原罪   作者:阿笙   上卷 第01章 天使与魔鬼   S市机场。   宁浅浅压低帽子,拖着小型的箱包,迅速朝入闸口走去。二十米,十米,眼看越来越接近,她心里敲起了小鼓。而就在这时,胳膊一紧,低落冷硬的嗓声像地狱来的恶魔,“宁浅浅,你要去哪里?”   宁浅浅周身冰冷,僵硬的扭头,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憋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行李被人接走,蔺沈打开车门,率先坐了进去,淡淡瞥了宁浅浅一眼,“上车。”   宁浅浅缩着身子坐在后座,高级皮革的味道让她作呕。   开车的男人沉凝若石,仿佛漫不经心,却让她窒息。她与他相识八年,各自知根知底。   路虎急驰上了高架桥,宁浅浅苍白着脸望着高架桥下灰青色的江,还有天边挂着那轮咸蛋似的残阳,倏然悲哀。   车子驶进庄园,两侧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蔺沈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有丝冷冽的狰狞。宁浅浅害怕起来,双手合扰捂在腿间,却怎么也捂不热。   她想逃,但却是徒劳。因为不论他逃到哪里都逃不出蔺沈的手心。   自动闸门“哐铛”一声闷响,宁浅浅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车方停,就有人迎出来为他们开车门。   蔺沈未看宁浅浅一眼,进了屋子。宁浅浅在车里呆坐了半晌才慢慢的推开车门。   “小姐,蔺先生在楼上等你。”林管家带着金丝眼镜,眼角的皱子纠结在一起,姿态恭敬,却有些蔺沈式的傲慢。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吧。   厅里铺着藏青色的大理石,奢华且古雅的稼私,嵌合式壁炉,上面是一副色彩混乱昏暗的油画,即使是主修过西方美学,仍旧看不透这画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或许是她道行太浅。   丝绒宫廷式窗帘半拢下来,薄薄的光线投在精美的白瓷上,晕开一层柔光。   漱园就像是上世纪的样版房,拾缀的精致华丽,却是死物。   楼梯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踩在上面就像要陷进某个异世地界,未知的恐惧从脚指头往上蔓延,像藤蔓一般,缠上来。   蔺沈在等着她。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漆黑中只有一点腥红微微亮着,空气中充塞着淡淡的清凉的薄荷香烟味儿。   “过来。”他在黑暗里淡声道,却有种无容置疑的压迫力。   宁浅浅如木偶一般走上前,下唇几乎要咬出血。她在他面前就是毫无尊严的活死人,没有价值,没有喜怒哀乐。因为她知道反抗的代价,而如今,她的报应来了。   “你要去法国?”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去找林嘉南。”他几乎肯定的说,但随后他轻笑出声,毫无起伏的声音却像针鞭一样抽在她身上,“宁小姐,看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蔺沈用过的女人,林嘉南还会要吗?”   这句话戳中了宁浅浅的软肋,她仿佛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心脏,被蔺沈揉碎,还掺了冰渣。   林嘉南……林嘉南……   黑暗中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蔺沈将她摁在墙上,干涩的进入,撕裂的疼痛,却远远抵不过心痛。   林嘉南,我的确,再没有资格拥有你。   不知何时到床上的。他开了壁灯,动作蛮横,目光仿佛透过她盯着某处,眼中恨意深沉。   她尤如沙滩上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没有激情,没有声音,任由他摆布。   结束后他没有一刻停留,下床,进了浴室。   她缩成一团,缓缓的闭上眼,很累,但她仍熬到他出浴室,她知道他下一步动作就是开门离开,于是忍痛坐起来,拥紧薄被:“蔺沈,你放过我好不好?”   蔺沈冷漠的望着她,“理由。”   宁浅浅哑然,让她说离开他过正常的生活?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蔺沈半晌后离开时说:“别想着玩什么花样。对了,明天关枚会接宁晓到漱园来。”   宁浅浅最后一丝希翼化为泡影,房门开了又关,漏进来凉风,捣进入心肺。   宁晓,是宁浅浅的软肋。   一整夜不得好眠。   迷迷糊糊出了一身虚汗,恍惚中似梦非梦,不停浮现一个画面: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林嘉南面无表情的离开,无论她如何哭喊也不能让他回头看一眼。她心灰意冷转身,却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中触目惊心的身体……   上卷 第02章 偏爱   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将青痕衬得越加触目惊心。宁浅浅屏气沉入池底,外界的声音瞬间耽止,窒息随行而来。   衣帽间很大,三合型的嵌合衣柜,正中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蔺沈仿佛极偏爱Gucci。宁浅浅的衣柜里小到配饰腰带,大到春夏秋冬款周身行头都是清一色的Gucci。   还有就是蔺沈有轻微洁僻,他无法忍受杂乱与不修边副,所以不论是对她还是这衣帽间,都是十分苛刻的。   她拾掇好一身才下楼去。蔺沈一身休闲,漫不经心翻着晨报。林管家将煮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见到宁浅浅,微微躬身然后为她拉开椅子,“宁小姐,今天为您准备的红枣杞子粥,请慢用。”   宁浅浅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便听到蔺沈不紧不慢的声音,“林管家,再去盛一碗给小姐。”   宁浅浅抽了一口气,“我不……”蔺沈的目光扫过来,她僵硬的转口,“那麻烦林管家。”   两碗杞子粥下肚,有些反胃。   花园里的雏菊开得正好,白色幼薄的瓣儿,中间一点淡黄,在绿丛中蔟蔟鲜丽,很精神。但与这宅这院,却有些格格不入的。只是蔺沈喜欢。   她忽然想起当年宁家老宅的野蔷薇。十八岁以前,她只喜欢野蔷薇。所以在阳台空置出一半的空间种植,不过三五年,它们便可以从阳台攀蔓往下,铺陈了一整面南墙。   又走神了。   蔺沈脸色有些难看。   宁晓由关枚陪同进来。十五六岁的年纪,年青朝气的毫无负担。   宁晓上身是泡泡袖的雪纺衫,下身是苏格兰风的格子短裙,修长的双腿色泽漂亮,如同精心打磨得圆润晶莹的美玉。   宁浅浅正要迎过去时,宁晓已从她身边擦过,挽紧了蔺沈的手臂。   “蔺哥哥!”   “晓晓,住校还习惯吗?”蔺沈倒是一脸和气,瞥了宁浅浅一眼,语气少有的温和。   宁浅浅咬了咬唇,却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关枚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倒了一杯柠檬茶放在她手边。   “蔺哥哥,让我搬来漱园和你们一起住好不好?学校宿舍又脏又破,还有虫子,你看——”她抬起手臂,的确有几处红肿。   “晓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会乖乖待在学校的。”蔺沈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在宁浅浅身边坐下,侧了侧身子,静静的望着宁晓。   宁晓明显地萎缩了一下,有些委屈,“蔺哥哥你真偏心。为什么姐姐可以住在漱园,而我却不可以……”   宁浅浅捧着薄瓷茶杯敛眼苦笑,这个傻瓜。   蔺沈接了一个电话后和关枚离开了漱园,偌大的花厅里只有宁浅浅与宁晓两人。宁晓抿着唇不说话,银盘子里的蛋糕被她戳得稀烂。   “宁晓,我知道我说话你不爱听,但是我答应过爸妈要照顾你。适可而止吧,蔺沈不适合你。”   宁晓对蔺沈的爱慕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聪明如蔺沈又岂会看不出来?所以他才自信满满拿宁晓来威迫她,逼她就犯。   宁晓突得蹿起来,胀红了脸,显然是怒极了:“你还怕我抢了他不成!宁浅浅你真的很讨厌!”说完拽起书包就走。   宁浅浅叹了口气拉住她,“宁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宁晓削瘦的背绷得紧紧的,“宁浅浅,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她几近咬牙切齿。   “好,我没有资格。”宁浅浅松了手,“但是宁晓你最好搞清楚,我是你姐。”   又是不欢而散。   这是不是叫关心则乱?   自从父亲死后,宁晓性情大变,逮着机会就与她抬杆,气势汹汹。两人关系一度恶化。自从她住进漱园,宁晓几乎将她视为仇人。   独自用了午饭。菜色丰盛,都是宁晓爱吃的。   她有些食不知味。   在餐桌上留了纸条,收拾了几身衣服,回了学校。宿舍加上宁浅浅一共住了四人,正值大三,几人忙着恋爱,很少在宿舍宅着。   她倒头躺在狭小的床铺上,心却倏然一松,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反应过来慌忙去摸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她正盯着手机发怔,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惊叫一声,才听到夏木没心没肺的笑声,“瞅瞅你这胆量,没出息。”   宁浅浅开了灯,心跳依旧有些急促,“谁让你不开灯装鬼吓人?”   夏木“切”了一声,爬上上铺把衣服一推一推往下搬,“哎?你不是说请一周假吗?”   宁浅浅盆着腿看着她将脏衣服塞进袋子里,“噢,突然不想请了。夏木,你妈生了这么个女儿还真挺倒霉的。”   就像昭然说的:如果我有这么一女儿,肯定一巴掌拍死,让她投胎到别家,祸害别家的娘去。   夏木手上不停,“你懂什么?你知道我妈她多闲吗?她还巴巴指望着我能多多去祸害骚扰她呢?不给她找点儿事做,待会身材走样了、更年期狂燥症什么的,那折腾得全是我和我爸。更年期的女人多可怕啊,我知道,你懂的。”   夏木说起理来一套一套的,语速飞快,跟机关枪似的。   上卷 第03章 江楠   西街有一家正宗的泰国餐馆,夏木唾涎已久,但奈何亲亲男友对泰菜无爱,她一直没能如愿。今天正好清闲,于是软泡硬磨拉了宁浅浅去试菜。   西街离S大不太远,打的不过一刻钟。但是因西街总体消费偏高,只有一部份家境殷实的学生可以消费得起。   穿着沙笼的泰国小伙为她们引路。   餐厅颇大,装潢也适宜。男服务生穿着纱笼,女服务生则穿着直筒裙,轻盈在圆桌之间穿梭。   泰国菜也分两种,北泰菜式与中泰式,但对于外行人来说,也不过大同小异。   这显然是一家泰北菜式的餐馆。泰北餐馆最有名的是勘托克传统餐,就是让客人席地用餐。   或许是过了用晚餐的时间,所以人并不多。   宁浅浅自小由父母带着出入各种餐厅,后来与蔺沈一起,他对吃食颇挑剔,耳濡目染,也学到了几分。   她们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夏木谗得不行,没有看菜单就报出一溜菜名:冬阴功汤、咖喱蟹芒果香饭、青木瓜沙拉……   “点那么多你吃得完吗?”宁浅浅把腿往桌下伸,这样曲着腿进餐,显然是种折磨。   夏木厥嘴,可怜兮兮道:“申秋那厮这不吃那不吃,我都快疯了。今天我一定要吃够本,胖死也认了!”   夏木伸着银匙,恶狠狠的。看不出斯文的申秋既然也有这么专制霸道的一面。   宁浅浅笑,“行了,胖了可别后悔。”   泰国菜以色香味闻名,最大的特点就是酸与辣,属于重口味菜系,而且大部分招牌菜里都会加鱼露。   鱼露与酱油差不点,都是发酵滴汁而成的。但由于鱼露是用小鱼小虾发酵成的,所以带着浓重的臭鱼烂虾的味道,受不了腥味的人对它避之不及。而宁浅浅就最受不了腥味。   草草吃了几口,忍着胃里涌上来的不适感,点了一杯饮料在一旁啜着。   玻璃窗外的世界灯光霓虹,餐厅里静静流淌着低低的爵士音乐。NorahJones的《sunrise》。   迷雾温柔慵懒的嗓声,有人说过:NorahJones的爵士中有一种别样的蓝,优雅而能够直击灵魂深处。   但这样的音乐比起热辣的泰国餐馆,它更适合待在优雅的意大利餐厅。   用完餐已是十点,申秋说要过来接她们,但最后却来了两人。夏木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笑得像只猫儿。宁浅浅有些添堵,扯出笑容打招呼,“江楠,你怎么来了?”   江楠身材高瘦,却不显单薄。普通的白衬衫磨白的牛仔裤,却被他穿出一种别样的味道。单眼皮,眼角却有一些上扬,有点像凤眼。远远的看,与林嘉南倒有些相似。   他只是扬了扬眉,“反正没事。”   答案有些跳跃,宁浅浅惟恐扯出什么不好应对的话题,没有再接腔。   宁浅浅趁着俩男生去拦车暗暗的拧了夏木一把。夏木一巴掌拍在她手上,低声道:“不成功便成仁!我们一宿舍就数你光棍一条,三年了,铁钢也该磨成针了吧,你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呢?!”夏木恨铁不成钢,干脆将她扯到一边,“人家江楠有什么不好?计算系高材生!进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样的优质股在整个S大能找到几个?别犯傻了,要是哪天人家累了,走了,哭都没用。”   江楠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计算机系全优生,放到那里都是发光体。但这样的稀有精品既然追了她三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不真实。况且,她知道他与她根本不可能。但为什么一直这样不近不远的与他处着,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浑浑噩噩间,已是三年。   记得车小阳说过: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冷血的。   她引起了民愤,江楠则收到如雪花片似的同情,活将他当成苦守寒窑十八年未得名份的王宝钏。于是伎俩百出的撮合他们。   面前夏木的苦口婆心,宁浅浅只能哑然。   夏木叹了口气,“浅浅,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宁浅浅何偿不想和别人一样轻轻松松谈一场冲动而年轻的恋爱?但人各有命,她已经没有那个资格。   夏木与申秋坐车先走,宁浅浅和江楠随后。   江楠坐在她身侧,递给她一瓶胃药,“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辣,你不要命啦?”他瞥着眉头。   “没关系的,又不是经常吃。”自己的胃病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时好时坏,比菩萨还难伺候。况且,她不想扫了夏木的兴致。   江楠摇头叹息,“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好。”   通常,他对她都是无奈居多。   江楠将宁浅浅送到宿舍门口,夏木正缠着申秋说周日去香港血拼的事。   “回去把药吃了,早点睡。”江楠轻声嘱咐,突然扬声对申秋说:“好好管管你家女人,吃那么多辣小心肝火过盛。”   夏木怒了,作势要冲上来,却被申明摁住半搂在怀里,“江楠说的对。夏木,以后不准吃辣!”   夏木叫屈,“臭申秋,江楠他是你老爸啊!干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咬死你咬死你——”   宁浅浅看着嬉笑打闹的一对,心底倏然酸涩无比。难过的情绪如海草一般缠上来,扼住她的呼吸。   林嘉南,我突然很想你。   上卷 第04章 要么玩死自己   在床铺上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凌晨在巨痛中惊醒,周身冷汗,胃部痉挛。   江楠带给她那瓶胃药无辜的躺在那一头的桌台上。   她咬着牙起身去够药,却不知这胃病来势汹涌,比以往都要来得严重。她只探出半个身子就浑身脱力的从铺子上栽倒在地,桌椅被掀翻,桌上的东西噼哩叭啦摔了一地。夏木惊起,车小阳开了应急灯,惊呼跳下床奔过去:“浅浅,你怎么啦?”   宁浅浅弓着身子缩成一团,发白的嘴唇咬得出血,却早已失失了意识。   宋昭然利落的将宁浅浅拖上背:“还愣着干什么!夏木,赶紧打给江楠。”   江楠的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他又睡得浅,一听到宁浅浅出事,就什么也没顾上的向外跑。心里头自然气恼又惊慌,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倔脾气?当初就该看着她把药吃了再放她回去。   他从高个子女生宋昭然背上接下宁浅浅双手向上一托。宁浅浅虽然瘦,但一米六五的个头,也算不算轻,宋昭然将她从宿舍一直背到广场过道,既然不见得喘。江楠不由对这个看起来有些酷的女生刮目相看。   在医院挂了门诊,医生一脸不耐烦,“你是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病人的胃很脆弱,得忌酸忌辛辣。这次来得及时没有胃出血,下次可没那么幸运。”   江楠满口答应,陪笑着。夏木一脸惊慌:“我真不知道浅浅胃不好不能吃辣……”   宋昭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车小阳则扒了扒乱蓬蓬的头发,“现在人没事了就好。哎,你们有浅浅家人的电话吗?”   宁浅浅极少提起她的家人,她们与她同室三年,也不过只知道她有一个高中在读的妹妹。但幸亏走时宋昭然多留了个心眼把宁浅浅的手机带上,她翻开那只白色的手机,电话薄里只有一个号码,而且没有属名。   江楠这时默默地进了病房。   “怎么只有一个号码?”车小阳觉得不可思议。宋昭然皱了皱眉,“好过没有。”   电话拨通,嘟了数声才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宋昭然愣了愣,忙将情况说了一遍,对方沉默了小半会,才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再见。”不等宋昭然回应,率先切了线。   宋昭然愤愤的收起电话想骂三字经,碍以教养,还是忍住了。   其它两人神情各异,“男人的声音?”宋昭然瞥了病房里一眼,两人默契的噤了声。   宁浅浅醒来时思绪涣散了好半会才看清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高个男人。她的神经不自觉紧绷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蔺沈。   虽然背对着,但他感官一向敏锐,能够根据她呼吸频率来判断她是睡是醒。他将烟光辗灭,合上窗走到她面前。平静无波的一张脸,俯身直直盯着她,“宁浅浅,要么就玩死自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有什么意思?”   宁浅浅顿觉一股冷意从脚尖向上蹿,攥紧被单:“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但显然她的辩解有些苍白无力。   蔺沈倏得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最讨厌病恹恹的女人,如果你想尽快让我满意,最好收起你这一套!”他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她凌迟。然后转身离开。   宁浅浅仰头拂了拂眼角,病房怎么白得这么刺眼?   江楠趁着宁浅浅未醒去外边买了粥品。粥铺的老板看了他好几眼,附近早起运动的居民也对他指指点点行注目礼。他不由有些窘迫,的确,穿着大叉裤和皱巴巴的T恤还汲着拖板在外面晃,实在是有失形象。   谁知回到病房,宁浅浅看到他居然憋红了一张脸,肩膀抖个不停。江楠憋屈的不行。   江楠稍待了一会宁浅浅就与学业要紧为由,让他回学校上课。江楠虽有些无奈,但他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没皮没脸的人,走时将滴管调小了一点。   “谢谢你,江楠。”   江楠笑了笑,背着她挥了挥手,看起来很洒脱。但在江楠合上门离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探视玻璃前一闪而过,快得她以为是幻觉。   她来不及穿鞋就追过去,但过道上来来去去的人,却没有一个是他。   难道真的是幻觉?   她反手合上门,慢慢的滑坐在地,贴着冰冷的铝合门,头一阵接着一阵似的抽痛起来。   如果他在,如果当时的他在,怎么会舍得独自将她抛在医院……   如果他在……可是,他在哪?   她不想承认自己自欺欺人的假设。因为如果连自欺欺人的勇气都失去了,她该怎么坚持和摆脱这漫长而无止境的梦魇?   阖上眼,被她强行封存的过去如事过境迁的旧电影,一幕接着一幕。   上卷 第05章 为什么他有我没有?   十四岁那一年在宁浅浅身上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宁宅遭袭,宁老爷子惟恐有人对自己的宝贝孙女下手,特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蔺沈寸步不离的在侧守着;第二件就是林嘉南终于捅破了那张薄纸,跟她说:“要不,咱们凑合凑合?”想起那日的场景,宁浅浅只能用“囧”字来形容。   宁浅浅和林嘉南是从一个澡盆里扑腾着长大的,通俗一点就是青梅竹马。   据说宁浅浅的太祖公与林嘉南的太祖公是拜把子兄弟,而且还是那种生死相交的革命友谊。因为亲近,后来两家人举家迁到了一块,做了隔邻。不过经历了好几代变迁,各自有了事业,也就慢慢搬离了。   象牙山是宁老爷子众多产业的其中一处。十几年前,房地厂炒得火,宁老爷子赶上了这朝浪尖,大刀阔斧开发了象牙山,就是如今的象牙山景观苑。   象牙山胜在风貌优美,大大小小的天然湖泊环山围绕,倚山傍水。宁老爷子将象牙山一划为二,自家独占一头,另一头才正式开盘热卖。   虽说同是属于象牙山景观苑,但两头却隔得极远,中间还横隔了一道颇宽的河流,且进入宁家宅子另有蹊径,久而久之,竟像成了两个世界一般。   那时宁家人丁单薄,宁老爷子有二房妻子,宁浅浅的奶奶是名媒正娶进门的,过世后,才娶了二房。   宁老爷子生平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宁义正,二儿子宁义谦。只不过宁义正早已娶妻生子,而宁义谦却迟迟不见动静,无论宁老爷子如何着急逼迫,他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宁晓未出生之前,宁浅浅是宁家老小的宝贝疙瘩,没有一个人不纵着宠着。不过,宁浅浅喜欢自己的叔叔多过老爸。宁义谦也对这个侄女宠上了天,比宁义正这个正牌老爹可称职多了。   至于林家几时迁到宁宅隔壁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在宁浅浅会记事时,就已经有了林嘉南的影子。   那时林祥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林嘉南的生活起居。而林家请的佣人因为主人时常不在家,渐渐也怠懒了,对林嘉南多数不闻不问。   宁老爷子正想给自己的宝贝孙女找个伴,看到这种情况当机就拍板,让林嘉南住进宁家来。林祥忠自然满不迭答应,这样反而安了一条心,在外面奔波也不用总惦记着家里了。   宁浅浅的妈妈苏婉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她就像一株兰草,不温不火,却自有一番幽香暗萦。她待林嘉南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每天临睡前两个孩子头挨着挨靠在她胸前,听她讲完故事才肯乖乖睡觉。   有时宁浅浅会奶生奶气的问:“妈妈,为什么白雪公主会吃皇后的毒苹果?”   每每林嘉南都会抢着回答:“因为她贪吃呗,笨死了,就跟你一样。”   有人说三岁看到老,由此可以见得林嘉南的本质:毒舌。宁浅浅却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是兴奋地摇着妈妈的手臂,“那宁宁不就是白雪公主了吗?”   林嘉南嘟嘴,“阿姨,小宁子真的很笨耶!”被人拐弯抹角地骂了都不知道。   “所以南南以后要照顾好宁宁知道吗?”苏婉微笑地看着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里又松又软。   “嗯!”林嘉南庄重的点头,抬起小下巴点了点宁浅浅的头,“小宁子,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   四岁半那一年,如往常一样,宁浅浅和林嘉南被安置在一个澡盆里,他们面对着面坐着,互相泼水,玩得不亦乐乎。宁妈妈给林嘉南搓完澡,换宁浅浅,忽然宁浅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手脚并用的往澡盆外爬。在楼下花厅的宁老爷子和宁义正义谦兄弟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往楼上跑。   “宁宁,哦,宝贝儿,谁欺负你啦?”宁老爷子用青青胡子扎她的脸,甭提多着急。   几个大人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宁浅浅终于泪眼迷离的抱着宁老爷子的脖子,抽抽嗒嗒的说:“爷爷,南南身上长了虫子,肥肥的虫子……”   几人的视线转向林嘉南。   被她这么一说,林嘉南还当真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不由吓青了脸色。   “嗯?你在骗爷爷,南南身上哪里有长什么虫子?”   宁浅浅看着大伙不信她,顿时急了,伸手一指:“宁宁没有说谎,爷爷你看,就在那——”   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大家囧了,那明明是……   宁老爷子啼笑皆非,“宁宁啊,那不是虫子。呃……爷爷和爸爸叔叔都有呢。”   林嘉南憋红一张小白脸,手指颤啊颤,胡乱套上裤子冲进房里,显然气得不轻。   宁浅浅又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爷爷,为什么他有宁宁没有?宁宁肯定是生病了……爷爷,宁宁是不是会死啊……”   宁家几口面面相觑,自诩已是人精的宁老爷子也有些口拙,“不会死不会死。那是因为南南和爷爷爸爸一样都是男生,而宁宁是女生,知道吗?”   宁浅浅思索了半晌,似懂非懂的点头。   晚上等到宁妈妈讲完故事离开之后,林嘉南一个鲤鱼打挺坐在床上恶狠狠的盯着宁浅浅,“笨蛋!连小鸡鸡都不知道?”   宁浅浅被他凶悍的眼神煞到,忙蒙住被子装睡。   可是小鸡鸡是什么东西?   上卷 第06章 林嘉南的霸权主义   虽然象牙山景观苑是宁氏本家,但宁老爷子与宁家两兄弟都只是偶尔上这里来,并不长住,所以这宅子里头通常只有苏婉,两个孩子,还有几个老仆人。   几个仆人都是打小在宁家侍候的,相互也是知根知底,只要略施眼色就能明白主人家的心思,再加上苏婉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难侍候的主儿,主仆之间倒也相处融洽。   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耍,从二楼的窗台望下去,两人蹲在玉兰树下,掏蚁窝玩儿。苏婉在窗前走下,不自不觉发起怔来。   她二十岁嫁进宁家,麻雀变凤凰,人人称羡。优越的家境,容貌不俗的丈夫,可爱漂亮的孩子,她几乎拥有了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曾一度,她也觉得这就是幸福。但日复一日守着这空荡荡连说话都靠有着回音作伴的巨大宅院,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空,如果没有那两个孩子,或许她早疯了吧。   忽然电话响起,不一会儿被接起。她的心也被这刺耳的铃声拨得乱七八糟,福妈喜滋滋的报信儿,“少奶奶,大少刚刚来电,说是老爷还有二位少爷今天回宅子。”   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没有喜悦的。苏婉重新望向窗外,看着欢喜的孩子,忽然觉得悲哀。   若是宁宁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会不会幸福一点?至少可以每日见到自己的父亲,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那晚宁义正拥着她,吻着她的额头说:对不起。   她转身不去看他歉疚的脸,坚涩道:“义正,你就那么忙吗?忙到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家?”   宁义正叹息:“婉婉,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人打理,再等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又是这番说辞。苏婉突然觉得面前这样的生活、还有这个男人失望极了,同时也生出一种愤岔厌恶的情绪,再没有开口的兴致。   宁浅浅五岁时,宁老爷子终于妥协,不再将宁浅浅圈养在宅子里,送到她到象牙山景观苑的附属学校读中班,林嘉南自然一同去。因宁老爷子插手,林嘉南不但安排与她同班而且还是同桌,宁浅浅对此颇为不满。怎么说呢?中班里这么多小朋友都有自己选择同桌的权利,可宁浅浅没有。况且,自小她就只有林嘉南一个玩伴,小朋友都爱热闹天性,自然不愿意捆死在一颗树上。   林嘉南很快看穿她的意图,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然后附在她耳边却很大声的说:“小宁子,阿姨叫你不能乱跑哦,红疹子要是传染给其他小朋友的话,会死翘翘的!”   虽然小朋友们不知道红疹子是什么东西,但被“死翘翘”这三字吓破了胆,不要说和她做同桌了,就连看到她就绕路躲。   宁浅浅气得整整二天没有理会林嘉南。   由于宁浅浅林嘉南很早就开始接受初级教育,对幼儿中班这些看图识物用手指算术的小儿科课目早就烂熟于心,所以他俩学得格外轻松。   宁浅浅前面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女生,白色小衬衫,吊带小格子裙,齐平的头发,恸生生的,像一只小兔子。坏心眼的林嘉南用水彩笔在她背上画了一只乌龟,旁边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字:了珍。   宁浅浅在旁看着,敢怒不敢言。   钟了珍下午没有上课。放学后,宁浅浅看到了珍被人接走,眼眶都是红肿的。   林嘉南却不为所动,只是玩着手中的坦克模型,“小宁子,小胖送你的那支铅笔呢?”   小胖是唯一一个不怕死翘翘愿意跟宁浅浅交朋友的人。宁浅浅察觉不妙,忙捂住书包,“你想干嘛?”   林嘉南皱眉头,“拿出来。”   难怪小胖送她铅笔时林嘉南一个劲的瞪她,原本是想独吞那支铅笔。但这是宁浅浅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自然不肯妥协。林嘉南上去抢她的书包,宁浅浅倔着不肯撒手。他狠劲一上来,鲁莽地夺过宁浅浅的书包,翻出那支铅笔,“啪”的一声折成了两截。   宁浅浅眼眶憋得发红,眼底冒起了水汽,坐在绿荫道上嚎啕大哭。   林嘉南站在一边不作声。   上卷 第0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天宁义谦来接他们下课,宁浅浅抽泣着指控了林嘉南的恶劣行径。   林嘉南木着一张小脸,“林叔叔,我没有错。”一如既往倔。   宁义谦颇深意的瞥了他一眼,“小南啊,你再这样鲁莽,吓着了宁宁,她找别的小朋友玩,你可别不服气哦。”   宁浅浅腻在宁义谦怀里,鼓着眼瞪他:“宁宁以后都不要理南南了。叔叔,宁宁要跟小胖做同桌。”   林嘉南憋红了脸,像自己的娃娃被人抢走了一样,委屈极了。   宁浅浅扁了扁嘴,不再搭理一脸憋屈的林嘉南,软声撒娇:“叔叔,宁宁想吃麦爷爷,嗯,还要坐很大的车,还要看漂亮的灯灯。”   宁义谦有些为难,这里是郊外,开车到城里最起码要将近半个钟头,况且,如果老爷子知道他带着他的宝贝疙瘩去城里乱晃的话,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但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个侄女打小就让他心疼,宁宁虽说吃穿不愁,可以说得上是养尊处优。但长到五岁,却没有离开过景观苑一步。至于那些霓虹灯,麦当劳之类的新鲜事物,都是她听小朋友们口头相传听来的。她的瞳仁那么黑那么亮,但流露出来的目光却是不符合一个孩子的迷惘与渴望。   就在这时老爷子打来电话,简单地询问了几句,提醒他及时回来就切断了电话。   知子莫若夫,老爷子当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宁义谦只好硬下心肠:“宁宁啊,叔叔下次等你们去好不好?爷爷说福嫂做了宁宁最爱吃的鲜蛋羹和粟子蛋糕,我们先回家,嗯?”   宁浅浅瞬间挎下小脸,却也听话的点头,但这一路上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宁浅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其他小朋友是不同的。因为她没有麦爷爷,没有游乐园……她只有一天比一天沉默的林嘉南。   六岁,宁浅浅拥有了自己的小床,粉色系的色调,被套上印着嬉笑打闹的西方天使。而林嘉南的浅蓝色小床安置在一米开外,嵌地柜里面摆着各色各样的模型。   两边楚河交界,泾渭分明。   宁浅浅盘坐在小床上,问专心致志摆弄着小坦克的林嘉南,“你会不会离开这里?”   林嘉南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却肯定的点头,“会。”   宁浅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盯着被单上的小天使发呆。   爷爷说:宁宁是大家闺秀,所以一定要比其他人优秀才行。   于是她开始学钢琴,小提琴,外文,画画……日子像陀螺,需要不停不停的转,才勉强不会辜负长辈的期望。但这一切至少有林嘉南陪伴。而如果有一天连林嘉南都走了,她该怎么办?   六岁,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孤单。没有林嘉南,就会很孤单。   宁晓出生时,是在凌晨。尤记得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宁浅浅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呜咽道:“南南,妈妈是不是要死了?”   林嘉南爬到她床上,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声音却冷冷的:“白痴!”   随着那响亮的啼哭声,世界仿佛瞬间祥和,佛光罩笼。   宁老爷子接过孩子,脸色便不大好,嘱咐了下人几句就进了书房。宁家人哪里会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从苏婉怀孕那一刻起,老爷子就日日盼着希望是一个男丁,但如今结果不尽人意,自然有些心灰意冷。   宁家也算得上是老式家族,在宁老爷子的观念里,必须得有男丁为宁家续香火,继承家业。眼看着大儿子连连得女,老二又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而他年事已高,也不知还有几年盼头,心里头像钢爪在挠,烦闷的很。   他将宁义谦叫到书房,看到他神色恍惚魂不守舍的模样,心头火又起了几分,劈头盖脸就训道:“你们两兄弟没有一个是省心的!老二,你也将近三十岁的人了,不成家立业一天到晚恍恍惚惚,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才甘心?!”   宁义谦微微叹气,知道老爷子心情不好拿他开涮,自然不好在老虎身上掳毛,“爸,你消消气。这结婚又不是儿戏,总得要找到合适的才行啊。”   “合适的?像你嫂子这样儿的?”宁老爷子冷笑。   “爸爸,生男生女又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您大可不必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嫂子身上!”   宁老爷子怒不可遏,宁义谦长这么大还有第一次这么声色俱厉的顶撞他。书房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幸好宁义正敲门起来,及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不然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上卷 第08章 你死了我会害怕   自那以后,宁老爷子越加溺爱宁浅浅。相较之下,宁晓就显得有些不受待见了。宁晓满月时,宁老爷子只送了一只金锁,一家人聚了聚,连满月酒席都未摆。而宁浅浅满月时,却比过寿辰还铺张,老爷子更是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将清海湾的一处房产划到了宁浅浅的名下。那处房产折算下来,少少都有一两百万。   自己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手心手背的肉,这般厚此薄彼的对待,苏婉心里头自然不好受。但这又怪得了谁?豪门媳妇说好听点是传宗接代,说难听点就是生产机器,怀了男丁生得好,地位自然就上去了,不然像她这样的,连女儿都跟着一起遭罪。   或许是弥补和愧疚,苏婉在宁晓身上倾注了更加多的关爱,倒是把宁浅浅与林嘉南冷落了下来。   那一天宁浅浅一不小心打翻了搁在婴儿车上的奶瓶,滚烫的牛奶全数洒在了宁晓身上。她当时吓呆了。宁晓被烫得哇哇大哭,苏婉闻声冲过来,不分青红皂上去就是一巴掌。   宁浅浅稚嫩白皙的颊上浮现出鲜艳的五指印,一条一条像是浮动的脉络。她没有有哭,也没喊痛,只是站着,完全懵了,一瞬间仿佛天都塌下来了。这一巴掌打碎了母亲的温婉笑脸,清晰的是那冰凉的掌与皮肤相撞时的热辣与坚决。   “……妈妈。”   可是苏婉已无暇兼顾她,只留给她一个冰冷旁若无人般的背影。   她从宅子里跑出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因为他们都忙坏了。就连林嘉南都不知所踪。一时间,她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遗弃,是一个连小狗小猫都不予理睬的可怜虫。   自小到大,就没有一个人说过她一句重话,更不必说打。而自己最爱的妈妈竟然……想着想着,一时悲从中来,蹲在墙角边抽泣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暮色四合,环顾四周却是全然陌生的景致。宁浅浅腾得站起来,腿根发麻,心里面忽然害怕起来。她迷路了。   身后的墙早已脱落了本色,一墙涂鸦,全是怪异夸张的图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随意坐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倚着墙,微仰着头吞云吐雾。   宁浅浅偷偷看他,觉得匪夷所思。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恸生生的目光,淡淡瞥过来,很是好看的一张脸,但却过于冷硬,表情很淡。他脚下已有数根烟头,显然在这里坐了很久。那少年看着她挑了挑眉,忽然问:“为什么哭?”烟雾萦绕在他周围,看上去雾蒙蒙的,无形中多了几分距离感。   宁浅浅咽了咽口水,莫名的紧张感攫住她。她试图开口,但却是徒劳。   她见他眼睛一眯,霍地站起来,身形瘦长,地上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背着光居高临下面对着她,“到后面去。”   宁浅浅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后已是一场恶斗。虎虎生威的拳脚,嚣张不堪的混乱场面,瘦高的少年面容阴狠,即使在拳脚底下仍旧有一双骄傲冷凝的眼。   在宁浅浅心里,眼前发生的一切无疑是一出人间惨剧。   温室里的小花没有了玻璃房的庇护,懵然无知闯进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暴力、黑暗,有张牙舞爪的狞狰纹身、流气而粗暴的怪模样青年、污秽不堪的粗口、吸烟的小少年……一切现实中的黑暗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七八岁的年纪,已经懂得许多东西,因此却也越加仓皇。   捂住嘴也不能止住喉咙里挤出来的尖叫,混乱中有人拽她的胳膊,少年挡在她面前,“拿开你的脏手!”一拳打在那人脸上,血星沫子溅在她白色的裙子上。   警笛声呼啸而来,领头那人嘀咕了声“晦气”,率众骂骂咧咧散去了。少年仰面躺在地面上,她站在他一米之外发着抖,牙齿打颤。她以为他死了。   不到一会,少年摇摇晃晃的起来,抓起她的手,“走。”   警笛声近在咫尺,他拖着她跑得极快,像逃命一样,脸色也随之越来越苍白。他不能被警察带到局子里,这样会有甩不掉的麻烦。错身躲进巷子里,警车呼啸而过,他终于定下神来,体力透支殆尽,瘫软坐地。   宁浅浅紧紧的拽住他的胳膊,惊魂未定,挨在他身边止不住的颤抖。察觉身边的人呼吸越来越轻,她吓得不知所措,惟有颤着嗓子摇晃他,“……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死……”她怕血糊住他的眼睛,壮着胆子抽出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他微微睁了睁眼,声音低而嘶哑:“为什么?”   “你死了,我会害怕。”   他掀了掀唇角,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宁浅浅狼狈不堪的回到宁宅,宁老爷子气得不清,但仍保持着和颜悦色没有多问。宁浅浅一看见苏婉不由得僵硬了一下,撇开脸去。   老爷子都不开口,谁还敢多嘴?但凡了解宁老爷子的人都知道,越是平静的表象,暴发出来的涌流却越强烈。苏婉脸色有些苍白,在这样的气氛下,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暴晒在海滩上等死的鱼。   临睡前,宁老爷子亲自用冰袋给宁浅浅缚了脸,摸挲着她的头发:“宁宁,有什么话要对爷爷说吗?”   宁浅浅将头埋在宁老爷子怀里,闷声闷气地说:“爷爷,宁宁困了。”   “好好。”老爷子给她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宝贝儿,做个好梦。”   上卷 第09章 离别不离   林嘉南离开宁宅那一天正是宁浅浅参加市钢琴比赛的前一天。   钢琴老师手舞足蹈地夸夸其谈:“一个音乐家或钢琴家如果能达到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这种境界,音色如同七同基本颜色,可以调出五彩缤纷的色调,从而表达丰富多彩的思想感情……霍洛维茨演奏技巧更趋向深刻与完美……”   这位老师显然是霍洛维茨的顶级粉丝。可在宁浅浅听来,再华美的音色也无法点缀心中的纷杂无章。   她执意不去送林嘉南,林嘉南也没有和她道别,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不送别不道别似乎就代表着不曾离别。年少时对某些事物总是格外的固执,无关对错,只随心性而动。   爷爷说:一个独立的女性才能收获尊重。可这独立的字层里面是不是包括着孤独?   翌日比赛时精神萎顿,表现的恰强人意,险险得了个第三名。但宁浅浅心知肚明,即便是她打足十二分精神应对也未必赢得过前两名。特别是那个夺冠的女孩,不过比宁浅浅长了几岁,但无论是演奏技巧还是天赋都要胜宁浅浅一筹,台下的评委纷纷露出赞许的神色。她在后台与那个女孩打了一个照面,过后唯一深刻的就是她那双眼角上扬的凤眼。   第三名的成绩,落了个不上不下,宁义正不满意,但宁老爷子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多作责备。只是私底下找了钢琴老师谈话,让她练琴时间从原本的二个小时变成了三个小时。   自林嘉南走后,宁浅浅的房间就涮成了粉色,重新布置,换了大床。而林嘉南平时把玩的模型全都收进了储藏室,似乎要连同那十几年的陪伴一并在那幽闭的角落里寿终正寝。只是有时宁浅浅夜半三更从梦中惊醒无法入睡时,就会打开储藏室的门,在里面一呆就是大半夜。   那个阳江明媚的季节,宁义谦终于带了女友回宁宅。那是一个气质很婉约的女子,长像不算漂亮,身形清瘦,却看上去很舒服。其实不论其它,就着宁二少肯交女朋友这一点已经让宁老爷子欣慰了,所以对方是圆是扁都不太在意。   那个叫怡芳的女子给浅浅带来一条棉纱裙子。她说:女孩子最适合穿棉织的裙子。   那裙子的确精致好看,如同她带给宁宅里人的礼物一样,不是很昂贵奢侈,却精良独到。这样精巧心思玲珑的女子自然博得绝大多数人的好感。上席用餐时,宁老爷子对怡芳颇有几分和颜悦色,想来对这个未来儿媳算是颇为满意的。   气氛正浓时,宁晓忽然哭起来,苏婉急忙起身,手边的汤洒在白色的餐布上,连衣袖上也沾了不少。她尴尬的笑了笑,脸色不是很好,就带着啼哭不止的宁晓上了楼。   傍晚宁浅浅陪着宁晓玩游戏时,无意撸起她的袖子,白嫩嫩的胳膊上一团乌紫。   宁浅浅升上六年级,半大的孩子个个是闹腾的主,相较之下宁浅浅倒是娴静多了。原本她和钟了珍还有林嘉南就是一路升上来的同班同学,纵使起先不很熟,而且因着林嘉南的关系还有几笔私人恩怨,但经过多年的同窗,也渐渐建立起友谊。林嘉林离开后,宁浅浅就只剩钟了珍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   钟了珍自小便是一个美人胚子,如今更是清丽可人,性格又温吞,一派温柔淑女的风范。在这儿上学的十之八九都是世家子弟或有几分势力的富家子弟,因生长关系的缘故多少有些娇纵与自傲,而钟了珍温和似水的性子自然而然惹人喜爱。所以,她从四年级开始就有高年级的学长明里暗里的递情节送礼物,还有人立下豪志,曰:非她不娶!不过,对于这些狂风浪蝶她总是温温柔柔的推拒,片叶不沾身。相较而言,宁浅浅的桃花就显得不咸不淡,偶尔几枝也是早早夭折,保存期没有一枝超过一周以上的。不过,有一个人算是个例外。   那个男生是宁浅浅的同班同学,长得白白净净,学习名列前茅,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他们同学将近二年,他对她一直照顾有加,被班上同学冠上“护花使者”的雅号。不过,那么大点的孩子有几人知道什么是感情?无非就是荷尔蒙作崇,加上外界的影响和对感情的懵懂好奇才衍生出来的跟风行为。   六年级一过即将升初一,而如果考试成绩优异的话就可以升市中心的中学,如此一来就可以离开狭隘的天空,看更大的世界。她卯足了劲头不敢有半刻松懈,几个月下来,人都熬瘦了一圈。宁老爷子出差回来,心疼的不得了:“现在还是个六年级都跟个玩命似的,那高三岂不是要狼烟四起了?咱考不好也没关系,要读什么学校,爷爷送你去就是了。”   宁浅浅搂住宁老爷子的脖子,“爷爷,我可不想被人说我走后们儿。”其实宁浅浅心知肚明,爷爷嘴上说得好听,到时谁知道他会用什么理由驳回?她的自由仅限于爷爷的目光范围之内。   宁老爷子眼一瞪,“瞎说,能走后门儿证明咱们有本事!有的人想走,别人还不让呢!”   什么土匪逻辑!宁浅浅敢笑不敢言。宁义正一脸无奈,“爸,那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   宁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声音拨高了几成:“你老子吃得盐都比你吃得饭要多,怎么教育孩子还要你来教吗?”   “得,你们爷俩慢慢聊,儿子就不打扰了。”这老爷子随着年纪渐大,脾气也跟着越来越阴晴不定,他们做小辈的也只有迁着让着。   上卷 第10章 记忆不设防   宁浅浅与苏婉的关系自从那一巴掌变得生疏了许多。其实宁浅浅心里面对母亲的渴望从未减少半分,她也想像以前一样在母亲怀里撒娇,但是每每看到母亲不冷不热的脸,不由心生胆怯,只怕惹她厌烦。   近几年来,母亲的性情渐渐变得乖张而冷漠,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娴静。   宁浅浅渐渐也沉默了,在宁宅除了偶尔逗逗宁晓外,大部份时间都呆在房间做习题,要么就在琴房练琴。她想:或许唯有她足够优秀,母亲就会对她笑了吧?   在她全心身备战时,她爷爷与父亲也格外忙碌起来。有时出差一走就是几个月,每次回来后都是一脸凝重,稍作停留又马上离开。   宁宅上下凝着一股紧绷的气氛,这处隔世的大宅子里,静得就像上个世纪的古堡,带着陈旧的硬伤,不堪负重。   宁浅浅如愿以偿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初中部。收到通知那天,她兴奋的手微微颤抖。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也无人分享她的喜悦。她在琴房弹着欢快的曲子,拉上所有的窗帘,黑暗中的琴声美妙朝气,带着蓍肆无忌惮的欢笑。   谁说一个人不可以很快活?一个人也可以很快活!   琴房外白衣少年敛着眼靠在墙上,许久才走向另一端的书房。   宁老爷子把宁浅浅送到林家生活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宁家大公主自小便是宁老爷子的心肝宝,含着怕化掉,捂着怕热着,即便是考了外面的学校,他也会想方设法收在自己的羽翼底下,这会怎么会舍得往外送?   对于这个消息作为当事人的宁浅浅并不震惊,当所有人讶异的目光投向她时,她配合的点了点头。   爷爷对她说,他尊重她的选择,因为她长大了。   被长辈看作大人,是件值得骄傲的事。这表明你在他心里,得到了最起码的尊重与认可。   但只要一想离开这里,远离亲人,心里头又胀又酸,终是不舍。她在这所宅子里生活了十几年,蛰伏在记忆深处不论是鲜明还是黯淡的记忆,都仿佛突然长出了触角。携着魔方宝盒,向她狂奔而来。   林嘉南说:小宁子,你应该高兴的。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十三岁她第一次离开象牙山,攥着林嘉南的衣摆融入这座缤纷复杂的城市。她的生活终于掀开了厚重的幕布,顿时明朗开阔。她和林嘉南在这座城市姿意游荡,做许多无聊而快乐的事情,吃叫不出名字却美味的垃圾食品,在游乐园坐一整天的摩天轮,挖掘林嘉南从大到小从发根到足趾的缺点……   尽管如此,每个假期她仍是在象山牙山的宅子里度过。不过,她不像之前那般沉默寡言,性子活泼开朗了不少。有时还会帮福嫂打下手,学做甜点。帮忙在花园里修草坪,为花卉修枝施肥。   这些变化让宁老爷子很欣慰,有时祖孙两人在树荫下对羿,宁浅浅棋技平平,哪里是老谋深算宁老爷子的对手?于是便时不时听到宁浅浅低嚷:“不算,不算,爷爷你是大人,你得让着我……”   宅子里的佣人闻言都是了然一笑,心道这女娃又耍赖悔棋了。   宁宅十几年的平静在宁浅浅十四岁那一年打破。那年寒冬刚过,宅子里渐渐多出许多陌生的面孔。她被家人从学校接回宅子里,即使在宅子里走动也有人贴身跟回。宁浅浅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八岁的宁晓跟在她身边瑟瑟发抖,佣人战战兢兢地做着自己的事,整个宁宅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宁浅浅心里害怕,但却要咬紧牙假装轻松地安慰着宁晓。而苏婉自始自终都是一脸漠然。   午夜时分,几声沉闷的枪响划破宁静的夜空,那些早已潜伏在黑暗中的豺狼,伸出了锋利的爪牙。   宁浅浅偷偷掀开窗帘一角便望见下面械斗的场面,紧捂住嘴才没有战悚惊叫出声。某一部份记忆好像陡然整合,恍惚间,又记起几年前的那一场恶斗。   那一场械斗,引伸出许多问题,也让宁浅浅知道,宁家平静祥和的表象下,涌动着何种声势浩大的暗潮汹涌。   一切都变得不单纯起来。   若是没有露出那冰山一角,没有那条引火的导线,或许她这一生便单纯平静的度过:完成学业、结婚生子、或出国移民直到终老。只是命运冥冥之中有一双翻云覆雨的手,世人只是那双手中其中一枚棋子,或舍或留,是卒是将,都在它的一念之中。   蔺沈就是命运安排给她的那道坎,若是过去了,便是风雨彩虹;若是过不去,那便是粉身碎骨。宁浅浅不曾一次想过,若不是沈蔺沈的出现,纵使她的人生泥泞不堪,也不至于走得那般狼狈。   只是年少时的她天真看不破,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路人,虽一起走过一段岁月,但最终会各奔东西,再无交集。   如今,她被迫留在他身边,用最屈辱的身份。他口中的称呼也从小姐变成了宁浅浅。   ***   没有几个人会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因为在那层味道底下是生离死别与病症疼痛。小时候,宁浅浅觉得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马神怪,而是白衣飘飘的医生。而戏剧性的是,作为宁浅浅男友的林嘉南的毕业志愿表上,第一志愿偏偏就是医科大学。   她想着这些,不由苦笑。也许总是念念不忘,宁愿在回忆里腐烂的,也不过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中午护士来了几次,进进出出,面无表情。这世上的人,表情给了不值得的人,得不到回报,总归是一件浪费资源的事情,所以也不敢苛求别人对你多可亲。   醒醒睡睡到下午,白芝来了。   上卷 第11章 好与不好谁知道?   白芝是一个优雅而美丽的女子。她穿着大红的长款风衣,踩着七寸高跟靴子,蓬松的大波浪卷发下一双冷艳的凤眼。   她将花随手搁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点了一支烟,眯着眼深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头慵懒地抵在椅背上,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望着宁浅浅。   宁浅浅侧了侧身子,明显有些抵触,“医院不能吸烟。”白芝倒是与蔺沈越来越像了。   白芝嗤嗤发笑,却答非所问:“宁浅浅,你到底有哪里好?”好到他竟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将她绑在身边!   宁浅浅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不辩解也不反讥,也没那个必要。个个都认为她飞上枝头当凤凰,比中了头彩五百万还要幸运百倍。其实大家只不过都中了那华丽镀金牢笼的障眼法。若世人知道它这头彩只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糖衣炸弹,他们还会不会乐此不疲地羡慕她的好运?还是装腔作势感慨她的臭霉运?   她自嘲的笑了笑,淡声道:“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抱歉,我也回答不过你。或许蔺沈可以,以你和他熟识的程度,这种问题,应该不难开口吧。”   白芝佯装不以为意,直起身来将烟掐灭,“那当然。你收拾一下,我接你回漱园。”   镇定自若的面孔在合上病房的门彻底打碎,白芝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在意。尽管如此,她的情绪却随之一落千丈,乌云密布。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宁浅浅面前表示的再优秀再高贵,也觉得像一个供人娱乐的小丑;举止再大方高雅也觉得自己浑身束缚着一股束手束脚小家子气。   宁浅浅固然是美丽的,但她也不见得比她差呀,可为什么样样都输给她?   无论是从前还有现在,她都输得一败涂地。但是没关系,她白芝从来没怕过,败了,扳回来就是!她重新挺起腰杆,阔步向前。   白芝将宁浅浅送到漱园便被告知蔺沈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让她搭下一班机前去与他汇合。白芝没有多作安排马不停蹄赶往机场,想着如果时间还来得及,应该可以与他乘同一班机。   这一趟前往南美,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会义,为期一个月。白芝是他的助手,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可以在南美单独相处一个月!在医院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变得轻快而欢喜。或许,她在他心里不全然没有半分地位。蔺沈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南美的会议将决定大陆各条通道的划属,事关重大,若不是出自信任,他完全不必带她一道参加。   同时,宁浅浅也从管家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原本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重重呼了口气。她原来还惴惴不安地想着如何应付蔺沈的责难和刻薄。如今看到他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想来,也没那个心思再折磨她。如此长久下去,他终有一天无法忍受甚至厌恶她,到那时,她就自由了。   如此一想,心情不由大好,晚餐时还多添了一碗饭。   不知是太过兴奋的缘故,躺在那张宽大的床榻上反而睡不着。熬到大半夜仍无睡意,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恰好这时,电话响了。她望了一眼挂钟,凌晨一点。   电话的铃声尖锐的像夺命催铃的凶铃,带着点惊悚与浮躁。她知道会拨这个电话的人除了蔺沈不会有第二个人。她不由得有些堵心:半夜三更,他打来做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接起,喂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若还是当年,她一定会对他冷言冷语,出口讽刺。而如今,他反客为主,模式变成了一问一答。   那边也在沉默。她刚要挂断时,便听到几声暧昧的低喘……那声音分明是……   变态!   宁浅浅咬着牙撂掉电话。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倏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将电话线断成两截。剪完之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她太冲动了。蔺沈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激怒她,将她的尊严视若无睹的贱踏从中得到快感,她是蠢才会上他的当!   闹了这么一出,宁浅浅睁着眼睛到天蒙蒙亮才恍惚的睡去。   宁浅浅起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被她负气剪断的电话线完好无损联通着彼端。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蔺沈的确有一个能力超群的好管家。   上卷 第12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既然蔺沈不在,她也不必对自己那般苛刻。翻出埋在箱底已久的牛仔裤与衬衫,穿上后没有那厚重金贵的负重感,整个人显得轻松而自在。   餐厅里管家已准备好了正餐。   因当年那场变故,她的胃变得脆弱不堪,所以餐桌上出现最多的就是流质的粥品与清汤。她素来不爱吃这些清淡口感寡淡的东西,但有的东西一旦成为惯性,潜移默化之下,原本的迁就似乎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无所谓。而所谓喜欢,却像是嚼烂在记忆里的东西。   用完餐,林管家才语气平仄的说道:“小姐,蔺先生临走时吩咐让小姐暂先住在漱园,不必去学校了。至于学校那边,先生已经打点好,小姐不必担心。先生还说,过些日子就是清明,先生在国外赶不回来与您一道去墓园。不过,美国疗养院给先生来了信函,小姐要过目吗?”   宁浅浅听到疗养院这三个字时眼皮一跳,心下陡然明了蔺沈的用意。自从她与蔺沈一起后,每年清明他纵使再忙都会抽空与她一起去墓园祭拜。这是他对她的承诺。而这一次他的清描淡写的态度与做法,无一不透露着一个可怕的讯息:如果她不安份守已的话,他也不会信守承诺,且估计下一个在那冰冷的墓园里躺着的人就是她在美国疗养院的爷爷。   如果说宁晓是她的软肋,那么,爷爷就是她的脉门。   宁老爷子安置在美国的疗养院,蔺沈曾带她去看过一次。那个疗养院在全世界有一定的权威,无论是环境还是医疗设备甚至是医资力量都是最顶尖的,当然,费用自然也极为昂贵。宁老爷子靠着那些昂贵的药物与顶尖的医疗设备才勉强撑着一口气。若是沈蔺突然抽资,疗养院将停止所有对宁老爷子的医疗手段,到那时,说什么都是回天乏术。所以宁浅浅赌不起,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维系着血亲的生死存亡。她唯有自残羽翼,露出戚色:“知道了。”   初识他不久她就知道,比手段这世上怕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他。   十四岁时,爷爷将二十岁的蔺沈安排在她身边做护卫。她对爷爷这个决定又窘又恼,可又不敢抗议,只顾着一个人眉头打结,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自那以后,她吃饭,他跟着;她回房,他也跟着;即使她洗澡他也在浴室门口守着。记得有一次她恶作剧作崇,愣是在浴室里呆了半天一动不动也不吱声。哪知他破门而入,看到她身无寸缕目若呆鸡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继续在门口守着。   那时她正偷偷摸摸和林嘉南恋爱,她并不想家人知道,更不想带着蔺沈这个超级电灯泡。但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避开他,他都会随后赶到,然后在距离他们一米处,不紧不慢的跟着。   因为有他,她与林嘉南的二人约会变成了三个人聚会。有时,她与林嘉南稍微亲密点都仿佛有一双冷眼在幽幽的窥视着他们。以至于他们这恋爱,谈得比纯净水还纯净。   晚上他就睡在她窗前的沙发上,一天到晚嘴巴像上了钳子一样紧。她拿他撒气,他不作声该干嘛还是干嘛,拿她当空气。有时或许是她太过胡搅蛮缠,他顶多只会平静的说一句:“小姐,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个P!   与其说他尽职,不如说他有心让她添堵。她毕竟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隐私与小秘密,他一个大男人IE再低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吧?非要这样时时刻刻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嘴上当她是小姐,但在他的眼神里她看不到半分恭顺与尊重。甚至有时会给她有种错觉,他在嘲笑她,观察她,甚至在算计她。   当然,这种猜疑是毫无根据的。他奉了爷爷的指令保护她,虽然做法有些欠妥甚至过份,但也是情有可原的。   **   清明前几日一直呆在漱园,期间宋昭然来过一通电话,简单例行的问候了一声,就收了线。江楠倒是一通电话也没有。她暗自诧异,以江楠平时待她的态度,并不像是那种对她不闻不问的人。可转念一想,又释怀了,若是真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淡了在她身上那份心思,那何偿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不如趁早收手,就此别过。   清明节延续一贯的阴雨天气。去墓园时先去学校接了宁晓,她明显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宁晓虽然不想被宁浅浅牵着鼻子走,但毕竟上墓园祭拜是件大事,任性不得。   姐妹二人坐在后座,一路无语。   宁浅浅棒了一束海芋,这是父亲生前喜欢的花。宁晓默默跟在后面,身上还穿着学校制服,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墓园小道蜿蜒而上,每个墓碑前拾掇的很整洁干净,香火不断。若是墓碑下的人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他们虽然去了另外一个国度,但至少还有亲人时刻掂记着。   若是说医院是生老病死的地方,那这里就是天堂家园。那些经历过疼痛、失去、折磨后的人拥有的另一个港湾。   宁义正的墓碑立在墓园的尽头,不论是风水还是视野都不太好。宁浅浅想,尽管没有为父亲买到一块宝地,但有那么多邻居作陪,他应该不至于太寂寞吧。   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菊,在雨中舒展着枝叶。像一个洗尽铅华的素装美人,尘埃落定后,找到最后的归宿。   有人来过。   宁浅浅皱了皱眉头疑惑,自从宁家落败,所有的亲戚朋友躲他们如瘟疫,生怕会沾上什么病菌似的。现已事隔多年,人心不古,哪里还会有人记挂着逝世的父亲?   她环顾四周,墓园有不少人扫墓,但有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正往缓步往山下走,撑着黑色雨伞,从背影看去体型高瘦,在寂寂的细雨中像一条孤独的芦苇,不一小心就浸染了半片山色。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分外熟悉。心弦陡然收紧,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未必就是那一个。况且那人如今身在大洋彼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但不论他是谁,有人记挂着父亲总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林管家将祭祀的物品摆上,然后退在一旁等着。宁晓垂着手轻轻的抽泣着,瘦弱的身子包在稍显宽大的制服下,脆弱的让人心疼。   宁浅浅眉头紧皱,“别哭了,看着让人心烦。”用巾帕粗鲁的拭掉她的泪水。   宁晓一把挥开她,眼睛通红的瞪着她:“我不像你那样冷血无情!爸爸死的时候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你不伤心不难过,是你的事!我才不要跟你一样冷血!”   上卷 第13章 赠你薄凉如水   宁浅浅冷笑,“哭有什么用?哭他就能在这冰冷的石碑下面活过来?宁晓,你实际点行不行?哪天你才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一回?”   宁晓咬着牙瞪她,连身体都微微颤抖:“好,总有一天你会为你所说过的话后悔!”少女的目光如炬,燃烧着熊熊斗志。她毅然转身离开,也没有打伞,身子虽瘦小,但步履却是异常坚定。   宁浅浅深吸了口气,闭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宁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个人唯有内心强大,才能坚韧不可催,才能保全自己。蔺沈不是一个能靠一辈子的靠山,他行事一向诡异莫测,放弃她并催毁她们比碾死一只蚂蚊还容易。   而她毕竟不可能护着宁晓一辈子,所以她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她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雨纷乱的下着,细细缕缕,如同天幕下的蚕丝,化作绕指柔,融入亲吻着这方土地。洗涤这些久经苍桑的疲惫旅人。   父亲这一辈子还未来得及追忆便已化作一棒泥土,他可曾痛恨过?人的一生有时荒谬而又短暂,前一秒命运还和熙温暖地朝你微笑,下一秒,它就会赠来一斤砒霜,迫使你咽下。   没有选择,没得选择。   父亲至死都没有弄清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所有人都不明白。   宁浅浅在碑前鞠了一躬,才缓缓地对林管家说:“林管家,听说你夫人也葬在这个墓园,不如我与你一起去祭拜一下她吧?”   林管家一愣,原本平板的表情有丝破裂,“小姐说笑了,贱内没那个福份。”   “是吗?”宁浅浅拂了拂被雨水打湿的发尾,“这地下又冷又湿又无人记挂,该是多难受啊。不过如果林管家不想去,那就算了,我们回去吧。对了林管家,听说年青时你在复家做事?你说奇怪不奇怪,复家那小姐都辞世好些年了,徐老爷子怎么还到处悬赏拿人?”   林管家手一颤,托了托半边镜框,“也许徐爷有其它打算吧。”   回去时林管家尽管如往常一样,但状态明显有些游离。宁浅浅将目光移向车窗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说:“麻烦送我去学校吧,至于蔺先生那边劳烦你跟他说一声。”   林管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还是换了跑道,开往S大。   宁浅浅所选的专业是建筑学,这门专业是热门,但在女生堆里却是实足的冷门专业。建筑系一个院系几百号人,也就那么数十个女生,比大熊猫还尊贵,所以也造成了僧多肉少的局面。宁浅浅在S大算得是榜上有名的美人儿,又是建筑系一朵奇葩。所以她在S大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只不过一会功夫,她回院里的消息就传到了江楠耳朵里。只是他只是应了一声,脸上也没流露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手指如飞专注的敲着键盘,一串串指令从屏幕上跃出,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平面眼镜下一双眼沉着睿智。   特地来通知他的那个男生看到他这副四平八稳无动以衷的模样,自讨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忙自己的事去了。   宁浅浅推开宿舍门,神出鬼没的几人今日极为罕见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里。宋昭然伏案写论文,车小阳与夏木横床铺上看小言。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齐齐的缩了回去。   气氛有些怪异,宁浅浅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若是平常,夏木与车小阳一定会饿虎扑食似得扑过来,摸摸蹭蹭,到处揩油。   宋昭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浅浅,你回来了?身体好些了没?”话罢又指向桌上那一堆资料:“这是你们系的人送来的笔记,你落下的课上面都划了重点,你看看。”   宁浅浅道谢收下,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几人都不想搭理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好。她们四人从大一开始就同住一个宿舍,一住就是三年多。暂且不说彼此感情多么的真切深厚,但在这里,她们三人却是宁浅浅最好的朋友。   夏木偷瞄了她好几次,欲言又至。车小阳也一副憋屈的模样。   宁浅浅突然心底一突,陡然想起什么,脸刷得白了。   那日在医院醒来她还好奇为什么蔺沈那么快知道她住院的消息,原来……   她们知道了!   难怪……   她不由自主的攥紧手掌,心底涌起浓浓的耻辱与自厌,难堪至极。她腾得站起步履微晃,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却很虚假难看:“我突然想起要找江楠有点事,先走了。”   几乎是仓皇逃走,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团之上。她仿佛清楚的看到自己多年精心的伪装毁以一旦,灰烬下的难堪丑陋的真相。原来她并不是什么清高单纯的女大学生,她不过是一个另令所有人不耻的女子,背地里做着低等的肉-体交易。虽然不是出自自愿,但仍无法抹煞她做过的事实。况且,现在的她根本摆脱不了那个屈辱的模式,甚至无法离开那个金主!   宋昭然一直跟着宁浅浅。直到她在湖衅前抱着膝蹲下才走上前去。   “浅浅,我们没有恶意的。”她盘腿坐在她身旁,面容皎白如玉,直溜黑亮的头发微微盖住略显消瘦的脸颊,清亮的目光直视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眼底仿佛有抹了然。   宁浅浅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只是多了几许似笑似嘲的颓败:“你知道吗?那个人是我的金主。”   她也不曾料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松吐出那如同骨鲠在喉的两个字。金主,顾名思义,所有的交易都是以“金钱”为目的。   宋昭然抿了抿嘴唇,一派云淡风清:“是吗?那可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主子。他对你不好?”   宁浅浅沉默了半晌:“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我为什么要介意?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没义务也没资格指责别人的对错过失。即使我当你是朋友,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宁浅浅笑了笑,昭然永远都那么冷静自持,犀利的让人无法适从。的确,正如她所言:除了自己之外,其它人都是外人,事不关已的外人。这话虽然薄凉,却恰如其分的诠释了如今的现实现状。   没有人瞧不起你,因为大家都很忙,根本没空瞧你。   上卷 第14章 单家无贺   若是要说到S市的名门望族,首当其冲当然便是掌有跃廷国际股份的单家了。但说起单家又不得不提起单家那个挥金如土风流不羁的单家大少爷:单无贺。   单无贺虽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良民,但胜在名声显赫。暂且不论单家身家几多,就凭着他爷爷单老将军的名号,他想在S市横着走,也不敢有人给他开竖道。   俗话说,世家子弟多纨绔。单无贺也不例外,他极热衷玩乐,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高干子弟富家子女,平时一呼百应,三天两头搞Party办聚会,通宵达旦,不理正事。   单公子平时出手大方,一掷千金,为人也算爽直,所以社交圈极广,黑道白道都混得开。今天恰好是单无贺的生日,生日派对办得盛大而铺张,名人高官相相携到场道贺。当然其中攀亲带故,阿谀奉承套交情的也不在少数。单老将军虽然没有到场,但单家其它成员全盛装出席,就连常年出差的单家掌权者单无贺的叔叔都出现在会场。   整个会场的器具都是白金打造,金灿夺目,所谓葡萄酒夜光杯当真是美仑美央。合折屏风后传出旋律优美的钢琴演奏,那挥洒自如的琴技,让好一些人惊叹。虽说这等奢侈派头无疑是在烧钱,但单无贺却一点都不见肉疼,反而烧得一脸春色无边,笑容满面。   只能说千万不要跟富人比富,因为别人懒得跟你比。   单无贺穿着银灰色礼服,面目开阔,浓眉飞扬,嘴角的笑容端得让人舒坦和悦。   他一边应酬宾客,一边瞧着大堂门口,直到看到两个一身休闲的男子才笑逐颜开地迎过去,上去就是一记拳:“Ryan,Brian,你们整整晚了十分钟。特别是你,Ryan,前些天明明答应要第一个祝贺我的,现在反倒成了最后一个,你说,该不该罚?”   被唤作Ryan的男子长像颇为清秀,身材偏瘦,粟色的短发细幼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乍一看上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像一只午后打盹的猫儿。闻言他微微一笑,标准的四十五度角,不显怠慢又不很热烙:“要罚也是罚Brian。他昨晚玩得太过火起不来。”   Brian一脸无辜:“新宿的姑娘们热情似火,我有什么办法?”   平日里几个相熟的铁哥们围过来,接着话头就起哄,“Brian,你也太不够义气了,自个儿去新宿偷腥也不叫上哥几个。”   Brian从侍者托盘里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Ryan,笑嘻嘻道:“这还不简单,改天去新宿,划我帐上就是了。”   他们一伙人个个都是二世祖,自然不在乎那点儿小钱,无非就是爱凑热闹,“那成,居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恰好是我们单少的生辰,不如等派对散了,咱们就撤去新宿?”   他们玩兴很大,提议一出,马上就有人附和。漫漫长夜一个人总归有些无聊,一群人胡闹总比一个人无聊来得好。   Brian苦着脸,“行是行,不过事先申明不要拉我和Ryan下手,保证身体要紧,你们懂得。”   大伙都是人精,自然懂得这暗示,皆心照不宣的笑道:“Brian你只管刷帐就是了,咱们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说完几人不顾形象的棒腹大笑,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单无贺与Ryan碰杯,啜了一口,悠闲地靠着吧台:“新宿?蔺沈的新场子?”   “除了他还有谁?那厮近几年胃口越来越大了,吞了宁家大半边地盘不说,还大有将东南亚收入囊中的打算。”容二有些愤愤不平。   单无贺缓缓地摇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蔺沈倒是个利害人物,短短几年S市地下组织被他横扫了大半,就连当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他无可奈何。不过,徐老这会可要坐不住了。如今借道这事都宣扬开来了,若是东南亚各路通道都落在蔺沈手上的话,那估计就没有他们的活路了。”   容二少拨了拨额前那撮黄毛,嗤笑:“那这下就有好戏看了。当年那徐老头与宁老爷子并称双雄,两边斗得人仰马翻,最后却弄了个两败俱伤。虽说最后以宁家的落败告终,但如果那会徐老头子最后没有得到那张王牌,他早就被宁家兄弟整到阴沟里去了,哪里还有这命与那宁老爷子一争雌雄?”容二少笑眯眯地给了单无贺一手肘子:“怎么?单少,敢情你也想掺上一脚,分一杯羹?不过,估计老将军会剥掉下你一层皮来。”   葭仁瞄了不怀好意的容二少一眼:“容二你这话说得不地道,我们单少那可是正经商人,将门之后,怎么能跟那些山寨匪混为一谈?”   单无贺耸了耸肩,无奈道:“老爷子最近耳提面命告诫不要淌那混水,现在只怕我一轻举妄动,老爷子就会马上让人把家法请到门口来伺候。”   众人笑:“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单少是孝孙?”   一人一句,气氛热烈。只有Ryan表情淡淡,摸摸肚皮,端了些甜品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他向来爱吃,且独喜甜食,吃再多也不见腻。单无贺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来,抽了张帕子擦拭他的嘴角:“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Ryan弯眼一笑,嘴里塞得满当当的:“我饿嘛。嗯对了,你们刚说蔺沈极可能会成为东南亚地下霸主,这说法有点扯。纵观东南亚各条道上的老大,哪个不是舔着刀尖过日子的凶狠主儿?且不说徐爷,就是东部的宜家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几人只笑不语,神秘兮兮的不接话。单无贺拍了拍他的头,笑道:“知道太多没好处。这种事没惹上身的话能避则避。这道上的事风云莫测,一朝保夕一朝败,谁也说不准。”   Brian呵欠连连,一脸疲困,也不顾会场吵杂,斜靠在Ryan身上打起了盹儿。   上卷 第15章 风雨欲来   Ryan耸肩,让人撤下盘子:“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毕竟这蔺沈是个传奇人物,借鉴一下名人事迹,或许今后有一番作为也说不定。”他语气庄重认真,但神情却惬意的很。   众人被他的话逗得乐呵:“他的事迹你一良民有什么好借鉴的?况且你Ryan要一番作为还不容易?只要单少放一句准话,荣华富贵滚滚来,哪需要你操半点心思?”   这句话说得暧昧之极,几人互相挤眉弄眼,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单无贺啜酒只笑不语,任由他们瞎闹,眼睛里却透着几分别样来。Ryan仿佛没听出这弦外之音,仍旧状似天真的说:“我和贺子虽然是好兄弟,但好兄弟明算帐,我可不敢占贺子的便宜。再说了,现在贺子又不是单家一家之主,这种事情,平时开开玩笑就成,切莫拿到外边去嚼舌根子,免得招人闲话。”   单无贺嘴角噙着一抹笑,却有些深疑:“Ryan说得对,单家的事我可做不了主。”他只要尽职当他的纨绔子弟就行。   只是自那晚后,外界便开始疯传[跃廷风流单少转性不喜红粉爱蓝颜,神秘少年Ryan一夜成名,成为单少的入幕之宾]之类的劲爆绯闻。   宴还未散,原本该呆在会场的寿星却已闲适的坐在新宿的奢华包厢里打牌。将一众宾客弃之不顾,不知道外界又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指责这位单少的人品作风。   包厢里开了两桌牌局,每人身上都挂着个美貌女子。品种齐全,端得那叫姿态各异,风貌不俗。说话温言软语,男人们很是受用。室内灯光柔和,烟雾迷缭,时不时可以听到容二少抽疯似的大嚷大叫。明明输得见底了,偏偏要惊惊乍乍,非要充个胖脸子。   Ryan趴在沙发上看龙珠,也不知是不是真那么好笑,从开头一直笑到结尾。   Brian抽空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什么傻样儿?都看了几百遍了,还看不厌。”   单无贺也笑:“他那小孩子子心性,估计长得八十顶多也是一个傻冒儿小老头子。”   众人憋笑不已,Ryan眯着眼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肉食动物怎么会理解我们食草族的乐趣?跟你们讲了也是白搭,咱都不是一个星球的。”   凌晨时分大家陆陆续续搂着美女各自散了,单无贺将身边欲言又至一步三盼二回头的女子打发走才扯了领结倒在沙发上。眉宇染了几许暗色与疲惫。   Brian歪着头呼呼大睡。Ryan则侧着身子,头枕在Brian腿上,绻着身子连睡觉都像一只猫儿。自认识他第一天开始就看出他很依赖Brian。听Brian说过Ryan是刚回国不久的华侨,很小的时候就全家移民到了国外,最近才回国省亲。他与Brian是较远的表亲,很小的时候见过面。单无贺与Brian鲜早就认识,偶尔一起找找子。后来某一日他带着Ryan来参加他的派对时,他着实惊艳一把。的确是一个美好的孩子。   Ryan就像一只细软温柔的猫儿,懒洋洋的,温顺的让人爱不释手。这样温顺的外表麻痹了世人,而独忘了猫科类的禀性与伸缩自如的利爪。   单无贺揉搓着他的头发,缓声低喃:“这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真让人好奇。”   ***   S大有两处图书馆,旧式的在旧院区,而新建的则在勤贤楼八楼。因为没有电梯直达,得徒步走上去,所以一些学生不爱往哪里跑。而宁浅浅图这里清净,专门在这里用功。趁着这次蔺沈出国,她难得有时间用功,平时除了上必修课外,其它时间几乎泡在八楼图书馆。有时宋昭然也一块来,但大部份时候还是她一个人。   草图画到一半,一个月来充当摆设的电话竟然响了。轻灵的和弦掀起一股飙风巨浪,劈头盖脸砸得她头脑空白。眼瞳微微缩了下,连手指都扣紧了:蔺沈,他回来了。   蔺沈向来不多废话,扼要简便的一句“马上回漱园”就收了线。宁浅浅虽然恨透他这种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屈辱方式,但却又无可奈何。   她拾掇了一番,打的去了漱园。心里不是不忐忑的,甚至隐隐恐惧。他们的关系一直只存在最原始的状态,熟捻的是彼此的身体,灵魂却早已剥离,站在天涯两端斗法。即使再热烈的温存,灵魂也是冷的。所以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他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虽然年少时他曾在她身边待过两年。   把自己洗净,白生生的身体像即将上祭台的白切鸡。琉璃罩里点上宁神怡情的香薰,留了一罩壁灯,解衣上床。如同古代的妃子等待君王的宠幸。只是那些妃子最起码有个名份,腰板也直,而不像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高级点的泄欲玩具。   肌肤贴在冰冷的绸面上,像攀着一条大蟒,仿佛能腻滑分泌濡湿的液体。她倏然觉得毛骨悚然。   蔺沈进来时,她不自觉的挥身颤悚,然后就是僵硬,像一具匍匐在悬崖边上的石雕。   蔺沈没有像以前一样直入主题,反而只身陷进沙发里,阴晦不明的盯着她看。似乎想看穿什么,或是确定什么。   即使闭上眼,宁浅浅也能感觉他仿佛要将她一点点撕开的强大压迫感。头皮阵阵发麻。   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这风雨欲来的语气让她惊惧,猛然睁开眼恰好与他对视。那张脸沉郁而冰冷,眼底还残留着有许些不易察觉的血丝。想来是他事有不顺,心情很不好。这个认知让她越加不安,蔺沈心情不好时会想尽所有法子来折磨她,非得让她晕死过去才会罢手。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取悦他。只有他龙颜大悦了,她的日子才会舒心。   上卷 第16章 棋子   宁浅浅裸着脚下床欺身到他身前,一下一下啄吻他的唇角,试图勾起他的热情。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攥成拳,另一只手拽紧胸前的被单,光滑细亮的料子非但没有起到遮掩的效果,反而将身材衬得越发凹凸玲珑,肤白如脂。蔺沈只需垂眼就能瞧见她胸前无边春色,完美的形状,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发疯。   只是蔺沈不为所动。他眉宇间阴沉未散如今又添了几分凶狠与恼恨,扣着她的肩膀一把推开,灯光摇曳在他漆黑的瞳仁中似一簇簇跳动的火焰。他咬牙切齿:“贱-人!”   陡然甩门而去。   他这邪火来得莫明其妙。宁浅浅怔了半晌,皱眉:他是越来越难伺候。   既然他没性致,她乐见其成。原本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不过半刻钟便熟睡了过去。只是睡得极不舒服,恶梦连连,身体如山撞压,窒息难受。她挣扎着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蔺沈五官微微扭曲,额前青筋鼓胀,怨毒的眼神像那种冰冷的爬行动物。双手不偏不移正掐着她的颈脖子。   他要杀她?!   宁浅浅惊恐地睁大眼,空气却越来越虚薄,眼前的影象开始影像重重,连喉管深处发出的类似哮喘都扩大了数倍,变得十分清晰可怖。思绪开始抽离,眼白翻动,一串泪从眼眶划了出来。   那泪滴到蔺沈手背上,他原本死寂冷直的眼神微微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浮上来,又慢慢地沉下去……越沉越低……   他终于下意识松开手,眼神如荒凉无边的寂地,一丝茫然在眼中滋长。他忽然迫切的亲吻她,将她难受的咳嗽呜咽全部吞进嘴里。他像在织茧,一丝一缕将她缠住,包裹住……直到看不见明天,也不必等未来……   那夜蔺沈索求无度,像一只在无望里绝望挣扎的病态孤兽。宁浅浅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失控过。这样的他让她前往未有的惊惧。   第二日见到他,依旧如从前的楚楚模样,如果不是全身散了架似的痛与遍布的淤青,她当真会以为前夜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春梦。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全力应对着蔺沈隔三差五的传唤,努力消化那些复杂难懂的设计建筑理念,画枯燥无味的稿图。偶尔与江楠到[水上漂]喝茶,天南地北的聊些闲话。   最近因为前些日子接的几个编程都圆满完成,手头上宽裕了不少,于是约了一帮要好的朋友一同去吃饭唱K。而地点恰好选在新宿。   宁浅浅自然知道新宿是谁的场子。当初新宿开业时,关枚还给她送过贵宾卡,据说有了这张卡在新宿的一切消费都可以折掉五成。但这张卡最终没有到她手里。记得当时蔺沈不惊不怒地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你是知道的。”   他这话让她难堪至极。新宿鱼龙混杂是个什么性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但他有必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龌龊不堪么?   新宿如今由关枚在打理。蔺沈手下有几个心腹,关枚就是其中之一。关枚人长得周正,真不像一个在道上混的人。蔺沈身边宁浅浅唯一熟点的人,就数关枚了。   宁浅浅一进大堂就看见西装革履的关枚,他很明显他也看到了她,微怔之后作势要迎过来。宁浅浅不想生出什么端疑惹人猜疑。忙将头瞥向另一边。关枚跟在蔺沈身上浸染久了,本事没有学到十成十,也学了个三五成,很聪明的装作跟她不熟。   关枚虽顿了步子,可心里又纠结起来:大哥最见不得宁小姐来这种场合,待会要撞见了,肯定又是一场大灾难。他惟有祈祷宁小姐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别惹恼大哥才好。   一行人有十来个,通通都是携家带口的,很热闹。夏木与申秋腻腻歪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大家见到了也见怪不怪了。卫小阳也带家属,是个高瘦的男生,笑起来露出两粒小小的虎牙,特别喜感。宋昭然与宁浅浅两人做伴坐在一块,宋昭然依旧是一身素俭,黑发直顺,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一餐饭吃下来相谈甚欢相处融洽,不过多半都是奉承江楠的。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点人情世故大伙还是懂的。   夏木虽成不了麦霸,但霸麦却是实质名归的。众人在她的魔音之下显得有些不能淡定,纠结着摇色子喝酒。   宋昭然唱功却很了得,一首《棋子》赢得满堂喝彩: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   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   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   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   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我像是一颗棋   进退任你决定   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   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我像是一颗棋   来去全不由自己   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   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   唱完回到座位,宁浅浅分明看到她的眼眶是红的,却竭力装作无所谓。她悄然递上面纸,然后若无其事的盯着电子屏。昭然是一个性格独立的女子,定然不想被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江楠被灌了很多酒,小白脸胀得通红。不知是他们趁机作怪还是巧合,竟把他与她推作一堆。江楠不胜酒力,几乎是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堪负累又有些尴尬。这种撮合人的方式做得真不地道,也不看看人家当事人乐意不乐意。   一团混乱中还是宋昭然出手帮了她一把,然后两人躲进了洗手间。新宿的洗手间装潢的富丽堂皇,连地砖都可以当镜子使,比一般的宾馆还要干净。于是宁浅浅与宋昭然更是堂而皇之在这里窝着,不想出去应付那一房子的乌烟嶂气。   檀香能使人精神放松。宋昭然从包子掏出一包精致的女士香烟。细长的烟卷儿,滤嘴处印了一枚很有质感桃色红心。   宁浅浅有些惊讶:“你抽烟?”   “偶尔。”宋昭然淡淡应着,点上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背靠着白瓷砖上,脸色有些苍白,“我和姓宜的分手了。”   宁浅浅眉角一跳,“怎么会……”她与宜智深嗑嗑拌拌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怎么说分说分了?   宋昭然笑得自嘲:“他在外面有了别人。没想到千算万算人心难算,我以为所有人都可能对不起我至少宜智深待我是真心的,看来,是我太抬举他了。”   宋昭然有多爱宜智深宁浅浅是知道的,但往往越爱就越经不起伤害与背叛。那种揪心噬骨的痛她曾经也经历过。当年林嘉南与钟了珍也是这样亲手将她推入地狱。如果不是他们,她也不会自暴自弃放纵自己在蔺沈身上寻找慰藉,更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上卷 第17章 合作   脓疤被掀开,泥泞的血肉模糊。宁浅浅情绪迭入低谷,十来年感情如同水流花落,再灿烂的颜色最后也不过是护邻花的养料,为别人作嫁衣裳罢了。她仰头在脸上抹了把:“这天下男人都TM爱犯-贱!”   宋昭然把烟和打火机丢给她,“犯贱有犯贱的乐趣,所以背着墓志铭的傻瓜们活该遭罪。男人为什么爱尼古丁?无非就是因为尼古丁可以让他们享受到飘飘欲仙似神仙的快感。男人这东西,往往都是感官动物。”   烟雾在口舌卷了一圈,然后顺向喉管入肺,有些呛,舌尖微微发麻,淡淡的薄荷香如妙曼的女儿香弥漫开来。女士香烟终究比不过男士香烟那般浓烈霸道。女人与身俱来便有种细水长流的柔情与缠绵浪漫;而男子多数霸道理智,追求的永远是那种在顶端的优越感与征服欲。男人与女人不同,香烟亦如此。   两人在洗手间吸完了一整包香烟,烟蒂上的桃色心被火舌舔得面目全非。宋昭然说:“看到这么多破碎的心,我圆满了。他伤我一颗,我伤无数颗,总归不是太吃亏。”   宁浅浅微笑:“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痛也是一种被伤害过的证据。长存心间,不弃不忘。   ***   徐爷从年青时便有了绰号:毒蛇。正如他的绰号,此人心狠手辣,曾经为了上位不知坑害了多少人,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当然,但凡道上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像徐爷这种坏得没脸没皮没原则的上位者还真实属罕见。   当年徐爷设法除去宁老爷子之后自身也元气大伤,不敢怎么折腾,只能任由着蔺沈只手遮天,逐渐坐大。待他元气恢复过来,蔺沈已成气候,楞是扳不倒他。   这道上的消息不分国界四通八达,南美要暗中向东南亚借通这桩生意几乎是全道上公开的秘密。那可是一桩大买卖,但却也十分烫手,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台与实力是没人敢以身涉险的。如今整个东南亚区也不过只有三家有这样的实力:S市的徐爷与后来居上的蔺沈,然后就是东部的宜家。但宜家最近家丑频频,估计也没有心力与他们争。   这么一刷选,也就剩徐爷与蔺沈了。   南美那边最先找的人是蔺沈。徐爷收到风后,蔺沈前脚走,他就后腿跟上,在南美那边一搅合,弄了个不尴不尬的局面。当然,蔺沈也没有摊上什么便宜,这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徐爷这么一整,南美方表示再作观望。毕竟在商言商,货比三家,这也无可厚非的事。可问题来了,这得观望多久?观望越久其中存在的不定性因素就越多,对他就越没利。徐爷想来思去,总觉得不妥当。于是便有了约蔺沈见面这一出戏。   地点订在新宿的三楼贵宾包厢。   为表示自己此番前来目的单纯,徐爷只带了外号笑面狐的心腹。   一进新宿便有人将他们直接引进包厢,推开门他就看到蔺沈那张矜贵清俊的脸。他身侧站着一男一女,是关枚和白芝。   徐爷目光一闪,视线若有似无的在白芝身上逻了一圈,然后摆出和气老人的嘴脸,说:“蔺老弟,别来无样啊!”   蔺沈抿唇,态度不冷不热站起与他握手,也不多废话:“劳烦徐老挂心。徐老约小辈来,可是为南美那桩买卖?”   徐爷愣了愣,没料到蔺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丝毫没有试探委婉。他心里一突,难道他有了万全的把握?纵使心里掀起千层浪,面上却仍是春风扑面一团和气,“既然蔺老弟都开了口,那我就不好再遮遮掩掩。我想蔺老弟也清楚,如果南美那桩生意做成了,那以后就真的什么都不愁了。可是蔺老弟有没有想过,凭一已之力怎么吞得下这么条大鱼?即使吞下去了,如果哽着咽着或是撑着,那样就得不偿失了。你说呢?蔺老弟?”   蔺沈心如明镜,在他约见他时就猜到了八九成,也知道这贼老头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面上却仍没有表露半分,“难道徐老的意思是两家合作?”   “蔺老弟果真聪明。你我两家实力就摆在那里,大家都是明眼人。所谓兄弟齐力可断金,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再说,咱们的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我老弟你还信不过吗?”   蔺沈靠在沙发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徐老说得在理。但小辈还是要跟你说抱歉了,南美昨晚给小辈来了电报,确定借道的事宜。这尾鱼大是大了点,但小辈也不是心急的人,细细品尝方能品出真滋味。”他起身,“小辈还要事处理,如果徐老没有其它事的话小辈就先先行一步。”他瞥了白芝一眼,“你陪陪徐老,可别怠慢了。徐老,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白芝说。”话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爷这会总算踢到铁板了,而且是一块又冷又硬的铁板。虽说这道上许多人看他不爽,但好歹也会买他几分面子,明里不敢与他撕破脸皮。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可这蔺沈压根没有跟他讲仁义的意思。他一张老脸气得忽红忽青,但碍着白芝在场愣是没有发作出来。   蔺沈与关枚走到安静点地方才说:“大哥,这徐爷可是一个极记仇的主儿,这次让他在手下面前颜面扫地,真的没问题吗?”   蔺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能记仇,我还求之不得。这徐老作威作福这么些年了,这道上也该换换血了。”   关枚神色一正,心道看来大哥要对徐爷下手了。   眼看着蔺沈往二楼过去,关枚冷汗蹭得冒了起来,忙跟上前去,“大哥大哥,新宿上个月的报表与支出证明和其它单据都出来了,你现在要不要去看一下?”   蔺沈眉毛一挑,“这些不都是每月十五拿到漱园来批阅的吗?”   关枚心里骂自己蠢,既然忘了这么一桩:“对……对哦,对不起大哥我忘了。哎大哥,你上次不是让齐哥在寺里带回一只金鲤吗?这两天这金鲤不知怎么回事,不肯吃东西。”   蔺沈眉头一皱,有些动怒:“连条鱼都养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   看着蔺沈终于朝办公室走去,关枚松了口气默默抹汗,但是下一秒就僵住了,生不如死的站在蔺沈身边装死。宁小姐可真会挑时间,迟不出现早不出现,非要在这个点上出现。他本想说点什么的,却见大哥闻声转身,高深莫测的望着从另一端往这边走的两个女子。   关枚额前的汗珠子像雨点一样往下坠,心想死定了,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啊。大哥对别人不留情面,对自己的弟兄更是铁面无私到了极点。   果然蔺沈扭头看他,不惊不怒:“原来如此啊关枚。”   关枚哭丧着脸,“大哥,我下次不敢了。”   蔺沈冷哼一声,“下次?!下次我让齐飞来收拾你。”   关枚脸色瞬息刷白。   宁浅浅看到蔺沈那一瞬就像耗子见了猫,周身毛都惊竖起来。宋昭然瞧出不对劲,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愣是被那人的目光惊了一跳,好锐气的人。她心下微微一思索,便有了底。看向那人时,便多了一份试探与玩味。   说实话这男人若拆开来看并不十分出色,但五管一组合,却能让人心神一震。特别是那明明内敛与掩不住散发出来的气质,让别人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就低了三分。   看他的样子似乎十分不高兴。宋昭然十分识趣,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没有瞎掺合的打算,招呼了一声就先回包厢去了。   上卷 第18章 暗里试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宁浅浅在见到蔺沈那一刻就做好了承受责难的准备。蔺沈向来说一不二,她自知理亏,所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的确触犯了他的底线。   但出人意料的是,蔺沈只是拂了拂她的衣领,仿佛是要弹干静她领上的灰尘:“学会吸烟了?在漱园我不希望闻到这个味儿。关枚,待会你送小姐回去。”   原以为蔺沈会大发雷霆,却不想就这么轻描淡写一语而过。与想象的反差太大,她反而不能适应。如今他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摸,脾气来去的毫无道理。   心有余悸的回到包厢,江楠已彻底喝爬下了。其他人也醉得东倒西歪,现场一片狼籍。宋昭然说:“你要走就先走吧,这些人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我在这里看着,没事的。”   宁浅浅应好,毕竟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关枚还在外面等着。她拿了外套和手袋对宋昭然说了一句“回去后给电话。”就匆匆往外走,宋昭然突然叫住她,小声说:“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宁浅浅微笑,“我知道分寸。”   关枚作势过来接她的外套与手袋,宁浅浅摇头婉拒,“不用了,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小姐。”这套作派不适合她的身份。   关枚也没说什么率先去拿车,宁浅浅百无聊在门口等着。忽然有人迎面撞了她一下,待她站稳后挂外套那只手肋处就多夹了一个素白的信封,而刚才撞她的那人早就不知所踪。宁浅浅眼皮一跳,陡然明白过来,那个人是故意撞她的,目的是为了送这封信。但是什么样的信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眼看着关枚的车正开过来,宁浅浅忙将外套向上提,把信盖在外套下面。直到坐在车上她还是心跳如雷,那封信就像一个潘多拉宝盒,让她既期待又害怕。   关枚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宁小姐你没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很好的样子。”   宁浅浅偷偷将信塞进手袋,摸了摸脸:“是吗?估计刚刚包厢里太闷了。对了关枚,蔺沈怎么会在新宿?”新宿虽然是蔺沈的地盘,但明面上的法人却是关枚。新宿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蔺沈的真实身份。而他一般情况下并不来新宿,有什么重要文件批阅或是出了关枚解决不了的大事,也都是关枚亲自到漱园来报备的。   关枚没有多想随口应道:“大哥最近接了一桩大生意和徐爷有些挂勾,就约了见面。”   “没谈成?”她语气甚是笃定。   “你怎么知道?不过也不奇怪,大哥和宁小姐你认识那么多年,肯定是很有默契。”   宁浅浅敛下眼皮,将冷嘲收进眼底。关枚他们这一众手下会待她必恭必敬没有防备,还不是以为她是蔺沈宠爱的女人。毕竟她在他身边一呆就是将近三年,如果非要从相识算来的话,加起来至少也有七八年光景。如此长久不衰的恩爱,怎么能让人不信服?   她没有顺着关枚的话头接下去,因为只会让她越来感到羞耻而已,“关枚,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关枚惊疑的望向她,“只要不是对不起大哥的事,你尽管吩咐。”   宁浅浅知道他想歪了,有些无语,“我想拜托你照顾宁晓。不用浪费你很多时间,就是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当初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导致她性格变得很偏激叛逆,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关枚,拜托你了!”   “原来是这事,那当然没问题。”关枚似乎松了口气。宁浅浅又接着说:“你也知道宁晓她对我成见很深,所以我不希望她知道是我拜托你的。不然她又该闹了。”   关枚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直接将她送回漱园,又驱车回了新宿。   宁浅浅直接回了房间,随手将门反锁,并没有立即去开灯。她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便听到“笃笃”的敲门声,林管家在门外说:“小姐,要用夜宵吗?”   宁浅浅抚了抚眉心压平声音拒绝,直到听到林管家下楼去的声音才深吸了口气。那封信现在就呆在手袋里,但她却不敢去碰。漱园里里外外都是电子监控,她不敢保证这间房没有。不论信里是什么样的内容,她都不能让蔺沈知道。   强自镇定下来淋浴上床睡觉,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蔺沈当晚有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但大早一打开门看到穿着睡袍的白芝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白芝看到她并未露出挑衅或是其它嚣张之类的负面情绪,只是轻轻颔首,“宁小姐,早。”客气而礼貌,却颇有几分女主人的气势。她等了小半会就见林管家就把咖啡端上来,这时她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蔺哥清早就有喝咖啡的习惯,不然心情一天都会受到影响。”   一个女人在情敌面前不是表现得自己多受宠,这样反而会让人觉得恃宠而娇,趣味低级,让人打心底瞧不起。白芝深谙此道,连防御敌人都做得滴水不漏。   宁浅浅基本算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本打算一笑而过的。但余光瞥到那扇房门微微开了一道,她便勾唇话语一转,尖锐了不少:“是吗?既然白芝小姐这么了解他,不如让他答应白芝小姐搬到漱园来,这样贴身照顾着,岂不是更妙?”   酸味真重。   白芝一愣,呐呐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端着咖啡默默的遁了。   白芝能登堂入室向她示威,如果没有蔺沈的默许,她没有胆量这么做。毕竟漱园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蔺沈眼中,而她白芝想在蔺沈面前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完美女人,这种耍泼善妒的行为无疑是自泼脏水。即使会做,也不会在蔺沈的眼皮子底下做。宁浅浅自认从善入流,既然蔺沈想试探她的反应,那她也惟有配合把戏演足了。   蔺沈和白芝结伴下楼用早餐,宁浅浅早已坐在餐厅喝着寡淡的白粥。她喝了小半碗,就让佣人收走碟碗,“你们慢慢吃,学校有课,我先走了。”   蔺沈斯条慢理的吐司上面涂花生酱,淡声说:“我送你。”   白芝睫毛颤了颤,没有吱声。   宁浅浅本想说不用,但他已起身,拎了外套与车钥匙,“走吧。”涂好的吐司一口都没吃。   上卷 第19章 岁月花开双生   蔺沈熟练的操纵方向盘,从满地落叶的林荫大道上飞驰过去。宁浅浅坐在副驾驶,目光直视着前方,身子僵硬十分不自然。蔺沈原本还算明媚的脸色渐渐沉郁,眉头也随之拢起。宁浅浅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开心,心下微颤,越加紧绷不安。   蔺沈突然一个急刹车,如果这时宁浅浅没有系安全带现在肯定脑袋开花了。她茫然的望向蔺沈,后者则沉沉的望着她。   车恰好停在高架桥上。   太阳升得有些高了,江边上波光鳞鳞,隔江对岸的建筑朦朦胧胧的,天气大晴,城市却仍旧罩在一团尘雾之中。   身边的车呼啸而过,轻微的气流摩擦,即使隔着紧闭的车窗仍可以听到。   车厢内却只有压仰的细喘与心跳。蔺沈扣住她的头狠狠的吻上来,口腔立即尝到了血锈的腥甜。许久之后他才放开,手贴着她的脸颊摸挲,声音低哑而冷酷:“你绝对不可以欺骗我,绝对!”   宁浅浅将微颤的手指收紧成拳,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他将她送到侧门,倚在车门前看她进了校门才离开。宁浅浅怔在宿舍发了好半会呆才收拾课本去上课,临走时无意一瞥,便看到手袋里跑出来的半截信封。她的呼吸瞬息抽紧了,胃部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撕开封口时手有些发抖。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信看完,随后细细的折好,压在枕头底下。做好这一切手还是有些发颤,她去洗了把脸,深吸了口气才拨通林管家的移动电话。她没有和他多话,只是冷静的报出一个地址,两人心昭不宣。那头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权衡挣扎。许久之后才听到他说:“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   “你放心,我也并不需要让你做违背你原则的事,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只要你不背弃约定,那个秘密就会永远烂在我的肚子里。当然,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的话,我可不敢保证那个地址会不会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通话结束后她给宋昭然留了纸条,让她代为请假。   坐在公车上她一直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不过只有三五年,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父亲的离世,爷爷刺激过度瘫痪在床,林嘉南和钟了珍的背叛……高三那一年,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一年。   那时蔺沈已离开宁家,她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四处碰墙。那天她走投无路,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已无法负荷,几欲轻生。但或许刻意老天安排,误打误撞请来了蔺沈。   也是在四环的高架桥上,下面河水湍急,风很大几乎要将她吹飞起来,她站在桥头泪糊了一脸。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有多么绝望,完整的家分崩离析,墙倒众人推,亲人朋友恋人离弃,无法偿还的昂贵医疗费,所有债务矛头都指向她……所有负担全数压在她单薄的肩上,那时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   逼到绝境,她真的打算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她一只腿已经搭在了铁架上,只要再攀几步纵身一跳,就可以从此解脱了。但恰好那时蔺沈却出现了。他对她说:“既然决定要死为什么不带上宁晓和宁爷?丢下他们孤老寡女的,你忍心吗?”   他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她清醒了大半。如果她真的死了,爷爷会被医院放弃,最后成为太平间无人认领的孤鬼,而宁晓会被送到福利院或被贩买到不知名的地方,受尽凄凉与调教辱骂……   她忽然悲恸的难以自持,但就算有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   她瘫坐在桥面上嚎啕大哭,蔺沈一直沉默陪在她身边。那一刻她对他是万分感激的。后来她执意去买醉,一醉解千愁。酒醉之后她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胡话,想着林嘉南的残忍与薄凉,一颗心就像在油锅里炸过一样。   蔺沈将喝醉的她带回家,她需要温暖就抓住了身边唯一的稻草。她抱紧他疯狂笨促的吻他,他越抗拒她就越逆反,最后他叹了一声,棒着她的脸对她说:“这是你自找的。”   错误的一夜换来一纸合约,她变成了蔺沈的情人。她曾自暴自弃的想过,反正她这一颗心早就被人掏空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如果能用这副残躯换得爷爷与宁晓的安逸,何乐而不为?   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属于她的命运齿轮才刚刚启动。命运,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重新回到宁宅,属于这宅子的记忆扑面而来。只是从前门前大理石上镶的“宁”字早已被剜去,上面覆了一张牌子:待售。但是这牌子挂了很久,一直无人问津。或许有些房子留下了前任主人太过深刻的痕迹,就像老旧精美的梳妆台,可以搬进博物馆收藏让人瞻望,却不能放在家里当家俱使用。旧房子也一样。   桑葚树没有刻意修葺越发长得姿意无羁,当年她种的野蔷薇花开正浓,从她从前房间的阳台直拖到地面再延伸到邻墙,一片缤纷色彩,煞是好看。年少时那些美好的花就像是她少女时的一个梦,如今梦醒物是人非,当初所有的绮妙思想都变成了空口白牙的笑话。   林嘉南就站在小时候他们俩一起掏蚂蚁的树下,虽然经过岁月磨耗,但树干上依旧还能看出当年他们不经事的幼稚情话。   林嘉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姿态端方。   那封信是林嘉南写的。   两人遥遥相对,谁都没有向前一步,都在沉默。   如果宁浅浅还是以前的宁浅浅的话,她一定会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辜负她?   但现在的宁浅浅很冷静,学会用沉默指控他的薄情寡意。   林嘉南终于妥协,“小宁子,我回来了。”他脸上坦荡而磊落,没有半分陈世美该有的疚愧感。宁浅浅心里对他突然又恼恨了几分,凛冽的嘴角像一把刀,“林先生,你要么叫我宁浅浅要么叫我宁小姐,我们还没有亲近到可以随意取小名的程度!”从前的阿南从他与钟了珍苟合时就已经死了。   “小宁子……”林嘉南静静的望着她,“但这个名我都叫习惯了,以后也没打算改。”他试图用当年来打动她,殊不知那些却是她的禁忌与硬伤。她神色越发的冷,“习惯吗?我习惯里的林嘉南已经化成一堆尘土。林先生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来赴约?”林嘉南并没有因为她的冷言冷语而恼怒,只是冷静深深的望进她的眼里:“小宁子,你根本就放不下我。”   上卷 第20章 运筹帷幄   徐爷最近诸事不顺,南美那桩生意泡了汤,接着七八处场子接二连三的出事,更是引起了当局的注意。他这些日子忙着上下打点应酬,破财事小,但就怕破了财还不能消灾。他心里十分窝火,这风风雨雨几十载也没像今天这般流年不利。特别是蔺沈那小王八羔子,他之前在他那里受得那腔孬气还没咽下,现手下又查出在他场子闹事的人多半是受蔺沈指使。心里头的火气又烧高了一丈。   徐爷虽然已过六旬,但脑子却精的很。蔺沈想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蔺沈比当年的宁老爷子还要诡谲几分。如今他的势力日渐壮大,依着他那嚣张的态度与不留情面的处事风格,经后我们的处境会十分被动。南美那桩生意并不是一单普通的生意,如果可以借那单生意打开南美市场,重心转移再全力反扑,他蔺沈再嚣张跋扈,也休想斗过我。”徐爷面露狠色。   笑面狐笑着附着,“但是徐爷,南美已经决定跟姓蔺的合作,我们……”这想也是空想啊。徐爷目光冷冽的剜向他,笑面狐吓得一抖,忙说:“当然即使姓蔺的争取到了优等权,但事在人为嘛,徐爷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笑面狐出了义堂脸上的卑谦变成了烦躁,他随手扯开领带,塞进裤袋里。   刚才应承徐爷那是情势所逼。徐爷为人处事一向心狠手辣且疑心极重,如果当时他不积极接下这棘手的差事,只怕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但南美那条肥鱼蔺沈都已经叼到了嘴边,让他放弃谈何容易?而且现在蔺徐两家实力已趋悬殊,如果硬拼硬抢的话,徐家一成胜算都没有。   搭挡阿习递给他一支烟,揽着他的肩膀说:“徐爷这也是被逼急了,蔺家发展的速度太过惊人,如果以后蔺氏一家独大,那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笑面狐又岂是看不清这局势?他叼着烟,“我们这些混道上的要什么东西不都是争和抢吗?可是现在我们哪样都不如别人,怎么办?难道要我像董存瑞一样举着一个炸药包闯进蔺家漱园以身徇职换徐爷那一单生意?”   “这些话你可别让徐爷听到,小心他真让人在你身上绑一个炸药包让你找去姓蔺的同归于尽。”阿习笑着调侃。   笑面狐狠狠的将烟碾灭,“这些鸟事留到明天想。哥们走,去喝一杯。”   两人一同来到夜总会,里面的小弟都认识他们,殷勤的跟他们打呼招:“狐哥习哥,真巧今天单少容少他们也来了,就在那边。”   单无贺他们几人占了夜总会一角,熟识这里的人都不会莽撞闯进他们地界。容二与葭仁在摇色子喝酒,单无贺与Ryan坐在吧台上喝着鸡尾酒聊天。而稍暗的角落里便是一对正激情薄发的男女,如果不是单无贺一个高脚杯砸过去,他们估计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限制戏码。   欲求不满的男人比正处更年期的中年女人还要可怕,Brian险些扑上去和单无贺大打出手。   “大伙都在啊。”笑面狐一一和他们打招呼,在容二身边坐下,“单少最近鲜少见你,还以为你出国了呢。”   单无贺含笑和他俩碰杯,“最近被老爷子招回跃廷当奴仆,忙得脚不沾地。”说话间手已经环在Ryan腰上,两个显得十分亲密。   Brian目光落在那手臂上停留了几秒,便又投入和身边的女人挑情。   笑面狐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徐爷与单家有较为频繁的往来,有些内幕还是比旁人知道更多一些。现任单家的掌权人单箸是单无贺的叔叔,是一个非常利害的人物。这些年他架空了单家其它成员在跃廷的权限,无非就是想全面控制跃廷。而单家最有资格继承跃廷股份的单无贺是最先遭到排挤与打压的。单公子对这系列施压却并不以为意,反而与一般脑袋空空的纨绔子弟一样一门心思吃喝玩乐,一年到头去跃廷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清。   以前笑面狐与其它人一样认为单无贺就是一一无是处的富家草包,现在却有些捉摸不透了。单无贺这么突然杀进跃廷难道是想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现在仍由单箸掌权廷股,岂会放任他大动干戈?   “原来是这样。单少能回去助跃廷一臂之力,单老将军怕是高兴坏了。”怎么争斗都是别人的家务事,笑面狐点至即止,识趣没有往下说。   闲聊着不知不觉喝了不少,说话的尺寸也开始放任。笑面狐想着徐爷的吩咐,不知不觉满脸忧色。   那个像猫儿一样的少年已经喝得半醉,半靠在单无贺怀里,脸颊绯红笑眯眯的扯单无贺的扣子。单无贺一脸无奈,“Byan不要闹。”   笑面狐倒是听过不少有关这少年的传闻,看来单少的入幕之宾一说,还当真不是八卦杂志的空穴来风之说。   容二暧昧的笑,“单少你就别挣扎了,从了人家嘛。”刚说完一个酒杯迎面飞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Byan眼波迷离半睁半眯,突然说:“贺子你刚刚说得不对。要我是徐爷,我一定先……”   笑面狐眼角一跳,他离那Byan最近,所以将他说得话一字不落全部听了去。赫然是徐爷正在烦恼的那桩事。笑面狐无比复杂的重新打量起这个纤细的男子,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那是一个计谋,可以为徐爷从蔺沈手上夺到那桩生意的计谋。他又惊又喜,如果此计行得通为徐爷做成了这桩买卖,那他不但可以在徐爷面前立功,还可以得到大把好处。   看着笑面狐与阿习匆匆离开的身影,Ryan露出狡黠的笑容,暗中与Brian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忽略了单无贺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笑面狐直奔义堂,将那个计划一字不漏的在徐爷面前重复了一遍。徐爷眼中精光暴涨,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新宿那边的事让阿习去办。蔺沈哪天前往南美签合约?”   笑面狐冷汗涔涔,支吾答不上来,他一高兴就忘了查清这件事。徐爷一脚踹向他,“废物!还不快去查?!”话声刚落就有一个小弟跑进来,与笑面狐耳语了几句,然后递给他一封白色的信函。他在徐爷疑狐的目光下拆开信封,一看里面的内容顿时喜欢望外,将信呈给徐爷。   “什么人送来的?不会有诈吧?”徐爷半信半疑,这年头他还当真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回事。   “徐爷,这应该不可能吧。您想啊,蔺沈得罪过那么多人,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估计是他某个仇家收到风说徐爷要对付他,暗中帮我们呢。”   徐爷觉得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如今迫在眉睫,也容不得他过多顾虑,“好,那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你和阿习都先去准备,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如果有什么差池,你知道后果。”   笑面狐诺诺应是,就退下了。   徐爷攥着龙头拐杖在房子里踱了几圈,蔺沈啊蔺沈,枉我们曾合作过,如今你既然对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上卷 第21章 自欺总是被人欺   已近午夜时分,高速路上车辆稀少。Brian的红色保士捷在空旷的高速路上急驰,闲适的操纵着方向盘,油门踩得一点也不含糊,他很享受这种速度带给他的快感,“你胆子也忒大了,幸亏那笑面狐太过急功,不然我看你怎么下台?”   Ryan不以为意,神色有些困顿:“不入虎蔫得虎子?南美借道的契机是徐蔺两家最大的矛盾点,如果不借风起浪错过这次机会话,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你也知道,我处在这个位置上,多一天一刻都是在冒险。Brian,我赌不起。”   Brian揉了揉眉心,眼底忧虑重重,“我知道你的处境。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单无贺走得那么近为好,你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纨绔子弟。”   “Brian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安抚道。   他不知道这疲倦风声鹤唳的日子还要多久结束,但他知道,待所有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也将不在了。   因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林嘉南转到S大的消息是宋昭然告诉宁浅浅的。她惊得目瞪口呆,他一学医的高材生转到她们院来干嘛?接着她又收到一起转来的还有钟了珍的消息时,她心里那一丁点喜悦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尤记得那天在宁宅里见面时,林嘉南殷殷切切的说他跟钟了珍已经分手。既然已经分开,那么这么出双入对的转校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没有希翼再与林嘉南有什么瓜葛,但对于他的欺骗仍是很愤怒。   他笃定的认为她心里没有放下她,于是大敕敕的出现在她面前,认定她一定会原谅他,两人可以重新开始。不可否认但看到那封信上熟悉的字迹时,宁浅浅喜悦多过恨。忍不住想见他一面,可见到了又恨极,所有的不愉快就像发酵饼干一样,瞬息膨胀充塞了整个胃,发胀得难受。   那天从宁家老宅回来后,她每天晚上都梦到十五岁那一年,他们躲着蔺沈,在假山后面青涩的亲吻。那时阳光很暖和,林嘉南粗声粗气的凶她:不许笑!但他的唇压下来时后动作却温柔至极,怜惜的磨蹭,鼻端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她瞪大眼盯着他翘长的睫毛,他脸红粗鲁的蒙住她的眼,再一次趋身吻住她。虽然最后他们还是被蔺沈逮到,就算在蔺沈冷得结冰的目光也没能让她把那股臊热压下去……   周四,钟了珍约了宁浅浅见面,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这是个让人心酸的地方,钟了珍与林嘉南果然是天生一对,两人约别人见面的方式都带着浓浓的“故”味。   读初中那一会,她与钟了珍最爱来的地方就是奶茶屋。她爱喝巧克力味的,钟了珍爱喝柠檬味的。一人一杯奶茶,一本课外书,可以静静的待一下午。   只是钟了珍肯定不会知道,十八岁之后,她只要一看到奶茶就会反胃。   钟了珍早到了。这么些年不见,她出落的越加漂亮了。在这个野蛮女友盛行的时代,她就是荆棘堆里的一朵奇葩。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婉约女子,连发梢都是沾上了江南山水的风情。让那些凡人俗子停驻欣赏甚至膜拜,就连林嘉南都未能逃过她的电波,拜倒在她的裙裾下。   说不恨她,那绝对是骗人的。   当年掏心掏肺掏腰子的闺蜜突然和你男人暗渡陈仓最后滚到了床上,世上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这种背叛与屈辱?   宁浅浅现在再次见到这张脸,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一样,挥身不自在。   钟了珍自作主张的给她叫了大杯的巧克力味奶茶。她很想像泼妇一样整杯淋到她头上。但最终她没有,而是端庄的啜了一口,忍住胃酸翻涌,淡定无比的用清水漱口,微笑的说:“原来巧克力奶茶是这个味,真不明白那时是怎么咽下去的。”   钟了珍睫毛一颤,幽幽的望着她:“浅浅……这些年,你还好吗?”   这话问的精僻,是不是所有小三都喜欢在旧情故面前问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装出一副假腥腥的模样,其实心里怕是正阴暗的想着:看到你过得并不好,我就开心了。   宁浅浅自认不是一个肚子里面能撑船的人,钟了珍开心了,她就不开心。于是她依旧挂着标准的笑脸笑着说:“吃得好住得好还能胜利的上完大学完成学业,一切都朝着正常轨道走得很顺利。”   钟了珍忽然嘤嘤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越过桌子来抓她的手,她想都没都就躲开了。   “浅浅,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心里难过……”   宁浅浅冷冷的看着她,不要这样那要哪样?上前给她一个大拥抱,然后对她说:“那破鞋穿得还习惯么?”或是期期艾艾的求她:“既然你拿走了他的心,至少留一副遗体供我瞻望吧!”   钟了珍拭着眼泪,“浅浅,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喜欢了他十年……我拒绝不了他……”   宁浅浅原本胀在腹腔的那股热气慢慢的瘪了,她的牙尖嘴利都像是生了锈的兵器,没有丝毫攻击能力。   其实这么多年在她心里一直认定一个事实,以为是钟了珍勾引林嘉南,他未能把持住才酿成大错。所以对林嘉南多少有点宽恕的心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但今天钟了珍却说‘她拒绝不了他’。这个事实让她如同当头棒喝,最后仅剩的一点温存信念也随之轰然倒塌。   不是被迫背叛,而是预谋背叛。虽两字之差,意思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也许一直都是她把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美化的太过完美,不曾想过青梅竹马的男人也是男人,而男人是猫,都会偷腥。   从奶茶店出来她没有回学校,而是凭着直觉一直走,什么都不想,只想用消耗体力去麻痹心里如同针扎的痛楚。停下来时,却发现到了漱园。   蔺沈刚驱车回来,在她前两步目光沉沉的望着她。见到他那一刻,一直干涸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落泪。她上前了两步,猝不及防的投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腰。双肩因为抽泣,一耸一耸的。   蔺沈目光变得复杂而深沉,双手在两侧握成拳,却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把泪水沾在自己的衬衫上。   这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主动。但宁浅浅意识到这一点时,像被烫着了似从他怀里退回来。红肿的双眼不敢抬头看他,诺诺的说:“……对不起,那个……衬衫我会帮你洗干净……”   蔺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但当天晚上林管家就将那件被她弄脏的衬衫折得整整齐齐送到了她房里,还顺道带了话:“先生说这件衬衫不能机洗,必须手洗,明天得由小姐亲自给先生送去。”   她一阵失语,他不但当真了,而且附送了那么多要求。   上卷 第22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二天她去送衣服时,蔺沈刚从浴室里出来,黑发微湿,下身只围了一条浴泡。她顿时不知道眼睛往那里摆。虽然他们有着很亲密的关系,但这样光明正大看他袒露她还是第一次。她把衣服摆在他床上,就慌忙的告辞。但只走了两步就会蔺沈一把捉住,他皱着眉头问她,“你很忙吗?”   宁浅浅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到,脸颊不知道怎么搞得微微红了起来,挣了挣没挣开,就只能由着他握着,“呃……还有一幅作业……”   蔺沈微凉的指尖忽然抚上她的脸颊,慢慢的游移,另一只手在他腰间摸挲,“听说,林嘉南回来了?而且现在变成了你的同学?”他的语调极慢,像某种坚尖的冰于刁钻的角度刺进她身体里。   他在怀疑什么?   她原本被他挑逗的有些燥热的身体寸寸冰冷,甚至还打着颤,抬眼脸色雪白的瞅着他:“你想说什么?”   蔺沈阴冷一笑,“我想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怎么样旧情人回来了喜极而泣?”他将那件衬衫甩在她脸上,“宁浅浅,我告诉你!只要我蔺沈活着在这世一天,你就休想跟林嘉南有什么牵扯!”   宁浅浅气得挥身发抖,他把她当作什么了?以前不管他怎么对待她她都不吱一声,但今天心里却格外的委屈与难受,“是,我当然高兴!林嘉南回来了,我爱的人回来我怎么就不能喜极而泣了?”   蔺沈脸色突变,俊脸微微扭曲,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爱的人?你再说一遍,我就让宁博天为你这句话陪葬!”   宁浅浅苍白的脸上满是泪,表情却是笑着的,“好啊,把宁家的人都拉去陪葬好了。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以后也不用再受你这个变态牵制!”   蔺沈面色乍然青白,连嘴唇都泛白了,他野兽般将她甩在床上,欺身狠狠的压住,眼睛赤红:“闭嘴!你给我闭嘴!”   身上的衣裳在他的暴行下撕条条状碎片。下身巨痛袭来,她几乎晕厥过去。他双手撑在她两边,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打在她脸上,她只是随意一瞥,呼吸便堵在喉间,忘了吐呐。与她只隔了半臂的男人野兽般的赤红眼睛里覆了一层水光,发狠盯紧她的目光悲怆而绝望,还是抽丝剥骨的恨意。   宁浅浅一直认为这个男人的血是冷的,他卑鄙无耻小人,只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看到他的眼泪那一刻,她突然被巨大的悲哀包裹着,胸口沉闷的透不过气来。他不该是这样的。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就应该永远是睥睨苍生,冷血无情,没有软肋,没有弱点的。   他攫住她细瘦的肩狠狠的要她,声音怨怼而沙哑:“我也要让你尝尝那种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痛苦!既然注定要下地狱,也要拉着你垫背!”   她在他的折磨下终于晕厥了过去,意识模糊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轻笑了一声:如果可以下地狱,她一定去孟婆那里多讨几碗孟婆汤来喝,她要将这辈子的记忆彻彻底底洗干净。爱的、恨的、牵挂的她一个都不要了。这一世一直一直都是她被人抛弃,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她会选择先放下他们的手。   关枚大早就到了漱园,因为今天他要与大哥一起去南美签合约。十点的飞机。虽然指针将近指到九点,但他知道大哥做事一向有分寸,也不着急。   九点十分左右蔺沈才下楼,凭关枚多年观察大哥,直觉告诉他,大哥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他隐约的猜到了几分,在他看来这个世上唯一能让大哥失控的,也就只有一个宁小姐了。   蔺沈用湿手帕擦完手丢在一银盘里,对守在外边的小弟说:“给齐飞和陈梓打电话,叫他们把那边的事放一放马上回来。”   关枚一听到要招齐飞回来,顿时坐立不安,“大哥,齐飞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这样回来没问题吗?真的没问题吗?”   蔺沈一记冷眼过去他立马老实了。   “你去通知各堂口,这段时间安份点,场子里看紧些,可别出什么漏子。特别要嘱咐他们别忘了蔺家的规矩。”   关枚飞快的通知下去,眼看就到九点半了,“大哥,可以出发了吗?”   蔺沈抚着额深吸了口气,望楼上瞥了一眼,“走吧。”   在机场刚要入闸时,关枚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接起脸色也跟着变了,“大哥,不好了,新宿出事了。”   关枚话声刚落,旁边便涌出一堆制服警将他们团团围住,“同志你们好,有一桩关于新宿私藏毒品案麻烦你们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时间逮得这么准,肯定有人从中作梗。不用想都可以猜肯定是徐爷那一伙人干的。   蔺沈与关枚两人被当局暂时收押,案情进一步调查。   蔺沈倒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但可把关枚给急坏了,“大哥,这徐爷这招真毒辣。如今你莫名其妙涉案还被当局收押,在南美方恐怕就算有十双嘴角也解释不清楚了。”   蔺沈眸色淡淡,“既然徐爷这么想那笔买卖那就给他好了。正好,他也算替我做了个决定。”   关枚不明白自己大哥指的是什么,搔了搔脑勺,“那就这样让给那个老匹夫?”   “塞翁失马,蔫知非福?”   蔺沈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关枚很头痛:“什么塞啊马的,不明白,大哥你真是的,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咬文嚼字的说话。”关枚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托下巴沉思。   漱园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平头从外表看上去很凛冽。而另一人一身西装革履,腋下夹着一张类似帐本的东西,带着一副平光眼镜,长得倒是斯文俊秀。   这两人就是齐飞和陈梓。蔺沈的另外两个心腹。   宁浅浅从阳台上看着他们匆匆而来,一进厅里便听到陈梓吩咐林管家去拿文件和资料。宁浅浅没有打算与他们碰面,便回到自己房里继续补眠。不一会儿便听到林管家在敲门:“小姐,先生被警局收押,麻烦你帮先生收拾几身衣服送过去。”   宁浅浅原本想一口回拒,但碍着身份,又开不了口。她只好认命的去给他收拾换洗的衣服项,由司机载她过去。   上卷 第23章 岁月是把杀猪刀   长这么大宁浅浅还是第一次进警局,之前在警匪片里也看到过不少类似这样的场景,环境吵杂,堪比菜市场还要混乱。   她表明来意,一个英气的女警带着她七弯八拐,穿过一道一道铁门和电子门,才在封闭的小房间里看到蔺沈和关枚。   其实宁浅浅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授许,没有律师相陪出示相关证明,她根本就见不到蔺沈。她心里暗惊,虽然蔺沈收押,但依旧能影响一些人给他提供便利,这里头盘根交错的关系,怕是要比这平静的表象要复杂得多。   蔺沈看到她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宁浅浅想起他昨天的虐行,实在对他提不起好感来,连敷衍都觉得是浪费生命。她一言不发将放下东西,就转身走人。   这会关枚更确定了,昨晚宁小姐和大哥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然宁小姐的脸不会难看成这样。再看大哥,他既然在笑,虽然笑得很淡,但还是被眼尖的关枚捕捉到了。他很不解的挠头,“大哥,宁小姐在生气耶?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蔺沈斯条慢理的理着送过来里的衣物和日用品,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会生气,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关枚无语,心下腹诽:大哥,你可真变态。   宁浅浅在警局门口撞见陈梓,他笑着跟她打招呼,“宁小姐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不陪大哥多说说话吗?”   “学校还有课。”宁浅浅不想与他多接触,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敷衍过去。她第一次见到陈梓时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男人不好惹。温文尔雅的外表,深藏不露的心思,那双含笑的眼睛却仿佛随时随地在监视你的一举不动,探窥你的内心。   “原来是这样。不过新宿那起案子牵连甚广,性质很严重,大哥一时半会也保释不出来,这段日子宁小姐你就可以在学校安心的学习了。”宁浅浅听到这话心里反而七上八下。不是她多心眼,而是陈梓说话历来八分满,二分悬,话里有话。   陈梓大学刚毕业就考了律师执照,现在是蔺氏的法人律师。私藏毒品的罪名可不小,如今国家对毒品的打击力度十分强硬,如果这事处理不得当的话,极有可能会记录在案,以后想翻身怕是难上加难。但凡是在蔺沈手下做事的人都知道蔺家的规矩:绝对不碰毒品。这次马失前蹄,没有徐爷的兴风作怪,也捅不出这么大的篓子。   他进去与蔺沈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公式化的说:“蔺先生,你稍安勿燥,我会尽快办妥这件事保释两位出来。”然后问了一些问题,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漱园,外面多了不少面生或眼熟的小弟,想来是齐飞调派过来的。看到陈梓回来,齐飞满脸不耐,“怎么样?大哥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现在还不行。警署正在做调查,还不答应保释。徐爷那边怎么样?”   “哼!那老匹夫利用大哥关押这件事跟南美那伙人谈判。说什么大哥已经被当局划为危险人物兼重点锁定对象,已经不值得信任。老子真想去端了他的老窝!”齐飞性格暴烈,如果一开始不是陈梓劝着,估计他早就杀到徐爷那里去了。   “你也别动怒,按照大哥的意思去办就行了,他自有考量。那小子呢?”陈梓说着往里面走。   “关在地下堂口,大哥有说怎么处理吗?”   陈梓摇头,“先关着,找人让他吃一点苦头。具体怎么处理,等大哥回来再说。”他刚进厅里就看到白芝平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陈梓疑惑的看向齐飞,“白芝怎么在这?”   齐飞难得有些讪讪,“这死女人一大早在这里吵着闹着要去见大哥,不依不挠的,没个消停。”   “所以你就把她敲晕了?”陈梓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还能怎么办?”齐飞一脸无辜。   陈梓觉得跟这么一个情商低下的大老粗讲人情策略那就是对牛弹琴自讨苦吃。也就只有像关枚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人才会对他唯唯诺诺。   看到年轻的MM们开始穿清凉装出街才惊觉已是夏天。宁浅浅的打扮一向中规中矩,在学校大多是穿质地较好但样式简单的衬衫长裙,整个人包裹跟个棕子似的。其实也不是因为她保守,而是每次蔺沈要她时动作都十分蛮横,而她皮肤底子薄,稍一用力掐搓就是一团明显的乌青。几天都散不去。   即将要升大四了,有些同学已经开始在物色实习的单位,就她和宋昭然俩人懒懒散散的,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夏木家里只有她一个独生女,毕业后肯定去她老爹公司磨砺。而卫小阳是学人力资源专业,成天上网投简历,穿梭在各座写字楼面试。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没有人肯停下来看一看休憩一下。   宁浅浅将近二周没有回漱园,但总能陆陆续续听到关于蔺沈最新动态。比如新宿沉冤得洗,只要办好手续,蔺沈就可以释放出来。   她不知道陈梓是怎么办到的,在短短时间平复这一场硝烟战。但她知道陈梓的能力,所以蔺沈一定会安然无恙毫发无伤的出来。   再次见到林嘉南是在八楼的图书馆。她看正看着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弗洛伊德说人做梦其实是一种自我暗示和心理催眠。她也不知道这说法对不对。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发现对面坐了个人。   在国外里那几年里,林嘉南经常想起她。她还是小时候时就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娃娃,天真而傻气,爱黏着他,虽然被家人宠着却不娇纵。他曾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她。但是后来还是事与愿违,到头来最后伤她最深的却是他。尤记得那天她灰败绝望的目光,他明明知道她平生最恨的事就是背叛,却还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切断他们之间所有的缱绻与美好。   三年后的今天他又重新坐在她对面,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触到她的脸,像年少时无次数一样,把她的脸捏成不同的形状,用高高的书架做掩护趁着蔺沈不注意猝不及防的亲吻她的嘴角。那时她总会红着脸躲开,在蔺沈看过来时俏皮的朝他吐舌头,一脸挑衅,像一只偷了腥却未被逮住的小人得志样……“嘉南。”   他从恍惚中陡然回神,便看到了钟了珍向他走来。   宁浅浅这才看到坐在她对面的林嘉南。她没有愤起而走,对于不再去在乎的人,她没必要有其它负面情绪。   钟了珍一屁股坐在林嘉南身边,朝她微笑:“浅浅。”   宁浅浅淡淡的颔首,她原本收拾东西要走的,但听到钟了珍温温柔柔的说:“嘉南你也真是的。浅浅又不是别人,干嘛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宁浅浅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了。林嘉南脸色有些难看,“钟了珍,你发什么疯?”   钟了珍眉心轻蹙,目含泪光,“……好……嘉南……我不说了……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依你……”   宁浅浅不敢置信的盯着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这样的演技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影后了。岁月果真是一把杀猪刀,愣是把当年好端端的林妹妹变成了小月月。   林嘉南一脸隐忍,低声说:“钟了珍你不要闹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宁浅浅第一次在林嘉南脸上看到这种尴尬接近生不如死的扭曲表情,突然很变态的挥身舒畅。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的拉倨着,好事者坐在一起交头接耳,明天估计又有一个《XX恩仇录》上榜S大八卦榜。   上卷 第24章 放弃与被放弃   钟了珍演得很带劲,几乎立刻博得了大多善男信女的同情。而她和林嘉南众矢之的,成了人人得而鄙视之的陈世美组合。   宁浅浅陡然心灰意冷,所谓俗世,也就是这么一出出大戏小戏折腾出来的。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挎了背包要走,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扬起手扇了林嘉南一巴掌。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她的手掌都发麻了。   图书馆顿时一片死寂。   宁浅浅隐忍的火药味慢慢漫上来,不发泄出来她心里堵得慌:“不要以为我不出声你们就当我是软柿子任意拿捏揉搓。林嘉南,这一巴掌是三年前就该给你的,当时没来得及,现在刚好还给你。从今往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各不相欠!还有,管好你的女人,必要的时候就关起来,不要随便放出来乱咬人!”   钟了珍终于脱演,表情古怪而滑稽。或许她不曾料到当年只会抓起苦果子往肚子里咽的软柿子既然也学会了发飙。   林嘉南脸色死白,“……小宁子。”   宁浅浅将他那张悲苦的惨不忍睹的脸抛在脑后,就像一个凯旋而去的女战士,留下一众惊愕的善男信女,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阶一阶楼梯像浮动的琴键,脚就如同装了马达的机械脚,咯蹬咯蹬,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这个节奏上蹿下跳,就像一只只顽皮的兔子。   她感觉湿热迷糊了眼,仰起脸让它倒回去,然后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   记得宋昭然以前曾说过,先放弃一个人比被别人放弃要来得更高贵。贫瘠的感情惟有冠上一顶尊严的帽子,才能像是一个小资的才物。   宁浅浅对这句话一知半解,惟独明白了放弃与被放弃。现在不是林嘉南放弃她,而是她放弃林嘉南,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就如同当年他用背叛在她脸上扇巴掌一样。   不论是欠债还是负债都是辛苦。时光是洪流,总有一天不是你还他,就是他还你。   林嘉南,你赠我空欢喜,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再想你。   外面晴空万里,并不是那么湛蓝的天空,却有朗朗清风,温和拂面。突然觉得,就这样生活着也不是太糟糕。   宋昭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真的放下了?”   刚才她一直没有出声,是因为没有出声的立场。这是浅浅的心结,惟有系结那人才能打开。“嗯。”   天边有浮云,几缕金色的光线从云层中挣扎出来。   “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好男人多了去了。”   “好男人嘛,其实我表哥挺不错的。”   “你在搞笑吗?”   “我想也是。”宋昭然耸耸肩,“其实就算你乐意我也不会乐意。我可不希望我表哥英年早逝。”那蔺金主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宁浅浅一笑置之。   两人结伴回宿区,远远就看到楼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宋昭然脸色一变,挥身顿时散发着女金钢的气质,她目光灼灼的瞪着那人,“浅浅你先回去。”便朝着那人气赳赳的走去。   那男人就是宜智深。   “你来这里做什么?”宋昭然目光如电,语气很不客气。   宜智深淡然的望向她,“我在哪里要向你报备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被甩那个人是我。”   宋昭然气结,一向冷静自持的性子在他面前全成了摆设。宋昭然心里蹭火,他一定是故意来这里气她的。   见她胀红了脸不吱声,宜智深轻笑出声,语气讽刺:“敢情你是认为我是来找你的?宋宋,你可真是自作多情。”   宜智深话音刚落,一个漂亮的女生花蝴蝶似的扑进宜智深的怀里,双手非常自然的勾住他的颈脖,嘴角像打了肉毒杆菌似的娇嗔:“智深,让你久等了。”   话罢回眸打量了宋昭然一眼,“她杵在这里干什么?智深,你们很熟吗?”   宜智深脸色微变,把女生推开了些才笑道:“不熟。”   那女生宋昭然曾经与她有几面之缘。这位新晋S大美女团的小MM是大一学妹,传媒系的。如今风头正胜,没想到宜智深这么快就和她勾搭上了。   宋昭然冷然的看着这对男女,然后嗤笑,“男人,你的品味倒是越来越趋向于泛滥了。走好玩好啊,希望还有命回来。”目光一转微笑如花的看着那浓妆艳抹的小女生,“妹妹,恕我直言,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宜智深。”   “胡说。”那女生急了,身子更贴近宜智深,以示两人关系亲密。后者则一脸僵硬,想推开又强忍着,以至于眉头都快打结了。   宋昭然用鼻子嗅了嗅,“Chanel(香奈儿)?”   女生一脸茫然,也低头嗅了嗅:“对啊,有问题吗?”   “宜智深对绝大部份香水过敏,特别是Chanel。不过妹妹不妨试一试IsseyMiyake(三宅一生),可能会为你们的亲密加分哦。”   女生面色尴尬,怏怏的松开宜智深,找台阶的迅速堪称惊人:“智深,人家突然有点不舒服,就不能跟你出去了。”   宜智深脸色泛白的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再约。”   那女生恼恨的朝宋昭然飞了几记刀子眼,冷哼数声扬长而去。宋昭然耸耸肩权当看不见。   宋昭然没走到几步手腕便被宜智深捉住,无赖的说:“你把我女伴都吓走了,你怎么赔我?”   宋昭然突然回眸一笑,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一个利落潇洒的过肩摔,瞬息让一个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子很不雅的摔在地上痛得面目扭曲。   宋昭然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男人,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要惹我,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对了,下次找临时演员麻烦找个专业一点的,你又不差那么几个钱。”   宜智深摁住腰站起来,宋昭然已经走远了。他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被她这么一摔,周身筋骨竟都顺畅了。他又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已真TMD犯贱,费尽心机就是来讨一顿打。果然是奴性啊奴性。   宋昭然回宿舍时收到了无数凌乱女子的崇拜目光,夏木更是激动圈住她的脖子死摇:“宋宋宋宋你好帅你是御姐你是女侠你是堪称S大女宿霸王花呀!”   刚才她们都趴在阳台上去热闹,那干净利落的过肩摔瞬间秒到了一众姐妹。估计也把刚刚那小MM吓得心肝儿蹦哒了几下。   宋昭定淡定的开口,“如果你想试试,我不介意再现场演示一遍。”   夏木是个识实务的好孩子,立马松了手,讪笑:“我要是被摔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无所谓,但我妈会哭的。我妈的哭功可比当年哭倒万里长城的孟姜女还要利害,我句句属实,不信你弄哭我妈试试?”   卫小阳对一向不靠谱夏木很是失语,仰天长叹:“这是个什么孩子哟!白养了,白养了。”   夏木辩解:“什么白养了,我又吃得不多。我妈叫我多吃点,我还要跟她翻脸呢。”   三人:……   宁浅浅在校门口看到蔺沈座驾时她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是平时来接她那个司机来接的,却没想到蔺沈自己亲自来了。   蔺沈虽然没有下车,但那辆路虎停在极显眼的位置,引起不少来往行人的侧目。宁浅浅心里划过一丝怪异感。蔺沈一向比她更懂得避嫌,以前即便是送她回学校,车也是停在学校附近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而现在……   她背后渗出一背冷汗。   她站在马路另一头与他遥遥相望,拨通了他的电话,“你说过不会干涉我在学校的生活,你想反悔吗?”   蔺沈的目光极准的锁定了她,“怎么说?”   “我不想被我的同学看到。”她忍气压低声音。   蔺沈低笑了一声,显得格外的阴冷:“你所谓的同学不会是指林嘉南同学吧?”   林浅浅调头就走,“蔺沈,你没完没完,你非要这么说话才开心吗?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吵,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用力的合上电话。   走了很长一段路,蔺沈才把她堵住,将她塞回车里。她别开眼不去看他,嘴唇抿得死紧。   蔺沈说:“过些时候去旅游,你想去哪里?”   宁浅浅飞快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有雅兴跟她出游,还装模作样征求她的意见。   “我有决定的权利么?”   “当然,可以当作参考。”   果然。   他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向她征求意见也不过是过过场而已。   她看到他隐隐含笑的目光陡然意识到了点什么,心里头瞬间纷乱无章。从哪个时候起她竟开始跟他计较这些了?甚至还跟他呕气……   这实在不像她。   “你决定吧。不过,要等我考完之后。”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像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平缓而冷淡。蔺沈复杂的看向她,眉头微微拢起。   车子经过北环世贸大楼,走得是和漱园相反的路。宁浅浅终于忍不住,“我们要去哪里?”   蔺沈没有回应,只是熟练的操纵着方向盘,眼睛时不时瞥向后视镜,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狠色。宁浅浅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刚要回头往后看便被蔺沈一把摁下,耳边“嗖”的一声,前面的玻璃出现一个笔筒大小的孔。   ***   上卷 第25章 险象环生   宁浅浅脸色顿白,那赫然是一个弹孔。如果刚才蔺沈没有及时将她摁下的话,那个窟窿现在就开在她头上。   “坐好。”蔺沈沉声道,方向盘猛得一转,轮胎磨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车子迅速的调转了一个方向,朝人流偏少的郊外开去。   宁浅浅的心似乎要从心腔里蹦出来,双手攥紧安全带,连嘴唇都在打哆嗦,“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杀手是谁派来的蔺沈心里有数。徐爷用阴湿的手段阴他,算计让当局出面介入,虽不能给他定个死罪,但最起码能暂时斩断他的翼甲,但徐爷没想到是他的人手脚那么快。道上的人都知道他的为人,有恩报恩有仇必报。如果徐爷不除他,迟早有一天他会反扑除去他。与其被动,还不如直接出击。这样胜算反而大些。   但蔺沈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宁浅浅,只是淡淡的吩咐,“别想太多。”   一到郊外那伙歹徒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时不时听到子弹打到车壳上沉闷的微震。蔺沈将宁浅浅摁在大脚上,把电话丢给她,“打给陈梓。”   宁浅浅上半身几乎都被他挡住,她手指发颤,电话也变得跟泥鳅似的,她握了好半会才抖抖缩缩拨通陈梓的电话。   跟陈梓通话时,车子突然一个趄趔,侧滑了几好米远。她一个不防备一头撞到了车门上,电话也随之弹到了另一头。   从车窗看去,那伙人开着重型越野,正开足马力撞他们的车。   蔺沈全力应付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攻击。宁浅浅微微起身去够那只电话,但是电话刚拿到手,蝴蝶骨处一麻,随着就是刺骨的巨痛。白衬衫瞬间被濡湿开来。   中枪了。   宁浅浅不想给蔺沈添麻烦,硬是忍着没喊痛。只是额上的冷汗淋漓,嘴唇都几乎被咬出血。   蔺沈用手肋迅速砸开置物柜,搜出一把漆黑锃亮的手枪,装弹上膛动作一气唤成。他右手控制住方向盘,左手瞄准射击,时间也就几秒而已。   那越野车不受控制的乱晃,“轰”的一声撞到了公路边上的护栏。驾驶室的门迅速打开,一个眉心开了个窟窿的壮年男子推翻在马路上。车门重新合上,越野车后退从那男子身上碾过去。宁浅浅仿佛听到了盘骨被碾碎的脆响,然后鲜血四溢。她忍不住捂住胃干呕起来。   蔺沈用拿枪的手背拭她颊边的冷汗,眼睛闪着一些宁浅浅看不懂的东西,“别想太多。如果他们不死,也许死的就是我们。明白吗?”   他手上的枪管在她侧颊拂过,那冰冷至极的触觉,让她战悚不已。   宁浅浅知道这个道理,但并不代表就能忍受杀戳。想想刚才蔺沈开枪时目光淡定冷酷,仿佛他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稻草标杷。一拨寒气陡然从脚趾底蹿起,这就是属于蔺沈的世界,黑暗暴力而残酷,无时不刻不在与死神交臂。而他即使身处地狱,也不忘拉着她陪葬。   这个自私心狠的男人。   那辆越野车卷土重来,车头凶狠的撞上来,车窗不堪催残瞬息被震碎,只剩下一个框架。凛冽的风一股脑的往车里刮,宁浅浅开始有点昏沉了。   公路右侧是一个陡峭的斜坡,而他们的车子险些冲下去。宁浅浅大口大口的喘气,目光开始涣散。后背的稠黏已经浸染了大半个背。   蔺沈终于察觉到异样,单手扳开她的肩膀,稠黏的液手沾了他一手。他脸陡然发白,抽紧牙关瞪她:“该死的!”   就在这时,几辆面包车“吱”的急刹车,横挡在他们车前。车里出来的数十人将越野车团团围住。齐飞一脚踹来车门,沉闷的几声枪响,里面的人还未来得及哼一声,就命丧黄泉。   齐飞将枪收起,“弟兄们,把他们拉去喂狗。”   蔺沈将昏迷的宁浅浅从车里抱出来,白衬衫触目惊心。众人心神一肃,满脸凝重。关枚与齐飞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哥的模样如此骇人,这次徐家估计真的要完蛋了。   漱园气压低迷,关枚和齐飞闷不作声,只是不停的抽烟。二楼卧室陈梓用手术刀划来宁浅浅的肌肤,用钳子去取那颗咬身体里的子弹。染血的沙布在盆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蔺沈坐在床头,面目沉静如水,但手臂上鼓胀的青筋泄露了他的情绪。   陈梓额上漉湿一片,眉头凝重的蹙起。蔺沈目光一沉,“有问题?”   “子弹刚好嵌进宁小姐的骨头里,拨进来得费些功夫。而且,怕是会有后遗症。”其实要快速的拨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非常痛疼,即使打了麻痹针,也会痛醒。而这些蔺沈也是知道的。   “我来吧。”再拖下去她怕是会流血而死。   陈梓惊讶的望向他,“大哥……”   “少废话,你摁紧她。”蔺沈将钳子消毒,微压着翻起的肉,毫不迟疑的探起来,夹着弹头用力一拨。宁浅浅身子微拱,口里发出凄厉嘶哑的惨叫,然后陡然软了下去,像一片单薄的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被单上。   连陈梓这种经历无数场肉博的人都禁不住一颤。抬眼瞥向蔺沈,他正撇头望着窗外,胸膛激烈起伏,攥着手里的手术刀嵌进了手心里。但他似乎连自己都没发觉。   伤口血涌如注,处理起来很麻烦,但幸亏宁浅浅已经晕过去了,不然不知道会痛成什么样子。   最后挂上消炎水,陈梓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浸得湿透,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大哥,宁小姐没事了……大哥,你……”陈梓大惊失色,忙将他的袖子撸起,只见他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子弹划痕。   蔺沈无所谓的说:“没事。”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摁住她……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陈梓狠不得将他捆绑起来丢起喂鲨鱼,“大哥,值得吗?你明明知道……”   “陈梓!”蔺沈目光锐利的扫向他。陈梓认命的摊手,“大哥高兴就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看到蔺沈与陈梓从楼上下来,厅里的人均松了口气,站起来。齐飞看到蔺沈半只袖子被取掉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忙迎上前去说:“大哥,你受伤了?”   因为他今天穿着黑衬衫,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蔺沈淡声道:“小伤。”   齐飞和关枚明显不信,齐齐望向陈梓。陈梓摊手耸肩,表示也对大哥的清描淡写很无奈。   “大哥,那老鬼都欺到我们头上来了,不端了他难解我大齐心头之恨!”齐飞眼底冒着火光,明显是愤怒之极。他刚出道就跟着蔺沈,兄弟情谊深厚,怎么忍受得了别人把他伤成这样?   蔺沈的背微微抵在沙发背上,似乎在沉思什么,没有作声。   陈梓出声:“大齐!”有些警告的意味。   齐飞怏怏的闭了嘴,但仍是有些不服气。   半晌,蔺沈才缓声说道:“徐爷既然敢动我,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现在正掐指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况且,玩死一个人自己动手是最愚蠢的方法,惹麻烦不说,落了把柄在当局手里,怕又是一场祸端。当然,即使暂先不动他,也要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让他知道动我蔺沈的人是什么下场!陈梓,这件事你去办,手脚干净点,别落下什么蛛丝马迹。”   陈梓微微一笑,“定不负大哥所望。”   关枚与齐飞对视一眼,均感觉到耳边掠过一阵阴风。撞到阴险的陈梓手上,那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生不如死。   蔺沈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阿芝呢?”   “在新宿呢,不过刚才来电话说马上就到,都这会了,估计也该到了。”关枚话声刚落,一身黑的白芝已快步进了大厅,显然是赶得极急,一向一丝不苟的她这会连头发都有些乱了。她一眼就锁在蔺沈身上,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丝颤声:“大哥……”   蔺沈示意她坐下,“她受伤了,这些日子起居会很不方便,阿芝,你搬到漱园来住一段时间,随便帮我照顾她。”   那个她自然是宁浅浅,他在外人眼前从来习惯叫她的名字。但所有人却都会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这就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特权,而这个特权只有一个人可以享用。   白芝敛下眼,没让他发现她眼底的失望。没想到,他生死攸关的边界上回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帮我照顾她’。   “好。”   白芝露出得体的微笑。她在心底不断告诫安慰自己:虽然是照顾那个女人,但好歹也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以每天看到他,她该知足了。   上卷 第26章 只道当年是年少   十四岁仲夏,宁浅浅在房里开着超强冷气自己裹住被子还冷得发抖,她故意不让蔺沈用褥子取温,身子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蔺沈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衬衫,高大的身躯困在略窄的沙发里,但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适,也似乎没把这凛冽的冷气当回事。   宁浅浅看到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有些郁闷:“蔺沈,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蔺沈依旧闭着眼,嘴巴轻轻的动了动,“小姐想听什么?”   宁浅浅哼了一声,把头也埋进了被窝里闷声嘀咕:“我就不信你不冷!”   辗转到半夜,她又探出头往外看,却不期然对上蔺沈的眼睛,她吓得一缩,掀了被子坐起来,“蔺沈,我们需要谈一谈!”那时她的五官还略显稚嫩,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就连厥嘴蹙眉头也给人一种撒娇的错觉。   蔺沈依言坐起,冷冷清清的回望她:“小姐要谈什么?”   “人权。”她煞有其事且的认真说。   “嗯?怎么说?”   “蔺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蔺沈被她问得一愣,目光微黯却没应。宁浅浅本来也没指望他答,于是接着说:“我想你肯定没有,如果有,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蔺沈忽然一笑却分外冷郁,语气嘲讽:“小姐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小姐想我明白什么样心情?”   宁浅浅习惯了他寡言沉默,他忽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她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有就有嘛,干嘛这么激动……”   蔺沈似乎深吸了口气,才缓声说:“小姐,我答应宁爷随时随地保护你。我并不认为你和那林家少爷在一起会安全。小姐要明白,我并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更没有要破坏你和林少爷约会的意思,我只是尽我的职责,护你周全而已。小姐很晚了,早点睡吧。”然后背对着她躺下,不再搭理她。   宁浅浅恼得咬被角,“你就不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吗……蔺沈,你这木头猪!”   ……   背上传来尖锐的痛疼,宁浅浅茫然的睁开眼,才惊觉自己做了一个许多年前的梦。   她趴在被单上,上身未着寸缕,露出一整个背部。白芝正在给她换药,“宁小姐,醒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将脸埋在被子里,周围都是蔺沈的味道,于是就问:“蔺沈呢?”   白芝手势微微一顿,有些勒到伤口,她闷哼了一声白芝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忙道歉:“对不起。大哥他出去办事了,晚一点才回来。”   宁浅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莫名的轻笑出声,“真是委屈你了。说实话我是真挺佩服你的,当年青少年钢琴比赛,你拿第一我第三,之后几年所有的大赛小赛你都一路领先,在学校里没有敢置疑你的优秀。可最后呢,你为了蔺沈和家人决裂,放弃了最爱的钢琴,把最美好的岁月也浪费在他身上,可到头来呢,他却只把你当成兄弟。这样,你也甘心?”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芝快速将伤口包扎好,脸色有些难看,“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   宁浅浅目送她出了房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不知道是不是药里加了安眠成份,她醒来一会又开始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一双手在她背上游移。她想努力找回意识,眼皮却越来越重,无论她怎么用力睁开都是徒劳无功。   再次醒来已时华灯初上,房里只开了一盏壁灯,灯光柔和却不刺眼。蔺沈坐在沙发上半撑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   她微微动了下身子,他就抬眼看过来,“饿了吗?”   他不提醒还好,一说还真觉得饥肠辘辘。他拨了内线让林管家直接把食物送上来。   蔺沈原本让白芝过来帮忙,但宁浅浅执意要自己吃,她不想事事都由他人代劳,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背部受伤,而是全身残废。蔺沈也没有过多干涉,由着她自己动手。   但因手臂牵动到后面的伤口,使起来十分费力且辛苦。蔺沈抬眼看了她好几次,但却一次没有开口。一餐吃下来,她已是周身湿透,整个背部似乎跟着心跳的频率一下一下的抽痛。   蔺沈并没有在房间里呆多久,他走后宁浅浅顿时全身放松下来。床柜前摆了好一些书给她解闷,她随便抽了一本来看,但看了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捧着书就睡着了。到了半夜,她感觉整个背部似乎正在被尖锐的钻子往骨子里钻。她不堪折磨在床上翻滚,咬着被子低呜的哭泣。   房门忽然被破开,蔺沈大步进来,率先摁住她不让她乱动,因为再动的话伤口就要全部绷裂了。宁浅浅不断挣扎颤着身子呜呜的低泣,含糊不清的喊着疼。   蔺沈飞快的褪了她的睡衣,只见上面已经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拨开她被湿发黏住的额头,低声说:“宁浅浅,忍着点。”语罢就开始利落的拆纱布,但到了最后几层时,停了下来。因伤口裂开出血导致纱布吸在伤口处,如果硬揭的话肯定会扯裂整片伤处。   宁浅浅痛得抽搐,胡乱的抓住他的手,无意识的哭喃着:“阿南阿南……好痛……阿南……宁宁快痛死了……”   蔺沈收紧拳头,眼底划过一抹狠意。手上用力“嗤”的一声,拌随着宁浅浅全身抽搐的闷哼,纱布从肉里硬生生的扯了出来。   宁浅浅目光涣散的松开他的手,张开嘴胸脯剧烈起伏,像一尾濒临死亡的鱼。蔺沈则阴沉的盯着那狞狰丑陋的伤口,宁浅浅是你欺人太甚!   外面的鸟儿唧唧喳喳,天气晴朗。宁浅浅在蔺沈怀里醒来,他身材高大,她被他侧身揽着,几乎将她整个罩着。   宁浅浅有些不习惯这种亲密。她将身子挪开了些,蔺沈就醒了。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将她松开,起身下床,然后理着睡袍说:“待会让阿芝给你擦个身。”   宁浅浅也觉得自己身上黏乎乎的,连头发都变得十分油腻。她抬眼看他,似乎很不解,甚至有些无理:“为什么非要阿芝小姐?”   蔺沈挑眉,“不喜欢?”   宁浅浅闭上眼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被子陡然掀开,蔺沈拦腰将她抱起,后背微微一扯,她冷抽了口气。   蔺沈让她坐在浴缸上,在缸内注满水,滴了她平时喜爱的精油。然后有些笨促的挽起她的头发,固定好。最后除去黏湿的睡衣,他的手指在她皮肤上划过,有些凉。   半个小时后才擦拭完全身,宁浅浅被热气蒸得有些头晕,皮肤也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蔺沈的手指变得有些炙热,他用浴袍将她包裹住抱到床上换药。   宁浅浅余光看到白芝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一弯,闭上眼享受男人轻手轻脚的服侍。   “蔺沈,我要洗头。很不舒服。”她轻声对正为她涂药的男人说。   蔺沈换了全新的沙布给她缠上,轻轻的“嗯”了一声。宁浅浅忽然有些恍惚,他们好像突然又回到了从前她耍泼变着花样整他那会儿。   同是十四岁那年仲夏,她开了一夜冷气又跟蔺沈谈判破裂,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蔺沈要送她去医院,她又哭又闹不肯去,还把责任都赖在他身上。蔺沈无奈之下只好任由她差遣。她倒好,一会说热一会说冷一会又说饿一会又说身上痒,非要他一大男人掀开衣服给她挠。吃的东西换了一样又一样,没有一样是合她胃口的。后来折腾得累了,说要洗澡,非要蔺沈给她搓背……   那时她完全没有把蔺沈当作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发育完善的男人,她只是把他当作她撒气捉弄的对象。现在一想当年那些愚事,她都恨不得勒脖子上吊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了事。   蔺沈用盆端来水,将她安置在软榻上,稍稍打湿发尾,轻轻的揉出泡沫来。宁浅浅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水果味的洗发水味道在房里弥漫开来。宁浅浅低低的喟叹了声,然后含糊的说:“蔺沈,记得以前你也是这么帮我洗头的。”   蔺沈手势一僵,半晌才道:“不记得了。”   宁浅浅轻笑出声,“可是我还记得。”   上卷 第27章 杀一儆百   蔺沈忽然站起来,微眯着眼沉沉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宁浅浅,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浅浅却仿佛没听到,只是皱着眉嚷:“快快,水要流到眼睛里去了。”   蔺沈眉头打结,认命的拿毛巾去拭。终于把头发洗好、吹干,这么一折腾就过去大半早上。蔺沈从楼上下来时便看到关枚暧昧不清的笑脸,皱了皱眉:“关枚,你很闲?”   关枚立马神情一正,“当然不是啊大哥。”他俯在蔺沈耳边:“大哥,是这样的……”   蔺沈脸色微变,沉凝半晌才说道:“记住,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另外,帮我订下午的机票,要快。还有让陈梓回漱园见我。”   蔺沈返回楼上,宁浅浅正在讲电话,语气轻松自然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她叫那人:江楠。   蔺沈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他一进去,宁浅浅立刻收线,佯装无事的抽出一本书来看。她欲盖弥彰的样子让人更上火。   蔺沈出国的消息宁浅浅还是从白芝嘴里听到的。据说一同去的还有陈梓。一般带上陈梓,那就说明事态较为严重。宁浅浅从白芝眼里看到一丝得色的得意,一笑置之。   白芝没有看到宁浅浅想象中的恼怒,心里头顿时有些不大舒服。只见她清描淡写的点头,说:“蔺沈不在,那以后还得麻烦阿芝小姐了。”   倘若论给对方气受,宁浅浅可算是道高一丈,因为她有优势,虽然身份不见得有多光彩,但至少是蔺沈最亲密的人。而白芝,虽然光明磊落的跟随着他,但关系却也只能维系到那一步。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白芝哪能听不出宁浅浅的弦外之声?她冷板着脸,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在意,硬梆梆的说:“宁小姐不用客气。”   经过调理,她的伤好的很快,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但每到凌晨时分,骨头还是会钻心似的痛,一般持续半个小时才能停止。每次症状并发之后,她就再无法入睡,脑子里纷乱之极,各种影象在脑海中零散回放,经历过的,或自主臆想的,或是早年的梦境……记忆库里就像一个垃圾场。   林管家说宁晓来了时,她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那天清明之后,宁晓几乎不曾来过漱园,虽然这也是她所希望的。所以她惟有在关枚的转述中了解到她一星半点讯息。比如宁晓成绩拨尖,在全年纪名列前茅;再比如她已经几乎习惯了学校的生活,但依旧学不会跟同学相处,像独行狭一样独来独往……   她知道自小宁晓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让她融入天差地别的另一个天地去生活的确是难为她了。记得小时候,只要宁晓想要的东西母亲都会法方设法送到她手里;只要她受到一丁点委屈,不论对错,母亲都会毫无形象的为她讨回公道……而这些,宁浅浅连想都不敢去想。   宁晓在客厅里坐着,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坐下来都开始要甜点,眉眼倔强,似乎成熟了许多。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虽难掩憔悴,但依旧遮不住那清隽俊秀的风采。   宁浅浅由着白芝扶下楼,她扫了宁晓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那男子身上,瞳孔微微一缩。   林嘉南。   他来做什么?   “白芝小姐,我和小妹想单独说会话。”   白芝也算识时务,疑狐的瞥了林嘉南一眼,就回了客房。宁浅浅又瞥了杵在一边的林管家一眼,他细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离开客厅。   宁浅浅后背垫了枕但靠上去仍有些刺痛。林嘉南看着她的目光很怪异,似恼恨似隐忍又似悲哀。他在想什么宁浅浅其实可以猜出几分。下作,他心里头肯定在恼恨着她的下作。用另人不耻的身份摆出这宅子女主人的架势,理所当然的,非常乐意的样子。或许就是她的这份理所当然与乐意刺伤了他薄脆的自尊心。   宁浅浅泛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客气的说:“林先生,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如果真的很不舒服的话,我让林管家安排一间客房给你休息。”   林嘉南双目陡然泛红,似乎在极力隐忍:“……小宁子……你……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连宁晓都震惊的盯着她。   宁浅浅觉得好笑,‘流光总把故人抛’估计他始终未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而这些年,这句话却植进她血肉。   她不想再跟他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只想快刀斩乱麻:“好吧,林先生。作为一个到访的客人,不可否认你真的很失态。不知道林先生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小时候你得到一颗非常喜爱的巧克力,但你舍不得吃它,就就把它放在口袋里,然后就和其他小朋友出去玩,直到很久之后你饿了,记起那颗巧克力时,可惜它已经溶化了,不但溶化了,而且还有可能还会弄脏你新买的衣服,引来虫子蚂蚁之类的。林先生,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她调转视线冷漠的盯紧宁晓:“宁晓,你应该知道蔺沈的脾气,如果被他知道你带着陌生人到漱园来,后果怎样,你自己明白。”   漱园相当于蔺家本家,戒备森严,一般人没有特许是绝对进不来的。   宁晓脸色泛白,显然是在害怕,但又不想在宁浅浅面前示弱,硬是挺直腰杆,“如果蔺哥哥追究起来我自己会负责,不会连累到你!”   “你怎么负责?到最后为你扛下来的还不都是我?”宁浅浅嘴不饶人,刻薄之极,“以后你不用来漱园了。”   宁晓气得浑身发抖,拉起目光呆滞的林嘉南就走。   宁浅浅目送他们离开,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晓晓你不要怪我心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以其让你在这座金笼里迷失自我,成为软弱可欺的附属品,不如将你放逐在荆棘中拼杀出一条血路。   有些东西惟有自己抓在手上,才是自己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一周后,蔺沈回来,白芝搬出了漱园。   回来后他变得很古怪,有时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看着她发怔,眉眼深沉万般心思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她也不打算去了解他在想些什么。因为到底是跟她没关系的事与物。   她的伤口正在结疤,不再需要缠着纱布,只要每天涂些生肌消炎的药膏就行。蔺沈半搂着她在怀里,轻轻的摸挲着那凸起的伤口。宁浅浅嘤咛了一声,他略显精糙的手指抚在因结疤而麻痒的粉肉处,十分舒服。   他的吻陡然落下来,在耳廓连流不去,呼吸也逐渐沉重。   宁浅浅用手掌抵着他的胸膛,语气有些轻软:“不行,背上还伤着呢。”   “我会小心的。”他声音已十分低哑,手掌炙热,抚在她微凉的肌肤上热气仿佛燎原一般烧起来。   对于她的身体他比谁都了解,而身体与身体的默契让两人都有些不能自持。   宁浅浅意识已是半糊着状态,但心底仍有一丝清明,有些惊诧。蔺沈并不是个纵欲的人,自制力也一向惊人,他很少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况且她还是在她有伤在身时。   他似乎想急切的证明什么,或是抓住点什么?只是如今的蔺沈已不是当年那个受她捉弄却反不了手的蔺沈,现在的他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利益,他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晕炫的热潮将她淹没,思绪也被逐渐冲散,她在云端浮沉,耳边似有雷鸣,蔺沈在上方说着什么,她都未能听清楚。只记得他漆黑的眸子里面倒影着她激情难耐的模样。   这晚神奇般的没有那钻骨似的折磨,睡得黑沉香甜连梦都不曾作一个。   新宿是由蔺沈一手打造的高级消费场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但大部人都不知道,新宿其实还有另外一番天地。   新宿的地下库房更像是一座严密的地下监狱。库房总共有三层,不论是框架还是塌脚的面都是用钢筋铸成。蔺沈与关枚沿着钢筋打造的梯子一直下到最底屋,在最里面的一个铁皮匣子前停住。   关枚用钥匙打开门,两盏巨大的炽光灯打进去,照在角落里那个瘦小男人身上。   灯光太过强烈刺眼,他抱着头缩着一团,嘴里不停的求饶:“大哥……大哥……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大哥……”   齐飞上前一把揪住那男人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你不是挺牛叉吗?怎么现在只会装孙子了?”   那男人苍白似鬼,双眼凹陷,脸上仿佛只覆了一层皮。他蹬着脚痛哭流涕,“齐哥……我错了……我我不敢了齐哥……”说着裤裆被腥黄浸湿,竟然吓得失禁了。   齐飞将他甩在地上,上前就是一脚:“晦气的东西!”   蔺沈抬手,齐飞才罢手,往后退了一步。   “王猴,蔺家的规矩你还记得吗?”   王猴挥身抖得跟筛子似的,结结巴巴的说:“……大哥是……”   “是什么?”蔺沈轻清清淡淡的说,却足以让人吓破了胆。王猴面如死灰,头如捣蒜,“大哥……我畜牲我猪狗不如……大哥我不敢了……大哥……看在我跟在你多年的份上……饶过我吧……”   蔺沈轻笑:“饶过你?当然没问题。那你告诉我,徐爷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一……一百万……”   “一百万?徐爷出手可真阔绰。既然你对毒品那么有兴趣,齐飞。”   两个彪汉冲上去老鹰捉小鸡似的将他架起,他惊恐的摇头:“大哥,你说过饶过我的……”   蔺沈目光沉如硝石,讥嘲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齐飞将一针管满满的液体注进他的体内,然后将他丢在一边。蔺沈冷漠的看着他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道上混,义字当头,他要让蔺家所有人都知道,什么东西不该碰什么想法不该有。   杀一儆百!   王猴七腔流血,绻缩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十分恐怖惨人。随同来的小弟个个脚心发冷,头皮发麻。   “死了,丢到七街巷。也算是积一桩阴德。”蔺沈淡声吩咐,带着关枚齐飞一起离开。   这道上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七街巷的。据说那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处理过许多死人,而专职毒品戒研的组织也会去七街巷掏重毒尸解剖以供学者研究或制成标本,用作教学与宣传毒品危害。   上卷 第28章 若有似无的暧昧   宁浅浅回到学校后就即将进入了考试周。老教授看到她时又无奈又纠结,长叹了口气拂袖而去。总体来说,宁浅浅的专业知识学得还是不错的,如果下足功夫去攻克然后再实践几年,不怕没有一番成就。只是这么一个学期下来,她几乎是半工半读,请假的天数比上课的次数还要多。   宁浅浅耸拉着脸皮恭送教授离开,想想迫在眉睫的考试,深叹了口气。   即升大四,功课的难度与强度开始随之增加。她们的设计不再局限于独立的建筑物或空间,而是慢慢趋向于建筑群、风景林园及城镇规化。范围更为广泛,却也更加复杂。同时设计中也要加入自然、文化、宗教甚至政治的元素,罗汇贯通,充满各种文化底蕴都是重上之重。   而宁浅浅一年中落下无数堂课,知识断层参差不齐,她也想和其他同学一起来个临时抱佛脚,但人家好歹也有个佛脚,她连一口佛砖都没有。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填鸭式的恶补。但即便是如此,她想这次自己即使没有夸张到大红灯笼高高挂,但也相去不远。   宁浅浅捧着厚重的专业书回宿舍,夏木趴在电脑前专心致志的打着什么。夏木天生对电脑之类的电器无感,应该是对所有比她脑筋好使都不存在好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夏木是绝对不会靠近电脑这类高端产品一步的。   宁浅浅放好书,洗了把脸,端着口杯好奇看了一眼。但这么一看,她险些成喷壶。   夏木是被她老爹被迫上的经济系,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没能成功之后,只好卷着铺盖灰溜溜的来了。夏木对那些什么论什么分析的完全没有半点兴趣,平时上课插科打浑混吃等死,一到考试就想着蒙混过关,最后都会变成惊心动魄。   夏木非常认真的把教授布置下来考核的作业一字一句的往网上搬,结尾措辞诚恳,将此科目的教授批得比潲水还要臭,还引用了无数个类似“变态”之类的词汇,以博善男信女们的同情,当然,夏木作为商家之后,耳濡目染也学到点经商之道。所谓广而告之,利而诱之,金钱的效应是最强的催化剂。于是她在下足了悬赏金,吸引无数无财有才者的眼球。   宁浅浅在一旁看着冒汗,夏木说得那个变态导师她其实是认识,人家好歹也是一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有为青年,哪里有夏木说得那么变态?   夏木托着腮等着鱼儿上钩,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大约过了数十分钟,系统响起了提示声,夏木忙扑过来去,脸色顿时变得比苦瓜还苦,神情比哈巴狗还颓,从电脑前飞快且惊恐的弹开。   只见问题下面第一条回复:我就是这位同学说得那个变态。咳咳。。。我的题目除了本人之外没有人会知道答案,同学死心吧。……还有,我知道是你,夏木同学。   宁浅浅忍俊不禁笑出声,宋昭然和卫小阳也忍不住跑来围观,终于除了夏木之外,其他人都笑得面部发酸。   夏木用头撞床架子,小脸全皱在一块:“你们还笑还笑,我都快要死了。如果那死变态去我老爸那告状,让我老爸知道我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做题,他非得在气死之前先抽断我的腿,妈妈咪呀~~怎么办怎么办?”   正纠结得恨不得跳长江黄河时,她那嘹亮的《山路十八弯》的手机铃声响起,她随手抓来接起,烦躁得很不客气的说:“谁啊?……死变……教授。”夏木跟玩变脸似的,点头哈腰,几乎要跟孙子同辈:“好,教授你真有才,好,我一定去,教授你电话挂好,再见。”   “夏木,再摇尾巴讨好人家也看不到。”卫小阳笑眯眯的调侃,忽然神情一肃:“说真的,夏木你完蛋了!你得罪了S大经济系史上最恐怖的才夫子,前景堪忧堪忧啊。”   夏木仰头长啸,“真是NND多苦多难的一年呐!”嚎完之后开始翻箱倒柜,“我得把自己打扮得楚楚可怜,勾起才夫子长江泛滥绵绵不绝的怜惜之情,让他狠不下心蹂躏我这朵娇弱不堪折的小野花……喂,宋宋把你那支什么露的眼药水借我,我得带着防身。”   三人:……才夫子诏见你?   夏木挠挠后脑勺,“是啊,我没说吗?”   夏木折腾了半天终于我见犹怜的出门了,在宁浅浅她们刚松了口气感叹终于送走这极品时,夏木不知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探了个头进来,问:“你们说我是走莲步过去呢还是走猫步?”   卫小阳忍无可忍,一个抱枕砸过去:“滚过去!”   夏木摸摸鼻子,“滚过去就走光了,走光在文艺圈里也可以叫炒作,这炒都炒过了,肯定是熟了,我这走得可是纯情煽情路线……”   “嘭”的一声宿舍门被奋力甩上。某极品一声长啸:“靠!老娘的鼻子!”   通常大学都有这么一类诡异的现象。   男生进女宿就像越狱一样困难,如果没有MichaelScofield那种头脑与魄力是枉想进入女宿这种重地的。通常男生来访,管理员大妈都会有意无意的指引他人注意某一块在角落蹲点的自制的牌匾:‘男生与公狗不得入内’。如同容嬷嬷在女生心中根深蒂固的恶毒形象一样,管理员大妈的形象在众男生心里也等同于容嬷嬷。   而女生进男宿,宾至如归的感觉滚滚而来,管理大叔热情的招呼:“姑娘,来找男朋友啊,是几号房的?……”就差没有在门口立上‘欢迎广大女性同胞关临’的牌匾。   宁浅浅经过一路目光洗礼,终于越过重重阻碍找到了江楠所在的宿舍。她进去时,江楠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没有发现她的倒来。她走近些无意看到屏幕上正播放着视频,而视频录像里有一个颇有熟悉的场景。但一时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原本想再看清一点,但江楠反应敏捷甚至有些过度,迅速伸手便关了显示器,回头看到是她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浅浅,你怎么来了?”   宁浅浅笑了笑,目光扫他的电脑桌,“你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只好亲自上来了。”她环视了一圈,然后指着某一张:“那是你的床?”   江楠多少有些不自然,“嗯。”   江楠的床铺十分整洁,被子垫成漂亮方正的豆腐块,而且铺子上除了被子外,就看不到其它杂物。   “来找我有事吗?”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江楠似乎有意无意的身体隔开她的视线。   宁浅浅恍然记起:“是这样的,我的画图软件不知怎么搞得忽然不能渲染效果图,我想让你帮忙看看。”宁浅浅拿了笔记电脑调试给他看。这个画图软件是江楠一年前帮她做的,工具功能各方面都很完善,让她赶图时省下不少时间。   江楠轻车熟路的进入源目标文件修改了几个应用程序,程序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运行。   宁浅浅原本打算请他吃饭作为答谢,但忽然想起早上蔺沈似乎说下午要过来接她,所以只好与江楠约下一次。江楠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不快,只是淡笑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你有在交往的男朋友。”   宁浅浅脸色一白,强颜欢笑:“江楠,是你多心了。”   “也许吧。”两人并肩走着,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各怀心思。   下了课宁浅浅直接去了平时蔺沈停车的地方等他。她包里放满了专业书籍,厚重的一叠,挎在肩上十分费力,况且她的枪伤还未完全康复,不禁有些吃不消。蔺沈下了车接过去放在后座,“今晚苏妈不在,我们到外面吃。”   宁浅浅有些吃惊,“苏妈怎么啦?”今早明明还在的。   蔺沈让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淡淡的说:“没事。”   宁浅浅看他不愿多谈的样子,也就罢了口,反正是为裹腹,在哪里吃都一样。   S市这么年发展迅速,规化出了新城区之后,市民因着工作或许生活便利的关系渐渐迁出老城区。所以还坚持固守在老城区的不是一些守旧的老人家就是经济倨据在新区买不起房子的普通家庭。这么一来,反而较为完善的保存了这个城市最原始的风貌,而且有着繁华市区里所没有烟火味。   每到傍晚,每家每户都开始准备晚饭,等着丈夫下工回家,孩子放学,在自家的厨房里大声与邻里唠唠家长里短。这些都是生活的味道。   车子从护城河一路前行,万家灯光从车窗上掠过,像一团团橘色温暖的光影。   “我们要去哪?”   “吃饭的地方。”   一路上他们也就说了这两句话,但奇异的竟没有尴尬与局促。   车子拐了一个弯,终于在一个深巷入口停下。那条幽深绵长的巷子里两边挂着鲜艳的灯笼,一眼望去曲曲折折没有尽头就像是乞巧节上女子为心爱之人装点流放在护城河里的祈福花船。淡褐色的砖墙在有着历史的厚重感,但墙下却是叛逆少年随意散漫的涂鸦。   宁浅浅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触摸着这些有些残旧的墙砖,“我好像来过这里。”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蔺沈嘴角染了一丝轻浅的温和,一向尖锐犀利的眼睛变得温润而朦胧:“是吗?”   “可是,我记不得了,或许是在梦里吧。”宁浅浅的长裙随着她的步子摇曳,侧脸宛尔一笑。   宛若惊鸿。   上卷 第29章 对自己狠   从巷子里穿出去就是一条稍微宽敞的弄堂,蔺沈轻车熟路带她进入一处古色的子宅,朱色的门,上面镶嵌着狮面铜锁,狮子口里携着两个大大的门环。   宅子里头地界宽阔,石块随意垒出来的小山,三三两两并不整齐的灌木,曲折通幽的曲桥,随着可见的大红灯笼。   这时一个身着祺袍的丰腴少妇迎了上来,颈上带着玉润莹亮的珍珠项莲,头发盘成髻,上面缀着珠玉。   “蔺先生,小姐,里面请。”她笑着将他们引上二楼。这一路上去踩在脚上的都极其软柔的碎花垫子,落地无声。偶尔也能从另外房间传出三三两语,却仿佛是情人间温情亲昵的呢哝。无端生出几分暧昧的美丽来。   那女子将他们领到尽头那一间就悄然退下。屋子里薰着玉兰香,洁白的瓷盅盖上开着七个小孔,细薄的烟从孔里一丝丝渗透出来。糊着红墙的木窗上用麦穗作绳挂着一把色泽极佳的象牙梳子。不消片刻,几个身着柔白碎花亮面祺袍的曼妙女子鱼贯而入,端上精致鲜脆的菜肴,布菜添汤,动作十分轻盈优雅,赏心悦目。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们微笑揖首悄然退出,在门前拉上屏风,恰好与外界隔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屏风上荷花游鱼的花底,勾缠彩绘的边角,精巧的另人惊叹。   宁浅浅有些迷醉于这里营造出来的风韵,就像是一不小心穿越到了那个浓墨泼洒英雄倔起的民国时期。那些浓妆淡抹的女子用旗袍剪影出来的绮丽,男人在地位权力角逐疲倦后沉迷温柔乡中迷醉的一笑,难忘今宵。   乳白色的鱼汤清甜可口,蔺沈用细绸子给她包住瓷盅,“有点烫。”   一碟碟都是素食打底,绿色天然。俗话说把菜做得好吃的人未必是会做菜的人,但能把平常素食做成美味佳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厨艺精湛的高手。宁浅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饱腹,在回去的车她问蔺沈:“你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他稍微将车里的温气调好了些,才应:“偶然。”   虽然已接近六月,白日里日头强盛,夜里温度却有所下降。车厢里温度适中,在沉稳的车速中不知不觉有些渴睡。   醒来已是翌日,身上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苏妈为她准备了牛奶,宁浅浅微撑起身子,随意的问道:“苏妈,你昨天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苏妈一头露水,“没有啊小姐。”过了一会儿,才悟然笑道:“小姐,你忘啦,昨天是你的生日。先生一早就说了在外面用晚餐,让我不用准备。”   宁浅浅呆了呆,生日,竟是她的生日,她竟然忘了。爷爷不在身边之后,她几乎每年都会忘记自己的生日。蔺沈却记得清楚。这或许是因为有助理在旁提醒的缘故。   洗漱时她才发现颈上多了一条样式简单内敛的白金链子,上面没有一点修饰,普通却庄重。每年生日她都会收到一模一样的一条链子,是她所有珠宝中最不起眼的,却也是她唯一愿意带在身边的。   其实除了生日外的其它所有时候蔺沈送给她的大多都是名贵的奢侈品,如今全部呆在首饰盒里,有的怕他不高兴带了一二次,有些甚至还没有拆过包装。但凡女子对珠宝都有种天生的青睐,就像女人生来爱鲜花爱美好的事物一样。她也不过是红尘俗世中的一名平凡女子。只是有些东西,除非受之无愧,否则不如不受。   那条链子她没有拿下来,藏在衣物下面,贴着皮肤待泌凉过去,与身体融为一体。   眼看考试逼将近,宁浅浅开始全力以赴投入学习中。蔺沈的书房很大,有十分符合人体画稿的案台,这段日子有很大一部分时间,他们两人各占一角,他处理着他的公事,她背着巨大的落地窗伏案画稿,偶尔翻阅资料,咬着笔头想点子。有时画得烦了,就开始一张一张的揉纸团,丢得满地都是。每到这个时候,蔺沈都会抬眼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她立马老老实实把一地狼籍收拾干净。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关枚他们一众颇受刺激。   考试前一天她宿在漱园,蔺沈送她来学校时险些迟到。她慌忙冲进学校时,平时对她一向和善的大爷目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宁浅浅没多想,匆匆打过招呼就离开了。但后来进了院里之后她才开始发觉不对劲,因为几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藏着小心翼翼与难掩的鄙夷。她心下微沉,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这时电话忽然响起,宋昭然焦急的说:“去公告栏。”   公告栏外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正兴致勃勃津津乐道。有人啧啧惊叹也有人刻薄冷嘲热讽。但他们看到宁浅浅,就像忽然摁了暂停键的CD机,自动消了声,纷纷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宁浅浅心口如同压着千斤鼎,太阳穴隐隐抽痛。越走近,那刻意放大的图像与文字就越清晰:震惊!S大建筑系系花宁浅浅竟是黑道老大的地下情妇!有图有真怕!   下面附了数十张她与蔺沈照片,每一张都能清晰看清她的脸,而蔺沈多半只截了个半身。这些相片有的是蔺沈来接她时捕捉的镜头,有的是去吃饭,最其中一张竟是在新宿的那次,蔺沈抚着她的衣领,因为两人身高悬殊,所以蔺沈只照了一个下巴……   宁浅浅手脚冰冷,心脏紧缩,在众目睽睽的有色眼睛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将公告栏的照片撕下来,佯装镇定的退出人群。   她陡然心如死灰,这样刁钻的摄像角度,非专业人士是做不到的。   她推开宿舍,夏木与卫小阳震惊回头看着她,以至于忘了关闭校内的BBS。校网上关于她的贴子筑起了高楼,全是一片谩骂之声,其中不泛虚荣拜金小三可耻之类的骂名。   宁浅浅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抱着双肩蹲在地上发抖。她不敢在人前失态,因为众口铄金,只要她稍微变得不理智,就是坐实了罪名。仿佛身后随时随地都有无双眼睛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步一步处心积虑催毁她现有的生活。到底是谁?她还可以信任谁?   流言铺天盖地,像雪花片,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就连自己的留下的脚印也瞬间被淹没。举步艰难,无处可逃。内心的建筑被无情压垮,再也无法负荷这铺天盖头的重力。   宋昭然焦急的敲着门,“浅浅,你给我出来!”等了许久没反应,她只好一脚将门踹来,入目便是大淌大淌的鲜血,宁浅浅靠在白瓷墙上,手上还抓住一片细薄的刀片。   尾随而来的夏木吓得大哭,完全没有主意,“浅……浅浅……”   宋昭然脸色发白,飞快将她拦腰抱起,朝夏木吼道:“叫救护车!”   宋昭然随手扯了块被单把宁浅浅裹住,回头凛冽的盯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室友,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管你们怎么看浅浅,但如果你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就别怪我宋昭然不顾姐妹情面!”   宋昭然在侧门截到了救护车,因为正是大考时间,所以并没有惊动其它同学。宁浅浅那一刀切得极深,导致流血不止。宋昭然眼睛微红,揉了揉她的头发,哽咽道:“宁浅浅,你这个傻子。有勇气对自己下刀子,怎么就没勇气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宁浅浅脸上毫无血色,眼眉没有挣扎的痛苦,只是像睡着了一样的安静。或许会永远这么安静下去。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俗尘之人都在这个网罗里挣扎求生,这是一生必经,也是世道循环。宁浅浅,你也不能幸免。   宋昭然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浅浅,生老病死,你只能是老死,而不是轻生。”   宁浅浅被推进手术室后不久,那个男人卷着一身肃杀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长像好看的男人。   “你是宋昭然?她怎么样?”他的目光阴狠,强悍如宋昭然也隐隐生出几分骇然来,“正在抢救,结果还不知道。”   蔺沈在手术外的椅子上坐下,青筋暴凸,显然是气极。关枚与陈梓相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陈梓轻声说:“大哥,宁小姐不会有事的。”   蔺沈闷不吭声,微微闭了闭眼,声音已恢复冷静:“你们先回去,不用在这里陪着。”   将近三小时的手术,宁浅浅终于被推出手术室。主治医生朝他们点头微笑。   蔺沈如同石雕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站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开。宋昭然惊讶的看着他的背景,她实在是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宋昭然一直陪着宁浅浅,直到她醒来。她茫然的睁开眼,看到宋昭然眼泪就落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宋……我好累……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刀子割下去之后,痛疼却像是甜蜜的毒药,她忍不住沉溺,那种沉粹的痛,没有负担,没有杂质,只有一种从身体漫延在心口的麻痹与安然。   俗世纷杂,瞬间倾塌。   上卷 第30章 无法逃离的罪恶   “其实我是一个胆小鬼,我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宋宋,我真的很害怕。”许久之后她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幽幽说道:“爷爷从小就教导我怎么做一个自强自爱的大家闺秀。他送我去学钢琴、画画、借鉴、西方美学、插花……爷爷骨子里其实很传统,要是让他知道我做了这么有辱宁家门风的事,不知道会有多心寒。从小到大宁家唯一真正疼我的只有爷爷,是他第一个教我写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对我说:宁宁,你长大了,我尊重你。在家破时,他第一个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说:宁宁,好孩子,爷爷会保护你……如果爷爷醒来知道这肮脏的一切,他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宋昭然轻轻拍着她的肩:“宁爷爷不会知道的。即使以后知道了,他也会原谅你。因为你是把自尊与骄傲放在心里面的,这份重量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   即使明知道宋昭然的话里安抚成份居多,但死寂腐溃的心口仍透出一丝光亮与宽恕。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出口纾解心中的罪恶而已。爷爷说,女子三从四德,从子从夫安份于室……谆谆教导她一直铭记在心,也一直把这些当作指引前进的明塔。所以当年她尽管和林嘉南亲密无间却顶多也不过牵手蜻蜓点水的亲吻,从来没有想过越逾雷池。直到那场变故,直到蔺沈强势的介入……   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用这般绝裂的方式来终结这一切。只是当时身处泥沼,沼泥已快没顶,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如今想来,却是后怕。她的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已经基本使不上力气。即便是简单的活动手腕,也会如皮肉撕裂开来一般的痛。   下午夏木和卫小阳来医院看她。夏木红着脸,有些局促,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反观卫小阳,她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宁浅浅看到她们有些尴尬,假装轻松的说:“对不起,吓着你们了吧。”   夏木狠狠的抹了一下眼角,捶了她一记;“死浅浅,没有潜质学人家玩什么刀子!”   宁浅浅承受着她如棉花的拳头,心里变得格外软柔。至少,她没有用鄙夷的目光看她。   卫小阳坐在宋昭然旁边,沉默了半晌才认真的问:“那些事都是真的?”   “卫小阳!”宋昭然厉声阻止,眉头随着皱起。   宁浅浅浅笑一瞬凝固在脸上,眼睛大而黑有些无助和委屈。   夏木不安的瞅着她们,不知所措。   气氛一下变得瞬硬无比。   卫小阳轻飘飘的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做过的事没必要遮遮掩掩。这些年我们对你也算掏心掏肺,视作至交。而你呢,就像一只不会开壳蚌,总是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你到底把我们当作什么?”   卫小阳的厉责如同冬日里一桶冰水,尽数浇在她头上。十八岁之后她就失去信任的能力,因为人情冷暖过、河折桥的事她经历的太多了。她不敢再相信别人,因为有了相信就会有伤害与依赖,而依赖等于脆弱,人一旦开始脆弱就如同在慢性的自我灭毁。   而她,毁不起第二次。   她睫毛轻颤,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还能说什么?除了抱歉,她什么都给不了也保证不了。   宋昭然深叹了口气,站起来:“好了,就算兴师问罪也麻烦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浅浅,你先休息,我们晚一点再来看你。”   卫小阳深看了她一眼,和夏木一同出了病房。   她们走后,宁浅浅出神的望着窗外。外面炎炎烈日,叶子没精神的蔫着,热浪卷着泥土味滚滚迎面扑来。新闻联播里漂亮的主播面无表情的陈述着全球升温,雪灾刚过旱灾又来,天灾人祸继而不断的信息。而在天灾面前人类如同蝼蚁,拥有再强大的手段也不过是它颠覆之后手中的一摊黄土。   傍晚,宋昭然来了,她说:“江楠不在学校,教导处说他请了三天假。”语罢就沉默起来,宁浅浅知道她在想什么。   宁浅浅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但心里面却早已摇摆不定。   宋昭然说:“你认为是巧合?”   宁浅浅沉默不语,说实在的,她根本就不了解江楠。她所知道的也与大家所认知的一样,况且那天在他宿舍看到的那个视频背景也出现在照片里……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如果是故意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看到她太过纠结,宋昭然揪了揪她的脸,轻松说:“等他回来不就真怕大白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   宋昭然买了食物回来已是天黑,在门口遇到了之前在蔺沈身边那个斯文男人,他朝她颔首:“麻烦宋小姐稍等一会。”   宋昭然立即明白过来,知道蔺沈在里面。她将东西交给他,“浅浅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待会麻烦你交给她,我有点事先回学校了。”   陈梓微笑接下,“宋小姐放心,我会的。”   宋昭然心想是不是姓蔺身边的人都这么另人讨厌?这男人客气而礼貌,但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刚要离开,就听到宁浅浅尖叫。她一惊旋身忙去拉门把,陈梓截住她,仍是一派和气:“宋小姐别冲动,大哥不会伤害宁小姐的。”   宋昭然手肋一顶,将他的手挡了回去,面目沉冷:“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陈梓不以为意,仍旧不惊不怒:“宋小姐,恕我不能从命。”   陈梓如何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刚到他下巴的女生身手居然如此了得,而且……呃,出拳不意,专攻他的“脆弱”部位。   宋昭然踢开门进去时就看到宁浅浅赤脚抱膝缩在角落里发抖,脸上泪痕未干,手腕处还浸出丝丝血迹。而蔺沈一脸鸷气,站在一侧目光如刀的盯着她。   “浅浅。”她一唤,宁浅浅空呆的眸子转了转,跌撞的冲过来往她身后缩,咽呜着:“宋宋,我不想看到他,一点也不想。”   蔺沈目光陡寒,咬牙切齿:“宁浅浅!”   宋昭然安抚的摸着她的头发,看向蔺沈:“蔺先生,还希望你配合。浅浅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蔺沈状似未闻,只是盯着宁浅浅一字一顿的说:“宁浅浅你如果真那么想死,来找我,我亲自动手。”转身大步离开,门被大力的甩上。   宁浅浅呆呆的流泪,宋昭然叹息:“其实他……”   宁浅浅捂住耳朵:“我不听不听不听,什么都不想听!”   “难道不听就能抹煞这些事实吗?”   宁浅浅侧过身子,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你根本不了解他!这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他之前答应不会干涉我在学校的一切,可是他反悔了。他要毁了我!只要让我在学校无法立足,就能顺理成章的钻进他为我量身打造的笼子里当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明天,更没有未来……”   “这只是你的猜测……”   宋昭然看到她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但不可否认她分析的不无道理。像蔺沈这种人,是不会让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何况是……   因为宁浅浅的精神高度紧张已濒临崩溃边缘,所以医生开始给她注射镇定剂,强迫她安睡。宋昭然不知道那天蔺沈跟她说了什么对她的神经刺激那么大。只是后来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第四天一个漂亮女子来给宁浅浅办了出院手续。宁浅浅很安静,不怎么说话,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那女子礼貌客气的跟宋昭然道谢,将一言不发的宁浅浅塞进车里,驶出了医院。   “看来你跟那医院挺有情结的,动不动就上这里小住几天。”白芝陈述中带着一点嫌恶与幸灾乐祸。   宁浅浅眉目不动,专注的望着窗外:“可是,每一次当司机的都是你。”   白芝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猛得踩足油门,车子倏得飞了出去。   宁浅浅又不冷不淡的开口说:“这段路时速不能超过60,而且前面一百米处还是电子探头。”   白芝觉得这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是魔鬼,她能轻而易举的把所有人折腾得人仰马翻。   可偏偏有人乐意被她这么折腾。   漱园大厅里坐了好一些人,烟雾迷绕,个个神情都不怎么清爽,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   宁浅浅一进来,众人都看向她,一时都没有说话。蔺沈眯着眼抽烟,隔着烟雾朦朦胧胧的看她,见她被烟味呛得脸色苍白,才淡声说:“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上楼去。”   宁浅浅单薄的背影从楼梯口消失,蔺沈才碾灭了烟,缓缓开口:“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一个大汉搔头郁闷的说道:“大哥,我们这一帮喊打喊杀的粗人,做正经生意……哎大哥,真不行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些都是蔺家各堂口的管事,有的甚至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让他们去经商,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脑袋了事。   陈梓适时开口:“大哥的意思只是重心转移,当然短时间转行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也不符合江湖规矩。大伙都知道,在道上混就是一条不归路,在刀仔上舔血讨生活,幸运的能安了此生,不幸的或许下一秒就被人干掉。弟兄们都是明理人,应该知道怎么权衡。”   上卷 第31章 人人都可能是内鬼   蔺沈说:“大家兄弟一场,毕竟人各有志,我蔺沈也不阻各位财路。如果有哪位不愿意继续留在蔺家,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   此言一出,大家神态各异。话虽如此,但这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因利益脱离本家如果再觅别家是无法得到重用的。也就是说有可能此半生就庸庸碌碌的给人使唤,或当打手,再无出头之日。所以一般人不会选择轻易脱离本家。   “大哥不是说了吗?场子继续营业,大伙收敛一点不惹事就成。大哥仁义,兄弟我们当然力挺,大伙说对吧?”   气氛一下热腾起来,不论里面藏着多少真心或假意,至少在表面上,大家的意志已经达到了一致。   各管事散了之后,陈梓、关枚与齐飞跟着蔺沈一起进了书房。   蔺沈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头,坐在皮椅微微阖着眼。   陈梓说:“大哥,你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不如先休息一会?”   蔺沈摇头,“那些人面上臣服,但心里面不知藏了几套心思。如今世道不如从前,当局地下工作做了那么久,已经开始慢慢收网,如果到时蔺家没能敝清,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前些日子听说当局派了代号为“M”的探角混进了道上,M的资料已经被当局消去,根本无从查起。如今的状态就是敌在暗我们在明,这种模式对我们很不利。”   蔺沈掌握的都是第一手资讯,所以能在最短的时间能做出明智的决策,将被动扭转成主动,从而钳制住某一些人。蔺家的人对他此番作为再不满,但明了他的行事作风也不敢掀起什么大风波来。况且上次王猴的事适时的给那些倚老卖老的前辈们打了一剂预防针,违背蔺沈的下场往往会比死还要惨上好几倍。   其他三们也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据知情人士透露,M之前在国家秘密组织受训,是个非常利害的人物。他并没有经过正常通道进入S市,也没有在警署入档,与他接触的只有当局的一个高级官员。但这个官员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切都是摆在门面上的问题,只有陈梓知道即使没有当局的压力,蔺沈也会设法将自己漂白。当局不过是一个契机,让计划提前走得更顺理成章一些而已。记得那天在美国,大哥第一次醉酒后跟他说过:“总有一天我会离开那个沼泽……当年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我死了她会害怕……在这道上混,总有一天运气会用完……”   蔺沈是陈梓最佩服的人,他永远强悍如天神,像什么都难不到他似的。但惟有面对那个人时,千般硬气万般狠利都变成了无可奈何与后退容忍。   或许……是因为亏欠吧,但如果是亏欠,她岂不是欠他更多?但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有大哥自己知道。   宁浅浅开始排除蔺沈的触碰,看他的目光又恢复了从前一般的戒备。蔺沈这次没有对她用强,只是在漱园没什么好脸色,经常外出半夜三更才回来。宁浅浅每天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与关门的声音。两人之间如同冰冻三尺的寒冰,谁也不肯低头。   洗浴时她都会被手腕上蜈蚣般丑陋伤疤给吓到。所以她带上了护腕,将伤疤藏起来。   自医院回来后她开始彻夜不能眠,久违的钻疼又开始半夜来访折磨她的神经。她偷偷找来安眠药,但才服了两天,就被蔺沈搜走。   二周后,她回到学校。来往的同学对她指指点点,但奇怪的是她的情绪既然没有多大起伏。   没有捅破那张纸时,想着被捅破时天一定会塌下来。可是真正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反而什么都不那么在乎了。即使在乎又能怎样?世人不会放过她,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也没有更好过一些。   她把作业交到教授那里,那个头发发白的老教授眼底的失望与婉惜让她心底发涩。他说:“小小女孩学什么不好,怎么那么糊涂……”她无地自容狼狈逃走。   她在西园湖边等江楠。没有躲到阴凉的地方,直接坐在阳光底下,晒得脖子火辣辣的,而随着热气从湖水中蒸发出来浓腥的味道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正在慢慢腐化。若是有一天地球灭亡了,或是外星进攻地球,又或者人类越来越依赖的电脑电器忽然有了自己的思想,那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样子?   恐怕又是一起又一起的世界大战暴发,不同的是,不再是同类残杀,而是抵御外侵……   江楠身着白衬衫牛仔裤,长身立玉,如果他生在古代,一定是一个玉兰之姿的玉面郎君。   他把她拉到荫凉处,眉头微皱:“这么大热天你怎么还跑去晒太阳?”   宁浅浅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半会儿,江楠脸色变得有些红,“怎么这么看着我?”   宁浅浅抿唇,目光投向湖心:“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相识也快三年了吧,可是江楠,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来不曾了解过你。”   江楠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些?”   “那三天你为什么请假?”宁浅浅的目光渐渐锐利,咄咄逼人。   江楠脸色微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怀疑那些相片是我放的?”他的脸涨得通红:“宁浅浅,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怀疑我的人品!”   宁浅浅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慌神,“江楠,我只是猜测,没有说一定是你。”   江楠不吭一声转身就走,宁浅浅心里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是她太唐突了,换了谁都会觉得伤自尊。如果不是宋昭然欲言又至的提醒,她也不会那么冲动。   宁浅浅心陡然一紧,宋昭然……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鸣震,屏幕上显示着:宋宋。她迟疑了会才接起,宋昭然说:“你在哪里?一起吃饭?”   宁浅浅回得很快:“不,不用了宋宋,我还有事,就这样,先挂了。”她攥着手机蹲在地上,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宋宋……   宁浅浅从西园走了很久才回到校宿区,汗水将衬衫浸得湿透,护腕下的刀口火燎燎的痛。她一抬眼就看到像一根桩子立在大烈日底下的林嘉南,白皙的脸颊晒得通红,身上的汗比她流得还欢畅。   他看到她时咧嘴笑,嘴唇干裂发白:“小宁子,她们说你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宁浅浅心一抽,细细密密的疼痛起来,“等我干什么?”   林嘉南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宁浅浅害怕。她转身就走,“如果没事,就回去吧。”   林嘉南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像以前无数次她赌气一样。   地面蒸蒸而上的热气似乎要从脚心灼出一个洞来。她心底陡然无比烦躁,朝他吼道:“林嘉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林嘉南张了张嘴,微微敛下眼,委屈的像一个孩子一样。宁浅浅突然觉得他讨厌极了,与钟了珍藕断丝连不说又跑来跟她纠缠不清。他在国外呆了几年,其它没长进,一脚踏两船的功力倒是渐长。再说那天在漱园双方明明都已摊明,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她快步往外面走,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要去哪里。宗义路、小食街、百货公司……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晃,只为甩掉后面那个人。心里有个地方越来越堵,几乎快把她逼得窒息。   但林嘉南丝毫没有被甩的自觉,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直到宁浅浅在某个巷口蹲下抱头痛哭时才不知所措的停下来。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都换着法子来折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宁浅浅心里像无数根针在挑刺,每一下都逼得她现原形。   林嘉南红了眼眶,弯腰去搂她却被她一把挥开,“不要碰我!”   林嘉南握拳跪在她对面,用蛮力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液体滴进她的脖子里,哽咽不成声:“小宁子……小宁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让你这么难受……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才跟着你……如果你不喜欢我走就是了……小宁子……”   父亲死时,她披麻带孝也没有流一滴泪,因为知道眼泪是最无济的东西。可是如今她的神智就像一根磨损了的琴弦,音调不准频频失控。她不知道自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像一个情绪不受控制的病人,时不时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记得还在住院时,她无意间听到医生与宋昭然谈话,医生说她患了轻微性的忧郁症,建议她及时去看心理医生,不然留有隐患以后就难根治。   忧郁症,或许她真的病了,应该听从医生的话去看心理医生。   上卷 第32章 灵异事件   林嘉南的手机不依不挠的响起来,他一言不发将电池抠下来扔在一边。宁浅浅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些无关紧要的电话,不接也罢。”   两人并肩坐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广场中央的台阶上,身边人来人往,他们一人一罐啤酒,不顾别人怪异的眼光,自顾自的喝着。   宁浅浅不曾料到她还会有机会和林嘉南心平气和的喝酒。具体是为什么,她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他恰好撞见她的脆弱,又或许是因为他是她曾经最亲密最默契的人……只是年青时的爱恋终于在时光的洪流中化为尘土,长大后的他们,踩在朋友的界限,用回忆系带,维系的也不过是种不近不远的尴尬关系。与林嘉南,也不过是在穷途末路上挣扎。最终还是会各奔东西,相忘了江湖。   他们身后还放着几听啤酒,被烈日烤得炙热,宁浅浅一度担心它会因为气压过大而绷爆开来。但是它们没有,它们远远比她预想的要强韧。   林嘉南说:“你记不记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也是在这个广场。当时这里正在举办一个歌星的签售会,我们糊里糊涂的被挤进人群,然后不小心失散。”林嘉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轻笑。   宁浅浅还记得那个歌星是当年红极一时的明星,拥有狂热粉丝成千上万。他们被疯狂的粉丝群挤散,宁浅浅一转身就没有林嘉南的身影。站在汹涌的人群中,她拨开人群到处找他,吓得几乎快要哭出来。后来还是林嘉南先找到她,紧紧的搂进怀里说:“白痴,跟个人都跟不紧。”   并不是多少美好的回忆,但他那焦虑的模样与微颤的嗓声却让宁浅浅记了好几年。就连他当初背叛离开,她也一遍翻出这些回忆来安慰自己。   只是回忆再美,没有了防腐剂,也会有腐烂的一天。   宁浅浅看着各式各样的腿从眼前晃过,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这些陈年旧事早不记得了。”   林嘉南明显有些失落,但仍保持着笑意:“很多年了,你不记得也不奇怪。”隔了半晌他才说:“你跟蔺沈,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奇怪又莫名。宁浅浅不解的看向他,她和蔺沈能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说那件事,怎么办?听说学校打算介入处理。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没问题吗?”   “兵来将挡,水里土淹,船到船头自然直呗。”宁浅浅苦笑。学校迫于压力,打算肃正校风,所以对她的处分很快就会下来。要么记过,要么开除学籍,好坏也不过如此。   两人开始沉默。时间的横亘此时越显得明显,如果还是当年,就是一个小事情也能拌嘴好几个钟。   宁浅浅站起来:“谢谢你,我好多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我做不到。”林嘉南平静的回绝。   宁浅浅觉得没有必要与他争执,“随便你。”然后消失在人群。   屠格涅夫说;初恋,那是一场革命:单调、正规的生活方式刹那间被摧毁和破坏了;青春站在街垒上,它那辉煌的旗帜高高地飘扬,不论前面等待着它的是什么,死亡还是新的生活,它向一切都致以热烈的敬意。   革命总有一天会结束,剩下的也不过是曾经的辉煌而已。   一身酒气当然不能回漱园,宁浅浅回宿舍洗了澡,然后去教务处领补考申请。但巧得是她竟在教务处见到了钟了珍。   那时已有一部份学生提前陆续离校,钟了珍在里面轮值。她毫无芥蒂的朝她微笑,好像两个人从来没有心结一样:“浅浅,你是来申请补考吗?”   经过上次,宁浅浅对她的笑脸有些悚然,敷衍的点头,不愿和她多谈。   钟了珍让她填了资料,然后就拿去复印,或许是走得太快的缘故,脚一葳撞到身后那排文件架上,搁在最上层足有几尺的硬壳就这样朝宁浅浅劈头砸来。宁浅浅卡在办公桌与墙之间,根本避不开身。就在她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一只手硬生生将她扯出来,她步履不稳背部撞在门板上,她痛得闷哼了一声。   钟了珍花容失色的跑过来,拉着宁浅浅的手:“浅浅,你没事吧?”   宁浅浅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她刚刚已经深刻的领教了这女人的利害与城府,如果刚才不是有人拉开她,那么大叠文件砸下来,就算不能要了她的命,也会弄出个三级残废。   思之及,她才想去出手救她的人。那个男人倚在门口,二十五六的样子,长了一幅让人看着十分舒服的皮相,穿着白色的褂子。看上去就像一个专骗小朋友打屁屁针的黑心医生。没办法,宁浅浅对医生一职一向没有好感。   那个男人忽然从大白口袋里抽出一张花俏的名片递给她,很职业意味的介绍:“同学,上面有我的联系电话、职业、身高、体重、爱好……如果有意的话,给我电话哦!”   宁浅浅看着那张花花绿绿的名片有些傻眼,姓名:宫宫;职业:兽医……   公公和兽医……   她嘴角抽了抽,他这那里像兽医,完全像是那种做特殊工种的地下工作者嘛……   她知道这样去论断一个人很没礼貌,状况那人还是她的恩人。她庄重的把卡片收到包里,伸出手:“我叫宁浅浅,刚才真是谢谢你。”   宫宫随和一笑,冰凉的手指和她的手掌碰了下就移开了,然后抬脚跨进教务处。钟了珍已经正在收拾一地狼藉,宫宫笑眯眯的接过钟手里的厚重文档,“怎么能让美丽的女士干这样粗活呢?”   钟了珍低眉顺眼的道谢,忽然脚下闷痛,一本钢制的文档不偏不倚的砸在她大脚指上,她痛得险些跳起来,但碍着形象,硬生生的忍下了。宫宫一脸关切,倾身过去扶她,怀里的文档全部往她脚上砸。   钟了珍咬着唇痛得梨花带雨,再迟钝也知道宫宫是故意在整她。   宫宫没有给她反攻的机会,很洒脱的直起身挥了挥身上的灰尘:“卡!收工!”然后拉着目瞪口呆的宁浅浅离开。   出了楼,宫宫忽然抖出一张纸在宁浅浅眼前晃了晃,赫然是她的处分报告。他哪个时候拿的?她怎么没发现?   “你怎么有这个?”   “当然是顺手牵过来的呗。”相对宁浅浅的震惊,宫宫神情自若满不在乎,“原来你就是宁浅浅,照片比本人好看多了。”   这人说话可真损。而且出手一套一套的,她都要怀疑他的职业了,比起那兽医,角色扮演与梁上君子似乎更靠谱一点。   跟宫宫说话宁浅浅感觉像是在扫雷,所以她尽量酌字酌句,不触到雷区:“宫宫,你也在S大任教吗?”   他想了想,认真的说:“我不告诉你。”   宁浅浅:……   真不好沟通。   宫宫明明和她并肩走的,但走了一小段路宁浅浅发现他不见了。敢情是大白天撞鬼了?宁浅浅心里发寒,太诡异了吧……   但无论如何,这次钟了珍终于遇见对手了。   回到宿舍宁浅浅无意间向室友打听起宫宫这个人,夏木一听惊叫连连:“宫……宫宫?他是不是穿着一件大白褂子?”   看到夏木那乍青乍白的脸色把宁浅浅弄得心惊肉跳:“你怎么知道?”   夏木拍案:“好家伙,浅浅你肯定是见鬼了!宫宫大人以前是S附大医学系第一批大学生,据说宫宫是那一批学医的同学中成绩最好的一个,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读研的时候,突然猝死在学校。对了,以前S大附医大的旧址就在教务办那边。”   宁浅浅听得毛骨悚然,“不会那么邪门吧?”   不知道是不是夏木的话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宁浅浅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心底发毛。   夏木说:“要不去通灵寺给你求一道护身符?”   宁浅浅摆手,“算了吧,或许是我的幻觉吧。那里有那么巧的事?”   她并不是神鬼论者,虽然有些毛毛的,但也没有怕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宋昭然回来时宁浅浅正在为备考作准备。她直接走到宁浅浅身边,垂眼看了她一会,忽然冷笑一声,甩门而去。   夏木和卫小阳一脸惊诧,都望向宁浅浅。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浅浅没有抬眼,手不断继续划着重点。但是心里被宋昭然搅得乱槽槽的,宋昭然是一个多么敏感通透的人,她怎么会猜不透她的想法?她那么生气……   她真的错了吗?索性收了课本,收拾了几本课本回漱园。   上卷 第33章 各藏心思   跃廷太子爷单无贺的倒来,在跃廷内部引起了不小骚动。跃廷起初是是家族企业,但后来日渐壮大,就启用了董事策略。如今单氏是跃廷最大的股东,其它零散小股都掌握在其他股东手上。   跃廷是S市屈首可指的大企业,即使是小股东一年下来的分红也是十分可观的。之前单箸搞霸权,小股东为了自身利益不得以而拥之。如今正牌太子爷回来了,他们个个倒为站在那一方而举棋不定,都在观望局势。只怕自己一个小心靠错了人,被踢出董事局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是安排正常程序,太子爷子继父业,天经地义且名正言顺。虽然单老将军放话不管跃廷,但从这几年对单箸越来越生疏的情形来看,他对单箸这种做法很不满。至少立场上是站在孙子这边的。   而单箸,在前总裁逝世之后,跃廷都是由他一手打理。在公司培养的势力已经盘根交错,扎根极深。如果要让他禅让权柄再将余根拨除,那明显也是不可能的。   两方各有优势,实在很难定夺。   太子爷虽然有一定的生意头脑,但所谓一个诸葛亮抵不过三个臭皮匠,他一人作战,在单箸眼里就如同蚁蚂掀大象,不自量力。   单无贺在公司掌控市场调控,但几乎全公司都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闲职,压根接触不到公司核心。单箸的做法大家心照不宣,日日将太子爷侍候好了,供着养着不惹恼他就算是万事大吉。   单无贺倒是由着他们鞍前马后,日子惬意的很。他记得爷爷说过:“真正的利剑不出鞘时,它就等同于一截破铜烂铁。有时太过锋芒,被割伤的反而是自己。”   晚上约了Ryan吃饭,他思忖着穿什么衣服。但反应过来又不免失笑,只是去吃个饭,又不是约会,他那么上心作什么?   约在香格里拉,他先到。好一会才看到Ryan慢悠悠的穿过旋转门朝他走来。他今天看的是件深色衬衫,领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   他一坐下就喝了一整杯清水,然后笑着问:“贺子,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   单无贺招来waiter,点好了餐才应:“你是贵人事儿多,一天到晚跟着Brian东奔西走。我再不约见你的话,估计下次再到你都不认识我是谁了。”   Ryan嘻嘻笑,忽然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那么,你是嫉妒了?”唇几乎擦到他耳廓。单无贺心里无端生了丝丝酥麻。他微侧脸与他四目交结:“没错,是有一点。”   暧昧的气氛瞬息在两人之间弥绕,Ryan首先撇开脸,懒洋洋的戳着拼盘里的西兰花,“可惜。”   单无贺收回心神,“可惜什么?”   Ryan展颜一笑,“可惜,你不是我餐盘中的菜。”   “那你餐盘中要什么菜?”单无贺开了香槟,倒满与他碰杯。   “那得要看心情。”Ryan一开始吃东西就不怎么爱说话。他用刀叉的样子十分考究且优雅。单无贺不得不承受,看他用餐是一种享受。   “对了,前些日子笑面狐有好几次向我打听你。你们俩几时变得这么熟了?”单无贺捏了干净的帕子去拭他嘴边的酱汁。   “偷偷摸摸就熟了呗。”   单无贺知道他这时敷衍之词,他既然不愿讲,他也不好追问。   用了餐,约了容二他们去夜总会喝酒。容二对此类活动一向热衷,和Brian开着保士捷一路杀过来。在这间夜总会单无贺他们有着自己的专属包厢,容二与Brian各搂着个样貌清纯的女生进来,嬉皮笑脸的指着他俩就骂:“俩没良的,自己吃饱喝足才想到哥儿我们。”   “原本我们的容二少还没“吃”饱啊。”单无贺作势起身叫服务员,立即被容二拦住,皮笑道:“嘿哥们,说笑呢,干嘛那么认真?”说完反身去搂女伴,却见女伴盯着Ryan犯花痴,大少爷脾气一上来一手挥开她:“看什么看?小爷还没让你看够吗?”   那女生被他吼得一愣,不吱一声的坐在他的身边,轻声轻气的哄着。   Brian笑得很欠扁:“容二啊,这有什么好恼的。我们家Ryan长得水灵动人那是公认的事实。你没被人当作盆栽背景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容二怒吼一声与Brian打作一团,“敢取笑小爷,你找死!”他们打闹都是动真格的,一拳一脚直接往对方身上招呼,把两个MM吓得一愣一愣的。   打过瘾了就笑作一团,任意取笑对方,从硬暴力转换为软暴力。   单无贺与Ryan早已习惯了他们特殊的表达方式,直接将他们无视到一边不闻不问。在他们的唇枪舌战飙升到了某个阶段时,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笑面狐和阿习。   笑面狐豪爽的招来服务员说:“把那瓶珍藏的Lifite拿上来。”   单无贺笑:“狐哥好大手笔,那Lafite可是这儿的镇店之宝,要是这么给我们哥几个糟蹋了,徐爷责怪下来可不好。”   笑面狐春风得意,双手打开靠在沙发上,“那不碍事。”   徐爷做成了南美那单生意,笑面狐无疑是最大的功臣。徐爷大手一挥,将附近几家极为吸金的夜总会拨给他打理,现在在徐家,笑面狐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酒送上来,笑面狐首先敬了Ryan一杯,“待会方不方便单独说几句话?”   名酒不亏为名酒,口感香酵,余味绵长。Ryan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舔了舔嘴角:“当然。”   笑面狐脸上有些发热,再给他续了一杯。单无贺状似不经意的挡在两人中间,低低的叮嘱:“Ryan喝少点。”   容二搭着笑面狐的肩:“狐哥怎么只想着敬我们小Ryan?我们小Ryan可是名草有主的人哦。”   笑面狐笑着与他碰杯:“容二少,你想到那里去了?”   几个各自聊天喝酒,Ryan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嘴角就泄露了一丝坏笑。   Brian与女伴浑然忘我的亲热,Ryan上前摁住他被打肿的额头,他闷哼一声脱开身盯着他:“小R,你不知道男人这个时候被打扰会死人的?”   “当然知道,但如果让阿伯知道你的“事迹”,你不但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Brian有些愣愣,“什么意思?”   Ryan拿起电话,“阿伯,Brian在这儿。”   Brian生不如死的接起电话,一边打发身边的女人走,一向不羁风流的Brian正襟围坐,像一个小学生听课似的。   电话里的老人气得拐杖敲得“笃笃”响:“小兔崽子,你竟敢带小R去那种地方?!带坏了他看我怎么收拾你!……”   Ryan品着酒支着下巴看着Brian出窘,Brian瞪了他一眼,唯唯诺诺:“阿伯啊,不……不是,是小R他……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Brian讲完把电话仍给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毒啊真毒!”   Ryan无所谓的耸耸肩:“种马,小心精尽人亡。”   到后半夜,容二嚷着要打牌。Ryan一般不参与这类活动,但他知道单无贺的牌技是几人中最好的,一夜几十万入口袋那是轻轻松松的事。容二这个消金的二世祖,输那点钱根本不在乎,反而越输越高亢。   打了几圈,笑面狐换了人接手,他和Ryan进了休息室。   容二腔调暧昧的说:“我看着笑面狐看咱小Ryan的眼神不对。单少,咱家小Ryan不会是喜欢那种黑道气质的悍匪吧?”   单无贺随手捏着一个“四条”掷过去,“你不说话没有把你当哑巴!”   容二捂住被砸肿的额角:“不带你怎么做兄弟的。我那是实话实说。”容二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也知道单少的脾气抱怨完就赶忙认错:“哥们我嘴贱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去啊。”   容二与单无贺穿开档裤时就认识了。容二的爷爷以前是单老将军的部下,后来退役了就捣鼓起生意。容二的爷爷对单老将军很尊敬,隔三差五带着孙儿上门探望,久而久之,单无贺就和容二混熟了。单无贺脾气一惯很稳,不容易动怒,会因一句玩笑话动怒更是前所未有的事。容二心里头透亮,但做兄弟二十几年,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彼此是最清楚的。   牌桌上只剩下碰牌的声音。单无贺显得心不在蔫,容二也怕失言必失,自动选择闭嘴。Brian也有些不在状况内。   上卷 第34章 神秘少年Ryan   休息室的隔声效果很好,而且有足够软柔的沙发。Ryan眯着眼听笑面狐说完,才缓缓说道:“我不想介入帮派的争斗。”   笑面狐急道:“你只在幕后,没有人会知道你。”   笑面狐知道他所担心的是什么?但他的确需要一个像他这样有手腕又懂计谋的为他做事。徐爷已渐渐倚重于他,摆明是肯定了他的能力。帮里其他人逐渐对他起了防备之心,背地里没少坑害他。笑面狐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让徐爷知道他不过是腹内空空的酒囊饭袋的话,那他估计离死期也就不远了。所以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他要为自己找一柄利刃。而他下意识把Ryan当作他财运亨通的贵人,念头一起首先想到要拉拢的人就是他。   Ryan依旧不紧不慢,“可,为什么我要帮你?你我相识不深,难道你就不怕我反倒你一耙?”   笑面狐被问得一愣,“我也知道我的请求很唐突,但凡道上认知我笑面狐的人都知道,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至于后一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你会出言帮我就是等这一天我能找上你。因为如果你要对付蔺沈,徐爷将是最好的跳板。”   Ryan目光一闪,他倒是小瞧了这笑面狐。既然被他看穿,他也没有再隐藏的必要。   “那好,不过在这之前,你得为我办件事。越隐秘越好,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   笑面狐闻言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在里面谈了许久,出来时外面已经散了牌,单无贺探索的目光一直落在Ryan身上。Brian睡得死沉不能开车,单无贺主动送他们回去。   凌晨三四点,四周一片漆黑,马路两旁的路灯像黑幕中的银河,一路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   单无贺开车不像Brian这么疯狂追求刺激与快感。他的车速平缓,就像在缎丝带上划行,连引擎发动的声音都似乎带有几分安抚人心的作用。Byan知道那是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在作崇。   单无贺给人一种很有安全感的感觉。   车厢里流淌着伊戈尔。克鲁托伊的曲子。有人评论这位俄罗斯有名的作曲、钢琴家是位真正的艺术家,因为他的纯粹。   伊戈尔?克鲁托伊的音乐总是恰到好处,不煽情也没有繁重拖沓,自然而然的流露抒情。纵使悲伤的旋律,也透着一丝破晓重生的希翼与明丽。   后座传来Brian的轻鼾。Ryan却无丝毫困意。他目光灼灼,侧脸望着窗外,玻璃上正好映出他那张熠熠发亮的脸。单无贺单手掌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即使习惯了夜生活,忙碌了一天又耗了将近一夜,铁打的身体也会无法负荷。   “Ryan,你们刚刚谈什么呢,那么久?”他状似不经意的问。   Ryan调了个姿势侧靠在倚垫上面向他,“就是你想得那样喽?”   单无贺眉头微皱,“我没想。”   “自欺欺人的男人。”Ryan忽然凑过去靠在他肩上,舒服的叹息:“贺子,你的肩膀靠着真舒服。”   她的呼吸痒痒的扫在他颈上,像轻盈的羽毛在心底刷着,又舒服又难耐。单无贺将他的头扳回去,镇定自若的说:“Ryan别闹,坐好。”耳根子却可疑的红了。   Ryan没有再捉弄他,眼睛定定望向浓稠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Brian的鼾声。   行程将近半小时,在一家酒店停下。单无贺皱了皱:“你们住酒店?”   Ryan开门下车,把Brian拍醒拖下来,“阿伯住在郊外,来回麻烦,住酒店挺好的,方便。”   Brian眯着眼拽住Ryan跌跌撞撞的往酒店大堂冲,Ryan被他拉扯得步履不稳,朝单无贺挥了挥手,“谢谢你送我们回来,电话联络。”   单无贺忽然快步跑上去,把Brian弄到一边,目光幽深难辨,“Ryan,你跟我说实话,你认识“M”这个人吗?”   “什么“M”?我应该认识吗?”Ryan表情再正常不过,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单无贺神色有些释怀和又有一丝复杂,把手从他肩上放下来,“随便问问,没事。你们早点休息。”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看着单无贺开着车子离开,Ryan才踢了Brian一脚,“别装了,快点起来。难道你还想我背你上楼不成?”   Brian睁开眼坐起,哪里还有半分睡意惺忪的样子?他拍了拍旁边的沙发,Ryan坐下,叹了口气:“看来单无贺开始怀疑我了。”   Brian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怀疑就让他怀疑喽。“M”?亏他想得出来。不过现在他多半把你当作“M”,这样对我们的计划反而有利。不过,小R,你非要这么肉麻兮兮勾-诱他吗?小心栽进去就出不来了。”   “Brian,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最快的途径也是最有利的武器。”Ryan语气坚定,但看上去并不开心。   “别忘了你现在是男人?而单无贺明显是个直男。”Brian有些讪讪,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诡异想法。   “直男也能掰弯。要不,你让我练练手?”Ryan笑得格外深意。   Brian拍掉他伸过来的手,“不说笑了,说正经事。阿伯说这个M在道上来无影去无踪,就连最利害的骇客都摸不到他的老底。现在道上知道M的人很少,但蔺沈肯定早就收到了风,准备息鼓养精蓄锐。但徐爷那边倒是日日笙歌到天明,在道上横行霸道。这次,你决定拿谁开刀?”   Ryan眼中厉光一闪,神秘的摇了摇手指:“再过一些时候你就会知道。对了,你刚刚说连骇客都探不到M的老底?”   Brian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Ryan支着下巴,“既然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   补考那天宁浅浅的头昏昏沉沉,最后考得怎样,连她自己都记不起个大概。但补不补考都是一样,校务处分告示拜宫宫大人所赐让她提前目睹了真容:开除学籍。   到四年纪还被开除,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齿。   走出教学楼被日光一照,她的头更晕了,看东西重重叠叠,坚持走了几步,眼前一黑。   醒来已在医务室,江楠坐在小床边上,很显然是他送她过来的。宁浅浅有些不自在,心里愧疚,呐呐的道了谢。强撑着要坐起,眼前又是阵阵发黑。   江楠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淡淡的说:“你贫血很严重,你先休息不要乱动。”说完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宁浅浅心下黯然,江楠肯定对她失望透顶,连跟她多待一会都不愿。   大约一刻钟,江楠去而复返,手上提着牛奶和巧克力。他插好吸管,把牛奶递给她:“喝点牛奶,吃些甜食,会恢复的快些。”   宁浅浅看着他那张汗津津的脸,心底热热的,“谢谢你……江楠。”顿了顿,把头埋得更低:“对不起……”   半天没听到江楠吭声,宁浅浅委屈的抬起头恰好对上他好看的眸子。她呆住。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的摸挲,“我很生气,但又气不起来。宁浅浅,你真是个祸害。”   宁浅浅如梦初醒,惊慌的躲开他的抚摸,脸色通红:“江……江楠,你……你……”可你了半天一个字都你不出来。   江楠虽言明追求她,但两人相处三年,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他突如其来的亲密,着实吓了她一跳。   江楠又恢复一贯表情,“待会我送你回去。”   在医务室休息了一阵子,校医就开始赶人,S大的校医实在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大叔。   她还没到宿舍就接到了蔺沈的电话,漱园的司机就在校门口等她。   江楠或许猜到了是谁,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宁浅浅抱歉的看着他,明知道他知道一切但还是忍不住欲盖弥彰:“那个,我有点事要回家一趟。”声音越来越低。   江楠抿着唇站在一边不吭声也不看她,过了半会才说:“你身体那么弱,他对你不好吗?既然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宁浅浅愣了愣,矢口否认:“他对我挺好的。”   如果她不惹恼他,他对她已经够仁慈的。   江楠笑了笑,认定了她是在自欺欺人:“如果真的辛苦,就离开他吧。那种人,是没有明天的。”   最后那句话如槌棒一样狠狠的砸在她心头,挛搐揪痛攫住她的神经。她想起了宁家,想起了爷爷,想起了父亲……他们精明如斯,依旧被那条所谓的道所吞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上卷 第35章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宁浅浅回到漱园,没想到关枚他们都在,正在等着她开饭。   苏妈是杭州人,能做一手出色的苏杭菜,特别是东坡肉,做得十分地道。十个男人九个嗜肉,关枚他们会留在漱园蹭饭,多半是冲着这东坡肉。   看着他们大快朵颐的模样,宁浅浅胃酸上涌,顿时有些反胃。蔺沈瞥了她一眼,对苏妈说:“苏妈,给小姐盛一碗汤。”   汤是闽菜中有名的佛跳墙,汤底清甜可口,补虚养生,调理营养不良。苏妈每次准备餐食的时候,都会煲好几种汤供她换口味,虽然有些她未免爱喝,但不可否认苏妈的细致,虽然她总喜欢说是先生吩咐的。   在漱园做工的佣人有数十个,但真正与宁浅浅接触的也就林管家与苏妈。而其他佣人都住在漱园的另一边,没有收到任务是不能擅自来主屋的。漱园占地很广,但若是说具体面积她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主屋位于漱园右侧,有一条大道直接通到门口。所以尽管她在漱园生活了快三年,对漱园的认知也只停留在主屋周围那一小片面积而已。况且,对于她来说,漱园只不过是她的工作场所,而作为一个称职的工作人员要懂得塞耳闭目。   用完餐,蔺沈他们去了书房。宁浅浅洗净身子,等着他回来。   蔺沈主动找她回来,一般情况都是因为他有需求。这是他们之间多年来的默契。自从他们冷战之后,他都没有碰过她。每天早出晚归,怕是去找其他的女人也说不定。以他现在的权势当然是不缺女人的,至今她也不明白,比她好比她顺从的女人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把她困在身边?   记得跟他第一年时,他待她很冷漠,有时甚至可以在他眼中捕捉到对她的恨意。他恨她,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想着既然他开不口赶她走,那她惟有自己去挑明。于是她找他摊牌说要离开,并承诺会想办法还清那笔欠款。   当初他救她于水深火热,她跟了他一年多,也该能偿还这份恩情。   蔺沈双腿交叠坐在书房里,吸着凉烟,然后说:“你用什么还?另觅金主还是勾引企业小开为你掷金或是出去卖?”他的语气轻而冷,让人不寒而悚。   她被他羞辱的满脸通红,那时她还不懂得如何藏拙,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你下流!”   蔺沈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眼底阴冷:“我下流?你又高尚到那里去?放纵堕落做协议情妇难道是我逼你的?别忘了,当初是谁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我说过,你会后悔!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他狠狠的咬上她的下唇,鲜血滴在她雪白的衣领上。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恶梦,也在她心里埋下了恐惧的种子。这个男人凶狠起来像一匹恶狼,随时会把她拆骨入腹。   ……   将近半夜蔺沈才开门进来,身上似乎还沾着几许水汽。他没关灯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手指一寸一寸的滑到胸前,极其耐心的轻揉慢搓。她惊喘,咬着唇闭眼忍住心底的颤悚,“先……先关灯。”   耳边掠过轻笑,像锋利匕首破风而来,冷极:“为什么要关灯?是怕看到我的脸失望?”他翻身压住她,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宁浅浅,你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宁浅浅被他眼底的戾气与狠绝吓得脸色泛白,挣扎着要逃开,却被他掐住脖子,一叠照片甩在她脸上,“你要怎么解释?”   宁浅浅看着这些散落在床上的照片眼睛渐渐瞪大,不敢置信:“你调查我?!”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赫然是她和林嘉南。从照片上看,他们像是上前一后在逛街,然后在巷口拥抱。但只是她知道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蔺沈青筋暴出,语气极力隐忍:“怎么,被人捉住把柄恼羞成怒了?你不是对他念念不忘吗?好,我让你明天就去给他收尸!”   “你疯了?!”宁浅浅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心底一片冰冷。他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疯?我怎么能不疯?”蔺沈目光仿佛粹了冰,然后掰开她的掌,把一支小巧的手枪放在她的手上:“你不是想自由,想和他远走高飞吗?好,我给你机会。”他抓着她的手把枪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只要你开枪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宁浅浅的手激烈颤抖,脸色死白。只要她轻轻扣下扳扣,蔺沈这个自私可恨的男人就会在这世界彻底消失,永远永远的消失……可是那把枪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端不起来。心一阵更甚一阵的缩紧,像罩在密封的盅里,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蔺沈领导着她的手扣在扳扣上,枪口更抵近胸口:“宁浅浅,你只有一次机会。”   蔺沈压着她的手指按动扳扣,宁浅浅满面是泪,他在逼她开枪,这个疯子,他真的疯了……   她的心揪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为什么……”   蔺沈淡淡的看着她满脸是泪的脸:“因为你毁了我!”   他的手指一施力,枪身微微往后挫,宁浅浅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猛得扭转了枪口的方向。   一声闷响,瓷灯碎了一地。   宁浅浅捂住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蔺沈没有动,握紧双拳,“宁浅浅,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你不要后悔。”   “啪”!这一巴掌宁浅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恨你!”恨他的残忍与自私。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将她逼到绝境,然后指着两条死胡同让她选择。无论她选哪一样,都是死路一条。   蔺沈眼眸深沉无波:“好,那就恨吧。”   她一拳拳砸在他身上,累了才靠在他胸前低泣,仿佛喃喃自语:“蔺沈,你错了。其实是你毁了我!”   蔺沈直直的看着墙上那副油画。十六岁那一年他为自己画下这一副画,把黑色涂料泼在画布上,一点一点的浸染涂黑,直到再也看不见亮点……   没有明天的。   那一夜,倾尽缠绵。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累得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望着怀里这个如同易碎娃娃的女子,她生得好看,眉目如画,笑起来的时候最动人。白瓷一般的皮肤如今点缀着青紫……   他的心口不知为何忽然疼痛起来,没有缘由的。   一直到成绩下来,校方的处分也没有下来,也没有任何人找她谈话。一个流言的杀伤力最多不过存在半个一个月,渐渐的也就平息下来。只是同系同学都开始不怎么搭理她,原来就淡的交情变得更加淡薄。   宁浅浅并不是太在意,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他们连君子之交都谈不上。   夏木与卫小阳即将离校,而宋昭然自从与她闹红脸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宁浅浅曾试着打她电话,但都是忙音,怕是正在气头上,不想接她的电话。   宁浅浅也为自己的独断后悔过。她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越亲近的人就会越让她失去判断和冷静,手足无措最后把所有事情搅得一团槽。宁晓是这样,宋昭然和江楠也是这样。   自从钟了珍之后,她就宋昭然这么一个知已。她也很想信任她,可为什么她要让她误会江楠?可是江楠……   整件事件就像一团搅在一起的线,怎么扯都还是到处死结。   在宿舍收拾东西时,她的导师找到了宿舍,直接领着她去见院长。宁浅浅知道该来的事情终于来了,这样反而更好,免得她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她的导师是个中年男人,平时待人挺温和的。但如今对宁浅浅说话时,语气里多少带点着轻视与怠慢。他语重心长的说:“待会见院长时认错态度要诚恳,全建筑系都看着呢。”   院长室设在三楼最顶的那间,雕花走廊两侧镶着两面宽镜,用来提醒教职工随时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走道偶尔遇上一两个教授,人人都是一副“我知道怎么回事”的顿悟神色,让宁浅浅十分不自在。   在敲响那扇门之前,导师整了整自己的领带与衣角,瞥了宁浅浅一眼,拍了拍她的肩:“好好认错!”   她为什么要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认错?宁浅浅敛下眼隐去眼底的不痛快,跟着导师进了院长室。   会客厅传来微沉冷静的男声,她愕然抬头往里面看去,恰好看到蔺沈那刀斧神工的坚毅侧脸。他仿佛也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一侧脸两人目光相接。   上卷 第36章 明知做戏   院长红光满面的站起来,腆着啤酒肚说:“蔺先生,这就是令妹宁浅浅吧。实在是对不住,是校方没调查清楚就妄下结论,还望蔺先生别忘心里去。”   不只宁浅浅目瞪口呆就连导师也一脸便色。她将目光投向蔺沈,她怎么成她妹妹了?如果她是他妹妹,那他们岂不是变态乱伦?宁浅浅冷笑。   蔺沈并未看他,而是对院长说:“作为浅浅的监护人没有及时提供完善的资料是我们的过失,很抱歉给贵校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两人打着太极,满口商腔。   院长亲自将他们送出院长室,蔺沈轻揽着宁浅浅的肩膀,他身材高大眉眼凌然,吸引了不少人窥探的目光。   宁浅浅极不习惯他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她想走快了几步避开他的攫制,但他放在她肩上看似松挎的手却稳稳的控制住她。宁浅浅无法,只想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并肩走到宿舍楼下。   他在楼下等,她去宿舍拿行李。   宿舍被夏木的魔手翻得一团槽,进宿舍像是在躲地雷。看到她进来,夏木兴奋的两眼发光,“楼下那帅哥是你家那位吧?天!好有型的男银~!”   宁浅浅不想谈他,敷衍了几句,提起行李和她拥抱告别。   远远就看到楼下有几个大一大二的女生拿着手机对着蔺沈猛拍,又跳又叫,花痴十足。   蔺沈阴沉着一张脸,显得十分不耐烦和……不自在。宁浅浅好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原本蔺沈也会有不自在的时候?要是在外面,他一记利眼扫过来,齐飞往他身边一站,十米里外怕只有苍蝇敢跑上去凑热闹。   蔺沈大步走过去接走她的行李,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牵紧她的手。他手上并不柔软,掌心与指腹都长厚厚的粗茧。她的脸颊有些发烫,这样与他大庭广众之下牵手还是第一次。况且还是在学校。   其实她隐隐猜出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论是他在院长面前的那番说辞还是之后的亲密举动,看似在帮她,实质是以退为进,既不违背他当初许下不干涉她在学校里的承诺,又能夺回主权,从而掌控她的一切。   纵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算计,但也不能否认,如果没有他在里面周旋,她不但会失去学位辜负爷爷的期望,还会在S大留下浓重的一笔污迹。   蔺沈的车光明正大的停在校门旁边的停车位。他似乎对某一样东西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偏爱,不论是Gucci还是路虎。自从上次被袭击那辆路虎被撞得惨不忍睹之后,他又让陈梓购买了同一款型的车,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一关上车门宁浅浅就说道:“我怎么变成你妹妹了?看院长那一脸奉承的样子,给院里捐了不过钱吧。”   蔺沈漫不经心的观看路状,“一栋楼。”   宁浅浅嘟囔了一声:“你真是疯了。”   蔺沈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是关枚的钱。”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是关枚的钱’。但回到漱园看到关枚哀怨又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有了丝顿悟。   看着蔺沈冷冷淡淡的,其实肚子的黑水不比陈梓少。他不动声色将关枚忽悠的晕头转向,大手一挥把家当拍在桌上,“只要大哥说话算数把明澳岛借我玩几个月,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关枚大放厥词。   蔺沈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下来,让陈梓把电子门禁卡给他。关枚兴冲冲的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标牌傻眼了,是‘明澳岛’没错,只不过中间加了一个“小”字,变成了‘明澳小岛’。   明澳岛与明澳小岛虽有一字之差却相差十万八千里。如果说明澳岛是海上的一颗明珠,那明澳小岛则是海上的一座迷宫监狱。明澳小岛是蔺沈最早买下的岛屿,而蔺家在暗处潜伏的精英都是出自那里。那里有着最恶劣的环境与条件,如果求生能力与应变能力稍差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在丛林中丢去性命。齐飞、陈梓和关枚都在那里放逐过,对那里的恐怖记忆犹新。   后来蔺沈着手修葺另一座岛并取名为明澳岛时,关枚不止一次鄙视大哥的敷衍了事。现在想来,敢情大哥当初是打得这个主意?   无视关枚生不如死的表情,蔺沈斯条慢条的说:“关枚,今年你的假期用完了。陈梓,你知道怎么做了?”   陈梓笑得眉眼弯弯,“关枚,‘渡假’期间个人名下的财产全部冻结移交,‘渡假’期满,可以交还。不过关枚啊,咱们这都是道上混的,凡是都有规矩,这保管费利滚利什么的,你多少应该表示一下的。”   关枚脸憋成猪肝色,陈梓这个落井下石的无耻之徒!   “大哥,钱你抽多少成都成,但是我可不可以不去明澳小岛?”   他腹诽大哥太狠了,原本以为可以去口水很久的明澳岛享受几个月的阳光假期,却不想一脚踏进贼船,人财尽失啊。   “两个选择,一个明澳小岛,另一个,七号监狱,二选一。”   七号监狱?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关枚绘声绘色吐槽着自己的遭遇,硬是逼出几滴泪花,想着宁小姐心软为他求个请说几句好话。对付大哥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只有宁小姐的话是最管用的。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宁浅浅听完之后伸了个懒腰,“说完了啊,那我去睡了。”   关枚被打击得不行,“宁小姐……”你的悲点真低。   宁浅浅是的确困了。蔺沈和陈梓一进书房关枚就逮着她像苍蝇一样的嗡嗡的说个不停,直催眠得她昏昏欲睡。   她大概也是猜得出关枚的意图,只是就算她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耐,蔺沈的事一惯不喜欢别人过问,就连他的得力助手都无法干涉他的决定,何况是她?况且蔺沈并不是那种会做一些无聊事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如果她猜得没错,蔺沈将关枚遣到明澳小岛,极大原因是关枚的自身原因。   关枚、陈梓和齐飞跟了蔺沈很多年,陈梓谦谦君子却腹黑,明显是笑里藏刀的典型,最善长的就是算计,他靠着自己的头脑上位。齐飞身手了得,枪法更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他于身手取胜。而关枚,在两人之间只能算是中庸,什么都略懂,却无一技精通。这样会很吃亏。自古以来能者居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蔺家不少人想上位成为蔺沈的左膀右臂,得以重用。而漏洞百出战斗指数中等的关枚首当其冲成为有心人取而代之的对象。   蔺沈看似冷淡,却极看重兄弟情谊,毕竟就算他有意偏袒也不能偏袒关枚一辈子,所以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让他变强。这些或许关枚不能参悟,但陈梓不会看不出来。既然他们都不言明,她又何苦自讨没趣掺合这档子外事?   自从长假以后,没有让人费神的设计图纸,枯燥无味的理论知识,也没有各种考核作品作业,日子彻底闲置下来,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没有蔺沈的特许她哪都不能去,所以只能待在这宅子里头。有时会帮苏妈打打下手,但苏妈一副诚慌诚恐的模样,原本还算麻利的手脚,因为她的缘故反而束手束脚起来。她并不想给这宅子里头的人添麻烦,毕竟她们的性质是一样的。所以自然而然就没有再去打扰。看到苏妈松了口气的模样,她心里倏地难受起来。   如果没有“蔺先生”那层光芒,她在他们心里也不过是一个落魂的千金,除了曾经荣华外,什么都不是。   宋昭然的电话依旧是忙音,宁浅浅拨着拨着就十分心慌意乱。说到底,不论那件事是否跟宋昭然有关系,她都不应该这么武断。这或许是她潜意识下达的指令,在她的意识里刷选出来嫌疑人她都会第一时间排除在外。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宁愿先抛弃背叛者,也不愿重蹈之前的覆辙。   她对别人有太深的顾虑,甚至曾一度她认为这世上除了自己外,再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东西。   正想着电话鸣震起来,是江楠。她犹豫了一会才接起。   江楠约她见面,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如果在学校,她还能适当支配自己的时间。但如今在漱园,蔺沈才是最高主宰,如果让他知道她私会其它的男人,又该是一场灾难。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她尽量不惹恼他,不然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   上卷 第37章 他的底限   江楠似乎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宁浅浅忽然灵光一现,生出让他帮忙打听宋昭然消息的想法。江楠没有多问就答应下来,宁浅浅刚松了口气,听见开门的声音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现在住在主卧室,有几次她提议搬回原来的卧室,但蔺沈一个不悦的眼神扫过来,她就没有再提起过。不过,自从她放假之后,他忽然忙碌了起来,每天她醒来,他已经离开多时,傍晚回来后用完餐又进了书房,直到忙到很晚才出来。陈梓跟着他回来奔波,小白脸也熬出了两个明显的熊猫眼。   反手关上门,他有些疲倦的解开衬衫扣子,她忙上前去帮忙,柔白的手指蹭过他的手背,然后轻巧的落在一颗颗衣扣上。蔺沈眼光陡然幽深,她的耳垂莹白透亮,裸足踩在深色的地毯上,精致可爱的让人想握在手心里。   “今天都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抓住她时不时蹭到他胸前的小手。宁浅浅微微一挣,把手缩回去,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热水已经放好,浴袍放在第三格。”   蔺沈深吸了口气,眸光微沉,将她一并往浴室里带,见她一脸茫然,面目表情的说:“你不是挺会侍候人的么?怎么,这会又变木头了?”   宁浅浅手一抖,他在生气。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刚刚还好好的。看她许久未动,他的眸色渐深,黑瞳里染了一丝凶狠。   宁浅浅紧了紧拳头,露出一个浅淡却微僵的笑脸:“好。”微踮着脚脱下他的衬衫,然后是长裤,最后剩下最后一条时,她的脸已经胀得通红,用一种极其尴尬的姿态站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蔺沈仿佛有心给她难堪,捏起她的下巴:“怎么?不敢了?”   宁浅浅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拽到身后,单手扣住她的双腕,“宁浅浅,你既然有心侍候就得让我舒舒服服!”   宁浅浅被他攥得眼泪都出来了,“好痛……放开……”   蔺沈轻笑,将她推开,跨进浴缸躺下,阖着眼枕在气垫枕上,脸上的厉色未退,“痛?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痛!还杵在哪?”   宁浅浅吸了吸鼻子,安静的走上前,刚拿起男士香型的洗水露却被蔺沈打断,“水果味。”   她愣了愣,水果味一般都是她在用的。他等了一会开始皱眉头,宁浅浅只好赶紧挤出一些,打湿他的短发,把洗发水轻轻揉开。   他的表情渐渐放松,眉宇也舒展了许多。   宁浅浅的目光开始有些悠远,曾经她也帮林嘉南这样洗过头的。不过,那时是她调皮硬要帮他洗,结果弄得他眼睛里鼻子全是水。他在浴室里追着她打,花洒打湿了她全身。她吓得哇哇大叫,冲出浴室不小心撞进蔺沈硬梆梆的怀里,她只顾着注意着后面的林嘉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想起当时林嘉南下沉的笑脸,心也跟着下沉……   忽然微热的水泼在她脸上,她立马回了神,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发起了呆。蔺沈面目沉郁的盯着她,倏得从浴缸站起,随便冲掉周身的泡沫,抱起她狠狠的扔到大床上。   宁浅浅惊惧的看着他:“对不起,我重新帮你洗……唔……”他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嘴巴又被他堵住,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在她口腔里横扫一圈,重重的咬住她的舌尖,她疼得尖叫才松开。   “再让我看到你想着他,我会让他付出比这惨重一百倍的代价!如果你想他好好的,就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限!”   宁浅浅恨极了这个男人,他不但控制她的人,还试图控制她的心。她紧紧咬紧牙关,承受他的怒气与粗暴。   许久平静下来他喘着气俯在她耳边说:“不要惹我生气,因为我怕会忍不住掐死你!明白吗?”   上卷 第38章 水晶球里的童年   她撇开脸望向窗外,花园里灯柱是十七世纪叶英国贵族挂在马车上那种引路车灯。树枝的阴影投在窗棂上,随风摇曳,像无数只打架的小鬼。可是他们只能困在窗外,进不到屋来。   有些冷。即使身边的男人皮肤烫人,可是她仍旧冷得发抖。   在她以为他睡着了时,才听到他平缓的声音:“明天收拾一下,我们去明澳岛。”   把关枚踢到明澳小岛,自己去明澳小岛享受明媚假期,不得不说,蔺沈这种做法很不厚道。关枚得知这个消息时,险些抓狂。陈梓淡定的告诉他:“其实大哥一开始是打算把你丢到七号监狱的,但念在你捐钱出力的份上,退而取次,选了明澳小岛。不过,我倒是十分乐意你去找大哥抗议,我还是觉得七号监狱更适合你。”   齐飞适时地露出他的胳膊,上面有那个半拳大的肉坑让人心惊。关枚煞白了脸色,收拾了些东西,连夜奔往明澳小岛。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吃的用的,根本不用她操心,林管家会打点好一切,她只要带个人登机就行。   蔺沈这次出行没带任何人,自己开着直升飞机,穿越大半个海域,在那个椭圆形的岛屿登陆。从机舱上看下去,整个岛像一块黄玉,打磨得十分平整。临海高坝上有一栋白色小楼,有宽阔的露台,上面摆满了长青的盆栽。   直升机着陆时,机翼下方飞沙走石,细沙被风卷着四射开来,旋开一片坑硅的沙地。   蔺沈穿着短皮靴,上身是Gucci男士开襟衫,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他打开舱门,利落的跳下去,然后再下面伸手将宁浅浅接下来。   岛上十分热,沙子被晒得热腾腾的,乍一踩上去,的确有些烫人。从坪地到海边小楼不过也就十来分钟路程,宁浅浅的脸已经被烈日晒得通红。蔺沈将她拉到自己的阴影底下,果然凉爽了不少。   或许是蔺沈早前吩咐的缘故,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生活所需品一件不差,就连冰箱与储藏室里都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食材与生活用品。   前厅里的落地窗一打开,海风一股脑的灌进来,薄纱窗帘吹得猎猎起舞,所有的不适一瞬被洗去,十分凉爽适宜。她眯着眼享受了一会,直到蔺沈用遥空器合上那片窗。他淡声说:“海上湿气重,吹多了会偏头痛。赶紧去泡个澡。”   从直升机上下来后冒了一身汗,刚刚被海风吹干,现在消停下来,感觉周身黏乎乎的,的确很不舒服。   卧室在二楼,很大的空间,装潢倒符合蔺沈的风格,简约大气。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柜子里有换洗的衣物,拿出来一瞧却是类似泰国沙笼的样式,宽松扎腰,露出半截小腿。质地十分清透轻柔,穿在身上透着一丝清凉。   二楼除了卧室和数间空置的客房,还有一个颇大的露天阳台,上面沙滩椅、露天吧台、嵌合式酒柜等等,一应俱全。在阳台上可以观赏一整片宽广的海域,海鸥低鸣在海上掠过,离天空很近,离海面更近。   露台另一头是一面缕花帘子,她一走近装有感应器的帘子缓缓拉开,入眼的一切让她震憾到无以复加。   这是一间琴室。却像极了她小时候耍玩过的水晶球里面的构造。白色的钢琴摆在最中央,面向蔚蓝的大海。四面墙与屋顶不知用什么质地的玻璃切割而成,虽看不出缝口但只要一个小小的遥空器,整座琴房的玻璃都会移动携合,翻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花样。以一个设计者的目光来看这精巧的设计,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这琴房像是一个单独切割出去的个体,仿佛被置在半空中,但她知道设计者是利用空间交替理论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错觉。如此高超缜密的设计技能,怕是她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这种境界。   海风利用特殊设计从不轻意发现的管道四面八方的灌进来,轻纱慢舞,各个角度都能感受到海风细致呵护。一仰头,整个天空尽收眼底。   她坐在钢琴旁,摸挲着光滑洁白的钢键,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缅怀难忘。多久没碰过钢琴了?二年,三年,或是更久。她也记不清了。   小时候学钢琴是任务,参加比赛是责任,无所谓喜欢与不喜欢。后来,家没了,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以生存为目的,再没心思去挂念其它的。   想着,悦耳的音符在她指间划出,仿佛一种本能反应。就像以前无比次练琴一样,头脑里自然而自然出现了一张曲谱,慢慢的溶入意境,指尖在琴键上舞蹈。   上卷 第39章 明澳岛风暴1   宁浅浅在琴房逗留了许久,直到夜空升起星子。或许是太久没有弹的缘故,手指微微颤抖,手腕泛酸。   蔺沈呆在厨房,穿着样式与她差不多的衣服,头发柔顺,脚上还汲着凉拖。这身装扮立即消弱了他身上的锐气,颇有几分家居家人的味道。但如果是其他人做这种打扮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问题那人是蔺沈,就另当别论了。对于蔺沈的一丝不苟,宁浅浅是最能感同深受的。现在看到他这种打扮,还真是有一点……接受不良。   蔺沈没有转身淡声说:“过来把这土豆的皮削了。”   极平常的一句话,却像极了平常小夫妻之间的对话。   宁浅浅愣了愣才进了厨房,土豆已经洗净放在小篮子里,一旁的小桌子上摆着料理好了的鱼虾、五花大绑的大闸蟹。宁浅浅拿着多功能刀具看着蔺沈发怔,看他手脚利落的拨开蚌壳,取出里面的蚌肉洗净装盆,动作十分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她忽然有种不认识这个男人的感觉,记忆里的蔺沈不但养尊处优而且对吃穿十分挑剔,在漱园时有时一个月她竟吃不到一道重复的菜色。   蔺沈瞥了她一眼,将蚌壳收拾进垃圾筒里,“我十岁开始就在海鲜早市打工。”   宁浅浅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又为他所说的话震撼,十岁就在海鲜早市打工?那时他还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他似乎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的过去,或是家庭。他的身世就像一个谜团甚至禁忌,没有人敢提。   宁浅浅陡然有些心酸:“你父母怎么会……”   蔺沈手势一顿,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沉几分:“他们?早死了。”   他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她害怕,刀子一偏,在拇指上切下一道口子。她赶忙用水冲洗,不想被蔺沈看到。可他还是发现了,夺过她手上的刀子,有些粗鲁的处理好伤口,语气有些隐忍:“去摆碗筷,快开饭了。”   宁浅浅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很没用。乖乖的到客厅里摆好碗筷,磨磨蹭蹭等着蔺沈上菜开饭。这是种全然不同的感受,厨房里忙碌的男人,一屋子菜香,客厅里百无聊赖等吃的女人……这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清蒸螃蟹、芙蓉虾、三鲜汤、清炒土豆丝,一碟碟端上来,不论是色泽与摆盘都不输于酒店,让人食指大动。   蔺沈斯条慢理的净手,在她对面坐下,“盛饭。”   宁浅浅乍一看到这些菜当真有些发怔,但随后心口又有些酸涨。这样的蔺沈颠覆了以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手好厨艺当然不是天生的,如果没有日积月累的功底,又怎么能做出媲美大厨的菜色?小时候的他,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被自己忽如其来的情绪吓到,她反应过来赶忙去够饭勺,手忙脚乱的盛好两碗饭,勒令自己正常一点。纵使蔺沈小时候再悲惨凄凉也与她无关!   蔺沈舀了汤放在她面前,斯条慢理的喝起来:“明天轮到你煮饭,一人一天。”   宁浅浅一口汤哽在喉间,猛得咳嗽起来:“……什么?我不……”   “这样才公平。”蔺沈淡淡的说。   蔺沈既然开始讲公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宁浅浅被他的话呛得脸红脖子粗,喝了好几口水才缓和过来,“不行,我做不好。”   她的确是厨艺不精通,小时候宁宅里有专人做饭,后来到林家有钟点工,再到漱园又有苏妈。她吃过的美食是不少,但实践操作经验几乎为零。   蔺沈仿佛看不到她的为难,剥开蟹壳,挖了一勺蟹膏到她碗里,“慢慢学。”   宁浅浅看着没有转寰的余地,只好郁郁的嗯了一声,开始祈祷自己明天不要烧了厨房,不要吃出胃穿孔才好。   一餐下来吃得十分过瘾,虽然后面蔺沈强制性的让她服抗敏药让她不舒坦。她舒服的躺在沙滩椅上,眯着眼望着无垠地粲亮星空,第一次对他毫无城府地笑逐颜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蔺沈,你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吧。”从此自由自在,纵使漂泊无依,但也无牵无挂。多好!   蔺沈呼吸稍重了些,许久才冷冷清清地说:“你休想!”   宁浅浅无所谓的笑笑,他总是这么霸道。   上卷 第40章 明澳岛风暴2   明澳岛白日炎热,夜里与白天的温度却截然相反,十分寒冷,有时温度甚至会达到零度以下。   屋子里开着暖气,蔺沈习惯从背后拥着她睡,手环住她的腰,一整晚都箍得紧紧的。有时半夜被他大力勒醒,梦中的他满脸痛苦,额上细密的一层汗,手抓得她越发的紧。也不知道作了什么恶梦。   翌日醒来,蔺沈已经煮好了小白粥,周身短打,说待会要出海。让她一个人待在岛上。   宁浅浅哪里愿意一个人守在这无人烟的小岛上?随便吃了几口,换了衣服硬是要跟着他一起出海去。   快艇停靠在水位较低的地方,蔺沈把潜水器材、伸缩鱼杆、竹篓之后的东西放进后舱,然后拿了一件气囊的救身衣给她套上,“你只能待在快艇上,不许下水!”   宁浅浅不敢抗议,就怕他一个不开心就把她扔岛上。出海不下海,有没有意思?他成功的挑起了她的玩兴,况且她已经很久没有游过泳了,特别怀念在水里遨游的感觉。   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十四岁的自己在她身上还残存在着一星半点的影子。或许是因为这与世隔绝的宁静小岛让她放松了顾忌,自然而然释放出自己最本质的一面。   快艇风“嗖”的一声驰电掣般破水而出,所到之处,浪花四溅,海面仿佛被利器强劲划开。海风凛冽拍打在身上,如果不是把她有先见之明把头发挽进帽子里,恐怕头发都会被海风扯断。   宁浅浅趴在蔺沈身边,眺望着海天一色一望无际的大海,心里十分舒畅,就连看蔺沈都没有之前那么可恶了。   他们在一片空旷的海域停下,海水蔚蓝平静无波,四周除了海水什么都没有。偶尔有海鸥掠过水面,点起阵阵涟漪。   宁浅浅不是第一次看海,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拥抱大海。风徐徐的吹来,她干脆脱了鞋子,探着身子去戏水,但还没碰到水就被蔺沈一把提起来,丢进救生用的气囊里,然后沉着脸说:“耳朵进水了是吗?刚才我说什么,你没听见?”   宁浅浅不吱声,抿着唇在气囊垫上坐好,忽然猝不及防的翻过护杆,纵身一跳,只听见“扑嗵”一声水声,几个气泡随之冒上来,下面就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蔺沈完全没有料到是这种状况,脸色骤青泛白,没有丝毫犹豫就跟着跳下去找人。他一个猛子扎进去,周围寻遍却没有她的踪影,太阳穴隐隐发痛,胸口压力越来越大,但他仍是不管不顾朝往深处潜。而随着逐渐增加的水压已经超过了人体的极限,他的脸色开始发青。直到一只柔白的手把他硬拽住往上拖。   宁浅浅只想恶作剧的吓唬一下他,没想到他竟跟自己玩命似的。冒出头在水面上换了口气,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右颊一麻,她整张脸都被打偏过去。蔺沈双目赤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鸷恐怖,凶狠的样子似乎立刻就要扑上来掐死她一样。   他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扇得极重,不消片刻,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宁浅浅不敢置信的捂住脸,泪水大滴大滴的砸进海水里。以前她不知道捉弄过他多少次,但每次都不吱声自己收拾烂摊子,纵使她再过份惹他不开心,他也从来没有对她下过这么重的手。   蔺沈单手将她扔进舱里,快艇尖锐的嘶鸣,转了一个弯,折道回去。宁浅浅抱着膝缩在一边压抑着抽泣,蔺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但是快艇的速度又增速了一倍。回到明澳岛,他直接将她丢在码头,然后开着快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宁浅浅呆呆地在滚烫的石头上坐了将近一上午,脸颊又胀又疼,连带太阳穴四周也抽痛起来。最后她步履不稳的走回小楼,直接钻进被子里,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喉咙干涩难受,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她想之前泡了水又在烈日底下暴晒,想必是生病了。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表:22点15分。   挣扎着起身,用遥空器摁亮灯,从楼上到楼下找了一圈,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蔺沈没有回来!   这个念头一起,她原来因高烧发红的脸颊瞬息死白。她想去阳台上看他的快艇在不在,不料落地窗一开,啸风如猛兽一般嘶吼长驱直入,如果不是她抓紧门框,怕是早被掀飞出去。   天边有数道雷光直切入海面,像恶魔咧嘴而露的白色镣牙,狰狞而恐怖。海风不安份的翻滚狂吼,一浪高过一浪的打高坝上。   暴风雨即将来临!   而蔺沈还没有回来……这样恶劣的气候,在海上,生还机率几乎为零……   宁浅浅身子一软滑倒在地,陡然头痛欲裂。   上卷 第41章 明澳岛,归来   许久,宁浅浅才稍微有力气站起来。她眼神空洞的掀开被子躺进去,然后闭上眼。只是眼角的泪却没停过,在枕头上浸湿了一团。   她不想去做无谓的抗争,如果他因此死了,那么……只有愿他走好。这或许很薄凉。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她恍惚中仿佛做了一个梦:蔺沈的快艇被巨浪打翻,他被汹涌的海水吞噬,安静的沉入海底,眉目清晰,像睡着了一样……她站在一边笑,笑着笑着眼睛里开始流血,旁边的人说她流得是血泪……她觉得很好笑,蔺沈死了,她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泪呢?   一夜肆虐,终归于平静。烈日重新烤着这片土地,平静的好像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南珂一梦。   她几乎一夜未眠,身体与心理上的不适折磨得她疲惫不堪。目光空洞的盯着花纹凹凸的天花板看了半天,忽然灰心失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负面的情绪如同海浪一般袭上心头。   蔺沈真的不在了吗?   她花了很长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但脑子却像开了洞似的,她的问题像秋千一样荡来飘去,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但尽管如此生活还是得继续,没了谁不是一样活?   头脑混沌恍惚,身体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软绵绵的。身上衣物皱得像一团咸菜,隐约还能闻到怪味儿。   她一口气咽好几片药片,也没有喝水,胶囊黏在咽喉处,吞咽不下,只能仍有它融掉胶膜,西药特有的怪味直冲上来,她撑着壁橱干呕起来。呕得脱力才顺着橱壁瘫软在地,将脸埋在膝盖,嗡嗡哭起来。慢慢越来越难以自持,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心口胀得发酸发苦,情绪已经由不得她控制。   忽然门被大力撞开,她一脸狼狈的抬起脸,脸上混合着难过与惊吓的表情显得很滑稽。   那个熟悉到骨髓里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气息微喘,眉宇间满是疲倦。   她也呆呆的回望他,原本秀美的小脸浮肿不堪,眼睛通红。他那一巴掌扇得极重,五个指印清晰的指责他的暴行。   他往前走了一步,她明显萎缩了一下,身体僵硬。蔺沈不由恼恨,他连夜奔波想方设法回到这里,得来的却是她令人心寒的戒备。   已顾不上什么温柔与否,寒着脸强行将她拦腰抱起,丢进浴缸里洗净周身狼狈。然后用大毛巾将她严密的包起来,吹干头发,重新换了被单让她躺着。宁浅浅下意识的攥紧他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怎么也不肯松手。   蔺沈并不温和的掰开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出去拿了冰袋给她敷脸。   她的皮肤向来薄,那指印如今近距离的看,更是触目惊心。她痛得眉眼纠结,他尽量放松力度,等冰袋融得快差不多了才搽上药膏。他脸色有些苍白,疲色颇重,手臂上隐约看到几处明显的擦伤。尽管如此,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宁浅浅不敢出声,就怕一出声会破坏这个梦境。对的,就是梦境。   病情缠绵了三五天才慢慢好转,断断继继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蔺沈与宁浅浅不一样,她深信命运一说;而蔺沈却只信任他自己,对命运论嗤之于鼻。万事自己主宰,不屈人后,只要想要的,就要争取到手。相对于宁浅浅随命运流放,蔺沈则习惯逆流而上,事在人为,纵使天灾人祸来临,他也会竭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强者,纵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能另辟蹊径,逃出升天。   宁浅浅从始至终没有否认过他的强悍。如果不强,又怎么赤手空拳在那残酷吃人舔血的绝境里闯出一番天地,成为道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只手?   病好之后,开始了她的厨娘生涯。   第一次煮饭,她就把锅底烧了一个大洞,漏了一屋子煤气,险些让自己煤气中毒。蔺沈面无表情的收拾一室狼籍,把烧坏或电坏的东西换掉,好让她继续破坏。宁浅浅的面子上到底过不去,她向来好强,从小到大念书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几时让她这么挫败过?这倒不是因为她聪明,往往努力与成绩都是成正比的。当年让她最为头疼的数理化都被她擒下了,怎么能在这小小的顿饭上落下败笔失了水准?   上卷 第42章 明澳岛,安宁   在蔺沈在吃了数天焦糊的米饭之后,终于破天荒看到一顿半生不熟的米饭。虽然仍旧不是很成功,至少没有糊味儿,他已经很欣慰了。后来他进厨房无意看到垃圾筒里那满到顶盖的黑乎乎称之为米饭的东西,彻底无语了。   宁浅浅满手油腻,油星子溅了一围裙。她抓住铲子有些无辜的摊手,“我也没办法,那东西不是很好控制。”   蔺沈看着仿佛被土匪扫荡过的厨房,再一次失语。最后抚了抚额头,“你出去吧。”语气颇为无奈。   宁浅浅惭愧的很,她这厨技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看来XX频道那主持人小白脸帅哥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主儿,什么‘十分钟速成大师’简直就是欺骗消费者愚弄观众。看他在镜头前潇洒自如挥然天成的动作引来一众女粉丝尖叫,亏她还打算奉他为偶像。她现在知道了,厨艺那活计,没有一朝一夕经验积累是不行的。   在她手上尤如利器跳蚤的工具一到蔺沈手里就变得格外和顺服贴起来,让他使得得心应手。四菜一汤下来,厨房依旧明净整洁,连油渍都没溅出多少。把宁浅浅羡慕得直咬牙。   假期在油盐材米姜醋茶中度过大半,而期间她唯一的收获就是学会了蒸又软又香的米饭,烫炒几个家常小菜。   因为她失败试验品太多,物质浪费严重超支,冷冻室里的食材所剩无几。   傍晚她和蔺沈提了小竹蒌去沙滩上挖螃蟹。涨潮后螃蟹特别多,但那一双火红红的钳子也是十分悚人的。   蔺沈捉得十分利索,准确的捏住它的硬壳,没给它多挣扎的机会就被关进蒌子里。相反,宁浅浅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依照蔺沈所说的方法找到了蟹穴,一开始用树枝去拨,可越往里挖那原本的小洞穴越来越大,刚好可以伸进一只小拳头。宁浅浅拨泥沙拨得很是费劲,于是就壮着胆子把手探进去,在里头摸索了一会,忽然手掌刺痛,她惊呼一声将手抽出来。   蔺沈一回头就看到宁浅浅木楞楞的提着手,手掌中钳着一只足有掌大的螃蟹。   她反应过来险些泪奔,那该死的钳子可真利,钳住死不松手。不得不承认,螃蟹还真不是一般的“横”。   蔺沈将她带到海水边,手一伸进水里,那嚣张的螃蟹速度的松开了钳子,想找蹊径逃走,蔺沈一兜网,它四角八叉落在网兜里挣扎。   掌上两滴血珠子冒出来,宁浅浅从蔺沈侧口袋摸出一把剪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把那两钳子给剪了。还尤不解恨,恶恨恨的戳着它的壳:“蔺沈,回去我要吃了它!”   蔺沈神色有怔忡,孩子气的她,一对秀气的眉毛抿起,鼻子轻皱,粉色的唇微微嘟起,似娇似嗔。因为汗湿,纯色的小背心贴在肌肤上,美妙的曲线毕现,裸露的地方晒得有些红,但依旧白皙,却镀了一层健康的光泽。她赤足在细沙里可爱的脚趾不安份的往沙里子里钻,一缩一抽,脚下的沙地留下零乱的小坑洼。   心底泛起一层热气,他扭过头去,牵了她的手往回走。   微湿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一排一大一小二双相依相偎的足印,潮水拍涌上来,又恢复了原样。   宁浅浅拖着蔺沈走走停停,踢着泌凉的海水,把双足埋进沙子里,然后用力往上一跳,细沙四处飞洒,蔺沈离她最近,自然没能幸免。   他抖落身上头发的沙子,由着她胡闹,只是淡淡的说:“再磨蹭那只与你有深仇大恨的螃蟹就快变成蟹干了。”   宁浅浅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拿什么硬质的东西在他腕上划过,热辣辣的。她把那对剪下来的蟹钳拿到他眼前晃了晃,“给你留点记念。”   手腕处有两道清晰的红迹,虽没有划伤皮肤,但那两条已经明显鼓涨起来了。   蔺沈摸准她被蟹钳伤的地方使劲一捏,她痛得直跳,抬眼瞪蔺沈,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面目淡定,说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吃完螃蟹大餐,想着蔺沈将那只螃蟹五花大绑放在她餐盘时,她不由乐得直笑。   上卷 第43章 明澳岛,缠绵   蔺沈洗澡出来,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半湿的头发全搭在背上。蔺沈叹了口气,过去把她睡姿摆正,将头投放在膝盖上,拿来吹风筒细细把长发吹干。   恍惚中脖子热热痒痒的,宁浅浅躲开了些,无意识的嘟囔,“蔺沈,别闹……”   那气息停窒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嘴唇被堵住,灼热的气息包裹上来。温热湿滑的舌刷过她的唇瓣,强势顶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勾缠横扫一气。她被他弄醒,挥身燥热,身体背叛理智,主动迎合上去。   他在耳边喊她的名字,她在潮水里浮沉,难耐的吟泣。他把她困在身下,细致的亲吻她的耳垂,低哑的诱导:“喊我的名字。”   渴望主宰了一切,她难过的咽呜,在他背上挠下数道指迹,“蔺……蔺沈……沈……”   他眼底刹那亮如曜石,欲-望越加深沉狂热。   ……   折腾到大半夜,宁浅浅几乎累瘫,心里骂蔺沈禽兽,如果每天这样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压榨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蔺沈不温不和地摸挲着她柔滑的肌肤,勾起她腰让她趴在他身上。宁浅浅累得连只手都抬不起来,软绵绵的哼道:“你消停回成不?”   这个男人白天看上去冷冷清清像个圣人,一到晚上就化身成饿狼,而且是喂不饱的那种。   蔺沈果然安份了不少,她趴在他胸口不消半刻就沉睡了过去。蔺沈拥着她转了个姿势,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忽然余光瞥到一点红光一闪而过,神色顿时一肃。他对枪械十分敏感,也精通各类枪械的制造工艺与特性。那点红光虽然闪得极快,但根据他多年对枪械的了解,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光点,而且只有远程狙击枪才会有。   这个岛是私人岛屿,除了他和宁浅浅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人。而且岛上有最完善的探测设备与反入侵系统,环岛设有高压电伏,没有他的指印与标别牌是绝对进不了岛的。   他手伸向床头柜,那里面有一只手枪与一个类似遥空器的东西。他在遥空器上飞快的摁了一串数字。那个小盒子是这幢房子的安全系统总开关,如果此时带了特殊眼镜,就会发现屋子里里外外横七坚八的紫外线像一面巨大的蜘蛛网,严密的罩在小楼上。只要有人接近,整个岛上的安全系统将会全部自动启动。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他蔺沈地盘上动土。   将手枪放在另一头容易够得着的地方,紧了紧怀里的女子,沉沉睡去。   蔺沈一向醒得早,也没有赖床的习惯。宁浅浅还在熟睡,洁白的柔软的枕头上露出一张白皙美丽的小脸。密长的睫毛,像两排扇子。他没有惊动她,走进了隔间的书房。只是他并没有发现,那原本安睡的人缓缓张开双眼……   蔺沈给陈梓发去视频,将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并让他去查。语罢,陈梓报告了一下蔺家各堂的情况,还有蔺氏企业内部的事宜。   蔺氏企业是蔺沈转行的第一步棋,如果要彻底漂白金盆洗手,最重要就是要有一处清白的产业为轴心,慢慢的随轴心转移。但道上的人都知道,洗黑容易漂白难,有多少人想脱摆这种圈子,最后都落了个不得善终的结果。   道上规则多,黑吃黑多见,但为了共同目的同仇敌忾也不是没有。蔺沈想离开泥沼,势必会掀起一阵血风腥雨,而首当其冲面临杀伐的人就是蔺沈。这里面包括许多的矛盾与问题,并不是三言二语可以解释的清的。   陈梓心思向来最为灵透,只要稍稍点拨就能悟出个全套。他知道蔺沈的顾虑,所以对蔺氏企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无比慎重,绝对不能沾半点黑。他知道蔺沈的决心,也相信他的手段,他想要的,无论再难得都会拿到手。正如当年他们初识时。   陈梓会跟着蔺沈完全是偶然。陈梓家境贫寒,但他的学习十分优秀,所以纵使家里没钱,他也能帮那些有钱子弟代考做作业赚些外快。或许因为他在学校太过锋芒,让有些人心理不平衡,终于有一天,他被他们围在暗巷里毒打。那年他十六岁,念高一。也就是那一年认识了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却高深莫测的蔺沈。   他的拳头快而狠,脸上有些冰冷的决绝,让人害怕。   上卷 第44章 明澳岛,潜伏   那群人被他打跑之后,他坐在墙根底下抽烟,然后淡淡的说:“我救了你,你要怎么还我?”然后就有了之后的约定。他供他上完大学,毕业后归顺于他为他做事。   其实那时蔺沈过得比他还要落魄,为了他的学费,他在地下拳馆里打过黑拳;在工地里当过劳力工;也在酒吧里做过打手;最后进了宁家,当宁小姐的护卫。   陈梓由开始的轻视到后来对他由衷的尊敬。如果不是他,或许他早已经死在那条暗巷里。即使不死,他这一生也只能庸庸碌碌的活着。   陈梓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才问:“大哥,你们打算哪个时候回来?”   “看情况而定,还得去取回一样东西。蔺氏企业那边你亲自跟进,看紧点,千万不能出什么漏子。”   “好的,大哥。对了,徐爷最近估计憋得慌,在道上放话,说要与大哥你誓不两立呢。”陈梓语气带笑,当作一场笑话,很不所以然。   “你都把人家儿子的子孙根都给断了,难道人家还要奉茶感谢你不成。”蔺沈放松了些,淡声取笑。   当初关枚他们看到那玩意时吓得捂住裤裆退了好几步。不亏是陈梓,真是够狠够毒辣,将徐爷家的那唯一一根独苗都给砍了。即使徐爷现在想再播种,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陈梓很有些无辜,“那徐泰自己六观不正品行不良,看到漂亮MM精虫上脑,调戏飙悍女当然得付出些代价。我可什么都没做。”   他当然什么都没做,只是给陈泰指了一条道,将他送回虎口而已。而那个虎口就是大名鼎鼎拥有外号铁擎手的宜家三小姐。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那个铁擎手,徐泰这种草包更是不知道。宜家三小姐有一手绝佳的刀技,身上随时随刻带着她的防身武器刀九环。虽然有这么一个铁血的外号,但她的外貌绝对是明艳不可方物。徐泰精虫上脑,受不了一点挑拨,结果杀猪似的一声嚎,老二没了。   正如蔺沈说的,整死一个人不必非要自己动手,借刀杀人才是最安全的又利已的手段。   陈梓几乎都是蔺沈调教出来的,他有几两心思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陈梓向来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所以当时也只是吩咐他处理得干净些,免得留下隐患。至于宜家,能避则避,他并不想再多一个劲敌。   陈梓那头沉默了一会,眉头微皱:“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南美时见过那个黑崎?”   蔺沈眉一抬:“怎么?”   “黑崎最近在S市活动的挺频繁,暗地里派人查我们的底。我看这事有点蹊跷。”   黑崎在日本黑道也算得上一方霸主,蔺沈与他有过关节,他与宜家有些牵连。上次南美借道他也有参与,不过代表的却是宜家。后来交易失败,黑崎对他怀恨在心,三番四次来搅他的场子。只是让人闹不明白的是,黑崎为什么如此为宜家买力?若在日本,论实力他也并不输宜家多少。   “你先留意留意,不要轻举妄动。对了,黑崎和宜家有没有什么交易来往?”   陈梓思索了一会:“这倒没听说,不过小道消息传黑崎看中宜家三小姐,上门提亲却惨遭闭门羹。不知道这算不算?”   依照黑崎暴烈的性子吃闭门羹不翻脸反而为他们效力,这倒是件怪事。看来这件事的轴心人物要数那个宜家三小姐。   “陈梓,你去与宜家三小姐接触接触。”   陈梓一点即通,这回他没有回答的那么干脆,声音低了几成:“大哥,要不我找其他人去?”   “不方便?”   陈梓有些无奈:“上次那件事她查到了我头上,认定了是我唆使徐泰对她不轨,呃……现在和她再接触,实在是不方便。”   蔺沈倒是来了趣味,他知道事情并不是陈梓所说的没有那么简单。从来都只有陈梓算计别人的份,这会反倒是栽了,变得缩手缩脚起来了。   “难道你要我找大齐去?”   陈梓失语,大齐情商低下是公认的事实。   蔺沈又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想办法搞定。还有,岛上那件事你尽快着手去办。”吩咐完利索的切了信号。   陈梓难得眉头打结,他实在是不想去招惹那只母老虎。一个女人家飙悍成那样,世上有几个武松敢玩命把一只母老虎娶回家?   齐飞说:“不就是一娘们吗?蛇皮袋一套扛过来就是了。”   山寨土匪的气质未能在齐飞身上蜕变干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实在很可怕。陈梓拍了拍他的肩膀,“牛牵到了北京还是牛。”   齐飞挠头,牛牵到了牛当然还是牛,难不成会变成马?   上卷 第45章 明澳岛,故里   用完早餐蔺沈带着宁浅浅出海。原来的那艘快艇被海暴催毁,已经成为一堆废铁。幸亏蔺沈之前有先见之明,提前有准备,可以直接从地下仓库重新调出了一艘来用。   宁浅浅精神不济,不明白蔺沈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出海。   明澳岛周围没有岛群,地势独立,所以离陆地城镇颇远。而这次蔺沈的目的地就是海边的城镇。   行程大概有二个小时,临海的城镇遥遥在望。在码头泊船,周围停靠着许多渔船或运货运客的轮船,偶尔还能看到几片竹筏。蔺沈将快艇交到一个小青年手里,看那小青年恭敬的模样,估计也是为他做事的人。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就携同宁浅浅离开了码头。   所谓靠海吃海,这里的集市人口密集,十分热闹。卖得几乎都是海鲜类的产品。路边的商贩十分热情,吆喝着嗓子招揽着路边的顾客。整个集市弥漫着一股浓腥味儿,宁浅浅歇力忍着这股味儿,但还是想作呕。   蔺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香包,松果甘冽香味儿瞬间削减了那股腥味,顿时不那么难受了。她把香包抵在鼻间,避着来往的行人,穿越了大半条街来到一个市场。这个市场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显得有些破旧,那几面临街道的土墙上隐约还能看见刷的类似‘**万岁’的字样。每条柱子上都写或贴着租赁或其它奇奇怪怪的小广告,一层盖着一层。地面经年失修,变得坑坑洼洼,积了不少污水,招来苍蝇乱飞,显得十分脏乱。   市场中分两边,一边是卖干货,一边卖生鲜。一个一个摊位比踵挨着摆成一排,中间留下一条并不宽敞的过道。   蔺沈牵着她往里面走,手攥得有些紧,“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宁浅浅惊讶的望着他,不由自主将抵在鼻间的香包放下攥在手里,“这里,是你的家乡?”   “不算。”蔺沈神色淡淡,并未多作解释,似乎并不想多谈。   宁浅浅由他牵着,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宁浅浅顿感五陈味杂,心里充塞着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这时不远近大声斥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挨近角落的摊位一个壮汉随手拿着捞鱼的网杆往一个瘦弱的男孩身上招呼。嘴口骂骂咧咧,大致内容是说男孩偷了他的海参贱卖之类的,如果男孩不把钱交出来就要打死他。   那个男孩痛得如小兽一般低呜,竭力躲避着一下更重一下的挥打,哽咽着否认。可是那中年男人压根听不进去,下手越发的狠,就连隔邻摊位的摊主也附和着帮腔:“外来仔都是贼,不好好教训下次偷得可不是海参喽。”   蔺沈攥得她有些发痛,唇抿成一条直线。宁浅浅忽然有些了悟,难道蔺沈小时候也受过这样的污蔑虐待?   宁浅浅反握紧他的手,来到摊主前:“老板,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那中年男人剜了她一眼:“我教训自己的雇佣,关你屁事?不买东西就给老子滚远点,婊子养的!”   宁浅浅瞠目结舌气得发抖。她自小生活在大都市,虽然遇到的人并非全是良善之辈,但最起码的礼貌与修养还是有的。她这还是头一回被人骂如此不堪入目的话,自然又羞又恼,小脸都涨红了,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蔺沈面沉如水,冰冷的杀意从骨子里透出来。他往前了一步,宁浅浅忙拽紧他,她并不是惹事。   蔺沈皱眉看她,“你确定?”   宁浅浅点头。钱是这世上解决问题最有力的武器,最后她将那孩子赎了回去。并非是她善良,而是她仿佛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蔺沈的影子,让她骤然心软。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去深究内心的想法。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蔺沈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虽然极力掩饰,但仍能从他眼底看到愉悦。   那个孩子有十三岁,但看起来不过九岁的模样。面黄肌瘦,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像麋鹿一般惊惶失措。他穿着单薄的灰色单衣,上面还沾着一团团不甚明显的血渍。   这个孩子怕是被虐待久了,性格变得胆恸而内向,她哄了半天才让他放松下来,这才得知他的名字:阿斗。九岁被卖到这个地方。   扶不起的阿斗。   这个名字寓意着一个自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父母亲手生生的折了这孩子的尊严?这等同于诅咒。她心里不免对他多了几分疼惜与怜悯。   上卷 第46章 明澳岛,黑暗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城镇因为偏远政府管辖不力,导致征用童工的现象十分严重。这里有一个地下黑市,有专门的童工征用所,价格十分实惠。所以有许多做小生意的店家都会到那里挑几个童工打下手。如果遇到好的雇主还能勉强饱腹能有个憩身之所,反之就会受到如同阿斗一样的待遇。   那些童工多半是人贩子从全国各地运过来的,大到十几岁,小到二三岁。大点的孩子,起先会被关起大仓库,挨饿、失去光明,待他们无力抗争时就被关押到在黑房子里面洗脑,最后才蒙住眼睛站成一排让雇主挑,银讫两戳,从此是生是死由雇主决定。   而年幼的孩子则会找人圈养,有的被截去双肢被到处流放乞讨;有的则用盅或其它东西抑止骨骼生长,练所谓的缩骨功,苦练各种各样超级人体极限的动作,在街上表演。……   这个世界有多光鲜就有多黑暗。所谓有光就有影,就像有白天就有黑夜一样。只是有的人幸运,生活在和平的那一面。   而她曾一度以为的天之骄子蔺沈,自小就被这黑暗浸染,在打骂凌虐、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中度过了他的童年。   后来蔺沈将阿斗托付给照看快艇那个小青年照顾。阿斗哭得很利害,抱着宁浅浅的腿呜咽着哀求他们不可丢下他。宁浅浅心酸难当,也陪着哭作一团。   蔺沈将阿斗带到一边说了会话,回来后阿斗就抽泣着要她答应以后过来看他。她不知道蔺沈用什么方法让他妥协,但还是跟他拉了勾。   其实一个承诺的重量或轻或重,宁浅浅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兑现,但有时,有些谎言的存在是必要的。   将阿斗安置好,蔺沈继续带着她穿街走巷,最后在一处低矮门户前停下。那幢房子很残破,前面有一条臭水沟,里面时不时浮出一两尾死鱼烂虾。屋子周围扎了篱笆,种了二片地的青菜与佐料。那被雨水浸得快要腐烂的木门前半蹲着一个年过半旬的老人家。他正收拾着晒干的虾仁,用簸箕过滤虾仁里面的沙子。   蔺沈手伸进篱笆里面拨开插销,缓步走了进去。宁浅浅暗自猜测那老人家的身份,可看着蔺沈的脸色又不像拜访忘年交的模样。   “蔡叔。”   蔺沈淡淡的一声唤,那蔡叔手中簸箕一抖,虾仁散了一地。他缓缓回过头来,看到蔺沈时混浊瞳孔一阵紧缩,吓得手脚打颤。   “蔺……蔺先生……”   蔺沈仿佛没到他的惊怕,淡漠的说:“蔡叔,那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蔡叔看上去有六十多岁,面皮松驰但从他下垂的法令纹中依旧可以看出年青时的他并不是一个和善的人。此时他看到蔺沈就像看到鬼,无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蔺沈的亏心事。   他哆嗦着嘴唇,“蔺……蔺先生,当年都是我的错,但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就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这老家伙一马吧……”   蔺沈嘴角微微弯起,显然是怒极了:“那时你怎么没想过今时今日?当年你有想过放我一马吗?”   “我……我也没办法……”   蔺沈明显不想与他讨论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逼近了一步:“不要逼我动手,把东西交出来!”   蔡叔双膝一跪,捣首就拜:“求你,蔺先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它了,求你不要……”   蔺沈寒意更甚:“它几时变成你的了?既然你不肯交出来,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蔡叔只觉额间一凉,锃亮枪管已抵在他额心。对于枪,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恐惧。   或许是看到了蔺沈眼中的杀气与坚绝,蔡叔在怀里搜了半天,摸出一个陈旧的红布团。蔺沈一把夺去,层层剥开后只见里面包着的是一枚祖母绿的扳指与一枚古朴精巧的女式婚戒。蔺沈看了一眼,收进口袋,然后迅速收枪。蔡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蔡叔脸色陡白,当年他馈赠给他的话如今报应在他身上。当年他就应该想到,他并非池中之物,当时他就应该斩草除根,也不会有经后的隐患。   一切始于欲念,毁于欲念。   上卷 第47章 明澳岛,杀伐1   他忽然将目光转到旁边那女孩子身上,定定看了一会,忽然癫狂大笑起来,然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真不亏是宁家的孩子,长得一个更赛一个的好看。蔺沈,到底是谁更可怜?我们都是一样的,是最卑贱低下的可怜虫!它已经渗入你的骨髓附在你的灵魂上,即使用最昂贵的衣物也无法掩盖那层肮脏,你配不起……”蔺沈一脚踹中他的腹部,面目微微扭曲:“你给我闭嘴!”   蔡叔捂着腹撑起身子,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宁浅浅:“宁家小姑娘,你现在肯定很想知道为什么知道你是宁家人?一肚子疑惑对不对?那我告诉我,因为我是——”嘭!蔡叔的声音嘎然而止,只见他眉心破了个洞,冒出汩汩的血,瞪着眼倒在地上。   宁浅浅捉紧胸口的衣服,喘气不顺,然后抵住胃部呕吐不止。蔺沈从后面揽着她,单手掌蒙住她的眼睛,身体绷得极紧,僵如雕像。   宁浅浅用力推开他,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哆嗦着唇冰冷的控诉:“你这个杀人犯郐子手!你杀人灭口,你不是人!”   蔺沈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然笑了,“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可你还不是照样和我这个郐子手杀人犯上床?高贵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宁浅浅,可最后还不是让我这恶心的烂泥给沾污了?已经回不去了宁浅浅,你已经脏了。”   钝痛从心底蔓延开来,他怨毒刻薄的话将她生生凌迟。她步履微晃的站着,转身就走。心里在流血,眼睛却是干的。   蔺沈扣紧她的手腕,瞳孔紧缩:“你要去哪里?”   宁浅浅冷漠的对上他的眼睛:“你是我的主人,你应该更清楚我要去哪里。”   蔺沈闭眼,须臾睁开,已恢复冷静,“我们不要为了一个相干的人争吵,这样对你并没有好处。”   宁浅浅绽放出一个莫名的笑容:“不相干的人?可这不相干的人似乎知道很多,多得让你不惜杀他灭口。”   “宁浅浅!”他的情绪已处在失控边缘。   “好,我不吵不闹,我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回到明澳她已经精疲力竭。回程途中两个小时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宁浅浅泡了澡什么都没吃回房睡觉,蔺沈在阳台抽了半宿的烟。半夜他才睡下,无比自然的将她捞进怀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在装睡,只是没揭穿,然后淡声说:“蔡叔就是当年把我买给黑商贩的人。他拿走了我父亲母亲唯一留给我的遗物,就是那对戒指。”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只是向他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宁浅浅忽然转身与他面对面,“可东西已经到手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蔺沈低叹了一声,将她搂紧了些,“他不该激怒我。”   宁浅浅撇过头不理他,但她岂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外表看似冷清但疯狂起来却比狼还要可怕。   他开始如蝶翼般的吻她,循循善诱,在她身上播种火苗。   “母亲说,那是对婚戒。”   可惜她沉溺在情-欲之中,没有听到他几近低喃的私语。   蔺沈似乎逞心要累瘫她,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却依旧未能逐除她内心的阴影。   宁浅浅在恶梦里挣扎。她梦见蔡叔狞笑的扑向她,振振有辞的念着:“你们这对杀人凶手,还我命来……”她无路可退,他越逼越近,脑门上的血滴在她皮肤上,真实的炙热感让她想尖叫。忽然蔡叔原本狰狞的表情一变,怜悯可悲的看着她:“我知道很多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如白天一般,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尤如恶魔撒旦的蔺沈用枪打爆了他的头,脑桨溅了她一脸,然后蔡叔软绵绵浓腥的身体朝她压来……   她惊坐起来,身上汗涔涔的,一丝风漏进来,她冷得打了一个哆嗦。肺部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她需要用力吸喘氧气才能供应上来。   身侧的男人睡相并不轻松,眉头像是永远抚不平似的微皱,他下意识的探向身边却扑了空,陡然睁开眼。看到她后神色不似之前那么紧绷,但眉头却蹙得极紧:“怎么了?”   上卷 第48章 明澳岛,杀伐2   宁浅浅不可自抑的僵了僵,联想到白天那一幕与刚才的梦境,心底止不住的发寒。   不可否认,他让她害怕。   蔺沈的目光如针灸一般针穿透她的皮肤,让她无所遁形。她扯了被子侧身躺下,刻意与他拉开距离。虽然闭着眼,但她仍能感觉到蔺沈如火灼一般的目光。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身边的床榻才微微下陷。   两人背对而眠,中间隔了一横臂远。屋外潮汐潮落,屋里却寂静的可怕。   宁浅浅拥着被子望着瓦数很低的瓷灯,洁白薄透的底,上面烫上一层贴花,弱弱的微光从细孔里透出来。她突然想起了孔明灯。   小时候,每到正月十五爷爷都会领着全家人在花园里放孔明孔。不论是裱纸还是编织都是爷爷亲手做的。爷爷有一手漂亮的草书,做完之后会在孔明灯上一一列出全家人的名字,点了灯,把它放飞夜空。它就像一只萤火虫儿,承载着美好的使命,飞得很高很远,直到消失在浩瀚的夜空中。那时爷爷会摸着她和林嘉南的头,喟叹的说:“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能陪你们放几年。”   以前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沉重与难以释怀,等她明白的时候,爷爷却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转瞬又想到被灭口的蔡叔。他为什么知道她是宁家人?他到底想告诉她什么?蔺沈为何那么紧张要杀他灭口?蔺沈到底在害怕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蔡叔肯定知道了些关于宁家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是蔺沈不想让她知道的。   被这些问题纠结着,理不出个头绪,睁着眼睛到天亮。但她知道,蔺沈也是一夜没有合眼。   计划提前,蔺沈决定起启回S市。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到坪地,登机,带好防护镜与耳罩。蔺沈拨开几个开关,引擎发动后螺纹桨旋转时带动起强大的气流。控制板上的灯一盏盏响起来,红绿交替来回跳跃。   忽然蔺沈手势一顿,面色骇变,宁浅浅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蔺沈已经飞快揽起她,纵身跳出机舱,身后“轰隆”巨响,灼热如火舌一般舔在肌肤,尖锐的碎片如刀片一般飞溅而来。宁浅浅只觉手臂灼痛,无比灼热难耐的热气几乎将她煨晕过去。   直升机忽然爆炸了!   蔺沈将她护在身上,背上扎了不少碎片,衣服烫得卷成一团,露出狰狞可怖的烧伤与划口。   蔺沈轻扶了她一把,抬眼望向那架被烈火包裹着焚烧的直升机。如果不是他惊觉得快,恐怕他们就要葬生在这架飞机里。   宁浅浅也是一脸后怕,生死一线,太过凶险了。   蔺沈眼顾四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来人既然能避过岛上的安全系统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直升机上动手脚,定然是到了一定的段数,是个防不胜防的凶险人物。而这道上有这个能力的恐怕只有暗杀组织了。蔺沈自嘲的抿了抿唇,看来是有人铁了心要他的命,连以时计千金的杀手都请出来了。   杀手做事向来都有一套完善的计划,不可能只做一手准备。如果A计划失败,必定会施行B计划。所以,他们现在一定会窝在某个角落伺机而动!   蔺沈一向不习惯让自己处在被动上。这个岛由他亲自布置设计,没有人更了解它的构造与方位。忽然他眼一眯,定眼望去,发现海上距离陆地三百米左右有个奇怪物体在轻微移动。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个电子探头。蔺沈极快的出手,没有丝毫犹豫,几乎不用瞄准就一枪将那探头打爆。没了探头,如同没有了眼睛,蔺沈的目的就是要逼他们现身,毕竟暗箭难防,但在明他倒还是把握取胜的。   宁浅浅背脊湿透,衣服黏贴在背上,有种很闷躁的窒息感。她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跟在蔺沈身后,注意到四周的动静。   上卷 第49章 明澳岛,杀伐3   坪地占地颇广,因用来做停机场,所以用人工将山头铲平,一眼就可以望尽。坪上除了几个固定钢架外就没有其它阻碍物。如果要用来隐匿,几乎是不可能的。   坪地坡下方圆都是高耸笔直的椰子树,往右大概三四千米外有片月牙型茂密的灌木丛。往左是沙滩与礁石崖。但一般口径为7。62毫米狙击枪的射程只有800米,就连最著名的M82A1狙击枪的射程也只能达1800-2000米。所以三四千米外的灌木丛与礁石崖是不可能成为狙击的最佳位置。   蔺沈迅速过滤掉这串数字,目光骤然锁定在距离坪地一千五百米左右的小楼。   因海边潮汐汹猛,所以当初建筑小楼时筑了高坝,加上小楼自身的高度,目测比坪地的地势还要高。如果暗敌潜伏在小楼上,那里就是最佳的狙击地点。思想也不过一晃而过,身体本能的反应远远要比大脑反应的更快。他将宁浅浅摁下匍匐在地,耳边风声呼啸,沙地尘土溅起,侧边45度处赫然出现几个弹孔。   看来他料想的没错!   但此时他们在青天白白下任人一览无遗,而敌人则潜在暗处,用肉眼无法根本无法判别他们的具体位置,他只能凭着子弹射出的方向来判断他们大概的位置,战战兢兢的躲避着猝不及防的子弹。况且目前也不知道对方是多少人,还有就是对方明显是老手,沉着冷静,专找最利于自己的方位下手,所以躲避起来十分吃力。   蔺沈护着宁浅浅左右闪躲着足于致命的袭击,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待会我一个手势,你就往左边跑,不要回头,知道吗?”   宁浅浅惊惧的望着他:“那你呢?”   蔺沈拖着她躲在椰子树后面,目光锁定在小楼上:“记着,沿着道管向下潜,往下二十米处有一个手旋盖,那里是通往地下仓库的暗门。你躲在里面去不要出来。”   那杀手组织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有异动,他们的目光将会锁定在他身上,而她成功逃脱的机率将会大得多。   宁浅浅攥住他的衣角,猜到了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发紧,“不行,我不走。”   蔺沈目光深邃如海,“如果你想死在这里并且拖累我的话,那你就留下!”语罢他陡然揽住她,放在她腰间的手缩紧,然后骤然松开,在她耳边坚决的低吼:“走!”猛得将她推出,然后飞快朝她往反的方向跑。   这一刻竟有些生离死别的感觉,宁浅浅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异常难受,连眼角都是热的。   用眼睛和感觉与瞄准器作斗争,如果不是他反应惊人,怕早已就地身亡。只见他周围尘土飞溅,频繁的闷响足于证明他此刻的凶险处境。子弹是这世上最快最难防最致命的高端武器。他步履极快,飞身跳跃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在地势较低的土坡下。那个位置并不好狙击,却极利于他观察小楼的动静。他往枪里装满子弹,将枪握紧,匍在地面上伺机而动。   因着蔺沈的掩护,宁浅浅成功的退到小楼左侧的墙根。那是巨石筑的石坝,十分牢固,坝根底部埋着巨大的白色疏通管,直接接入海底。而只要她跟着道管往下潜二十米左右,就能找到进入仓库的暗门。但关键时刻她却犹豫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她都没有抛下蔺沈独自逃走的理由。是他为了给她争取最大的宽限,而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如果是因为她的关系让他有什么三长二短……她将会一辈子无法安宁。   一发又一发子弹截堵蔺沈的去路,把他困在那里举步难行。宁浅浅从石坯探出头往缝隙间观察了一番,慢慢的挨着墙角移动到了后门。这幢小楼共有两层,第一层是客厅、厨房、冷藏室与储藏室,还有几间空置的房间不知用来干什么的。二楼面向海是露天阳台,琴室还有卧室与客房。二楼拐角处沿着扶梯上去就是天台。天台筑了花坛,所以种了许多绿植。如果没料错的话,天台是最佳狙击点。   上卷 第50章 明澳岛,杀伐4   宁浅浅脱掉鞋子,轻手轻脚的溜进储藏室。她前几天收拾这里时正好看到几根军用电击棒,当初好奇的试了试既然还能用,现在正好排上用场。除了拿电击棒还随手装了一些鼠夹小匕首之类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到,但有备无患,到时随机应便就成了。   她刚踩上往二楼的楼梯,口鼻便被人掩住带回储藏室。蔺沈铁青着脸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宁浅浅不敢吱声,自知理亏。   这时楼上响起了节奏分明的脚步声,显然是看见蔺沈进了小楼正正满屋子全力搜捕。宁浅浅这时终于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她似乎不但没能帮上忙,而且还拖累了蔺沈。如果不是她冒然溜进来,蔺沈也不会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跟着冲进来阻止她。而上面的人迟早会搜到这里来,那他们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仿佛知道她的沮丧与不安,他的手微微蹭了蹭她的头发,即使在黑暗的环境中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强烈的存在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蔺沈将宁浅浅往里面推了推,让她躲在一堆废弃品后面:“呆在这里别动。”顿了顿然后轻声说:“听话。”   最后那两个字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宠溺味道,宁浅浅一时怔忡。   将门拉开小小的一道,他轻巧的掠出,然后将门从里面反锁。宁浅浅抱着膝呆在这黑洞洞的封闭环境里显得十分不安和害怕。特别在外面响起了错落有致的枪声时这种恐惧感达到了最高点。   不一会儿外面隐约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其中混合着玻璃桌椅噼里啪啦的破碎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   她头脑开始毫无预兆出现一些断断续续画面,即使咬破嘴唇攒紧拳头也止不住挥身颤抖。   恶梦陡然重现。那天她们一家团聚,突然闯进一伙人不由分说就和父亲爷爷的手下动手,场面混乱,一时失了控。趁着这个混乱之际叔叔将她和宁晓塞进壁炉里面,阖上上炉前的封闭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壁炉的透气洞被封,里面又闷又热,外面的声音隔着薄薄的一截砖清晰的传进来。枪声与惨叫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挣扎呻吟的声音……即使她抱着宁晓捂住耳朵,那些惨烈的声音还是尤如魔音穿耳一般放大了数十倍在她耳边回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恢复平静。她手脚打颤满脸是泪地从壁炉里面爬出来,入眼就看到父亲僵直血肉模糊的身体。而爷爷垂着头闭着眼坐在太师椅上,叔叔与母亲凭空消失了……一屋子狼籍,昔日宁宅被毁于一旦。   宁晓看到父亲吓得哇哇大哭,她忙捂住她的嘴,就怕那伙人去而复返。最后宁晓哭晕了过去,她抱着她瘫坐在尤如废墟的宁宅,一切的一切,刹那都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叫怡芳的温雅女子来了,她半蹲着扶着她的肩拍了拍,脸上有着怜悯与复杂。她帮着把爷爷送到了医院,然后再也没有在医院出现过……   那时她就深切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的救赎不过是把你从这场灾难中带到另一场灾难里。而命里的劫数,是自己该承受的,永远都逃不掉。为了爷爷昂贵的医药费她去黑市卖血,去打工时晕倒在路边。醒来时,身边码着十几张一元两元的纸币,用石头压着。她被人当作了乞丐。   这并不能怪世道炎凉,而是这世道真真假假太让人眼花缭乱,善良的人被骗多了,也会变得麻木不仁。她没有清高到把送上门的钱拒之门外,钱是好东西,有了它,不会挨饿不会遭人鄙视,更不会没有尊严。有了它,爷爷就可以睁开眼跟她说话。   她用别人施舍给宁晓买了豆桨和馒头。小小的她蹲在医院门口抽泣,看到她送上去的馒头一把挥开,滚烫的豆桨洒了她一手,她咬着牙忍了,把滚落在过道上中馒头捡起来,大口大口的啃着哽下。留下二个给宁晓对她说:“不吃,就饿肚子。”   ……   这些过往像恶梦一样纠缠着她,尽管后来她吃穿不愁,但那种一无所有贫困潦倒的饥饿感仍如影随形的跟随着她。况且如今的一切都是蔺沈赐予的,如果他也像父亲爷爷一样倒下,她又该怎么办?   上卷 第51章 宜家雅兰1   这么些年来她就像一株藤条一条攀附在他身上,心安理得的享受他送到手边的一切。如果这一次再一次化为泡影……无助的恐惧攫住她的神经,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懂得那种从拥有到失去的强烈落差和那种无法掌握的失控感。目前的她没有能力负担爷爷的医疗费,也没有条件让宁晓接受最好的教育,她需要蔺沈资助与帮忙。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小人而卑劣,但这就是现实。人往往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可善可爱,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只困兽,只要惊动了它,欲望的种子便会萌芽,开出邪恶的花。   她攒紧手中的电击棒毅然站起,拉开厚重的门,光线落差太过强烈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但幸好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客厅里的电器桌子被砸得七七八八,蔺沈与两个黑衣缠打在一起,身上多处挂了彩,但拳脚依旧威慑有力,凶狼无比。他凡一动手,眼睛都会沉暗无光,打法跟玩命似的,完全不给别人有讨好处的机会。   宁浅浅咬着唇接近,使起挥身力气朝那个被缠得无法脱身的男人头上砸去。几百伏的电压虽不致死,但足于让他暂时麻痹,无法动弹。   另外一个人见状,反扑就要要夺宁浅浅手上的电击棒,手还没挨到她,蔺沈一个旋踢将他踢得老远,好半天才站不起来。   蔺沈飞快将两人推作堆拷在固定架上,再用粗麻绳将他们捆个结实。   宁浅浅心有余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放松下来,手也跟着打着颤,连电击棒都握不稳,滚落在脚边。然后软软的往后倒,恰好被蔺沈单手接住。   他将她抱坐在沙发上,热了一杯牛奶给她,拂了拂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声音低沉难辨情绪:“你就不能安份一点吗?”   他眼角有伤,嘴角有些肿,右臂还在流血。她缓和了一会便找来药箱给他包扎伤口。他没有反对,只是身体微微靠后,好让她方便处理伤口。   涂了碘酒消毒,应该很痛的,只是他跟没事人似的。   宁浅浅瞥了那两人一眼:“就让他们待在这里?”   “陈梓已经赶过来了,到时交给他处理。”   如果现在对他们严刑逼供显然是行不通的,杀手准则第一条,就是不能透露雇主的任何信息。但若是把人交把陈梓手上的话,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大概三个小时左右,陈梓和齐飞才推门进来。看见两人并无大碍,齐飞才将两人推进后舱,动作十分粗鲁。即使这样,那两人从头到尾仍是连哼都没哼一声,沉静的像古时候那种没有灵魂的傀儡武士。她很怀疑陈梓有没有这个能耐翘开他们的嘴挖到有利的信息。   齐飞在他们身上缴了几盒雾弹与几排弹夹,两支不知名的药液,还有一些精巧却不知名的设备,最后在天台上找到了那两把狙击枪。宁浅浅在一旁十分惊奇,看着两人挺单薄的装束,里面却别有玄妙,竟可以收纳下这么多的东西。   回程陈梓呆在驾驭舱全盘操控,没多大波折就回到了漱园的停机坪。方一登陆,踩上软绵绵的草皮,触眼所及花园里姹紫千红的景象,不由生出一种安宁的感觉。这就像在沙漠中疲惫行走的旅人,误入桃花源后迎面扑来的那种惬意与轻松感一样。   这时花园拐弯处出现一个女子,形态窈窕,打扮十分夺人眼球,艳丽不可方物。白芝亦步亦趋的跟着,脸色不大好看。   蔺沈眉头拢了拢,陈梓尴尬的清咳了一声,附在他耳边说:“那就是宜家三小姐。”   “她来做什么?”   陈梓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漱园是不能随随便便放人进来的,如果没有个好的理由,怕是有人该倒霉了。陈梓有些心虚:“她说要跟大哥谈谈。”说话间那宜家三小姐已经走到了眼前。   她有一双十分明媚的眼睛,眼角与眉角微微上翘,顿时添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味道。她肆无忌惮挨个打量了一番,然后将目光定在蔺沈身上,眉毛一挑:“你就是蔺沈?”   很是无礼的问话。   蔺沈为人低调,道上许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一见微微惊诧,这人要比她想象中更为年轻,气质矜贵。   蔺沈不置可否,想知道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上卷 第52章 宜家雅兰2   她抿嘴一笑,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伸出手:“我是宜雅兰,我允许你叫我阿雅。”   能叫她阿雅的人一般都是划属为特殊那一类。对于她来说,这算一个恩赐。但蔺沈却并不以为然,只是轻轻颔首,“幸会。”绕开她阔步离开。   陈梓复杂的瞥了宜雅兰一眼,收获了一记白眼。   对于蔺沈的冷漠宜雅兰有些困惑与气愤。她自小众星棒月惯了,走到那里都里里内内包三层,几时受过这番冷待?她微微一思忖,看来父亲的提议也不是不能考虑,至少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蔺沈能配得上她。并且,他让她热血沸腾。   宜雅兰尾随到主屋,刚要接近蔺沈就被陈梓拦住。这个狐狸一般的阴险男人肉笑脸不笑的说:“宜小姐,大哥和宁小姐要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扰。”   宜雅兰这才注意到蔺沈身边低眉顺眼的漂亮女子,不由眉头一竖:“宁小姐?她是谁?”   “这个宜小姐不必知道。”   宜雅兰大剌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挑衅地望着陈梓:“不管她是谁,只要有我就不能有她!”   她的话气里带了一丝狠劲,陈梓眉头一跳,却也没作声。心里想:她爱怎么捣鼓就怎么捣鼓,那人可是大哥的软肋,惹到了,有她好果子吃。这也恰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小妮子,让她知道随随便便在一个男人身上点火是什么下场!   但反观一想,又说:“宜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条件再诱人,大哥也不会答应的。”   那天陈梓想在宜雅兰身上套出关于黑崎的内幕,但结果非旦没套出任何信息,反而得知了宜家老爷子打得如意算盘。而宜雅兰自所以混到S市来,怕也是为这档子事。现在看到她俨然把自己当作蔺家未来女主人的架势,他实在忍不住要泼她冷水。   “这你不用操心,我自然有办法。”宜雅兰自信满满。自她成年以后,她的追求者如同过江之鲫,身份显赫的也不在少数。就算不凭借父亲的权势,只论美貌与手段,也能让男人趋之若骛。对于蔺沈,她有足够的信心。   陈梓不再多说,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旁人说再多她也只当是放屁!   宜雅兰也没有久留,在漱园转悠了一圈就离开了。但陈梓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不可能那么好唬弄。果然,傍晚大哥就接到了宜家老爷子的电话,说得委婉好听,说什么阿雅一个人外没有照应怕出事,让蔺沈代为照顾几日。   宜家是东部的霸主,这厢拉下老脸来求他一个小辈算是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即使蔺沈有千万个不乐意也不能拂了前辈的面子。   蔺沈敲着桌面,扫了陈梓一眼。陈梓大感不妙,原本想找个原因溜走,却听他不紧不慢的说:“要论照顾,只有陈梓你与她熟捻些。”   蔺沈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让陈梓很憋气,“大哥,宜小姐不会乐意的。”   蔺沈挑眉,“这么说,只要宜小姐没意见,你也没意见是吗?”   陈梓这下意识到自己被大哥绕着圈子算计了。这一辈子他也就在两个人面前吃过鳖,一个是大哥,而另外一个就是宜家那只母老虎。   在大哥面前吃鳖倒没什么,但在那不按牌出牌的宜雅兰面前出糗,就着实让他窝火了好一阵子。   什么叫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陈梓在宜雅兰身上尝试到了。简直就比他这个奸人还奸!   陈梓在徐泰被阉那间PUB遇到铁擎手宜雅兰。因曾经有几面之缘,她上前来打招呼。那日她打扮得十分热辣性感,周身散发着让人欲醉的魅力。陈梓当时被灌了不少酒,酒劲有些上来,也忘了不久前那档子事。她看上去挺正常的,说话虽不温柔但也算和气。坐下豪气地与他的兄弟划了几把拳,喝了不少酒后便用软绵绵的身子贴在他身上。他自制力一向好,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让他有些失控。两人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下来到洗手间。陈梓是一个正常男人,是男人都会有生理上的需求,况且那人还是如此燎火的情况下。   他把她推坐在坐便器上,刚要吻下去只觉银光一闪,他的衣服和裤子呈条块状从身体上剥离,皮肤与空气冷嗖嗖的一接触,他顿时清醒了大半。   上卷 第53章 一双人1   宜雅兰将她的刀九环往腰间一收,伸出二指抵着他胸口一推,很是嫌恶模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徐泰那蠢货干得蠢事是谁授谁唆使的?这算是给你最轻的教训。”还未等陈梓反应过来就扬长而去。   因为移动电话留在包厢他一时没办法和外边的人联络,最该死的是那个死女人既然把洗手间的门给反锁了!他赤条条在洗手间足足蹲了三个小时他的弟兄才找来,他死也忘不了开门那刻他们下巴掉在地上忘了捡的模样。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严令禁止再提,恐怕他已经成为整条道上的一个笑话!(某X:谁说腹黑男只能配小白了,御姐才是真BH!o(╯□╰)o)   还是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碍以大哥的铁腕政策,陈梓只好埋首妥协,亲自去酒店将宜雅兰接到自己的住处。他一直疑惑,大哥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宜雅兰乖乖听话?她竟没有一句抱怨,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在后视镜里瞥了她好几眼,不期然与她对上眼。   宜雅兰朝他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脸,让他心底有些发怵。只听见宜雅兰慢慢悠悠的说:“蔺沈说我在S市这些日子你就是我的人了,全凭我差使处置。前些日子我朋友在国外带回一些道具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试试手,正好,我们回去可以试试。”   铁擎手宜雅兰喜欢玩弄一些稀奇古怪的SM道具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母老虎之称。陈梓只当没听到,他又不是她的男宠,又没有受虐癖,他疯了才会陪她玩这种变态的游戏。   宜雅兰又说:“不要以为你假装没听到就没事了。喏——”他把一个小物件扔到他身上,“你大哥说,你看到这个东西就什么就会听我的了。”   陈梓一看那东西,脸变得绿油油,脸都憋青了:大哥,有这么做兄弟的吗?!为了甩掉这个包袱,连这个都使上了!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一只“南”牌。平时得闲时他和齐飞、关枚还有大哥偶尔会在一起搓搓牌,但是他们不赌财,就是输的哪方要应赢得那方一个承诺,并以牌仔为证。   这下陈梓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宜雅兰会放弃那大宅子投奔他这小公寓。原来大哥不但使阴出卖他,还打算把他打包送人当小白鼠!真是没人性啊没人性!   宜雅兰看着陈梓那张忽青忽白的脸十分快意。老夫子说了,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外加女人。谁让他唆使徐泰用那双三角眼咸猪手骚扰她?上次她也算仁慈没有让他当众出丑,现在找到机会恶玩他,她岂能放过?   在东部陪她玩的都是些装摸作样的主儿,虚情假意的配合实在是无趣的紧。但陈梓可不一样,以前她是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利害的,笑面狐心黑得跟墨汁似的。这么一个男人如果臣服在她的丝袜底下求饶呻-吟岂不快慰?再说自从那次偷袭成功之后陈梓防她跟防贼似的,想再恶整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正好借了蔺沈这股东风好好打压打压他,看他还敢不敢把坏主意打到她身上?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放任蔺沈不管。宜老爷子常常跟她说:女儿啊,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循序渐进才是好办法。   老爷子说的话总归没有错的。有了陈梓这张王牌,要了解蔺沈有何难?   拉下百叶窗,将自然光线杜绝在外头,书架顶端只留有一盏白炽灯。蔺沈阖着眼靠在皮椅上,心思百转千回。   宜爷刚刚在电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达成了,他的后盾也算是坚固了。理智上虽达成了妥协,也计算了利弊,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从懂事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成为人上人,建立起自己的王国,从此不必流离失所。而这一切也如同他的计划慢慢一步一步形成规模。但拥有了这一些之后,心里反而空了。   上卷 第54章 一双人2   如今更完美的展台触手可及,他却犹豫了。脑子里自动回放着那张纯真无瑕的笑脸,经过岁月的磨合与变迁,反而没有丝毫褪色,反而越来越清晰。   曾有人对他说过,那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种向往,对无忧无虑童真浪漫的向往。因为自己不曾拥有过,所以才会想把那种美好的感觉占为已有。   美好。的确是美好的。美好到当初他毫无犹豫去揉碎她,想着如果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破,两个雪人抱在一起取暖,总比他一个人孤单来得好。   KingSize床上她显得格外娇小,侧着身子双手攒成小拳抵在胸口。连睡着了都是一副防御的姿势。他忽然想起当年她睡觉的模样:天气热时她整个人会不自觉趴在被子上面,伸展成大字,十分不雅观;天气冷时她则会整个儿缩在被子里,绻成虾米状,连头都闷在里面不肯露出半分。她一贯有冷手冷脚的毛病,一入冬,手脚跟雪条似的,所以即使睡觉也会穿得像只过冬的兔宝宝。   当时对她多半是不屑的,她对谁都和和气气笑颜如花,进了房间却一改温婉,娇纵的指使他做这做那。他一个大男人守着她,就像在带他半大的孩子。   她与林家少年约会时又是另外一副模样,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拖着林家少爷的手就像一只漂亮的小尾巴。但也是从那时起,他的心境变得越来越奇怪……   青涩的小豆芽抽枝发芽变成了明丽的少女,身上带着甜丝丝的香味儿。就像小时候吃到的第一块麦芽糖,不论以后吃多少块,却再也及不上第一次尝试那种味道。欣喜的,带着惴惴与期待,轻轻用舌尖去舔,甜味从舌尖如过电一般导至全身,然后经久回味。每次回想,仍是脆甜酥麻。   她十六岁仲夏,他离开,他呆在她身边正好二年零四个月零八天。他走到门口却踌躇了起来,然后回到她床前。细细的看她秀气的眉眼,粉嫩的脸颊,还有微微张开水润的粉唇。如魔嶂一般,他俯身轻轻贴在那唇上。软柔的触觉如电击一般让他骤然清醒,当时心里只有二个字:孽嶂!   许多年以后,她又回到他身边,像只刺猬一样绻缩在他怀里。而他一味固执,以为抓住了就是自己的。就如同他的人生信条:事在人为。   只是,如今他开始觉得累了。如果尝试一种新活法,接受某一些人或事物参与到他生命的一部份,他和她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躺下将她揽在怀里,再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掰开,让它呈自然状服贴在他胸前。   宁浅浅穿戴整齐下楼时正好与宜家那女子打了个照面。她礼貌的颔首微笑,那人却仿佛玩笑似的说:“哟,蔺沈,你可真会享受,身边的美人儿一个赛一个好看。”眸光有意无意朝白芝面上扫。   宁浅浅眉心一蹙,没有答腔。白芝脸色有些泛白。仅大半早上,蔺沈就与那姓宜的女子就这般亲密了,难怪白芝脸色会难看。   宁浅浅似乎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安静的用了一些粥,罢了才跟蔺沈说:“今天我想出去和同学见见面。”   蔺沈审视地望她脸上一扫,没看出什么端倪才淡淡的应:“让司机送你去。”   每个人都会预留好几张面具以供在不同地方不同场合备用。一回到S市回到漱园,在明澳那个让她安全温暖的蔺沈顿时就成了S市那个面目沉冷,锐利霸道的蔺沈。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她已经分不清了。不知是环境将他们打回原形,还是彼此隔阂的心态。   然,这座城市里有太多沉重的往事,而那些过往就像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只要一念咒语或是动邪念,它就会越缩越紧。正如《大话西游之仙履奇缘》里紫霞仙子与至尊宝那一段。   漱园的司机姓王,已近中年,很尽职。他将她送到广福大厦却不离开,而是言明要等着她聚会结束后,再将她接回漱园。这是蔺沈的意思,宁浅浅心知肚明,所以她也没有为难他,与他约了时间地点,到时让他直接过来接就行了。   广福大厦的二座咖啡厅里夏木规规矩矩的坐着,看到她时露出一脸喜色,倒没有往常一样猴急,反而有一丝扭捏。很不寻常。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但从背影不像申秋。   上卷 第55章 口生间隙1   回到S市她就联络不上江楠和卫小阳,宋昭然也处在关机状态。一时间她唯一能找到只有夏木。原本以为夏木是一个人赴约,却不料还带了随邑。   她推门进去,感应器发出清脆的风铃声,面前着夏木背对门的男子扭过头朝她看来,很是斯文的一张脸,鼻梁上架着一幅无框眼镜,或许是时常带笑的缘故,眼角有着淡淡的笑纹。   宁浅浅愣了愣,“蔡教授。”   蔡傅,S大经贸教授。其实在S大之前,宁浅浅就和他认识了。蔡傅与林嘉南家是对门邻居,两家交情还算不错。蔡傅当时在那个小区是个传奇人物,据小区里的三姑六婆唠叨,他小学时曾连跳三级,二十岁不到拿到金融硕士的学位,二十五岁不到成为S大最年轻的教授。林嘉南将他奉为偶像,时常带着宁浅浅到隔壁家串门,来往多了,彼此也熟稔起来。   蔡傅一脸儒雅的笑容,“小朋友,近来好吗?”   他的“爱称”还真是千年不变。宁浅浅有些尴尬,“蔡教授你怎么来了?”她在夏木身边坐下,随口要了一杯青柠汁。   夏木察觉两人自然而然的熟捻,嘟着嘴戳了宁浅浅一把,“好啊宁浅浅!”   蔡傅好笑的看着夏木的小动作,“夏同学,虽然我和小朋友挺熟,但为师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嗯,你懂吧?”   夏木扁嘴,眼神蹭火但嘴上却像抹了蜜似的,“教授是我见过最具有职业操守的人,天上地下难得几回闻的良人呐。教授英勇神武的形象已经深得人心,我哪敢动这样的坏心眼,对吧?”   蔡傅好脾气的颔首,“良人?那敢情好。”他看了看表,“待会得去接个人,你们聊,我得先走了。”   夏木反应堪称神速,“蹭”的站起来笑得跟花骨朵似的,“教授你走好。”   蔡傅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发顶,活当她是自家宠物一样,“真乖。”   夏木敢怒不敢言,不动声色避了开去,端着一张谄媚的笑脸。   宁浅浅也笑着和他道别。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嘴角的笑隐去,有几分庄重:“小朋友,最近阿南有没有找过你?”   乍听到这个名字心还是会下意识的一缩,笑脸也有些挂不住,“没有。”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   宁浅浅有些不好预感,心跳得飞快,“蔡教授,阿南出什么事了吗?”   蔡傅飞快的扫了她一眼,语气有几分敷衍,“没事儿,只是随便问问。对了夏同学,你爸爸昨晚给我来过电话,我都如实说了。”   轻飘飘丢下一枚炸弹,把夏木炸得外焦里嫩魂不附体。宁浅浅则若有所思,心里又杂又乱。看蔡傅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难道林嘉南真的出事了?   不知为何心里冒出第一个念头就是蔺沈。他曾经威胁她要收拾林嘉南,该不会趁着休假的当口,他让人给处理了吧?   这个想法让她又惧又怕,手心开始冒冷汗,就连夏木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浅浅,你没事儿吧?”   宁浅浅回过神来,勉强的笑了笑,“啊,没事。”   夏木正忧愁着,也没在意她的反常,耸拉着肩膀说:“姓蔡的那兽类阴险狡诈,明明答应不跟我老爸说来着。现在我老爸肯定在磨刀霍霍就等着我自动送上门。”   夏木大四开始要回公司操练,为接班做准备。所以夏爸下了铁令,如果她大三敢挂当的话,家法侍候。因为作弊被蔡教授当场逮住,专业考核哪是万里长江一片红,十分惨烈。这些天她放下身段,跟着蔡博身边鞍前马后,拍足马屁,做梦都想着蔡傅良心发现大笔一挥,让她过了这道砍儿,顺利朝大四挺进。   夏爸对蔡傅十分赏识,曾三番四次挖墙角当未果,只好将女硬塞到他门下,看能不能学到个一成半成。但事实证明,夏木吃喝玩乐是百晓通,但经管却是不折不扣的废材。   上卷 第56章 口生间隙2   宁浅浅暂且先放下一腔忧虑,对夏木说:“蔡教授人挺好的,少年天才和我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应该是逗你玩,不会那么阴湿吧?”   夏木“呸”了一声,“和善可欺的外表,豺狼虎豹的心。算了,不说他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那可是我亲爹不可能真打死他闺女,如果我老爹真下得去这个毒手,就放我老妈出来咬他。”   宁浅浅:……   咖啡厅人渐渐多了起来,宁浅浅一杯青柠汁很快见底,“申秋怎么没陪你?”   申秋与夏木一向好得焦不离孟,如胶似漆的,这会怎么舍得她落单?   夏木神情顿时落寞了下来,“他啊,找单位实习去了。我们都大半个月没见了。”   原本夏木单纯的想把申秋弄进自家公司,但她想这想法一提出来,申秋就变了脸色。她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冲他发。她知道申秋自尊心强,心高气傲,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因为女朋友的荫护进后门儿。但每天看到他辛苦的到处找实习单位,连餐正餐都吃不好,她心里就特别难受。   申秋与她终归是有差别的。夏木家境殷实,正宗的富二代。而申秋普通家庭,甚至还没有本地户口。在学校时倒没发现有太多的差距与隔阂,但开始立足社会才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价值观社会观与生活方式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原本纯粹的爱恋也有些变味。   夏木有些蔫蔫,“如果他待在老爸的公司,我还能每天看到他,哎……”   “申秋这不也是想开阔一番新天地好得到你家人的认可么。”   “也许吧。”   临近中午时在广福大厦附近吃了午餐,然后沿着广福路一直逛到东区的百货公司。女人逛街,不但能满足购物欲还能减压调节情绪。仅转了一圈夏木手里就提满了大包小包,还在一些名牌旗舰店留了住址,让人把选好的靓裳到货后直接送货上门,一副不刷爆信用卡誓不罢休的模样。宁浅浅手上也拎了不少,却没有一样是自己的。   周转来到Gucci男装柜,厨窗里摆的都是当季新款,当然价格也不菲。夏木一眼看中一件休闲衬衫,浅色的面料,袖口的钮扣十分精致,瞬息便提高了整件衬衫的档次。夏木爱不释手,“申秋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宁浅浅随手翻了翻价钱牌,看到人民币符号后面跟着好几个零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就这么一件衣服几乎可以供一个普通人家一二个月的开支。   这么昂贵的礼物,申秋未必喜欢。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夏木已经把信用卡递过去了。那件衬衫被包装的精致高贵,安然的躺在夏木怀里。她笑得一脸甜密,然后捉挟的说:“浅浅,你不送一件给你家那帅哥么?这张信用卡是我老妈的副卡,刷不爆的。”   宁浅浅摇头,他的行头一向有专人打理,款式质地都有要求。她若擅自主张,他怕是又会不高兴了。   夏木以为她扭捏,是因为不想占她便宜的缘故。于是就拿了几件手工服出来比划,“人家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家帅哥那么帅,稍微打理一下肯定帅得人神共愤!”   夏木说得神神乎乎的,宁浅浅倒也不觉得蔺沈长得如何帅,或许是在一起久了,审美疲劳。   “不了,再说我也不知道他穿什么码。”   夏木怪叫:“宁浅浅,不会吧!真是服了你了。”她的手指掠过一排衣服,挑挑拣拣选出一堆,一边煞有介事的说:“男人不开口并不代表他不想要。浅浅,我用经验担保,你家帅哥肯定特别想收到你的礼物。对了,他生日是几号?过了没有?”   宁浅浅一下被问愣了,蔺沈好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而且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生日是几时。   夏木啧啧称奇,“宁浅浅,你真够极品。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对他一无所知。你也太不尽责了吧。”   “尽责”这二字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但从朋友嘴里说出,心里还是会泛起一层难受的情绪。但不可否认,夏木所说句句在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她的确不合格。   上卷 第57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1   夏木半晌才惊觉自己说失言,一时十分尴尬。东窗事发之后她一直对自己催眠,强自认定他们不过是一对普通恋爱关系的男女。况且他们男的俊女的靓,没有什么让人不能启齿的。但纵使心里百般建设,而理智往往不合拍,口不择言就冒出了真心话。   宁浅浅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让人取下摆在橱窗中间那笔挺的衬衫,凭着感觉选了码子,然后抽出信用卡递过去,朝夏木笑了笑,“夏木你说得挺对的。连我也觉得我这人挺没心没肺的。”   夏木被她噎得失语,讪讪的笑了笑。   出了Gucci专柜,也没多大兴致再逛,不咸不淡的说了会话,各自打道回府。她走了好一段路,夏木从后面追上来。她穿着七寸高跟鞋,一身粉色洋装,柔顺的BB头,齐刘海下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她跑得有些喘,“浅浅,我对那种事的确有些心存芥蒂,但我把你当成好朋友,也是真的。”   宁浅浅看着眼前娇媚可人的女孩子,笑了笑:“我知道。”   夏木跺了跺脚,鼓着腮子:“你不知道!浅浅,你在生气。你一生气就会变得很冷淡,对人很客气。”说着语调变得有些落寞:“你知道吗?像我这样人是很难交到朋友的。卫小阳经常说我傻,说我极品,我认了。如果不这样,就没有人愿意搭理我。因为家境的缘故,从小到大被女同学孤立,只要男生一接近我就会被人说作是攀富的小白脸。我明明什么都做,还是会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你老爸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呀’。现在长这么大除了申秋外,我只有你们这几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说着眼眶就红了。   夏木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没心没肺不靠谱的疯丫头。殊不知这欢笑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心酸。宁浅浅不禁为自己的气量感到汗颜。她递了面纸给她,“好了,我知道了。如果让申秋看到你哭鼻子,指不定要找我算帐呢。”   夏木破涕而笑,“死浅浅,都赖你,我的眼妆都花了。”   不一会儿夏木家的司机就将她的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她摇下车窗跟她挤眉弄眼,“我这次回去免不了一顿好打。浅浅,回头记得给我多烧两柱高香。”   宁浅浅被她逗笑,“去你的。要烧也是你家申秋烧,关我什么事?”   “真没良心。对了,如果卫小阳联系你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那丫也跟着宋宋玩失踪,没劲!”   那司机礼貌地朝宁浅浅鞠了个半躬,才打开车门钻进来,绝尘而去。   宁浅浅徒步到广福大厦门前等了大约半刻钟,没有等到王司机,反而等到了蔺沈。他瞥了眼她手里的包装袋,Gucci男装的标志再明显不过。   忽然后座的车门又一次打开,美艳无双的宜雅兰从车里钻出来,稳稳的笑道:“宁小姐,司机的车抛锚,我和蔺沈正好来这边吃饭,随道接你一起去。”   宁浅浅扫了蔺沈一眼,见到神色如常没有否认,嘴角还透露出几分愉悦,看来是与这美人相处十分融洽。她笑着道谢,“既然你们要去吃饭那我就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蔺沈的冷目扫过来,宜雅兰欢畅的接口,“既然宁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好勉强,对吧?蔺沈。”   宁浅浅朝他们含笑的点了点头,就往前面的公交站台走去。看到路边有一个垃圾筒,随手将那件衬衫扔进去。   回到漱园白芝坐在客厅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有人进来很快回了神,目光从她身上一滑而过,然后怔怔的停留在她身后。   宁浅浅漫不经心的说:“不要看了,他和宜小姐出去享受二人世界了。瞧见了吗?就算没有我,他依然会找别人,依旧看不到身边的你。”   这句话刻薄而尖锐,白芝脸色刷得灰白。然后听见她轻飘飘的说:“那又怎样?到头来你还不也是被抛弃的命运?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幸灾乐祸取笑我?”   宁浅浅冷嗤,“你错了。我和你不一样的。我早已做好了被当弃子的准备,而你一直存在幻想,这才是最可怕的。”   宁浅浅的话一针见血,白芝颤了一下,攒紧坐垫,“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卷 第58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2   “我想说,如果宜雅兰终有一日成为蔺家的女主人,你该如何自处?蔺雅兰对你的敌意,好像并不比我少。”   白芝沉默不语,良久才说:“你跟我说这些不怕被有心人听到?”   宁浅浅坐在另一头与她遥遥相对,“怕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人人都该有危机意识,狡兔三窟,连兔子都会为自己留后路,何况是人?白芝小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芝的睫毛颤得利害,宁浅浅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上楼。   许久白芝才张开手心,里面的小便条被她攥成一团,湿绵绵的。她又想起在新宿时无意听到的传闻,心里苦涩难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但是宁浅浅出自什么用意和她说这番话?这般阴晦不明的暗示让人极为不安。白芝是真猜不透她的。在这处宅子里,面对突然其来的劲敌,她应该是那个最紧张最在意的人。如今看来她却是最冷静的那一个,还头头是道为她分析自己的处境。   还有这张小便条……   宁浅浅情绪回笼后又想起蔡傅的那番话。未能平静下来的心又火燎燎的。她又不能找蔺沈直接问,因为他只要从她嘴里听到‘林嘉南’那三个字会立马翻脸不认人。况且,就算真的是他做的,他也未必会跟她说实话。   所以如今除了干着急,她什么都做不了。   晚餐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她拾掇好上床睡觉蔺沈都还没有回来。估计是不回来的。不知是不是心有所牵的关系,睡意一直很浅,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但具体做了什么内容,清醒过来后却忘得一干二净。   半夜听到汽车引擎与关车门的声音。隐约还听到林管家在汇报着什么。脚步越来越近,在她房门前微顿但却未停,然后直接进了隔壁房间。   第二天大早头有些痛,就赖在床上不想起。苏妈进来唤了几声,后来干脆直接将早点端进房里。宁浅浅有些过意不去,苏妈却忧愁的望着她,“宁小姐,你想开点。现在蔺先生不过图个新鲜,说不定过两天就腻了,心里还是念着小姐您的好,就会回到小姐身边的。”   宁浅浅惊讶的险些呛着,她看起来那么像深闺的怨妇吗?   苏妈自动为她的反应作了适当的联想,继续劝着:“我虽然是个粗人但还是有几分眼色的,蔺先生对谁好我们大伙都看得出来。所以啊,小姐你要吃好睡好,把自己养得好好的,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这番自家人一般的劝解虽然事实有些偏饽,但依旧让人心生温暖。原来不知不觉这宅子里的人都把她当作了自己人看待。在苏妈殷殷的目光下将盘的食物一扫而光,苏妈脸上露出和熙温暖的笑脸。那目光就像在迷途知返的女儿。   ***   ‘跃廷’最近参与了一项项目的开发,如今上到董事局下到基层都十分紧张。这个项目是单箸亲自接到的,据业内人士预测,如果能将这个项目做好,‘跃廷’当季的业绩将会上升二十几个百分点。   除了这件大事外,还有另外一个红人也备受瞩目。   因为上次‘峰林’企业的并购案,单无贺一炮而红。那宗策划案做的十分完美,直逼得对方让利30%,创下了‘跃廷’历上辉煌的一笔。单无贺掐准时机出手,一役而声威大震。如今就算单箸打压削权也挡不住他的锐气。在业界聚会时,提到单家太子爷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建议单箸带单无贺一道前来出席应酬。而单无贺迟迟不见现身,于一幅芙蓉半遮脸的状态让业界众说纷纭,最后将舆论的茅头直指单箸。甚至有财经杂志暗讽单箸霸权,一时业界哗然。   单箸原来待在‘跃廷’掌权都是身不正名不顺的,被人口诛笔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在这动荡不安之际,原本拥护单箸的一些老董事齐齐倒戈,扬言要正名‘跃廷’,以慰前董事的在天之灵。   这理由重情重义冠冕堂皇,但只要是内行人就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一出行狗羊头卖狗肉的戏码,借口而已。一些高层开始微凛单无贺的手段,他之前太沉得住气,所以一旦爆发出来,绝对是毁天灭地的。而那些老董事一个比一个老奸巨滑,能为一个身无实权的人倒戈,实在是一件奇事。更足于说明太子爷非常人的手段与魄力。   上卷 第59章 Ryan,你赢了1   廷跃所有人都隐隐嗅出些不寻常来,‘廷跃’要变天了。而身在职场,最重要的就是站好队,选好了,安全无虞;若一时被糊了眼,那就只有待宰的命运。   如今‘跃廷’两极分化,拥护太子爷的人多了起来,而在这节骨眼上,单箸忽然大动手腕,接到了单大项目,原本一边倒的势头又开始回流,最后停滞不前,都在观望。   单无贺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拳一脚打进公司核心,在公司盘居半边天。相对于单箸的热火朝天,干气云天,单无贺倒是轻松惬意,咖啡不离手。   那几个老董事聚在他办公室里忧心忡忡,如今他们算是一条线上的蜢蚱,他们算是押了宝的,如果押错了,那损失可以是数与千计的。   单无贺啜着咖啡让特助给他们准备了可口的点心,悠闲自在地劝他们稍安勿躁。   所谓物极必反,特别是逼急了跳墙的时候,更是慌不择路,恐怕会错过许多沿途风景。单箸为了接那单算了下了苦本,冒风险不说,还要处处受人牵制。单箸处事一向沉稳,这素来也是单家人的品质,不论是为官还是经商,深思熟虑之后再下定论。单无贺八岁开始跟着老爷子练习毛笔字,从蹲马步到点墨,每一步都是稳当地过来的。所以才能磨练出不骄不躁隐忍伏低的性子。   单箸这些年在商场浸久了,难免会多几分急功近利的急躁,这厢被单无贺一打击,顿时有些自乱阵脚。   晚上与容二他们聚在一起搓牌,容二说:“单少出师大捷,哥儿几个可要讨点彩礼。”   葭仁也笑:“我说单少,自小哥几个就数你最阴险狡猾,三岁看到老这句话真他妈的太对了。这出空城记唱得绝了!”   单无贺笑骂,“彩礼肯定不会少你们的份。葭仁这次真难为你了。”   “多少年兄弟了还说这个干嘛?我姐夫那也是无心经营,早并早好,不然连他儿子的尿片钱都要被他输光光。”葭仁对他前姐夫一直没有多少好感。这次他倒没觉得自己在帮单无贺,倒是单无贺帮他处理了这个烂摊子才对。   “看你们俩虚伪的,我觉得吧,空有前面这些招数如果没有后面那系列的推波助澜,也起不到那么大的反响。话说Ryan,你到哪整了这么一个利害的枪手,整篇下来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却句句切到点上,实在精彩啊精彩!”   “世外高人在民间,你这小资本家怎么会知道?”Ryan不愿跟容二多讲,只是问单无贺,“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单无贺一扫牌一溜扣下,脸上已露出笑容,“胡了。”   容二跳脚,“喂,单公子,你不会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出老千吧?哪有每次都你赢的道理?不算不算,重来。”   葭仁轻飘飘的说:“容二,就是我们哥三个睁半只眼让你出老千你还是会输得只剩一片遮羞布。”   容二和葭仁扭打成一团,单无贺慢慢洗牌,然后才看着Ryan问:“如果是你,你会打算怎么做?”   “如果是我,我会让他为别人作嫁衣裳,两头都不损失,名利双收,岂不更好?”   单无贺大笑,“的确是好办法。”   将牌砌好,单无贺这才漫不经心的说:“你处处帮我,我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Ryan眼底光芒一闪,很快就隐了过去,“都是兄弟,说谢字伤感情。”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默契的开怀大笑。   容二和葭仁回到座位,看着两人:“你们笑什么?这么开心?”   “笑待会看谁要光着身子溜马路。”   容二“嗷”了一声,“你们这是人品歧视!待会让你们瞧瞧小爷的利害!”   好几圈打下来,容二输得很凄烈,于是趁几人不备,偷偷的溜了。   月朗星稀,单无贺不打算开车,与Ryan压马路回去。这虽然不是郊外,但到了三更时分寻欢作寻的人也都归巢了,所以街上较为冷清。   Ryan说:“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当宇航员,大些的时候才知道梦想只能是做梦的想想的。懂事后随波逐流的把志愿改为老师,再长大些,别人问我的志愿时,我跟他说‘我想当个人’。”   单无贺好奇的问:“为什么?”   上卷 第60章 Ryan,你赢了2   “那时他也这么问了。我说,人是万物之本,我只想做回本能的自己。只有为人了,才能重新开始。”   单无贺侧脸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似乎想窥探他风清云淡的外表下到底涵蕴着怎样的强大力量与他非要重新开始的绝望哀伤。有种人善于用冷漠或笑容来掩饰自己,越入戏,越脆弱。   Ryan忽然朝他微笑,“贺子,你能不能抱抱我?”   这个要求太过突兀,一向沉稳的单无贺少有的手足无措。但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Ryan已经双臂揽紧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温热一点一点浸透了他的衣裳。不止是衣裳,连同着心也泡得软绵无力。   Ryan说,“贺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单无贺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娓娓道来,结束后他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许久身后的温度褪去,Ryan仰了仰头,似乎要把泪意憋回去,然后轻轻浅浅的笑:“贺子,你是好人。以后谁有幸嫁给你,一定很幸福。只可惜……”话还未说完,单无贺忽然伸臂将他困在怀里,一只手揉着他的发,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眸色黑沉难懂:“Ryan,你赢了。”然后如狂同骤雨似的吻住他的唇。   ……   Ryan回到酒店,Brian倚在门框边冷冷的看着他。陡然一甩门,将他关在门外。   Ryan脸上有丝无奈,用房门卡开了门。Brian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咬牙说:“Ryan,你玩过火了。”   Ryan一张脸平静无波,“这是我想要的,而且单无贺夺回‘跃廷’是迟早的事,他是最重要的那张牌。”   “你疯了!小R,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单无贺知道了这一切……一切都会完蛋的。”   “不会的。Brian,时间越来越紧迫,徐爷那边即将有一轮洗牌,而蔺沈不可能无动以衷,介时他一定会趁机斩草除根。新旧交替,势力倔起,我们必需争取最有利的时机下手。”   Brian冷静的看着他,“看来你为了对付蔺沈不惜一切手段。小R,值得吗?”   Ryan定定的望着窗外的夜景,“值不值得,我心里最清楚。Brian,我并不想强迫你。如果你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我去跟阿伯讲,让你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Brian又要扯头发。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试图说服我。”外面漆黑一片,越是黎明来临之际就越黑暗。   我们都是一样的,在黑暗里行走,即使累了,也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休息一会,然后继续上路前行。直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天,才能与草木同眠,与天地为一体。   Brian重重吸了口烟,有些颓废的抵着头,“我觉得我真他妈的不像人!算了,我不提了,你该干嘛干嘛。贺子那,还希望你手下留情。你和他……我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   Ryan拍了拍他,“我明白。”他顿了顿才说:“Brian,宜家三小姐近日来与蔺家交往甚密,看样子似乎有拉拢的打算。宜家在东部举足轻重,如今势力触角渐渐伸向南部,如果两家合并,那就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而对于蔺沈公司的上市,也是极有利的推进。”   因宜家突然介入,计划就变得有些局促与紧迫。徐爷不足为惧,但宜家族大势大,真真是个狠角色。   Brian熄了烟,“因为宜家的缘故又扯出一个日本黑崎,那才是真真棘手。”   原本黑白分明的棋局因为外部力量的牵制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Ryan沉思了半晌说:“先不管他黑崎宜家,盯紧蔺家的动静。如果道上的人得知蔺沈要漂白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翻天?介时,他怕是四双手来应付不来。”   Brian深吸了口气,“这可是一场豪赌,一个不小心就会赔上性命。如果他真的被人做掉了,你不会遗憾?”   Ryan眼底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他是蔺沈,如果这么容易就倒下的话,他就不配做我的对手!”   是敌人也是对手,这是一场殊死较量。他在明,他在暗。而当一切陈埔在台面上,就再也没回旋的余地。   “过些日子我去看阿伯。你帮我问候他。对了,关于“M”的事,暂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M”还有用处。”   外面天色蒙蒙亮,酒店外早已停了一辆全黑的车。看到他出来里面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下来,恭敬的打开车门。   他轻轻的道谢,钻进后座便阖着眼,“快到时就叫醒我。”   车子平稳的往前驶去,他不消半刻就睡了过去。梦中又回到了凌晨的街道,单无贺的吻很干静也很温暖。他贴近他耳边说:“让我帮你。”   明明期待以久的答案,他反而没有丝毫兴奋感。充斥心间的竟是无端凄凉。单无贺说:“Ryan,你赢了。”其中原由他知道多少他无法知晓。当开始第一个谎言的开始,就是无数个谎言的延续。他已经走入万劫不复,再也无人可救赎。   上卷 第61章 应酬1   单无贺一宿未眠,第二天仍是精神奕奕开车上班。现在的他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就像一个毛躁小子,无端的发笑,一直到公司他的笑容都灿烂的挂在嘴边。   在大厅恰好遇见单箸,他自然上前打招呼:“叔叔,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到公司了?”   单箸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特助,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现在公司上下忙得人仰马翻,我哪敢懈怠?叔叔没可你这么好的福气。”   一句话说得夹枪带棒,表明自己如何为公司多么呕心沥血,而单无贺轻松自在,嘲讽他的二世祖的作风。   单无贺仿佛没有听出他语里的意思,毫无城府的笑道:“叔叔劳苦功高,全公司都看着呢。侄儿也是受了叔叔的荫护才能这般轻松。”   单无贺的字层里的意思更明显,暗喻说单箸你若放在古代,充其量不过是为国家打胜战的将军,功劳再高,也不过是臣子而已。   三三两两的目光已经往他们这边注意了,单箸纵使再憋屈也只能摆出慈爱长辈的样子,“应该的,大哥将‘跃廷’托付给我打理,不做出些成绩,怎么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   “叔叔帮爸爸把‘跃廷’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爸爸该放心了。”单无贺把“帮”字微微咬重,但脸上仍是一派和熙的模样。   两人客套了一番,单箸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但仍佯装自然。   单无贺到达二十八楼的办公室,助理莉莉丝已经为他准备了咖啡与早餐。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咬着三明治,听着莉莉丝流畅的汇报,偶尔也插上几句让莉莉丝校正,等莉莉丝做完汇报,他也已经用完了早餐。   他的办公桌后面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玻璃,将整个S市收入眼底。   他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几下手腕与颈脖子,说:“莉莉丝,帮我把‘TSO’策划方案整理过来给我。上次决议那个方案让企划部重新再做,提醒GIGI加入年轻的环保理念,不要固步自封堵死了自己,开阔一下思维,偶尔跳跃一下或许会有新的idea。还有,帮我约方家太子爷吃个饭,就说是单少邀请,不用公司名誉。”   莉莉丝眉角一跳,但还是一一记下了。踌躇了小半会才说:“单先生,方氏的太子爷现今是大单总的重要客人,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妥当?”   虽然如今公司内部战争已趋白热化,但终究还有摆到台面上来,充其量来说也不过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如果单无贺公然抢单箸的客户,这种行径会让如今这种微妙的局势急转直下。   单无贺瞥了她一眼,“所以我才让你用我个人名誉邀请。”他搁下笔双手垫在脑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紧眼前妆容得当的精干女子。莉莉丝被他看得不自在,微敛下眼。单无贺这才说道:“莉莉丝,你是爷爷钦点过来的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话含有极重的暗示意味,莉莉丝背脊不直觉挺直,渐渐镇定下来,“老将军的厚爱莉莉丝铭记在心。”   单无贺微笑颔首,莉莉丝暗暗松了口气,刚要离开便听到单无贺若有所思的说:“莉莉丝,如果有人想追求你,你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莉莉丝愣了愣,粉颊渐渐被染红,咬了咬下唇说:“单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单无贺看她目若含春的模样,方觉自己的问话方式有问题。于是清了清嗓子,“一个朋友想借鉴一下好讨好女朋友。”   莉莉丝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   “只要是女人都喜欢花,送花总归不会错的。”   “那,如果是男人呢?”   莉莉丝一噎,惊讶的瞪大眼看着他。单无贺挑挑眉,“呃,我是为朋友问的。”很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莉莉丝虽然不知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为老板排忧解难是每个职员应尽的义务。她斟酌了一番,才说:“我朋友里头也有几对同性朋友。他们之间会送些情侣饰品之类的,反正顺着他的喜好走,就错不了。”   单无贺一脸恍然,“我代朋友谢谢你,莉莉丝。”   上卷 第62章 应酬2   莉莉丝离开后单无贺抚脸发笑,他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当年容二猎艳时还是他在一边出馊主意,现在轮到自己反而怎么做都觉得不得其法,就怕太过唐突。   临近午餐时分,顶着一头黄毛的容二不情不愿的出现在‘跃廷’。大手大脚窝在长沙发里,说:“我说单少单公子,你可真不厚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是铁金钢啊!”   容二哈欠连连,他属于夜夜笙夜的夜猫子,白天大多数用来补眠,单无贺一个电话把他从床榻上挖起来,刚刚开车还险些撞到消防栓。他算是舍命陪君子,谁让他有这么一个损友?   单无贺抬头瞥了他一眼,“哪来那么多抱怨?”   容二翻白眼:“敢情我这陪三还要对你感恩带德?”   “得了,瞧你这副死德性,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容二一改懒散,甭提多精神,“兄弟你可真上道,不枉我们多年裤衩交的友谊。嘿嘿……你那助理我瞧着挺合眼的。”   “容二少,你可别把主意打到莉莉丝身上。那是老爷子的人,良家女子,你可别把人给糟蹋了。”单无贺回也不抬直接拒绝。   “有你这么埋汰兄弟的吗?我怎么着了就不能碰良家妇女了?我一端方的青年,楞是被你说成了一二流痞子,你让兄弟我情何以堪啊啊!”   容二抓狂归抓狂,但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像他们这种人,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至。所谓竹门对竹门,他们这些在外人面前是风流多金洒脱的公子哥,其实他们的路早已被铺平,喜欢谁或娶谁,哪里由得自己作主?所以在未被栓定之前肆无忌惮的游戏人生,跟玩得起的玩,不碰良家女子是这个圈子里的游戏规则。   “好啦,不要再滴咕不情愿了。方耀只吃你那一套,不找你找谁?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就当支援兄弟。”   容二撇嘴,“这话说的真溜。我和方少充其量不过是酒肉朋友的交情,我混个熟脸还成,其它的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方耀身上有官家公子哥特有的气质,圆滑却不显流气。对玩乐挺上道,和容二是一路货色。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容二是个只会挥霍的主儿,只出不进。而方耀却是一个极有手腕的人。父辈官路亨通人脉极广,他有这么一条现成的道儿罩着,买卖做得有声有色。而这次单箸接到的那个项目就是他从政府拿下来,再转手给‘跃廷’,从中抽利。   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无贺虽然认识这位当市名士,却未深交。   莉莉丝将吃饭地点定在‘小北川’,一是家十分地道的湘菜馆。方家祖籍在湘,十分嗜辣,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万里江山一片红,这一客红辣宴吃得宾主尽欢。容二发挥他舌如灿花的嘴皮子功,把气氛炒得十分火热。方公子带来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辣得满脸通红,一杯接一杯的灌水。   方公子却状似没看见,专挑顶辣的往她碗里夹。那姑娘泪眼噎语,瞅了他一眼,埋头苦吃。   容二暗自乍舌,捅了捅身侧的方公子,小声说:“你的女人?用这种法子虐,可不像你的作风。”   方公潇洒一笑,“女人有时像小动物,要耐心的驯养,你瞧,她那样子多好玩。”   容二一寒,敢情这丫玩养成?而且还玩得这么变态。他朝那姑娘投去以示同情目光,那姑娘回给他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   方公子和单无贺都是聪明人,两人心知肚明只吃喝不谈其它。待吃饱喝足走出包厢,才抽闲交谈了几句。   方公子说:“最近单少风头颇盛啊,听说是做了几单完美的策划。不过,单少,如今这个项目牵连很广,跟官家打交道你应该最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做得好,自然就好,做不好,那便是灭顶灾难。你应该明白?”   有时官银虽然好赚,但却存在极大的风险。方公子的话再清楚不过,他不管‘跃廷’是否变天,或是更朝换代。即使内乱再大,项目也一定要执行到底。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不会插手跃廷的内部斗争,他要的只是最后的成果。   这番话算了无疑给单无贺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等的就是他这一句。项目自然不能丢,这关乎‘跃廷’的业绩与发展。如果与方氏合作愉快,以后将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所以只要方公子不从中作梗,那他就能伸展拳脚,不用畏首畏尾。   单无贺在门口与他握手,“方少放心。”   中卷 第63章   宁晓生病的消息,宁浅浅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还是关枚身边的小弟无意间说漏了嘴。她没有力气去质问蔺沈为什么瞒着她,况且,现在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到了医院她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去听症室找医生了解病情。医生询问清楚她和宁晓的关系后,才略有责备的说:“病人精神压力很大,疲劳过度忧虑过重,病人家属应该多关心病人的精神状态。只要静心调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宁浅浅愧疚的低下头,“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宁浅浅虽然自责却又无可奈何。宁晓的压力是她所施予的,她一心想着她自强独立,不想却不处其法适得其反。爱之深则责之切,她对她终归太苛刻了些。   病房光线很足,柜头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花,娇艳欲滴,幽香扑鼻。她在病房前站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宁晓脸色苍白地望着窗外,厚重地眼袋上面染了一层淡青。身子骨孤单瘦弱,已然没有了同年人的朝气。宁浅浅倒了杯水放在床上柜上,然后在一旁坐下。   宁晓眼睛未动一下,仿佛当她不存在。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宁浅浅率先打破沉默。   宁晓睫毛颤了颤,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迅速的移开。双唇紧闭,不肯开口和她说话。   宁浅浅站起来:“那我去买些炒栗子,你爱吃的。”   宁晓很爱吃栗子,剥了壳一口气可以吃下一二斤。记得那时爷爷在住院,宁晓饿了整天,傍晚时看到隔壁病床的夫妻买了香喷喷的栗子,就哭着喊着要她也去买。她身无分文,所有的家当都交了昂贵的医疗费用,连一个馒头都吃不起,哪里来的钱买栗子?她被她哭嚷得又难受又酸楚,一边责怪着她不懂事,一边又痛恨自己连这么一个小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她,楞是逼出满眼泪,一狠心将她一个人丢到走廊上。自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闹着要吃栗子。   宁浅浅刚碰上门把,便听到宁晓哽咽而愤怒的声音:“我不要栗子!我讨厌栗子!我恨你!”宁晓脸上挂满泪水,“宁浅浅,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不给,就永远不要给别人希望!你是无关痛痒,你从来只顾着你自己好过!像你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既然是我唯一的亲人,老天爷真是讽刺!我终于明白了,这是老天爷给宁家的惩戒,报复我身上这肮脏的血!”话音刚落,迎面一巴掌几乎将她扇懵。   宁浅浅哆嗦着嘴唇,双手攒在一起握成拳,“你可以骂我恨我,但你没资格说宁家的不是,你没有资格!你以为你现在很委屈很不公平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你现在享有的一切都是你眼中这个自私自利的亲人卖身换来的!你还想要求什么?你有骨气大可不必接受这肮脏的馈赠,你现在还可以想当年一样坐在医院门口被人当作乞丐赶走!”   宁晓的脸色一寸寸死白,双手用力的扣紧被罩,还是止不住颤抖。   忽然门被大力踹开,蔺沈怒气薄发地站在门外,身后是宜雅兰和陈梓。   他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怒极反笑,“肮脏?卖身?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宁浅浅被他眼中狂暴的怒气骇到,不自觉退了几步。宁晓也是一脸惧意,恸恸的喊:“蔺哥哥……”   蔺沈一步步逼近,似豹子一般眼神让宁浅浅手脚发凉。退到窗前已无路可路,她被抵在窗棂上,触及到他的目光顿时害怕得全身僵硬。   蔺沈反而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反而绝裂而恐怖,“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养条狗!我他妈的就是活该犯贱才会被你这样贱踏!”   他一拳砸在玻璃上,血瞬息糊了一手背。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陈梓与宜雅兰对视一眼,宜雅兰作势要跟上去,却被陈梓拉住,眼底忧虑极重:“让大哥一个人静一静。”   宜雅兰瞪了他一眼,目光怪异的上下打量着如木偶般呆立的女子一番,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医院。   中卷 第64章   不消两分钟病房只剩下宁浅浅和宁晓两人。许久宁浅浅才抵墙抱膝蹲在地上,整张脸埋进膝盖。   宁晓用力惊喘着,惊魂未定。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暴怒的蔺沈,她印象里蔺沈是个很冷清的人,即使是生气也是一副不浅不淡的表情。   半刻,宁晓才说:“我不打算跟蔺哥哥解释吗?”   宁浅浅已然恢复一贯的表情,站在窗棂前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解释什么?这是事实。你年纪还小,不懂。”   宁晓眉心打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非要这样刺伤别人才开心么?”她翻身背对着她,将头闷在被子里面。   宁浅浅不再说话。   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她去医院附近的商场买了新鲜的水果,付帐时却发现银包落在医院。她摁了摁太阳穴,为自己的恍惚懊恼。只是蔺沈离开时绝望的眼神与表情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放,每一次心都揪得生痛。   她叹了口气原本想把买的东西全放去,排在她后面的男人已经递上卡对收银小姐说:“麻烦和这小姐的一起结算。”   宁浅浅回头一看,竟是宜智深。她和宜智深算不上熟,不过几面之缘而已。但不可否认,宜智深是那种很有存在感的人,见过他的人一般很难忘记他的样子。   结完帐他们相伴走出商场,宜智深的车就停在广场右侧的停车场。宁浅浅跟他道谢,随后便问到了宋昭然。他的表情有一刹那僵硬,随后便风清云淡的说:“出国了。”   宁浅浅呆了呆,“怎么会?”   宜智深的出一支烟抵到嘴边,又放下。宁浅浅忙说:“没关系,你抽吧。”   他笑了笑点了烟深吸了口,目光投在远方,“我也想知道她怎么会说走就走。”   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宁浅浅忽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虽然她明白宋昭然离开并非是她直接造成,但她无疑是推动她脚步的那只郐子手。宋昭然一向是一个很有傲骨的人。   心下不由难过,如今照片事件已澄清,她也并不打算追根究底非要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因为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可能是她想要的结果。与其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失望,不如永远蒙在鼓里,至少这样还可以存在一点幻想。   “或许她只是出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她的安慰显得很无力。   “她和一个爱了她将近十年的人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宁浅浅第一次在意气风发的宜智深看到这种心如死灰的表情,仿佛所有鲜活一瞬湮灭在他眼底。   宜智深仿佛有了倾诉的欲望,或许是有些感情太过沉重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急需想要找一个人抒解自己的心乱如麻。   “……那个人爱了将近她十年,了解彼此比了解自己还深,我拿什么跟他比?她的选择是对的,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曾经去找过她的,她住在自己梦寐以求的庄园里,那个地方像一个世外桃源,她和那个人生活得很开心……我想这样就够了……”   在这个纷乱的世俗中,总会有一些人为了另一个人的幸福让步。因为深爱,所以才愿意割舍。她并不懂得如此安慰这个失意的男人,就如同她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一样。惟有拍拍他的肩,“我虽然不知道宋宋会选择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但我知道,她曾经很爱你。”   说完这句话蓦然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段话:‘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能与他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   爱时,总有千般理由万般借口为自己的背叛开脱。以为只要认错悔改,那个人就会一定站在原地等着他幡然惊醒。   然,有时女子要比男子要来得干脆决裂。老祖先创造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句话并非是没有根据的。尤记得那日她和宋昭然在新宿富丽堂皇的洗手间里吸烟。她黯然的说:没想千算万算人心难算,我以为所有人都可能对不起我至少宜智深待我是真心的,是我太高估他了。   如果不是伤透了心,又怎么会选择远走他乡?   中卷 第65章   告别宜智深,心情沉重的步行回医院。人行道两旁是常青绿花带,每隔几米就有栽种一颗紫薇树。此时紫薇花季已过,只有满树郁郁葱葱的树叶子。   仰头望光芒万丈。《幽窗小记》中有这么一句话: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得之不喜、失之不忧、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这便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所以那些情啊爱啊之类的和这种境界一比较,就显得可大可小,可有可无了。这么一想,心境仿佛广袤许多。电话里存着宋昭然最新的联系方式,可她竟没勇气拨过去。   经过花市,顺便买了一盆山茶花,茂密的枝叶拥挤,花开正浓。   将山茶花摆到医院病房的窗台上,洒了一点水,水露在阳光的照射下剔透美丽,更衬得花红叶翠。   宁晓睡着了,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宁浅浅心知肚明,宁晓并不想见她。诚如她所说,有她这么一个刻薄自私的亲人,不是一件幸事。   小壁柜里的漫画书她一本未动,桌面上摆得都是习题与教科书。   傍晚宁晓才醒,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在这?”语气颇为不满。   宁浅浅削了一颗苹果给她,“我不该在这儿吗?”   她沉默着啃完苹果,捧起高等数学来看,也没有心情理会她的意思。病房里只有她写字时沙沙的声音。但不可为何,这一刻,宁浅浅竟前所未有的安宁。   忽然门外有‘嚓嚓’的怪声,一会儿门中间的那面档板玻璃上映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与半截齐平的刘海。   宁浅浅一打开门便受到了九十度的大礼,还有一只足有半人高的花果篮。的确是花果篮,花朵拥簇着水果,果类花类搭配怪异,篮子两侧还插了两条细长的芦苇,整体来说……品味十分奇特。   “姐姐好!我叫金迷迷,是宁晓的同班同学。”   金迷迷同学的声音清脆悦耳,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是一个十分可爱水灵的姑娘。   宁晓闻言抬起头,脸色有些臭,语气不善:“金迷迷,你来干什么?”   宁浅浅责备的瞥了她一眼,她冷哼了一声。   金迷迷笑眯眯仿佛对她的冷言冷语司空见惯,讨好的凑过去:“小晓,好点了么?来,摸摸看,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   宁晓打掉她扒拉在脸上的手,将头扭到一边,正别扭着。   金迷迷从病床上爬下来,坐在床边荡着双腿打量宁浅浅,啧啧称赞:“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一开始我觉得小晓够好看的了,没想到姐姐你竟然比小晓还要好看!”   宁晓在被窝里踢了她一脚,冷冷的哼道:“马屁精!”   看到宁晓的别扭样,想来这个女孩和她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宁浅浅顿时心安了不少,宁晓孤僻本性却活泼,她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也不错的。她微笑应承着女孩对她的恭维,为了留个独立空间给这两个小朋友,便到外边去给她们买吃的。   在肯德基打包了全家桶套餐,再到膳食坊买了鱼粥与几客宁晓爱吃的点心。在等餐的当儿,她神使鬼差点了一份杞子粥。稠浓饱满的米粥中点缀着鲜红泡发的红果子,配上酸甜适宜的红枣,应当是很美味可口的。但她只舀了一勺,那股气味冲进鼻子,胃里顿时抽搐翻腾,她捂着嘴干呕不止。或许看到她脸色青白,服务生走上来关切的问:“小姐不舒服吗?需不需要送您去医院?”   宁浅浅当然不想麻烦别人,忙道谢拒绝,想站起来,脚却疲软的很。她前段时间身体便有些不适,低烧了好几天也不见好,现在怕是伤风并发症吧。她一贯不喜欢打针吃药的,有什么感冒伤风能拖则拖,慢慢的也见好了。这次却有些特别,一闻到怪味道就想吐。   金迷迷啃完全家桶就被宁晓赶了回去,然后又对宁浅浅下了逐客令,“你不回去吗?”   宁浅浅拾缀好陪护床,身体仍有些乏力,“我留下来陪你。”   “假腥腥!”宁晓嘀咕了一句,却没有再赶她走。隔了一会儿,她又说:“听阿伍说,蔺哥哥要结婚了是吗?”   阿伍是关枚的小弟。   宁浅浅怔了怔,“或许吧,我不清楚。”   宁晓看上去怅所若失,眼圈有些发红,“他要是娶了别人,以后跟咱们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连见他一面都不可能……”   年轻的感情如诗,那种喜欢着的心情宁浅浅能明白,但那又能怎样?再钟情,她和蔺沈也不可能有结果。   外面万家灯火,医院里无时不刻充斥着怪味儿。宁晓犯倔要做落下来的习题,宁浅浅阻止不了,为了不打扰她只好上了医院天台。天台上有供病人休憩的木椅,或许是怕病人想不开,所以四周围了很高的铁丝网。   万盏灯光车水马龙就在眼下。   天台风有些大,在漱园出来时没有带外套,如今只着一件衬衫显得有些单薄。   她躇踌了半晌,才下定决心拨通那个电话。穿过千山万海,仅牵一线,连接到大海彼岸。嘟了五六声之后,里面传来女子清浅的声音。是圆润的中文:“喂?哪位?”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握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两端沉默,那头也不挂线,同时也不作声。隐约听到话筒里有男人的声音。   憋了半天,她才吐出两个字:“……宋宋。”   她隔了一会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气氛又陷入僵局。   “宋宋,你……还会回来吗?”   “暂时没打算。”   当一个人果断的跟你维持一问一答的模式时,那说明他或她没有跟你交谈下去的欲望,充其量只不过是敷衍而已。宁浅浅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宋宋,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讲。”   “我不是垃圾桶。”   “我今天遇到宜智深了,他看起来不太好。”   那端停顿了好一会,“跟我没关系。”   “宋宋……”   “如果没其它事的话,那就挂了。”   “等等!宋宋我需要你。”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那头传出宋昭然讽刺的说:“凭什么你要我我就要出现?要我的时候就招我过来,不要的时候就让我滚,对不起!滚远了。”   嘟嘟嘟!对方果然的切断了信号。   宁浅浅颓败的耸下肩膀,果然,还是不行啊。   在天台上吹了大半夜风,原本未痊愈的低烧卷土重来,一夜晕晕沉沉,忽冷忽热。大早她抵在洗手台上呕吐时宁晓正好看见,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啦?”   她虚浮的连站都站不稳,唯有靠洗水台才能支撑全身的体重,“没事,估计是昨夜吃错了东西。”   宁晓端了水让她漱口,“我今天要出院。”   “不行。”宁浅浅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可不想天天跟着你往医院里跑。”   宁晓跺脚重重坐在床上,低嚷道:“我都没事了!而且今天晚上辅导班有高数模拟测试!”   宁晓每个暑假都要上五花八门的辅导班,数理化之类必考的课程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有英日法三国语言,乐器与美术。她的日程表安排得比大腕明星还紧凑,而这一切没有任何强迫她,都是她自己要求的。   宁浅浅最不想她步上自己的后尘,可她偏偏拣了她的老路走。只是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些不喜欢的东西,都件很辛苦的事。可是宁晓的倔强,连她都只能甘拜下风。   “我先去问问医生,如果他说没问题的话,那就没问题。如果医生说不行,你就乖乖的在这儿待着,明白吗?”这算是她最大的让步,宁晓不情不愿的点头。   她去了一趟症室,医生当然是建议病人痊愈之后再出院,但如果执意要提前出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定时输营养水。   从症室出来到外边买了早饭,虽然医院有供给三餐,但清汤寡水的,不合胃口又没营养。所以条件允许的病人家属都会自己准备三餐。   她对宁晓说必需住到明后天彻底痊愈了才能出院。一是因为宁晓在校寄住,没有条件输营养液,二是就算她有这个条件,依照宁晓的性子,也会只当耳旁风。   宁晓虽然不大乐意,但还算配合。   中卷 第66章   中午趁宁晓睡着之后打的回漱园洗了个澡,然后打包了几套衣服与一些日用品。这个念头在医院就形成了。她必须要离开漱园。   待她提着小行李包从楼上下来时,蔺沈一伙人正好从外面回来。他漠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便一动不动停留在她行李包上。   与他一同进来除了陈梓与宜雅兰,另外还有几个有几分眼熟的中青年男子。应该是他的手下。那几人朝她哈了哈腰,恭敬地叫着:“宁小姐。”   陈梓不动声色错前一步,恰好挡住蔺沈的视线,“大哥,咱们上去吧。”不劝走大哥怕又是一场战乱。   蔺沈面沉如水,却并不领情,说:“你们先上去,我待会过去。”   宜雅兰原本想说什么被陈梓一把捣住嘴,向其它几个示意然后将宜雅兰拖上了书房。现在大哥是满肚子火药,谁惹到他,就只是等着引火自焚的份。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很轻,意味却极重。   宁浅浅咬了咬唇,楞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想我现在不适合住在这儿,况且,宁晓生病了,我得去照顾她。”   蔺沈单手插进裤袋里,明明很悠闲的姿势,在他身上硬是多出了几分杀气与阴鸷,“你以为你是谁?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把这里当作驿站还是旅馆?况且,你有擅自作主的权利么?不是你亲口说的,你是在卖身么!既然是这层关系那你就是奴隶,而我是主人!你一个奴隶代我这个主人作决定,未免太滑稽了不是吗?”   宁浅浅被他羞辱的脸色又青又白,狠狠的攥紧行李包的手挽,倔强的仰着头,直视着他越来越阴沉的嘴脸。   他伸手抓她的手,她早有准备侧身避开,丝毫不愿妥协:“我不会再住在这里。”咬着牙陈述。   如今他凭什么留她在这儿?现在整条道上都在传他和宜雅兰成婚的消息,她待在这宅子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他蔺沈想享受齐人之福二女共侍一夫,可她没犯贱到这种地步。况且,即便是她留在这里又算什么?比侍妾都不如。   蔺沈狞笑,鲁莽毫不怜香惜玉的扣紧她的细腕,往楼上拽。宁浅浅用力挣扎,却影响不了他半分。正好她看在转角楼梯口放着一把修花草用的大剪刀,挨得近,只要她伸长手臂就能拿到。   那把大剪头或许许久未用有些钝,但割开皮肉却轻而易举。她用尖锐的部位对准自己的喉管,声音如银瓶乍碎的清冷:“不让我走,我就死在这里!”   蔺沈几乎要捏断她的手,她竟威胁他!   “放下它!”   她非旦没听反而将剪头往前一送,刀尖戳开皮肤,血迅速划进衣领,浅色的衬衫顿时染成鲜红色。   苏妈刚出厨房恰好看到这一瞥,吓得尖叫,手里的瓷碗摔碎了一地。以前蔺沈和宁浅浅也闹,但从来没有到见血光的地步。苏妈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声响惊动了其人他人,呆在书房那几个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急孜孜的冲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呆怔住,收住脚不敢再往前一步。   陈梓慢慢往前移了几步,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轻声说:“宁小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先放下,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宜雅兰抱着胸倚在楼梯口冷冷的看着。   宁浅浅仿佛没听到陈梓的劝告,只是将剪刀抵紧了些,仿佛这具血肉之躯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步步紧逼:“蔺沈,我们好聚好散。你有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你会幸福美满,而我会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见你。所以,请你放我一条生路。”   蔺沈的手微微颤抖,忽然以迅雷不掩耳之速将她手上的剪刀夺下,愤然从楼上掷下去,接着便有一系列瓷器之类的破碎声。   “如果让我在这屋子里看见一件利器,你们知道后果!”他咬牙切齿撂下狠话,将脸色死灰的宁浅浅拽进主卧,嘭得将门大力甩上。   宁浅浅被甩在地上,只是地上铺了厚毛毯,却不痛。蔺沈点了烟吸了两口,然后狠狠的掐灭,“我会幸福美满?永远不再见我?放过你?”桌上的瓷灯瞬息被他砸了个稀烂,然后尤不解恨,大大小小的装饰都被他砸了个干干净净。   宁浅浅半跪在地上,任凭碎片打在身上。   他俯身捏紧她的下巴,“放过你?谁来放过我?!你告诉我,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泥巴和的还是石头造的?”   下巴生痛,她被迫仰起头,他眼底的怒焰几乎要将她焚尽。她害怕的不能自持,这个男人是个疯子,一旦发起疯来,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有可能他会直接杀了她,再狠点的话,他会让她生不如死。于是她说:“我有孩子了。”   平淡的无奇的五个字瞬息将他所有思绪定住,眼底不真实的恍惚:“孩子?”   宁浅浅缓缓的站起来,“是的,你的孩子。你不是想软禁我吗?好啊,那我会让这个孩子为我陪葬,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眼底原本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光彩,又因为她的话一寸一寸湮灭。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你不会那么做。”   宁浅浅脸上有种绝裂的狠意:“凭什么说我不会?这么个不被期待不祥的孩子,即便是来到这世上也是受苦。没有完整的关爱,还不如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你敢动他,我会让你一生一世后悔这个决定!”她的狠让他恨不得立即掐死她。   “如果你继续顽固不化,一生一世后悔的人是你!决定权一直都在你手上。”她冷静的不像话,顿了顿又说:“还有,我要见爷爷。”   蔺沈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看不清楚。只见他僵硬的说:“只要你不动他,我可以让你离开。但宁爷现在正在接受封闭式治疗,你见不到他。”   “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再些时候我带你去。”   得到了他的承诺,她也无心在这里逗留。她刚要离开又被他阻止,“先去医院。”   宁浅浅立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慌乱一闪而过,冷冷的说:“难道你怕我骗你?”   他也不应,直接拽了她就走。去医院的路上时车里冷气明明很足,但她刚换上干爽的衣服却被冷汗浸得湿透。双手攒在两侧,努力不让他看出异样来。   那孩子之说是她慌不择言灵机一动的下下之策,原本是逃身之策,却不曾料到蔺沈竟会如此较真,还执意要上医院检查。如果到了医院,那谎言便不戳自破,到那时蔺沈不知道会恼怒成什么样子!一气之下估计真的会杀了她。   车子忽然急刹车靠边停下来,蔺沈用那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声音说:“你确定还要去吗?”   宁浅浅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在这节骨眼上直接坦诚真相,毫无选择她不但会死得早而且会很惨。但倘若在医院里,她大可以一口咬定误检或是用错觉为由搪塞过去。   妇科外面长椅上坐着许多人,有大腹便便的孕妇,也有目光黯然的年轻女孩。她站在一旁,显得很急促。   从始至终蔺沈的表情都是阴沉的,有不少人暗中打量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讪。   宁浅浅身边是一个颇年轻的女孩,穿着宽松的孕妇装,小腹微微隆起,一脸幸福的倚在陪同她的男人身上休息。那男人或许是怕路过的行人碰着她,一只手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那紧张的模样就像是在打一场硬战。   说实话,宁浅浅说不羡慕那就假的。自懂事以来她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嫁给林嘉南,然后为他生儿育女,也能像这对小夫妻一样,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丈夫的呵护,彼此相互扶持白头偕老。可但梦想被现实一个一个戳破时,那些美好的心思也变成了昨日杳花,要望而不可及。   年轻女孩在母亲外厉内荏的训斥中偷偷抹眼泪。偶尔听到肮脏不忌的粗口,不住的用口水当盐使,往女孩身上洒了一层又一层。这是个奇怪的世界,光怪陆离,千奇百怪。就如她和蔺沈,为了验正一个不可能的事实,挂号站在妇科门口,等着揭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中卷 第67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但终于还是轮到了。她随同女医生到隔间做检查,蔺沈在外间等。那个看上去有一定阅历的中年女医生问了她许多问题,她都回答得含含糊糊,女医生看她的眼神很有些怪异。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摆弄那些在宁浅浅眼中如同刑具一般的电子仪器。   “不要紧张,放松,对放松一点。咱是做孕检又不是堕胎,所以用不着那么紧张。”   宁浅浅深吸了两口气,朝那医生挤出一个笑容。   “外面那位是你先生吧,或许他现在比你还要紧张呢。”女医生宽容的笑道。   宁浅浅笑了笑算是回应。再说她又能说什么?说那不是我丈夫,而是情夫?那医生或许察觉到她的敷衍,也就没有再搭话。   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检查,所以很快就有了结果。医生微笑的说:“恭喜两位,虽然还是怀孕初期反应并不明显……”之后医生说了些什么宁浅浅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她只是忽然‘蹭’地站起来,脸色白的不像话,尖声说道:“不可能!医生,我一直有服避孕药,不可能会有孩子!”   医生奇怪的看着异常激动的她,又将目光投向蔺沈。蔺沈面色十分不好看,却仍是隐忍,“医生你不要介意,请继续说。”   宁浅浅尤如木偶一般被他扣住手腕,被迫重新坐下。她仿佛感觉到了世界未日般的绝望。之前就是因为怕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才瞒着蔺沈偷偷吃避孕药。她怎么也想不到,既然还是中招了。她不过是说了一个谎,老天爷就用同样的谎言来惩罚她。   之前骗他怀孕时,只是拿这个借口当武器,好威胁蔺沈妥协。而如今确确实实发生了,她却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意外之“喜”。   医生说:“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所以夫妻方面要节制,孕妇情绪尽量要保持愉快。怀孕期间脾性容易偏激,甚至歇斯底里,所以蔺先生要多多包容与迁就。呃,你太太脖子上这伤口,还是处理一下为好,这种气候很容易发炎。”   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天空既然开始飘起了小雨。蔺沈也不避嫌拦腰将她抱起,把她护在怀里,键步如飞直接冲到了停车场。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衣服上有蒙了一层水渍,只是他仿佛浑然不觉。坐在驾驶室久久没有发动,双手攥着方向盘胸膛激烈起伏。过了一会他忽然将她紧紧的嵌进怀里,语气带着一丝轻颤:“生下他,只要你生下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宁浅浅如愿以偿搬出了漱园。她没有搬去蔺沈安排的公寓,而是暂时住在酒店。蔺沈气得抓狂,却拿她没辙。不过在当晚在酒店同楼层遇到白芝时,宁浅浅就明白了蔺沈并没有放弃控制她的打算,他只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手段而已。如今她的一举一动仍掌握在他眼皮底下。但即便是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蔺沈的人手脚很快,她只不过去了一趟医院客房里就已经装好了全方位的针孔电子探头,如果不是她曾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不然也看不出任何门道。   她当即发了一条信息给蔺沈,不到一刻钟,就有人敲开了她的房门,将监控器材全部拆走。那些人走了不久,蔺沈就来了电话,他说:“我该不该信任你?”   宁浅浅只回了他三个字就挂了电话:“随便你。”   理直气壮地跟蔺沈叫嚣,仗着肚子里那根小豆芽恃宠而娇,虽然有些不地道,但不可否认让蔺沈吃鳖是件十分痛快的事。   宁晓在医院多住了一天半就迫不及待出了院。没有等漱园的司机来接,直接打的将她送回了学校。打车回来时不知是不是害喜的缘故,在车上又呕又吐,反应十分强烈。把那老实巴交的的士司机吓得够呛,直直冲动酒店门口,将她放下就开车跑了。   在大堂的白芝见她虚弱扶着柱子,面无表情的上去搀起她,将她带到酒店内的咖啡厅。咖啡厅里有很软的沙发,满室咖啡余香,有几丝苦涩与醇香。她靠在沙发上吁了口气,才轻轻的道谢:“白芝小姐,劳烦你了。”   白芝的目光搁在她平坦的腹部,深吸了口别过头去,“你不用谢我,这都是大哥的意思。”   在咖啡厅里喝了杯热饮,拒绝了白芝送她回去的好意,独自回房休息。   住酒店有一点好,就是弄得再乱也会有人帮你恢复原形。但这不过个过路驿站,并不能长住。花销惊人不说,住在酒店总让人有一种飘泊无依的感觉。   窗帘一拉开,高楼望断车水马龙,天际渐渐擦黑,高楼上的电子屏播放着最新的广告,美丽动人的女明星踩着猫步,展示着姣好的身体,回眸一笑百媚生。当然最喜笑颜开的还是利润滚滚来的商家。   随着夜色渐浓这个城市的霓虹灯也逐个打亮,五颜六色眼花缭乱,吸引着空虚寂寞各色人群的眼球。街道两边不名明的树上装饰着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彩灯,那条条彩色的河像一个脉络分明的巨大树根,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下班回家,或休闲在外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侧的商贩也拿出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摊甩买。幸运的话一晚上安然无恙可以挣些钱,如果不那么走运的话,就会在收保护费的小地痞的棒子底下流蹿进各个七绕八弯如同迷宫的巷子。   这便是人间,食尽人间烟火的凡尘俗世。   她忽然极想念宋昭然。就如同宜智深一样,喘不过气来时想要找一个人倾诉,而她唯一想找的人就是宋昭然。不止因为她的冷静与客观,而是她身上有一种能让她心平气和的气场。   因为肚子里那条小豆芽把一切扭转到一个无法收拾的极端。蔺沈执意要这个孩子,但她不想要。如果非要她生下来的话,这个孩子就将是一个私生子,而挂着私生子枷锁的孩子又怎么能健康成长?况且,若是让这个孩子知道之后的一切,孩子将会恨她一辈子,然后这一生只能是一个悲剧。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拨通了宋昭然的电话。但却是一个男人接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很醇厚,想必是一个温柔且稳重的男人。   她有些局促,“呃,你好。我找宋宋。”   那男人顿了顿仿佛在思索,然后便轻笑的反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浅浅对吗?宋宋经常提起你。”   宁浅浅愣了愣,不知道如何接话。他说宋宋经常在那男人面前提起她,但宋宋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男人。   那人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你不用难为情,宋宋的性子我很清楚。你等等,宋宋来了。”   外头传来宋宋的问话,然后把电话接了过去。宁浅浅怕她不想跟她说话直接挂断,开口便说:“宋宋,我有话要跟你讲。”   “说吧。”宋昭然的反应很淡。   宁浅浅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的说:“宋宋,我怀孕了。”说完后不知为何鼻子开始发酸,难过的要命。   那头停了小半会,宋昭然才硬生硬气的说:“你疯了?!是他的?”   她抽了抽鼻子,“嗯。”   “那他怎么说?”   “他说要把孩子留下来……宋宋,我好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捂住嘴低泣,恐慌在心底扩散,让她手足无措。   “哭什么?你先不要冲动,我明天回国,到时再做决定。就这样。”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再过了半个小时,电话收到了宋昭然发来的航班班次和抵达时间。   宁浅浅确认了这个消息,心境竟渐渐不那么焦躁。宋昭然在她心中一直有一个很强大的形象,让她不知觉去依赖。但就是因为太过重视,才会变得疑神疑鬼。如今宋昭然不计前嫌,因为她一通电话立即回国帮她,这份厚重的情谊让她感动又惭愧。   翌日她起得极早,因为宋昭然的飞机九点抵达S市机场。因机场地段偏远,为了能接到人,她只能早早起来作准备。   一开门就看到白芝,怔了怔,心道:难道白芝都不用睡觉的吗?天天守着她?她对蔺沈的忠心程度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白芝看了眼她手中的手袋,“宁小姐要出门?”说完作势要拨电话。宁浅浅忙摁住她的手,“去机场接个朋友,不需要劳师动众。我打的过去就行。”   白芝只是背过身打了一个电话,没再说什么就放她离开了。   原罪 第68章   到达机场已是八点半,宋昭然乘的那班飞机还是半个小时才能抵达S市。因为来之前没有用早餐,所以他在机场免税店里买了一些面包和牛奶。当她结完帐出来时眼前正好走过去一对男女。女子穿着素雅长裙,很后面看背影很美好;而男子气质儒雅,很是眼熟。他们在楼道口转弯时正好露出半边侧脸,竟是许久未见的钟了珍和蔡傅。   于蔡傅与林嘉南的关系钟了珍会和他相互认识并不奇怪。只是蔡傅推着行李车,像是刚下飞机的样子。而钟了珍亲密的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这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匪浅。如果钟了珍和蔡傅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那岂不是给林嘉南扣了一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   她骤然想起前段日子蔡傅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敢情林嘉南不是被蔺沈派人动了手脚,而是他得知他们有私情之后,偷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疗伤?那,他会不会想不开?   如果真应了她的猜测,那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现世报应。三年前他勾搭上钟了珍背叛了她,三年之后钟了珍勾搭上了他的兄弟,背叛了他。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儿便听到了航班抵达的信息。她扎在人群里面紧紧的盯着闸口,一会儿便看出了宋昭然高瘦的身影。她剪了头发,原本一头顺溜的长直发被剪成了利落的沙宣头。与她一起出来还是一个男人,不过那男人似乎比她年长许多,三十五岁左右,内敛成熟,给人的感觉就如一块在身上佩戴了无数年的暖玉,梭角已圆润光滑,所有光滑都已渗透到玉石里头。   宋昭然胫直走到宁浅浅面前,不知为何两人竟相对无言。良久宁浅浅才呐呐的喊:“宋宋……”语气像一个委屈手足无措犯了错的孩子。   宋昭然叹了口气,单手搂了搂她,“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温凡。”   温凡含笑朝她颔首,相互打过招呼之后,相伴走出机场。外面早有专车在等着,有人接过温凡手中的行李,必恭必敬的说:“温先生,您现在是直接回去还是?”   温凡说:“不着急,先送宋宋去宁小姐的住处吧。”   他知道此时她们一定有很多私话要聊。这无疑是一个体贴细致的男人。   温凡将她们送到下塌的酒店,轻吻了下宋昭然额头与头发,嘱咐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宋昭然一进房间就打电话叫了餐点,然后坐在手掌沙发上,严肃的对宁浅浅说:“怎么会弄成这样?”   宁浅浅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宋宋,你说我该怎么办?”   宋昭然在房里烦躁的踱了两圈,咬了咬牙,“打掉。”   宁浅浅噎住,脸色顿时苍白,眼泪顿时在眼底打转,“可是我……下不了手。”   宋昭然叹了口气:“原本我不该掺和你们的事。并且也无权帮你决定孩子的去留。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这一辈子就会和蔺沈无形的绑在一起。当然,我只是建议,决定权仍在你手上。”   宋昭然说得没错,可想一想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让她于心何忍?这条尚未成形的小豆芽吸收着她的养份慢慢生长出又小又软的骨头,五官,细细的头发,血与肉与她连为一体……如果她不要他,他就会被搅成一团血水,冲进下水道。   一想到这些,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宋昭然半搂着她,“你知道吗?我母亲也是因为一慈之念把我生下,所以幼年时跟着她颠沛流离,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本自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我恨我的母亲,与她断绝了关系。后来父亲找到我,把我带回那个家,但在那个家我受尽委屈与屈辱。就连姓都是跟着奶娘……所以浅浅,因为我明白作为私生子的绝望与不平等,所以才让你考虑清楚。况且,长痛不如短痛。”   这是宋昭然第一次提及她的家与家人,原来冷静强悍的她,竟是如此艰涩的身世。   “宋宋,这些我都懂,但是……我真的没办法……”   忽然电话铃声尖锐的响起,宋昭然接起脸色骤然大变,顿了好半响,才将电话递过去:“浅浅,你的电话。”   不知道对方讲了什么,只见宁浅浅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醒来后已是在医院,宋昭然忧心忡忡的在旁陪护。宁浅浅虽然晕迷,但眼泪却没有停止过,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蔺沈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进去,宋昭然冷冰冰的说:“蔺先生,恐怕现在浅浅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您。为了不让她醒来受刺激,您还是避开一下好。”   蔺沈看了病床上的女子一眼,竟罕见的让了步,“那麻烦你照顾她。”声音竟又低又哑。   看来他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了。   宁浅浅心里低叹,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们注定多灾多难。前世修行不足,今世注定缘浅。   宁浅浅醒来后只是默默的流泪,不言不语。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一个姿势能保持一整天。医生的统一答复就是,休养,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恢复过来。   宋昭然默默的陪着她,带她出去晒太阳,甚至让夏木每天来跟她说话。只是她仿佛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瓷娃娃,除了流泪,什么都不会。将一切杜绝在外面。   宋昭然没办法,只好找来宁晓,毕竟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宁晓抱着她失声痛哭,不论怎么摇她,她都是一幅呆呆的模样,没有半点神采。   医生说,这是他刺激过大引起的自闭症。况且她之前就有轻微的忧郁症,忧郁加自闭,所以病情更加严重。   或许是因为血缘羁绊,以前宁晓心心念念的都是对她的恨和怨,如今看到她削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恨不得自己替她受。她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个姐姐,但此时她除了心如刀割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人就是这样,但那个人好好时,就只记得那个人的不好;但终于要失去那个人时,心里念着的都是那个人的好。   宁晓毅然跟辅导班老师请了假,用空闲下来的时间到医院照顾宁浅浅。这些年独自住校,让她被迫学会了很多生活常识,所以照顾起人来并不十分吃力。   清晨推她出去晒太阳,后来太阳有些高了,有些燥热,宁晓就离开了一会去拿遮阳伞。可回来后,却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轮椅。   宁晓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冰冷。掏了半天才掏出手机,颤着手拨通了蔺沈的电话。她纠着头发哭着说:“蔺哥哥……姐……姐她不见了……”   蔺沈原本正应酬,一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薄脆小瓷杯的应声而破,碎片扎入手心,却浑然不觉痛。他骤然起身,倏地离开包厢。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众人都为蔺沈的失态惊异,他个性虽然冷些,但却极有风度,几时见过这么失神落魄过?   陈梓接到蔺沈的电话,那头呼吸有些重:“马上找到宁浅浅!”   听他的语气陈梓隐隐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敢怠慢,赶紧调派各堂口的人手,着手找人。   宁浅浅站在S市最高的观星楼顶层,这里仿佛离天空很近,离地面很远,晕眩感袭来。两侧立着几架天文望远镜,沥漆磨得光滑油亮,上面印着几个模糊的标志。一入夜,这里就会有许多人涌上来观星象,看十二星宿。尽管这个城市的星空已经没那么明净,但仍挡不住人们的热情。白天,这儿却是冷清的。   阳光大,风也大,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手里握着手机,安静的站在边缘上,仿佛随时会张开双臂从这观星楼上飞下去。   喳嚓!通道唯一的门被锁上。那个美好的女子和两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视线内。   宁浅浅望向她身后,或许是许久未开口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嘶哑:“林嘉南呢?”   钟了珍笑得一如既往的婉约动人,仿佛是最熟稔的朋友,“浅浅,你别太较真啊。我待会就带你去见他。但在这之前——”她朝那两个男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男人扑上来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反扣住她的双手,将她推到在钟了珍面前。她一时没站稳,半跪在坚硬的地板上。   钟了珍居高临下的看她,然后缓缓蹲下身,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真是一张美丽的脸,难怪会让人念念不忘。浅浅,你觉得我们谁长得更美些?”   钟了珍的妆容细腻,乌黑的发披在肩头,怎么看都像江南水乡的明媚女子。任谁都会觉得舒服美丽。   见她不吭声,钟了珍掩唇笑了笑,“看来我这手帕交不太喜欢开玩笑,两位大哥,动手吧。”   她轻轻的说,然后用白手绢细细将手指擦拭干净,端庄地退到一边。   原罪 第69章   从看到钟了珍带着两名大汉出现在这里时她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就在刚不久在医院时,宁晓去拿遮阳伞时她恰好接到钟了珍的电话。其实她在医院时并非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只是走不出那种难过的要死去的情绪。钟了珍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林嘉南有危险,约她在观星楼顶层见面。这本身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钟了珍与她做闺蜜这么多年,怎么会不了解她的脾性?钟了珍是捏准了她的心慈手软,还有和林嘉南十几年难以轻易割舍的感情。所以她纵使知道那里是一个火坑也会奋不顾身往里面跳。   看着面目狰狞的大汉盯着她如同盯着案台上的生鱼时,丝丝恐惧在心底滋生。钟了珍似乎要置她于死地!为什么?至始至终,她都是大赢家不是吗?   这时其中一个男人架起随身带来的摄影器材,黑洞洞的镜头对准她。而另一个男人则钳制住她,伸手要扯她的衣服。她拼命的躲避挣扎,“钟了珍,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了珍撑了把遮阴的碎花小伞,惬意的看着她:“为全S市男人谋福利啊!上次相片事件你幸运躲过,这次可不行哦。”他指了指广场上的电子屏,“这次我们在那播,全城最瞩目的地方,让全市人民都能看到你激动撩人的模样。这具美丽的身体,该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佳宴?大哥,你可真幸运。我的这位朋友可不是普通人哦!可是道上鼎鼎有名蔺沈的女人,不是谁都有福气享受的哦!对了,浅浅,如果顺道往晓晓学校寄一份,再往漱园寄一份,一定很有趣吧?”   宁浅浅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毫无章法的躲避着那男人伸过来的咸猪手,“原来那些照片是你放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我……不对,也不全是我。”钟了珍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许因为你让人很讨厌吧。”   嘶!整条衣袖被那男人撕下。宁浅浅不知从那里的力气狠狠地朝那男人裆部踢了一脚。那男人发出一声嚎叫,捂住那地方痛得站不起来。   钟了珍不知几时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手拂倒她,细鞋跟一抬,踩到她手背上,狠狠的碾了几圈。宁浅浅痛得嘶声尖叫,手骨仿佛被碾的变了形状,整只手掌痛到麻木好像废了一样。   钟了珍终于揭下那张和颜悦色的面具,俯下身揪起她的头发,迎面就是几巴掌。宁浅浅被扇得头晕目眩,火辣辣的痛。   “林嘉南抛弃了你,你怎么不去死?如果死了,或许可以和林嘉南作个伴。”她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宁浅浅如同当头棒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想知道当年林嘉南为什么背叛你吗?”她露出沾满毒液的邪恶的笑容:“如果知道,你不会恨我,只会恨死你自己!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他,可是你却一丁点都不了解他。你肯定不会知道,林嘉南得了绝症快要死了,就在三年前。”   宁浅浅如五雷轰顶,思绪被击得支离破碎,“不……不可能……”   “不可能?呵!”钟了珍抽紧牙根:“他现在就躺在病床上,用维生器材吊着最后一口气!”她一脚踢在她的肩膀上,“凭什么?凭什么接受这种残酷现实为他病痛煎熬的人是我!而我只能当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他宁愿牺牲一切也不让你知道实情,怕你无法承受!可他重来没有在乎我能不能承受!就连医生判他只有一年半载的生命时,他想度过余生的人也是你。可是你呢?你已经迫不及待找到了更好的大树傍身。也是因为你,让他的恶疾加重,你是凶手,间接杀死他的凶手!”   字字如刃,每一句都切入她的皮肉,血流仿佛在逆流,造成大脑心脏供血不足,她怀疑自己就要因为窒息死去。   忽然记得高三那年,林嘉南越来越瘦,皮肤比以前都白,她不曾在意,还取笑过他小白脸;之后他偶尔精神无比集点,一运动就喘不过气,她还非让他上场打篮球。期中测试他晕倒在考场,她以为是压力过大……三年后回来,他站在宿舍楼下等她,顶着烈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白,她也不曾在意……   原来,一直是她在错怪他……   原来,最先放手、最不信任他的人是自己……   林嘉南清隽俊秀的笑脸一一在眼前闪过。她被巨大的疼痛与悔恨笼罩,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是花白。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在城市中心的广场,坐在烈日底下喝啤酒,离开时她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不要再见,再也不见……   她无法想象他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在哪个医院?”   “你有资格知道吗?他是死是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伸出自己的右手,钻石戒指光彩夺目,“他现在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前面加了他的姓氏,他是我的,你抢不走谁也不许抢走……”她痴迷地望着戒指,温柔的笑着,眼泪却一滴一滴滴在钻石上。她忽然扑上去抓宁浅浅的脸,仿佛癫狂一般:“就是这张脸,如果这张脸是我的,那眼里就只有我了。他从小欺负我,招惹了我,却又撇的干干净净。长大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人幸福。为了他让另外一个人好过,心甘情愿做他的棋子……你们这两人同样的自私自利,麻木不仁……我恨你们!痛恨你们——”   宁浅浅没有挣扎也不曾还手,任由她尖锐的指甲深入皮肤,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伤痕。精神开始涣散,她竟开始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是隐约听到钟了珍尖锐的声音:“你疯了!”还有腿间一股股热流。   黑暗晕天暗地袭来,她倒下那一刻仿佛看到林嘉南,小时候的,长大后的……他在暖阳底下青涩的吻着她的唇,感觉她在偷笑,恼怒的冲她凶:“不许笑!”   ……   宋昭然和宁晓赶到观星楼顶层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捣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宁浅浅身下全是血,开成一朵妖冶骇人的带刺玫瑰,身上的病号服被浸成深红色。脸颊肿得瞧不出之前秀美的轮廓。全身裸露的地方全是抓痕与擦伤。蔺沈如同木雕一般站着,身形绷得那把弓,背影像一只濒临崩溃边缘的孤狼。许久他才缓缓弯腰将她抱起,面目无一丝松动,腰板挺直的离开。但那抹不去的悲伤已经透到了骨子里头。   宁晓已经晕了过去,由陈梓抱着。宋昭然在原地站了许久,几乎迈不开步子。记忆仿佛一瞬间重叠,似乎几年前的一幕重新在眼前上演。记得那时那个女人奄奄一息,却用最后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女儿说:“浅浅是个可怜的孩子,然儿,母亲没求过你什么,帮母亲照顾她……”   母亲一生不知道爱过几个男人,却没有一个能幸运的相守到老。算命的黑瞎子说母亲一身桃花债,桃花运里全是烂桃花。所以即便到死去,也没有一个男人留下来陪她最后一程。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到死都没有原谅她。   母亲的苦是求不得,而她的苦就是怨长久。她怨她怨了太久,以至于让她带着这份怨恨埋进黄土。   自从宁浅浅醒来之后,漱园上下一片愁云惨雾,所有人都不大敢接近二楼主卧。因为宁小姐就关在二楼,而她已经疯了。   她有时很乖巧,温声细语的说话,可是说着说着突然暴怒,毫无理智的攻击别人。蔺沈时常带着伤出来,有的是头上,有的是身上。就连皆看病的医生和照顾她的佣人都被她中伤过。   所以之后由蔺沈亲自照顾她的一日三餐。清晨时她的情绪较平和,会像小女生一样晃着他的手,“阿南,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她情绪平和时往往都是将他当做林嘉南。   蔺沈极力压下情绪,轻轻将她带到桌前,摁坐下来为她添好饭,“小宁子生病了,过两天阿南再带你去,嗯?”   宁浅浅抓着勺子,撅着嘴:“你不许骗我!那,你亲我一下?”她仰着头闭上眼,颊上还有几许醉人的红晕。   原罪 70章   蔺沈眼神复杂,终还是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他已经许久没有碰到她了,一吻之下便有些意乱情迷。手指刚触到她的胸部就被大力推开,宁浅浅原本含羞带娇的那张小脸变得苍白如鬼,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劈头就砸,歇斯底里的尖叫:“骗子!蔺沈你这个骗子!你害死了爷爷,你把爷爷还给我!还给我——”   蔺沈任由她捶打,上前捉住她的手:“宁浅浅,你冷静一点!”   嘶!   她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那狠劲似乎要咬下他一块肉来。直到她尝到血腥味才松了口,身子一软,晕倒在他怀里。   书房里没有开灯,他与黑暗融为一体。陈梓一推门就被烟雾呛着,几乎压抑不住强烈的咳嗽起来。他按开工壁灯,只见蔺沈瘫坐在皮椅上,目光涣散,空洞洞的望着天花板。桌面上摆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子,有几粒白色的药丸散落在桌面上。   陈梓顿时心惊肉跳,抓起药瓶子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错愕难看:“大哥,你疯了吗?吃这种药!”   那是种针对神经病人及狂躁症患者的速效药。这种药药效与吸毒很像,效力一旦发作海马体就将被麻痹甚至迟钝,导致精神涣散,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等同于一具空壳。药效过了虽然会恢复正常,但对身体却有极大的危害。   那天在观星楼找到宁小姐时,还是迟了一步。她一个人躺在血泊中,触目惊心。他清楚感觉大哥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就是全然的绷紧僵硬。那时他便已经猜到大哥和宁小姐孩子没了。   大哥有多重视这个孩子他是知道的。就在她得知宁小姐有孕那日起,大哥便不再吸烟,就连他们这一伙时常出入漱园的人也被立了烟禁。虽然宁小姐不肯住漱园,但他还是把所有的地方都换成了防滑的软地毯,抽屉里藏着一抽屉如何当准爸爸的书……   如今孩子没了,他比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但却仍咬紧牙关亲自照料着疯疯癫癫的宁小姐。他那么清傲的一个人,竟卑微到这种地步……可惜,宁小姐却看不到。   如今看到他躲在角落里用这种极端方法麻痹自己的神经,心里跟着难受,揪痛。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家人。   他在蔺沈对面坐下,缓缓的说:“大哥,我看咱们还是把宁小姐送进疗养院吧。那里有专业的护理,对宁小姐的病情也有帮忙。”   蔺沈的眼珠子动了动,缓缓的直起身,神色依旧有些恍惚,几乎没有任何考虑:“我还没死。”   意思很明显。   陈梓险些拍案而起:“大哥,你……不要那么固执!”   他轻轻的摇头:“我不舍得。”   他第一次向他人坦诚心迹,在半晕半醒之间。   陈梓怔了许久,终于颓败地败下阵来,“那宜老爷子那头要怎么答复?”   蔺沈半阖着眼看了他许久,似乎要看穿他的想法,小半会才说:“你希望我答应?”   陈梓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大哥的事,我不敢做主。”   蔺沈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重新靠在皮椅上,挥了挥手:“你去安排吧,照原计划进行。另外,去跟黑崎说,叫他不要挑战我的底限,让他滚日本。”   陈梓敛着眼一一应下,踌躇了半会,说:“那两个人找到了,不过他们一口咬定是钟姓女子雇佣他们的。而那个钟姓女子至少没有一丁点线索,出入境也差不到记录,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猜,恐怕有高人暗中相助。”   蔺沈的目光渐渐凌利:“掘地三尺也要挖到她!顺便调查一下她近三个月都和一些什么人在来往。”   蔺家与宜家的喜讯是隔日发布的。一时哗然。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宜雅兰桃花一向旺盛,道上也有不少人想攀这条高枝,却不想被不动声色的蔺沈采去。   订婚宴定在八月的第三个星期日。   宁晓是第一个冲到漱园来控诉的:“蔺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眼泪在眼底打转,不知为自己还是为姐姐。   蔺沈也不回应,只是淡淡的拍拍她的肩,无关痛痒的说:“好好上学。”   与此同时,白芝也在新宿喝得烂醉如泥,又笑而哭。齐飞嘴里虽然骂着蠢女人之类的粗口,手却不曾闲着,挡下她一杯又一杯往嘴里送的高浓度洋酒。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对调酒的那个小弟吼:“你他妈是白痴吗?你没看到她醉糊涂了吗?”   那小弟很委屈,呐呐的说:“齐哥,是芝姐说……”   “她都喝成这样了说得话能当真吗?操!都是一群不省心的白痴!”   白芝胡言乱语,扯着嗓子飙歌,怪声怪调的,引来许多人侧目。齐飞一眼瞪过去,众人忙做观星状。   白芝怎么会不难过?她喜欢他,是真喜欢。为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可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却当做看不见,口口声声说和她是兄弟、伙伴。狗屁兄弟!她这大半个青春年华都全心全意耗在他身上,她图什么?不过想在他累了之后,回头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而已。   可是她盼来的是什么呢?是他视而不见与无动于衷。他宁愿选择一个陌生人,也不愿给她一丁点的机会。   情到深处方觉恨。   白芝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作曲家。在很小的时候,作曲家的母亲就发现了白芝的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一曲成名,被誉为钢琴小神童。同时也冠上许多的荣耀与压力。作为一个天才,就应该做属于天才的事。那是个被人捧到天上云端的位置上,所以她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她必须与众不同,成为众家长心目中教育自家孩子的标榜。   但凡人都有两个极端,就像双面人格一样。上高中之后,她渐渐生出逆反心理,在父母面前她是神童乖女,但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她和学校外的小太妹小混混在一起厮混。有时还会化着浓妆混进酒吧夜总会寻找刺激。起先是安然无事的,只是后来和她们一起玩的一个小混混对漂亮的白芝产生了兴趣,偷偷在她饮料里下了药,想一逞兽欲。不料被蔺沈逮到,随手就将收拾了他。蔺沈外表出众,却很冷漠,瞬间俘虏了白芝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那时周星星正火,那段耳熟能详的台词轰隆在她心里头炸开: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但她终于决定有一天抛弃所有只为跟随他的脚步时,心里仍是雀跃而欢喜的,她想:终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战衣,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可如今,她终于明白世上之事无绝对,也正好应了最后一句话:可是我猜不到这结局……   结局,很难堪。   白芝摆脱掉齐飞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走。的士司机问她去哪,她意识未明恍惚的报了一个地址。   大约半个时间,司机说:“小姐,到了。”   白芝从车窗望出去,即使她被酒精迷糊了眼睛,也认识这个地方。一瞬仿佛时光倒流,那小庭院里面仿佛传出美妙的钢琴声,还有母亲执着曲谱温声细语的说话。院子里的爬山虎已经长得十分茂盛了,小栅门掉了一层漆,没有以前那般色彩鲜艳。   这就是她的家。自那日离开后,没有再回来的家。   她忽然失声痛哭,不知是悔恨还是委屈。青少轻狂时,她毫不留恋的摆脱一成不变的生活,挥别父母,享受光彩夺目的生活。本以为永远不会后悔,但受伤受委屈之后,才想到称之为家的避风港。   但她已经没资格推开那道门,她必须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她抹掉眼泪,决定最后为自己博一次。   对于白芝忽然深夜造访蔺沈只是挑了挑眉,“阿芝,有事?坐。”   完全是公事化的语气。   白芝却直直的站着,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她挨了许多年的男人。他的眉眼更沉静了,深沉的让她猜不到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她没有开场白,直截了当的说:“蔺哥,我不甘心。”她不想再拖泥带水 ,“我知道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思,可为什么给了我幻想又让我绝望?这样很不公平!”   蔺沈微微蹙起眉头:“阿芝,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喝醉了,回去休息。”他站起身要走,白芝却从后面抱住他,语调已带着哭腔:“你不要这么冷血好不好?”   蔺沈掰开她的手,轻轻推开她:“阿芝,你忘了当初你承诺过的话么?如果没忘,现在离开我会当做今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依旧冷静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他一贯这么毫不婉转的去伤害别人。   白芝低泣,“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啊……”   蔺沈自嘲的笑了笑:“你不爱我,你只是爱上那种求不得的感觉。况且阿芝,难道你爱我我就一定要以用样的等价的方式回报你的感觉嘛?当年我已经明确的跟你挑清了我的底线,你若要想跟着我,只能做伙伴与兄弟。其他的,我给不了。”   “你连骗骗我都不愿吗?”她惨白着脸,一脸狼狈。   “我不喜欢说谎。”   白芝嘲弄的笑,比哭还难看:“可你对她却不只说了一个谎。”   蔺沈神色微变:“白芝!”   “我知道了。她是别人连碰都不能碰提都不能提的宝贝。你习惯将她养在温室里面。但你知道那种食人花吗?那种花很美丽,却养不亲的。”   “够了,白芝。那是我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你该待的地方。”他的语气从所未有的冷淡和疏离,她知道他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她深吸了口气,“大哥,对不起,是我冒昧了。你放心,现在,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   “阿芝,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他语调软了些。   白芝敛下眼没让他看到眸底的神色,只是轻轻的应:“嗯。”   经过他之后,她还能对别人动心付出真感情吗?她觉得他的话讽刺之极。   她走出漱园,林荫道上停着一辆车,齐飞说:“我来接你回去。”   她木然站着,久久无语。   原罪 第71章   宋昭然在新宿约见了蔺沈,两人在包厢里谈了将近半小时,隔日宁浅浅被送出漱园,直接住进清水湾的别墅里。那是一处高级别墅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所以环境清雅,很适合修养。这里是温凡名下的产业,而宋昭然也暂时住在这儿。   宁浅浅对陌生的地方很抵触,折腾了许久,实在没办法才只好给她注射镇定剂,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宋昭然眉头皱的死紧,她不曾料到宁浅浅的情况会这么不乐观。   温凡捏了捏她的脸:“不要这么愁眉不展。浅浅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我记得容榷是这方面的权威。他一向对这种疑难怪症有兴趣,不如我跟他约一约,让他过来瞧瞧。”   宋昭然犹豫不决,表情有些不屑:“容榷……他,能行吗?”   温凡一笑,眉眼舒展,十分有感染力。他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怎么?连小舅舅的话都不信了?容榷虽然偶尔个性不羁胡为,但却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有小舅舅保证,你还不放心?嗯?”   宋昭然的脸顿时有些发热,“好啦,小舅舅,听你的还不成吗?我先去看看浅浅。”   容榷接到温凡的电话,下午就登门来了。他身上披着白大褂,逢人就递上一张花花绿绿的名片。   宋昭然明显不太待见他,冷冷的说:“一天到晚装神弄鬼,小心哪天真撞上鬼!”   容榷露齿一笑:“大鬼小鬼哪有母夜叉与女金刚整合体的你可怕?”   眼看着宋昭然气红了脸,温凡忙打圆场:“咳,容榷,我们办正事要紧。”   或许是宋昭然与容榷天生磁场不合,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闹得不可开交。温凡只好认命的在他们中间充当和事老的工作。   容榷推门进去时,宁浅浅坐在床上发呆,看到容榷时眼睛一亮,赤脚飞扑进容榷怀里,委屈的说:“阿南,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容榷望了宋昭然一眼,“阿南是谁?”   宋昭然如实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容榷了然的点了点头,稍微推开了些怀里的女孩,说:“宁浅浅,我可不是阿南。”   记得上次在S大时见到她时,她还挺正常的。怎么短短几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宁浅浅用孩童一般的清澈眼神歪着头看他,“你不是阿南,那阿南呢?不对,你是阿南!你不承认自己是阿南,你是不是要离开我?”说着说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蹲下身惊恐万分的扯着头发,捣着头:“阿南对不起!我不敢了,我不会再怀疑你,不会不关心你……你不要我……不要死……”   容榷看了一会,才皱眉说:“看来她以前完全将现在与过去弄混淆了。这个阿南在她心里占有很重的位置。他现在在哪里?”   她发疯完之后就会变得很安静,一言不发。   “在军区附属医院。怎么样?有把握吗?”   容榷脱下不知穿了多久的白大褂,笑容可掬的说:“我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案例了。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也有个九成九。明天对她进行催眠,只有了解到真正的病因,才能对症下药。”容榷从随身带来案卷迅速的写了一串英文。   傍晚宋昭然接到蔺沈的电话,他显然很生气,开口就说:“我不同意!”   那日与他谈接走宁浅浅时,他原本一口回拒。后来她一条条分析给他听,他考虑了许久,说:搬出去可以,但他必须时刻了解到她最新的状态。于是在宁浅浅会走动的东西装了发监控设备。所以容榷和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他耳朵里。   宋昭然早知道他会反对,无奈的说:“蔺先生,这是最保守的治疗。”   她隐约听到电话里传出什么东西砸碎的东西,“她是一个人,不是尸体,你们不能用手术刀一层一层的将她剖开!”   “蔺先生,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或是在怕什么?难道你认为浅浅这么一直疯疯癫癫是好?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让请你放她自己走出来。”   那头只有浓重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嘟嘟切了电话。算是默认。虽然不情不愿。   宋昭然一转身,就看见宁浅浅就恸恸的站在她身后,小声的问:“晓晓,是爷爷的电话吗?爸爸和爷爷又不回来吃饭吗?”   看到她这幅模样,宋昭然难抑心酸,眼眶又酸又涩。她挽着她的手臂:“他们很忙,过段时间就回来了。不过阿南明天要来咱家吃饭。”   宁浅浅嘴角终于露出 一丝微笑,乖乖的点头。   第二天容榷对她进行催眠治疗时,首先要求的就是关闭整个房间的监控设备。他说保护病患隐私是每一个心理医生最起码的行为准则。其实即便他不说,宋昭然也会想办法将房间清场。   催眠进行的很不顺利。宁浅浅戒心过重,心里筑了一面又一面防火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容榷还真是从来没有遇上这么难搞定的病人。折腾了许久最后催眠成功了,但她的神经仍十分紧绷,情绪相当稳定。   起初她的表情还算放松,絮絮说着自己平生最美好那段记忆。慢慢的她表情开始变化,有惊惧、难过、痛苦。脸上额头冒着冷汗,双手攒得死紧紧,眼珠子不停的转动:“……是我害死了阿南……不可原谅……孩子也没了……好多血……”她全身开始抽搐,眼珠转得飞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的手好多血……是我杀死他的……我亲手杀死的……我要让蔺沈痛苦……他瞒着我害死了爷爷……我恨他……恨他——”她的牙关越抽越紧,青筋都几乎要暴出来。容榷怕过了头反而适得其反,忙将她从梦境中拉回来。   她睁开眼睛时,目光涣散,像刚从生死线上挣扎的病人。   容榷神色复杂的用湿巾擦拭她脸上的汗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瘦弱女孩身上藏着如此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待宁浅浅睡下后,容榷才离开房间。他对宋昭然说:“我需要一份她详尽的个人资料。”   宋昭然难得看到他严肃认真的模样,没有与他抬杠,点头应下。只要能帮助宁浅浅早日康复,她会尽量配合他的工作。   “还有,大家以后不可刻意配合她的臆想,这样反而让她信以为真,更加沉溺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幻境里。她已经封闭了一部分自己的主观意识,许多地方就像一个孩子,所以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头学起。宋,这些方面你要注意。我明天带她出去走走,闷在屋子里影响治疗效果。”   隔天大早容榷准点出现在别墅外,竟还推着一辆二八的旧式自行车。宋昭然看了翻白眼,拿这个不按牌出牌的家伙没辙。温凡笑眯眯的说:“当下正流行复古,荣少爷这倒是又赶了一把时髦。”   宁浅浅看到却很开心,伸手摸娑着车架,眼睛忽亮忽亮的满是欣喜,“阿南,这辆车不是被人偷了吗?”   容榷说:“是阿南的被偷了,容榷的‘宝马’谁敢下手!”他很傲的说。   宁浅浅撅嘴:“是阿南,不是容榷!”   “是容榷不是阿南!”   ……两个人像小孩似的为一个名字较起劲来了。宋昭然频频摇头,“小舅舅,我们老人家不要跟小朋友呆一块,智商要是被拉平了,可就亏大了。”   温凡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叫名字,小舅舅小舅舅的叫,你还真叫上瘾了是不?”   “你本来就是我小舅舅……”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神色瞬息变得有些淡。   温凡眼底划出一丝苦涩与复杂,“宋宋,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坎他好不容易跨过去了,她反而又站在门前犹豫不决起来。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惟有面对她时,总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宋昭然低叹了口气,埋进他怀里:“温凡……”   他温柔的摸娑着她的头发,“我在。”   “你为什么要那么好?”宋昭然瓮声瓮气的低叹。   “因为我是温凡。”   原罪 第72章   容榷自认为车技了得,在林荫道上骑得飞快,时不时险险的擦着边缘碾过去,直将宁浅浅吓得惊叫连连。惊慌失措的攥着他的T恤喊:“阿南,慢点慢点!”   容榷反而加速,更是险象环生,他倒是慢条厮理的提醒:“是容榷。”   宁浅浅被他双重折磨下终于妥协:“容……慢点……”   容榷单手扶车头,得意的比了一个‘耶’的手势。随着宁浅浅一声尖叫,自行车追尾了,直直的撞在一辆全黑的大奔上。她和容榷抛飞了出去,因为有容榷垫背,她倒没受伤。   容榷呲牙咧嘴爬起来,十分心疼自己的自行车。这时大奔里走出几个男子,为首的一个长得十分抽象,他对着二八车头就是一记回旋腿,“哐当”一声,原本重伤的二八变成了终极残废,外壳变形,直直卡嵌进车链里。   “X!奶奶个熊!一破酸二八竟敢跟老子大奔牛叉!”抽象男爆粗口时,更抽象了,抽得像一幅看不出原型的水墨画。   另外几个抽象鬼马也狗腿子似的附和。   容榷这会看到重残的二八倒一点也不心痛了,脸上挂着欢喜的笑脸,像捡到宝贝似的盯着抽象男,“兄弟,莫非你就是鼎鼎大名纵横夜店至今无人能敌的五短小斩鸡?!”   五短小斩鸡!   那抽象男脸色立刻便绿了,暴起:“X!你个小王八羔子说什么呢?!相不相信老子做了你!”   容榷害怕的表情很做作:“呀!原来不是你啊!不过你长得真的很像他,真的!”   这时有一些好事的观众围上来看热闹,当然一般大妈阿姨较多。容榷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继续说道:“兄弟你不是他真是幸运了。你都不知道五短小斩鸡的名声有多臭!据说他喜欢泡妞,但泡到了手还没有实枪上阵就整个蔫了,就是传说中的X无能。而且听说他那玩意儿只有这么丁点长。”他煞有其事的比了一个长度,引得广大妇女惊叹。而那个抽象男青筋暴跳,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容榷接着说:“虽然这样,但他这人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仍旧色心不改。终于有一天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嚓喳“——切了那短小的可怜的玩意儿。”   哗——阿姨们啧啧惊叹!   就在这时,抽象男一飞腿踹中容榷的小腹,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退了好几步。宁浅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容榷已经被人围着揍了一圈。   而这种场景竟分外眼熟。她微微一思索,脑子却本能的排斥,疼痛起来。   “你大爷的!你没见过老子的玩意儿,你怎么知道是大是小!兄弟们,整死他丫的!”   退远了点继续围观的群众发出一声了悟的哗声,目光雪亮,不打自招了吧!   抽象男这才发现自己着了那小子的道,恨得咬牙切齿,但他跟自己老爹一样,都是脸皮比肚皮还要重要的人。自曝其短之后,更加没脸继续在这里杵着,狠狠的放了句话,钻里大奔里溜了。   容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抹去嘴上的血痕:“TMD,大爷又不欠你们钱,下手也不懂轻点。”抱怨了两声,回头朝宁浅浅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宁浅浅目光有些飘忽,摇头。   容榷略略思索仿佛豁然开朗一般,掏出本子划划写写。   “古董二八坏了,看来我们只能搭公车了。”容榷耸耸肩。   宁浅浅踌躇了一会,才轻轻的问:“容……你到底要干什么?”   容榷有些惊奇,看来她虽然潜意识为自己设定了这个自我模式,但仍有一部分意识能感受到外界还能循环思考。这倒是个让人欣喜的发现。   “我带你去找回忆。”   之后几日他带着她坐摩天轮,到小吃一条街胡吃海喝,去校园里散步,然后就是当年住过的故居,往郊外 踏青。只是她由开始的雀跃,慢慢越来越沉默,往往在某一个地方可以呆站很久。   容榷并不打扰她。现在的她就像行走的浓雾里,她在摸索与怀疑。两个世界在她心里相互冲突,让她无法辨清方向。   他知道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   踏青回来的路上,容榷说:“明天我们得去看一个老朋友。”   宁浅浅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容,你真的不是阿南吗?”   “不是,我是容榷,如假包换。”   她眼底的脆弱一闪而过,又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容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顺畅起来。执意让她去面对那血淋淋的事实亲手打破她的美丽幻想,这样对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一向多话的他也开始沉默。   回到清水湾的别墅,才知道来了客人。宋昭然向容榷介绍:“这是江楠,我和浅浅的同学。江楠,这是容榷。”   江楠和容榷相互打过招呼,目光便停留在宁浅浅脸上。宁浅浅轻轻的笑,说:“江楠,我记得这个名字。”   江楠神色有些复杂,在他们回来之前宋昭然就和他说明了情况。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孩会变化如此之大。   宁浅浅容易犯困,不一会儿就有些体力不支。宋昭然只好将她带到房间里休息。正要离开时,袖子却被她拉住,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是宋宋,对不对?”   宋昭然一怔,喜形于色:“浅浅,你认得我了?”   这是浅浅到这里来第一次清楚叫出她的名字。   宁浅浅眼神迷惘的摸娑着被套上的印花,“我不知道。现在……脑子很乱。”   宋昭然知道她潜意识里终于选择开始面对,尽管这个意识还很模糊,但这已经万分庆幸了。   宋昭然在床边坐下,说:“浅浅,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去看她,也觉得没脸见她。过些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她。她或许就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从轻发落。”   “她是谁?”   “我母亲。”宋昭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从与母亲决裂之后,她就不再叫她‘妈妈’,不得已时,也用母亲这个生硬的词代替。   宋昭然回到客厅,江楠和容榷已经交谈了一会。江楠并没有待多久,临走时说:“我能帮到什么吗?”   容榷摇头:“暂时不需要。”   “如果有需要随时通知我。”江楠语气难抑真诚。   宋昭然将他送到门外。江楠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停下来说:“她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那个人?”   宋昭然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江楠看得出宋昭然的敷衍之意,看来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不过他也没有太介意。眼前这个女孩很有智慧,她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况且他与她交情甚浅,她会对他戒备完全是情有可原。   “那浅浅就劳烦你照顾了。”   “我会的。”   宋昭然看着江楠上车离开,而后轻轻皱起了眉头。   江楠来得太过巧合,不迟不早,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未免太过奇怪。自从她无意间撞见那件事之后,她便开始观察江楠的一举一动,观察越久,越发现这个人不简单。   容榷正拿着卷宗涂涂改改,宋昭然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刚刚你和江楠都谈了些什么?”   容榷抬眼瞄了她一眼,悠悠哉哉的笑:“和心理医生玩躲猫猫太不明智了,警犬小姐。”   宋昭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识穿,有些恼怒,横了他一眼:“少废话,你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容榷摸了摸下巴,微眯起眼:“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不过他在这人挺有趣的,说话挺有技巧,一张一弛,循循善诱,惯用迂回战术。这技巧可不是一日二日可以速成的,不但需要专业系统的学习,还要一定的实践经验。宋,你确定他是专攻计算机专业的?”   原罪 第73章   在你试图看穿一个人时,那个人也正如看小白鼠似的看着你。容榷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不停的研究别人的心理,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这个江楠算是他碰到过的极少数的意外之一,他能用刻观感官去揣摸他的心思,却无法完全看穿他。   “我曾经找人查过他的底,非常干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毫无破绽。”   “这你就不懂了,往往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对浅浅不利。”容榷分析道。   “如果他真安了什么鬼胎,那这三年来他刻意接近浅浅就有迹可寻了。就依你的说法,他不会伤害浅浅,但难保不会有其它的目的。”   容榷笑容可掬的吹了一记口哨:“现代福尔摩斯小姐,你该不会要以身涉队揭他老底吧?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根本站不住脚。况且,世上奇人多了去了,也没规定不能多出几个奇人不是?或许那位老兄天赋异禀,可惜没有伯乐指点迷津,所以入错了门也说不定。”   宋昭然一个水杯砸过去,怒道:“是神也是你,是鬼也是你!你丫怎么不去死!”   容榷捂住砸肿的额头,哀怨无比:“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改明儿,叫你小舅舅把你给正法了。”   温凡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揉了揉宋昭然的头发,“容榷,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净知道惹人生气。”   “瞅瞅这哥儿护短护的,算了,我知道我在这儿没地位……哎。”装腔作势叹气,“我走还不成吗?”   他刚走到门口,温凡叫住他:“你托我办的事办成了。但这确定没问题吗?”   容榷嬉皮笑脸扭成一个纠结的表情,小半会才点头:“我不允许手上有不完美的安全。况且,现在美丽那边正催促着要报告。如果这个理论能得到绝大部份人的支持的话,这将会是同业中又一个亮点。”   “会不会太操之过急?”温凡瞥了身边的小女人一眼,尽管说得阴晦。   “我测试过,各项指数都能达标。应该……不会有问题。”   温凡叹气,他算是被他拉下火坑了。如果让宋宋知道这事的话,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容榷走后,宋昭然才问:“你们刚刚谈的是什么?关于浅浅的吗?”   温凡笑的一脸无奈,没力招架她的追问,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很久没有共度两人世界了,不如咱们先去吃个饭。”   宋昭然可没那么好糊弄:“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唔……”   缠绵的吻了一会,温凡用鼻头磨蹭着她的耳朵,缠绵之极,“今天我们不谈这些,我们俩好好呆一会儿。”   听着他犹如小孩般的撒娇的口气,宋昭然的心酥了大半,果真没再问。   军区附属医院是S市最好的医院,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随处都是郁郁葱葱,仍保留着许多国民时期的建筑。医院深处有一幢白色的古楼,离主院区尚远,仿佛刻意隔成二个世界。古楼有三层,院子前种着桂花树,正是八月时节,十里飘香,也恰好冲淡了医院里那份沉闷压抑的感觉。二楼最后一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削瘦的男子,他显得很单薄,如果不是仍在跳跃的心电图显示出他的生命迹象的话,或许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床尾病历卡上写着:林嘉南。   宁浅浅从在玻璃窗外看到林嘉南时,她就开始发抖。她无法抑止那种快要撕裂开来的感觉,犹如无数条钩子在心脏上刮啊挠。   宋昭然他们退到院子里。不远处不经意被人察觉的角落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他微抬起头望着那扇门,只是看着。手里的烟头几乎要烧到手,也不曾发觉。   宁浅浅握住门握,握了许久才推开。   渐渐接近,甚至不敢呼吸,怕惊醒他。也不敢走近,怕一走近,发现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境。她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林嘉南,不论是愧疚还是悔恨。所以粉饰太平将自己封锁起来。却不知,她不过是在掩耳盗铃,正发生的或发生过的,从来没有因为刻意眷顾一个人而抹煞一切。   但容榷将她带到这里时,我不仅看到自己为自己编造的谎言灰飞烟灭,还看到林嘉南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于人世,他再不会睁开那双让她**的眼睛,也不会再开口说那些笨拙的情话。她看到了生命的不可估量。   命运何其残忍,让她背上沉重的十字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鲜活少年,在病情中蚀了容颜,残了身体。   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泣不成声。道歉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许久她才说了一句:“阿南,我来迟了。”   这时林嘉南的眼珠动了动,眼皮挣扎了好一会才微微的睁开。目光由焕散到清醒,眼神渐渐染上光彩,若不是他太过削瘦的话,她会以为那个清隽的少年又回来了。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嘶哑的发不出声。但宁浅浅看出来了,他说的是:小宁子。   她的泪流得更汹涌了,哽咽不成声。林嘉南似乎费了很大劲才把手抬起来,伸向她。宁浅浅紧紧把这双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俯在他胸前嚎啕大哭,“对不起……阿南……一直一直都是……我的错……”   林嘉南目光停在她脸上不舍得离开一秒。他的生命就像在倒数99秒的沙漏,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在头顶,死神镰刀已经抵到了喉管。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他之所以能捱这么久,不过是因为还存在着执念。他在等着她。   他轻轻的笑,眼角的泪却跟着划落,在白蓝相间的套枕上留下一团厚沉的湿渍。   其实在见到她那一刻,他已再无遗憾了。这个女孩是他整个生命最浓烈深沉的色彩,如同一方艳阳,即使孤独再难堪,仍是他最美丽的艳阳天。   他庆幸自己用最好的时光与她度过,更庆幸她没有参与他最糟糕的那一段日子,可最终还是让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真是不应该。   佛说:刹那就是永恒。他的永恒常驻心间。即使死亡,也带不走它的痕迹。   宁浅浅用棉团沾水涂在他唇上,一遍一遍,直到唇色变得湿润为止。用水润了喉,林嘉南才勉强能开口说话,第一句就是:“你瘦了好多。”   流泪又蒙住了眼睛,她背过身去,双手攒成拳状。许久才转过身来,眼睛红肿声音嘶哑:“你也快成皮包骨了,变成了现成的木乃伊。”   林嘉南低低的笑,谓叹:“真好。”   这时落霞满天,天边烧红了半边天。林嘉南的脸上也沾上了许些色彩,鲜活了许多。他痴痴望着天边的火烧云,低喃:“真漂亮。”   “你病好了之后,我们去大广场上看,那时看火烧云才是最漂亮的。”   林嘉南的眼睛亮了亮,“我们,真的可以一起去吗?”他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贪嘴的小朋友,无辜的让人心酸。   宁浅浅努力让泪不流下来,用力的点头,“还要像以前一样坐摩天轮。你答应我了,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许耍赖!”   林嘉南的眼皮下沉,意识有些恍惚,声音也变得飘飘忽忽的:“这好像应该是我的台词……”   林嘉南的眼睛慢慢合上,心脏跳动指数越来越慢,宁浅浅吓得手脚冰冷,扑身上去拼命按那个红色的按钮,声音已带着哭腔:“阿南,阿南,你不许黄牛,你刚刚才答应的事,不可以不守承诺……”她牙齿开始上下打架,嗓子眼像堵了一团棉花,“醒过来啊阿南……”   医生冲进来,她被挤到一边,她看到他们在他身上插上许许多多的管子,不一会儿转移进手术室。虽然主治医生语速很快也很含糊,但她仍是听到了那四个字:患者病危。   她跌坐在地,护士从她身边来来去去,或许是这种情况见多了,早已视若无睹。后来容榷扶起她,将她带到走廊的坐椅上坐下。   原罪 第74章   她按住心口的位置,不停的捣,但疼痛依旧在心间梗桎不去。容榷去给她倒热水,她如同孤魂一样走出医院。眼底早已模糊,一条一条呈现出的只有扭曲的过往。爷爷爸爸叔叔母亲一个接连一个离她而去,然后是林嘉南。她的心如同荒凉的万顷沙漠,之前的美好不过是海市蜃楼。无法掌控的乏力感如同巨石一般压在心口。   她如同孤魂一般横穿马路,车影呼啸而过,在气流中留下一掠剪影,喇叭声混乱不堪。而作俑都的她却浑然不觉。直到有人大力将她拽回去。   她在路口垂着头呆呆的站着,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抵在那个沉默的男人的胸前,泪水经过一层又一层布料,渗入皮肤。她没有哭出声,像是最悲恸的姿态来控诉命运的愤怒与残酷。   蔺沈僵硬地站着,不敢伸手碰她。   待她重新回到医院时,林嘉南已经送进重症病房。医生说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情况很不乐观。   她在加护病房外站了许久。目光慢慢坚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一一讨要回来。   就在她回医院之前,在那个路口,蔺沈捂住腹部,指缝里面渗出大量的血,路过的行人都吓得夺路而逃。   那一刀刺过来时,他甚至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她手劲不够,捅得不深,而她却帮助她往里面推进了半雨,然后淡声说:“既然任性够了,就回来。”   宁浅浅漠然的看着迅速涌上来的血,手指却在颤抖:“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要怪我,这是你欠我的。我最恨欺骗,可你连爷爷去世的消息都瞒着我,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到。阿南的事情你也是早已经知道的吧,你怎么那么卑鄙无耻?连一个将死的人都不放过?连别人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意成全!你真的很可怕,自私残酷无情,活该你没有亲人,活该你被抛弃!”她眼角浮起一层恨意与湿润。   “宁浅浅,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的事就一定要告诉你?”他目光渐渐阴沉,风雨欲来:“协议上好像也没有这条。自私冷酷无情这一项,谁也比不过你。”他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转身离开。即便是身上有伤,腰杆也是挺直的。   其实那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从懂事以来,他所生存的环境就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血腥暴力是家常便饭。肉体上的痛算什么,还不如几句刻薄的话有杀伤力。   他活该被抛弃。   像他这样一身罪孽的人,的确没有资格去拥有美好的东西。   林嘉南昏迷了数天,今天忽然清醒过来,精神格外的好,竟然还能下床。但主治医生得知这个情况却没有释然,而是叹息着摇头,“如果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那就赶紧些办吧。”   林叔叔当场痛哭出声,这个满脸沧桑疲倦的父亲,第一次被命运打倒,压低了头。   宁浅浅在病房外稳定好情绪,才推门进去。林嘉南已经换下了病服,清瘦的脸庞满是熠熠的神采,他白衬衫上有风的味道。而风是任何人任何东西也挽留不住的。   “小宁子,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约会吧。”   她偷偷擦去脸上的泪迹,笑着挽起他的手,“好。”   林叔叔在门外,林嘉南与他轻轻拥抱了一下,“爸,你放心,我会好好的。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林叔叔只是不住的点头,眼睛憋得通红,也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在公车上,林嘉南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嘴边有安静的笑容:“你的肩膀没有肉,不舒服。”   宁浅浅将肩膀撤开了些:“要不,你靠我腿上,那里肉多。”   林嘉南却近抵着她肩膀不放,“我一大男生怎么能趴在女生的大腿上?很猥琐好不好?”   “放心吧,你一脸正人君子像,没有人会以为你在耍流氓。”   林嘉南呵呵的笑,眉眼柔和的像打了一层柔光镜。她眼底一热,忙仰起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们先到游乐园去坐摩天轮。这个如同方型的盒子的东西带着他们一节一节攀高,视野渐渐开阔,升到最高时,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笼罩在灰蒙中的高楼大厦,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前面的情侣在亲吻,听说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和心爱的人亲吻,就会永远在一点。不知这个浪漫的有些自欺欺人的谬论是谁说出来的。原本在摩天轮你侬我侬的恋人,一走出这个摩天轮这个游乐园,立刻分道扬镳的人大有人在。幻想给了我们太多美好,而所谓美好,就是难以实现的才会称之为美好。   当年他们也曾傻傻的随同大流,以后一吻就会许下天长地久。   正走神时,额上一热。林嘉南的唇轻轻贴在上面,长睫毛覆下一片阴影。许久他才放开,轻轻浅浅的笑,“我把我的新愿望送给你,好好对自己。”   她别过头去,反射过来的太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从摩天轮下来,他们开始长久的沉默。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直紧紧抓住她的手,然后一直走出游乐场。面对川流不息的车流,却不知道何去何从。有些东西太过沉重,而时间越来越拧紧,她连笑容都难以维持。   上午还风和日丽的,傍晚却下起了雨。没有火烧云,也没有晚霞,林嘉南显得很失落。幸好过了一会,雨停了。他们坐在上次喝啤酒的地方,望着远处云层,有几条光线从云层里漏出来,很漂亮。   林嘉南孩子气的说:“那些是佛光吗?是来接我的吗?”   宁浅浅呼吸一窒,“阿南……”   林嘉南的双眼纯净透澈,清亮的没有一丝阴影。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来理开朗豁达。   她再也忍不住扭过身抱着他失声痛哭。   林嘉南拍着她的头:“小宁子,我捱得很辛苦,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也不难过。只是,小宁子,我放心不下你。你太傻,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说服宁爷把你接走时,曾承诺过他要一直让你快快乐乐的。可是我无能,没有做到。以后,恐怕我也没有这个机会继续照顾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走了也不会心安的。”   “阿南,你别说了……”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林嘉南的笑容灿烂而耀眼,但又隐隐透着一点伤感:“我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件事,对不起。这一辈子我欠了珍太多了,所以我没资格指责她的过激行为。当时我知道是她做的,却瞒着没有告诉你,让你受那么重的伤害。”   但就因为听到她因那件事自杀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懵了,然后病情恶化,不得不进行住院治疗。   宁浅浅听到钟了珍的名字时,手指轻轻一颤不自觉覆在腹部,心底一片湿漉漉的冰冷。   这时天边光线绽开,似乎要挤开云层像化蝶般破茧而出。林嘉南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终止,他说:“小宁子,我要走了……”   他薄浅的呼吸一丝一丝抽离,直到无声无息。他阖着双眼,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说,他捱得很辛苦,所以离开是种解脱。可当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声时,她以为死去的是自己。   在这天最后结束的一丝光明里,上帝带走了她的男孩。她坐在光茫中,抵靠着林嘉南的轻柔的头发,却没有了泪。有时难过到极致,反而会变得麻木。   身边的人影如同灰影一样在两侧掠过,而这个世界唯一的鲜明就是林嘉南面容。   仰头望天,云卷云舒,浮动万变。   十四岁那年,男孩纠结着表情,状似不在意地跟她说:“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反正,就当为民除害。”   十五岁时,他揪开被子嫌弃地说:“穿臭袜子睡觉这么猥琐的事你也干得过来!这么邋遢,我看你这一辈子都别指望红杏出墙了。我怕墙外没人接着,摔伤了我还得垫医药费呢……”   ……   原罪 第75章   林嘉南的葬礼办得很仓促,墓碑上他的黑白像是宁浅浅亲自选的。照片上的少年眉清目秀,浅浅的笑着,目光柔和。这是他当年贴在准考证上面的照片。   来了许多老同学,他们都同情的望着她劝着她节哀。她穿着黑衣服,用亲人的身份站在林叔叔身边为他答礼。就在葬礼将要结束时,她才看到蔡傅。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黑伞,在碑前献了一束白菊,然后说:“兄弟,走好。”然后离开时伤势要拍宁浅浅的肩,她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然后躬身跟他说:“谢谢。”   他怔了怔才收回手,站在夏木身边。   葬礼结束宾,宋昭然与江楠他们没有离开,静静站在一旁等她。因为她太过冷静,冷静的让人害怕。宋昭然说:“浅浅,天快要下雨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宁浅浅的目光终于在碑前那张照片上移开,朝他们轻轻的笑了笑:“我想在这儿多陪陪他。你们先回去吧。”   宋昭然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办法强迫,只好妥协,“那你早点回来。”   走出墓园,温凡仍看宋昭然愁眉不展,扶了扶她的肩说:“没事的。”他用眼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就站在那大榕树底下。   宋昭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那个男人看上去明明很在乎她,可为什么选择那样的方式伤害她呢?   蔡傅和宁昭然她们隔了几步远,明显有些心事重重。夏木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他是太过伤心,有些不安的瞅着他,“呃……教授,节哀顺变。”   蔡傅牵了牵嘴角,点头。   蔡傅自己有开车过来,顺道可以送夏木。而其他人搭温凡的车回去。   夏木系好安全带,抬起头正看到侧面有一个黑衣女子似乎在盯着她。那女子全身裹得很严密,连头发都包在黑头巾里面,鼻梁处搭着一幅大大的墨镜,像招募的又不像。   夏木扯了扯蔡傅的袖子,“教授,那个女人怎么老盯着我们瞧?”   蔡傅抬眼望去,眸光忽闪了一下,然后笑着搓了搓夏木的头发:“估计是看上我这车了吧?”   夏木暗道这人可真是臭美,在S市名车如云的地方,他一破标致,还敢说遭遇人觑觎?他可真有勇气。   宁浅浅曲膝坐在墓前,手指细细摸挲着照片上的人。那种感觉特别不真实,一个如此鲜活的人不过仅仅几天变成了一捧骨灰,只剩下一张毫无生命气息的黑白照片,感触不到一丝温度。她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   从墓园出来,她直接去了林家。林叔叔一夜之间两鬓已斑白,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林嘉南的相片,一直没有说话。她在玄关处轻轻唤了一声:“叔叔。”   他反应了很久地抬起头来,那双眼定搁在她身上许久,才阖了阖:“浅浅,你怎么来了?”   客厅很乱,几只大箱子打包的全是林嘉南的东西。她跑到他以前住的房间去,里面除了一张床,所有东西都清理空了。宁浅浅心底涌起一股不可言明的恐慌,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块巨大的橡皮擦在一丁一点的清除属于某个人的痕迹与记忆。对于一个刚刚离世的人来说,何其残忍?   “叔叔,你要搬家吗?”   他仿佛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轻飘飘地说:“阿南这些东西留在这里只会凭添念想而已。”   宁浅浅慌了,“叔叔求求你不能这样。”   “浅浅,不要说了。”林叔叔疲惫的闭上眼,他只要一看到这些东西,心里的罪恶感与愧疚就如同铁链似的将他勒住。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从来没有认真关心过自己的儿子。他和妻子离婚之后,医生说,如果提早几个月带他来看,或许有50%的机会痊愈,但现在白细胞已经急速扩散,治愈的机率只有1%。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他是杀死儿子的间接凶手。   宁浅浅离开林家时,手里抱着一只小箱子,里面全是林嘉南平时爱摆弄的小玩艺,还有一些当年他们穿街走巷掏来的小东西。每一件都有一段珍贵的记忆,她不舍得丢。   小区花园的秋千还在,在风中轻轻的荡着。她站在不远处,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和林嘉南。她坐在秋千上舔冰淇淋,沁凉入肺。林嘉南虽然嘴里嘀咕着不情愿,但还是一下又一下将她荡到老高。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林嘉南,我把我的新年愿望送给你!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枝桠间有强烈的阳光刺进来,她生生将眼里的泪意逼退。   宁浅浅托了宁昭然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一开始宋昭然不愿意,但她不想再依赖别人,态度很坚决。那是一套老式公寓,地段挺好,环境也不错。房东是大学城退休的一对老教授,每天八点准时放京剧,比打鸣的公鸡还要准时。   公寓自带了不少家电,虽然旧了些,但还能用。她添购了一些日用品就搬进去了。   容榷和宋昭然说要为她庆祝乔居之喜,带了几支红酒还打包了一些菜过来。因为没有桌子,只能把餐布垫在地上,席地坐在地上吃。   容榷抱怨说:“怎么就这么寒碜呢!我们又不是小日本,腿都麻了。”   宋昭然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话,你小资,你小资怎么不把你那套红木全套桌椅全部搬过来?”   容榷不吱声了,喝了几杯才对宁浅浅说:“我说真格的。你还得继续看医生,治疗心理疾病讲求的是循序渐进,忽然停了的话,潜伏性很大,如果有什么诱因暴发,那可比上次都会严重。”   宁浅浅虽然能较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仍不能代表她已经痊愈。心理疾病的潜伏周期很长,不容易根治。在大学时也有开设关于心理方面的选修课,她曾上过几节,也略懂一些皮毛。   “那如果请容医师作我的心理辅导,需要预约吗?”宁浅浅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容榷是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他是最了解她病情的人。况且,她也不希望再一次将内心赤裸裸的剖开,呈现在日光底下供别人分析,揣摩。   容榷咳了一声:“虽然本医师针对的是高端病人,但偶尔行行善也是可以的。”   宋昭然冷哼一声:“不要脸。”   宁浅浅突然想到一个很久就想问的问题:“容榷,你为什么要在S大扮演宫深长?”害她差一点以为撞到鬼。   “我是S大特约的心理辅导师。”容榷突然来了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宁浅浅不解,这跟他扮宫宫有什么关系?   容榷神秘一笑,而后又抽拉着脸:“同学你都不知道,S大的学生心理素质很强悍,我在那坐镇三个月,既然没有一个人上门心理咨询。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可是在美国拿到硕士学位的心理师耶!”   宋昭然认为他前缀实在太拖沓啰嗦,于是利索的接了话头:“他装神弄鬼吓那些胆小的同学,好让别人以为自己精神失常,然后去找这不靠谱的医生看病。”   宁浅浅无语了,原本是唱得这一出,真是够商业的。   他们呆到九点才走,宁浅浅打起精神将他们送走,才疲惫不堪的瘫在床上。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宋昭然和容榷怕她太难过做傻事,才故意找借口过来陪她说话喝酒。但她不会那么傻了。她会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吃饭、睡觉、上课。   把从林家带来的东西摆在旧式的壁柜里,然后也没洗澡,裹着被子就睡。但奇怪的是她在梦中并没有看到林嘉南,而是梦到自己飘在半空中,数着宁家老宅子里她种的那些野蔷薇花。可她总数到99,逻辑变得很混乱……   第二天在高亢的京腔中醒来,然后开始打扫卫生,地板擦了一遍又一遍,衣服被子洗了一次又一次……楼下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问:“姑娘,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她想老太太觉得她是在清理凶杀现场,才会这么卖力。   但她不想闲下来,一空闲就会觉得自己悬在空中,那种随时要飞离出去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很可怕。她此刻才深切的体会到了她还是一个病人,会随时失控,做出些有违常理的事情来。   原罪 第76章   一打开门就看到笔直站在门外的林管家,他恭敬地说:“小姐,先生让我来为你收拾行李。”   宁浅浅出门将门锁上,“不用麻烦,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   “小姐,请你不要为难我。”   “那你就要为难我了?”宁浅浅语气逐渐强硬,“我现在与你们蔺家没有任何关系,麻烦转告蔺先生,请他不要再纠缠不休,否则我告他骚扰!还有林管家,如果你觉得你把你夫人转走这种行径是神出鬼没没人发现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只要我一个不开心,我们谁都讨不到好处!”   林管家脸色有些变色:“宁小姐,我都是依照先生的指令办事,请不要把怒气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那你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宁浅浅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走进电梯。   容榷的心理咨询工作室设在繁华地段,难得的是竟占了一个闹中取静的位置,还是独幢,前面设有一个迷你型的小花庭。她报了名字,前台预约的小姑娘好奇的打量了她好几眼,然后直接将她带到容榷的工作间。   容榷是这里的老板,也并不是所有预约都得由他亲自出马,所以多数时间他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写得正投入,一抬眼看到宁浅浅的脸如同见到鬼一样吓了一大跳,然后手忙脚乱的关闭文档。   他这么明显的做贼心虚让人不得不怀疑,宁浅浅探过身去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容榷伸手将她一带,到了隔壁房间,“瞎说什么呢。”   他把房间反锁,然后将调得柔和了些,拍拍那张很符合人体设计的卧椅,“来,休息一下。看你那黑眼圈肿得,都快变成熊猫家庭的成员了。”   那张卧椅似乎有安神的作用,温柔舒适,还散发一股轻淡的檀香味儿。原来浮躁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躺了一会脑袋便晕晕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跟容榷说了什么,就沉睡过去了。醒来时,容榷半倚在手工桌上看卷宗。   “几点了?”她坐起来,似乎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   容榷抬腕看了看表,“呀,都快七点了。你还真忍心,让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心理辅导师看着你睡了四个钟头,说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看着他一脸无赖的样子,宁浅浅笑了笑:“那你要怎么报答?”   “要不,请我吃饭吧。”   容榷开车随便找了一家馆子,但装潢看上去不错,价格应该不便宜。宁浅浅开始为自己的荷包流泪,昨天交了押金和房租她的现金已经所剩无几,这下再被容榷宰一顿,怕是之后几个月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他们没有去包厢,直接在大厅找了座坐下,却不料碰到了熟人。   夏木和蔡傅相携走过来,“这么巧?不介意一起吧?”   夏木打量了容榷一眼,然后跟宁浅浅挤眉弄眼。宁浅浅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无奈的摇摇头。不过宁浅浅倒是很好奇,夏木与蔡傅几时变得这么熟稔了?三番四次都遇到他们俩在一块儿。   四人拼了桌,点了菜就扯东扯西的瞎聊。蔡傅和容榷俩男人聊到了一块,夏木则缠着她问这问那,当然都是关于容榷的。她说:“那帅哥挺眼熟的,你们俩有没有……嘎嘎。”   宁浅浅很想切开她的头将里面的黄色废料清扫干净。   “不要净说我,你现在左手牵着教授,右手傍着申秋,快活似神仙了吧?”   夏木在桌底下狠狠的拧了她一把:“说什么呢?我们关系纯洁着呢。还不全怪我老爸,硬要我趁着这个假期跟蔡傅学什么股市牛市的,现在我这颗头差不多快被人拧下来当球踢。”夏木一说到这个就显得很沮丧:“我老爸说如果我一直不长进,他说要开始物色精英入赘当我老公,我听了差点没想死!”   夏木家家大业大,所有期望都压在夏木一个人身上,偏偏她对这行又不感兴趣,难怪会生不如死。   “你爸爸应该不是动真格的吧?毕竟那可是你的终生幸福。”   “那老头有的时候脑袋抽风,谁知道他会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况且他已经明令反对我和申秋在一起,现在我们就是传说中的苦命鸳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啊。”   “其实想想你老爸的建议也不错啊,反正你又不想理公司那些事,找一个人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乐得清闲自在。”宁浅浅半真半假的说。   夏木拧着眉头:“要我和一个不爱的人躺一张床上,天哪!杀了我吧!”   蔡傅目光扫过来,“夏同学,注意形象,。门牙都快要露出来了。”   夏木噤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宁浅浅却嗅到他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磁场。   吃完饭俩男人去拿车,她和夏木站在路口等。夏木说:“马上要开学了,卫小阳那小蹄子竟然没一点消息。”   “卫小阳的家不在本地,或许回老家去了不方便联系吧。”   “但愿如此。”夏木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听说……那个人要结婚了?”   宁浅浅的笑凝了半秒,才开口:“我们已经分开了,放心吧,我不会加入小三这种奔放的行业。”   听到她自嘲又有些尖锐的回答,夏木有些不是滋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你不用这么敏感。”   宁浅浅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蔡傅和容榷开了车过来,夏木钻进副驾驶座。蔡傅摇下玻璃,“小朋友,你是在怪我没有把阿南的病情告诉你吧?对不起,我答应了阿南保密,所以……”   宁浅浅不吱声,黑黑的眼睛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我没有怪你,只是有些奇怪,你口口声声说阿南让你保密,可那天你又故意透露出阿南的信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蔡傅愣了愣,“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我那时也是心急之下没能管住嘴。”   宁浅浅无可厚非的笑了笑,没有与他争辩,朝夏木挥了挥手。   她和不相信蔡傅的鬼话。他们少说相识了五六年,他是那么缜密一个人,怎么会犯说漏嘴这种低级错误。况且他还跟钟了珍关系扑朔迷离?还有,蔡傅表面上和蔼可亲,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既然会跟自己的女同学走那么近,实在很可疑。   容榷一直在暗中打量她,见她许久没回神才说:“要不要鄙人帮忙排忧解难?”   宁浅浅回过神睇了他一眼:“我正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蔡傅这个人怎么样?”   “谦谦君子,有涵养有学识。”   这不等于没问?   “不过他对你那朋友倒挺上心的。”容榷挑眉,意有所指。   “你看出来了?”   “这是男人的直觉。”容榷老滑头似的说,明显不想和她透露太多。   他直接将她送到她租房的楼下,路口的灯不是太亮,但她仍看到了那辆停在阴影处的路虎。她故意在容榷车里磨蹭了一会,容榷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这是依依不舍吗?难道你已经不知不觉看上我了?那怎么好意思。”   容榷一点也不像一个心理医生,他聒噪起来比三姑六婆都要可怕。宁浅浅趁自己没有激动到拿臭袜子塞他嘴巴时,毅然下了车。   容榷还不死心的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哟,说清楚再走嘛。”   宁浅浅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你嚎什么嚎?”   他摸了摸鼻子,分贝小了一点:“不说算了。我提醒你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磨叽完才慢吞吞的发动车子。   容榷走后蔺沈才从车里面出来,一走近就闻到浓浓的烟味儿,估计抽了不少。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开远的车子一眼,说:“上车。”   她没理他转身就往楼道里走,他轻而易举的拽住她:“没听到吗?上车!”语气开始有了浓浓的火药味。   宁浅浅觉得这人特别莫名其妙,“我要回家!你不要在这拉拉扯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宁浅浅也火了:“重复第四遍也是一样!一个妓女都有权利决定自己接不接客,告诉你老娘现在金盆洗手不干了不行吗?!我们现在两清了,你能不能大度点,回去好好当你的准新郎!”   原罪 第77章   “你非得这么作贱自己吗?”蔺沈深吸了口气,才憋出这么一句。   宁浅浅将头撇到一边,“这不是一直的事实吗?”   蔺沈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的,冷冷的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们到此为止吧。这些年要说还你的也该还清了,我们没必要再这样纠缠不休下去,这样对各自都不好。”她难得心平气和,“况且,我不希望宜小姐对我产生什么误会,会很麻烦。就请你高抬贵手。”   她说完转身离开,蔺沈没动,“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宜雅兰吗?”语气隐忍。   “这跟我没关系。”   ……   随着蔺沈与宜雅兰订婚大喜日子将近,陈梓白芝他们都忙碌起来了。宜家派头大,对于各种礼数或是场地都要求很高,所以将打点的那伙人折腾得够呛。宜雅兰与蔺沈敲定婚期之后返回了东部,订婚前几天要派人到东部将她接来。   而当各道上一拨又一拨人来向蔺沈说恭喜时,准新郎官却仍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看着很碜人。   而这个当儿,关枚也遣回来了。他晒黑了不少,也健壮了。只是胡子拉碴的,像一个山顶洞人。他一到漱园就被陈梓告诫,让他千万不要提宁小姐,否则撞到枪口上他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关枚很不明白,他离开那会大哥和宁小姐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大哥都要娶老婆了,而且娶得还不是宁小姐。   不解归不解,但他也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特别是大哥的私事,他们也不好瞎掺合。不过他倒是瞧出陈梓有几分不同来,围着他转了两圈:“才二个多月,你怎么沧桑了这么多?”   陈梓皮笑肉不笑,“兜了那么多烂摊子,难道我还能年年十八?你回来正好,以后那些事情都交给你了。”   关枚险些抓狂,原本还想埋汰他几句的,恰好他电话响了,而且还是十分骚包的那种铃声。关枚这下可真算是吓了一跳,太惊悚了,陈梓竟然开始关注神曲?难道他不在的那个月,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好奇心作崇,他将耳朵探过去,陈梓却极快的走出大厅,那古古怪怪的模样绝对有猫腻。关枚不好跟过去贴墙角,只好上书房先见大哥。   蔺沈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敲门声才转过身来。   “大哥,你找我?”   蔺沈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没缺胳膊少腿后,才说:“关枚,你应该知道黑崎吧?”看到关枚点头后,继续说,“有情报传出,黑崎会在订婚现场有所动作,我要你在这个事情没发生之前解决掉他,有没有问题?”   关枚犹豫了一下:“大哥,我一个人,能行吗?”   “你认为呢?”蔺沈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你待会去陈梓那里拿一份完整的资格,至于怎么对付他,你自己看着办。我要的是结果。”   关枚虽然钝点,但绝对不笨。他当然知道大哥这么做的用意,一直以来他很清楚自己在蔺家的地位,这次他回来,大哥立刻给他派了任务,而且是独立完成任务。目的就是要他立威,让蔺家各分支真正认可他的实力。   他咬了咬牙:“大哥,你放心好了,交给我吧!”   蔺沈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   他忍了半天仍是没能忍住,还是问了:“大哥……宁小姐现在在哪?”   “你好好应付黑崎,其它的事你不用操心。”   听到蔺沈陡然沉下去的声音,关枚果断的噤了声,“明白了,大哥。”   关枚离开之后,蔺沈又回到窗前,那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陈梓的身形。他极少看到陈梓这么激动,脸都憋红了,似乎极力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蔺沈不动声色的看着,万般计较在心头。   ……   容二最近挺烦恼的,想着似乎也要捣鼓一些事情来做一做。他们原本一群公子哥,因为单无贺长进之后,都被自家老头子提回家做牛做马。他不得不感慨,跟风真可怕。现在只剩他一孤家寡人,连扯蛋都没人附和。他挨个打电话去骚扰他们,得来一个锵锵有力的字:“滚!”   他感觉很受伤。   无奈之下只好回家,老头不在,那个天生和他八字不合的人倒罕见的在家闲着。   “容榷,今天个没吹风啊,你怎么回来了?”容二怪里怪气的嘲讽。   容榷长腿毫无形象的搭在茶几上,啃着苹果,津津有味地看着咆哮似的苦情剧。连回头瞧都没瞧他一眼,说:“我家机顶盒被雷劈坏了,今天《爱你无数遍》大结局,我就追来了。”   回来就是为了看肥皂剧,容二气得真的很想一拖板把他砸成脑残。有这么一个大哥,简直是奇耻大辱啊惨不忍睹!   所以之后单无贺一个电话,他想都没想,直接拎了件外套出门。容榷还阴魂不散地在他身后喊:“大结局啊,我刻一盘留着给你明天看,很好哭的!”   容二险些一头撞到门框,咬牙切齿:“留给你自己慢慢哭!”   一直到他们一直聚会的地点容二还在愤懑:“我们家的优良基因,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怪胎呢?”   Ryan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怪胎?”   容二操起一瓶酒就灌:“不说了不说了,说了添堵。哎,Ryan,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不过你这趟也去得太久了点吧,把我们一腔热血的单少硬是憋成了经期不调。”   单无贺一脚踹过去,笑骂:“就你这张臭嘴,尽早会出事。”   “得,哥们,我们心照不宣还不成吗?”他装模作样食指抵在嘴唇上长“吁”了一声,惹得众人笑翻。   单无贺拿他没办法,只好与Ryan坐在一边聊天,由他们瞎闹。   “伯母,现在好点了吗?”他的手臂半搂着Ryan的腰,他有些僵硬,“好多了,所以才能回来,你呢,公司的事应该没问题吧?”   一提到公司单无贺眼底便多了一份神采与自信,“如计划中一样,很顺利。如果不了意外,再过向个月‘廷跃’将会完整的回到我手里。”   Ryan笑,举杯:“恭喜。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单箸?”   单无贺倒没有对他隐瞒的意思:“他毕竟是我的叔叔,离不离开‘廷跃’得看他愿不愿意。不过,如果他的那些丑事抖出来的话,估计也没脸在‘廷跃’混了。”   “真狠。你真的下得了手?”   单无贺漫不经心的靠在少发上:“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胜者王败者寇,既然参与了这场恶战,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如今单无贺潜伏在体内的好战分子与霸气完全被激发,看上去竟有些陌生。Ryan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来今年是个收获的一年。贺子,我真心恭喜你,终于要夺回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双赢,同恭喜。”单无贺说。   Ryan手势僵了僵,看着他漆黑的眼瞳突然有些害怕,单无贺越来越深不可测,似乎在一层一层剥开他,将他放在日光底下。他赶紧把这荒谬的念头生生压下,脸色却丝毫未变:“什么叫以赢?”   单无贺含笑的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同样也赢了你,不是吗?”   Ryan愕然,呆呆地望着他,直到听到他爽朗的笑声,脸才腾得红了。   不知道容二几时注意到这边的,大呼小叫的嚷:“单少,你到底做了什么把小R弄成了猴子屁股?Bnlan,你家小R都快被单少吃掉了,你还无动于衷?”   Bnlan往他们那边瞥了一眼,“儿子大了不由娘啊!”   大伙发笑,“是不是特舍不得?”   “你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转眼就给别人抢走了,我不信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Bnlan忽然站起来,恨声骂了句:“X!”甩门而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这不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Ryan敛下眼,他知道单无贺在看他,所以他没有动,只是半开玩笑解释说:“或许他更年期到了,他这几天脾气特别大,大伙别介意。”   单无贺也开口了:“这天干物燥的,是容易上火。所以大伙今晚少喝点。”   大伙即便是有什么怨气,也不好多抱怨了,纷纷附和,只有容二目光往单无贺他们俩人身上溜了一圈,也没敢再吱声。   容二忽然有种感觉,他就是一个雷点,不论挑那边那边都会出事。   中卷 第七十八章   眼看着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也没办法再找工作,于是干脆静下心来为专业充电,把之前落下的课程补上。以前在蔺沈身边,吃穿不愁,多少会生出懒怠的情绪。可现在不同了,她不但要挣钱养自己还要负担起宁晓的吃穿住行。   楼下老太太又开始和着唱机调嗓子。唱得是《贵妃醉酒》:“……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恍惚间又想起当年和林嘉南一起在电影院看《霸王别姬》时,小豆子程蝶衣自刎后,段小楼悲痛过后那声缠绵绯侧的‘小豆子’让她当场哭得淅里哗啦。直到出了电影院也是停不下来。   那时她心思单纯,认为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死别。之后就一直纠结于段小楼对小豆子的感情,非要得到心里面那个答案才罢休。固执的甚至顽固。   林嘉南常常说她死心眼。她的确死心眼,如果当初细心一点,或者信任他一点,现在她也不至于这般悔恨。她固执相信眼到的表面东西,却蒙蔽了内在。她生生错怪了他三年,而这三年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过着比她坚辛百倍的日子。   正神时,电话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竟是许久没消息的卫小阳。那头的环境很吵杂,卫小阳带着哭腔的声音反倒也有模糊。她心底一凉,卫小阳怕是出事了。   卫小阳说:“浅浅,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   宁浅浅问清楚地点,带上所有的现金也没有多想就打了的过去。   卫小阳报的地址正是S市臭名昭著的红头街,这条街鱼龙混杂,做各种肮脏交易,是地痞流氓扎推的地方。她实在不明白卫小阳好端端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因为白天的缘故,这条街显得有些冷净,但仍有无所事事的小青年在街上闲逛,对着她流里流气的吹口哨。她埋着头一直转到一道狭小的铁门前,推开门,经久失修的铁门发出碜人的声音。如果说不害怕那绝对是自欺欺人的,但一想到卫小阳这么一个小女生困在里面,她还是咬着牙走了进去。   楼道里安得是感应灯,但感应器有些失灵,忽明忽暗的,很有几分香港鬼片的氛围。   尽头有一个类似玄关的东西,然后就是一个门,门帘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珠子,看上去很恶俗。   门口有一个流气的青年,用他那双大鼻孔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她,“干什么的?”他一吼,就有几个男人围过来,眼神像一条条滑腻的蛇,让人心底发毛。   她暗自镇定,“我来找朋友的。”   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走开,不一会带来了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那男子长得有些邪气,五官还不错,但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你找谁?”那男子的中文发语有些奇怪,很生硬,掌握不准音调的那种腔调,应该是个外国人。   “我找卫小阳。”   那男子挑眉,然后示意让她跟上,一路到吧台前。卫小阳衣裳不整地横躺在地上,已经昏迷,双颊肿得老高。宁浅浅心脏一缩,“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那男子俯身将还在燃烧的烟头摁在卫小阳的肩膀上,“嗤”的一声,随刻冒起一阵轻烟,然后用日语骂了一句类似‘XX’的粗口。   宁浅浅险些尖叫,极力压下愤怒,挡住男子进一步凌虐,“如果我朋友有什么不对得罪了各位,我替她向各位道歉。但如果各位不分青红皂白默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就太不上道了。”   那男子冷哼一声,“道歉就了事了?她可是把我一个弟兄砍成了残废,你说,要我怎么放过她?”   宁浅浅倒抽了口气,卫小阳连杀条鱼都怕的人,怎么可能会拿刀砍人?那男子见她不信,抬了抬手,两人抬了一副简陋的单架过来,上面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男人,周身包着绷带,裹得像一具木乃伊。   宁浅浅深吸了口气,脸色忽青乍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你想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那男子笑得一团邪气,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从上至下扫了一遍,“小姑娘胆小不小,既然敢跑到这种地方来讨价还价。不过倒是有几分姿色。”他搓了搓下巴,下流地说:“如果你能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话,我倒是会考虑考虑网开一面。”   宁浅浅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胀得满脸通红。这个无耻的贱男人,下半身的动物,“请你自重!”   那男人忽然捏着她的下巴,“我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中国人不是有这么一句古话么,怎么说来着?对,‘敬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这时一个小弟跑过来,对那男人说:“黑崎先生,徐家那边的人来了?”   宁浅浅眉梢跳了跳,徐家?黑崎?她一思索心下明了,原来这个下流胚子就是日本的黑崎!   黑崎有些不高兴,嘟哝了句什么。瞥了她一眼,对那几个小弟说:“先将她们关起来,不要让她们跑了?”   宁浅浅大惊,“你凭什么关我们?”   黑崎脸上有倨傲之色,“凭这里是我的地盘。”   黑崎心意已决,眼下已没有转寰的余地。宁浅浅不禁暗恼自己的意气用事,明知道是个虎窝,还没头没脑的往里面闯。如今电话被没收,她完全联络不到外援。黑崎色俗薰心,也不知道待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们被关在一间包厢里,地下原本就不透风,现在门一关闭,一丝流通的空气也没有,很闷。   宁浅浅拍了半天卫小阳才幽幽转醒,一看到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哽咽不成声。宁浅浅在她身边坐下,严肃地说:“小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小阳开了好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待情绪稍稍平复一下有说:“那畜生想对我用强,我就用刀砍了他……浅浅,你一定要救我,他们不是人,会折磨死我的……”   卫小阳捉住地的袖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革。宁浅浅无奈的苦笑,现在连地都自身难保,又怎么救她?   “小阳,别着急,总会办法的。”   “不……不,呆在这里等着只有死路一条!”卫小阳有些歇斯底里的摇着她:“浅浅,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跟他们说,说你和蔺沈的关系,他们就会放了我们的。”   宁浅浅心拨凉了半裁,原来这才是卫小阳真正找她来的目的吧。想她仗着有蔺沈这张王牌,能威慑三分,让那班恶徒放她一条生路。   她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叹了口气:“小阳,我和蔺沈已经没有关系了。”   卫小阳一怔,脸色死白,跌坐在地扳上,目光呆滞:“那我不是死定了……我才22岁……”眼泪一串串哗哗流出来。   宁浅浅终究于心不忍,揽着她:“不会的,我来想办法。”   许多卫小阳有平静下来,狼狈的坐在地上,显得有气无力:“浅浅,真对不起,连累了你。”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小阳,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待在这里。我再想办法救你出去。”   卫小阳犹豫了一会,才点头。   宁浅浅侍上沙发上手握成拳,手心冒了一层汗。“哐当”门被打开,黑崎绮在门前邪邪地笑:   “考虑的怎么样了?小美人?”   宁浅浅站起来,就会卫小阳抱住,她明显已经知道黑崎在打什么主意:“浅浅,不要去……”   宁浅浅拍拍她的手,暗里给地使了一个眼色:“傻瓜,我又不完全为了你。黑崎先生恰好也是我喜欢的那型的,你也知道,女人都是奈不住寂寞的。对吧?黑崎先生?”   黑崎疑狐地看着她,他还原本以为她会抵抗到底誓死不从呢!心下不由有些失望。   “你答应了?”   宁浅浅尽量面不改色,坦荡荡的望着他:“一个聪明人要学会对现实低头,这样吃得苦头也许会少点。黑崎先生,难道我抵抗到底你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吗?你不会。所以无论我的决定是答应或不答应,最终都是一个结果?”   “你倒是看得通透。”黑崎眼里闪出一丝赞许,“我喜欢聪明识时务的女人。”   中卷 第七十九章   黑崎的咸猪手搭在她腰上,暖昧的磨蹭着。宁浅浅忍着涌上来的反胃,往旁边躲了躲,“那你得先放开我的朋友。”   黑崎倒是不卖帐了,“不行。到时你耍花枪,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宁浅浅在心底唾骂了声‘无耻的鬼子”脸上却仍一派平静:“那你找人把我朋友的伤处理一下,不许任何人碰她,这样可以了吧?”   黑崎摊了摊手,“当然。”当场让人叫医生过来处理。   他揽着宁浅浅出来恰好遇到一个下巴留了一搓胡子的男人。黑崎高声招呼:“笑面狐,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事?”   笑面狐用余光扫了宁浅浅一眼,逐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徐爷想请黑崎先生小酌两杯。”   黑崎有些奇怪的看向他:“徐爷几时能喝酒了?”   笑面狐哈哈笑道:“瞧我糊涂的,倒是把头等大事给忘了。徐爷手术已经健复多时了,偶尔酌两杯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是这样。那麻烦跟徐爷说,我们晚点再约。”   笑面狐应下,又说:“黑崎先生这是要上哪?我恰好没有开车过来,方不方便带我一程?”   黑崎虽然有些奇怪他的诸多要求,但倒也没拒绝。三人从楼道出来,去车库取车。忽然笑面狐喊了一句:“小心!”将他们俩推开,车窗玻璃应声而破。黑崎脸色微变,想着谁有那么大胆子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紧接着又几发枪响,黑崎险险躲过拨电话叫兄弟过来。笑面狐则将宁浅浅扯到车子后面,望了眼黑崎的方向,“那几个人是我派来搅局的,你待会趁着混乱,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黑崎走了你再出来,知道吗?”笑面狐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将她往后推,然后潜到黑崎身边,帮忙掩护着往后桩:“黑崎先生,看来蔺沈这次真动了心思让你离开S市了。”   “他们是蔺沈派来的?”   “除了蔺沈,黑崎先生在S市还有别的宿敌吗?”笑面狐不答反问。   黑崎咬牙切齿,“该死的蔺沈!那女人呢?”   笑面狐暗唾,不亏是鬼手,没命了还能想着女人!   笑面狐作势望后面看了一眼,说:“姑娘家这种阵势怕是早吓得腿脚发软跑路了吧。”   黑崎又狠狠用日语骂了几句。待他的人冲出来时,刚刚还在暗处与他们火拼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黑崎自觉被别人耍了,大发雷霆。   宁浅浅躲在暗巷里装垃圾的竹萎里,臭气薰天,好不容易捱到黑崎他们离开,她才扶着墙壁站起来。但就在这时衣摆一紧,有人拽住她的衣服。她吓得险些尖叫,但怕被人听到,只好紧紧的捂住嘴。   旁边的垃圾堆被掀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站赶来,手里还拿着一条长长的东西,像是西瓜刀。   她这下完全吓呆了,只能由他的身影越晃越近。如果他那长刀子捅过来,那她就一丁点活路都没有了。这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逃出虎口,又落进了狼窝。   她心跳得很不正常,似乎要从心口蹦出来。嗓子眼像堵了团棉絮,不停的吞咽,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她见那黑影举起了刀朝她砍下,她浑身血液一瞬间被抽空,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忽然‘嘭’的一声,那人影晃了晃,那把西瓜刀“哐当”落在地上,黑影也随之倒下。   劫后余生她身子一软,瘫软在地。这时才发现,背脊凉嗖嗖的,背后的衣服竟已经湿透。   强烈的灯光探进来,一个年青的声音喊着:“同志不用害怕,我们是警察。”   原来那个人是潜逃在外的一杀人犯,警察正好在附近追捕他,也恰好救了她一条命。那个年轻的警察象征的找她问了几句话,也没准让人拍照,直接放她从另一个通道离开了。   回到住处,她仍是心有余悸。那一刻她离死亡那么近,如果那些警察迟了几秒,她估计就成了那一狂的刀下亡魂了。如今静下心来又隐隐觉得这事情有些不简单。那条巷子很暗,能将一个歹徒一枪击中,那该是多么利害的神枪手?她刚刚留下注意了一下刚才那警察的手,很秀气的一双手,不像是一把时常握枪的手。且不论这点,警署的办案流程她算是略懂的,她作为一个暴徒手下唯一的生还者不可能连口供都不用录,就放她从侧门离开。   到底谁在暗处帮她?况且,她在警局并没有这么神秘的朋友。这些念头也不过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想自己或许是多疑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什么事她都会习惯性的推敲往坏处想,非要得出个所以然才能安心。   洗了个澡,一静下心来卫小阳那张绝望的脸就在眼前乱。她走了,也不知道黑崎会不会对她做什么?这样一想,心下又火燎燎的,衣服都没穿,直接裹了浴巾出来给宋昭然打电话,想问问看她有没有办法。可是拨了数十次,那头依旧是平直的陈述: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会她彻底懵了,打给夏木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不但不能给她出主意,只会吓得乱了阵脚,在一旁添乱。   难道一定要找他出马?这个念头一起,又急急打断。那天是自己提出来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如今真的两断了,她又有什么资格找他帮忙?但除了他,她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更适合的人选。   但一个小时之后她站在漱园外按门铃时,她狠不得直接撞死在这铁门上。期间地又拨了宋昭然的电话,一直都是一个状态。她不禁很泄气。   接声讯的是苏妈,她从屏幕上看到她时又惊又喜:“小姐,你可回来了?”然后赶紧开了门,在花园里等她。   宁浅浅多少有些扭捏与不自然,她的骨气与尊严在她重新走进漱园时,尽数消失怠尽。她忽然萌生了恸意想直接离开,但苏妈都一直拖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子里。她看到林管家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心里越加难堪,极力装作不在乎地说:“我找蔺先生。”   林管家上楼通报,不一会儿脸色有些古怪的下楼来跟她说:“先生在忙,清宁小姐稍等片刻。”   宁浅浅心里清楚蔺沈不会轻易见自己,但直到将近坐在天黑,蔺沈还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如今的情况是多耽搁一秒,卫小阳就多一秒的危险。思至此,她再也坐不住。既然蔺沈不想见她,那就罢了,她另想办法。   她刚走到门前,蔺沈嘲弄而冷淡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怎么?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你是耐心,你的诚意呢?”   宁浅浅身体发僵,“与其在这里毫无意义的等待,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蔺沈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一样,“就连求别人帮忙都是一身傲骨,不亏是宁家的种。你可以想什么办法?陪黑崎睡?”他忽然捏紧她的下巴:“陪黑崎还不如陪我?好歹你我共床这么多年,你不是一向很享受我给你的快乐吗?宁浅浅,你卖过的,应该不介意再卖一次吧?”   宁浅浅气得挥身发抖,原来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掌握在手中,他不过是放着长线等着她上钩而已。她愤恨的举起手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不要着实着动手。怎么样?如果答应,我就给你想要的。”   她开始后悔自己送上门给他羞辱,甩开他转身去开门。他却漫不经心地说:“先看看这东西,再选择要不要走也不迟。”   蔺沈随手按下遥机器,电子屏上出现了那个地下夜总会的视频画面,一转又切到之前她和卫小阳关押的那间包厢里。此时五六个猥琐的男人正围着卫小阳,有几个手上甚至还拿着SM的道具,另几人蹲着,似乎在扒卫小阳身上的衣服。黑崎则坐在另一头沙发上,摇着红酒仿佛在享受一场视觉圣宴。   这对于一个22岁的女孩子来说,是何等的难堪与耻辱?宁浅浅抑止不住的颤抖,声线也带着一丝颤音:“这群畜生!”然后直直的望向面前这个不为所动的男人,“求你救她。”   蔺沈望向她:“这算答应我的要求吗?”   宁浅浅不吭声,只是攒着拳头瞪着电子屏。   蔺沈拿出电话,拨通,然后对电话里的人说:“关枚,动手吧。”啪得关掉了视频。   此时宁浅浅什么感觉都没了,然后特别想流泪,可又流不出来。兜兜转转,她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   中卷 第八十章   宁浅浅将卫小阳带到自己的住处,她一直在发抖,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宋昭然的电话终于可以拨通,她和夏木赶过来之后,卫小阳就开始默默掉泪,但就是不肯开口。   宋昭然把她拉到外面,“你去找他了?”   宁浅浅无言以对,良久才说:“我没的选择。”   宋昭然伸手抱了抱她,叹气。她还能说什么呢?那个男人想要得手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只是他都要结婚了,他又将浅浅置以何处?   后来卫小阳和夏木一起离开了。宁浅浅和宋昭然在一起吃了饭,温凡就将人接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冷清。一直以来提着那根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顿时乏困的紧,就早早睡下了。睡得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开门声,她原以为是隔壁的邻居,所以也没太在意,翻了个身又睡去。直到身侧一沉,空气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时,她才骤然惊醒过来。   对于蔺沈的触碰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她的身体是热的,而他的手指很凉,一冷一热极大的反差之下,另她不自觉缩了缩,身体有些僵硬。可又没办法完全拒绝他的需求,因为他不过在行使自己的权利,她无法拒绝。   他啃咬着她的后背,有些痛,又带着一丝酥麻的快意。然后他扳过她的身手两人赤诚相对,映着膜淡的灯光他的眼睛里熠熠发亮,带着一团热气,连同她的肌肤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她弓了弓身子,避免与他过分接近,声音沾了情欲后有些糯软,“我要继续住在这里。”   不回漱园,这是她最大的让步。蔺沈知道,所以没吭声,当是默认。   这次他似乎极有耐心的磨她,直到她神思迷糊才愿意沉身顶入。屏弃其它不论,两人在这方面一向和谐,况且他清楚她每一处敏感点,两人行事时都称得上极乐。   她累得精疲力尽后才沉沉睡去,近日来的失眠症状况不医而愈。第二天醒来时,床榻空空,蔺沈已经离开。她心里不知为何却添了一层火气,他的做法确确实实把她当作了那种女人。可她又有什么好气的,他们的关系不是一直如此吗?   收拾了房间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她一打开就看到容榷那张明晃晃的脸。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物流制服的人,手上还抬着些大家伙。   她穿着长款大T恤,头发绒绒的胡乱扎起,素面朝天的站在门前,样子呆愣愣的。容榷眯着眼一打量,“喂,让一群大爷们杵在这里,你过意的去么?”   宁浅浅稍稍让了让,疑惑说:“你……这是要搬家?”   容榷指挥着工人把那些大家伙往她客厅里放,嘶开报纸竟然是一套红木家具。宁浅浅被他弄糊涂了,他这是做什么?   容榷自发自觉让人把那全套摆放好,洋洋自得地说:“我看那宋金刚还有什么话好说!”   宁浅浅:……   这么大的人情宁浅浅自觉还不起,可一开口就被容榷接去了话头:“嘿嘿……不瞒你说,我刚换了一套家具,这套不知道怎么处理,恰好你这儿地儿宽敞,挪点地儿借我放放应该没问题吧?”   宁浅浅还能说什么?   打发走工人,容榷死皮赖脸不肯走,“哎,做了一上午的苦力,怎么就那么饿呢?”说罢瞄了宁浅浅一眼。   宁浅浅陪感无力,看在他热心大叔的份上,也不好亏待他,“我先申明,我只会弄简单的小菜。”   容榷嬉嬉笑:“我好养活,赶紧去吧去吧。”   宁浅浅很快就弄好了饭和菜,容榷往桌上一看,有些受打击,“就这样?”   一碗白米饭,一碟大白菜,而且还是水烫的。看上去很没滋没味。   宁浅浅坐下扒了一口,“这青菜用芝麻油淋的,你试试,很香的。”   容榷心里在淌泪: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无肉不欢的生物吗?都什么年代了,还吃素?!   他没扒上几口就丢了碗筷,待宁浅浅收拾好出来,他已经半蹲在茶几前大口嚼肉,茶几饭盒上印着附近一家菜馆的名字。她不禁佩服,他的速度真够快的。   磨磨蹭蹭到下午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宁浅浅终于觉得有些奇怪,容榷虽然有时挺磨叽的,但绝大时间还是挺正常的,现在也太不正常了。   于是她就问:“容,你不用上班?”   他一味盯着电视,摇头。   “你一大男人不能一整天都呆在这里,影响不好。”   容榷哀怨的瞥了她一眼,活像一条被抛弃的哈巴狗。宁浅浅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容榷难得有些不自在,“呃……没事儿没事……是有点事。”   “不要绕了,快说。”宁浅浅受不不了一大男人婆妈。   容榷欲言又至,“……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宁浅浅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他瞪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啊。实话说了吧,前几天我答应老头带女朋友回家,可是现在我女朋友请假了,我只能找一个人先顶着。你知道吧,那种老头脑筋拧不过弯来的,非耍见上面才会死心。”   虽然容榷说得有些不着脑,但她还是听出了个大概。他就是想让她假冒他女朋友,好去骗他老爹。   这样会不会不厚道?   瞄到宁浅浅有犹豫的瞄头,容榷立即随棍而上:“我老头就喜欢你这一型的,如果找我其他女朋友去应付,他肯定会吓得不清。他以前在部队呆的,人特传统。你就当帮帮朋友,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在容榷的软磨硬泡之下,她只好无奈地答应了这桩苦差事。后来无意间说给宋昭然听,然后地直骂她蠢,说容榷那厮最大的能耐就是无耻,专用自己专长骗像她这样的人。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真被容榷那皮囊给骗了。   八月即将过完,将迎来九月。而蔺沈订婚的日子就在两天后。   对于蔺沈会有她家的钥匙她一点都不奇怪,要是他拿不到才会奇怪。这段日子他几乎夜夜宿在这里,不过来去都没能让她发觉。而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在床上。   而就在蔺沈订婚那天,也正是见容榷家长的日子。因为前一晚蔺沈将她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似乎并不想她起床的样子。所以当容榷在楼下给她打电话时,她还赖在床上。   赶忙起来洗漱然后化了淡妆,原本想穿一双高跟鞋的,但腰肢和腿都十分酸软,她实在没那个勇气支撑到容榷家而不出丑。   为了搭那双轻便的鞋,只好把头发披下,素雅的上衣搭长款的柔棉布裙。眉眼柔软几可入画,腰肢不堪一握,步履轻盈,很是动人。就连容榷看后都怔了怔,然后眉开眼笑,“收拾一下勉强可以见人了。”   宁浅浅不理他,倒是发现他今天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很少见他有这么庄重的穿着,心里不禁有些发悬。容榷却好笑的瞥了地一眼,“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应付一群老爷老太太嘛。他们顶多查查户口,你敷衍了事就成。不过有一个人你可以不搭理,就当他不存在就行了。”   容榷发动车子,往前滑去。迎面有一辆车与他们擦身而过,她一开始没太注意,直到听到‘吱’得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才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猛追上来的关枚。容榷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呀,这么拼命,你认识?”   看着关枚那一副没有追到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好点头,让他先停停车。   关枚追上来后趴在车窗上喘气,眼睛却没闲着,在容榷身上扫来扫去。然后粗声粗气地说:“你是谁?你想干嘛呢?你知道你带的这个人是谁吗?我告诉你——唔!”被捂住了嘴。   宁浅浅下了车走到一边,“关枚,你回来了。有事吗?”   关枚撇嘴目光瞄向车里的容榷,“宁小姐,你要和他出去?”他挠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大哥今天订婚,宁小姐就一点意见也没有吗?”他要抓狂了。   “我该要有什么意见吗?”她倒是不解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如果只要你开口让大哥不要和宜家小姐订婚,大哥肯定会听你的。对对,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现场。”关枚完全是自发自觉,就要拉着地走。   中卷 第八十一章   “关枚,蔺沈既然有这一步打算,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没必要掺合。难道你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么?况且,他订不订婚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不用费心。”   她朝关枚笑了笑,开车门坐上去,让容榷开车。这会容榷倒没有问这问那,只是扯了些好笑的话题来讲,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容榷直接将车开到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让小弟泊车,直接领着她进电梯。容榷说:“你离我这么远,别人还以为我们是路人甲呢。”说罢近身揽着她的腰。她的身体一瞬间硬僵的不得了,不自在的挪了挪,“现在又没人看,不要……搂那么紧,难受。”   容榷越加恶劣的贴近她,把她吓得脸色发青有哈哈大笑的放开。宁浅浅很想一脚踹歪他的鼻梁,看他还笑不笑?   电梯门开,她被眼前的阵势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状况?   原来电梯是直接到五楼会客厅,而此时这个占地面积极广的会客厅布置的很奢华,里头摆了不上二十桌,电梯一开,所有的人的目光刷的看向他们。   宁浅浅脑子还没有应转过来,手已经去摁电梯开关,但下一秒就被容榷带进会客厅里。他笑得无比真诚,朗声说:“爸爸妈妈叔叔伯伯婶婶阿姨表哥表姐……这是我女朋友,宁浅浅。”   宁浅浅只觉连脚趾头都在发麻,暗中拧了容榷一把,低声说:“你女朋友不是叫玛丽吗?”   容榷作恍然大悟状:“哦对了,对不起我一时忘了。”   宁浅浅杀他的心都有了。   她跟随着容榷一路问候过去,脸都笑僵了。那些老太太们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她,甚至还捏她的屁股,然后大声对其他人说:是个好生娃的姑娘,大容啊,眼光不错。   宁浅浅脸色红了又青,直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了事。容榷却十分享受被众人调戏的过程,笑咪咪地回答着各处抛来的重量极的问题。   一路简直跋山涉水才挪到主位,那一大桌估计才是容家真正的直系亲戚。主位上坐着两位精神焕发的老人家,旁边就是一对夫妻,接挨着就是一个年青人,其他几号人只是一眼带过,也没看太清楚。她一一抱以浅笑。   宁浅浅心里岂至是复杂可以形容的?如果早知道他所谓的见面是这么大的阵势,打死她也不会来瞎掺合。   容榷态度明显不似之前那般随便,恭敬了不少:“爷爷,老将军,爸爸,妈妈,这是我女朋友。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胶在她身上,她有些不自在,也随着容榷的称呼一一问了好。那个一脸阿正的老人家应该是容榷的爷爷,他说话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小姑娘不要拘束,随意就好。”   服务员上来布了坐,虽然是有容榷坐在一块,但左手边却是容榷的母亲,对面是容榷说可以无视的容家二少。这种局面仍让她很不自在。   容榷在她耳边提醒:“在主位上那个是单老将军,爷爷在部队时是他的部下。我母亲人很善良,不用担心她问什么刁钻的问题。你要注意的是容二那臭小子还有他旁边穿红衣服那个,那我小姑妈,出了名的难缠。”   宁浅浅听得胆战心惊,这那是普通的见面,简直是一场不见血的喋战。依着他家这种阵势,有谁胆敢上门?不过其中可以看出,容爷爷旁边那个老将军很有威信,容爷爷只有跟老将军说话时,声音才会软上几分。   果然,她才唱第一口汤,就见容榷的小姑妈将筷子轻轻一搁,优雅的擦了擦嘴,缓缓开了口:“宁小姐,但凡大家族都讲求门当户对,你父母是做什么买卖的?”   宁浅浅倒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怔了怔,容榷已经笑咪咪的接口:“小姑妈,你可别吓着她了。   小姑妈剜了他一眼:“瞧瞧这孩子,还没过门就开始袒护了,以后还不娶了媳妇忘了娘?”   容榷说:“小姑妈,阿克要是来了,肯定又要说你了。”   小姑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得,臭小子我不说还不行吗?”   这时容爷爷开腔了:“子饶,怎么跟姑姑说话呢!”训斥了一句就转头跟单老将军说:“不如让无贺也到咱们这一桌来,年轻都喜欢热闹。”   “罢了。”单老将军笑,“免得他待会又得念叨我这老头子专政了。”   容爷爷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既然如此,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用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在这里捱着了。”   容二第一个跳起来,容爷爷一瞪眼,他缩了缩脖子,“爷爷,有老将军作证呢,你可别又来个什么家法侍候。”   单老将军爽朗大笑,容爷爷则又瞪了他一眼。   容二蹿到角落那一桌,桌上只剩下容榷和宁浅浅两个年轻人。单老将军目光炯炯有神,往她身上一扫,天生的威胁让她不自觉将腰板挺直了些。他微笑,“你们俩也去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们几个老人。”   容爸容妈也笑着附和。容榷自然求之不得,道了谢携着宁浅浅往角落里那张桌走去。宁浅浅却不肯往前,细声细气地说:“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容榷好笑,“还怕他们吃了你不成?没事的,他们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不会为难你的。”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往里面带。   “大容,媳妇长得真俊。臭小子还挺能保密的,弄得本公子还以为你对我感兴趣呢。”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不怀好意地说道,目光毫无掩饰的在她身上流连,“不过姑娘,你不要以为那大家子看上去对你和和气气的,指不定一转身就跟你翻脸了呢。”   容榷给了他一拳,“丫说什么呢,找晦气是不?”“本公子给她开开窍,免得最后哭都没得地方。”他抽出一张名片,伸士的递过来:“如果你想哭可以找我,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葭仁你也太胡闹了,小心哪天心理整出个什么毛病来,没地方治。”   “单少,不带你这样说话的。我心理健康的很呢。”   “那可不见得。”单无贺倒了两杯酒,转身递过去,脸上挂着温和地笑,但细看那笑容又有几分古怪,“恭喜两位。”然后将自己杯子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容榷将宁浅浅的杯子接走,两杯一饮而尽,不咸不淡地说:“谢谢。”   两人入坐,容榷倒是开始奇怪了,容二今儿个倒是格外的安静,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宁浅浅看。   他咳了一声,“容二,怎么不敬你未来嫂子一杯?”话声刚落XX一痛,他的酒杯晃了晃。   容二目光从宁浅浅身上收回,“今儿个带回来这个一点特点都没有,话都不多说两句,不会是有语言障碍吧?”   宁浅浅哭笑不得,防止出错的最大秘笈就是少说话多吃饭,这是容榷来之前教她。如今她贯彻到底,反倒被人误以为智障。不过她知道容二少是在讽刺她。   容榷一点也不会让他人占便宜:“我能理解,是你聒噪惯了。”   容二咚得一掷杯:“TMD。老子聒噪也比你这个幼稚鬼来得强!”   眼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单无贺淡淡的喊了一声:“容二!”瞬间将气氛拉平了。容二冷哼一声,坐下后开始灌酒。   同桌另外几个人逮着机会又打趣了几句,后来觉得没热闹看了,才各自玩开了。   容榷与单无贺碰杯,随口问道:“你的Ryan呢?没来?”   单无贺漫不经心的用指头点着桌子,眯了眯眼:“他啊,在忙吧。怎么?又要试图挖掘别人的秘密?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人哪有那么容易变?你还是那么能忍,佩服。”   单无贺笑,然后扫了宁浅浅一眼:“那她呢?你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没有很在意的随口答。   “她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对吧?姑娘?”   宁浅浅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单无贺。单无贺已经扭过头去和旁边的人说话。   容榷笑咪咪的拍她的头,“你不是想上洗手间吗?走吧,带你去。”   宁浅浅有些无语,“我去的是女厕……”   中卷 第八十二章   容榷带着她左拐左转,钻进一条巷子,从巷子里出来就是繁华大街。   清风扑面,车水马龙,她终于舒了口气。   容榷说:“单无贺那小子吓着你了吧?”他解开西服扭扣,伸展了下胳膊,“没办法,从小容二和无贺还有我都是磁场不合,见着面相互讽刺几句是家常便饭。容二跟单无贺比跟我都亲,有时我都怀疑我和单无贺是不是老爷子抱错了,其实他们俩才是亲兄弟。”他半真半假开玩笑。   宁浅浅倒没觉得容二和他的关系如何紧张,只是每个人对自己在乎的人的相处方式和表达方式都不一样而已。血亲毕竟是血亲,任何人都无法替代这种羁拌。   就像她和宁晓。   一想到宁晓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况且,今天肯定是她很最沮丧的一天。也不知道这傻姑娘会躲到邸个角落里哭。但是惟有经历得越多,才会变得坚强。没有倚傍的情况下,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   道上瞩目的订婚仪式在漱园花园里举行。场地布置的很奢侈,用一贯大佬的眼光,金银为主调,金光闪闪,光彩夺目。已有不少人相携入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花花绿绿的花衬衫,一上桌就粗声粗气高谈阔论,桌子拍拍惊天动地,口沫横飞。   宜家的人早到了。宜家老爷子满头银丝,并不是一张和蔼的面相,眉眼有些凌利,长像倒是很普通。他身边跟着几个年青人,时不时在跟他说着什么。从他身边没有断绝过套近乎的人流可是看出,他的威信有多高。   这时一个带墨镜的男子寻到他的位置,大步走出来,步履虽然稳健但还是能看出有些急促。他走到宜爷身边低声说:“宜爷,小姐失踪了。”   宜爷脸色一变,“怎么会失踪?”   虽然他们交谈的声音很轻,但那丝丝风吹草动还是吹进在场各位的耳朵里。   那男子斟酌了一番,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宜爷,小姐应该是逃婚了。”   宜爷气得脸色都青了,他这个女儿虽然任性惯了,但他怎么也不曾料到她竟敢在这种情况之下用这种事跟他开玩笑!可真是给他长脸啊!   宜雅兰是他最小的女儿,上下都有人宠着,最后被宠得无法无天。前段时间回来她还对蔺沈赞赏有加,也没有不同意订婚的意思,这会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宜爷从很久前他就开始注意蔺沈,看他一手一脚有了这番成绩,不得不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蔺沈是个难得的人有。这次联姻两方拉拢也算是互惠互利,他可以收他为麾下为已所用,蔺沈可以得到广阔的空间任其开疆扩土,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被他这个不孝女儿一搅,全乱套了。   宜家女儿公然逃婚,怎么说都不好听。况且是在这非是繁杂的道上。这事不但关乎宜家的声誉,还让蔺家的颜面扫地,在道上这可是大忌。在道上混的原则是:宁可在人后使刀子,也不能在人前使拌子。纵观这道上有几家没有心存芥蒂,但聚在一起还不是兄弟相称,给人一副肝胆相照的假像。   如此一来,宜家由主动方变成了被动方,不但欠蔺家一个交代,还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债。   他恨极了女儿任性妄为,可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他打发人去找,说:“找到她以后五花大绑也要把她给我绑来!”   时辰马上就到了,可主角都没个动静,大家有些坐不住场,联想到刚刚听到的风言风语,目光时不时瞄向宜家人列席那一块儿。   而陈梓关枚他们几个心腹随同身穿一身黑色礼服的蔺沈已出现在会场。   蔺沈径直走到宜爷身边,寒暄了几句便望了望会场,“令千金还没入场吗?”   宜爷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自然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对来。他笑得很平静:“女孩子上花轿头一回,不好好打扮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他抬了抬手,对身边的男子说:“再去催催小姐,这么晚还不来,太不知礼数了!”   那男子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蔺沈表达的很大度:“没事,女孩子有打扮的权利。刚好和宜老您也有许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宜爷对蔺沈的好感又上升了一成,对自家不争气的女儿又添了一堵气。不论其它,就凭这青年人那一表人有与绝佳的风度,也不知是多少人心目中的佳婿。自家女儿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一等就是一个钟头,宾客终于坐不住,逮着人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啊?耍人的是吧?”   陈梓和白芝周辗到各桌陪礼道歉,请他们稍安勿躁。虽然有遮阳棚,但晒得久了也开始不顶用了。众人顶着满头大汗,心里自然蹭蹭的火大,又不好发作,只有一个劲的折磨漱园的佣人。   随着喧哗声越来越大,宜爷的老脸终于挂不住,这才开了口:“宜某实在对不住各位,小女任性惯了,都是宜某人教导无方。”   宜爷都低头了,有再大的怨气也只有往心里头咽,梗着脖子僵着笑脸说没关系。   宜爷抱着万分的愧疚跟蔺沈这么个小辈道歉,蔺沈虚扶了他一把,“宜小姐只要没结婚都有选择的机会。只能说是我不够好,不能得到宜小姐的青睐。”   蔺沈将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更让宜老觉得脸上无光,越加衬得自家女儿不是。   蔺沈示意开餐,“大伙难得相聚一堂,算是蔺某人的福气。大家吃好喝好,不必客气。”   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侍候着,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更显得主人家气量大,给众人留了个好印象。剔牙时,不论是恭维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都在感慨宜家小姐没福气,错过一个好夫婿。宜爷听得很不是滋味,蔺沈则一直保持着绝佳的风度。   听说散宴后可以免费到新宿去消遣,人顿时走了大半。蔺沈和宜爷则在客厅用了茶,谈了些事情才告辞离开。   陈梓一直守在门外,有些骄躁。   宜爷走后,蔺沈上楼换了衣服,眼眉间有一抹倦色。陈梓脸色不大好,轻轻唤了声:“大哥……”   蔺沈挥了挥手,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陈梓欲言又至,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此时正被满世界疯找的女主角正悠哉哉从楼顶往下爬,跳上阳台,利落的进入二楼,正好与蔺沈撞了个正着。   蔺沈看上去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宜小姐,原来你在这?”   宜雅兰翻了翻白眼,明知故问。   她跟着蔺沈进了书房,双手托着腮打量着他,“蔺沈,作为今天的大赢家你有什么感想吗?”   “放鸽子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赢的。”   宜雅兰狡黠的笑了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从你把我安排到陈梓那里到后来那一出出不都是你精敲细算好了的吗?我只要不出现在订婚现场,宜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丢了脸,我家死要面子的老头子会觉得对你蔺家有所亏欠,以后只要你办事肯定可以事半功倍,这就等于得到一张宜家的免死金牌。所以你即使不用娶我也能拿到你想要的。可是,如果我当时出现在现场,那你的计划岂不泡汤了?”   蔺沈身子微微往后仰,“我既然算准了前头,就不会有后头的顾虑。就算重来一次,你还是会一样的选择不是吗?”   宜雅兰笑,“你知道你最不讨人喜欢是那一点吗?就是计算的太过清楚,事事要求完美。还是像陈梓这样的男人可爱些。”她忽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再精明的人也会有马前失蹄的时候,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你算计我这会儿,你豢养的女人跑去跟别的男人的亲朋好友见面呢。一报还一报,是不是很有趣?”   他这出连环计实在出彩,虽然不太服气,但也只有认了的份。如果她早知道自己会裁在陈梓那男人手里,打死也不会做这蔺沈的瓮中之鳖,被耍得团团转,还当了他随意操纵的棋手。其实地也是刚刚在楼顶用望远镜看到他的表现才将一切串联起来,难怪那天老爷子提出订婚时他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一切都早已预谋好的。亏陈梓还纠结的要命,真是傻透了。   原罪 第83章   蔺沈虽然不动声色,但瞳孔却缩了一下。   “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让你可以随时打陈梓的主意。”   这倒是没错。那时她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打发她走才会拿那张牌给她压陈梓,原来是打算斩去他的羽翼,让她乖乖被她欺负,直到她欺负上瘾了,再也戒不掉,只有认输的份。   “如果我和陈梓能修成正果,那你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底牌吗?我才不谢你呢!我们各取所需,都不算吃亏。”   蔺沈点头,“陈梓,对他好点。”   “我自己的男人我当然知道怎么照顾,还要你来婆妈吗?倒是你自己,不要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偶尔也为自己打算打算。我好心事先给你提个醒,不要小看那个医生,这次他能骗你女人去见父母,难不保下次不会把她忽悠的去领一个证回来。”   其实要说这个世界要大不大要小不小,她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恰好和容榷认识,一开始她也险些被他的外表骗了,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有本事把你卖了还欢欢喜喜的给他数钱。   “劳你费心了。”   宜雅兰翻了个白眼,“喂,你还得帮我多拖两天我家老头,如果我现在被他捉到,肯定会逼我和你结婚。等两天我将陈梓搞定了,才跟他摊牌,到时他想反对也不可能的了。”   这对双方利益有利的事蔺沈当然不会推脱。于是宜雅兰心满意足的溜走了。   蔺沈独自一个人呆了一会,还是把陈梓叫了过来。其实陈梓并没有离开漱园,因为他心里有愧,更觉得做了对不起蔺沈的事。可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接到蔺沈的电话,他立刻出现在书房里。   蔺沈岂能不了解陈梓,他几乎是他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人,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蔺沈还没有开口,陈梓已经垂下头说:“大哥,对不起。”   蔺沈挑眉;“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陈梓脸上愧疚之色更重。“宜……宜小姐不会参与订婚的事我事先是知道的,可……”叫他如何开口说这一切都是源自他的私心?   蔺沈仿佛洞察他所有的想法,淡淡的笑了笑:“陈梓,宜小姐喜欢的人是你,她不出现在订婚宴上是应该的。”   陈梓愣了愣,“可是,大哥……”   “看来的确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如果不是当事人,你应该很快就可以猜到我的意图。陈梓,只希望你不要怪我。”   经过蔺沈一点拨,陈梓幡然大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原来在这一场棋局里,他就是那条引线,主导着整个局盘。   蔺沈又说:“陈梓,这些年你太孤单,人最终该有一个家的。”   陈梓比任何人都了解蔺沈,他绝不是那种为了利益会牺牲兄弟幸福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透,不动声色做他们后面那只手,帮他认清自己的心与归属。他眼眶不禁有些发红,“大哥,谢谢你……”   “我也得到了更多自己需要的东西,你不用谢我。”蔺沈反应虽然淡漠,但神色明显松懈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过日子。”   蔺沈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五个字却是他饱含着最重的期许,他明白,陈梓也明白。所以陈梓重重的点头:“我会的。大哥,你也要幸福。”他头一次说这么煽情的话。   蔺沈自嘲的笑了笑,幸福?他早就没了。但不忍陈梓失望,还是点了点头。   当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寂寥无孔不入的叫嚣与欢歌。他翻开书桌你那本厚重的书,里面夹着一张深褐色像底片一样的东西。他轻轻摩挲着里面透出来的灰浅色影像,原来他也曾经那么接近幸福过……她肚子里为他孕育的孩子。   ……   除了之前有些不痛快,但后来容榷带她去了许多有趣的地方,那种不愉快顿时冲走了不少。他们到影视城看人拍戏,过足了戏瘾,还头一次在电影里当了回一路人甲,虽然只拍到一个后脑勺,但足以让她兴奋。然后又去了玩跳崖,从数十层楼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俯冲下去的那一刻心脏骤停,什么头绪都没了,十分刺激。一开始她不敢玩,就让人把他们绑一起跳,要死大家一起死。悲壮的让她觉得如果她不跳就是千古罪人了。   后来又辗转到少年宫看小朋友学琵琶,那些不大愿意学的小朋友都是乱拨一气的,一个大教室全是嘈杂之声,直将那气质优雅的中年女老师气得无语凝噎。容榷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引来了全体小朋友的目光。其中一个顽皮的孩子说要让他弹,他倒是不客气,一来便是一曲高难度的曲子,弹的连老师都惊叹连连。孩子们缠着他问这问那,热闹的不得了。后来有小朋友跑过来要她弹,容榷直接将琵琶搬到她面前,带着小朋友起哄让她弹一曲。   宁浅浅自小学了不少乐曲,但除了钢琴外,其它都马马虎虎。她是在无法拒绝孩子们的那双双纯净的大眼睛,只好弹了一首怪模怪样的《两只老虎》,容榷和老师都笑弯了腰。容榷直夸她有才,小朋友们则闹着要学。和小朋友呆在一起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后来出了少年宫她才说:“我们这算不算捣乱课堂次序?我们怎么没被赶出来?”   容榷狡黠的笑,“这就叫做人格魅力。”   其实和容榷呆在一起她会很安心,什么都不用去想,他都可以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她只要跟着他去享受就行了。容榷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所以跟他在一起,也不会有无聊的感觉。   这或许是因为她在他眼前几乎是透明的,他是她的心理医生,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包括最隐秘的心事。所以对外人那种不安全感或怕被算计窥视的感觉也就淡了,仿佛已将所有包袱都甩给了他,自己彻底防空,轻松自在。   天快擦黑之时,他们在外面吃了饭,然后容榷送她回住处。车里放着英国的乡村音乐,很欢快的音律,能使人心情愉快。容榷说:“大峡谷正招募探险者,想不想去试试?你看吧,大峡谷回来正好开学,又能放松又能增长生存技能。”   宁浅浅想想也是,就答应了下来。反正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锻炼锻炼,她的身体素质太差,为了以后的三顿口粮她也得先把自己给养壮实了。她问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容榷说还有容二,单无贺还有温凡宋昭然等等。   她一下车就看到楼道口一身黑衣的蔺沈。容榷也看到了。她跟容榷道别,让他先走。容榷也没有多说,开车走了。   宁浅浅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不一会儿后面便有了脚步声。她在电梯口正好撞见房东老太太,她好奇的打量了蔺沈一眼,说:“小宁啊怎么才回来,男朋友都等老半天了。”   宁浅浅半真半假的敷衍了几句,不顾房东太太暧昧的目光,和蔺沈一道进了电梯。她很奇怪蔺沈的举动,今天应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不去陪他的美娇娘,反而到这里来。更奇怪的是他竟看到沈的举动,今天应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不去陪他的美娇娘,反而到这里来。更奇怪的是他竟看到她坐别的男人回来,她竟没有大发雷霆。   但她一开门他就尾随而入,下一秒她就被他钳制着抵在门上,吻得很凶狠。宁浅浅感受到了他的怒意。看来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她的嘴唇又胀又痛,他却不肯放过她,咬得越加重,就连舌头和牙关都遭了秧。   “不许和他走得太近。”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喘着气不肯服输的盯着他:“你没资格管我!”   他抚着她的脸,眼底烧着焰火:“不要试图忤逆我,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妥协!”   她的气势顿时削了三成,“他是我的医生,也是朋友。难道你非要像对待小动物一样关着我,才会有快感吗?”   蔺沈直直的盯着她:“你想要自由?可你完全不能让我相信你。你说,让我该怎么信任你?”   宁浅浅依旧被她抵在门板上,身体贴得极近,连心跳与呼吸似乎也同步了。她别来眼,“不论我走到哪里,不还一样会回到这里?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步步逼紧呢?”   蔺沈高深莫测的望进她眼底:“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宁浅浅,一直以来在步步紧逼的都是你!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原罪 第84章   蔺沈没有进一步动作,在沙发上坐下,淡声说:“去弄点吃的。”   宁浅浅心底冒了一层火,他家里不但有厨子还有未婚妻侍候,为什么还要来她这里趁火打劫?况且她今天累得连指头都不想动,哪里还有这个闲情逸致为他洗手做羹?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情愿,蔺沈忽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语气颇有几分**:“既然没有东西填饱肚子,换一种方法也可以接受。”   他的手钻进她的衣服,从腰线往上摸索。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摁住他的手狼狈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气喘吁吁,有些冲:“想吃什么?”   蔺沈看到她狼狈似乎心情不错,“随便。”   宁浅浅实在讨厌他这幅嘴脸,却又拿他没丝毫办法,只有板着脸给他下了一碗面条。他两三口就吃完了,但吃相仍是给人一种很绅士的感觉。   宁浅浅不再理会他,自己做自己的事,舒服的泡了个澡,出来后蔺沈已经走了。连刚刚弄乱的厨房也收拾整洁了。   这样很好。   房间里那台老式空调噪声很大,咝咝的响,像是用铁锯锯铁条那种声音。听得久了,牙齿会有种酸软的错觉。正转眼间,电话进来了,是宋昭然。她询问关于大峡谷探险的事。两人聊了一会,说起卫小阳,宋昭然说她提前回了学校。这样也好,卫小阳会自己调整好的。   快要收线时,宋昭然突然说:“蔺沈没有订成婚你知道吗?”   宁浅浅的心莫名跳快了两拍,“他……怎么会?”   “听说女方反悔了。”宋昭然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但蔺沈会娶宜雅兰这本身就是怪事一桩。   宁浅浅转了个身,难怪他会来她这,原来是被人抛弃了。估计是堵心到了,茶不思饭不想,只吃了一碗面条。   宋昭然说:“明天有空吗?明天是我母亲的生忌,陪我去看看她吧。”   宋昭然的母亲没有葬在陵墓,而是在S市一个偏僻的乡村。她们搭了近三个小时的班车才到那个村子。   乡村和城市是两幅全然不同的风貌。周围这篇城镇都是种玉米为主,刚才在车时就看到路两侧大片大片的玉米田,正是玉米收割的时节,长苞玉米节节高,顶上留有一撮马尾似的须,看上去很是丰硕**。到处都是一片农忙乐。   宁浅浅对S市倒算熟悉,但却从来没有下过乡,不禁有几分好奇。   宋昭然对这边很熟稔,轻车熟路带着她从玉米田坎上穿过,边走边说:“这里是我母亲的家乡,她从小就在这儿长大。我也跟着母亲在这里生活过几年。”   穿过广阔的玉米地,沿着一条小路上山,宋宋的母亲就葬在山顶的一块平地上。   墓碑前很干净,没有长乱七八糟的杂草,估计是有人时常打理的缘故。可当宁浅浅看到碑上的照片和名字时,不禁呆怔住。   墓碑上的女子神色平和,容貌淡雅,像一杯不温不火的清水。她记得爷爷曾经说过这个女子生了个七窍玲珑心,谁娶到她都是福气。初次见面时她送她的棉纱裙现在还压在她的衣橱里……   宁浅浅眼底一热,“芳姨……”   她是叔叔唯一领进家门的女朋友,怡芳。   宋昭然默默望着母亲的相片,眼底有戚色:“她是自杀的,为了一个男人,那就是你的父亲。”   宁浅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芳姨和父亲,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叔叔的女朋友……   宋昭然又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曾一度,我心底是怨恨你的,特别是她临死前还托我照顾你时,这种怨恨达到了最高点。我想方设法和你考同一所大学选同一个专业住同一间宿舍,并不是如母亲所说的照顾你,而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竟让我母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什么都没有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说,而是将一个陌生人嘱托给自己的女儿照顾。”   宁浅浅如同五雷轰顶,难怪宋昭然一开始对她如此冷淡,甚至对她有些针对和尖锐。她舔了舔唇,还是觉得口干舌燥:“那你现在还在怨恨我?”   宋昭然戳了她脑袋一把,“真是个傻妞。如果还恨你,我还理你做什么?记得那次社团活动么?那时是到敬老院做义工,所有人过去都只是做做样子,只有你一个人默默给那些老人洗澡擦身,也不嫌脏为那些失禁的老人洗衣裤。那时我对你就有些改观。”   经她这么一说,宁浅浅也想起了这件事。那时爷爷恰好不在身边,在敬老院看到那些孤寡老人时顿时勾起了她对爷爷的思念。其实在爷爷住院那一段时间,因为请不起护工,所以为爷爷擦拭身边洗衣换裤都是她的工作。所以为那些老人做那些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脏或其他。   “后来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渐渐地也就放下了。我的忿怒不只是因为母亲的偏心,更多是痛恨自己的任性。母亲一直活得很孤单,我离开她以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后来认识了你的父亲,渐渐有了好转。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还是走到了那一步。”宋昭然第一次在母亲的墓前坦诚一切,为自己忏悔。   宁浅浅呐呐的说:“宋宋,对不起……”   宋昭然笑了笑:“傻瓜,是我母亲想破坏你的家庭,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可是如果不是我父亲,芳姨也不会死……”   情字一事原本就是一部厚重的史书,至今没人能完全参透。对于长辈的情感她们无权评论干涉,况且,人已入黄土,天大的恩怨也将烟消云散,湮灭于滚滚红尘中。   宁浅浅在怡芳墓前磕了三大个响头,用一个女儿的大孝之礼。一来感谢她在她最艰苦曾出手扶了她一把,二来感谢她把宋昭然这个知己带到她身边。   下山时已差不多五点,宋昭然说:“现在赶到车站估计已经没有车回S市,我们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大早再走。”   于是宋昭然把她带进了村落,然后见到了她的外婆。那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养了几只小鸡,竹架上晒着玉米粒,黄澄澄与玉米用穗结成串,挂在屋梁上。宁浅浅还是第一次见到挂的这么奇特的玉米,宋昭然悄悄跟她解释,说这是玉米农为来年讨个好兆头。   宋昭然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外婆,不一会儿一个银发老人才步履蹒跚从屋子里走出来,看清站在院子里的宋昭然时,眼睛格外亮,用本地方言喊着:“囡囡啊,是囡囡回来了,老头子哎,是囡囡来了。”   说罢那双满是褐斑的手握住宋昭然的手,一个劲的瞧着:“囡囡啊,瘦了瘦了,跟你阿娘越来越像了。”老人一想起死去的女儿眼圈就开始泛红,这也是宋昭然为什么不愿意回到这里的原因。对于年老的父母来说最大的悲哀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宋昭然不想每一次来时,都勾起他们对母亲的思念与难过。   外婆很热情,听到宋昭然介绍宁浅浅是她的同学时,老人家对她的热情不亚于对自己的亲孙女。外婆身上有着暖洋洋的太阳气息,手上似乎残留着玉米的香甜。   宋宋的外公是一个很沉默的老人,但在他看到宋宋时那温情的目光,想来也是极疼这个外孙女。   里屋光线有些暗,但收拾的很干爽整齐,正中那面大相框里放着许多旧照片,有芳姨年轻时候的学生照,也有宋宋小时候的照片,最让宁浅浅惊奇的是竟然还看到一张外公外婆年轻时的结婚照。外婆年轻时是一个美人,额头**,银盆似的脸,一双杏眼十分有神。照片里的两人穿着长袄子,显得有些鼓囊,但无损他们脸上的羞涩与对幸福的憧憬。墙角还放着一架很旧的钢琴,棱角磨得很光滑,脚踏板还缺了一半,一子一子琴键都是岁月的痕迹,显得十分珍贵。   似乎注意到浅浅的目光,一直沉默的外公开口了,颤巍巍的摩挲着钢琴,说:“这是芳女第一架钢琴,买回来时她可高兴了。”   后来听宋昭然说她外公外婆一生只有芳姨一个女儿。芳姨自杀之后,两老几度昏厥,外公还险些未能及时送进医院而丧命。她说她母亲此生最亏欠的人就是外公外婆,所以她死后,她把她带回了这里,也算是落叶归根。   原罪 第85章   晚上吃得很丰盛,没想到外婆竟也是一个做东坡肉的好手,连一向不沾这东西的宁浅浅也吃了好几块,直赞外婆的好厨艺。外婆笑得合不拢嘴,自己没怎么吃,到一个劲的给她们夹菜,劝她们多吃点。   天刚擦黑月亮就出来了,光晖洒满大地,和着习习凉风,十分惬意。老人家睡得早,给她铺好床就去睡了。她和宋昭然两人汲着拖鞋躺在院子里的苗垛里,望着无边月色万里星辰,谈天儿。宋昭然絮絮跟她说在这里生活那几年,讲农忙的趣事,讲外公外婆,讲芳姨。一直到九、十点,才回屋睡觉。两人躺在同一个床铺,闻着被单上阳光的味道,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半夜还是被急躁的电话铃声惊醒,她迷糊的接起,就听到蔺沈冷沉的声音。“你在哪?”   她懵了懵,反映了半天才嘟囔的说:“不知道。”   蔺沈气得咬牙,恰好这时宋昭然又嘀咕了一声,问是谁。   “宁浅浅,你和谁在一起?”蔺沈的声音沉了八度,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显然是气急了。但半睡半醒的宁浅浅反应很迟钝,也没听出他有什么不妥来,很柔顺的回答:“宋宋呀。”   那头顿了顿,才说:“让他听。”   “哦。”宁浅浅把电话推给宋昭然,翻了个身后又沉沉睡去。   宋昭然已经醒了大半,面对蔺沈的质问也能轻松应对,想到那个男人满世界找不到人又打不通电话时的模样,好心情的咧了咧嘴。这个村镇信号覆盖面有限,他这个当口能把电话打通,也算是老天开眼看得起他了。   第二天他们离开时老人很舍不得,站在院门口抹眼泪。宋昭然也红了眼,双双跟他们拥抱道别,然后头也没回的离开。   他们刚出现在车站,就有个西装革履的年青人拦住他们的去路,宁浅浅一看之下竟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恭敬的说:“宁小姐,宋小姐,车就停在外面,请跟我来。”   宁浅浅刚想说什么就被宋昭然拽住走了。门口醒目的停着一辆锃亮的汽车,宋昭然推了推她,然后很直觉钻进了副驾驶座。那个引他们来的青年人帮她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就看到蔺沈安适的坐在里头等着她入座。这时她才想起似乎昨晚接到了蔺沈的电话,后来她把电话推给了宋宋。难怪宋宋这么自发自觉,原来早知道蔺沈会过来。她不禁有些埋怨宋宋作为。如果早知道他会在这守株待兔,她一定会选好时机从别的通道溜走。   她不情不愿的坐在蔺沈身边,手上的背包被他很自然的接走,放到一边。从后视镜里瞥到宋昭然捉挟的目光,她的脸不知为何通红起来。别开脸盯着车外。   忽然蔺沈‘笃笃’敲了两声,那小青年心领神会,忙把驾驶座与后座那层挡板升起,车里顿时隔开了两个空间。   宁浅浅又气又恼,“你干什么?”搞得像他们要做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蔺沈淡淡的开口,“难道你喜欢时时被人观察?”她指的是宋昭然。   宁浅浅语塞,闷闷的不吭声。   蔺沈闲闲的翻着报纸,宁浅浅坐了一会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没想到后来她真睡着了,醒来后已经到了她的住处,而且她整个人都趴在蔺沈身上。   她赶忙坐直身子,却忍不住瞄了瞄被她恶扑过来的衬衫。没想到蔺沈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倒是挺自觉的,总可以在自己快要流出来之前自己用袖子给擦了。”   宁浅浅窘的恨不得跳窗,冲动的扫了眼袖口,余光却瞥到蔺沈微弯的眉眼,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他耍了,气得板直了脸,讪讪的下车。   她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冷声冷气的说:“这两天我得去一趟大峡谷,你不用找我。”   蔺沈眉头随之皱起,她也没管他答不答应,挎着背包走人。她进了自己屋子后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摆设太过熟悉,她真会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容榷那套红木家具不知所踪,换成了一套简约精致的西式台桌,布艺高背椅。漂亮是漂亮,但谁准他随意动她的东西的?   一拨通电话她就冷声说:“谁让你换的?之前那一套呢?”   蔺沈不冷不热的应了句:“扔了。”把宁浅浅气得跺脚。他又说:“我不希望在这个家里看到属于别人的东西,明白吗?”说罢就干脆的切了我。   宁浅浅在心里骂了好一通三字经。知道跟他计较这些只会自己气自己而已,干脆眼不见为净。   容榷发来信息,让她查看邮件。他发了大峡谷的资料过来,里面注明了路线、注意事项、需要备用什么防身工具等等,她一一用笔记本列出,然后用仅剩不多的现金去采办。   在这大峡谷之前,她去了墓园。用手绢将林嘉南的墓碑擦拭了一遍,给长生竹里添了水,几日不见又多长了几片叶子,越加清脆了。她将叶子上的灰尘拂干净,然后轻笑着对林嘉南说:“一直很羡慕那些背包客,到处探险,过着别人永远无法体会的刺激人生。阿南,如果你还在就好了,我们可以走得很远,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永远不会来……”   在墓前一坐就是大半日,她和她说了最近的所见所闻,从临乡的玉米德到朴实的外公外婆再到苗垛堆上的明亮星光。她固执的认为他能听得到。   周四出发。而就在出发前那一晚,蔺沈故意缠着她到黎明,害她险些迟到。她知道蔺沈正百般阻挠她,但用其他过激的方法只会加深各自的矛盾,所以只好用这种方法试图拖住她。   大峡谷是邻市早年开花的探险项目,据说地势很险要,如果没有专业的户外经验者领队,冒然进谷是很危险的。容榷他们开了两辆越野车,准备的装备都很精良,相比之下,宁浅浅包里的东西就像过家家的小玩具,压根拿不出手。   同行一共八人。容榷、温凡、宁浅浅和宋昭然同乘一车,单无贺、容二、葭仁。Bnlan一辆。倒是有一点泾渭分明的感觉。   因为蔺沈的关系,她一上车就睡得昏天暗地,八人在中途休息时,容榷终于逮着机会取笑:“你晚上犯罪去了吧?”   不论容榷似乎意有所指,但她还是诚实的想歪了,脸腾的红了。容榷眼神顿时有些怪异,嬉笑了几声,没有再开口。倒是单无贺的目光让她犹如针扎,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却让她很有危机感。所以之后的行程,她尽量不和单无贺有过多接触。   将近天擦黑才到邻市大峡谷,他们在附近找了旅馆住下,决定第二天就进谷。因此行中只有两个女生,所以宁浅浅和宋昭然理所当然的住在一块。吃了晚饭,几人在外面透风。温凡和宋昭然过他们二人世界去了,而容二他们又不太搭理她,她只好在这附近走走。   或许是大峡谷并不是旅游热点的缘故,这里的旅店生意并不红火。   这时她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躲在墙角看她,因为光线较暗的缘故,她并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心想或许是那个店家的小孩对旅客有好奇心而已,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   旅馆对面有一条不大的运河,横跨运河两侧的那座桥确实仿古的九曲桥,桥梁上面还装饰了许多光彩夺目的彩灯。她看着新奇,就走了上去,却不想遇见了单无贺。他穿的很休闲,人高大俊朗,就是看她的眼神有点怪。现在掉头走已经不可能的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单无贺说:“没想到宁小姐也有这么好的兴致。宁小姐也喜欢九曲桥?”   宁浅浅应得很敷衍,但单无贺却仿佛有了交谈的兴致,“宁小姐和容榷认识多久了?怎么也不听过他提起过你?”   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单无贺明显是掐准了她,如果她不好好回答,恐怕他会出更多难题来为难她。于是她说:“也就是最近几个月。”   单无贺皱了皱眉,又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神色盯着她,直让她汗毛倒立。然后忽然一笑,“认识不到几个月到谈婚论嫁,你也未免太相信他了吧?”   宁浅浅在他话里听出一丝火药味。于是皱了皱眉:“单先生,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吧?况且,单先生不必事事针对我,如果你实在看我不顺眼,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单无贺冷笑,不再和她说话,冷着眉眼与她擦肩而走。   中卷 第八十六章   宁浅浅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九曲桥上呆了一会儿。旁边也有一对情侣在桥上吹风,正好在说关于大峡谷的事情。因为每年都有一些喜欢冒险的年轻人会选择在气候适宜的时候结伴一同探险,虽然大多都能平安回来,但偶也有几个因突发状况丧失了性命。久而久之,除了一些热衷于此类运动的人会继续坚持,一些只为作户外体验的人也不也不愿再尝试。   或许是看她听到烦认真的缘故,那个女生就问:“你也是要进峡谷的吗?”   看到宁浅浅点头,那女生一本正经地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最近那地方挺邪门的,都出了好几起事故了。我们都打算放弃了。”   后来详问之下才知道,就在前一段日子有几个人进了谷之后就失踪了,一直没有营救出来。最近又发生了几起坠崖事件,搞得人心惶惶。   宁浅浅心里也有些发怵,但想一想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后退的理由。况且,去哪里没有遇外?如果天意如此,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那对小情侣见她不受劝有些犯嘀咕,临走时听那个男生说:“谁让你狗拿耗子乱管闲事的?看吧,人家都不领情……”   回到旅馆宋昭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上整理行装。宁浅浅将听来的事情和宋昭然说了一遍,宋昭然笑她杞人忧天,“温凡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时常参加此类的户外活动,这方面他很有经验,没事的。”   宋昭然这么一说,她倒是安心多了。   睡觉时看了眼电话,竟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江楠发来的,问她几时返校。她回复了一个日期,短信刚发出去,江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两人在电话里闲谈了几句,就见宋昭然试探的目光一直她身上扫来扫去,也没心思再多谈,就挂了电话。   宋昭然抱着枕头,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江楠?他跟你说什么了?”   宁浅浅有些奇怪她的认真,“例行问候,有什么不对吗?”   宋昭然摇头,但表情明显不是那么回事,“你告诉他你在这儿。”她用的是肯定句。然后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就铺好被子,钻进被窝里调小了台灯的亮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还没对你死心啊。”   宁浅浅给她丢去一个枕头,刚好盖在她头上,“去你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要出发,在旅馆门口刚好和单无贺打了个照面。他表情再正常不过,仿佛昨夜和她针锋相对的人不是他。容二和容榷不知在争论着什么,一看到她之后相继罢了口。容二冷哼了一声,拉着葭仁进了后面那辆车,车门关得很响。容榷耸耸肩,也没有解释刚才的情况。   容榷将行装搬进车里,开玩笑似地说:“没办法,容二有恋兄癖。”刚说完一条短钢管从车里凌空飞出来,幸好容榷反应灵活,不然脑袋肯定要开花了。   葭仁从车宿里探出头来,要笑不笑地说:“美人,魅力惊人啊。”   宁浅浅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她忽然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来?   容榷和温凡轮流着开车。温凡开车很稳当,而容榷开车和他骑自行车一样,险象环生。所以每次轮到容榷时掌盘时,她和宋昭然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手放在安全卡位上,随时准备着有什么突发状况跳窗逃走。所以车上一点也不寂寞,时不时充斥着宋昭然的冷言冷语和容榷的嚣张论调,然后就是温凡劝和的声音。相较之下,单无贺那边则显得有些沉闷。   葭仁在开车,Bnlan打瞌睡。单无贺和容二则沉默似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容二忽然烦躁的嚷嚷道:“单少,Ryan从来不参加我们的活动,你就一点都不介意?”说罢踢了前面的座椅一脚,Bnlan惺忸的睁开眼,烦躁的破口大骂,“丫找死是吧!”   容二不解气的又踢了一脚,表示自己就是找死,怎么着?   Bnlan从前面扑过来,单无贺揉了揉眉心,昨晚没怎么睡,有些疲倦,“你们别闹了,消停一会成不?”   Bnlan讪讪的收回身子,容二则有气无力的哼了哼,扭过身子对着车窗外,“真TMD烦透了。”   单无贺再一次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仍是关机。心里不由的也起了无名火。   一直没开口的葭仁忽然说:“我说你们至于吗?平时我们出去玩不都是开开心心的吗?不就多了一个人吗?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么?”   “闭嘴!”单无贺和容二几乎异口同声。   “平时也没见过你们这么默契。”葭仁嘀咕了一声。   很快就到了关口,山道太小无法开车进去,他们只好找地方锁好车,徒步进谷。没想到在谷底遇到那天在九曲桥上的那对小情侣。那个女生笑嘻嘻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说:“你们进谷我们也刚好要进谷,不如一起吧?”   人家都说得那么直白了,他们哪里好意思拒绝?所以队伍从原先的八人变成十人。三个男士在前面开路,四个垫后,她们作为女士的三人,放在中间。   那女生叫阿雅,男生叫章文,据说是L市的某院系的大学生。阿雅很健谈,说话的语速又快又急,挺逗的。她说:“没想到一次能见到这么多大帅哥,真是超幸福耶!待会一定要多拍几张相片回去,好让那样丫头羡慕羡慕。”   宁浅浅倒一直奇怪,昨晚他们明明说放弃的吗,今天怎么又出现在他们前面。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问了,阿雅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笑叫也回答:“我和我男朋友计划了很久,这么就回去实在不甘心。于是就用抽签决定要不要进谷,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抽了四次都是同一个答案。既然天意如此,我们只好顺应天意喽!”   葭仁嗤之以鼻:“你们小女生真无聊,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指望老天上帝。如果真有上帝和神,谁有空理你们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早就拯救苍生去了!幼稚!”   阿雅不以为然,“所以我就说一脑子里除了脑屎就是数据的男生最不可爱了。”   葭仁瞪了她一眼。   宁浅浅的背包刚被容榷接去,单无贺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阿雅暧昧地笑,戳了戳她的肩膀,“哎,那是你男朋友吧?”   宁浅浅有些尴尬,容榷笑一将话头接去,“不是女朋友。”宁浅浅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他坏心眼的加了一句:“是未婚夫,我们见过父母的。”   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引起一阵很诡异的气氛,只听到阿雅‘嘎嘎’的笑声。   峡谷就像是一把削尖了的巨斧,刀背朝下,刀峰朝上。所以越往上,地势就没有之前那么平坦,变得崎岖起来。之前有看过峡谷早年的资料,说不知道是在多少年前因为地壳运动峡谷火山暴发和山体溃塌,将好端端的一座绿山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遍山巨石磊立,尘沙厚积,鲜少绿植。好不容易见到几株不知名的植物,也长得羸弱不已,灰扑扑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脚上穿得是登山用的防滑靴,靴底各个角落都有着力的点钉,虽然有些重,但胜在功能强大。   一口气爬了将一个钟头,对于宁浅浅这种鲜少运动的人来说,实说是个不少的考验。   太阳升得很高了,炙热的烤着大地,土腥味从地底蒸上来,没有草木气息的综合,闻着让人有些呼吸困难。容榷从大包里拿了水瓶递给她,她贪婪的灌了一口,有淡淡沁香的柠檬茶的味道,很顺气。   这时容二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没用,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呆着,跟过来只知道拖累别人。”   宁浅浅咬了咬牙,将水瓶递给容榷,装作没听到。宋昭然却火了,“你作为一个大男人连这么丁点的气量都没有,真是悲哀!”   容二几时就被人这般奚落,顿时火了,刚要反讥回去,只见容榷沉着一张脸,“容烨,你最好适可而止!”   容榷鲜少发怒,容二有些被吓到,只是一双眼瞪着宋昭然,再没有动作。而温凡则将宋昭然往身边揽了揽,牵着她的手,“宋宋,不要冲动。”但瞥向容二时,明显有警告的意味。   中卷 第八十七章   温凡来头有多大,几人都心知肚明。容二只能将一腔怒火压下,继续往上攀走。宋昭然仍是气呼呼的,这时一直落在后面的Bnlan走到宁浅浅身边,嬉皮笑脸地说:“我可不怕麻烦,我最乐意为美女效劳了。”   容榷皮笑肉不笑:“不劳你麻烦。”   Bnlan耸肩,笑得很是风流:“需要我就知会一声哦。”   宁浅浅客气的道谢,但明显有些心不在蔫。其实刚刚就在他们争吵不休的时候,她有种很奇怪像是被人窥视的感觉。甚至余光捕捉到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而当她定眼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就在她若有所思时阿雅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你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之后那各山道越来越窄,两侧像把大刀劈开的,从上来望下去,他们就像走钢丝耍特技的杂技演员。他们几个人侧着身子背挨着山壁,攀紧着那条铁链,一步一步往前挪。宁浅浅几乎不敢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悬空,下面的一切事物就像蚂蚁那么小。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手脚不住的打颤,她不小心趄趔了一下,要不是后面的单无贺及时扶了她一把,估计她就滚下去了。   宋昭然也是脸色煞白,但仍是回过头来跟她说叫她抓好铁链不要怕。   其实就算她再恐惧也已无退路,只能咬着牙关走下去。过了那一裁,就有一块稍微宽敞的地儿,她们三个女生已经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阿雅说:“真TNND刺激,下次给老娘一百万也不来玩命了。”   宁浅浅的头发全数贴在额前,汗涔涔的,牙关都还在打抖。   单无贺说:“大家作好心里准备,前面海拨更高,而且比刚才那一段还要凶险,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硬撑,就留在这里等我们。”说完瞥了宁浅浅一眼。那挑衅的目光让宁浅浅头脑有些发热,直了直背脊。   于是休息了一会,吃了一些干粮继续上路。他们得在天黑之前找到能打帐蓬的地方,不然天一黑他们只能站在悬崖边上睡觉了。   果不其然,之后那一段山路不但要沿着峭壁走,还要往上攀登,一不小心蹋空了脚,就会从石壁上滑下去。偶尔也会踩蹋蹋脚的石头,整个人就攀在石壁上,如果没有那粗铁链,他们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也难怪会发生那么多的遇外,这样坠下去不会摔成肉泥也会摔成一块血饼。七个男人中也就温凡和单无贺脸色正常些,他们俩经验相对足些,所以一人在前面打头阵一人垫后照应。而宁浅浅则在阿雅和宋昭然中间。   阿雅的手脚要比一般女孩子要麻利些,动作也不像她们那么笨促。她说她在老家时从小上山下地,都习惯了,如果不是有些恐高,估计会比那几个大男人还要淡定从容。   幸好,虽然险象环生,但还是在天黑前找到了落脚点。在地势较平的地方安营扎寨,各自吃了些包里的干粮,然后围坐在一起安排守夜人员。女士再一次得到充分休息的特权,不用守夜。   一整天的长途跋涉,大伙都累了。各自钻进自己的睡袋里呼呼大睡。宁浅浅、宋昭然然后阿雅三人一个大帐蓬,阿雅已经发出轻轻的轩声,宁浅浅累过了头反而睡不着,腿又酸又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肌肉里面拨弄,很是难受。宋昭然也没睡,看着她难受干脆将她的腿搬过来,帮她疏通筋脉。   宋昭然说:“在临乡时一天到底跑个没消停脚也是又涨又酸的,外婆也是这样给我按,见效挺快的。”   在肚腿那里揉了一会,脱下她的袜子,见她整个脚底多处都起了水泡,有些还破了,露出粉色的肉。宁浅浅痛得眉头打结。宋昭然有些恼,“破皮这么严重也不说一声,真是。”   宋昭然沾了点碘酒请理了一下,涂了药,不让她穿袜子,希望明天能结疤,不然肯定爬不了山路。   宁浅浅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些,眼眶有些发红:“宋宋,你再对我这么好,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宋昭然白了她一眼:“少臭美,你哪里值得别人爱了?”宁浅浅呜了一声,扑上去掐宋昭然。   脚底的清凉缓解了疼痛,她也渐渐坠入梦乡。但人有三急,半夜她被尿意憋醒了。她爬出帐蓬,就看到不远处的生了一堆火,单无贺在离火堆不远处坐着,似乎听到了动静,朝她看过来。她原本想爬回去,但单无贺已经开口了:“宁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无奈,但又难以启齿,纠结了半天有说了实话。   单无贺也是一怔,朝不远处的石堆前指了指,“你可以去那里解决。”   宁浅浅窘得脸色发红,但看到石堆后面那黑漆漆的一片,顿时有些发怵,还不想被他笑话,仍是挪走步子走了过去。实在也顾不了那么多,飞快的解决完后就爬进了自己的帐蓬。   谁也没料到会起大雾,这是户外活动最恶劣的天气情况之一。当大早看到这弥天大雾之后,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因为这大雾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而如此浓的雾气,他们压根没办法上路。一大伙人坐在一起干着急。   “进不了退不了,难得就坐在这里等死吗?”容二很不耐烦,在经历大半天不散的迷雾之后,容二情绪已经到达边缘。   他这句话道出了绝大部份人的心声,于是惴惴不安的气氛漫延开来。   温凡皱了眉头:“这几天明明没有浓雾预警,怎么会忽然起雾了呢?大家不要急,再等等。”   几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至于太过慌乱无章。宁浅浅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电话,却没摸着,估计是放在帐蓬里面。她返回去拿,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不禁有些着急。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阿雅不知道几时进来的,手里拿的正是她那部白色的电话。   她正奇怪电话怎么会在阿雅手上时,阿雅另一只手慢慢从背后伸出来,然后一只小巧的手枪缓缓的正对着她。   宁浅浅惊骇万分,“阿雅,你这是做什么?”   阿雅没有丝毫之前天真的影子,冷酷地看着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也不要怨我。”她拿着枪抵近她,枪管正对着她的眉心。   宁浅浅的心‘嘭嘭’跳得异常急促,但她知道如果此刻丧失冷静的话,只会让境况更糟糕。她竭力平复下来,“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   阿雅冷笑:“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她还没说完,就被宋昭然喝声打断:“你干什么?”   阿雅身法极快的一转,人已经在宁浅浅后面。她反扣着她的手枪抵在她太阳穴上,“让开,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宋昭然脸色一白,“你别冲动。”步子往后挪了几步。这时其他人听到动静的也冲了过来,看到被劫持的宁浅浅都愣住了。   阿雅很镇定,“全部往后退,我的枪仔可是不长眼睛的!”   宁浅浅被迫跟着她的脚步被她抱着走,她一直退到崖边一块大石头边,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手将她推了下去。宁浅浅懵了,意识刹那停止运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定了。   耳边风声呼啸,思绪稍稍恢复过来时,冲进脑海里第一个人却是蔺沈,然后她再也抑止不叫的尖叫:“蔺沈,救我!”但那声音被风力吹得很淡很远。   宋昭然扑过去却被温凡拉住,而那一刻阿雅也随同宁浅浅跳了下去。   崖底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宋昭然双腿一软,跌坐在石堆里壕啕大哭。单无贺和容榷则在崖边和那大石堆周围观察了许久,一脸若有所思。忽然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章文呢?”   可哪里还有章文的影子?   “最后一次见到章文是什么时候?”   葭仁和章文同一个帐蓬,他想了想,“昨晚。对,是昨晚。他说去方便,之后我睡着了,第二天因为大雾的事情,也没太注意他有没有回来。”   “该死的,竟被一对贼子给算计了!”容二气得牙痒痒。   中卷 第八十八章   宁浅浅以为自己要掉成一坨肉泥时,但预想的一切却并没有发生。她和阿雅先前落在一片张开的大网上。网的四个角栓在四个凸出的石壁上,往上是层层雾嶂,而下面已清晰可见,这网离地面只有十米二十米的样子。   她还在为刚刚的生死攸关惊魂未定,阿雅已经用麻绳将她捆了个结实。并一记刀手在她后颈一砍,她顿时眼前发黑,一的晕倒在网兜里。   阿雅朝下面喊了一声,章文从石丛后面闪出身来,朝她点点头。   阿雅用绳子将宁浅浅吊下,章文接住,手脚麻利的装进蛇皮袋里。待阿雅下来后,他将蛇皮袋扛在肩上,从小道出谷,而他们的车正好停在出谷那条小道上。将宁浅浅塞进后座时,阿雅余光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从大石头后面蹿过,心下警觉。和章文交换了一个眼神,章文示意她上车守着,自己上前去查探。但却什么都没发现。   宁浅浅醒来后发现自己反绑在一张木床上,一个女人正背对她在桌前喝茶,她以为是阿雅。但她转过身来时,她一下愣住了,竟是失踪许多的钟了珍。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鼻梁处架着那幅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但她仍能认得出她的轮廓。   宁浅浅见到她后犹如鲠骨在喉,小腹像感应到什么似的隐隐作痛,“你又想干什么?难道你嫌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钟了珍面无表情,“我怎么算害你呢?成全你和林嘉南团聚,不是好事吗?难道你不想跟他走?看吧,多虚伪,你不是很爱他吗?”   “难道爱他就要跟着他下黄泉?钟了珍,你现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那你对他的真心又有几分?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宁浅浅实在讨厌她说话的语气,反唇相讥。   钟了珍推了推眼镜,“我到底有几分真心不需要向你交代。”她走到门外,对守在门外的人说,“好好守着,待会Y小姐会通知你们怎么做。”   宁浅浅听到心惊肉跳,Y小姐?又是谁?   钟了珍在门口回头一笑,“浅浅,真不知道你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朋友,我就不陪你玩了。”然后施施然离开。   大铁门‘哐当’关上,门把上还用铁链缠绕了好几圈,上了锁。   宁浅浅却因钟了珍终后一句话陷入了沉思,难道这次计划劫持她的人不是钟了珍而是那个神秘的Y小姐?但她能确定不认识Y小姐这号人物。   这间房四周没有窗子,但顶上却开了一扇天窗。里面的摆设也很简陋,不像有人常住,到是像工地上那种供人守夜的临时休息间。她整个被捆在床架上,可以活动的狐度很小,最大限度只能坐起来,但却不能挪动到别的地方。   她将手腕上的粗麻绳抵在稍微尖锐的边缘用力的磨,她必须要想方设法逃出去,那个Y小姐如此想方设法将她弄来,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她不想等死。   因为是粗麻绳,又是木床,所以磨了半天也没见一个缺口。她不由满头大汗,依照这样的进度,估计手磨废了也磨不断这绳。显然,这个笨方法是使不通的。当然她也想到了尿遁,但极有可能他们会让她就地解决,反正横竖也不碍着他们的眼。   这不行那也不行,她不由得有些急躁。她该怎么做有能逃出这个门呢?   正焦虑着,就听到外门讲电话的声音,应该是Y小姐的电话,他要处置她了?随后就哗啦抽开铁链,开了锁。   她心里又害怕心里又有了几分希望,只要离开这个屋子,逃脱的机会就会大上许多。   两个彪汉走进来,目光有些凶狠,透着一股子煞气。其中一个用匕首割开捆在她身上的绳子,但手仍是反捆在后面。他们推了她一把,“快点走。”   宁浅浅本身看上去就是长像较为柔弱的女子,况且周身狼狈更是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她利用自身的优势,将姿态放得极低,“大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可谁知那俩男人根本不卖帐,几乎推得她趔趄,“哪来那么多废话,跟着走就是了!”   这个果然是一个还未峻工的工地,周围堆着一池池和好的水泥,还有砖块,楼层上的支撑架和安全网都还没有撤下,罩在上头阴影打下来有些阴森恐怖。   他们把她推简易式升降机里,拉下闸,升降机摇摇晃晃的往上升。宁浅浅脸越来越白,脚下隔着几条横竖的铁条下面就全部是悬空的。她腿有些发软,但不全是因为恐高,更多是因为对于未知的恐惧。她完全猜不透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终于升到顶层,一个男人去拉闸,升降机停了之后,另一个男人拉开铁门,走出升降机里到外面接应他们。   宁浅浅攒着手,手心里冒了一手汗。她早将周围的陈设看进了眼里,连接着升降机出口的是几条木板搭制成的木板桥,左右两侧扶手的地方都有些高,而且木板钉得很简易也很马虎,木板与木板之间有的空隙大有的空隙小,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卡到脚。   另一个拉闸的男人也退到门口作势要拽她出去,她柔顺的上前了几步,忽然使力用力将那人顶出升降机。那男人估计没料到这个看似柔软的女子竟会突然变得如此飙悍,有些呆怔,但反应过来时伸手却没有着力的东西可以抓,一个趔趄撞到之前先出升降机的那个男人,两人撞着一堆,因冲击力太大两人身形向一边侧脚下一滑,就从木桥上滚了下去,但不亏是练家子,就是滚下去了也没能掉下去,只见他们半截身子悬在半空中,仅靠一只手撑全身的重量,然后试图翻上来。   宁浅浅早已满头大汗,她借着他们挣扎的当儿,飞快的磨着捆绑着手腕的麻绳。因这升降机是铁铸的,多半是手工品,并没有打磨,所以有些有梭角的地方还是很尖锐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男子终于爬上木桥,然后伸手去协助另外一个上来。而她手上的绳还未全断,还差一丁点。她越紧张就越慌越乱,时不时磨差了地方,手腕和手背出现一道又一道伤口。   就在那两个男子扑上来时,手上的绳应声而动,她顾不上那么多,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这样死去!   她几乎是飞扑过去拉下开关闸,其中一个男子的手已经伸进来了,她随手抓起身边的啷头,朝那人的手上砸去。她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砸中,只知道升降机运作起来了,带着她往下坠。但在她还未来得及体会到死里逃生的感觉时,升降机突然停了,就这样卡在半空中。随后就听到顶上猛烈地敲打着什么东西,升降起也随着晃动,一会升一会降,停停走走,有些摇摇欲坠的危机感。   听了一会她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是在破坏升降机的电缆和开关!如果升降机一但没有了控制,它就被直直坠落,那时就算有五头六臂,也回天乏术了。   巩固升降机的是四周的铁架,而且横杆与横杆之间距很宽。眼看着性命炭炭可危,她也已计较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抖着脚作势要爬上高架上,但升降机突然一抖,癫狂似的往下掉,但幸好之前地已经半截身子伸出了升降机,在它下降时快速的收了腿。   巨大的响声连同铁架上的她都能感觉到地面引起的震动。她紧紧的攀在棱形的角架上,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往上看,两边无所扳依,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生不如死。   而那两个男人看到她险险逃脱,自然不会放过她。而她也感觉到了危机,心一狠,无尾熊似的勾住铁架往下滑,遇到横就停下绕过,再继续。那铁架骨并不光滑,有许多铁刺,她双臂与双手都被划得鲜血淋漓。就连牛仔裤都被磨破,XX小腿处都蹭伤了。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她心里顿时有些雀跃,觉得再苦只要能逃走,也值了。可是当她看到地面上突然冒出的几个黑衣人时,犹如一桶冰火将头浇下,浇熄了所有的希望。   她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只要甩掉了前面两个就能选出生天。她应该早就察觉他们并不是单纯的绑票犯,他们是有组织的,当然也会有后援。   他们在下面守株待兔,等着她束手待毙。而地的状况是上有豺狼下有虎豹,不论怎么样她都是死路一条。   难道她真的要命丧这里了吗?她还有那么多事还未来得及完成,怎么可以这样就死了呢?那个Y小姐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她还没有见到她庐山真面目就做了冤死鬼,让她如何能甘心?   中卷 第八十九章   寸步难行,上不得也不能下。两方僵持着。下面领头那个男子忽然掏出枪对准她,冷冽地说:“下来!不然我立马开枪!”   宁浅浅如同风中的浮萍,颤得厉害,但只是咬紧嘴唇,没有动作。   另一个男子骂了句粗口,然后大声对领头那个男手说:“Z先生不是说了吗?如果没办法擒活的,就带尸体回去也可以,这个臭娘们既然想死,那我们就成全她!”说着就见她旁边的铁架上火光四射,卷起一波铁硝味。他们居然真的开枪了。   宁浅浅虽然不喜欢这种死法,但即使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她不要自投罗网。所以她缓缓闭上眼,不再逃避,心底一片苍凉。死就死吧,人难免一死,早晚而已。   忽然警笛四起,然后便听到有人鸣枪,还有扩声喇叭传出来的声音:“警察!放下你们的武器。   宁浅浅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幸运,既然会就此逃出一劫!她想肯定是爷爷、父亲和林嘉南上天之灵在保佑她。   警察一来,暴匪四处逃蹿,有些人伏了法,有的则逃走了。而当真正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后,她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被解救下来,而与警察一起来救她的人竟是蔡傅。   当她双脚终于平稳的踩在地上,身体却瘫软如泥,却被蔡傅揽住。他说:“我真没想过你会传简讥给我,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开我玩笑呢。”   宁浅浅懵了,“什么简讥?”   蔡傅也愣了,拿出电话调出那条简讥给她看,的确是由她手机发出的求救短信。可是她的电话早被阿雅搜走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条短信。   蔡傅又说:“我赶过来刚好在工地附近遇到警官们,就跟着他们一起进来了。小朋友,你受苦了。”   那些警察将伏法的暴匪押上车时,对宁浅浅说:“待会麻烦你跟我回局里一趟。”   蔡傅表示要陪她一同去,她没反对,径直坐上警车。她还在想着那通奇怪的求救短信,为什么发给蔡博而不是其他人呢?她和蔡傅的交情从林嘉南走后可以用淡薄来形容。蔡傅仿佛看出她的忧虑,笑道:“现在没事了就好,其它的就不要多想了。你就当是有人暗中帮你不就得了?”   宁浅浅只好暂且把所有的念头压下。她当先要谢谢蔡博,之前对他的猜忌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别人的君子之腹,她不应该因为一点一点蛛丝马迹就怀疑他的人品。但与此同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人,那天与他在机场出双入对的钟了珍。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和钟了珍……是什么关系?”   蔡博神色凝了凝,“你发现了?”   看到她严肃的表情,坦然的笑了笑:“她应该算是我的初恋,但其实我们真正交往也就在这几个月。然后觉得不合适,就分了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了。”   宁浅浅不曾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不由有些讪讪,“原来是这样。”   蔡傅眨眨眼,“不然你以为是哪样?”   她正尴尬着,忽然警车一个急刹车,她险些撞到前面的挡板,幸好蔡博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   从车窗外看到警车前面横挡了一辆全黑路虎,两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一个是蔺沈,而另一个是陈梓。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蔺沈那一刻,她原以为强悍的心变得又酸又涩又委屈,愣了红了眼。蔡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车外,“是你认识的人?”   说话间蔺沈已经拉开车门,眉眼拧成一个凌利的狐度,嘴角绷得紧紧的,“让你不要乱跑,你不听,现在尝到滋味了吧!”   宁浅浅心里堵得慌,她都这样了他还对她凶!想着眼泪哗啦啦的向下掉,红着眼瞪他:“我就是不听话,看到我这样你开心了是不是,幸灾乐祸……”所有的话被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而哽在喉间。他抱得极紧,像是要活生生将她嵌进自己血肉里一样。   宁浅浅所有委屈和害怕仿佛找到宣泄口,在他怀里哭得十分委屈像个孩子似的。   陈梓跟警察交涉完后,才走到他们跟前,对蔺沈说,“大哥,可以了。”   蔺沈礼貌的朝蔡博点了点头,但眼里却是极重的防备。   蔺沈轻松松松将宁浅浅打横抱起,直接走向前方的路虎。宁浅浅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整颗头都埋进他胸前。说到底她都是太过习惯躲在他羽翼下,危机来临时时对他莫名依赖是一种本能反应也是惯性。这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蔺沈用碘酒给她清理伤口,她痛得吡吡抽凉气,攒紧拳头,却忍着不喊痛。蔺沈从开始到后来也就只说过一句话,眉头一直这样紧锁的,为她处理伤口时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褶子。   陈梓在后视镜里往后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出声:“大哥,你摆那么臭的脸,看把宁小姐给吓的。”   蔺沈手势一顿,抬眼看了宁浅浅一眼,大手一抬盖住她的眼,语气仍有些硬,“闭上眼,休息。”   陈梓‘噗嗤’一声,被蔺沈凉凉的扫了一眼,只好赶紧收声,把笑意憋进肚子里。   宁浅浅在蔺沈轻轻的碰触下竟真的睡着了,很沉,醒来时已经进入了S市区。她头枕在蔺沈的腿上,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头,十足像带小孩睡觉的模式。身上盖着是他的外套,有些地方已经被地压得皱巴巴的了。   顶上那个男人正在小憩,下巴轮廓坚毅,鼻子很挺,睁开眼睛时睫毛都嵌进去了,只有睡觉睫毛才能一一露出来,竟还挺密长的,不算温和的面像但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光辉都凝聚在这张脸上,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就这样静静的,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理会,她不再是那个拘泥尘世的宁姓女子,只是一个平常女子,平和的和一个男子相处。   惟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心里默默的念道。   双手不自觉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腹间,熟悉的味道,总是让人安心的。   蔺沈嘴角上扬了一个细小的狐度,看到陈梓捉挟的目光,又拉下。   在警局录了口供,走了该走的程序,就可以回家。蔺沈将陈梓打发走,自己开车回去。蔺沈和她刚走到门口,宁浅浅煞风景地说:“你不用回去吗?”   蔺沈淡定地说:“如果我们一起回去的话。”   宁浅浅失语,进房处理了一身狼狈,出来后桌上已有四菜一汤,看上去清爽可口。   蔺沈端着米饭出来,撸起袖子将碗筷布好。宁浅浅站在房门前有些呆怔,忽然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一个男人甘愿为一个女子下厨,那他肯定是爱惨了她。   爱?宁浅浅有些被这个字吓到。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他们关系虽亲密,但与爱无关。况且,蔺沈是不可能爱别人的人。   吃完饭她主动收拾碗筷,重新回到客厅里已经没有蔺沈的影子,她原以为他走了,却听到洗漱间里却传出哗哗的水声,她有些发怔,水声歇,蔺沈裸着上身出来,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他的身材很好,像是雕出来的艺术品。唯一的瑕疵就是身上有太多大大小小的伤痕。他随手擦着头发,看到宁浅浅呆呆地看着他,挑了桃眉:“有事?”   宁浅浅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耳根子有些发红,“你……你先穿好衣服。”   “反正要脱,你在害羞什么?”蔺沈很淡定。   宁浅浅噎了噎,对他鼓腮子。而他却轻飘飘的从她身边走过,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了自家人,轻车熟路的打开冰箱拿杯子倒水,仰头喝了一口。   电视里正在放着聒躁的广告。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出去透透气。”   她刚碰上门把,就被他扣住手腕,一使劲她就抵在他胸前。蔺沈从后面拥紧她,低低地说:“不应该是习惯了吗?”   她支吾,“什……什么?”   蔺沈闷笑一声,低头隔着衣服在她肩膀上啃了一口。她轻呼,有些恼:“你属狗的吗?还咬人?”   中卷 第九十章   他的手像泥鳅一样钻进她的衣服,一寸一寸的抚慰,轻吻着她的耳垂,宛如叹息地说:“我们都要好好的,嗯?”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他不想跟她闹了,因为每一次精疲力竭的人都是自己。   宁浅浅沉默了一会,仿佛在天人交战,许久才轻轻的点头。   他手上的力道瞬间重了许多,她主动攀上他的颈,欲拒还迎的吻着他的嘴角。他准确的攫住她的唇,攻池掠地,一发不可收拾……   饱睡一宿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惯性的去床头摸电话,没找着之后才记起自己已经是没电话的人了。这时蔺沈放在她腰间的手收了收,清晨的嗓声有种懒洋洋的味道,“我已经让陈梓通知了。”大手一扣将她按在胸前,“还早,再睡一会。”   宁浅浅柔顺的蹭了蹭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问:“哦。对了,今天是几号?”   蔺沈报了一个日期,她静了一会,忽然挣扎着要起来:“遭了,今天学校开学!喂,起来,你也别睡了。”   蔺沈平时起得比周扒皮还早,可现在却抱着她一起赖床了,真是害人不浅。   掀开被单才发现身上身无寸偻,而蔺沈则支着头整好以暇地看着她。   是谁说清早的男人是XX来着?   她的脸很不争气的红了,不顾三七二十一扯掉他身上的被单裹在自己身上。赤着足打开柜子找今天要穿的衣服,可衣柜里几时变得这么满了?而且增添的都是清一色的男装,两人的衣服挤在不甚大的柜子里,满当当的,那种感觉很微妙。   她原本还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刚挑了a个裙出来,另一只手更快,将裙子又挂了回去,自作主张给她选了素得跟中学生似的牛仔裤和T恤衫。宁浅浅无语地看着他,以前他对她在外面的穿着并不大理会,只要在校园穿得合他胃。就成。现在他的手倒是伸得越来越长了,竟连她穿什么都要管着。   她正要发火时,蔺沈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是想让别人知道你昨晚过得特别‘精彩’的话,我也不介意。”   宁浅浅的脸暴红,在镜子里瞥到身上布满那星星点点,还有一些昨天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顿时又羞又情十分难为情。最后为了不让别人认为她昨天和昨晚过得‘特别精采’只好顺从的穿了长款牛仔裤和长袖T恤衫……   随便吃了点面包和牛奶,蔺沈将她送到以前常停车的那条小巷子,温存了好一会才放她下车。   宁浅浅坏心眼的想,如果恰好被同学撞见这一瞥,不知道又会疯传什么样子。乱伦,这样的字眼肯定跟十二级台风的威力媲美。但她也只敢想想而已,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没想到进校门遇到的第一个人竟是江楠,有些遇外。江楠见她两手空空,佯装失望地说:“我还想着英雄救美来着,可惜有人不给机会啊。”   江楠好不容易开了个小玩笑,宁浅浅配合的干笑了两声,“你不会是专程来接我的吧?”她话声刚落,就有熟悉的声音插进来,“应该还有我吧?”   是宋昭然。   宁浅浅喜形于色,用力搂了她一下,却勒到昨天的伤口,痛得抽了口气。   这细微的反应都被宋昭然察觉到了,撸开她的袖子,半截手臂都是横七竖八的划伤,虽然上了药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疤,但依旧触目惊心。江楠也皱起了眉心,“怎么会弄成这样?”   宁浅浅把袖子放下,笑着拍了几下两人的肩,“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好了。干嘛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宋昭然从后面拍了她一掌:“净胡说。”生离死别是宋昭然平生最怕的字眼。但看到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巧笑嫣然,她是真的觉得很庆幸。   不过她看上去似乎并没受到什么惊吓,反而神采奕奕,两颊都透着淡淡的粉红。宋昭然疑狐的打量她,“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宁浅浅睁大眼瞪她:“胡说什么呢?敢情你以为像小说里写得一样,我这个绑票丧心病狂地恋上了某一个绑匪?”   江楠忍俊不禁地笑道:“那岂不是比戏剧还要戏剧?”   宋昭然却没笑,目光有些忧虑,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开学日无非找人隔了一个假期的同学瞌牙,整理一下宿舍,然后开开什么什么会之类的,挺无聊的。但没想到的是,全体系会结束之后老教授却叫住了她。在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他有说:“系里面决定将你推荐到市设计院实习,有空你就到我那拿个表填好,再附几幅作品,一起交给我。”   宁浅浅有些怔,她怎么也没料到这等好的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教授临走时拍了拍她的肩,“年轻人好好干,你的资历算是不错的了,现在又有现成的机会。”   那番话说得极阴晦深远,宁浅浅却听出几分别样来。突然想通,这机会应该跟蔺沈为院里捐那栋楼有关系。毕竟院长是懂规矩的人,平白拿了别人的东西,不给点好处又怎么会后期的合作愉快呢。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作展台,何乐而不为?反正拉交情的人是院长和蔺沈,她不过他们中间那架桥而已,如果她不识趣不愿做那辅路的桥,恐怕院长也会不高兴。   她和宋昭然一说,宋昭然就说:“系里那些男生估计将你活刺了心都有了。人家寒窗苦读这么十几载,图什么?恰好有那么丁点机会上位,却被你生生霸占了去。”   宁浅浅泪,这朋友做得可真太上道了,专程来打击地的。不过她并不太放在心上,面临本系男生的攻击是正常的,任谁谁都会心里不平衡,她一一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足够让别人拿口水淹死。   换了一批旧血注入了一批新血,学院到处都可以看到嫩得跟花骨朵似的小学妹,恸生生的问高年级的学姐学长们,某某地方在哪里?   系里正单着的狼人很沸腾,女狼们也蠢蠢欲动。正是守猎的好季节。宁浅浅和宋昭然是跟老得跟黄花菜一个级别了,只够格趴在阳台上看狼哥们勾搭小红帽的的场面。   宋昭然评价,“这招那哥们二年前就对我用过了,还敢拿出来现,啧啧,再没创意。”   夏木甩了包也凑上来瞧热闹,“哇!多新鲜的小卤蛋啊,看那群狼人看着XX萌动惊天雷勾地火的!”她刚说完就遭集体鄙视了。就连沉寂了不少的卫小阳都统一了战线。   说话,什么叫新鲜的小卤蛋?惊天雷勾地火是这么用的吗?   没文化真可怕。   夏木被人鄙视着鄙视着也就被鄙视习惯了,又像小尾巴似的跟进来,“我们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八卦了,好怀念啊。快啊快啊,快来八八~嘎嘎。”   又惨遭集体无视。   夏木有些伤自尊,故意慢慢地说:“我请吃饭,去不去?”   这次大家响应的很热烈,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三个已经出了门。她丈二摸不着头脑,“你们去哪?”   宋昭然淡定的斜了她一眼:“不是你说请吃饭的吗?”   夏木忍不住吐三字经:Kao,丫的说到吃饭就跟狗见了耗子一样。   在天然居海吃海喝了一顿,几人很没形象都打了个饱嗝。从二楼的旋形楼梯下到一楼,夏木却像一个石雕似的站在最后一阶没有动。而就在同时,她们也看到了刚进门的那个人,是申秋。而他手臂上挂着一个很清纯的女生,笑起来很甜,两个梨窝能甜到男人心头,所申秋也笑得很美满。就夏木的脸色是僵着的。   从远到近,申秋终于也看到了她们,然后将目光停在夏木身上。本能的想拿下女生的手,但最后却没了动人动作。   场面很尴尬。她们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招呼。   那个女生看看她们又看看申秋,一派天真地问:“阿秋,她们是你的朋友吗?”连说话都是娃娃音。   夏木突然像铠甲女战士似的走向申秋,直直将申秋拉出门。那女生一跺脚想要跟上去,就被宁浅浅拉住,宋昭然随手把自己手上的奶茶塞给地,“请你喝的。”   “你喝过的……”那女生看到宋昭然有些冷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捧着那半杯茶不知所措。   其实只有宁浅浅知道,宋昭然这人护短的很。即使申秋和夏木的事跟这个女生没多大关系,但仍控制不住迁怒于地。   透过玻璃窗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夏木和申秋。两个人都没有交流,申秋的头微低着,夏木抿着嘴,脸色很难看。   原罪 第91章   没有了空调的调节,外面燥热的连皮肤上都有一种长有芒刺的感觉。夏木觉得浑身痛,是被扎痛的。在她等申秋解释,可申秋却在等她责难。瞧,不爱了,连默契都降为零点。   夏木很想像所有撞见男友劈脚的女子一样,不是往他脸上泼一杯热饮就是一杯冰水。但她却下不了手,她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足够的面子。以前卫小阳常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鼻子骂,“你这是奴性,不给咱女同胞长脸!”   夏木和卫小阳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其实她家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和睦,夏爸应酬多,难免有许多沾花惹草的机会,也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所以在家里没少闹。但尽管闹得再不愉快夏妈陪夏爸应酬时仍是贤惠大度给足了老爸面子。夏妈时常教育她,男人在外爱面子重尊严,女人就应该两手一起抓,在外放长线,在家搞霸权,这是身为现代女性的最高驯夫守则。所以风风雨雨几十年,面对各色各样的诱惑,他们依然坚守自己的婚姻。   夏木以此为戒,所以即使气得发疯,也只是拼命的折腾自己。终于申秋被她的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来,“夏木,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一句话像一颗流弹轰然炸开,夏木觉得自己的世界正一点一点灰飞烟灭。不但灭了,还连碴子都没剩下。   多简单啊,其实没什么的,他只是喜欢上别人了。   她不怒反笑:“原来是喜欢上新鲜的小卤蛋啦。也是,我们这些黄花菜哪有那些小卤蛋新鲜美味又滋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着你我还觉得委屈自己呢。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就连一件我喜欢的衣服都买不起。不是你甩了我,是你丫根本就配不上我!看看你多穷酸,方圆都能闻到你的穷酸味儿,你身上穿得名牌也是我买的吧,那小女生不会是看中你穿名牌就以为你是小开吧?如果让她知道其实你不过是披着贵族皮的烂酸菜,不知道会不会赏你一刮子,然后痛恨你浪费她的感情,耗度她的青春呢?”   夏木脸上带着笑,但字字都难听之极,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有气极了她才会刻薄得跟这个世界有仇恨似的。但脸上的表情绝对是温和似水的。   这下申秋的脸色当真变成了和酸菜一个颜色。   “不要以为你有多少重要,告诉你,只要我乐意,我现在马上就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结婚!让你这个自卑懦弱的自私鬼见鬼去吧!”   她雄赳赳的冲出去,拽起一个刚下车的男人。其实她压根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是叔叔还是大伯。夏木就是一个强压的弹簧,反弹起来时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我要跟他结婚!怎么样?至少别人有车,还比你高!”   申秋的脸色从酸菜色变成猪肝色,“夏木,不要闹了!”   夏木紧紧拽住半途抢回来的临时未婚夫,“谁在闹了?喂,你愿意娶我吗……呃……”抬眼看到那个男人时,她所有的思绪回拢然后当机归零,缓缓松开他的手,“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收回好了。”   蔡傅露齿一笑:“男人应该要绅士风度,女士都抛开矜持开口求婚了,我不答应又怎么说得过去?”说完目光转向申秋,“对不起,木木烦到你了吧。她平时都这样神神乎乎的,有些不好控制,你别介意。”   完全是自家人的语气。夏木心里虽然堵得慌,但凭空跳出一个自家人护着自己那种感觉也不是太糟糕。她也不过争一口气,她就是陪蔡傅演了下去,继续她的趾高气扬。   申秋的脸色彻底过度到苍白,听着这个男人亲密的叫着她木木,心里就特别的憋屈。   也终于认清,原来她比自己都走得早。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提前放手,不然到最后他只会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笑话。于是申秋说:“没关系,她喜欢玩儿,我也只是陪她玩玩而已。”然后转身推门进了天然居。   夏木的表情如鳞片一样,年鉴是只剩下一处称之为苦的色彩。她面对着车水马龙,一直隐忍的泪水却瞬间落下。蔡傅递给她一张素简的手帕,她在上面揩满鼻涕和泪水,然后递回给他,“我把我的失恋送给你,留个纪念。”   蔡傅轻笑,“真是厚重的礼物。夏同学你真大方。”   “大方是一个精神,你别客气。”   夏木鼻声很重,然后仔细的擦掉花了的眼妆,跟个没事人似的说:“谢谢教授满足我的虚荣心,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她走了几步就听到蔡傅在她身后说:“刚刚说的话还能算数吗?”   夏木眉头有些打结,“教授,你不会是想吃窝边草吧?”   蔡傅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派轻松,“你情我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教授,你真失礼。我不愿意!”夏木气汹汹的走了。心里将蔡傅像炒板栗一样反反复复骂了九九八十一代。没见过这么落井下石的,她前脚刚失恋,后脚被了抓住小尾巴耍着玩,太过份了!   “姐要去海皇阁,不陪同就拉出去腰斩!”夏木恶狠狠的吼了一声,然后就往外面冲。   宁浅浅她们对视一眼,心想这孩子是受刺激了,赶紧跟了上去。   海皇阁是离学校不远的夜总会,设有单间的包厢。夏木进了包厢之后就完全不受控制,发泄式的大吼大叫,一整首也就**那一句能跟得上调。还非要她们三人摇铃助威,还喊口号:夏木威武!夏木查变形女金刚!   失恋的人最大,她们三人忍受着魔声贯耳,小学生似的喊着幼稚的口号。然后听到她唱着唱着就开始骂:丫的申秋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比老娘先出墙勾搭?!太不是东西了,道德沦丧卑鄙无耻下流……   声音通过麦放大,环绕着整间包厢。宁浅浅突然觉得特别难过,一对好端端的情侣说分就分了,不知是该感叹人心不古,还是该指责申秋薄凉。夏木骂得渴了,抓起冰桶里的酒就开始灌,失恋的女人有权利任性。   她酒量原本就不怎么样,喝了几罐就开始抱着麦默默流泪,包厢里一直循环的播放着一首歌,她不许她们切换,就这样抱着麦蹲在电子屏下面,一直哭:   ……我真的懂,你不是喜新厌旧   是我同有陪在你的身边,但你寂寞的时候   别再看着我,说着你爱过,别太伤痛,我不难过,只是为什么泪眼会流,我也不懂   就让你走,让我开始享受自由   回忆很多,你的影子也会充满我的生活   我并不懦弱,你比谁都懂   虽然寂寞,这会是我,最后的宽容……   过了许久夏木才摇摇晃晃从地上起来从门口走,宁浅浅刚站起来,夏木就说:“你们不要跟过来,我想静一静。”   宋昭然让宁浅浅坐下,对夏木说:“那我们在这等你,想好了就回来。”   夏木牵强的笑了笑,走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夏木走后,那首歌仍在播放。三个人都没有出声。可是将近过了半个小时夏木还没有回来。夜总会这种地方龙鱼混杂,她不由开始担心起来。没想到一到吵杂的舞池就看见有许多人围观,而夏木正被一个男人拖到跳钢管舞的高台上,链锁的要做什么。宁浅浅脑子轰的一声空了,脸色刷白。宋昭然更是怒不可遏,拨开人群一个漂亮的侧踢将那男子踢飞出去,摔在舞台下面。   夏森迷蒙的睁开眼,双手抠紧宋昭然的手臂:“宋……宋宋,我……我好难受……”   宁浅浅和卫小阳忙上前将她搀起,她身子发软,几乎站不起来。体温也偏高。   宁浅浅知道这是夜店惯用的伎俩,夏木被人下药了。   她们要离开,却被一伙人拦住。刚刚被宋昭然踢下台的那个人搓着摔痛的下巴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婆娘力道还挺大的。既然恨在老子的场子动手打老了了。兄弟们,给我上!”   那猥琐男有几分眼熟,宁浅浅突然灵光一闪:五短小斩鸡!对,就是那天被容榷奚落的一文不值的那个抽象男。果真是冤家路窄。   玩乐的客人一哄而散,九十个打手团团围住她们四个女生。宋昭然低声对宁浅浅和卫小阳说:“有机会就带夏木先逃走,这里我能应付。”   宁浅浅哪里会让也独自冒险,宋昭然虽然利害,但毕竟双手难敌四拳。   “你不走我也不走。”   “现在是讲义气的时候吗?听话。”说完就和他们交上火了。场面十分混乱。   原罪 第92章   宁浅浅手忙脚乱中看到吧台上不知是谁遗漏下来的电话,一把抓起思想还未跟上,手指已经自发自觉输了蔺沈的号码。   一接通她就着急的说:“蔺沈,你快点来海皇阁……”她讲到一半电话就被人大力夺走,那抽象男的咸猎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然后仔细的盯着她的脸,“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宁浅浅忙别开脸,扶着夏木躲了躲。那抽象男一拍大腿,狞笑道:“对了,老子记起来了。你就是和那小王八羔一块的那女的吧。真是好极了,咱们正好老帐新帐一起算!”   宁浅浅心里大喊糟糕,容榷捅下的篓子既然让她来收。刚刚也不知道蔺沈有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如果他不及时赶过来的话,她们四个怕是出不了海皇阁的门。心下不由焦急起来。语气却估计横起来:“你算什么男人,你要算帐应该找他呀,我又没有取笑你!”   那抽象男抽出一把刀,对着她的脸虚划了一下,寒光阵阵。他无耻的笑道:“先收拾你再收拾他,一个都不能少。得罪我徐泰的人,我要让他后悔生到这个世界!”   他步步逼近,宁浅浅将卫小阳和夏木挡在身后步步紧退。几小米之遥的宋昭然虽然被那群打手缠得脱不开身,但仍是时刻注意着她们,眼看徐泰要对她们下手,拎起吧台上的调酒器就朝徐泰后脑勺砸去。那调酒器极重,徐泰后脑被砸出了血,还滴到了衣服上。   和宋昭然交手的那几人大惊失色,“少爷!”   徐泰摸到自己的血迹,脸色顿时暴戾恐怖,十分吓人。宁浅浅她们已经被逼退到角落里,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煎熬,更让人胆颤心惊。在徐泰这种粗蛮人面前,说什么都是空谈。惟有拳头刀子才见本事。除了宋昭然外,她们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硬拼是讨不到好处的,所以只能尽量拖时间。   徐泰用手帕捂住后脑,挥手叫来几个人,阴鸷的指了指她们几个:“干掉这几个娘们,TMD既然见红了!真晦气!”   话声刚落,关枚就带着人破门而入,宁浅浅顿时松了口气。   也幸好关枚刚好在这一带,接到大哥的电话就直接带人杀过来了。徐家那班人一看到他们都有几分软脚虾的趋势。徐家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能撑得起场面除徐爷外也只剩笑面狐和其它几个堂口听管事了。而这个沦为道上笑资的徐泰更是不值一提,成天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力只够狐假虎威的级别,一个指头就可以扳倒,留着他还真是危祸人间。   “宁小姐,你们没事吧?”将徐泰那伙人交给带过来的那些人处理。   宁浅浅倒只是受了点惊吓,只是夏木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太正常。关枚是经验老道的主儿,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说:“的确是徐泰那小崽子会做的事。还是赶紧把她送医院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夏木抬起来,到门口却差点撞上赶过来的蔡傅。他看起来有些焦虑,一看到昏昏沉沉的夏木脸色顿时变的奇怪。   宁浅浅和宋昭然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来。然后将目光投向卫小阳。   “是我通知他过来的。”卫小阳还算坦白。卫小阳虽然没说原因,但从不少几次的相处可以看出,夏木和蔡傅的确有那么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看到他神色焦虑,更明确的证明了这点。   最后夏木由蔡傅接走了,她们原本有些不放心,但卫小阳却打了包票,说绝对没问题。宁浅浅对蔡傅的为人还算信任,也没有阻止。其实如果当天她们坚持亲自将夏木送进医院,或许也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蔺沈一会也到了,原来紧绷的神色看到宁浅浅没事后顿时松懈了几分,但面容依旧冷峻。他示意了关枚一眼,关枚心领神会的点头,进了海皇阁。现在海皇阁上下都是蔺沈的人。   他随意唤来一个人:“先送小姐她们回去。”   宁浅浅眉头有些发皱,极自然的反问:“那你呢?”   蔺沈蹭了蹭她的头发:“我还有点事情处理,你先回,嗯?”   宁浅浅讨厌他哄小孩的语气,直接对蔺沈指派的那个人说:“你先送宋小姐和卫小姐回去,我等蔺沈一起。”   那人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征求蔺沈的意见。蔺沈眼里有着浅浅的笑意,有些无奈,“就依小姐的意思吧。”   宁浅浅跟宋昭然道别时,宋昭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低声说:“你几时开始变得这么黏人了?之前不是恨他恨得要死要活的吗?”   宁浅浅觑了她一眼,“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懂的。”   宋昭然愣了愣,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这个臭丫头……哎,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我不唠叨了,现在就连温凡都觉得我越来越像你妈了。”   卫小阳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就照常走神,而且很沉默。关于那天的事她们也不敢再提,后来听取了容榷的意见,让她自己慢慢走出阴影。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肯定再次让她重现那日的场景,怕又是一重打击。   送走两人之后,蔺沈将她安置在车里,还安排了一个人在车边保护她。她知道这是因为是在徐家的地盘上,万事都需防备着。   守在车外的年轻人显得战战兢兢的,一幅草木皆兵的样子。她倒没什么危机感,翻出一张CD来听,一听之下不由惊喜,竟是她学钢琴时最喜欢的一首曲子。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里流淌,仔细聆听,仿佛有旧日重现的感觉。她想着下一次去看林嘉南时把这首曲子放给他听。   她原来是转过身拿点东西的,从玻璃窗一眼就看到海皇阁大招牌下站着个小小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个感觉很熟悉,和在峡谷看到那小男孩的感觉很像。   她打下车窗问外面的年轻人,他了悟的笑了笑:“他是大哥前不久带回来的,叫阿斗,现在正跟着陈哥做事。”   宁浅浅骤然睁大眼,阿斗!?   她推开车门下车,那小年轻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知是怕她逃跑还是怕她有危险。   她一走近,阿斗就往后面缩了缩,怯生生的,但眼珠子却亮晶晶偷偷的看她。她伸手摸了摸阿斗的头发,“阿斗,还记得我吗?”   阿斗拼命点头,张了好几次嘴才吐出几个音符,“姐姐……”   这两个字叫到了她心坎上去了。记得小时候宁晓很缠她,不管走到哪都能听到她稚声稚气的喊着‘姐姐’。可是渐渐大了以后,她就很少喊她了。自从家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喊过这两个字。   阿斗比上次见到时高了一点点,也长了点肉,渐渐生出几分秀气来。这孩子原本便是一个秀气的孩子,害羞内向,在鞭打之下仍没有失去本性,也算是可喜可贺。不过如今让他走上这条道路,对他而言真的好吗?   “阿斗,你喜欢跟着蔺哥哥和陈哥哥吗?”   阿斗犹豫了一会,点头。   她又问:“你想念书吗?”   这次他连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阿斗虽然自闭,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一直处在黑暗中的人对光明的渴望是无限的,或许阿斗并不想继续在黑暗里摸索,他想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她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了在峡谷跟着她的人是不是他?   阿斗又用那种怯生生的目光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细声支吾的说:“蔺哥哥说怕姐姐有危险……”   原来是这样。她原本好奇着蔺沈跨越一个市怎么可能这么巧能赶过来,原来是早已布好了眼线。她心里某一处热乎乎的,但又有一股冷势力在极力对抗。   其实宁浅浅并不知道,蔺沈为了让阿斗熟悉峡谷的地势和环境,早在几天就将他安置在了那里。阿斗能不被发现跟踪着他们一伙人这么久,也是下了苦功的。后来阿斗看到她被绑走,却通讯器落下了山路上,只有拼命跑回去通知原本在峡谷附近的蔺沈。   宁浅浅没跟阿斗聊多久就被小青年请回了车里,因为随后几辆车相继开到,前面那辆走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身边则跟着那天救了她那个小胡子笑面狐,再还有就是不认识的人和跟班的小弟。   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那是徐家那一伙人。估计是为他儿子来的。宁浅浅看到徐爷带着这么一班人进去,外面还留了一伙,心里不禁有些发怵,“他们不会在里面火拼吧?”   小青年笑了笑,右颊有小小的酒窝,“不会,只要大哥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宁浅浅默,这算不算盲目的英雄崇拜主义?   原罪 第93章   海皇阁内清肃一空,其他人都退到外面等着,里面只有蔺沈和身边那几人还有就是徐爷和他那几个心腹。而徐泰而局促的站在一旁显得不安又惊惧。这个篓子是他捅出来的,他没想到女孩身后的人竟会是蔺沈,如果早知道,他怎么也会咽下这口气,不惹这事。他老爸已经千叮万嘱让他惹谁都不要惹蔺沈,现在他只要看到蔺家人他都觉得裤裆那发痛发紧,背脊凉咝咝的。   徐爷剜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眼,随即对不冷不热的蔺沈说道:“蔺老弟啊,都怪我教导无方,实在对不住。如果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我们愿意补偿。”   徐爷言不由衷,他可没敢忘之前那笔私怨。如果不是他放话要将徐泰做掉,他是死都不想再见到这张脸的,免得血压升高,他前几天才刚做手术。   蔺沈淡淡一笑,优雅矜贵,但随即说出来的话却寒冷刺骨:“徐老客气。既然是您公子不老实惹的祸,就留下手,徐老你说呢?”   徐泰一听,腿一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上前抱自家老爹的大腿,“不,不行!爸,救我,我以后不敢了,爸……”   徐爷一口气闷在胸口,费了很大劲才压下,他一脚掀开徐泰,怒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不长进的独生子!蔺老弟,做人做事可别做绝了,今日你敬我一尺,他日我必还你一丈,如果当真都撕破了脸面,你我都讨不到好处!”   徐爷撕去虚伪面具,神色狠戾。蔺沈做事太过狠绝,上次将他徐家唯一的子孙给断了,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和奇耻大辱。这次又要断手足,即便是圣人也会怒不可遏吧。况且他们在道上混的,又有几个是清白的,不要说调戏了几个女子,就是做掉了也无可厚非。他觉得蔺沈的做法太过夸大,无非是处心要挑起两家之间的战争。   “既然徐老不接受我的提议,那就算了。齐飞,动手。”他淡声吩咐。徐老还在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就听到一声高亢的哀嚎声,骨节脆响血色四溅。   徐老大惊失色,猛得站起:“蔺沈,你欺人太甚!”   蔺沈也站起来,眉目凛然不怒而威,“是您公子欺我蔺家在先。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不要试图打蔺家人的主意,否则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您公子却总是不长记性。想必您公子用同种方法折磨过不少人吧,就算还债,也是便宜他了。”   蔺沈将拭手的手帕丢在是死去活来的徐泰脸上,“杂碎就是杂碎。”   他阔步离开,但徐家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拦着。徐老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蔺沈被人拥簇着出来,在门口他向陈梓他们吩咐了几句,就朝着车子走来。那小青年恭敬的给他开了门。   宁浅浅险些在车上睡着,她也不知道那首曲子轮流播放了多少遍。朦胧间感觉他已上了车,身子一歪就靠在他肩膀上,“怎么这么慢。”   蔺沈将肩膀放低了些,以便她靠得舒服些,“让你先回又不听。饿吗?”   她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蔺沈发动车子,驶上大道,但后面却跟着一辆车。蔺沈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解释说:“是齐飞他们。”因为在海皇阁开了戒,难保徐爷不会有所举动,所以他才答应上他们跟着。   蔺沈没有去餐厅,反而进了商场。正是九十点的光景,商场依然热闹。蔺沈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宁浅浅闲适的在商场逛着,从货架上挑东西然后放进购物车里,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唯一不和谐的就是他们十步之外总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三个人。引来不少窥探的目光。   宁浅浅头上带了三条黑线,摇了摇相握的那只手,“好诡异啊。”   蔺沈正在挑宁浅浅爱吃的零食,听到她的话微微侧脸,“嗯?”   她指了指后面那五大三粗的三根柱子。蔺沈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当他们不存在。”   而就在同时齐飞也收到了大哥的杀眼,忙作路人状,表示自己是打酱油的,你们喜欢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所以后面演变成他们后面跟着一只购物车,三个诡异爱好的人,两辆车上的东西一模一样。齐飞很无辜的说:我可没跟你们,这些都是我要用的。   宁浅浅再次黑线,最上面堆着那几包卫生棉可真扎眼呐。敢情他也有生理期?   其实在蔺沈推着购物车牵着她进商场时,她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沾上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味道,忽然就有了安宁的感觉。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能像所有平凡人一样做着平凡却快乐的事。   他不是五谷不分的贵公子,而她却大蒜和大葱都分不清楚。所以买那些五谷杂粮,肉食海鲜和蔬菜都是他在拿主意,而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点菜。但她对什么过敏,什么不能吃他竟比她自己还要清楚,总是不动声色将她偷偷放进购物车的食物拿出来,回到住处之后她翻遍所有袋子都找不着质问他时,他就轻描淡写的说,估计是拿漏了。   他买了不少生活用品,但都备了自己的份。她很好奇,难道他当真不住他那奢华的样板房,而是与她窝居在这旧公寓?   因鉴于宁浅浅的厨艺,所以他们的模式是蔺沈做饭她洗碗,所以在他在煮饭时,她可以非常快活的做自己的事。而正当他们在享受小家乐趣时,守在楼下的齐飞百般无聊,就拿着电话跟陈梓八卦。   他说:“大哥真是好男人啊,连身为男人的我都在为他的好发指。宁小姐还闹啥劲?要我是女的……”   “你现在去做一个变性还来得及。”陈梓及时门对,漫不经心的泼冷水。   齐飞暴了句粗口,“跟你这小子没法沟通,你还是去侍候你那**的女老虎吧!”   电话那头忽然传出阴恻恻的女声,“大齐,你是嫌命根子太长了是吧?”   齐飞像接了鬼来电似的迅速的切了线。心有余悸之际又有些怅若所失,这就是单身汉和有妇男之间赤裸裸的差别。别人软香在怀,他却在外面喂蚊子。于是他继续拨给同病相怜的关枚,没想到他只说了一个字,关枚就不耐烦的说:“大齐,我告儿你工作时间不要混水摸鱼。我和晓晓在吃宵夜呢,不跟你哈啦了。”挂线的速度快得超乎齐飞想像。齐飞终于接受了他孤苦伶仃的现实。于是心有戚戚然的对两手下说:“你们说我帅不帅?”   他们敢说不帅吗?又不是嫌皮痒!所以满不迭的点头,拍了一通马屁。齐飞舒爽了,可又疑惑,“我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帅男人怎么就找不到女人呢?”   两人:……   学校热闹了几天后开始正常上课。大四却没多少课,也没有多大动力去上。找到实习单位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进单位实习。蔺沈的意思是让宁浅浅继续读书,但她却不想。如果真考研的话,她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梅超风了,况且她也该是自食其力的时候了。   在教授那里领了表,再选了几幅自认为不错的作品,整理好后就交了上去,然后就等通知。   卫小阳找到了对口的单位实习,夏木则直接被夏爸押进公司,进行全方面数据洗脑。宋昭然依旧读着她的闲书,偶尔来了一段辛辣的评段。她们俩闲人开始整个S市的乱逛,从新城区到旧城区,又一次去了临乡看外公外婆。回来后就接到了市设计院实习的通知。   为了庆贺大伙聚在一起吃饭,连一直没有踪影的容榷都很给面子的捧了场。院里有不少人认识他,于是也没有什么陌生或拘束感。他送给她一只怪里怪气的笔洗,然后主:文化人讲究礼轻情义重,宁同学要笑纳啊。   说话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吃完后容榷送她回来,问了些那天的事,然后就把话头转到了蔺沈身上。她如实跟他说了,说他们合好了。他一味的笑,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车停在楼上,容榷却没有让她下车,而是双手垫在脑后,缓缓的说:“上周我去了美国开研讨会,我用的演讲报告,用的是你的例子。也就是说,当初我帮你的目的并不单纯,你,明白吗?”说罢从夹层里抽出一份英文周刊,他侃侃而谈的照片大片幅的登在头条上。下面是硕大的标题:双层人格的潜意识体分析报告。   她大致看了看,然后还给他,情绪也没多大波动,笑:“刚好我也不喜欢总欠着别人。”   话里的意思两人心知肚明。她并不是不介意他用学术将她的内心剖开,供人研究。而是无论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容榷让她恢复了健康,他得到应该的荣耀,这很合理。   所以说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单纯的对一个人好,要么有所图,要么必有所求。对于容榷的坦白,她反而觉得安心。   和容榷道别时,宁浅浅敲开了他的车窗,“有些事,还希望你能保密。”   容榷又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我是有职业操守的人。”   原罪 第94章   她用钥匙开了门,蔺沈已经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抬眼扫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奇怪,“这么晚?”   “和朋友吃了饭才回来。”她换了鞋倒了一杯水,不小心瞥到他手里的报纸,竟是娱乐版。她不由有些奇怪,蔺沈几时开始关注娱乐新闻了?他不是统称这类东西都是文化垃圾吗?   报纸上的女明星光彩照人,身材好的没话说。她挨着他坐下,凑上去和他看同一份报纸,“她挺漂亮的,你喜欢她?”   蔺沈愣了愣,将报纸翻到了他平常看的版块,然后皱眉头,“你喝酒了?”   “呃……一点。”她的确是意思意思喝了一点,事后还漱了口,就怕他不高兴。没想到他鼻子那么灵敏,还是闻出来了。不由有些心虚。   “和刚刚送你回来那个人?”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发怒的前兆。   宁浅浅觑了他一眼,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反常了,原来早就看到容榷送她回来,故意刺探她来着。   她故意坏心眼的不告诉他实情,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谁知蔺沈将报纸往桌上一甩,脸色彻底变了。然后将她一个人丢在客厅,‘嘭’的大声甩上房门。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耍脾气?!宁浅浅有些傻眼,没想到蔺沈竟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过想想,估计她这个玩笑开大了。   她想开门进去,却发现房间竟被他反锁了!她在外面敲门,“蔺沈,开门啊,我要换衣服呢!”   里面没一点动静。宁浅浅就疑惑了,这到底是谁的房间?她这个主人反倒被关外面了。   她又敲了好半会,实在是有点气了!   “你不开也成,那我走了。”她才走了两步,房门骤然打开,她的手腕立马被人扣住,“你去哪?”语气冷硬的很。   她很想翻白眼,“我都没地方住了,你说我该去哪?”   但看到他硬邦邦但又无端透了几分委屈的神色,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服软的她伸手环上他的腰,叹息的说:“真是个笨蛋,生什么气呢?”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手臂已经搂上了她的腰身,然后低低的说:“我们说过要好好的,我不想吵架。”   不想吵架就自个儿生闷气?她只能叹气。以免他一口气堵在心里不痛快,只好坦诚相告,最后说:“我马上就要去设计院实习了!”她搂住他的腰晃来晃去,脸上是亮晶晶的笑容,但蔺沈眉头却皱得死紧的。   “继续读书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去设计院?”   她就知道他会反对,他这人就是希望她按照他布置的路线走,一有什么分歧他就会不高兴。   “我要自食其力,我又不能一辈子靠你。我们迟早会分开,你不要总是这么纵着我,如果哪天离开你了,我饿死街头那你就是间接凶手。”   听到她这句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蔺沈抿着唇冷冷的盯着她,好半晌才压抑的说:“我现在真的很想掐死你,我们先冷静一下。”然后放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会闹得不愉快是必然的结果,因为真相往往会比较伤人。她只不过是提前看透他们的结局。她和他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们的未来……她不敢要。   有时习惯了一个人真的很可怕。之前他硬挤过来时她觉得床太小不习惯,现在他不在了,她觉得自己变得特别小而床很空很寂寞。味蕾也一样,在哪里都想找那种味道,但那种味道是存在记忆里,反复对比,却只会越来越失望。于是,她开始食欲不振。许多事都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实习的事果然在院里掀起一场哗然大波。在满天的流言蜚语中她淡定的在家与学校之间往返。其实如果真的看淡了,别人是伤不到你的。夏木偶尔回学校,啧啧称赞她的勇气,“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本你才是传说中五毒不侵拥有金钢不坏之身的女金钢是也!”   其实夏木虽然在她们面前依旧活泼开朗神神乎乎,但如果细心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思越来越重,眼妆也越化越浓。后来有一次她回宿舍睡觉,她们才发现夏木整夜整夜的失眠。只是每当她们问起,她都是打着哈哈一语带过,似乎并不愿多谈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申秋有关。   一连一周,蔺沈没有出现过。但在她要去实习单位报道的前一天,关枚突然造访。他脸色很不好,甚至有些灰败。   “虽然大哥明令禁止不能让宁小姐你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宁浅浅手一下掐紧了,有不好的预感。   “宁小姐,大哥遇袭受伤了,现在还在重试昏迷中。”   宁浅浅的心抽搐了一下,腿根有些发软,扶住桌台才勉强没有瘫软。她舔了舔嘴唇,“有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蔺沈在私人医院的重症病房,他鼻翼处插着管子,身上打了很多绷带,脸色很白,毫无生气。宁浅浅撑在玻璃上的手收成拳状,心里的恐慌像气压一样一层层压上来,几近让她喘不过气来。曾经,她也是这样亲眼目睹着林嘉南离开人世的。   不知几时陈梓来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莫名伤感,“大哥还清醒的时候让我们不要告诉你,但大哥都昏迷好几天了也没有转醒的迹象,我们只能找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从宁小姐那里出来后喝了不少酒,徐爷的人趁机袭击,大哥腹部中了两枪,胸前一枪差点就伤到心脏。”   原来罪魁祸首是她,因为那天她的话刺伤了他,他又无法冲她发火,只好喝酒排忧,没想到却害他险些丢掉性命。   回过神来已经泪流了一脸。   她换了衣服进了重症室,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许久才开口,“蔺沈,你如果不醒来我就立刻马上忘了你,然后跟别人结婚生孩子。”说完他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于是低低的笑了笑:“看来电视剧编得都是骗人的,人家主角这么一说,男主角就醒了。看来我们都不是当主角的命。”她轻轻将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的点着:“蔺沈,你把我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到底吗?从十四岁开始你就不停的把我往另一头极端纵容,是你让我变得懦弱,磨碎我所有美好的记忆,让我尝尽所有悲观和无奈,然后再给我筑一座粮衣城堡,让我依赖离不开你。这是斧目的吧?你处心积虑那么久,忍心让一切付之东流吗?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还有明天我就要去设计院报道了,估计会很忙,或许会没时间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她说完这番话就要离开病房。关枚很不理解,“宁小姐你不等大哥醒来吗?”   “这里有最专业的医生护士,还有关心他的兄弟在,也不差我这个外人。”   她第一次在陈梓眼里看到怒火:“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大哥都成这样了,你还刺激他!总归到底,大哥会受伤难道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如果不是你,大哥怎么会躺在这里!”   宁浅浅仿佛没有受他的激动感染,淡漠的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怎么评断我的人品是你们的事,现在我要回家!”   她出了医院厦门所有的强硬顿时化为乌有。她和蔺沈在一起六年多了,要用什么法子刺激他,她最懂。所以她并不怕陈梓他们误解,毕竟他们都是因为太在乎他。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院,在前台咨询时得知蔺沈已经醒来,转出了重症房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依照护士小姐给她的房门号,找到了位于贵宾区的贵宾病房。   病房前守着两个人,见到她面色都是一喜,刚好要跟她打招呼时却被她制住。她轻手轻脚推门进去,蔺沈不知在想什么出神地望着窗外。察觉有人进来,但看到那个人是她之后神色有些怔怔,过了一会苍白的脸上便渐渐布满了白霜,“不是没时间吗?你还来干什么?”   原来她昨天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只是顺道来看看,很快就走。”她完全是一幅事不关己轻描淡写的模样。   “宁浅浅!”蔺沈顿时像是吃了十吨火药一样。但生气的结果就是扯动伤口,痛得眉目打结。   “是你自己不欢迎我的。”话是这么讲,但还是忍不住上前帮他顺气。他忽然攥紧她的手,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她,“你真的想要我负责到底吗?”   原罪 第95章   宁浅浅愣了愣,心里一慌就直了腰,“我……要走了。第一天报道迟到不好。”   蔺沈眼睛腾得黯淡了下去,表情也冷了,也不再看她。临走时她指了指带过来的早点,“饿了就吃点吧。”   她刚到走到病房前就听到东西扫落在地的声音。门口那两个小弟不知道大哥在堵哪门子气,互觑了一眼,均缩了缩脖子。宁浅浅忍了忍,坚定的离开了。   设计院男性居多,办公室一眼望去除了堆得有些凌乱的资料就是伏在电脑前十指如飞的人。带她进来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小声的说:“他们都是工作狂,打点呢。这里阳气重,但怨气更重,你保重啊,他们的脾气不太好哦!”   那小姑娘将她带到一个独立办公室就溜了。虽然隔着一道玻璃窗仍能感受到里面的水深火热。那个男人将一沓设计图纸甩在对面那几人脸上,显然是很生气,隐约听见他大声训斥的声音:“……你们在学校都是干什么吃的,啊?房屋建筑、给水排水、暖通空调的制图标准你们不知道吗?还有你,吊顶布置在哪里?……你,剖面图被你消化到肚子里去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大办公室里依旧画图的画图,做建模的做建模,完全是一副习以为常事不关己的状态。不知道几时那个带她上来的姑娘又冒出来了,八卦兮兮的说:“里面那几个都是系出名门,也是来实习的,不过一天最起码站在里面被吴总臭骂一个钟头以上。”   宁浅浅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名门之后都过不了总设计师那关,那她这种半吊子的小家子气岂不是更惨烈?!   小姑娘看她一脸紧张,嘻嘻笑:“你也不要太担心啦,或许吴总会看在你是女生的面子上不会那么苛刻,不过能在吴总手下呆得住二个月以上的,不是人才就是忍者神龟。”   因为小姑娘几句话让她还算淡定的心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终于那几个大男生低着头红了眼从里面出来,她才被正式召见。   他翻了翻她的资料,抬眼打量她一眼,说:“S大推荐?”看到她点头,身子一倾,交插着十指问:“恐高吗?”   宁浅浅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认真的作了答,“一百米左右没问题,太高就不行。”   他点了点头,“在我手下做事最重要的是耐压抗压,我这里不养废物。还有,提前提醒一点,这我人最反感别人在设计院接私活做私活,要是被我发现立即打包走人,明白?”   他的气场给人一种很压迫不留情面的感觉。宁浅浅一介新鲜社会人士,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惟有点头。   他拨了外线叫了一个人进来,“最近小郝正好赶一个项目,你跟着他学,随便打打下手。”然后对小郝说:“给她安排一个位置,带带她。”   小郝的位置在尾端,他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了句你自己先看资料吧就埋头忙自己的事,压根没有理她的打算。其他人也仿佛她这号人物不存在,她尴尬的闲在一边,顿时感觉自己很突兀,像一个多余的人。   翻了一上午的资料,头昏目眩,又极其枯燥无聊。她险些没有直接睡死在资料堆里。   一切跟她想象中差距太大了,工作那股雀跃的心情也随之越冲越淡。   终于熬到下班,他收拾东西离开但其他人依旧没有动,像一尊尊木头,只有手和眼睛一直在动。她看了一天资料,脑袋里装得全是条条框框和密密麻麻的数字,现在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她和大家道别,他们只是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有的还能点点头,有的连头都懒得点,完全当她是一个透明体。刚走出大楼,前台的姑娘追上她,自来熟的和她打招呼,然后笑咪咪的说:“嘿嘿,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怨气很重?”   宁浅浅虽然觉得在外面说是非不好,但想起这憋屈的一整天,赞成的点头。其实她很怀疑,他们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和那个工作狂兼暴躁狂的吴总有直接的关系。她刚刚走的时候往他办公室里瞄了一眼,他桌上的卷宗资料几乎要遮到他的头顶,估计没有到三更半夜肯定做不完。   “对了,我叫小姜。”小姑娘甜笑的自我介绍。   小姜和设计院那些人有很大的区别,最起码她看起来阳光许多。或许是女生天生八卦的缘故,之后从设计院到地铁站那段路,她听到不少关于吴总的八卦。据说那吴总有一个高官千金的女朋友,在某某市委上班,是个珠光宝气奢侈的主儿。小姜这么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总觉得这事跟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和小姜在地铁站分手,她直接去了医院。   蔺沈正在睡觉,她刚坐了一会他就醒了。他脸色很苍白,但精神还好,或许还在因为早上的事生气,脸色有些臭。她细细给他削了一只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送到他嘴里。   大概吃了大半个的样子,他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好点了吗?”   他有些别扭的嗯了一声,“背上有点痒。”   宁浅浅撩开衣服给他挠,挠着挠着他就抚上了她的腰,手一带就吻住了她。她不太敢动,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屈着身子腰骨都快僵了。幸好后来被乍乍乎乎的关枚给打断了。   关枚脸不红心不跳,嘿嘿坏笑道:“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继续。”   蔺沈当然有些不爽,瞥了他一眼,“你很闲?”   关枚没敢再嘻哈,大哥明显的欲求不满,待会儿火烧到他这就不好了。   “大哥,这是上头审批下来的资料,你过目一下签个字。”他拿出几份文件,都是关于蔺氏上市的资料。蔺沈一改之前的轻松,认认真真看完,心里有了数之后才在后面签了名。   稍晚关枚让人送来了吃食,他们一起吃了饭。宁浅浅将头枕在他手臂上,没有像在别人面对那么戒备,像孩子跟家长抱怨功课太重一样跟他诉苦,“上司很严厉,同事很奇怪,几乎没工作,真没劲。”   蔺沈放下手中的书,“那就不要去了,继续读书。”   他乐意宠着她,并不希望她有多么自强自立,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想自己的女人太累,更不想送她出去受气。   她摇了摇头,“爷爷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苦再累我也得坚持,你不许反对我,不然我就不理你。”她不知不觉对他流露出娇憨的一面,他们关系也渐渐融洽了不少。蔺沈自然不想再次把关系搞僵,所以即使心里再不乐意,也没有办法开口说不。   第二天她陪了一会蔺沈早早就到了设计院,但没想到的是整个办公室她是最晚的一个。她将买来的早点分发给大家,或许是因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关系,小郝对她的态度没有昨天那么冷冰冰,还交了一些资料让她跑腿。她从一楼到顶楼来来回回跑了N次,险些虚脱。下午在大食堂吃完饭,凳子还没有坐热,吴总就让她跟着他去工地,了解施工进度。她只好像陀螺一样钻进闷热的车子,踩着高跟鞋上工地去了。   太阳很烤人,工地上热火朝天。吴总走得很快,完全没有顾到后面踩高跟鞋举步维艰的姑娘。   工头各自给了他们一人发了一顶安全帽,吴总自顾自和工头交谈,敲敲打打,了解进度。宁浅浅则盯着地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硌到石头崴到脚。   吴总径自进了升降机到了顶层,上面在灌浆,有些吵。因楼盘即将封顶,所以进度赶得较急。他上到顶层,往后一看身后竟然没了人,不禁有些火大,从楼层看下去那个女人正站在楼下使命的往上看,没有要上来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拨通她电话,劈头就凶道:“你在下面干嘛?难道你认为我是带你来当花瓶当摆设还是观光?”   宁浅浅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小声的反驳:“我穿的高跟鞋……”   “那就脱掉鞋。”啪得挂了电话。   宁浅浅欲哭无泪,经历了那次事情之后,她对升降机和这种未竣工的建筑体真的很有心理阴影。   原罪 第96章   ‘跃廷’一夜之间股票疯跌,一大早各大媒体的头条都曝出‘跃廷’总裁单箸非法挪用公款的丑闻。报告称单箸利用自身职权,从‘跃廷’拨出大笔款项以供应商名义作假帐注入其名下的美国子公司。消息一出掀起千层浪,单箸的信誉荡然无存。而此时单无贺站出来声明,只要单箸将款项追回,他明下的子公司接受商业调查,‘跃廷’将不打算对他进行起诉,也不打算追究其责任。他重情重义的一番说辞,立即博得外界的一致好评。   从丑闻曝光后,单箸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没有现身。而‘跃廷’的股票持续狂跌,但单无贺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品着红酒,旁观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直到他的叔叔单箸找上门。   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但神色却颇为平静。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雪茄,然后吞云吐雾的说:“你知道当年老爷子为什么给你取名无贺吗?因为你的母亲上不了单家的台面,虽然产下男丁,也没能为单家添光彩,所以老爷子才给你取名无贺。小时候他并不喜欢认同你,直到大哥走了之后,才慢慢接纳你。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完全得到了老爷子的真传,所以你赢了,恭喜你。”   单无贺对过去的事早就很模糊了,只是不想刻意去提醒自己过往的不幸而已。如今该得到的,他不是都得到了么?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叔叔,你幸苦了那么多年,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跃廷’是爸爸用心血建立起来的,我会将它打理好,你放心。”   单箸站起来,“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愿赌服输,也该是你们这些后辈掌管这天下了。希望你记住今天你说的话,‘跃廷’不但是大哥的孩子,也是我的。明天的董事长会上我会辞职总裁一职。”   单箸转身离开,单无贺却叫住他:“叔叔,谢谢你。”   其实他知道如果单箸想反击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选择了退让。   单箸笑了笑,“昨晚老爷子找了我谈话,我也想通了,这些年将你婶婶一个人留在国外,现在我是无官一身轻,趁此机会正好过去陪陪她。”   隔日的董事会和记者会一并召开,单箸引咎辞职,并没有为自己辩驳。单无贺接下了总裁一职。因为之前他在媒体面对留下了完美的好印象,所以并没有多少针对他的报道,偶尔几家捕风捉影的写了几份追踪报道,都没引起多大的反响。‘跃廷’内部恢复了次序,‘跃廷’的股票又开始稳步上升。   单无贺上任后就开始内部整顿,将一些攀亲带故拿高工资不理事的老爷们请出了公司,原本单箸的心腹在单箸倒台之后大多都已辞职,单无贺全面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网,手法快、准、狠,莫不让全公司又惊又怕。   莉莉丝接管了整个秘书处,仍是他的得力助手,而他另一个助手杰米是他新提携上来的,也是一个极有才干的年轻人。   容二向来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庆贺活动,这次也不例外。这次他的主题是睡衣party,所有来宾必须穿睡衣参加,地点在单无贺新买的房子里。他回到家一开门还以为进了主题动物园,吓了一大跳。容二塞他一身大灰狼睡衣,催促他赶紧去换。然后一脸坏笑的指了指在无比嘈杂的环境中仍津津有味的看动画片的小兔子Ryan,“兄弟,我都给你们想好了,他是兔子你是狼,嘎嘎……吃不吃就看你喽。”   单无贺擂了他一拳,但心情变得无限好。   Brian穿得是一件通体全黑的直筒丝绸面料睡袍,如果再披一头黑漆漆的长头发,就是一夜刹鬼了。他正很有兴致的和穿着环保的女郎XX,那双魔手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女郎的XX。Byan都要为他会感到害臊了。   大灰狼忽然往他身边一坐,他吓了一跳,看到是单无贺后才松了口气,摇头晃脑抱怨:“容二有没有脑子?好好的搞什么睡衣party!”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贺子,我看了报道,恭喜你。”   单无贺接过来,两个人拥抱,他却迟迟不松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笑着问:“是什么?”   Ryan神秘一笑,“现在不许拆,以后再拆。”   这时容二带头起哄,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单无贺好心情的看着Ryan,想看他怎么应对。谁知Ryan却头一抬,嘴唇结结实实贴在他唇上。一屋子人齐声叫好,噼里啪啦的鼓掌。而Ryan想退开时单无贺却单手扣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他气喘吁吁才放开他。   Ryan一转眼就看到Brian复杂恼怒的目光,而单无贺也看到了,于是将他把Ryan往怀里一勾,两人身体亲昵的帖在一起。但不一会儿单无贺就被人拉走了,Brian才一屁股坐在他身边,“Ryan……”   Ryan打断他:“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收不回来了。”他缓缓的喝酒,“况且,他已经实权在握,这时候我更不能放弃。”   Brian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你真的对他动心了?”   “动心?”Ryan盯着屏幕上浓眉毛的小人儿,自嘲的笑:“你应该知道的,我早已没有了动心的能力。”   笑面狐较晚才来,然后他和Ryan一同前往花园散步。笑面狐说:“现在徐爷和蔺沈关系很紧张。”   “所以你们就派人偷袭了蔺沈?想弄死他?”Ryan冷笑。   笑面狐慌了慌,“事先我也没有收到通知,我真不知道徐爷有这一层打算。”   “你现在得到了徐爷的信任,这么重要的事他不会跟你商量?笑面狐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越来越好糊弄了?”   笑面狐有些恼:“你不是要对付蔺沈吗?借此机会除了他不正好除了你的心腹大患。”   Ryan目光犹如芒刺,“即使死,蔺沈也只可以死在我手上。你们没资格碰他,只有我能决定他的生死,懂吗?”   笑面狐懊恼不已,什么奇奇怪怪的理论?!只要蔺沈死,死在谁手里不是一样?况且现在徐爷要他想办法铲除蔺沈,现在他夹在中间,着实很难。   “其实笑面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拥立自己的势力。你想,徐爷年事已高,终有一天位子会让给徐泰。而徐泰并不是一个良主,且一直嫉恨你抢了他的位置。如果他接位,你的下场是什么,你该是最清楚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看在你助我一臂之力的份上,我必须奉劝你,徐家不能长久,你早脱离出去,或许可以少受些牵连。”   笑面狐将他的话细细斟酌了一番,心里头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被他一拨破土而出。他一向对他奉若神明,他说的每一句他都觉得在理。他心里明白,徐泰的确是一个杂碎,比他老爹还不如,所以如果他想保命,就必须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占地为王。   “那我要怎么做?”   “你只要将徐爷所有的活动和计划都告诉我,我会教你怎么做。对了,南美那边和徐爷应该有一段时间来往了吧,难道双方都还没有一点动静?”   笑面狐据实相告:“或许是最近风口紧徐爷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或许这一次就是你的契机。”   笑面狐闻言眼睛一亮,“怎么说?”   “你只要让徐爷赶紧下定决定做真正的‘买卖’,你才会有机会取而代之。之后怎么做,我会再另通知你。”   笑面狐不疑有它,他已经习惯了Ryan的处事方式。这几个月来因为有Ryan的出谋划策,他几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如今Ryan又要扶他上位,于他来说对他如此恩重如山的人,他又怎么会怀疑他的动机?况且,Ryan的目标是蔺沈,只要自己坐大,即便与蔺沈对抗,对他也只是有利而无一弊。   笑面狐离开之后,Ryan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默默的荡着。花香暗涌,在黑夜里开放的花和月明星稀。   一切准备就绪,就只欠笑面狐那阵东风了,很快游戏就会正式开始。前尘旧怨,恩恩怨怨将一并洗清。   可是明明是那么快乐期待的事,为什么他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只想哭,很想哭很想哭,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原罪 第97章   经过上次赤脚上工地顶层的事件,宁浅浅终于知道她的上司是个多么不近人情的人。那天她真当是吓得狠了,直到回到设计院手脚还在打颤,脸色雪白。小郝暗地里看了她好几次,看她老半天也没缓过劲来才说:“这算是最轻的了,如果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吧。”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完全没有人情世故的顾忌。她想,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吴总的人都是这么油盐不进五毒不侵的。在工地时被吴总当着许多人的面冷嘲热讽了一通,回来还被同事泼冷水,心里又赌又难受,鼻头发酸。   她坐在马桶上悄悄抹眼泪,十分委屈,在学校那点小小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在这里她的存在感几乎为零,甚至还被轻视。此刻她才发现蔺沈这些年的纵容让她开始虚浮娇纵,甚至理所当然的享受别人给予的优待,以为那些都是自己理应得到的。可是离开了蔺沈的范围之外,她终于深切体会到了其中反差,所以才会委屈的不得了。   她瓮声瓮气给容榷打电话,他说:“真是被宠坏的小公主,不知道人间疾苦。现在70%的人工作都是为了挣钱生存,现在经济不景气,好工作难找,有好工作的当然要拼了老命做出业绩,以博得上司赏识,从而加薪升职提高社会地位。所以每来一个新人,他们就会有紧张感,怕被人超越、或是抢走属于他的项目、职位,反正就是害怕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从而潜意识里面已经将你当成假想敌,自然不会对你友善。当然,也可能你这些同事天然呆,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改善人际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要拿捏好那个度,不必太过锋芒,如鱼得水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上司严厉,这是说明他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并且热爱,且追求完美。你只要摸准了他的处理风格和套路,不要和他对着干,关系自然而然就会得到缓解。当然,这只是学术上的意见,所谓纸上谈兵带不出好兵,关键还是靠自己拿捏,慢慢去磨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是必然的,他为什么会对你好,那是因为他想对你好。只有对在意的人,才会付出的毫无怨由,明白吗?”   有时容榷犀利的让人很可怕,他能一针见血,直直的戳中症处。在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除了爷爷,就是宋昭然和蔺沈。   爷爷对她好是因为他们之间那层密不可分离的血缘;宋宋对她好是因为芳姨的嘱托;而蔺沈对她好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疲惫的拖着身子去医院,蔺沈正跟陈梓在谈事情,她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趴在床前睡着了。眼底下一团青色,想来是累极了。   蔺沈压低说话语气,吩咐了几句,就让陈梓出去了。   她连睡着了都无法放松,眉头紧皱,搭在褥子上的手一会松开一会攒紧。宁浅浅又一次置身在摇摇晃晃的升降机,而下面的不是乱石堆积的地面,而是迷雾缭绕的万丈深渊。她很害怕,但却又喊不出声来。然后原本在上升的升降机骤然下坠,她拼命挣扎喊救命也无济于事。随后就是地动山摇,她猛然睁开眼,眼神一刹那找不到焦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做梦。而蔺沈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正皱着眉看她。   她虚弱的笑了笑,抹了把脸才发觉脸上湿湿的,身上也被冷汗浸湿了。   “做恶梦?”   “嗯。”她将脸蹭到他手心里,唏嘘了口气。   他抽回手,下巴绷得紧紧的,就连喘气都比之前的重。他深吸了口气,“你非要这么折磨我才开心吗?”   宁浅浅一僵,“……什么意思?”   他忽然一拳砸在桌台上,冷冷的盯着她:“我养不活你吗?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了?非要将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狗屁自强独立,我看那只是你的幌子吧!等你可以独立了,就可以离我远远的了是不是?也可以不用依赖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对不对?”他几日下来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他压根不想她成为一个自强独立的人,他甘愿将她护在羽翼下,可她偏偏要脱离他,让他如何不恼怒?   宁浅浅被他一番话凶懵了,她以为一天劳心劳力回到这里能得到短暂的安慰,可是得到的却是他蛮横的对待。   她心底阵阵心凉,委屈、难过……所有负面情绪拍头打来。一刹那,她恨透了他的专横霸道,蛮不讲理。   “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生存能力吗?你凭什么就要以为我一定得靠着你,当你众多附属品中的一样?说到底,你根本没有资格管我,因为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她狠狠的刺伤他,毫不留情的。   蔺沈攒紧拳头冷沉沉的看着她,病服很快被红色浸染了一大片。她愣愣的看着那片红扩大,不知所措。所有的气焰熄灭得干干净净。   蔺沈却仿佛没有痛觉,一把推开她,咬牙切齿:“滚!给我滚!”   宁浅浅一个趔趄,撞在桌角上,生痛生痛的。   陈梓正好进来,脸色顿时变了,“大哥!”   蔺沈脸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然后慢慢的闭上眼,不愿再看她一眼。失望,失望透顶。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她被挤到门外,里面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陈梓冷冽的扫了她一眼,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她在走廊上坐了许久,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想,她不该待在这里,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应该是她吧。但她的腿不听话,停在这里不肯走。   护士医生来来去去,蔺沈再一次推进了手术室。郁气攻心,伤口撕裂,还有大出血。   终于陈梓将她拽到楼下的草坪,一向温尔的面容冷僵的不得了。他说:“或许在你心里大哥什么都算不上,但对于我们来说是最亲的亲人。所以,如果你不在乎他,只会伤害他的话,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好。”   她几乎是没有考虑就答应了。陈梓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释然,反而更是怒火中烧。他替大哥不值,这样冷淡寡意的女人哪里值得大哥为她付出那么多?   在出租车上出了一身汗,浑身有一种虚脱感。   他让她滚,她滚了。陈梓让她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她答应了。反正她之于他就是一个灾难,或许她不出现,情况会乐观很多。只是太累了,一整天身心都是煎熬,身心俱疲。   付了钱下车,暗暗的楼道里蹲着一个人,小小的身子,时不时驱赶着身边的蚊子。是宁晓。   她眼睛很红,像小兔子一样。她央求她:“带我去看看蔺哥哥好不好?只看一眼。关枚小伍都不让我去,你带我去好不好?”   宁晓从下午等到了半夜,身上被蚊子咬得一身是包。要不是小伍说漏了嘴,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她求关枚让她去医院,关枚却丢下她一个人走了。所以她只能来求宁浅浅。   蔺沈是宁晓心底最美的心事,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了。只是那时他的目光只会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记得当初在宁宅,她缠着他说话,他总是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一处,因为宁浅浅在花园里和林哥哥打闹。宁浅浅和林哥哥一有什么亲密举动时他的眉头就会皱得死紧;总是有意无意拉开林哥哥和宁浅浅的距离;而且在他离开宁宅那一天,她亲眼看到他偷偷亲吻宁浅浅……这一切的一切,早已完全超过出一般护卫对主人的心情。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看宁浅浅不顺眼,她太幸运,不但能得到爷爷和林哥哥的宠爱,还抢走蔺哥哥全部的注意力。后来她渐渐认了,即使蔺哥哥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她远远看着他就行。但慢慢的她连看着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在他心里算什么呢?如果不是宁浅浅,或许他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吧。   她对他的感情卑微的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但是每看到他一次,她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沦陷在他设计的沼泽里。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她不过是他控制宁浅浅的一枚棋子,他对她好,只是爱屋及乌。   原罪 第98章   宁浅浅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心里的无力感又一次席卷上来,“我没有办法帮你。”   宁晓不敢置信的瞪着她,然后愤怒:“我不过是想看看他而已,你大可不必这么防着我。”   她已经一口咬定宁浅浅是故意的。宁浅浅感到好笑,自嘲而无奈。   “宁晓,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给她拦下一辆车,“早点回学校,他目前死不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只要长大了,才有资格谈爱不爱。”   一天下来就像打了一场战,从设计院到医院再到宁晓,没有人肯给她喘息的机会。躺在床上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痛,闭上眼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渗进枕巾里。   第二天用遮瑕霜武装成一个神采奕奕的上班族。先是挤公车再挤地铁,一个多钟头才到设计院。其实她也想过在设计院附近找房子,但目前也不知道能在那里待多久,只好把这事给搁着。小姜也跟她说过设计院有员工单人宿舍,不过挺偏僻的,出来公交站都几乎要走半个钟头,然后再地铁,算起来比她住的地方还要远。   她刚坐下小郝就丢给她一份资料,“CAD建模和3D建模会吗?”   建模是学设计的最基础的课程,平时在学校教授布置作业的时候也要求有总图,各建筑平面、立面、剖面图。当然还有是CAD、3D建模。   “你把这些平、立、剖面图做成效果图,吴总十点钟就要,你抓紧。”   这是宁浅浅到这里来接的第一份稍微正式的工作,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但翻开一看,就懵了。   这是一份大型的工业园规划图,面积与难度比她之前任何一份都要来得大来的高。况且只有两个钟头不到就要做出整个工业区的效果图,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郝瞥了她一眼,“服务器上已经录入了你的个人账号,图纸和资料可以在K、L盘调,M盘存放全部专业图纸和文件。做完后要注意分类保存,用Arch(建筑)、Struc(结构)、Hvac(暖通)、Slte(总图)来识别。存档的文件都是共享的,所以弄混的话会很麻烦。”   他语速很快,完全没有给宁浅浅反应的机会。她只能尽量将他所说的东西一一刻进脑海。   第一次接触这种专业的系统,显得很手促生疏,就连调个文件都要费上好些功夫。待她终于有些上手了时,吴总却走了过来,跟小郝说:“小郝,豪瀚的效果图现在就拿给我。”   小郝扭头看了宁浅浅一眼,然后惊叫:“小宁,豪瀚的资料昨天中午都交给你了,你怎么现在才做了这么一点?”   宁浅浅一听懵了,这份资料明明刚刚才给到她手上的,怎么成了昨天中午给的?   “不是……”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吴总打断,他冷着眉目,大声斥道:“你干什么吃的!一幅效果图都要拖了这么久,我留着你有什么用?!”整个办公室里回荡着他的斥骂声,有不少人斜眼过来看热闹,都有些幸灾乐祸。而小郝则一脸坦然,装模作样将资料拿过来,“吴总,这都怪我没有好好督促她。你稍等一会,待会我就把效果图送到你的办公室。”   宁浅浅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么丢脸过,头越垂越低,脸上又热又红。上班第三天,她经历了职场的第一个规则,被人设计成了炮灰。   她深吸了口气,将委屈和恼怒齐齐压下,轻声对小郝说:“我只是一个新人,你大可不必这样打压我。”   小郝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绝大部分人都留不到二个月以上了,面对这样的同事,没有忍者神龟那种强大的忍者气质是不行的。而终于熬过来并留下来的全都成了麻木不仁的血蛭,心中丑陋而狭隘。所以和他们这些人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不过,这倒是激发出了她那不服输的劲头,他们越想她收拾铺盖走人,她就越要在这里站稳。   她必须面对现实,没有蔺沈庇护的现实,她只能靠自己。   心里荡起一腔热气,勇气能使一个人精神焕发,腰背也跟着挺直。她丢掉所有的悲观心态。将丢到一旁的资料从头看起。在学校制图是纸上谈兵,并不是太规范。而现在却不同,因为以后从她手上出去的图纸会建成真正的高楼大厦房屋庭园,所以对每一个细节的处理都要精确到精细,丝毫马虎不得。   若是把整颗心投入进来,时间就变得如流水一般,淌得飞快。午餐后,她就被吴总叫进他的办公室。这次他没有坐在老板椅上,而是撸起袖子坐在茶几前泡茶。   他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宁浅浅有些受宠若惊,他这算什么,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吃?   吴总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手上仍是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茶具,“懂煮茶么?”   “略懂。”   “煮茶时第一道茶是不好喝的,涩压过香,所以大多数人会将第一道茶倒掉。”他煮茶的手法纯熟,不紧不慢,倒有些不像他暴躁的性子。他将一副色泽清亮的茶汤端到她面前,“顶好的云雾,我自己培炒的,试试味道如何?”   她抿了一口,入口清淡茶香,有些甘润,慢慢的划下喉咙,很顺,没有涩感。的确是好茶。   “其实做人做事跟煮茶是一样的,开头难免受些波折,因为不够悠绵醇香,才会被抛弃。但如果没有之前的洗尽铅华与苦涩,又怎么会有后面的让人戒不了口的醇香呢?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宁浅浅再一次重新审视这个男人,脾气臭得离谱,也丝毫不给人留情面。但他却全然不是蛮横,不讲理,反而比他们任何人都看得深看得透。   他翻出茶几下面的遥控器,按了开关键,墙上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了整层楼的监控录像,随意切换镜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包括小郝给她资料时那一幕。   宁浅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明明知道真相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难堪,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里的电子监控系统都是隐蔽的,除了我之外没几个人知道。刚刚我之所以不戳穿小郝的谎言是因为我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事实证明一个毫无团队精神的人是难以担大任的。”   宁浅浅心里很不痛快,他测试手下难道就要拿她当炮灰吗?   吴总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又是一笑,“你上班第一天我就说过我不留废物。剔除残骨,换新血,是我的原则。招进一个人,自然有个残品被剔除出团队,所以进来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因为新进员工随时是替代他们位置的人。明白?”   宁浅浅听得心惊肉跳,来一个新人就换掉一个旧人,难怪办公室的气氛才能那么紧绷,敢情都不是在工作,而是都在害怕被人解雇?她突然觉得他这个人特别残忍,难道他完全没顾及别人的心里感受吗?   “在这样的环境下根本做不出好的作品,只会将这种竞争一轮又一轮的恶性循环下去,人心都散了,又怎么能称之为团队。”   吴总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颇软柔的女孩会掷地有声的反驳他。从他任职总设计师之后,从来没有人对他提出过类似这样的观点,这倒让他有点新奇。   “有竞争才有进步的动力,优胜劣汰,我要的是精英。”   宁浅浅冷哼了一声,“你要的是人形机器,你已经将他们的行为模式固定了。如果说他们用五分的热忱度来工作,那么将会用十二分的心来防备别人和上司。你觉得这样值吗?”   吴总笑了起来,“倒是挺有趣的想法,也有几分道理。你回去之后写一份报告给我,就按照你的想法写,我有时间研究研究。”   宁浅浅有些傻了:“咦?”   “做设计的人讲求的是思维创新,不好的东西要剔除,好的理念和想法当然要传承,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从吴总办公室出来,她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他这人不但善变还很难琢磨。但还是利用下午的空档,将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的写成了报告,交了上去。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打开家门一看差点以为进了贼,宋昭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回来啦,等等,马上就可以开饭。”   之前租房时她怕丢三落四忘带钥匙进不了门,就配了一把放在宋昭然那里。没想到她今天这么有兴致来给她当厨娘。   原来紧绷的神经瞬息放松了下来,抱着宋昭然乱晃,“宋宋,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宋昭然拍开她的手,翻锅里的菜,“少来,一身味儿,赶紧去洗洗。”   原罪 第99章   当晚宋昭然没有回去,两人挤到一窝,长叹短嘘。宋昭然无意找工作挣钱,不过偶尔也会帮温凡打理一些事情。宁浅浅感慨职场风云色变,讲这些天以来发生的种种。宋昭然默默的听着,很少搭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温凡的事情?”宋昭然侧过身面对着她,“其实温凡是我大妈的弟弟,也是我名义上的舅舅。对了,我爸爸是入赘到我大妈家的。”宋昭然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十三岁那年父亲把我带回温家,所有人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受人欺负时只有温凡会站出来,会温和的跟我说话对我笑,那时温凡将近大学毕业,他大我整整十一岁。一直以来温凡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我无法拒绝的地步。前几天他说要跟家里人摊牌,可……他是我舅舅啊……我不敢想象温家人知道这一切将……”   很少看到宋昭然这么无助脆弱,她也从来没有向她坦白过这一段。如果不是太过辛苦,或许她对谁都不会透露半分吧。   “温凡看上去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或许他心里有计较也说不定。”   宋昭然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尽管宁浅浅知道自己的说辞是多么苍白无力。说到底,宋昭然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断,她从来不是那种摇摆不定的人。   宋昭然苦笑,他们今天又为这事大吵了一架。认识他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跟任何人红过脸。这次他的态度很坚决,甚至专横,完全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其实她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这或许跟宜智深有关系。   “宜智深来找我,刚好在酒店被温凡看到。”宋昭然长叹了口气,“他或许觉得我跟宜智深纠缠不清,余情未了吧。”   宁浅浅忽然认真的看着她:“宋宋,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忘不了宜智深?”   宋昭然呼吸一噎,半晌没有说话,半晌才说:“他是我唯一一个深爱过的人。”   “那温凡呢?”   “他……我也不知道。浅浅,或许人都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总觉得不能甘心,而得到的东西却常常忽视。温凡,在他身上我无法感受到恋爱的感觉。他是岁月沉淀的古玉,只有懂得鉴赏的人才能发现他的宝贵,而我明显修为不够。”   “所以,其实你心里面早已做出了选择,你还是选择宜智深对不对?”   宋昭然不说话。   “宋宋,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以用来等待?或许有的人,因为一念之间的错过,就是终身抱憾。温凡他很爱你,即使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或许不能给你怦然心动或是轰轰烈烈,但这种男人却是美酒,越陈越香。宋宋,我知道我说这番话不合适,可是我比谁都更希望你幸福。”她眼眶有些热,“不是谁都能光明正大的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的。有的人的幸福是偷的,即使很快乐,也摆脱不了那层阴影。前有因后有果,快乐过后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后面那一段明显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既然那么幸苦,为什么不成全自己?那些旧事只不过是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由你来背负。”   宁浅浅摇头,将苦涩咽进心底,“这是命。”   那一夜两人都失眠。   时间过得飞快,一周划过去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要说有痕迹的话,就是她正式加入了项目组,而一周内她被吴总抓包了无数次,被骂得狗血淋头。只有当一切成了一个常态,或是说随着她的脸皮越来越厚时,她能够足够淡定的在他骂声中,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小郝忽然提出辞职,这个消息一传出,办公室的气氛明显松了口气。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冷淡。小姜感慨,“周期病终于痊愈了。”   大家开始不再在办公室待那么长时间,有些能带回家做的工作都搬回了家里。所以往往她下班时,人都已经走光了。当然,她并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真正风雨无阻的无知工作狂是吴总。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自虐趋向,也不知道他女朋友怎么受得了他。   周六一宿人终于都聚在了一起,然后决定上美食斋大搓一顿。   参加工作那几人用粉底都掩饰不了那种疲态,各自说着自己的XX主管,一副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劲头。夏木的脸色犹为差,她每天在各个楼层之间来回转,参加没完没了的会议,翻阅那些让人犯瞌睡的方案资料。   “夏木,你以前不是不爱吃酸的吗?怎么今天净挑酸的吃?”   卫小阳这么一说,宁浅浅她们也注意到了,都有些奇怪。夏木茫然着一双眼,“有吗?”然后自己往桌上扫了一眼,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敢情是最近应酬时大鱼大肉吃多了?”她咬了一下筷子,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现在我老爸每逢应酬都拉着我去,无聊死了。”   一餐饭吃下来夏木频频喊困,后来走出美食斋大门时她竟然当场吐了。不但夏木愣住,就连她们都怔住了。   她牵了牵嘴角,“应该是……感冒……有点不舒服。”   宁浅浅最先反应过来,拿水给她漱口。宋昭然死紧着眉头,若有所思。看到宋昭然这副模样,夏木越加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而恰时一辆车在她们身边停下,夏木一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拔腿就跑。   “木木,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蔡傅将她逮住,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夏木不停的挣扎,眼睛里已经含了一层泪光,“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   蔡傅咬了咬牙,“木木,听话!”   “你丫的王八蛋,放开我!”夏木娇蛮的性子上来了,对蔡傅拳打脚踢,似乎恨极了的样子。这倒把她们几人弄糊涂了,这才短短几日不见,夏木和蔡傅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了?   “教授,夏木现在很不舒服,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的抓着她?”   蔡傅一怔,手上的力道松开了些,“哪里不舒服?”   夏木趁机摆脱他的钳制,躲到宁浅浅和宋昭然后面,“不用你管!”   “木木不要闹了,我们去医院。”蔡傅声线温和了许多。夏木听到去医院像炸毛了的小兽,“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滚!”   她们几人都愣住了,跟夏木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歇斯底里的。   夏木吼完之后猛地捂住嘴,撑着柱子开始吐,最后脱力缓缓往后倒,蔡傅眼明手快将她接住,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车子,发动车子离开。留下她们三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之后夏木一直没有消息,后来打到她家里,夏妈妈说夏木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养。这才放下心来。   最近设计院接到了许多委托,吴总破天荒给了她一项独立的项目,环中有一片老房子拆迁,改作商业大楼。其实如此大任宁浅浅心里头既害怕又没有底。毕竟之前她都是帮忙打打下手,做做效果图,没有单枪匹马的单干过。   吴总后来吩咐,“有什么不懂直接找我。”四面八方莫名其妙的目光往她身上扫射,犹如芒刺在背。   这么一来,她的直接搭档不就是吴总本人?这算是设计院有史以来的前例。宁浅浅背脊发凉,所谓表面上看上去的好事未必是好事,她曾经被他设计当过炮灰,现在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引起非议,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敢情她又是当炮灰的命?但无凭无据她实在没胆跟他理论。   接到任务后丝毫不敢怠慢就着手开始做设计策划,与客户端沟通,在吴总恶言相加中方案一次一次的翻新,但仍达不到他的标准,她不由有些气馁。   带着被批斗的一无是处的设计策划回到家,还未进门就接到了关枚的电话。   有的时候她觉得许多事都是事与愿违的,你偏偏不想面对,极力逃开之时,它却总是能找到你,然后缠着你。比如关枚的电话,比如关枚在电话里苦恼的说,蔺沈在绝食。   原罪 第100章   宁浅浅推开那扇房门时,一个马克杯劈头砸来,如果不是她躲得快,头上估计已经见红了。   “滚出去!”蔺沈暴戾的吼道。   房间里拉得严严实实,扑鼻而来的浓烈酒味。她一打开灯,坐在地板上靠在床尾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房间里凌乱不堪,空酒瓶子随意摆放,一屋子的东西几乎被他破坏了大半。她紧皱眉头,那群人没脑子吗?这样还让他喝酒?   “蔺沈,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蔺沈身体微僵,缓缓抬起脸,但眼睛仍不能适应太过刺眼的光线,微眯起眼,眼眸里亮光一闪而过,随后脸色越来越阴沉,“你还来干什么?”   不到十天,他明显削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双颊都没什么肉了。这么脸一绷,显得更为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关枚说你在绝食,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她讽刺道。   他眼色一暗,怒意礡发,“非常抱歉没有让你称心如愿!”   “客气。”说罢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他脸色微变,捉住她的手,微愠:“你做什么?”   “还怕我兽性大发不成?放心,这副病恹恹的身子骨,我没有一点性趣。”   蔺沈脸一下就黑了。但好在之后乖乖的没再轮动,由着她摆布。   她剥下他的衣服,看到绷带上印着明显的污血印子,想来是许多天没有换过了。她不由气恼,他非要这么折磨自己才心甘吗?这是枪伤又不是别的,引起病变怎么办?他怎么可以这么我行我素,一次又一次用性命威胁她妥协,可该死的次次受用。   她沉着脸让林管家准备好热水和消炎生肌的药,消毒的碘酒和干净的纱布。   伤口像是被水泡久了一样,周边的血都开始泛白,应该是捂出来的。碰一碰还会流血。她将碘酒擦在上面时,他的肌肉绷了绷,很浅的抽了口气。   活该!谁让他没有一点作为一个病人的自觉。烟酒不忌,难怪会好得那么慢。或许带着点泄愤与惩罚,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许多。他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却并未阻止她的动作,而是闷声说:“谁让你说走就走。”   这怎么就变成了她的错了?但瞧见他眉眼间透着那一丝委屈,所有的话都梗窒在喉间,骨碌碌地滚进了心底。叹了叹:“是你让我滚的,幸好没滚远,不然就不会再滚回来了。”   蔺沈不语。   换了皱巴巴的床单和被子,让人收拾了一屋子狼藉,然后由她亲自侍候大老爷用餐。   病情能让一个强硬的人软化,把蔺沈变成一个难缠麻烦的人物。把饭菜端到他面前,他将头扭到一边,不吃。非要她一勺一勺的喂,而且跟吃不饱似的,吃完米饭要粥品,吃了粥品要甜点,不折腾她似乎骨子痒似的。   她生气,他就板着脸在一边装死人。这还不够,她说要回去,他就开始摔东西,把漱园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这大爷吃饱喝足就有力气折腾了,宁浅浅开始痛恨自己的心慈手软,如果早知道他会打蛇随棍上,非要将他再饿上几天才好。   关枚手脚麻利的把她的行李全部打包送到了漱园。然后悲戚的说:“宁小姐,你看看我的胳膊肘儿,都是给大哥折断的。你就行行善,救救我们吧。”   看着一屋子期冀的目光,她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之感。   她给他放好水让他去洗洗,嘱咐他只要伤口不要沾到水就行。然后自己去客房洗漱。谁知她洗完之后刚打开门,就看到蔺沈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自然没有好脸色,“你站在这里干嘛?怎么还不去洗澡?”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从保姆晋升到他老妈。   “受伤,洗不了。”   宁浅浅无语,他又不是手臂受伤,几时变得这么娇贵了?无奈,只好把他推进浴室,“你在这待着,我让林管家给你洗。”   谁知刚说完他就瞪了她一眼,径直出了浴室,往床上一躺,一副不愿搭理别人的样子。宁浅浅简直有了杀了他的心,他在那别扭个啥劲啊?!   “去洗澡。”她戳他。   他一动不动:“不洗。”   “你到底去不去?”她咬牙。   “不去。”他依旧很淡定。   宁浅浅深吸了口气,她觉得他和她的智商在退化,正朝着弱智儿童一路狂奔。   “好啊,你爱洗不洗!”放完狠话她只走了两步,就听到他细微的闷哼声。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到他蜷缩着身子,一脸痛苦。   好吧,她认输,她认输还不行吗?   扎起头发撩起袖子,亲自为蔺大爷宽衣解带,服务到家。他倒是不满足,说身上发痒,她就厚着脸皮给他上抓下挠;他又说躺久了没运动身上痛,她就卖力的给他捏;好不容易这两项侍候好了,他又说刚才挠挠捏捏出了汗身上黏黏的,要重新洗过……怒!被汗湿身上黏答答的人是她好不好?   一开始面对着这么一个赤条条的男人的确有些难为情,但后来直接无视眼不红心不跳,只想着赶紧把这大爷侍候舒服了,她好去睡觉。那份被批得红碜碜的设计策划还躺在包里装死呢。   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他又在为穿哪件睡袍和她闹分歧。   事先给他准备的浅灰色浴袍他不肯穿,她实在有些恼了,哪里有人会这样闹的?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她硬是要让他穿上,可他偏偏冷着脸不领情,躲着她的手。他将近比她高了一个多头,在身高上她明显有些吃亏。所以要接近他的身高几乎是用跳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地板砖上滴到了沐浴露,打滑。她一滑就扑倒在蔺沈身上,然后两人双双落水,浴缸里水花扑腾,还是蔺沈将她捞上来的。   她撑在置物架上喘气,余光却瞥到蔺沈直勾勾的盯着她。喉结还上下滚动了好几下。她察觉有些不对劲,往下一看,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身上穿的睡衣是比较轻柔的料子,一沾水全贴在身上,跟没穿衣服一样。而这样若有似无若隐若现的感觉,却更为惹火。   她退开了些,扯了块毛巾裹在身上,支吾的说:“我去……找找有没有其它浴袍。”   他伸臂一拉,将她捉进怀里,胸膛火热,她的脸也热烘烘的。她清楚的感觉到他那处的变化,更为惴惴不安。   他的手不规矩的在她腰身上抚过,引起一阵颤酥。她用手抵制着他越贴越紧的身体,“你……那个你不是受伤了吗?激烈运动不好。而且刚刚还不能洗澡来着……”   “那得看是做什么事。”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精准的堵住了她的嘴。   她无语凝噎,男人啊果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刚刚还娇弱得连澡都洗不了,可一想到那种事,神龙活虎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毫不犹豫的剥光她,手臂一抬把她拦腰抱起,那力气可一点都不含糊。反而将她吓得心惊肉跳,生怕他的伤口裂开,动也不敢动,完全是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伤口会感染……”她还在据理力争。他却无视的很彻底,自个儿享用身下的美味大餐。   “专家说这种事做多不但对身体有亏损,而且还会贫血……”她开始胡言乱语,专家的话他总不会不屑一顾吧?可是对于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来说,天生老子的话都等同放屁。所以蔺沈皱着眉头很忍耐的说:“有力气说些有的没的,不如自己动。一举两得,你也可以不用担心伤口裂不裂开这个问题。”   宁浅浅咬牙:XX!   然后变成了女上男下……   最后她精疲力竭的趴在蔺沈身上时,她觉得奴性这东西真的很可怕,男人XX起来更可怕!   浴室里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滴滴哒哒的滴着水,水声经过空旷绕音,就像打在心头上一样清晰。怀里的女子蜷缩在他怀里,睫毛和呼吸刷着他胸前的皮肤,很痒,似乎痒到了骨子里。   可再亲密,对她来说,他仍旧什么都不是。她心里面那个人谁都替代不了。因为没有谁争得过死人。况且,那个还是她从始至终爱着的人。   原罪 第101章   第二天赶到设计院时,她迟到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进吴总办公室,被斥了一顿之后,他伸手跟要设计策划。她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应付,就据实说了,还没有改好。本以为会引来一顿好骂,谁知他却拎车钥匙,招了招手,“在这闭门造车也造不出什么好车。我们去中环看一看,或许会有新的idea?”   吴总的车看上去很粗糙不够精致,但底盘很高,估计上山下地都不成问题。她坐在副驾驶座,看到后视架上挂着一个平安符,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于是好奇的问:“你女朋友给你求的?”   吴总倒着车抽空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你也给男朋友求过?”   的确是求过的,不过现在随同林嘉南的骨灰一同埋进了地底下。读高中那会儿,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总想在喜欢的人身上贴身留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时老城区的香山寺香火鼎盛,每天求婚姻求学业求生财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她和钟了珍随主流,两人一人求了一个平安符。在林嘉南生日那天她扯了几根头发塞进平安符时,然后趁他不注意,塞进他大衣口袋里。第二天上课时就看到他领子后面露出小半截红绳,心里乐了许久。就连面对讨厌的蔺沈也和颜悦色了几分。   想到这些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嗯。吴总的女朋友一定很爱你。”只有对爱的人才会送那么诚心的礼物。   吴总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我们一起长大的。你,和男朋友住在一起?”   她愣了愣,他的目光往领一扫,她顿时面红耳赤,拽了拽领口的衣服,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敷衍的笑了笑。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她却有些尴尬,毕竟被上司看到这些,总归是不大好的。况且,她肯定蔺沈十之八九是故意的,明明提醒过他她要上班让他注意点,他偏偏弄得像昭告天下似的。   中环离设计院挺远的,行程大概要一个钟头。吴总没开口的意思,她也想趁机小憩一会。   吴景色一侧脸就看到副驾驶座的女人睡得正香,几缕刘海遮住眼睛,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微敞开来的衣领里仍能看见斑驳的红印子。他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的确是一个美人,可是美人何其多,怎么就招了他的眼呢?想罢掏出电话,拨了过去,对方一接通他就说:“你的美人正在我车上酣睡呢,看上去的确很秀色可餐。”   “吴景色,我让你关照她可不是让你打她主意。你带她去哪呢?”   吴景色啐了一口,嬉笑骂道:“一个宝姝已经够让我头痛。不要说我不告诉你,人家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看样子正处在甜蜜恋爱期。我说你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呢?”   那头顿了顿,“这个你不用管,你守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别说做兄弟的不提醒你,不许打她的主意,明白?”   “好了,看看你这发情猴子的蠢模样,当初看到那些洋妞也没见过你这么激动过。”   吴景色和他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又侧脸看了宁浅浅一眼,有些莫名的笑了笑。   设计院里所有人都喊他吴总,因为知道他真名的人少之又少。其实他对吴景色这个名字是真的很不待见。听外祖母说,母亲刚生下他时,外祖母就让外祖父给他取名。外祖父有老年痴呆,这天他倒是意外的坐在院里子望着外边的一片的枫树林,含糊不清的吐了三个字:景色好。   于是就成了他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他没少被人取笑,在朋友圈里,一提到‘色色’就知道是他本尊。   宁浅浅一路睡到中环,直接在那些旧居民楼前停下。其实这以前也算是老城区的一部分,只是后来周围起了许多商业大楼,带动了周边的发展,而这片旧房子夹在这里面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拆迁工作已经正在进行,一幢幢楼房在灰土中倒塌,就像在抹杀一段时光和过往一样。几年之后,这里一片都将是商业密集区,是否还会有人记得曾经的小落院,那一颗颗白槐树,还有小街巷里好吃的小凉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难过。踩着曾经过来的人常常感慨如今的都市变成了钢铁森林。可当过去的梦被一截截斩断,连根拔除之后,蓦然回首,才发现这一切的后果都是在自己手中造就成的。   “我四处都闻到铁锈水泥的味道,你说我们像不像侩子手?”   吴景色有些不明白这个女子的意思。只听她又说道:“中环其实是很多人记忆中一个很难忘的地方,不过吴总你不在S市长大,估计不会知道那么多。那里面有一条八十八街,俗称平民街,里面有很多便宜又好吃的小吃,街边有小凉面,烤串,广式粥店……以前我和朋友常来,可以淘到许多稀奇古怪好玩又新奇的东西。”   吴景色不太懂女孩子那种细腻的心思,“这边重新规划,商铺还是照开,有更整洁干净的八十八街难道不好吗?”   “以前的八十八街,抬头就可以看到浩瀚的天幕,顺手就可以抓到树枝上的叶子。那是种自由的感觉,而不是靠设备控制冷暖,用那些没用生命的东西来装点摆设的商品铺。”   “自由的感觉?记忆?”吴景色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眼睛一亮,拉着她便上车,眉宇间极少出现这种兴奋的神色,“这次的主题就用‘时光里的记忆,自由随心’。回到设计院你立马收集关于中环和八十八街近数十年的变迁的文字和图集,做成PPT。我会在这几天之内将画纸做出来,效果图和编制工作由你来安排,明白?”   一回到设计院他们就立马分开工作。吴景色一般在灵感涌泉画图时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不然会死的很惨。所以当他拉下他办公室里所有的百叶窗,反锁上门时,办公室自发自觉的降低了交谈的声音。   弄完PPT已经是将近十点,期间她冲了数杯咖啡提神。但内心却是激动万分的,那些旧照片仿佛有情感般丝丝的融进她的身体里,吴总会加入这些元素是最好不过了。   她给吴总留了便条,就下班了。   一走出设计院,大门口就停着一辆颇为眼熟的车,司机从车里钻出来,恭敬地在车前站着:“宁小姐。”   这时保全室里的人已经开始探头探脑了,她唯恐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传闻来,只有迅速的钻进车里。车子调了个头,朝着回漱园的方向开去。   一空闲下来胃开始一阵更甚一阵的抽痛。她才惊觉一直忙到现在竟连中餐和晚餐都没来得及吃,又空腹喝了那么多杯的咖啡,难怪会犯胃病。如果待会回去给蔺沈知道她没有按时吃饭还喝咖啡犯胃病又该发怒了。   她让司机将挡板打上去,在包里翻出许久没吃的胃药,一口气吃了平时一倍多的量。   回到漱园苏妈就迎上来,将那些什么汤汤水水都摆上了桌“小姐,我去叫先生下来用饭。”   宁浅浅有些惊愕,“都这么晚了,先生还没有吃饭吗?”   吴妈笑眯眯的说:“先生说等小姐回来后一起吃,没想到一等就等到这么晚。”   宁浅浅不由有些内疚,蔺沈从楼上下来时,她亲自给她添好了汤,“以后我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先吃。”   蔺沈抬眼看了看她,眉头又轻轻的皱起,“你很忙?”   “最近接了一个新项目,正在赶图纸。过些日子应该会好点。”   他不再吭声,只是抿着唇,明显有些生气。   蔺沈吃完饭先一步上楼,她吃得很慢,因为胃不舒服,但又不想被人看出异样来,只好面无表情的强忍着。   她一进卧室蔺沈将她推进浴室里,浴缸已经注满了水,还洒了一些花瓣。她惊讶的看向蔺沈,他则冷着一张脸,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衣服剥光,抱进浴缸里。   浴缸是按摩型的,缓缓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再伴随着淡淡的宁神的香气,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蔺沈侧坐着轻轻的揉着她的肩膀和颈,然后洗她那头长发。他的表情很冷,甚至称得上恼怒,但动作却十分轻柔,怕伤着她似的。   她完全放松享受着他难得的温柔。心里忽悲忽喜,不知不觉竟流下泪来。   ***   原罪 第102章   关于工作,在两人之间是一个禁忌。就像一条引火线,只要一点燃,随时会引爆。所以他尽管不悦,甚至恼怒,却没有之前那么中气十足的驳回。   或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她不消片刻就沉沉睡去。但半夜身体却开始不对劲,胃部痉挛,疼痛万分。身上的冷汗没停止过,即便是咬紧嘴唇仍止不停颤抖。她原来想起身拿胃药,但下半身似乎已经麻木失去知觉,僵硬的像装在身上的零部件,仿佛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   蔺沈半撑起身子,触手之处全是黏湿,很冰冷。睡意顿时全消。打开灯,见她满头大汗嘴角留有一缕血色,牙齿在 唇上咬了几个血印子。怕她咬到舌头,就用力掰开她的牙关,谁知她转而一口咬住他的手。力气之大,牙齿都要陷进肉里。   蔺沈只是抿了抿嘴唇,没有推开她,然后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区伯伯,麻烦你来一趟漱园。”   凌晨二三点,漱园上下灯光大亮,所有人都忙作一团。   宁浅浅几乎失去了意识,浑身颤抖,牙齿一寸一寸的陷进蔺沈的手掌里。   一个老人家的车刚在主屋门前停下,就被连拽带拖拉进了屋里。蔺沈抬起头,脸上难掩焦急,“区伯伯。”   老人把医药箱放下,往床上扫了一眼,然后打开医药箱,当先给她注了一针镇定剂让她镇定下来。宁浅浅缓缓松了口,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老人面容看上去很冷肃,瞥了蔺沈的手一眼:“要不要处理一下?”   蔺沈摇头,“区伯伯,她怎么样?”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老人家很尊敬。   “再空腹喝咖啡,我看她还能有几条命来折腾?”老人冷声说,然后手脚麻利的开药。   蔺沈皱眉:“咖啡?”她平常都不会喝这种有强烈刺激性的饮品。   见他脸色不好看,老人将药片搁在一边,“打算结婚?”   蔺沈没料到老人会这么问,愣了愣,摇头。老人闻言神色缓和了些,“小蔺,你怎么这么糊涂!她是宁家的人!”   蔺沈脸色顿时冷肃了几分,“我知道她是宁家的人,那又怎样?”   老人冷笑:“那又怎样?蔺沈啊蔺沈,如果让她知道一切你说她会怎么样?你把她留在身边,就是留了一个祸根!”   蔺沈脸色刷得白了,拳头不自觉攒起:“她不会知道的,蔡叔已经死了。”   “孩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辈子吗?即使瞒得了,你呢?会过得安心吗?”老人顿了顿,目光渐渐锐利:“还有,你能对得起你父亲吗?”   蔺沈猛然转身盯着窗外,“区伯伯,我不该找你来的。”   “但你却想得到我的认可。”老人一语戳穿,“我是不可能认可你们的。这一切都是命,生来就注定好了。如果你还知道分寸,就趁早放手。你父亲托我照看你,我就不能辜负你父亲,所以近期我不会回意大利。”   老人坚定自己的立场。   “区伯伯,太迟了。”   他的声音很轻,染了几许绝望。当初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然后后悔、恼恨、逃离,但通通都没有用。他心里住着一只兽,非要用她来舔喂才不会嚣张而出。如果可以……他宁愿和她不曾遇见。   只是,人生不存在如果。   老人神色柔和了些,眼里有一抹疼惜虽然他一直身处国外,但蔺沈的一举一动他却了如指掌。这些年他的苦他又岂能一点都看不到?   “这也不全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她。只有她脱离了这是非地,她这一辈子都会和所有平常人一样度过一生,对你对她都好,不是吗?”   “区伯伯,其实就算你不认同我们也没关系。我和她注定是要捆在一起的,要么一起升天,要么一起下地狱。这就是我的决心。”但如果她敢欺他瞒他,他会亲手杀了她。   老人气得拂袖而去。而蔺沈却在窗前站了一宿。   第二天宁浅浅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还以为半夜胃痛只是一个梦境。   蔺沈不在,一屋子也静悄悄的,但餐桌上摆好了早点。她吃了一点,就拎着包上班去了。   她习惯性的带一些早点到设计院分给大家,的确有一点拉拢人心的嫌疑,她不否认。但绝大部分原因是他们这一群男人似乎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早早就开始工作。她给吴景色留了一份,但估计他还在画图纸,就不敢去打扰。   将近午餐时吴景色才从办公室出来,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估计是赶了一个通宵。这种死命的工作让她颇咋舌。   中午和小姜一起吃饭时就听她说:“吴总一工作起来跟不要命似的,也难怪会在短短三年间升到总设计师。”然后忽然神秘兮兮的朝她眨眼:“吴总对你挺好的啊。”嘿嘿笑了两声,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   宁浅浅早知道他们会想歪,解释只会越解释越乱而已。所以只是笑了笑:“你可别瞎说,被吴总女朋友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小姜摆手,“吴总的女朋友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不会知道啦……呃……”她眼睛盯着一处,饭都忘了咽。随即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女子高跟鞋节奏分明,在她们桌前停下。   小姜结结巴巴:“谢小姐……”   那个女子烫着卷发,十寸高跟鞋很精致,衣着考究,不过眼眉有些凌利,看起来不太友善。她在目光在宁浅浅身上颇无礼的扫来扫去,“你就是那个宁浅浅?”   小姜朝她使眼色,宁浅浅心里咯噔一声,敢情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她来势汹汹的样子,看来不太好应付。   “我是宁浅浅,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谢宝姝看认准了主,端起宁浅浅饭盘里只喝了一半的汤,迎面泼了上去。   整个食堂顿时消了声,都停下来看着她们这一桌。   小姜慌张的站起来,用纸巾去擦宁浅浅脸上的汤渍,“谢小姐,你怎么随便往人脸上泼呢?”   谢宝姝没有一丝惭愧的神色,趾高气扬道:“这次是汤,下次难不保是硫酸!我谢宝姝的男人们这群贫贱下人也配肖想吗?”   一直沉默的宁浅浅终于说话了,不亢不卑:“谢小姐,我看你是误会了。我和吴总只是同事,没有别的。”   “那只狐狸精会承认自己勾人?”谢宝姝刻薄的用尖尖的指甲指着她:“小婊子我奉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否则——”   “否则怎么样?泼妇骂街还是泼人硫酸?”吴景色不知几时站在她们身后,眉目冰冷。然后扫了眼热闹的众人,冷声说:“很好看是吧,过来看个饱啊?”   大食堂的人顿时走了大半。   吴景色将一块条纹手帕递给宁浅浅,“擦擦。谢宝姝,你回去!”   谢宝姝对吴景色有些畏惧,但知道输人不输阵,至少在情敌面前更不能胆怯,“我不回去!吴景色,你得给我个交代!”她挺直腰杆。   吴景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外面托:“还嫌不够丢人是吧?你整个就是一泼妇,你这辈子没有投胎成警犬实在是可惜了。”   他们俩倒是一个比一个刻薄。   宁浅浅擦干净脸上的汤渍,但仍觉得油腻,不止头发脏,衣服上也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污渍。   小姜朝两人离开的方向扁扁嘴:“你不要放在心上,谢小姐每次听到关于吴总的传闻,就会过来闹上几次。大伙都见惯不怪了。”   宁浅浅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番,心里不是不愤怒的。她清清白白的名声,如今硬是沾了一身腥,放谁身上,谁都会郁闷。但那个毕竟是吴总的女朋友,她再愤怒也得忍着,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学会不是所有事都能随心意而决定的,有的时候低低头,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从洗手间到办公室那段路,遇到的人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已经认定了她被吴总潜规则似的。   这人心这是非啊,果然是不容小觑的。她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被吴总叫进了他办公室。其他人的目光便若有似无朝她扫来。   原罪 第103章   她敲开门进去,吴总和谢宝姝都在,背对着门口还坐着一个男人。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吴景色朝对面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就笑眯眯的转过头来,竟是容榷。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容榷,你怎么在这儿?”   谢宝姝猛地抬起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   容榷站起来拨了拨她的头发,斜了谢宝姝一眼,“谢宝姝,我终于知道色色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可真对得起受得那十几年教育啊。”   谢宝姝被他夹枪带棒的话气得不行,但却不大敢反驳,呐呐的说:“谁让吴景色不讲清楚……”   “吴景色让你去死,你也不见得真的就去死了。”   吴景色看谢宝姝快哭出来,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不想让她太难堪,于是就打了圆场,“好啦容公子,再说就过了啊。”   宁浅浅终于理出了个头绪,“你们认识?”   容榷只笑不语,跟吴景色挥了挥手,“借用你手下半天。”就拽着宁浅浅的手往外拖。   “你干什么呢?”她怒道。   “为你上司赎罪啊。所以今天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我还要上班……”可惜没人听。   容榷的车大喇喇停在大门口,十分骚包。他将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挂档踩油门,车子嗖得飞了出去。   她终于得空问:“你和吴总很熟?”   他弯着眼笑:“何止是熟。在国外时他还是我的绯闻男友呢?”他颇为自得:“在美国留学时,我们住同一间宿舍,每天都在一起,各自都没交女朋友,后来关于我们是同志的传闻就越来越多,所以留学六年,女朋友没交上一个,倒是招来一打又一打的同志。”   宁浅浅觉得匪夷所思,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正常性取向真是不容易。可是回头一想,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我来设计院上班的事……”   “你可不是自作多情,我只是和吴景色认识而已。”   宁浅浅撇嘴,她要是信就有鬼了。谢宝姝一为难她,他就出现,而且还句句带刺的维护她,明显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终于投降:“好好,我招我招。你不是想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吗,跟着吴景色最合适不过了。他这个人嘴毒,说话靠吼,工作狂,跟着他准赚。”   宁浅浅无语,那学校那份推荐信有不等于无吗?亏她还被人喷了一身口水,真是不值。   容榷在市中的酒店刹住车,“下车。”宁浅浅莫名的看着他:“要干嘛?”   容榷嘲笑:“你想到那里去了?难道你要顶着这乱糟糟的形象到处招摇吗?”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上面还有一股菜汤味,再过一会儿估计要招苍蝇了,的确很不雅观。   容榷在这有长期房,所以不用登记,直接上了电梯。不过刚刚进电梯的时候,赶巧一个男人低着头从里面出来,险些撞到她,幸好容榷拉了她一把,不过那男人过去时,大衣被掀开一角,她正好看到他怀里揣着一个黑黑的东西。   她在容榷的浴室清洗了一番,穿了容榷准备的衣服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容榷,吹风筒在哪里……呃……”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是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容妈妈。容妈妈有些惊诧,但很快就热情的笑道:“原来宁小姐也在。单老将军的寿宴还早,你和大容到处走走再一起过来吧。”   宁浅浅有些摸不着头脑,单老将军的寿宴?这是什么情况?宁浅浅真正被吓到了,那岂不是又要见到那一伙人?所以急急拒绝:“阿姨,我待会还有事,要先走……”   “单老将军特地嘱咐大容要带上宁小姐你的,大容没跟你讲过吗?”   单老将军还记得她!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人家都指名道姓的钦点了,她好意思缺席吗?如此看来容榷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既然事先不告诉她就直接把她骗来了,太太无耻了!   容妈妈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让她很不自在。而该死的容榷既然给她穿他自己的衣服,怎能不让别人浮想翩翩,况且这个人还是他妈妈,能不让她羞愤么?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阿姨,你不要误会,其实我——”“宁小姐不要那么紧张,我们是民主的父母。”   宁浅浅:……还是描黑了。   容榷手里提着某女时装品牌的包装袋,看到屋里的容妈妈,一副很慌张的样子,“妈,你怎么来了?”然后瞥了宁浅浅一眼。   容妈妈暧昧的笑,打了他一下,“我又不是特地来查岗,我只是来看看你准备好了给单老将军的礼物没有?”   容榷嘟囔,“打电话不就可以了吗?”   宁浅浅觉得容榷反应太奇怪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在容妈妈面前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的模样?   他跟容妈妈在客厅里说话,她回房间换衣服。袋子里装的是一件小礼服,V领无袖设计,简单大方,穿在身上尺寸刚刚好。   她出去时容妈妈已经走了,容榷搓着下巴上下审视了一番点了点头,“不错。”然后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个包装盒,“试试。”   包装盒里的是高跟鞋和首饰,她也不客气,佩戴好之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巧笑嫣然:“好看吗?”   容榷发出赞赏有加的声音,“我的眼光不错。”   她笑得越发甜美:“是不错。”然后高跟鞋上那细长的跟就狠狠的踩在他大脚趾上。他刚刚回酒店换了鞋,拖了个拖板,现在大脚趾被细跟蹂躏了一圈,痛得哇哇大叫。   “干嘛踩我!”   “这得要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容榷自知理亏,“那次我们上演情侣档,或许太般配的缘故,让单老将军印象深刻,非要让你一起出席不可。再说,我家老爷子对单老将军那是言听计从,如果我不把你带来的话,我肯定会死得很惨。”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单老将军很是威望,所以来祝贺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单无贺亲自在酒店大门迎宾,看到相携而来的容榷和宁浅浅时,笑脸微微僵了一笑,但他恢复得很快,几乎没有人看出了破绽。但容榷看到了。   宁浅浅对单无贺有些忌惮,只是礼貌性的朝他笑了笑,站在容榷身后听他们寒暄。虽然被容榷挡住了大半个身子,但仍能感觉到单无贺若有似无的目光。这是在峡谷生还之后第一次见到他,而他的冷漠与敌意却在心头鲠直未消,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正想着就听到单无贺在跟她说话:“宁小姐,待会我可要请你多喝两杯,你可不要不赏脸啊。”   十分商腔的语调,但尾音却有些绷紧,让她无端端产生了紧张感。   她和容榷双双和单老将军道了喜,呈上礼品。单老将军笑得很爽朗,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让他们随意。   整个会场的人身份复杂,有高官也有商会,举杯交错,相谈甚欢。而平时和单无贺要好的那一伙人聚在吧台前,各自摇着一杯红酒,世家的年轻公子,扎一堆的确耀眼,吸引了一众女宾客的目光。   她和容榷过去,他们只是举杯示意了一下,然后各聊各的,容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将酒杯重重的一搁,转身走了。正式开宴,才看到他和单无贺一同出现在会场。   单无贺和单老将军在台上致辞,单无贺说话从容不迫,身材挺拔,自信而优雅,他生来就有那种天子骄子的气质。可想想这儒雅背后却是窥探和冷漠,让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开宴后容榷被拉去应酬,她就端了小片蛋糕一个人躲在窗帘后面吃。从玻璃窗望过去,这个城市灯火璀璨,仿佛将里面的吵杂隔成了两个世界。   “宁小姐也喜欢看夜空?”身后有一把好听的男声,不知几时,单无贺已经在她身后,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心理学上有安全距离一说,单无贺已经跨越了她的安全距离,所以她身体一瞬就绷紧了,很不自在。   “也?难道单先生还有朋友也喜欢看夜空?”她装作不在意,走到另一边。单无贺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举动,然后勾了勾唇:“宁小姐好像很反感我的样子?如果是因为之前的话多有冒犯,我很抱歉。”   突如其来的抱歉让她更加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惟有僵着笑脸,“单先生不用放在心上,我有些渴了,先去喝口水。”说完忽忽忙忙的要离开,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抵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吓得她仓皇逃走,连鞋跟都折断了。   她悄悄溜到楼梯间,提着坏了的高跟鞋坐在楼梯上发呆。然后打着赤脚走楼梯下楼,到外面拦的士。就在她快到漱园时,才惊觉她被容榷拖出来时包和钱包全部留在设计院。她没钱付车费。   按响门铃,厚着脸皮让苏妈出来付车费。而出来的人却是蔺沈。   原罪 第104章   蔺沈目光如炬,顿时让她莫名心虚。   只见他冷笑道:“上班?”原来上班还要穿小礼服,戴珠宝首饰。   宁浅浅知道他误会了,原本想解释,但是他心情却格外的差,压根不愿听。转身就走。   他的腿原本就长,现在步伐又大,不消片刻就和她拉开了好一段距离。随后径直进了书房,门‘嘭’一声关上。苏妈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吓得猛地缩了回去。   她站在楼梯口叹了口气,回房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敲开了书房的门,也没有进去,只是轻轻的说:“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蔺沈背对着她,背脊很僵硬,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随便你!”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一股无法逾越的距离,他专横霸道,想时时控制她的一切,不允许她有片刻脱离他掌心之外。可她是一个人,不是玩偶也不是机器,她拥有独立的人格,不可能完全毫无目标的活着。   他学不会对她尊重和妥协,而她也不愿服软迁就,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走在一起,真的很辛苦。   工作虽然辛苦却充实,最起码能让她暂时不胡思乱想。吴景色亲手操刀的图纸很快拿出来时,引来一片惊叹声。精妙简约舒适是大家应用的赞叹词,而宁浅浅却看得出,他将自在随心的理念应用到最极致,不得不佩服,他的确是个人才。   吴景色拿着草图和宁浅浅做成的PPT前往客户那边开会商讨,而她的工作就是尽快做出效果图,让客户看到最终的效果。   一整个下午都埋首在电脑前,却只做了一小部分。或许是太过专注的缘故,一站起来头有点晕沉。在茶水间原本是想喝咖啡的,但忽然想起离开漱园那天蔺沈的告诫,手一移装了一杯白开水。休息了一会,又得继续回到电脑前。但随着夜色渐深,其他同事已经陆陆续续下班了,保全也来了好几次,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只好将工作带回家里做。   叫了简单的外卖就打开电脑,调出图纸,但按了几个快捷之后,电脑却忽然蓝屏,她原来想拆掉电源重新再开机,但就是开不了机。捣鼓了半天,仍旧不行,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大半天的心血都在里面,还有一些之前收集起来数据和资料,如果丢失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实在没办法,她只好拨通了江楠的电话。江楠估计在学校,不消半个钟就到了。他对电脑很精通,不像她,是个地地道道的电白,连装个系统都学不会。   江楠在客厅里弄电脑,她到厨房烧水泡茶,不一会儿就听到系统启动的声音。   江楠用自己做的小软件扫描了所有的盘,他的眼睛向来好使,眼尖看到一串不应该存在那个盘里的目录迅速划过,他不假思索就调出了那个文件,竟是个语音文件,放得很隐蔽,如果不是专业人士,还当真检测不出来。   他往厨房扫一眼,手指却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将文件复制到自己的移动盘里,然后拔出,不动声色的放进贴身口袋里。   宁浅浅端着两杯茶出来,电脑已经登录到她专用的桌面,江楠说:“你试试看行不行了?”   江楠坐了一会聊了聊各自的近况。他现在虽然还在学校,但因口碑好,不用正式进公司也可以接到许多活来做。一个月下来,比一个大公司的小白领都赚得多。学弟学姐将他视作大神看待,同级的则和他称兄道弟,人缘很不错。而他这人有时比较冷清,私交较好的也就只有申秋了。   他说申秋最近消沉了不少,就连好不容易找到的实习单位都不想去了,一天到底窝在宿舍里发霉。   “那他女朋友呢?”那个小女生黏他黏得那么紧,怎么会让他发霉的机会。不过,宁浅浅多少存在着几分阴暗心思。谁让他劈腿,夏木那么好的女孩子他不要,喜新厌旧的人不值得同情。   江楠奇怪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   “夏木要结婚了,现在学校都传开了。现在夏木休学,蔡教授也辞了职。”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在炸的她目瞪口呆,“结婚?……和蔡傅?!”   江楠离开后,宁浅浅拨了夏木的电话,但那头却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打给宋昭然,她才说,自己也是听别人说的,现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蔡傅忽然离开学校,同时将这件事推向了高潮。说法很多,有赞成也有反对。   宁浅浅拼命回想夏木和蔡傅之间的蛛丝马迹,可他们除了比其他人关系亲近点外,甚至连恋人都称不上,这婚结的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就算夏木年纪小不懂事,容易冲动,但蔡傅心智成熟,怎么也跟着一起瞎闹?   况且,夏木结婚难道连她们都得瞒着吗?还搞失踪?   因为夏木的事,当晚效率很低,忙到很晚,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   用了几天反反复复的修改,设计终于定案,然后上交各级审核、设计验证、文件印刷、交付。   因为一个项目必须从头跟到尾,所以工程正式施工后,她每天都要往工地跑,察觉有问题或有疏漏时及时提出修正方案。虽然承包商那头有人专门监督工程进度,但这是她参与开发的第一单大项目,她尽量想做到尽善尽美。   其实对于一个应届生来说,理论知识远比实践来得少。作图时整个方案用线条呈现在画板上,并没有那种很真实的感觉。而但真正一砖一瓦的起来时,那种感觉是全然不同的。而在这同样也时时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些参数因为地势影响通通要重新校对修改,稍微有一点误差都有可能导致楼盘塌陷或是其它更严重的问题。   所以这些日子她过得战战兢兢,脑子里也装不下其他。在工地时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向现场的工程师请教,慢慢的积累了不少关于现场的经验。   容榷约过她几次吃饭,她借故回绝了。跟他在一起,难免会接触到那个圈子,而她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交集。可她没想到的是,容榷既然会来设计院的食堂和他一起吃大锅饭!就连吴景色都啧啧称奇说,容大少的平民化了。   和容榷一起吃过饭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的嘴特别刁,是那种为了享受美食的那种人,而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她认为他是在自虐。   她赶了几次未果,他无赖的搬出吴景色,她就无话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她只能待在设计院里,校对之前修改过的数据,再一一对应到图纸上。现场工程师冒雨带了文件给她签,说天一转好就要上,有些急。   那沓文件都是之前和客户工程部和承包商讨论过的。前几页是关于设备荷载的,后几页则是关于材料和供应商。材料供应商她倒没太注意,但只是有些奇怪,她只提供参考意见,不参与直接操作,为什么要她签名确认?   那看上去憨憨的工程师说:“没事的,只是给公司那边看的,如果没有专业的人员确认意见的话,公司上层会觉得有风险,不敢投。反正这些文件我们大伙也是反复确认过的,如果真有问题,我这个总负责人也难逃其咎不是?”   她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现在开发商都很敏感,如果没有过硬的专业说明,怕是安不了心。而这些文件她曾经逐字逐句的确认过,应该没有问题。   一连几天阴雨,因为要跟之前的项目,吴总就没再给她分配任务,所以清闲了许多。其他人都忙着自己的手头上的项目,也无意让她帮忙,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好闲着就闲着,也趁机好好休息一下。   小姜利用内部的通讯软件跟她搭话,说是某某路段开了某品牌开了旗舰店现在做活动,然后发了一个网址给她。直接链接到那家品牌店的子店网站,所谓优惠活动就是买到了一定的数额才能打折优惠,算来也没有太多优惠,只不过商业促销手段而已。   她现在是工薪阶层,薪水有限,尽量对名牌避而远之,不敢花这冤枉钱。况且一天到晚工地设计院两头跑,名牌还抵不过一条结实耐磨的牛仔裤。   想来如今的她成熟了许多,也务实了许多。   忽然小音箱里发出收到邮件的提示声,她随手点开,骤然看见发件人是‘Z先生’。她手抖了一下,险些将鼠标掷出去。   在大峡谷发现的一切是个梦魇,她以为已然过去,但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又勾起她内心的恐惧。仿佛一切将卷土重来。   原罪 第105章   空白的文档上只有一行粗体一号字:游戏才真正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这十来字像一个个狰狞的笑脸,向她露出锐利的獠牙。下面还有一个附件,她几乎是颤着手点开的,一开始她以为是什么恐吓血腥的照片,但出乎意料的是竟是一张旧照片。或许年月久远的关系,底色已经有了黄斑,但里面的人物却仍能看清楚。   背景是一副色彩混乱的油画,英伦风格的布艺椅上端坐一个端庄的女子,两个男子立在女子身后。底部似乎有字迹,但被人抹去了。   她将照片反反复复看了许久,也没有想出这照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仍是备份了一份存盘。‘Z先生’既然提供了这张旧照片就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Z先生’怎么会知道她的私人邮箱?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她?而这次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这件事就像在她心里埋了一粒罪孽的种子,她不知它几时会发芽。或许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觉得仿佛有人在跟踪她。所以在家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一夜不能成眠,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她迅速消瘦,再加上施工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心理和身体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周末原来要在家好好休息,却被容榷拖到了他的咨询室,煞有介事的戴着黑框眼镜,抱着胸,“说吧。”   “说什么?”   “不要装蒜了,最近到底怎么回事?看上去精神很糟糕。”   宁浅浅揉了揉眉头,“工作太忙,睡不好。”   容榷明显不信,“既然是因为工作,那我就跟吴景色提一提……”作势掏出手机,宁浅浅忙将他的手机夺过来,“你不要添乱。”然后无精打采的靠在沙发上,和他说了实话。   容榷眉头皱的夹死苍蝇:“你是白痴吗?察觉有人跟踪也不吭一声!”   她被他凶的脖子一缩,“也许是我的错觉也不一定。”   “那你就能确定百分之百是错觉?”容榷火得很,但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又的确无法冲她发火,反倒把自己给憋着了。   之后容榷带她疯玩了一天,那里刺激往哪里钻,她仿佛又回到和林嘉南穿街走巷那段日子。不过当初是她拖着林嘉南四处撒野,而现在是容榷带着她。只是心境变了,也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玩得精疲力竭,当晚睡得很踏实,几乎是一觉到天明。醒来后她原本还想再睡个回笼觉,难得是周末。但却被急躁的敲门声惊扰。打开门,外面是容榷春光灿烂的脸,眉眼飞扬,上身穿着普通的白T恤,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大汗淋漓的样子。   “你这是要参加马拉松吗?”   容榷不理她侧着身子挤进门,自顾自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的灌下,然后用毛巾抹嘴:“快去换衣服,帮忙搬家。”   宁浅浅有些无语,大清早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她帮忙搬家!昨天怎么又见他不提。   “住得好好的,干嘛突然要搬家?房子找好了吗?要搬去哪里?”   容榷风轻云淡:“你隔壁,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你得照顾我。”   她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你……为什么?”   “又自作多情了吧?难道你没看早间新闻吗?我原来住那个小区不太平,都出好几起事故了,难道我待在哪里等死吗?”   早间新闻?好吧,她几乎没看过。只是,高级住宅交了那么多物业费也那么乱吗?   “你在酒店不是还有长期房吗,你可以去那住着先。反正交钱了,不住可惜了。”   “你可真像我媳妇儿,处处想着给我省钱。不过,我搬来之前就已经退了。”他用毛巾抹了把脸,很无辜的说。   她迟疑了半会,才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是为了我才搬来的吧?”   容榷很鄙视的说,“你肥皂剧看多了吧。”   其实肥皂剧看多的人是他吧。   但看到容榷那一大车厢的行李时,她彻底无语了。原来这才叫搬家,简直把整个家都拆过来了。那么点大的房子,能将他这堆高档品塞进去吗?   他抱着手看着工人们忙忙碌碌,突然掐着腰问她:“我那套红木桌椅呢?怎么没看见?”   他怎么突然想起了这码子事?   “瞪着我干嘛,我刚好没有搬桌椅过来。”   “你不是说……送给我吗?”   “我有说过吗?”容榷睨着她,“你……该不会是扔了吧?”   她无力的将头扭到一头,算是默认。   “既然这样,你就折现赔给我吧,那是我爷爷珍藏在老家的上好红木做成的,算是难得的珍藏品。看在我们俩交情不错的份上,给你打对折,就八十万吧。”   八十万?!现在就算把她卖了也凑不齐八十万!   “其实我刚刚记错了,不是扔了,而是被小偷偷了。你也知道,现在的小偷可识货了。”   容榷继续睨着她,“是吗?不过我刚刚跟房东太太聊了几句,你们俩说的有很大差异哦。”   在短短的数句话下她败下阵来,主要原因是他有人证,而房东太太又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喜欢到叫他乖孙。为了偿债,她只能达成了协议,帮他收拾房间。   搬家的确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等一切都打理的差不多时,已经累瘫了。两人推来推去,容榷终于挨不住下厨下了两碗面条,然后两人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三下五除二的消灭干净。   刚放下碗筷,房东太太就端了好一些菜上面,看到厨房里的方便宜包装,敲了容榷一个栗子,“臭小子,怎么净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容榷跳开:“外婆,你不要老敲我的头好不好!”   外婆?宁浅浅傻眼了。   这一切也太巧了吧?她的BOSS是他的兄弟,房东是外婆,现在他又变成了她邻居……   她第一次感觉到容榷的深不可测,似乎在她周围,都布满了他的眼睛。时刻掌握她的一举一动。这种被人掌握的滋味特别不好。   她悄悄的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不爽不难受的。她是真的当容榷是朋友,很信赖的那种朋友,因为在他面前她几乎没有秘密。而他呢,随意利用她的弱点,在她身边布成了一面蜘蛛网,不曾发觉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旦发觉却让人窒息。   离开蔺沈是想留着自我,独立生存。但如果离开他依旧无法自由,还不如回到他身边,反而心安。   周一为了避开容榷就早早就去了上班,然后被通知下午要和吴总一同去酒店见客户。原因是因为整个设计部就只有她一个女性。而在所有人的观念里,带上一个体面的女性,谈生意会事半功倍,而事实证明也的确是如此。   出发前吴景色有事先交代,对方是一对夫妻,所以说话或处事上都要细心点,不要留下好的印象。而这对夫妻委托设计院帮他们翻新一处私人地产。   他们抵达酒店时,那对夫妻还没有到。吴景色和她就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这位子是那对夫妻订的,视界很巧妙,因有盆栽的遮掩正好 与外面隔绝,从大堂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从他们这个位置看大堂却一目了然。从而可以看出,那对夫妻很低调,也很警觉。   她只是不小心一抬眼就看到从大堂的电梯口进出一对男女,男的很熟悉,女的更熟稔。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酒店一楼,二楼以上都是客房,而那一男一女从上面下来,还亲密的挽着手,这代表什么?用脚趾都知道!   她压不住心里的火头,蹭蹭的往上蹿,刚要愤然而起时却被吴景色按住,“你干什么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男女走出了酒店,两人驾车离开。她的脸已气得铁青,她就知道蔡傅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她还冒傻信了他的鬼话!说什么他和钟了珍因为不合适分了手,分了手还手挽手开房?她都要怀疑这男人脑子的构造了!况且,他马上就要和夏木结婚了,怎么还可以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吴景色瞧出几分端倪,“那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宁浅浅险些爆粗口,“不是,是朋友的未婚夫。”她好不容易让才压下火。   “啊,看这兄弟是个人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不会是想要告诉你朋友说她未婚夫出轨吧?负责任的劝你一句,没必要。一个女人下定决心要和一个男人结婚,就算是假的,也会骗自己是真的。不要好心做了坏事,人家非但不领你的情,还会责怪你让她美梦破灭呢!”   原罪 第106章   “难道就当没看见?”   宁浅浅愤愤不平。可一想如果真如吴景色说的那样呢?夏末和蔡傅结婚到底是因为相爱,还是其他原因?如果是因为爱,夏末能在短期内放下拍拖三四年的申秋吗?跟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原是一件喜事,可她为何要躲起来,面都不愿意露,这婚结得似乎很怪异。   这一切错综复杂,终归是别人的家务事,她的确不应该掺和,但要让她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欺骗,又做不到。   就在这时,吴景色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客户到了。一对夫妻相携从酒店大门进来。两人都带着墨镜,牵着手,说话时对视而笑,看起来很恩爱的样子。而当他们越走越近时,宁浅浅的手骤然收紧,脸色越来越苍白。一团酸涩哽在喉管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吴景色起身相迎,她仍是呆呆的站着,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恨,原来真正恨一个人是这样的。   两人都摘下了墨镜,面容并没有多大变化,却更为雍贵,看样子过得不错,而那个男人也一如从前的俊雅。   她想,今天应该是大凶日,她不宜出门。   吴景色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她才回过神来。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而那对夫妻看清她的脸后,愣在当场,脸色也随之刷白,震惊莫名。   看到他们犹如见鬼似的神情,她反而快意,轻轻的笑了起来,“母亲,叔叔,好久不见。”   吴景色惊愕的盯着她。   而苏婉的身子却狠狠的晃了一下,被宁义谦扶住。她连唇色都退得一干二净,呐呐的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宁浅浅就像一个满是利刺的刺猬,不留情面的扎伤别人,却也刺痛了自己。在她心里,他们早就死了,就在他们抛弃她和宁晓私奔时,就彻彻底底的死了。   对于他们来说惊天动地的爱情,在她眼里不过是寂寞少妇和自己小叔子的龌龊勾搭。不值得感动和称赞。当初父亲和爷爷常年不在家,那一年局势紧张,爷爷怕宅里出事,就让叔叔留在宁宅照料。一个少妇、一个年轻男子、几个孩子和老仆人,注定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而事实的确发生了。   无意间看到他们偷情的画面,她所有的信念轰然倒塌。母亲在她心里再一次面无全非,再也鲜活不起来。而叔叔……他们真肮脏。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说,直到父亲过逝。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老天却让她承受这样的罪恶。所以她痛恨欺骗和不忠,当年林嘉南和钟了珍复苏了这段罪恶的记忆,顿时让她怒不可遏。   如今时隔多年,他们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破开鲜血淋漓的记忆城墙跨越到她面前,除了恶心,她找不到其他情绪来形容自己的状态。   “宁宁……”苏婉极其哀求的唤她,宁浅浅无动于衷,表情像是被风干,静静的,却比一个陌生人更为冷漠。   “你和叔叔过得真好,我和晓晓也活得好好的,既然在死人堆里也能活着出来,是不是很有趣又很失望?”   “住口!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宁义谦摆出长辈的姿态训道。   宁浅浅却笑,眼泪都出来了,“母亲?她配吗?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你们这两只恶心的脏虫!”   她猛地站起来,腰杆挺直转身就走。可是苏婉却扑上来拉住她,眼泪迷离,花了妆容,粉脂下面是苍老松弛的皮肤。   “宁宁……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好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们……这些年妈妈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总是做梦看到你们……呜……”   宁浅浅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没有丝毫动容,“原谅?怎么原谅?你这个凶手!侩子手!我恨你们!”   苏婉瘫软在地,她头也不回的走出酒店,一直往前走,一直走。   父亲死的时候,仍旧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背叛他背叛宁家,他死,也未能瞑目。   原谅,真可笑。   她和宁晓流落街头时,她在哪里?但宁晓因为一袋栗子跟她哭闹时,她又在哪里?如果一个‘原谅’就能抚平一切伤口的话,那那些罪该万死的死囚都可以不用死了,道个歉就完事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高跟鞋硌得脚生痛。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她终于走不动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动不想动。而那个人也在她身边坐下。   “我接到吴景色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她不吱声,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掉。渐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颤抖着抽泣。不能自己。   容傕将她的头扳到自己肩上,她拽着他的袖子,放声大哭。   而就在对面林荫道上停着一辆路虎,驾驶室上的男子神色阴晦,攒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鼓胀。   隔着一条车流,那就是他们的距离。咫尺却是天涯。   待她平静下来后才慢慢离开容傕的肩膀,呐呐的吐了三个字:谢谢你。   容傕侧脸看了她一眼,“不客气。”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照顾你。你很敏感,喜欢将一切自我带入,但是我想告诉你,窥视你内心的同时,我也在反省自己。起初你让我有了研究的兴趣,然后,看到了那些隐秘的心事……后来,不知不觉,想走近你。但我所做的这一切安排并不是为了监视你,而是不希望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她一脸狼狈,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容傕拂了拂他的刘海,宽容的笑,“真傻。”明明懂,却装作不懂。但他也不想逼她。   他抓起她的手臂拽起她,“好了,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去哪?”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先去大吃一顿,然后再好好睡一觉,怎么样?”   “好老土……”   “但很有效不是吗?”   “你不问我什么事吗?”   “需要吗?”他咧嘴笑,那种爽朗的笑容,让人温暖。   后来她不知道吴总怎么跟他们谈的,反正是没有谈成。吴景色也没有责备她,只是让她在适当的场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有些惭愧,她非旦没能帮上忙,却还捅了娄子让他收拾。如果不是容傕的关系,或许他早就叫她收拾铺盖走人了。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仍在,但或许是知道容傕在身边的缘故,也没有之前那么草木皆兵。只是偶尔翻到那张旧照片,心仍是会紧紧一提,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至于蔡傅那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提。就连宋昭然也瞒着。   或许因为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见面的次数十分有限。偶尔回宿舍,不是少这个就是缺那个,谈天也都是围绕着工作、人际、职场等让人苍白无力的话题。有些日子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再追回来也像是过期的面包。   不知是岁月催人老,还是人催着岁月老。   不过几个月间,不知不觉所有人都长大了。   一眨眼就周辗到了十二月,薄衫叠进了衣柜多时了,衣服加了一件又一件,仍觉得冷。上班那一个多钟头的路程简直是一种折磨。   不知容傕从哪里弄来两个壁炉,他在自己屋里装了一个,顺道也帮她装上了。以前宁宅大厅里也是有壁炉的,欧洲的样式,冬天靠在壁炉上看书,非常惬意。她喜欢所有历史感厚重的东西,因为沾上了人气,它才不是一件冷冰冰的物件,而是带着记忆,见证了主人的生命脉络,每一寸都与时光息息相关。   比如古旧的壁炉,再比如记忆深处的斑驳城墙,还有那些夸张的涂鸦……时间不会骗人,它记得, 你忘记的时光。   忽然很想去那里看看。摇曳的大红灯笼,飘动的裙角,男子嘴角的温存笑意,长而幽深的巷子……想想,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总是不经意触碰到一些事情,大多都是关于他。因为他占据了她生命太多的时间,迫不得已,刻进她的血液筋脉。   想忘不敢忘,除了感情之外,他们之间有更深更多的羁绊。比现实更残忍,更残酷。   她就像一个被下了咒的巫毒娃娃,身上绑着一条红绳,灵魂被束缚,即使将绳剪断,她的灵魂也与巫毒娃娃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剥离。   原罪 第107章   但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放着‘Merry Christmas’的音乐时,她才惊觉圣诞节来了,而圣诞节过后,就是农历新年。   日子过得真快。   夏木约她们一起过平安夜。以前的圣诞节她们也是一起过的。她事先选购了不少礼物,给容傕买了一条亚麻色的围巾。   这天吴总总算通情了一次,让他们早早就下了班。宁浅浅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围上围巾,再穿上大衣,把整个人裹成了粽子。吴总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可真像一只鸭子。”   宁浅浅无语,有看过冬天上街的鸭子吗?也不能怪他,他的想象力一向不大好。能联想到鸭子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容傕倚在车旁,不长不短的头发很精神,驼色的大衣下面只套了一件羊绒衫,围巾围得松松垮垮,完全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当装饰用。看到她出来,露出一排白晶晶的牙齿,用靴子踢了踢车轮子,“也没有点同情心,那么冷的天还让我等那么久。”   他这身打扮颇有几分韩剧男主角的风范,再搭上一辆高级跑车,十足十的金贵范儿,让路人频频注目。   “我又没让你等。”   他一双眼睛一个劲的往她后面瞄,那模样跟一个过年跟长辈讨利的小孩一模一样。   她却故意装作看不到,向他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在家呢,我的呢?你不会没有准备吧?”绷着脸瞪她。   她看了看表,时间不多了,也不再跟他罗嗦,把包装盒塞给他,“我得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喂喂,你去哪里?”容傕气急败坏。他早早就等在这是为了接她去过圣诞节,她却……放他鸽子!   宁浅浅挥了挥手,坐上出租车离开了。   漱园。   蔺氏在一个月前用‘Cross’为公司注册名正式上市,简称CR、法人代表是陈梓,而蔺沈位居母后,掌握大权。   CR拥有众多渠道,业务盘根交错,触角伸向各行各业。当然,CR刚刚上市,在市场上不够成熟,涉及面虽广,但却还是虾蟹之例。但照着如今的势头稳步上马,如日中天是迟早的事。   大早陈梓就来了电话,说是有几份合约要签,让蔺沈到公司一趟。她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佣人们都围在一起,正在分发礼物。他有些奇怪,便问林管家:“谁送来的礼物?”   林管家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是宁小姐让速递公司送来的。”   果然,他扣袖子的手顿了顿,目光扫向那一堆包装精美的小礼物。随后拿了报纸坐在沙发上,让林管家去煮咖啡。林管家不由奇怪,先生不是准备出门了吗?连外套都拎上了,怎么又想起喝咖啡来了。   眼看一壶咖啡见底,桌上的礼物也分发的差不多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林管家大冷天也有些冒汗了,不会是他煮的咖啡不和先生胃口吧?   直到礼品全部分发完,蔺沈重得搁下杯子,皱着眉问:“就这些?”   “是的,先生。”   他深吸了口气,“林管家你也收到礼物了?”   林管家总算知道先生在纠结什么了。小心翼翼的应道:“是的。”   “所有人都有?”   眼看着先生牙关咬得越来越紧,林管家赶紧说:“先生的礼物或许宁小姐晚点会亲自送过来,给先生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闻言蔺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晚餐用心点,我会早点回来。”拖了大半天,终于拎起外套出门了。   蔺沈右手转着方向盘,左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古朴精致的小盒子,摁下中间那点XX,盖子轻轻弹开,一枚样式古朴的婚戒在冬日的阳光下光彩夺目。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婚戒,也是留给他未来妻子的礼物。   圣诞节虽然是个洋节日,但如今在全世界都十分盛兴,S市也不例外。每年圣诞,平时较为冷清的教堂也会在那天暴满,由神父领唱《平安夜》,做祷告。   夏木约她们在福道院旁边的那间教堂见面。福道院那边种了很多樱花树,每年三月樱花烂漫时,这里每天都有万千上万的市民前来观赏。   夏木先到了,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掩到鼻处,戴着白绒毛的帽子,一张白皙的小脸缩在绒毛里面,坐在教堂上的石椅上,低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们三人拾阶而上,都穿得有些笨拙不知道为什么,人越大越怕冷,仿佛一丁点寒气都能成为身体杀手,恨不得全部将其隔离出去。   不过二十来阶,二人都走得气喘吁吁。宁浅浅还好,她每天中环设计院两头跑,都已经习惯。   叫了好几声夏木才抬起头来,她的眉眼很精致小巧,典型的小萝莉,笑起来时两眼弯弯,总是给人一种很甜的感觉。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孩虽是在笑,但笑容却隐隐透露着别的东西。让人心疼。   她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衣服,前面那两个装饰用的棉球晃来晃去的,她一把抓住,用另外一只手向她们挥了挥。   “臭丫头,年纪不大敢玩失踪,欠教训是吧?!”卫小阳当先给了她一个大栗包,她偏了偏头,吐了吐舌头,“姐姐好姐姐手下留情,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成不?”   “还有下次就剥了你这小骗子的皮。”   夏木满不迭的应是,说着俏皮话。虽然和以前一样,却又有哪里不一样。   “夏木,你是不是胖了?”宁浅浅忽然说道,她终于看出哪里不一样,就是身形不大相称,她那张脸只有巴掌大,但腰身却打了一圈,虽然穿了羽绒服,但仍是很明显。   夏木的笑容微微凝了一下,随即不在意的说:“二个月在家好吃好睡,再不肥不但我老妈要哭,老天爷都要哭了。这哪能跟你比呀,怎么吃都不会胖,羡慕死我了。”   宋昭然从前到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一双手套脱了又带,带了又脱,然后盯着教堂尖尖的屋顶。半晌听到钟声才淡声开口:“开始了,进去吧。”   夏木有些惊惶失措的看了宋昭然一眼,怯怯的应了一声,随同大家一起进了教堂。   宋昭然和宁浅浅两人走在后面,宁浅浅压低声音,“宋宋,有什么话待会再问。不要老板着脸,夏木都被你吓到了。”   宋昭然叹了口气,“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孩子。”   随着都市节奏越来越快,在乌烟瘴气的大染缸里浸久了,信奉上帝的人也越来越多。上帝能宽恕所有罪人,而犯了错的人,理所当然的在上帝面前忏悔,得到片刻安宁之后,又沿着旧路走下去。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爱也多少天真,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宁浅浅只是在里面滥竽充数,不知道为什么,好几年了,一直学不会唱《平安夜》。不知道是潜意识里的抵触还是别的原因。之后神父在祷告时,她几人偷偷从教堂里溜了出来。   教堂外有一个小广场,塑了几个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她们坐在石椅上,往下望去,城市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市中央放的礼花。灿烂的绽开,又寂寂的熄灭。难怪有人会把一种女子比作烟花,比烟花还要寂寞的女子。   夏木抱着膝盖,喃喃的说:“记得从前申秋说过,我们要结婚的话,就在这里办典礼。”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都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到这个人,还有这个话题。   “姐妹们,老娘我要嫁人了。”她佯装豪气的说:“以后我就是有夫之妇了,远离帅哥,拒绝投怀送抱!还有,我决定在这里举行婚礼,你们都来做我的伴娘吧。”说额按一串眼泪从夏木眼底涌出来,划进衣领里。   “夏木……”   夏木抹了把脸,满不在乎的说:“我是高兴的,终于找到一个收拾烂摊子的人,我老爹高兴,我们全家都高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高兴为什么要哭呢?   宁浅浅有些心疼的整了整他的帽子,她却忽然一把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身子一抖一抖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怕……我怕死了……蔡傅好可怕……他好可怕……”   原罪 第108章   夏木和蔡傅的故事就像一出八点档狗血剧。那天在夜总会夏木被蔡傅接走,他没有送夏木去医院。两人意乱情迷之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之后夏木竟发现怀孕了。夏爸爸不知从哪里获悉夏木怀了蔡傅的孩子,就直言要蔡傅负责。夏木反抗却被家人软禁,直到她答应出嫁才放她出来。   “爸爸说,如果我不嫁的话,他就毁掉申秋,让他一辈子做人下人,一生一世翻不了身……申秋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忍受得了屈就人下?我赌不起,我怕我会害了他……我不会想害任何人,我只想心安理得的过日子,难道这也是错吗?”   她泣不成声。   而她们却也有心无力。夏爸爸从见到蔡傅之后就毫不掩饰对他的青睐于赏识。把夏木送到蔡傅门下到底存着几分私心又有几分诚心又有谁说得准。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作为一个精明商人的他,又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夏木无经商天赋,他必须找一个可靠且有宏才大略的女婿接管夏家产业,而且是以入赘的方式。蔡傅恰好撞到枪口上,又理亏,只能妥协。   只是以这种搪塞的方式筑成的婚姻,会幸福吗?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沦为亲人的商业砝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何其可悲?   “因为我的负偶顽抗,妈妈日日以泪洗面。我想通了,这一辈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既然申秋已经另有选择,我又是何苦作茧自缚?既然他们高兴,他们喜欢,我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又有什么重要?”   亲情爱情难两难,鲍鱼和粉丝之间只能选一样。虽然不喜欢,但人这一世并不能只随着自己的意愿。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不能懵懵懂懂装糊涂,也不能撒个娇就能逃过。如果不想伤害,就必须承担另一种伤害。   安慰的话无从说起。而那天在酒店看到的那一幕也彻底埋进了心底。既然已经很痛苦,有何苦再在伤口上撒一把盐?有时候,知道真相比不知道更幸福。最起码,她在他面前认为是被他尊重的。   从福道院沿着山道下山,路两旁是繁枝茂盛的樱花树,路灯有些朦胧,行人三三两两。她们四人并肩走着,各自却都没有交谈,心情都很沉重。   中心广场装点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装饰着彩灯彩带,还有小玩偶,最顶端有一颗无比大的金色五芒星。有许多人在树下拍照,一张张喜气洋洋的面孔。   “我们也拍张照留念吧。”卫小阳提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很惆怅。于是她们随同主流拍了一张很傻气的照片,这也是她们之后唯一一张合影。而但多有光影褪色,不复存在。这张照片留下了一星半点的见证。原来她们也如此亲密过。   在最常去的美食斋用餐,各自庄重的送了礼物,闹闹腾腾的吃了饭,然后道别各自回家。   转身那一刻,忍了许多的泪水还是滑了下来。   她想,真是一个悲伤的圣诞节。   远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无聊的踢着灯柱。看到车灯才停住。他颈上围着她刚不久送给他的围巾。颜色和他的衣服倒是挺搭,效果不错。   容傕有些孩子气的瞪她:“抛下我一个人自己欢天喜地的去约会,你过意的去吗?”   “你也可以去约会啊,又没人拦着你。”她没好气的往楼道口走。他跟着后面一起上楼,“喂,在寒风冽凛中等了你将近一个钟你既然是这种态度,真没良心。”   “我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谁要你等了?”   “火气真大。谁又给你添堵了?”   “你说呢?”   眼看她要开门进屋,容傕忙拉住她,“等等。你还没有陪我吃饭呢,快饿死了。”   “都快十一点多了,你怎么还没有吃饭?你犯傻了吧?”她有些恼。   “是谁爽约的?我饿肚子怪谁呢!”他干脆耍起了无赖。   他这么一提醒她隐隐有些印象,她好像是答应他什么来着。但那时他睡的迷迷糊糊,压根就没听太清楚。但看着他像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又于心不忍,“好好,吃还不成吗?”   原来大少爷容傕也会下厨。但桌上煎得两份牛排早已冷了,长脚玻璃杯里的红酒色泽鲜艳,看样子放了很久。容傕手脚麻利的将两份牛排倒进垃圾篓里,挽起袖子开火又煎了两份,用西兰花作点缀,模样和色泽看起来不错,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容傕踢了踢她,“去洗手。”   她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去洗了一把脸。在阳台上透气时,骤然看到楼下那辆熟悉的车子,还有倚在车旁抽烟那个男人。她的手不自觉攒紧了,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不能让他看到她在这里。但还是迟了,他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抬起头来,目光精准的锁定了她。对视了不到一分钟,他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的碾灭,然后绝尘而去。车子在急速之下咆哮,仿佛是在对她控诉。   给漱园所有人都捎去了礼物,唯独没有他的。其实不是没有他的,只是没有送出手,如今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枕头底下。   之后一直神色恍惚,切牛排时精神不集中,把瓷盆子切得咯吱作响。容傕不受自扰,只好把自己切开的那一盘给她,“有没有点餐品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锯木头呢。”   宁浅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不过他切牛排的姿势很标准,不亏是留洋回来的假洋鬼子。   “不是说有礼物吗?你不会小气到只请我吃一份牛排吧?”她唯恐因为她情绪不高而冷了场,便找了话题。   容傕咀嚼着,举了举叉子,“不准诋毁我的人格!你等等——”他撒丫子跑进卧室,出来后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头上还怪模怪样的扎着一个礼品结。他阔步走过来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他行了日式礼,跪在地上双掌撑地,忽然背过身去,背上几个硕大的黑体字震的她当场凌乱:主人,包养我吧~   摇尾乞怜的大狗蹭到她身边,口里神叨的念着:“包养吧包养吧,一点点口粮就能的得到一个活体宝藏,零风险,稳赚不赔……BaLaBaLa……”知道宁浅浅拎起手袋落荒而逃,才听到容傕嚣张的狂笑声。被耍了!她呼了口气,抹了把汗。   容傕不大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圣诞节过后又开始忙碌,因为年关将近,许多人手里的工程项目都要赶工,设计院里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就小姜闲着,动不动煽动宁浅浅去买高端品。   小姜是那种很会打扮的女生,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而且对名牌有着很狂热的情结。只是,小姜家境一般,设计院的工资也不是很高,哪里来得经济供她追求奢侈品?   中环的工程进行的很顺利,她去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许多。也开始接其他项目来做。宋昭然说她变了许多,成熟了,也懂事了,特让她放心多了。她笑,人总要学会长大不是?   年味越来越重,宁晓开始放寒假,从学校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但她没时间照顾她,听了容傕的建议,将她托给容傕的外婆外公照顾,没想到她和两个老人家竟相处的不错。两个老人家闲赋在家,多了一个孩子家里顿时生气了不少。宁晓也算懂事,爷爷奶奶的叫的十分甜,清早陪老太太上菜市场,下午陪老爷爷溜公园,把两老逗得十分乐呵。   渐渐的,她和容傕也在老太太家吃了早餐然后一同上班,每天容傕都会把她送到地铁站。   老太太对她也亲热起来,阴晦的试探了好几次,但都被她打太极避过了。后来不知宁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她就没再打探。   十几元所有人俨然把容傕当做了她的男朋友,索然有些歧义,但却避掉了不少麻烦。所以她也懒得解释。正如容傕所说,他们只是邻居,顺道搭伙过过日子而已。   原罪 第109章   冷了好一段时间,终于下起了雪。一年为限,轻飘飘的雪花终于得解禁,与大地重逢。所以即使冷,也有了浪漫的氛围。   老城区往南有一片平房,有些是用集装箱改造,热天时非常炎热,酷冷时又十分寒冷。   笑面狐将周围巡视了一圈,确定无人时,才推开那扇门。   周围环境虽然简陋,但屋子里面却一点不寒酸,地毯铺得很厚,暖气开得很足,一组大沙发很惹眼。   沙发上的秀气纤细男子肩上搭着格子毛毯,懒洋洋的玩着psp。没有抬头,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想喝什么自己弄。”   吧台上方挂着一排高脚杯,格子架里有酒,当然咖啡和饮料也有。笑面狐摇头,他只好酒,但大白天喝酒会坏事。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其实Ryan在白天约见他还是头一回。他们大多数靠别的方式联络,并不常见面。即使要见面,也是晚上。所以笑面狐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但看到他这么悠闲的模样,又渐渐放下心来。   “上次提供的消息准确吗?徐爷有没有收到别的风声?”   “南美船只已经正式起航,估计三天后在南口岸停靠,没有收到其他叫停的消息。怎么?有问题吗?”   Ryan收紧毛毯站起来,踱到吧台前倒了一杯鲜榨的果汁,啜了一口,果汁沾在嘴角上,他不经意的用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笑面狐咽喉一紧,忙别开眼,脸色暗红。不可否认,Ryan如果成心要XX别人的话,不论男女,都很难把持得住。   “那好极。那批‘货’装在二十八好柜?”他再一次确认。确定没问题之后,神色顿时释怀了不少,“进仓后你就借口离开,不论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现。如果你不听劝,我可不敢保你。之后你立刻出国待一段时间,接到我的通知再回来。明白吗?”   “如果你还信任我就什么都别问,离开口岸之后立即登机。”他丢给他一份身份证和护照,当然是假身份,“那头有人接应你,你在那边好好休息一阵子。”   笑面狐知道是要出大事了,但既然他已经帮他安排了后路,就说明他还会保他。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笑面狐对Ryan的身份越加好奇,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但却查不出一点有关他的资料。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蔺沈是宿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仇和扳倒蔺沈。   笑面狐离开口,Bnlan才从侧门出来。给自己调了一杯‘血腥玛丽’,然后坐在Ryan旁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看来笑面狐已经完全被你收服了,言听计从啊。就是以后扶他做大,也不过是你的傀儡,是吧?”   Ryan看上去心情不错,纤细的食指晃了晃,“非也非也。你别小看笑面狐这个人,其实他可精明着呢。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他懂得犯混。如果刚刚他不是计算好利弊的话,他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答应离开?怕是他心里有一副牌,我们帮他铲平徐爷的势力,再扶他做大,之后呢?你认为人一旦有些权势还会由着你利用,指手画脚?”   Bnlan倒是不解,“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帮他逃走?”   “悔棋时也要看这棋子有没有利用价值。笑面狐虽然心眼多,但还算仗义,短期间念旧情他也不会太过猖狂。而且要收复徐爷余党,必须由他来经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这颗棋子暂时弃不了。不过,等到一切上了正轨之后,那就由不得他了。”   “你倒是越来越精以算计了。”Bnlan笑得有些落寞,“真怀念当初那个小孩啊。”   “人总要向前走向前看,你不算计别人难道别人就不算计你吗?只要铲除徐爷将其实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单无贺在助一臂之力,我们的实力和蔺沈应该算是势均力敌了。对了,查到‘乙先生’和‘y小姐’了吗?”   Bnlan摇头,“他们的信息很贫乏,而且用的是代号,根本无从查起。但目前来看,怕也是跟蔺沈结下梁子的人,仇恨还不小。但就是手段不太光明,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要做什么。”   “暂且让他们折腾,他们打击蔺沈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条线索还是要查下去,有最新消息立即回馈给我。至于单无贺……”他撑着脑袋想到他有些头疼,“暂时把他凉一凉。”   “凉?不怕煮熟的鸭子飞掉?”Bnlan玩味的笑了笑,“最近你们怎么了?别别扭扭的。”   Ryan心烦的摆了摆手,“不提这个,对了,阿伯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回宅子里吃晚饭,走吧。”   Bnlan撇嘴,“其实你才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子吧?”心都偏到太平洋彼岸去了。   Ryan耸耸肩,“谁说不是呢。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   Ryan拿下毛毯,里面穿得有些单薄,Bnlan拎来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往他身上一裹,“外面下大雪呢,还逞英雄。”然后找来帽子和围巾,把他套密实了才压了压他的帽子,“走吧。”   大清早来时,地上的雪还是薄薄的一层,不过半天光景,却已有足尺厚。踏上去‘咯吱’作响,并不想看上去那么轻盈柔软。   记得小时候每逢下雪都十分开心。背着家人偷偷折树枝上垂下来的冰条来吃,调酸梅水放在窗台上,第二天大早推开窗就已经冻成了一大杯酸梅水。   中午用自己做的竹排去滑雪,从斜坡往下一划就可以冲出几十米远。有时不小心撞到突起的石块,就会跌翻啃满嘴雪,摔得重却不见痛,乐哈哈的爬起来,继续耍完。   小时候总是这样无畏无惧,忠于一件事就一门心思扑在上面。长大后反而缩手缩脚,思虑繁重起来。对于小时候的记忆,他总会偶尔拿出来舔一舔,只有那一刻,心是暖的。   Bnlan忽然捏了一个雪球打在他身上,然后哈哈大笑的走开,脸上有抹孩子气。但Ryan却没有了那份童趣,拉了拉他的袖子,“快点走吧,待会儿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因为大雪封路,私家车无法上路,只能坐地铁。车厢热烘烘的,有很多人拎着都擦包小包的年货才惊觉农历新年就要到了,他是不是也该准备些年货了?   Bnlan说:“阿伯说让你一起到宅子里过新年。他都唠唠好几年了,他也是上了年纪了,今年你就过来吧。”   Ryan虽然心不忍,但还是一如以往一样拒绝:“估计走不开。你跟阿伯说说,这些事情摆平之后,那时我还有命在的话,我每年都陪他老人家过年。”   Bnlan皱紧眉头:“你非要这么咒自己吗?哎哎,算了。我也知道你难,那我去跟阿伯说说。”   从地铁站出来还得步行半小时才能到Bnlan家的老宅子。那个不大的院子四季豆郁郁葱葱,院门口亮了一盏灯,阿伯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   “阿伯,天儿这么冷,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受凉了怎么办?”   阿伯笑哈哈的说着没事,表示自己的身子骨很硬朗。然后慈爱的看着Ryan,牵着他的手往里屋走,“小R啊,今天季伯伯准备的全是你爱吃的菜,多吃点。”   Ryan没有了在人间的漫不经心,像一个孝顺的孙儿一般应着,搀扶着老人进了弄堂。   堂上供着关二哥的神位,香火从来不间断。   这处老房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土砖砌成的,屋顶还是那种旧式的横梁。弄堂正上方悬着两人环抱大小的香木,随着四季气候转变散着或淡惑重的香味。据说这口香木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如今在市场上的售价已是天价,但没有人敢打它的注意。   因为它的存在就像关二哥在他们心目中存在的位置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原罪 第110章   Ryan在关二哥神位前烧了一炷香,拜了三拜和阿伯一起进入花厅。圆桌上面摆着精致的吃食,厨房里走出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但看上去却并不凶恶,很温和的一张脸。他手里端着一盘狮子头,看到Ryan后和蔼的笑,放下才对他比下了几个手势,将阿伯抚过去坐下。这就是阿伯口中的季叔叔,不过他的舌头年少时被人割去了,已经不能说话。   这老宅子里就住着他和阿伯,季叔叔照顾着阿伯的生活。其实季叔对阿伯的感情很特别,听说季叔是阿伯从水库旁边捡回来的,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当做儿子来养。而季叔成年后也没有结婚,一只照料着阿伯的生活起居。   季叔看阿伯的眼色很温和,或许是在一起生活久了的关系,双方一个眼神即使是不用说话,都懂的对方的意思。   季叔用手语说:小R,阿伯常常念你,怎么都不回来一趟?   Bnlan却极快的接了话头,“他呀,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的时候都没有。”   Ryan失笑,哪里有那么严重? 不过Bnlan就是那样,嘴上说着不管他,但关键时候他总是冲在前面帮他挡着。   阿伯摆摆手:“小R不要听他胡说,阿伯哪有这么黏乎?”   季叔只是笑,给大家布菜。季叔有一手人人称赞的好厨艺,但不要看着他温温和和的样子,身手却是十分了得的,而且他们所打探不到的消息,他们能拿来第一手情报。   吃了晚饭,Ryan随同阿伯进了书房。正面墙上挂着巨幅的集体照,里面一张张面孔都是熟悉的,不过如今大多都已经不在了。   阿伯来开抽屉不知在翻找些什么,Ryan眼见看到一张照片,忙抽出来看。混乱的西方油彩壁画前端着一个端庄的女子,她身后站立着两个容貌俊秀的男子。照片底部写着一行字:沈药妃和兄长。   他定定的望着这张旧照片,“阿伯,沈药妃是谁?”   阿伯忙合上抽屉,有些心慌的样子,将照片收起,“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妹。”   Ryan虽然有些奇怪阿伯的反应,但也将这点小小的疑惑留在心底,继而说:“阿伯,能不能让季叔帮我查一个人?”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照片,“虽然他已近死了,但总觉得这个人很可疑。”   阿伯接过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然后将照片搁在桌上,“过两天查到后就让子键把档案送给你,你也不用来回跑那么麻烦。”说罢拉着他的手坐下,认真的看着他:“小R,你实话告诉阿伯,你真的非要报仇不可吗?其实……”Ryan立即打断他,“阿伯,这是我生存下来唯一的动力。此仇不报,以后我也没有颜面去见他们。”   阿伯没有说话,只是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造什么孽呀!阿伯也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也管不着,你们看着办吧。小R啊,阿伯托你一件事,我恐怕时日不多了,我走了之后,季叔就拜托你照顾。这孩子一生没有享受到人生该有的乐趣,都耗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我对不住他。”   Ryan心底泛酸,“阿伯你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阿伯倒是把生死看的极淡,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执拗的孩子。他怕他走了之后,他会做傻事。   “人老了,自然会死的,没什么可伤心的。就是你季叔,他这人死心眼,有孤苦无依,跟着我身边大半辈子,都已经习惯了,我担心他承受不了打击。”他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罩着一团和色。   Ryan逼退眼中的酸楚,“阿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季叔。”   身边舒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谢谢。”   Ryan从书房里出来,就看到季叔呆呆的站在书房门口,托盘里的两杯茶已经放凉了。脸上还残留着泪渍。看到小R时,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转身下楼。   从宅子里出来已是九点,雪下得越发的大,皮靴踩进去可以陷到足踝。季叔搀着阿伯站在院门口送他们,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才放他们离开。   Bnlan半带着他深一步前一步的沿着小道走,然后说:“你跟阿伯鬼鬼祟祟说什么呢?季叔也是,一下来脸色就白得吓人。”   Ryan含含糊糊的说:“让我给你物色女朋友来着。阿伯说你那么大龄了,也该成家了。”   “你以为阿伯是你咩,那么鸡婆。就算要介绍女朋友也是我给你介绍,哪里轮得到你来给我介绍?”Bnlan很不屑。但心里其实清除着,他是在敷衍他。只是他不想砸破砂锅问到底而已。   三天后。   南美的船只在港口靠岸,徐爷的人打扮成搬运工人的模样,早已候在那里。只要船一停,就马上将货搬卸到时先准备好的货柜箱。   南美的负责人和徐爷洽谈,验了货,就往货柜里搬。第二十八号货是徐爷挂名公司的专用柜箱,是成千上万条货箱里的其中之一。只要他将货装好,在和其他货柜混搭在一起,近期内没人能发现。待下一站安妥之后,再运往别处。   正是凌晨时分,海风凛冽,但他们搬货的速度十分快,且声响很小。小半会就装满了整条柜。当然真正的货是混在里面的。   双方交柜前交接手续,盖章签字时,港口忽然鸣笛大起,所有的聚光灯一瞬全部打开,港口顿时亮如白昼。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警察瞬息将他们团团包围,迅速之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徐爷头脑一懵,知道内部出内鬼了。但他还未理清是谁,手腕一凉,已经被人推压上了警车。   人赃俱获,一网打尽。   而那时笑面狐已经撤离了港口,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一直到机场他的心情都还未平复下来,如果他迟一分钟,怕是也落网了。他在机场抖着手跟Ryan打电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头的语气很清醒,怕是也在关注港口那头的情况,不答反问:“你在哪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调动警察?”笑面狐有些气急败坏。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只是用了些手段而已。放心,如果我是卧底,还会帮你逃跑吗?你待会安心的上飞机,这边的事你不用再管,我会给你打电话。”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收了线,屏幕上的港口又恢复了宁静,不过那货柜被当局拖走,溪汋一党全部落网。他伸了一个懒腰,和Bnlan碰杯,“‘M’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一仗打得漂亮,Bnlan,你去切断徐爷可能求助到的所有渠道,我要他永无翻身之日。”其实他一直没有跟笑面狐透露过,他的目标一直都是两个,一个是徐爷,而另一个是蔺沈。   “难怪你当初说‘M’还有用,原来早就算准了这一步。现在拔出了一个,心情如何?”Bnlan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   Ryan摇着杯里的红酒,“除去徐爷是必然的,真正棘手的是蔺沈。听说蔺沈的公司运作不错,以他跟陈梓的才干,怕不会满意于现在这般小打小闹。是该单无贺出手的时候了。”   “你倒是一刻也不消停。单无贺可不比笑面狐,他不会乖乖的由着你摆布。”   “那是自然。单无贺是一匹野马,看似无害,都最难驯服。但他是有原则的人,而且一股子傲气,蔺沈是一个难得的对手,他会上瘾的。”他打了一个哈欠,直接用Bnlan的当枕头,倒头就睡,“熬了这么多天终于看到了意料中的结果,快累瘫了。”   Bnlan无奈,推了推他:“回房睡去。”但他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些天他看似轻松,其实精神绷得十分紧,现在松懈下来,难得会累瘫。   Bnlan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蔺沈也受到了消息。陈梓他们连夜赶到漱园。陈梓说:“大哥,你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徐爷做事一向慎重小心,警察怎么可能一逮就准?而且明摆着是事先埋伏在那,并不是突袭。”   关枚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出内鬼了。”   陈梓立马否认:“但据说这次徐爷带去的全是自己的心腹,内鬼一说,应该谈不上。”   “如果不是内鬼,敢情当局请了巫师不成?”   陈梓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望向蔺沈。   蔺沈扫了扫眉头,“看来已经有人拿徐爷开刀了,能掉得动当局围捕说明在一定程度上当局对告密者是绝对的信任。别人着不着火我们顾不上,这段时间让兄弟们低调点,别捅什么篓子。”   原罪 第111章   “徐爷这厢一出事,各处都拉起了警戒线。这年头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关枚有感而发。   “所以大哥才要漂白嘛。关枚,你现在最好回去看紧新宿,小心一个不小心吃了公家饭。”齐飞嘲笑道。   而他们在你一言我一句互掐时,蔺沈却撑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梓轻咳了一声,“走吧。大哥,你早点休息。”   蔺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关枚还在闹喳喳的,被陈梓一手拖出了书房,一群没眼光的家伙。   外面的雪扑簌簌的下着,虽是天黒,仍旧能看到银白的轮廓。他拎起大衣出了门,经过大半夜的雨雪交加,路上已经结冰,而铲雪车要明早才能开始工作,现在的路况根本通不上车。但他却像是中了魔障一般,执意开车上路。   轮胎在冰上打飘,他开得极慢,然后来到那层旧式公寓楼下。灯柱上积了一坨雪,灯光有些暗,他开在车前静静的吸烟。   快过年了,她还不回家么?   因为大雪封顶,许多工程被迫叫停。但是设计院依旧忙碌,都在赶年后的设计策划。下午约了宋昭然一同去置办年货,容榷提了诸多诸多要求之后,总结性说了一句:给我带一包腊肠吧。   商场买年货跟不要钱似的,都是靠抢,她和宋昭然小胳膊细腿儿,不够人家一只胳膊给力,被挥出人群。然后两人很无奈的抹汗。她有些后悔不让容榷跟来了。   瞅到一个空档,随便抓了一点就往外撤,两人干脆不趟这浑水,跑去商场三楼喝热饮。   宋昭然感慨,“又老了一岁,真不顺畅。”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喝着热饮,听着琼斯独特的嗓音,很是一种享受。   “宋宋啊,这就是人生。哪里能平平顺顺,水到渠成的。最近你和温凡没事吧?”   宋昭然换了一个坐姿。用吸管戳着杯里的柠檬片,“快到了分手的边缘。不过,分开也好,谁都不用再顾虑着谁。”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这么严重?”她有些吃惊。在她心里,温凡和宋昭然都是那种理智其成熟的人,感情应该也能处理的很好,但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只有遇到对的那个人,就会全然不知道怎么应对,失去理智。   “不要净说我,听说你和容榷好上了?”   “胡说。”宁浅浅表情再正常不过,“我跟他不可能。”   宋昭然只是笑笑,“开玩笑,不要当真。其实如果真的要考虑,虽然我不待见他,但他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在热饮里坐了大半天,然后空手而归。容榷一脸狐疑:“你不会是瞒着我去约会,故意用买年货来支开我吧?”   心眼真多。   宁晓从她屋子里冒出头来,“容哥哥在咱们屋前和楼下整整转了好几个钟头了。”   容榷一掌拍在她头上,“小丫头片子,你找抽是吧?”   宁晓反击,“抽啊,我告诉爷爷奶奶去!”   “还懂得搬救兵,小鬼有出息了,比你姐出息了多了。”   宁浅浅踢了他一脚,“我怎么就没出息了?”   晚上宁晓和她一个被窝,她一直睡不着,于是起来透气。只一眼就认出了蔺沈的车。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出现,什么都不做,就停在那里,其实她都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睡到半夜总是不自觉醒来,然后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前看他在不在。看到他时,会安心,却又烦心。看不到,会心烦意乱。现在看来,她才是真正有自虐倾向。   从宋昭然说起容榷时,她虽然告诫自己不在意,但看到他和宁晓相处融洽,又渐渐越来越融入她生活中时,她开始有些隐隐不安。容榷最懂得如何抓住人心,他不逼她,却慢慢的敲开她的心防,像春蚕吐丝一般,温温吞吞的将你缠住。她开始深思,是不是该与他来开距离?   她紧了紧手中的窗帘,看着外边那人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刚转身宁晓就站在她身后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你在看什么?蔺哥哥又来了对不对?你都有容哥哥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蔺哥哥呢?”   这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那是条路,他喜欢在那呆着,难道你要让我赶走他不成?”她语气里隐隐有些火气 ,“还有容榷是容榷,我们关系很简单,你的脑袋能不能装点正常东西?”   “我不正常,就你们这些人正常行了吗?”宁晓气愤的掀起被子,侧身躺在里面。   宁浅浅不禁为自己的迁怒而自恼,但要她说软话又说不出口。   第二天她醒来时,宁晓就走了,应该是去老太太家串门去了。反正她不喜欢看到她,她在家里,她能走多远就躲多远。   还有一周就是农历新年,设计院正式放假。或许吴景色觉得一年到头应该有所表示,就请了设计室所有人吃饭。平时一板一眼两眼发直只会盯着电脑屏幕的设计师们换了一身行当,竟变得衣冠楚楚起来。而且还有那么点小诙谐。   BOSS请客,能宰当宰,一点也不见肉痛。酒敬了一圈又一圈,平时不大说话的才俊们,各个马屁拍拍吡吡响,让人很佩服。   轮到宁浅浅敬酒时,她端着酒杯一时失语,该说的能说的都被前面的那些人说完了,她憋了半天,当先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祝你幸福。”   吴景色愣了愣,一桌子人也怔住了。其实很正常的一句话,在有了之前的绯闻之后,就有了些歧义。被扭曲了意思。   真不知道吴景色是太上道还是诚心让她下不了台,也将酒豪气的一口干,“我也祝你幸福!”   整的还真像是一对分手快的的前任恋人。   之后去唱K时,理所当然地将他俩安排在一起。宁浅浅很尴尬,她有自知之明,她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同事间开玩笑当不了真,但让她大剌剌坐在一个男人身边,而且还是以那种暧昧的身份,她的确做不来心安理得逢场作戏。于是在他们胡吃海喝时,借口离开了包厢。没想到吴景色也跟着出来了,他指尖还夹着一根烟,朝她挑挑眉,“找个地方坐坐?”   她有些局促不安,他哂笑:“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当时反驳我时不停理直气壮的吗?”   无奈之下,她只能跟着他走。在大厅里找了位置坐下,自顾自给她点了一杯饮料,给自己点的是威士忌。她很随意地靠近沙发垫里,没有了工作时的严谨,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喝酒时微眯起双眼,竟无端有些性感。已有不少异样目光往他身上扫。   “看起来你挺怕绯闻缠身,不会是容榷的缘故吧?”他捉挟的说。   “吴总,你真爱开玩笑,我和容榷只是一般朋友。”   似乎她身边没一个都在提醒着她身边还有一个容榷,以不容忽视的力量在她的周围频频出现。   她知道潜移默化的力量是多么可怕。所以他又给自己下了一重决心。   “不是容榷,难道还是别人?”神色了然,却非要用这种试探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宁浅浅顿时有些被人冒犯的感觉,神情不自然有些紧绷。   “是的,我不想喜欢的人误会。”   “原来是这样。”吴景色装腔作势的点头,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严肃的看着:“如果的确对容榷无意,就不要给他错觉。感情这东西很有限,只有给需要的人才会得到回报,你想你应该不需要。”   他的话很尖锐却现实。原来是来告诫她的。她反而释怀,“即使不用吴总说,我也知道怎么做。谢谢你的提醒。”   吴景色挑了挑眉,“客气。”   他不打算回包厢,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要提前先走。吴景色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了几句,就放她走了。   这一边出租车很少,再加上天气寒冷,就更少了。他只好走十来分钟路程到公车站搭公车。幸好不算太晚,还有最后一班车。车厢里零星的散坐着几个人,过了几个站之后,偌大的车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顿时有些戚戚然的孤单感。   从繁华大道到清冷的马路,再到小区,场景不停转变,而她呆在风景外边,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   原罪 第112章   夏木的喜帖在宁浅浅放年假的第一天就有专人送到家里来的。大红的底子,字体烫金,如所有上层人士的喜好一样,制作的很华丽。但却不是夏木的风格。显然,她无心打理这一场婚礼。正面嵌印的金童玉女在喜字两边,或许因为知道内幕的缘故,让人感觉不到欢喜。   她叹了口气,把喜帖搁在一边。   不一会儿夏木的电话就来了,问她收到喜帖没有,并问她有没有时间,陪她去试婚纱。   宁晓在老太太家做寒假作业,容榷回了本家,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婚纱店。那是间在S市有名的婚纱店,据说设计师在意大利很有名气。橱窗里的婚礼散发着唯美的晕光,难怪有人会说看到漂亮的婚纱就有种想结婚的冲动。   她进去时夏木正在量腰围,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的腰不似之前那么细。她神情很淡,没有太多生气,工作人员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中途没有一点意见。而蔡傅已经试好了新郎服,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夏木。   看到宁浅浅夏木脸上才漾出不是太明显的笑意,“浅浅,你来啦。”   蔡傅也跟她打招呼。但如今对于这个男人她提不起丝毫好感,机场和酒店那两次是他的桎梏,让她无法释怀。一个虚伪莫测的男人,远远比一个花心的男人来的可恶。所以她很客套,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和他坐在一块。   工作人员给夏木量好了尺寸,就拿事先定好的婚纱去稍作修改。夏木把她拉到里间,指着镜子前的三件桃红色的小礼服说:“这是我没事亲自做的伴娘礼服,卫小阳试过了,很合身。你快去试试,不行我再改。”   对自己的婚纱漠不关心,却对她们的伴娘服费那么多心思。   宁浅浅肤白眉目生得好看,配一袭长裙,娴雅中带着一点小妩媚。露肩裹胸的小礼服质地轻盈,与腰线完全嵌合,下摆很少,腰身调高,配上高跟鞋,显得身材十分轻盈高挑。夏木让她的马尾松开,一头带着自然卷的茂密头发倾泄在背上。   夏木赞赏的点头,“走两步瞧瞧。”   宁浅浅感到好笑,却还是照做了。裙摆款款,婀娜多姿。   “如果哪天我改行做时款设计了,你来做我的模特吧。”夏木半真半假的说。其实很早她就有这个打算,但因为家业关系,一直不敢深入了解。但现在不同了,父亲有了得力女婿,已经没她什么事了。她想过了,结婚后如果允许的话,她就出国念时装设计。但是她自己也清楚,到那时她已经嫁做人妇,不是曾经那个顾前不顾后的小女孩儿,所以实践起来应该困难重重。   “行啊,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知道你不稀罕我那点儿小毛小利。”   宁浅浅倒是没之前那么敏感,摊手叹息,“现在的我只靠着那点儿薪水养家,那有你说的那么富贵。”   夏木但笑不语,宁浅浅虽然这么说,但谁都知道她从来没有为钱愁过。如果她想要,自然有人会巴巴的送上门,或许因为这样,她才能保持一颗安定的心。   宁浅浅原本要把这礼服换下,但夏木却不让,说:“待会儿我穿上婚纱,我们正好排练排练。”   排练应该是新郎和新娘的事儿吧。   这时工作人员在外面喊:“夏小姐,婚纱改好了,麻烦你出来试一下好吗?”   夏木在里头应了一声,就拉着她出去。宁浅浅唯恐裙摆太长,踩着摔跟头,就一直垂着眼注意着,不知问什么她就能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她还没有抬头就听夏木说:“单先生,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要你抽空过来试礼服。对了,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姐妹,宁浅浅。”   “夏小姐不用客气。”对方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却熟悉的紧。   宁浅浅头一抬就看到单无贺的脸,吓得不自觉退了一步,“单……单先生……”   夏木恍然:“原来你们认识。那更好,浅浅,单先生是这次婚礼的伴郎之一,你们俩要好好相处哦。”   宁浅浅总算听出了夏木的弦外之音,原来这鬼丫头早有预谋,特地给她物色对象来了。玩了那么多花招,这才是她的目的。可是介绍谁不好,非要介绍个单无贺?   宁浅浅用目光秒杀她,她只当看不到,把宁浅浅和单无贺放在一起,啧啧的称赞:“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宁浅浅窘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单无贺则显得很淡定。   夏木进去换婚纱,单无贺和蔡傅搭着话,但仍能感觉他的目光在她后背扫射。过了一会儿他才过来,客气的说:“没想到宁小姐是伴娘,宁小姐今天很漂亮。”还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太失礼了。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移了几步,离他远了点,“单先生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他挑眉,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没有再和她搭话。   夏木出来时,蔡傅的眸光闪了一下。的确让人惊艳。夏木个头不是很高,是属于那种俏皮的小女生,脸型有些像babyface,就是娃娃脸。这款婚纱妩媚间带着点小女生的俏皮,完全衬托了夏木的气质。   蔡傅伸手帮她整理褶皱的地方,却被她避开。蔡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不显突兀的收回手,微笑的说:“很漂亮。”   夏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指着橱窗里另外一件婚纱对着工作人员说:“麻烦帮我取那件来看看。”   工作人员将婚纱捧过来,夏木却推宁浅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穿婚纱的样子呢,试试穿给我看看。”   宁浅浅对夏木十分无语,敢情她来这里的作用就是缓解准新郎新娘的气氛和压力的吗?   被夏木半推半就换上了婚纱,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婚纱,那种感觉很奇怪,但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它。不如趁此机会成全自己。一个完整的女人,一生之中一定要批一次婚纱,她也想做一个完整的女人。   洁白的婚纱总会给人一种美好的幻象,像罩着一团云,从心底升起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出来后她也没注意其他人的眼光,夏木拖着长裙让人帮他们拍照,不容她拒绝,几个快门,几人奇怪的表情便摄入了相机。   后来要离开婚纱店时,夏木才对她说:“我这个人比较悲观,怕有一天见不到你们披上婚纱的样子。单先生青年才俊,是父亲的合作伙伴,人还不错。浅浅,我是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只能指望你们幸福,不要步上我的后尘。人这一辈子有时即便是悲哀,也是要过下去的。但如果有人幸福,最起码还会有个念想。浅浅说老实话,不要错过爱自己的人,趁着他心里有你,你也放不下他的时候,好好在一起。”   宁浅浅知道她指的是谁,一时沉默。   “蔺先生,看得出来,他比任何人都在乎你。那种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宁浅浅笑得很苦涩,但有些事却不能跟她讲。说是感情如饮水,但感情有很多种,里面的因素错综复杂,不是一个爱与不爱可以理的清的。   她现在就像一个不断在攀登的冒险者,只要她想休憩,想走得安慰些,随时可以抓紧身边人的手。但有多欢愉就会有多痛苦,她对他的伤害是注定的,就和他曾经伤害她一样,无法挽回。   “其实何必顾虑那么多?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但回忆却是自己的。即便以后各奔东西或是形同陌路,但自己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生命里,像一幅泼墨画一样明显深沉。那就够了。”   她或许是说给她听,或许也是说给自己听。她和申秋已经走到了悬崖峭壁,再无蹊径。而这些却给了宁浅浅警示,让她不得不慎重的考虑这个问题。   拒绝了单无贺的邀请,独自回家。在车上跟宋宋打电话,说了许多是是而非的话,其实就是想她给自己一点勇气。夏木的话让她触动很大。   她是该忠于自己的心,还是忠于理智的牵绊?   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想法:如果在那一天,他能出现,她就去牵他的手。   原罪 第113章   宁浅浅从来没有想过苏婉会找到她的楼下。那个贵妇人披着皮草坎肩,头发梳成贵妇人式的发髻,颈上和耳垂都带着当季新品的珍珠饰品,一副金贵的做派。就是因为这金贵,刺伤了她的眼。   她来干什么?道歉还是请求她们原谅?但现在摆出这一副慈爱圣母的面孔是不是晚了点?只会让她打心底厌恶。她和宁晓,就算没有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她曾经说过,她只有宁晓一个亲人,而那个熟悉却陌生的贵妇人,已经跟她们没有丝毫关系。   她原来想调头就走,心里想着或许拒绝单无贺的邀请是个愚蠢的决定。但如果宁晓看到她怎么办?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活生生地撕开?再一次面对这种丑陋的境况?有些事情她一人承受就好,宁晓自小与母亲最亲,如果知道母亲是故意抛弃她的话,不知会心伤成什么样子。   她付了钱下车,苏婉一眼就看到了她,眼里有喜悦。但看到她眼底的冷漠时,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冷冷的说:“你来做什么?”   苏婉脸上的笑容有些讨好的意味,“宁宁……我想看看晓晓。”   一听到她要见晓晓,火头蹭得压到了心底,“你休想!”   苏婉眼里的泪水摇摇欲坠,“宁宁……我知道是我和叔叔对不起你们,但我真没有办法,我很想你和晓晓……你们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宁浅浅觉得她的说法十分可笑,却又笑不出来。何其悲哀?谈什么想念,说什么手心手背?如果她心里还对她们存在一分念想,就不会现在才出现!她明明就在这座城市,却忍心看着她和宁晓受苦,忍心摧毁她们的家……她是她见过最心狠的母亲,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她心底被愤懑占据,将她往外面推,“你给我走,我和宁晓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会想再见到你!”   苏婉被她推得踉跄,摇着头,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不知何时起,宁浅浅也是满脸泪,懑愤难过和心酸无奈的情绪缠在心头。   偷偷道地下血站卖血那针扎进皮肤时,她一边流泪一边想,如果亲人在就好了;当她晕倒在街头被别人当乞丐时,她委屈的想如果还有亲人在就一定不会让她受这种屈辱;但宁晓被赶出学校和她坐在马路上抱头痛哭时,宁晓撕心裂肺的喊着妈妈……   而当她们经历这一切时,她在哪里?她正在安适的生活,住在小洋楼里,披着一二十万买来的草皮,喝着温暖的摩卡,享受着身边男人的细心呵护……   而就在她们拉扯时,一声小小的叫唤声让这场战争瞬间平息,如同被人施了定身魔咒一般。   宁晓手里提着垃圾,脚上还拖着上次宁浅浅帮她买的那双大白兔棉拖,大大的羽绒服罩在身上,脸颊冻得通红,愣愣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人。   “晓晓……”   宁晓身子颤抖了一下,丢下垃圾就来拽宁浅浅的手,“奶奶煲了龙骨汤,容哥哥刚回来带着好多礼物,我收到一只漂亮的大兔子,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的语速飞快,一直盯着地面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苏婉扑上去拉她的手,却被他急急避过,跌坐在雪地里。眼睛开始泛红,像小时候一样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宁浅浅:“姐,这个阿姨很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姐我们快上去吧,容哥哥和爷爷奶奶在等我们吃饺子……”   苏婉捂着脸嘤嘤哭泣。   不知道为什么,宁浅浅的心忽然揪痛。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既然选择了遗弃,就彻彻底底的抛弃。   脸上的泪痕冰冷,雪花打在身上,絮絮的,洁白无瑕。她把宁晓半抱起来,拍干净她身上的雪花,用袖子抹掉斑驳的泪痕,“走吧。”   伸手是苏婉嚎啕的哭声,雪扑簌簌的下。   是离人泪么?   宁晓一直在发抖,抿着唇一言不发。但可以感觉的到她的压抑和难以纾解的难受情绪。容榷沾满面粉的脸滑稽的从门框里探出头来,只喊了一声‘小鬼’就敛了笑容,“怎么啦?”   宁晓忽然扑进容榷怀里,淋漓尽致的大哭起来。容榷一双手全是白乎乎的面粉,直直的伸着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老太太听到了动静从里屋小跑出去,高声的说着:“怎么啦怎么啦?哎呦,小宝贝,谁欺负你了?”   老太太将宁晓搂进怀里,一脸疼惜。   宁浅浅敛下眼,满嘴苦涩。宁晓在她这个亲人面对压抑隐忍,却对着只相处了一个月不到的外人投入满心信赖和依赖,展露她软弱的一面。在这一刻,她真正被隔离了出去,成了一个实至名归的外人。   她撑着墙转身,回到隔壁的家。然后瘫软在沙发上,盯着那面白白的墙。   除了蔺沈,她对谁都是克制的。在危险无助或伤心难过时每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蔺沈。离开他之后,她才知道,独自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有多难。   有时习惯了一个人的偏爱和纵容很上瘾。特别是在自己特别可怜和委屈时,适时的发作。整个人都在渴望和煎熬中一边又一遍的鞭笞着自己。宁晓伤心最起码有人疼有人怜惜,而她呢?用冷硬的面孔掩饰内心的千疮百孔,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不难过。   可怎么会不难过?那也是她的母亲。说的每一句刻薄她的话时,都是在自己心口刻刀口子。   回过神来手指已经自发自觉按了那串即使不用存在电话簿里也烂熟于心的号码。看着屏幕一亮她陡然掐断拨出去的信号。   她在做什么?   颓然的靠在沙发垫上,疲倦的闭上眼,是真的想他了。   容榷一直在门口站着没有进来,看着她呆呆盯着手机屏幕的样子,点了一支烟,靠在墙上抽了起来。他身上还系着围裙,面容隐在烟雾里,有种郁郁的不真实感。他几乎不抽烟的,但每天身上都会装着一盒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就是担心想抽的时候,又没得抽。那种挠心抓狂的感觉很难受。他一向是一个处事讲究周全的人,容不得自己有偏差。但自从遇到她之后,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情绪,都出现严重的颇偏,而且无法校正。   说他大男子主义作祟也罢,他想成为她的救赎。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心理医生都是一样,将自己当作一个救世主,以为可以为别人拨开混淆,还复一片清明。而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什么救世主,至少她在难过失落时,希望陪在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这是个很执拗的女孩,她将心思藏得很深,深到连自己都触摸不到。她就像一个双面人,鲜活的那个是白天的她,而另一个就是压抑在心底的她。她时常会混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想,现在不正常的人应该是自己吧。如钩他还有理智的话,就不会设计把她一次又一次介绍给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不会因为一句害怕,搬过来和她做邻居,更不会顶着寒风等她足足三个钟头……不会和吴景色喝酒时一提到她就抑不住的想笑,吴景色说他魔障了。   的确,他中了魔障。   吸完一支烟,脸上又是那种惯常的笑容,无害带着一点小无赖。他双手插进口袋踢了踢她的腿,“喂,吃饺子了。”   她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他,似乎花了小半刻把他看清似的,然后轻轻的摇头,“你们吃吧,我和夏木吃过了。”   他挪开她的腿,和她记在一张沙发里,双手垫在后背悠悠地说:“累了就要说出来,难过就哭出来,偶尔脆弱一下,就当给自己放放假。”   “我不累也不难过。”她平静的说,但眼底的神色却像一片荒芜的沙漠。真是一个口不对心的女人。   “真傻。”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来,“可惜了我的饺子,我还特地在里面包了硬币,想试试看你能不能这么好运气讨个好彩头来着。”   “小心吃坏肚子。”她闭着眼低声嘟囔。   容榷哈哈大笑,“放心,我的硬币用了808液消过毒,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意外。要不待会给你留一些晚一点再下给你吃?”   她神色有些别扭,‘嗯’了一声就别开脸。   原罪 第114章   二十八号是夏木结婚的日子。她们三人早早就赶到了酒店。宋宋几乎是冷着脸,无疑,她十分不赞成这样的婚姻。所以物理有卫小阳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不明白,卫小阳几时对蔡傅这么热衷起来了?   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卫小阳变了许多,开始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整个人的状态很游离。有时不说话,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记得有一天在PUB,她坐在宁浅浅对面,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卫小阳的眼睛奇异的泛着光,那是种陌生且仇恨的眼神,而那种神色直直的落在宁浅浅身上。但只维系了几秒,就恢复了一派平常。宁浅浅几乎以为那只是她臆想出来的,或是错觉。   但不可否认,从那次事件之后,她们的关系大不如从前,生疏了不少。   门外有人在催促了,但夏木仍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不肯起来。不愿意洗涮,不愿意化妆,不愿意换衣服。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说:“如果我不漱口直接进教堂然后和蔡傅亲吻,你说他会不会当真出丑,熏得吐出来?”   说完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担心的是你还未来得及让他吐,自己倒先吐了。”宋宋冷不丁的泼她冷水。   夏木皱眉头,“宋宋,你真不幽默。”   “我再幽默,待会伯父伯母该进来掀床垫了。夏木,再拖也要面对,既然选择了,就该像个大人一样承担起来。   夏木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脚,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我不敢想象,过了今天我就完全归属另一个男人。要一起生活,睡同一张床,吃同一锅饭,衣橱里出现陌生的领带、衬衫,洗手间里出现名不详的剃须刀漱口水……太可怕了,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我无法想象……真的……”   越到了紧要关头就越容易陷入一种臆想的死角。夏木想着时间能再慢一点再慢一点,那她就可以多当一分钟的鸵鸟。   宋宋叹了口气,帮她顺了顺头发,“夏木,起来,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你今天是主角,应该是最意气风发的。小阳,让造型师再等几分钟。”   听了宋昭然的话夏木像个孩子一样磨磨蹭蹭去了洗漱。宋昭然和宁浅浅收拾起待会要用到的东西,其实心里都不大好受。在她们心里夏木还是一个孩子,而让一个孩子面对承受这些,实在是太过残酷了些。   造型师是夏妈妈请来的,知道夏家权势打,即便是大早等到现在也不大好发脾气。但估计在心里已经来来回回腹诽了无数次了。夏妈妈一直坐在大厅里发怔,眼圈发红,时不时用手绢拭眼角。哪家的娘亲不想自己的闺女嫁得好,幸福又美满?但夏爸爸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就算她用离婚胁迫都无济于事。他是铁了心要网罗蔡傅。况且夏木未婚先孕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上层社会,如果毁了这一桩婚事,还有哪家世家公子敢要她?   从前女儿对她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玩笑都敢开。但是现在呢,她对夏家所有人都客气得像个外人。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她受委屈了,但胳膊拧不过XX,她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木穿着白色底衬坐在梳妆镜前让造型师为她定新娘妆,细细的描绘着那双麋鹿一般的大眼睛。她可以不化妆,但她一定会化眼妆,因为申秋说,当年他就是被这双无辜的大眼睛秒杀的。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拥有这么清澈的眼睛的女孩。而如今看到造型师为那双眼睛描上细腻的色彩,她想笑,眼泪却瞬间划出眼眶。然后对着镜子默默流泪,细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造型师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夏妈妈也跟着落泪。   宁浅浅背过身去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接过造型师手上的化妆棉,一点一点将弄花了的妆卸掉,然后对所有那几个造型师说:“不用上妆了。我们夏木天生丽质难自弃,走到哪都是亮点。”   这是夏木平时的口头禅,现在说起来却像隔了千山万海一般遥远。   造型师有些为难,毕竟是收了钱来的,这不是自砸招牌吗?他还从来没有碰上这样的新娘子,出嫁整得跟死了老公似的。   夏妈妈抚着太阳穴站起来,“不上妆就不上妆吧,这样也省事许多。”然后走到夏木身边抚着她的头发,“孩子,委屈你了。”然后转身回了房。   各自打点好已是九点,三个伴娘也换好了伴娘服,但因为天气寒冷,外面都罩了外套。夏爸爸多少对自己女儿有些愧疚,所以婚礼很铺张,就迎亲那条长河似的名车队伍就足以震撼所有人的眼球。所有人都知道夏家的独生女儿风光出嫁,却不知这嫁娶背后是何等的心酸。   在教堂小广场上看到一身正装的新郎还有几个伴郎,而伴郎里最为惹眼的要数单无贺了。而让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是申秋也来了,陪在身边的是江楠。申秋从人群中看着夏木被人拥簇着进入教堂,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男人。   夏爸爸将夏木交给蔡傅手上,然后牧师念了关于一生一世的誓言。单无贺走到宁浅浅身边,“待会可能要为新娘挡酒,不知道宁小姐的酒量如何?”   “不劳单先生担心。”她没有看他。单无贺低低的笑,“真不习惯这样子的你。”   宁浅浅顿时有种有毛毛虫在脊梁上划过的感觉。   夏木一直在走神,这点蔡傅从一开始就知道。直到牧师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时,她仍然在走神,而他知道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同一个人身上,这种感觉让他颇不舒服。   夏爸爸咳嗽了几声夏木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牧师。蔡傅让牧师又重复了一遍。可是夏木敛下眼迟迟不回答,观礼的人都为此捏了一把汗。   蔡傅伸手一把将她勾进怀里,外人看来是一个绵长的法式香吻,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这相当了一场角逐。夏木毫不客气的咬住他的舌头,那劲似乎要将其咬断。手原本要伸出来反击,却被蔡傅死死制住,将她整个嵌进自己的怀里。夏木气极,脸红脖子粗却无丝毫办法。余光撇到申秋踉跄的离开,眼一热,泪水不由自主的划下来,涩涩的流进嘴里,蔡傅才放开她。然后用那种沉沉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温文尔雅的对牧师说:“我的妻子比较害羞,我想那个吻足以代表她嫁给我的决心。”   夏木原来想反驳却看到父亲黑下来的脸,而恰时蔡傅已经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一切仿佛是预谋好的,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没得选择。   喜宴从十二点开始摆到深夜,宁浅浅第一次周到时间是如此的难捱。夏家人脉广,整整摆了两层酒楼,而伴郎和伴娘要陪同新娘子一桌一桌敬过去。夏木因为怀孕在身不能喝酒,所以喝酒的活都是她们三人挡下的。   宋宋喝酒不上脸,是那种越喝越清醒,但越清醒越沉默的人,道后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口闷,但后劲来了肯定特难受。而卫小阳完全是耍花腔的,喝了没多少就面红耳赤,走路摇摇晃晃。所有只能靠宋宋和宁浅浅撑着场面。   宁浅浅喝醉了也不上脸的,却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冲别人笑,直笑得别人心肝俱颤,不知所措。单无贺原本一直打算看热闹来着,但后来看到她摇摇晃晃冲别人敬酒朝别人笑时,还是忍不住单手扶住她,替她把酒给挡了。   找了个空闲将她扶到休息室,她却用那种很清醒的眼睛笑XX的看着他,认真的点着头说:“我真没醉,真的。不信你可以拿仪器来测。”   单无贺失笑,有谁喝醉了会说自己醉的?而且既然会有人醉酒醉得这么奇特还真是奇怪。他想着外边还有一干宾客要应付,就让她在这儿好好休息,自己先走。没想到她一把从后面将他抱住,用脸不停的蹭着他的背,“你要去哪里?你不陪我吗?蔺沈你好奇怪,动不动就生气不理人。”   单无贺僵住,“蔺沈?”   她仍娇俏的笑着,皱了皱鼻子,“你今天身上的味道怪怪的,没有以前的好闻。对了,记得我从前不是问过你一个问题吗?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当时你很凶,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但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都六七年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原来她在你心目中那么重要……”   原罪 第115章   宁浅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到自己和蔺沈和好如初。醒来后头昏脑胀,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但奇怪的是这里却不是家里的摆设。她揉着眉头正奇怪,浴室的门忽然打开,头发湿漉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的男子惺忪的走出来,自顾自倒了一杯红酒。   宁浅浅早已头脑空白,怔怔的瞪着眼,完全搞不清楚目前是个什么状况。小半会才稍微收回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单先生……”   单无贺毫无不避嫌的展示他的好身材,半倚在酒架子上,笑道:“宁小姐不要紧张,我对女人没兴趣。至少,对现在这样的你没兴趣。”   她还穿着那件伴娘礼服,现在软得像一叶酸菜,十分有碍观瞻。她知道自己一喝酒就有脸肿的毛病,现在的形象即便是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惨不忍睹。她不由有些难堪,不但莫名其妙睡了别人的床,还让人看到了自己这般的尊容。   看着她的头越垂越低,单无贺才子说:“浴室有衣服,去洗洗吧。待会送你回去。”   她闻言抬起头,急忙拒绝,“不用麻烦单先生,我待会自己打车就行。”   单无贺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宁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和我独处好像特别不自在,到底为什么呢?你是怕我知道什么,还是担心自己会暴露什么?”   宁浅浅像一只踩着尾巴的猫,脸色又白又红,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单先生是害了臆想症还是强迫症?”   “OK。”单无贺摊手,“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激动。作为容榷的朋友,看到他的朋友醉酒,我不过举手之劳帮个忙,是应该的。你不必太过顾虑,我没有别的意思。好了,不打扰你了,收拾好就出来吃早点。”   他语气诚恳,一派绅士风范,话更是说得冠冕堂皇。但联系之前种种,却丝毫让人感动不起来,只有诡异和不安。   单无贺带上门出去,她顿时松了口气。想到自己不但周身狼狈还满身酒味大喇喇的霸在别人床上,实在好似有些不雅与不自在。她只好听从单无贺的一件,先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再谈其他。   不论是从房间的色调摆设还是到浴室,全都是男性化的格调。置物架上摆着一排护理产品,产品齐全,应有尽有。看来他是一个队自身形象很有要求的人。   浴缸侧边的欧式架上点着香薰灯,淡淡的香气,很容易让人在泡浴里睡着。   她也不好磨蹭,随便洗了洗,弄干头发才出来。她身上穿得是女式的活动套装,还是全新的、想必是为女朋友而准备的。她穿上后倒也合身。   单无贺已经换了衣服,V字领的羊毛衫,下身是简单的牛仔裤,拖着家居式的棉拖。半挽着袖子,在开放式厨房里弄三明治。说实话,这跟他西装革履的形象大相径庭,多了几分亲和的气质。   他将做好的三明治直接推到她面前,自己用蔬菜蘸点奶酪,边煎火腿边吃。   她道了谢,看着厨房里一应俱全的工具和配料,心里有些犯嘀咕,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古人不是有云:君子远庖厨吗?可是现在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都是擅长味调的主儿。蔺沈是,容榷是,就连单无贺也是。   看他长手长脚闲适的使用各种工具,过后还能纹丝不乱的摆回原处,这点让她很佩服。因为她每烧一顿饭,厨房肯定会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洗礼过一样,过后就整理的功夫都要比烧那一顿饭时间还要长。   因为是开放式厨房,所以于客厅相隔那条长桌台也可以当饭桌来使用。坐在高脚椅上还能只能观赏里面的人的厨艺表演。当然,宁浅浅没有这个心情。她想尽快离开这儿,总归来说她和他的交情没有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于是她象征性的咬了几口三明治,喝下半杯牛奶就要告辞,“单先生,谢谢你的招待。衣服洗好之后我会速递给你,那我先告辞。”   单无贺手上不停,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冷,声音也降了十度,“不用了。如果宁小姐不想留着,直接扔掉吧。”然后就不再搭理她。   宁浅浅不知道哪句话冒犯到了他,让他不愉快。但更不想跟他扯出更多的话题,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在屋子里开了暖气没觉得但一出来寒气逼人,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十几度。而昨天穿的外套早已不知所踪,唯一能御寒的就是身上这身并不厚实的活动套衫。   天已经放晴了,没有再下雪。但雪还没有融化完,仍是漫天地的银白。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太阳出现,白雪开始融化,温度又降了几度,不过短短一二十分钟路程,她已经冻得牙齿打架。   走出那片高档住宅区才能打到车,师傅看到她一身单薄,嘴唇发紫就十分善解人意的加大了暖气,爽朗的说:“姑娘,这么大冷天还出来运动,穿得那么少,会感冒的哇。”   宁浅浅冷得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惟有笑了笑。的士刚到她楼下,正好看到一辆BM房车离开,那师傅看来应该也是一个车痴,兴奋的说:“好家伙,那车才从杂志上看过,至少要好几百万吧。”   宁浅浅没太在意,付了车资就赶忙进了楼道,想着待会儿得先去冲一个热水澡。刚上到她住的那层楼,就看到容榷穿着睡衣靠着楼道上抽烟。一看到她就随手把烟熄了,皱着眉打量了她一番,“你的衣服呢?是被人扒光了还是被人打劫了?”   宁浅浅白了他一眼,实在没闲工夫跟他瞎耗,推开他开了房门。纹理有壁炉,热腾腾的,像是到了温室花房,深叹了口气身体顿时不那么难受了。在玄关处换了鞋,一进大厅就看到桌上摆着满当当的东西,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而且全部都是进口的商品。而宁晓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是开了封的进口巧克力,看着动画片边吃边笑。   “谁买的?一定是容榷那家伙。”她心里认定了是他,想着待会就把这东西全部还回去,她不愿总是欠着他。   宁晓却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说:“不是容哥哥买的。”   宁晓自小有个毛病,就是紧张的时候喜欢看动画片。而且只要仔细观察她可以发现她坐姿有些僵硬,明显是在紧张。   宁浅浅忽然联想到之前外面那辆豪华房车,陡然明白过来,太阳穴也随之突突的跳。她冲出去将茶几上的巧克力全部扔到垃圾篓里。宁晓吓得缩在那里不敢动,“不是我要的,是妈妈自己非要塞过来的。”   宁浅浅心头的火气瞬息燎原,“妈妈?当年你可以为几颗栗子恨我三年五载,而她就这么几块旧巧克力就把你收买了?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和她一起生活吗?不是一直痛恨我说我自私冷酷无情么?那你就滚过去跟着你温情的爸妈一起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啊!还留在这里干嘛?!”   她即今歇斯底里,像一个疯子。   宁晓脸色刷白,瑟瑟发抖。   “你真残忍,你非要赤白白的让我难堪吗?我知道,你一直痛恨我,因为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因为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孽种。从小爷爷就不喜欢我,因为对于宁家来说我是一个耻辱,是无法洗脱的罪恶,是他们乱伦下的产物!你们都恨我,难道我不恨吗?我也想和你一样光明正大的出生,可我有得选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把他们犯的错归结到我身上?”   从前宁浅浅一直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喜欢宁晓,后来她才知道爷爷很早就知道了宁晓是母亲和叔叔偷情下的产物。爷爷一向看中家和,也不愿这丑闻公布于众,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唯一蒙在鼓里的就是父亲。有时她想,她们家真是一个奇怪的家庭,所有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明着说是为了家庭和谐,是就是因为太多太多的不可言说,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母亲不像母亲,儿女不像儿女。   宁晓的控诉是她这些年一直压抑在心底所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没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没权利决定出自什么样的家庭。可为什么要负载不属于自己的怨恨?   原罪 第116章   宁晓的话像晴天霹雳,将宁浅浅隐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暴露在日光地下。她想反驳,但却说不出口。   她恨宁晓?这是她从未深思过的问题。但理智之外她真的没有怨恨过她么?没有责怪过她吗?   她一直用长姐的形象约束着自己对她的责任,打着让她独立的旗号不愿与她亲近,难道这不是拒绝她走进的缘故吗?   原来他一直用狭隘的怨恨束缚住了自己。把母亲背叛的怨气转嫁到她身上。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她有什么权利责备她?   她原希望宁晓和她一样恨着那个背叛者,但发现宁晓动摇了之后,她觉得自己遭到背叛,宁晓违反了规则,自己才会如此控制不了情绪。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已所欲,亦勿施于人。是她一直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宁晓身上。   所以理亏的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宁晓继续说:“我不会像你一样执拗,执著的恨一个人怨一个人一辈子。我不想把自己搞得像你一样悲惨,得不到亲情,守不住爱情,也不放过自己。无法挽回才知道悔恨。妈妈就算做了再过分的事,都还是妈妈,我还有想要爱她的冲动!我不想活得像你一样虚伪,不懂得珍惜,不懂得爱别人。你以为蔺哥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等你一辈子吗?他迟早有一天会认清你的真面目,他会离你远远的,避如蛇蝎……”   女孩红通通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她一字一句戳中她的痛处。然后一把推开她,提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离开了她。原来,她就准备好了离开,而自己的恶劣态度刺伤了她,让她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也好,放她自由。她需要的是母爱和父爱,而她算什么?   但肚子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桌上那堆鲜艳的包装盒嘲笑着她的食古不化。   就像一个荒唐的梦,宁晓离开了他以后,她应该无牵无挂开心万分的。但她难过的像被人撕裂成两半,那种骨肉分离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发了疯似的追出去,却眼睁睁的看着宁晓上了车,然后离她越来越远。   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宁晓在后视镜里看着宁浅浅越来越小的影子,泪流了满腮。   “姐,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只是没法面对你。如果不说那么刻薄的话我没有勇气离开你。   这些年来,你一直护着我让我衣食无忧安心的完成学业。是我一直在拖累你,逼你做一些不喜欢做的事,而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跟你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只有我离开了,你才不会有顾虑,然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姐,对不起,谢谢你……”   容榷把宁浅浅打横抱回去之后,她就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的,噩梦连连。   她梦到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在后面不停的追,但他们却走得飞快,故意不让她追上。最后她追上了蔺沈,牢牢的拽住他的手,而他却一把掀开她,厉声说:“你不要缠着我!”她不停的哭,最后哭醒了。   电子表上显示着20:00,除夕夜。   她飞快的从床上起来,套上围巾和大衣,没来得及换鞋,就冲下了楼。除夕出租车司机几乎都不上工,她固执焦急的等着,眼泪一直没有断过。原来她最害怕的事不是生离死别,而是蔺沈不要她。   七年时间,她知道即使她再过分,他都会默默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着。她无法承受他的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不再纵容她,不再压抑自己的脾性在她累了之后为她按摩……   鞭炮声声,所有人都围坐在暖炉前守护,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当然也没有车。她孤零零的站在街头,头发没有打理,包括心情,所有的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这事容榷忽然打电话过来,焦急的问她在哪里?   不一会儿他就过来了,跑得太急的缘故,有些喘,白色的雾气从他嘴里喷出来。她几乎是冲上去拽住他的袖子,泪水还挂在眼睫上,“带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求你!”   十分钟之后她坐在容榷的车开往老城区。   她要去寻找丢失的梦。那天从婚纱店出来时,她跟自己打了顿:如果这一天他和她拥有同样的心情,回到那里,她就去牵他的手。   车子如破开漆黑的夜幕,一路直上。车窗上映着炸开的烟花,缤纷夺目。她靠着车窗脑海里一幕幕都是时光在他们身上刻下的痕迹。   从十四岁到二十三岁,消失了又出现,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孔,残酷、冷漠、恼恨、压抑、别扭……他们就像一对别扭的小孩,明知道离不开对方,却还是要相互折磨。   “你真的决定了?抛弃一切和他在一起?”容榷低沉的嗓声在车厢里显得有些冷凝。   她望着车窗外,冷寂的夜,“宁晓说,我得不到亲情,受不住爱情,也不放过自己;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爱别人。她说她不要像我一样活得这么悲惨。宁晓让我看清自己有多悲哀,我活得太辛苦,对自己太过苛求,不懂得装糊涂。有时人生就是少喝了两杯酒,以至于活得太过清醒。我想放过自己,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容榷没有再说话。也再没有说话的立场。他是谁?是这个女人的心理医生,是朋友,是邻居,独独不是那种可以干涉对方的关系。   于是,他亲自把她送给别人。很讽刺对不对?他也觉得讽刺。   车窗上忽然飘了一朵雪花,然后很多很多朵,洋洋洒洒,像雪精灵。美得真脆弱,她想。但至少美丽过,不是吗?   终于到了。容榷将手撑在方向盘上,静静的望着远方,仿佛要打破什么似的轻轻的说:“下车吧。”   她却一动不动,双手攥在一起,“容榷……”   容榷一拳砸向方向盘,对她怒目而视:“不要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说话!老子不是流浪狗!还不走?要我赶你走是不是?”   她从来没有看过容榷发过火,身子缩了缩,伸出手却又缩回来,终究不敢碰他。她刚要推开车门,他却极快的锁住,沉沉的问:“可以不去吗?”   他容榷自小倨傲惯了,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   她咬了咬牙,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想够了,解了锁,疲惫的说:“你走吧。”   那条深幽的巷子依旧是红灯笼摇曳,不过盖上落了一层雪花。她站在入口,巷子如它的历史一般,沉重到能包容一切。但却是寂静的,没有一个人。她收紧手,眼眶又酸又涩,泪水从脸颊一直划进衣领里。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可怜虫。天寒地冻跟个傻瓜似的站在这里,默默的流眼泪。她想难道他们真的走到头了吗?连老天都不眷顾他们了?   “哭什么?”   声音是从背后发出来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那里,连抽泣都忘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她身后停下,蔺沈有些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传进她的耳朵里:“为什么要来这里?”   宁浅浅猛地转过身,鞋子在积雪摩擦发生奇怪的声音。然后用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你……来了?”   蔺沈穿着Cuccl冬季刚刚上市的长款大衣,里面只有一件衬衫打底,低帮的皮靴子,看上去很单薄。她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处,却觉得这衬衫越看越眼熟。好像跟她上次扔进垃圾桶里那件一模一样!记得那天他和宜雅兰去约会,然后她一气之下就把在Cuccl给他买的衬衫扔进垃圾桶里。难道他又捡回去了?她惊愕的看着他。   蔺沈别开脸,有些不自在,但仍是不依不饶的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宁浅浅病怏怏的身体奇迹般的有了活力,反问回去:“那你呢?为什么也来这里?”   蔺沈面容淡淡的:“因为看见一个傻瓜没头没脑的往这里冲,就跟过来了。”   “跟……跟过来的?”这跟她想象中相差太多了吧。   “不然呢?”蔺沈挑眉,好笑的反问。他刚到她楼下,就看到她上了那男人的车,有些不放心就尾随过来,没想到她要来的地方是这里。   “我想遇到一个好心人把我捡回家。我现在又冷又饿,还发高烧生病。”她有些委屈的看着他:“这些理由够不够?”   蔺沈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捧过来搓暖了些的时候,捂在大衣口袋,“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冻成一根冰条?”   她仰着头对他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对不对?”   原罪第117章   [夏木上半朗番外]   夏木第一次见到蔡傅是在高二的夏氏周年庆典上。据说他是商业界的一颗新星,虽然在S大授课,却帮夏氏操盘,以至于增长了比往年数倍的利润,为此深得她爸倚重。她爸曾想用重金聘请他来公司主管市场部,但却遭到了拒绝。他说他志不在此。那时的他不亢不卑,让她小小的佩服了一把。   那次周年庆典上还发生了一点小事,就是开场舞。历年来开场舞都是为夏家夫妇为马首是瞻,但那次夏爸都婉拒,反而将夏木和蔡傅推到了场地中央,让他们跳开场舞。夏木嘴里还塞着蛋糕未来得及咽下,哽得脸红耳赤两眼热泪。而蔡傅则一派儒雅风范的朝她伸出手。   如果说作为上层社会家的子女不会跳舞,那绝对会让所有人都笑掉大牙。而夏木很不幸就是其中之一,简而言之就是舞姿是毁灭性的。她知道如果她这么一跳,肯定会丑态百出,让别人笑话不说,还让夏家蒙羞,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她就将计就计,装死充愣。原来也是哽得难受,她算准了蔡傅会那么没有绅士风度,所以她大胆而真实的晕遁。果然蔡傅接住屯她,夏爸脸一黑,自家的女儿自己了解,碍着贵宾在场也不好发作,就拜托蔡傅将她送回房里。   一离开宿舍厅蔡傅含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夏小姐,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让人宁愿装晕遁走也不愿和我共舞一曲的潜质。”口气很是捉挟。   夏木看着让人破穿,大大方方的睁开眼,装腔作势的咳了几声:“明知是死路一条还往死路上一路狂奔那不是我的风格。”   蔡傅笑:“那什么才是你的风格。”   夏木古灵精怪的眨眨眼,“大叔你已经离开人类很久了,你不懂的。不解释才是硬道理。”说完才发觉自己还悬在空中,粉颊染了几抹红晕,拍了拍他的手,嘟囔:“再吃下去就要变老豆腐了。”   蔡傅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真的是他脱节了吗?女孩说的话都变成了外星语。   夏木看他一脸茫然状,想来沟通不良,就用大白话说:“吃够了豆腐就放我下来!”   正人君子蔡傅第一次被人污蔑,而且是好心反被狗咬的那种,不怒反笑,“吃豆腐啊,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岂不辱没了这圣名?”   这会儿轮到夏木呆了,“你……你要做什么?”   蔡傅外表谦谦公子,内里却不是什么善类,猝不及防的抚上她的腰身,在她唇上试探的啄了一口,然后重重吸吮了一下,然后一派禁欲气质的正人君子模样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才是吃豆腐,小姑娘。”   夏木在石化中任她妄为,清醒过来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眼里已有泪意:“xx!无耻下流!”然后捂着嘴转身跑了。   夏木打算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看到这无耻之徒,但事情往往不能随人愿,他仍是隔三差五出现在夏家,甚至在同一桌饭桌上!而且好死不死的坐在她对面,直接导致她食不下咽,常常扒不到几口饭就借口遁走。每到那里蔡傅就用那种似笑非笑了然于心的眼神看好戏似的看她。有时她甚至想,他频繁的来夏家做客,不会专门来看她笑话,以折磨她为乐吧?   高三浑水摸鱼的后果就是被夏爸送进s大商学院的命运。她为了抗议曾经绝过食、离家出走、以死要胁,都未能让夏爸妥协。最后夏爸果断的没收了他所有的副卡和现金,把她丢进大宿舍,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蔡傅虽然是她的教授,但她决定不认识他,正好蔡傅也不打算认识她,于是相安无事之下夏木恋爱了。   那是夏木的初恋,如果说一天划成三份,她只有半份的心思花在学业上,其它二份半花在申秋身上。甜蜜的让她一整宿的人都为之鄙视。卫小阳说她不懂矜持,现在的男生就是喜欢那欲拒还迎的调调。   她不以为意,笑得花痴白目:申秋说他就喜欢我这样。各花入各眼吧,姐妹们,我有信心降住他!   如今想来,她真的天真的很可怕。   与申秋一路顺畅,朝着未来狂奔。她以为会一直狂奔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从大一到大三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蔡傅在升大四关键的一年揪到了她的小尾巴,从此她的康庄学业路变得崎岖起来。   为了让他保守秘密,她鞍前马后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之后一整个暑假被他奴役,学那些该死的股盘分析,而那里她和申秋的感情走入一种怪圈,渐渐有了分歧。   无疑,蔡傅是个好老师,而她却不是一块良木。她对他有所改观,但也仅限于此。他可以是她的朋友、老师、甚至是哥哥,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她的丈夫。   果然是荒寥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她从来没有想过申秋会做出那么没品的事,一脚踩两船。她的确伤心的不行,三年时光她一门心思扑在这一个男人身上,而就短短二个月没有在一起,他就有了要好的女朋友。是该说男人耐不住寂寞还是该说他们之间的感情经不起考验?   在pub被人了药,她神智半糊着状,但意识却还是有的,蔡傅明明可以制止的却任由了事态的恶化,没有迟疑的占有了她的身体。第二天一大早她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他却冷冷的看着她:“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请你高清楚。”他温文的表皮下长出尖锐的獠牙,“况且,你又不是处女,就当是玩了一次xx,何必那么较真?”   “混蛋。”   她怒不可遏,扑上去和他撕打,他却轻松将她控制住,“难道你想要一点赔偿?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和那个叫申秋的做的时候也要收费的吗?”   她的伶牙俐齿全部失了效,她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羞辱过!如果手上有刀,她不排除会立即手刃这个男人!但是她的力量那么渺小,他只有伸伸手就随时可以掐死她。   狼狈不堪的从那个屋子里逃出来,牙龈几乎咬得出血。但她却不能跟任何人倾诉这个恐怖的梦魇。   自那以后她每天开始做恶梦,失眠越来越严重,甚至整夜整夜的不能睡。体重狂跌,一个月后她的例假迟迟不来,她安慰自己是压力导致生理期紊乱,一直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可后来一系列反应让她措手不及。   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思考,悄悄去药店买了试孕纸。那天早上她坐在坐便器上哭了很久。然后决定去医院。   她不敢找大医院,怕熟人撞见,辗转来到一家小诊所,里面脏而乱,地面潮湿,一些小太妹坐在走廊上嚼口香糖,斜眼打量她,发出嗤嗤的冷笑,“好学生不不是一样贱!”   夏木搂紧拳头,低着头一声不吭。在等待中这昏噩的一个钟头,她什么念头都没有,像飘在棉絮上,整个人都不再是自己的。   当她木然的走进那间如同地狱门的小诊室里时,那扇锈迹斑斑的门被人大力踹开,蔡傅面目阴沉的把她拽出诊所。   “你想干什么?”他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暴怒的将吸了一口的烟甩在地上,一脚碾了个稀烂:“你想干什么?啊?!”   夏木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周六若无其事的和大家聚会,尽管她极力掩饰,但宋宋的目光如同芒刺。   她不知道蔡傅怎么会知道她在那里的。看到他后一直压抑的情绪如同火样爆发,歇斯底里。   蔡傅把她抓到医院,爸妈冷着脸早在医院等着。她身子一软,绝望的昏厥了过去。   她醒来后,夏爸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结婚吧!”   她呆呆的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尖叫,“不——”然后泪眼迷蒙的哀求:“蔡傅你是死人吗?说你不愿意,说啊,我是xx,是别人不要的xx,你不稀罕对不对——”   夏爸脸色阴沉一喝打断她的话:“够了!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吗?非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夏长春的女儿未婚先孕?”   夏木抽泣着不敢哭出声,而夏妈妈从夏木醒来后就一直在流泪。   蔡傅在夏爸面前低下了头,“夏叔,都是我的氏,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会待木木好的。”   她被软禁在家,关了将近半个月后她终于妥协了,答应结婚。昨日种种昨日死,不但从前的夏木死了,就连同记忆也一同死去了。   再盛大的婚礼,也是一场虚华,谁在乎?父母在乎就好,她人微言轻,循规蹈矩的做一个适当的女儿就行。   而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身边还有三个不离不弃的死党。   婚宴结束,她去了母亲的房里。出来时在转角处正好看到卫小阳急急忙忙的从他们的新房里出来,而她的丈夫站在新房门口,目送她离开……   原罪第118章   蔺沈和宁浅浅来得之前来过那间特色餐饮,那个珠圆玉润的女子仍是笑脸盈盈的迎上去,旗袍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矜贵的光泽,白皙的大腿在裙叉里若隐若现。丝毫不畏寒冷。   她说:“蔺先生宁小姐,新年吉祥,区先生亲自为两人准备了吃食,请随我来。”   这次去的却不是之前的那栋楼,而是绕过假山和榭亭,往深处走,院子里有红灯笼引路,环境静寂安逸。雪花轻舞飞扬,扑簌簌的下着。那丰腴的女子步履轻盈,不徐不慢,聊聊透着一股平和、不急不躁的气质。   蔺沈牵着她的手,并不觉得冷。   女子将他们引进一处不大的落院里,推开纸扇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跪在屋子中央煮酒,短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屋子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女子将他们领到就离开了,蔺沈轻声跟她说:“区伯伯是父亲的好朋友,他的妻子以前是日本人,所以习惯了日式的用餐方式。”   看蔺沈的样子似乎对这个老人很尊敬,心里不由有些起突。两人脱了鞋进屋,转身合上门,蔺沈领着她在老人对方的圆垫上坐下,“区伯伯,这是浅浅。”   宁浅浅忙微笑着问好,“区伯伯好。”实在是有些不自在,因为她狼狈的穿着。   老人应了一声,仍斯条慢理的温着酒,偶尔抬眼扫宁浅浅一眼,那眼风格外冷冽,让她更为惴惴。   蔺沈将她的手攥进掌里,有些发紧。   许久他才温好酒,一一给他们注满,“这是我新酿的清酒,特地留了一些给你们尝尝。”   清酒的酒精度数原来就不低,烫滚之后更是浓烈,她一口下去,呛得面红耳赤,蔺沈赶忙将水递上去,把她的酒移到一边,老人用眼皮扫了他一眼,随即自斟自饮的酌了几杯。然后问:“小蔺,你父亲的生忌也快到了吧,你几时去祭拜?”   蔺沈脸色有些变,语气却平静:“再过一阵子。”   老人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我记得你以前都是年前去祭拜的,这次怎么推后了?难道是因为心虚?”   他们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题。而且区伯伯压根没有正眼看过她,对她似乎有极深的敌意。她觉得在这里自己很多余,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区伯伯,我会请求父亲的原谅。”   老人突然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冥顽不灵,我告诉你蔺沈,我不会同意,绝对不会同意,死都不同意。”   蔺沈把宁浅浅拉起来,在老人面前鞠了一躬,“区伯伯,抱歉。”   然后拉着宁浅浅往外走,她轻轻的挣了挣,“蔺沈……”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争论些什么,但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太失礼了?   一出外面,一股冷气灌过来,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蔺沈拉了拉她的领子““我们回家吧。”   什么话都在那一刻顿时苍白起来,只有那清晰的五个字‘我们回家吧’。她扬起脸微笑,“好。”   他们牵着手沿着旧路走回去,即使不用交谈,也能体会到彼此传达的温暖。但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如果我不先低头妥协,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主动找我?”   他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哪有那么多如果?”语气轻而软,他一向不懂得说甜言蜜语,也不善表达。以前他总是用最直接方式来表达,导致两人一次又一次的闹翻,抵触,后来他慢慢改变着与她相处的方式。这些默默的变化,他从来不言明。   而以前的她总是塞住耳朵,故意不去感受他的变化,把他的心意挡在外面,把自己藏起来,现在想来,真的很傻。   他的车就停在巷子外面,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心顿时一跳,容榷的车还停在那里,他一直没有离开。车厢里甚至没有开灯,似乎想和这夜色合为一体。她知道他此时正在车里看着她。   蔺沈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色顿时一沉,然后慢慢将视线调到她身上,她似乎有些恍惚,眼里有一层淡淡的忧愁,他抿直了唇,直接勾住她的腰,刻不容缓的吻了下去。宁浅浅惊呼一声,就全数被他吞进了嘴里。她渐渐的软了身体,攀附在他身上。心跳变成了同一个节奏。   他似乎故意要让她无法思考,一如既往的霸道,绝对的掌握着主权。他将她压在车上,或是怕她嗑到头,单手掌在她的后脑上,吻得越发深。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才缓缓松开她,嘴角鲜少的出现了一抹笑意,“不会换气么?”   她尴尬的咳了一声,“忘了。”   他的笑容越发深了,整理好她有些凌乱的衣服,打开车门,她从车窗望出去,容榷已经走了。   回到漱园之后,所有人既然都还在大厅。苏妈喜孜孜的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菜肴从厨房出来,布菜的布菜,布碗筷的布碗筷,不一会儿就布置好了,苏妈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蔺先生大早说小姐你会回来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我怕菜凉了,就放在炉子里热着。”   以往三年年夜饭都是和漱园所有人一起吃的。没想到今年她离开了他们还会踮记着她。她看了一眼蔺沈,他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原来他早就打算今天接她回来吃年夜饭,但就是什么都不愿说。   蔺沈带了她一把,“先去换衣服。”   她不想让大家等她一个,稍微收拾一下就下了楼。而就那短短十多分钟,大厅摆的那两桌全部坐满了人,陈梓和宜雅兰、关牧、齐飞、白芝还有那个小不点阿斗都已入席。她心里有些黯然,独独没有了宁晓。不过,现在她肯定很开心,至少比在她身边开心。想着,也释怀了。   她的位置安排在蔺沈旁边,关枚上来就是给她满上一杯酒,“宁小姐,欢迎回来!你再不回来,我们哥几个都快被大哥冻成冰渣了。”   蔺沈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立马讪讪的笑,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宁小姐你随意。”她也不推辞,抿了一小口。   陈梓和齐飞也向她象征性的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整杯干。她心里明白,其实陈梓并不喜欢她,但他又不能干涉蔺沈的私事。不过他和宜雅兰之间的感觉却羡煞旁人。白芝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很安静。但是齐飞对她却极为照顾。   阿斗自愿跑去跟苏妈他们坐在一起。苏妈心地善良,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心底柔软,好吃的尽往他碗里添。   蔺沈喝酒一向节制,这次却喝得有些多了。但他的酒品很好,几乎都没有失常过,就是笑容比平时多了几分,嘴角柔和,端得那是如沐春风。   关枚暗自嘀咕,“如果大哥每天喝高那一两次,大家也不用那么战战兢兢了。”   蔺沈却淡淡的吐出一句让关枚吐血的话,“你还没那个本事。”   关枚有自知之明,灌醉大哥他的确没有那个本事。谁让今天有人心情美美的呢?当然后面那句话他没胆说出来。   和往年一样,几人起了台子打牌,宁浅浅在蔺沈后面坐着,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斯条慢理的理着牌,一派轻松悠闲。   他们在牌桌上谈得就是牌桌上的事情,一局一局都玩得很精妙,个个都是高手。其实她也不大懂这个东西,只是跟着玩过几次,摸了个半生不熟,牌仔能认个其全。他们玩了几局,让她们几个轮着玩,宁浅浅忙摆手,表示自己不会。蔺沈含笑的捏了捏她的手,“算了,她那点水平,横竖是你们坑的份。”   关枚不服:“大哥,不带你这么护短的。”   蔺沈随手一只牌砸过去,关枚扁扁嘴,不吱声了。   空气有点闷,她躲到阳台上透透风,没想到白芝也过来了。她双手撑着栏杆,望着远处,“这次回来又想得到什么?你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宁浅浅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芝笑了笑,“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残损的便条纸,“这个你不会忘了吧?怎么样?交易还要继续吗?我想通了,我会跟你合作,不过,如果你反悔想取消交易,我就会把这便条交给大哥处理。不知道他会次会顺藤摸瓜……”   宁浅浅脸色刷白,双手紧紧的抠住栏杆,“你……”   “我只是想为我那虚度的年华,讨回一点彩头来而已。做人,还是自私一点好。”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原罪第119章   其实人生总是让人以为得到一切之后,给你设置一个更大的路障或是一道悬崖。而那时并不是你自认为可以越过或是避过的。   风夹杂着雪花刮在脸上,丝丝惊凉。   渐渐沉睡的城市,烟火绽放后寂静的夜空,都让人感觉到绝望的气息一步一步逼近。   有些事情,即使挽救,也无济于事。命运不允许你出尔反尔,踏出了一步,后面九十九步都变成了身不由己。   她重新回到厅里,他们牌性正酣,宜雅兰和白芝都已上阵,女子打算总是缺乏一份随性,战战兢兢,忧前顾后,反而会把自己的处境逼到一个死角。   白芝抬眼扫了她一眼,弯了弯嘴唇,有些得意。她只当没有看到。   后来她靠在垫子上睡着了,混淆而可怕的梦境从来没有间断过。在梦中挣扎着醒来后,她已经躺在了那张kinguje大床上,昏暗的壁灯下蔺沈倚在床畔看着她。   她翻了个身,往他怀里偎去,“怎么还不睡?”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有些不羁的美感。   “还早,你先睡。”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边已拂晓,隐约可以听到外边的鞭炮声,她索性也不睡了,舒服的在他怀里享受难得的安逸。   他的大手罩在她在发顶轻轻的摸挲着,“明天我们去看宁爷。”   话罢便感觉宁浅浅身体有些僵硬,然后微不可闻的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她渐渐放松下来,笑了笑:“好。”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谈及到宁老你子。可以说,宁老爷子在宁浅浅仍是一截不可忽略的利刺。当初宁老爷子骤然离世,蔺沈选择了继续欺骗她,而不是拒实相告。当时宁老爷子是蔺沈控制宁浅浅的重要筹码,他心里明白,如果让她知道宁老爷子过逝,依照她的个性,不知会做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所以他唯一的选择都是掩去一切。当然,不可否认,他存在着私心。   休息了一日,隔日直飞洛杉矶,中途没有停顿,专车直达墓园,他俩一身黑衣,站在肃冷的墓碑前。宁浅浅摘下墨镜在老人的碑前嗑下三个响头,不一会儿泪便湿了脸颊,哽咽的说着:“爷爷……对不起。”   她最爱的爷爷,她却未能送他最后一程,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如今,他们祖孙俩阴阳两隔,她再也没有尽孝的机会。   “我要把爷爷带回去。”她轻轻的说:“这里全是一些高鼻梁的老外,他肯定住得不习惯,很寂寞。”   “好,我来安排。”   从墓园出来时她怀里已抱着一个骨瓷,然后前往疗养院。这个疗养院她才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急匆匆的赶去看完爷爷后又急忙忙的返回s市,所以根本对这里没有一个确切的印象。蔺沈和院长很熟捻,两人用英语流利的交谈,然后就听到院长说到爷爷的遗物一直留在储备室里,等待家属取回。   储备室很大,一列一列的铁柜子仿佛藏着无数秘密和未了的心愿。二十八列78号柜,上面镶着一张硬壳的卡名,烫印着爷爷的名字。   她输入院长给她的密码,柜门应声而开,里面摆着几套衣服,还有一个木匣子。她一打开匣子泪就糊了眼,里面除了一张全家福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她拿出照相一张一张的翻看,有她弹琴时的,浇花时的,玩乐打闹时的,在舞台上的……各个年龄段都很齐全。   她翻着翻着相片里突然掉下一张巴掌大的纸张,只见上面的划着全是凌乱的横竖线,她只一细想就明白了,爷爷自从那里起手脚就已经不灵活了,要写什么都十分费力。而他如此费力的留下一张划满横竖线的纸条和他珍视的照片放在一起,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爷爷到底想在纸上写什么?或是留下什么话给她?   她从储备室出来时,蔺沈和院长正在花园里交谈,看上去兴致极好的样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在洛杉矶没有作停留,订了当晚的飞机,回到s市,而这一路蔺沈对爷爷的遗物仿佛没有丝毫好奇,而她在潜意识里在这件事上与他保留了距离,所以也不曾提起。   两人看上去相安无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足以说明他们之间,仍有些障碍无法逾越,但双双都选择了回避。   大年初五,蔺沈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离开了漱园。走得很急,也没有跟她说要去哪里。后来,听林管家说,陈梓和齐飞关枚他们都一同离开s市,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至于什么大事,她并不想知道,也不太担心。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宁愿装得糊涂一点,就装作不知道罢。   闲来无事她又拿出那张纸条出来研究,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难道是什么密码?爷爷生前对解码一类的书籍一向感兴趣,不会正好应用到这张纸张上去吧?这也太有难度了,正好蔺沈书房也有不少这方面的书籍,他对这方面也有研究,于是决定查看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诀窍。   蔺沈的书架上从来不放闲书,分门另类,打理的极好。她爬上架子,在最上排找到关于触码方面的书,随意翻了几下,看到有几处都夹了书签和做了批注。都是蔺沈的笔迹。他的字有些像草书,有些随意不羁的味道。书写在书页上,醒目而整洁,让人看着舒服。   她干脆在他的办公室前坐下,正好安安静静的研究一下这书分阶段有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说实话,读这类书很坚涩,深奥难懂,而且有许多专业性的术语和暗语,看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   蔺沈的坐椅很舒适,还有按摩功能。她边翻着书边享受着背脊和颈脖的挪动挤压,过了一会她干脆闭上眼全心全意的放松。但过了一些书房铃声大作,她吓了一跳,真心伸手去拿话筒,却不小心碰到鼠标,屏幕嘀了一声亮了。原来电脑没有关,只是设置了待机状态。如今被她这么一碰,屏幕上进入了界面。   电话是林管家打来的,问好午餐的事情。她一一作了应答,挂上电话,余光不小心瞥到屏幕后骤然呆了。   尽管电脑已上锁,但仍然能清楚看到屏幕上的桌面图片。她几乎是抖着手拉开那小片提示框的,顿时完整的图像展露在眼前。那是一张旧照片,和‘z先生’发给她那张一模一样,就连下面被涂掉的字迹都是一样。   她脸色灰白,拼命的安慰自己不可能,但心底却早已摇摆不定,她疯魔似的翻找蔺沈的抽屉,终于在一格子底层翻到了那张旧照片,那张薄薄的要相纸真真实实的在她手中。桌面上摆着一本记事簿,她只是翻开了菲页,一个花体的‘z’字如利刺一般扎进眼球……她没有勇气再往下翻,颓然的离开书房。   不是真的,只是巧合,只不过是猜测……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但心里却怕得发抖,手指一直在打颤,根本没有一点头绪。许久之后她才拿走电话,声音嘶哑的对电话的那头的人说,“帮我查件事……”   她在窗前坐到天黑,仔细想找出些珠丝马迹,却无果。那些真真切切感受到不可能是假的,他对她怎么可能虚情假意?如果他想让她死,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但脑子里又不期然想起当时他杀蔡叔灭口时的紧张与迫不及待,他真的那么无辜吗?   天擦黑之后,他们才回到漱园,脸上有些疲倦的神色,她不可自抑的想,他是不是又在设局,是不是要对付她……   她无法欺骗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算计她,她会和他断得一干二净,而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虽然理智强硬,心里却难过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好不容易抛下所有待在他身边,难道又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吗?   蔺沈回到房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就去了书房。那温存的气息还留在皮肤上,他已经一脸阴沉的返回房间,眼底犹如冰刀,扎在心口上。   “你翻了我的东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原罪第120章   他的眼神无丝毫温度,她下午积压下来的委屈让她眼睛又胀又涩,就是忍着没有哭出声。   “我最恨别人随意乱翻我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就可以例外!”   听到这句话宁浅浅愣是没能憋住痛哭出声,垂着头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泪一串串打在毛毯上,细瘦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蔺沈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她的泪水浇灭了。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声音软了许多,“算了,别哭了,嗯?”   这样温柔的他更勾起她的情绪,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他为什么要对她温柔?这样只让她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他静静的抱着她。许久她才红肿着眼睛抬起脸:“我该信任你吗?”   蔺沈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头,“嗯。”   她紧紧将他抱住,勒得很用力,“蔺沈,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她踮脚在他下巴处狠狠的咬了一口,“……我就咬死你!”   蔺沈抚着咬痛的地方,哭笑不得,“你几时变成小狗了?”   “不是小狗是豺狼!”她皱了皱哭红的小鼻子。   “又哭又笑,害不害臊。”他语气里已经染了一丝笑意。她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双手缠紧他的腰,“我想再抱抱你。”   这次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指证他就是那个要害她的人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他。现在唯有相信你,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声音很魅惑。宁浅浅忙按住他的手,闷闷的说:“你离开主题已经很远了,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了,很累吧?我去给你放水。”说完就一溜烟的溜进了浴室。但泡浴时一不小心被人拖下水洗了个鸳鸯浴,然后被某压榨了一整晚。   有时还是糊涂点好,她想。   初七宁浅浅独自前往墓园祭拜父亲和林嘉南,还有后来在那里安居的爷爷。她带了三束花,爸爸喜欢的海芋,爷爷喜欢的满天星,还有林嘉南喜欢的山茶花。   而却在父亲碑前遇见了母亲和叔叔还有宁晓。他们看到她怔了怔,不知所措起来,而她风清云淡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把花放在父亲和爷爷的碑前。她没法像宁晓一样做到毫无芥蒂的接纳他们,但她试着学会不去怨恨,只当他们是全然陌生的人。   她在碑前各鞠了三个大躬,轻轻的说:“爷爷,爸爸,宁宁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用牵挂。”然后用手绢将碑上的灰尘拭干净后才离开。   苏婉叫住她,“宁宁……”欲言又止。   宁晓则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宁浅浅回过头来笑了笑,“宁太太,各位,再见。”   她放过了自己的怨恨也放弃了她这世上唯一的血缘,成全了自己。每个人做了错事,都是要还的,不论是母亲还是叔叔。所以,她选择和她们划清界线,省得以后大家见面,各自尴尬。   林嘉南墓碑上很干净,想来是林叔叔经常过来打扫,现在林叔叔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他时却发现他苍老了许多,林嘉南的离世破灭了他唯一的希望,对他打击很大。   她在林嘉南碑前坐下,半倚在他石碑上,笑着说:“阿南,说好下第一声雪就来看你,但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一直拖到现在,你不要怪我……阿南,或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心里就特别想要一个家,一个即使大风大浪过来也可以攀紧的肩膀,我有种想和蔺沈死嗑到底的冲动。”她笑了笑,“记得那时你和蔺沈一直不对盘,我们还联合起来捉弄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边,而且一呆就是那么多年。我想这些都是缘份。你,不会怪我对不对?……我不敢骗你,也不敢骗自己,我……爱他,是真的。所以……我觉得要给你一个交代……阿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想林嘉南一定会理解她的。不论是自歁欺人还是自我安慰,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那么愧疚。曾经林嘉南用整个生命去守候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她却没能对他始终如一。   告别林嘉南后她就和宋昭然去了临乡,而蔺沈那边当然是先斩后奏,不然他会用奇奇怪怪的办法阻止她。但她和宋昭然一样,都很相信外公外婆还有守望在山坡上的芳姨。   回去之前那个家收拾行李时,房东太太看到她后欲言又止,然后她才知道她离开后的第二天,容榷搬走了。   老太太有些难过,二老孙儿都不在身边,容榷和宁晓搬来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欢乐,而就在一朝之间,一大一小两个宝双双消失,活泼起来的气氛又刹那冷却下来,一时之间真不些不习惯,但幸好唱京腔的角儿仍伴随着他们,做他们早起打眠的钟。   她想跟他们说对不起,却又显得那么没有立场。因为她和容榷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始过,他们的关系再简单不过,只是比朋友亲密一些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会回来这里,所以依然留着这套旧房子。里面的布置和摆设都是她一手一脚打理的,远远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来得亲切,如果不是因为蔺沈,她会选择一直生活在这里。   只是收了几身衣服,羽绒服、棉裤,就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背包。出门时往头上套上一个绒线帽,自然卷的头发露出外边,挺有范儿的。   她们在车站汇合,然后一起买车票、上车。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宋昭然一身黑,干净利索,抱着暖水袋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上。   两人一手一个暖水袋开始天南地北的海侃,从她们旁边走过的人都微微侧目,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在车里还捂热水袋的女生吧。   但是没办法,她们天生气血不足,冬天一到就像应该冬眠的蛇,裹得再厚实也依旧手脚冰冷。   随着外边温度越低,车窗上结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外面的世界变得蒙蒙胧胧的。   其实关于蔺沈的事她并不太敢跟宋昭然提,但她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纠结了大半路,终于在快到了的时候,才假装不经意的说:“如果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你说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这算抛砖引玉吗?   宋昭然斜眼看了她一眼,“蔺沈吗?你现在才发现啊,真够迟钝的。”她压根没有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儿,而是一语戳穿她笨拙的掩饰。   如果说宁浅浅活的明白,那宋昭然就是活得太明白。她总能看到外人所看不到的,很多谎言在她面前不攻自破。   “我哪有迟钝?我怎么迟钝了……”   宋昭然坐直了身边,摆出一副知性女性的姿态来,“有的时候说你笨吧,你又挺聪明的,但偏偏对自己的事情问是慢半拍。每一次你和蔺沈闹翻不是自己难过的翻来覆去郁闷纠结的睡不着觉?明明自己迟钝的要命,在乎的要死要活,可偏偏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脱,跟个胆小鬼似的。”   “我哪有……”明显的底气不足。   宋昭然哼了哼,“对,你没有。”   宁浅浅顿时泄了气,“有你说的那么遭吗?”   “当然没有,但是也相差不远。怎么?决定不钻牛角尖了?我还以为你会在那根牛角里面迷路变成千年化石呢?”说完又正色,“认清自己的心是好事,但具体这条路要怎么走,要不要走下去,你得自己考虑清楚,拿捏好才行。”   宁浅浅沉默了一会,将眼角那抹阴沉遮掩过去,“不论以后是风雨还是彩虹,我只想过好现在的每天。这个世界没有一个预言家能完全预言明天或是后天是什么样子。有可能下一秒就是海啸地震世界末日也说不一定,所以我要尽可能和他在平安中携手走向死亡,也不要等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在后悔痛恨死去。”   活在当下,把握当前。   宋昭然怔怔看了她许多,然后微笑的捏了捏她的脸,“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原罪第121章   宁浅浅笑着皱了皱鼻子,“所以你不能总用长辈的态度居高临下的看我,我会有压力的。”说话时多少带着一点撒娇的成人,宋昭然是姐姐,在她面前,她问是习惯性的依赖她。   “傻妞。”宋昭然笑着戳了戳她的头,“再大我也是那个第一次进宿舍时一眼茫然,明明傻乎乎却要装出一副精明相的宁浅浅。”   “宋昭然。”   宋昭然举手,“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哎,快到了。”   她们从站口出来,一个个驮着一个大袋子,看上去很滑稽。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送给外公外婆的礼物,用的吃的,一应俱全。   外面起了薄雾,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在出口处一个劲的往里面看。看到这副情景,她和宋昭然的眼泪就立马涌上了上来,来时因为担心堵车根本没有告诉他们几时到站,就是怕他们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儿在外面瞎等。但老人家的固执远远更胜于年青人,嘴里答应着,但做起来就不那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头发和外套上都打一层薄薄的水雾。   “外公外婆!不是让你们不要来的吗?”从临乡到这里,还要坐大概半小时的公车,也不知道他们是坐车来的还是走路来的。   宋昭然语气虽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外婆笑咪咪的摆摆手,“反正我跟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宁丫头,长高了呀。”   宁浅浅摸了摸脑袋,“呜,我怎么没发现?看来我的个头还有上涨的资质,外婆你真好眼光。”   宋昭然笑打了她一下,“外婆你不要靠她,她自我感觉那么良好,等会飘上去了我们可拉不住她。”   一行四人说说笑笑坐上了公车,往临乡驶去。外公依旧不多话,但却认真的在听她们说,偶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在临乡,外公外婆是很受人尊敬的。外公年青时是大城市下乡的知青,后来在这里结识了外婆,就留在了这里教书。外公学生如今是桃李满天下,有大出息也有继续留在村里种地的,逢年过节时都有很多人登门拜访。邻居们看着两位老人老来无依,也帮衬着照顾。   院子的屋梁上玉米已经收起来了,泥土墙上没有水泥粉刷的那么平顺光滑,而是坑坑洼洼,看上去很粗糙。但土墙上却携了好几个燕子窝。院子里的干苗已经收了,场地空阔了许多。   一进屋子蔺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语气很有些不悦,问她几时回。   宁浅浅有些无语,她凳子还没有坐上,就让她回?他未免太心急了吧?   她淡定的说估计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怕他发火,就率先挂了电话,原来想关机,宋昭然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放心吧,这里的信号时强时弱,他就是想打也有心无力。”   于是她放心了。   一连在临乡待了三天,每天帮外婆打打下手,生个火看个柴火什么的,宁浅浅对这些东西都很好奇,泥土砌得灶台,灶头还供了一个香炉,据说初一十五都要烧香祭灶神。半回型的灶台,两个放在柴火的灶口,小一点的那边是放烧水的锅子,大的另一边是用来烧菜的。烧菜的铁锅很大,四人份的菜在里面翻炒看上去只盖了锅底,宋昭然对这口铁锅有很深厚的感情,而且大铁锅烧出来的菜火候很足,烧出来的菜口味很好。   这些天一般情况是宋浅浅烧火,宋昭然洗菜切菜,由外婆来掌厨,记得宁浅浅每一次烧火时,她对着那两个黑漆漆的方形灶口不知所措。后来生火生了一脸灰也没有把火点着。因为这事被宋昭然取笑了好久。   在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临乡,安逸,前所未有的闲适。有时上山看腊梅,摘南天竹结下来的红果子;到菜园子里择菜,在广阔的农田里溜达。   第四天返回城里,一回到漱园她就傻眼了,因为她看到一个女孩大刺刺的吊在蔺沈脖子上,笑得明媚灿烂,但蔺沈虽然有些不悦,但却没有推开她。   她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屋子里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感觉自己傻透了。说心里不火那肯定是假的,她原本转身要走的,蔺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下扣住她的手腕。她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拖着行李上楼去了。   蔺沈揉了揉眉头,“区瑗,你再给我惹麻烦,我就把你扔出去!”   区瑗摊摊手,没有丝毫被威胁到的样子,“呀,我是来考证上岗的耶,不接近你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有感觉?”转而又柔情万千目含泪光的说:“人家只想做你的人……”   如果是别人,蔺沈肯定会让她在这里立即消失,但对于她他只能容忍再容忍。   他来到房里时宁浅浅正坐在床上生闷气,绒线帽子还带在头发,连靴都没有脱。看来是气得不轻。   宁浅浅看到倚在门框前神色捉挟的蔺沈,一下子像一只惹毛了的猫,扑在他身上狠狠的咬了几口才解气。   他单手扶住她的腰,极配合的不闪不躲,任由她像小猫挠痒似的在身上四处乱咬。   “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拈花惹草,你——你气死我了~”她气呼呼的哇哇叫。看到他还在笑,又狠狠的拧了他一把,“笑!你还笑!”   蔺沈包住她一双手,吻了吻她的脸颊,“不气了,她只是过来暂住。”   “谁知道是真是假?暂住难道还包括搂搂抱抱吗?”   她厥着嘴抱怨,蔺沈了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唇瓣上啄吻了一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声音温温醇醇的,“你吃醋了,我很喜欢。”然后轻轻的含着她的唇……但他的手伸进她衣服里抚着她的腰肉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哥……你好狠的心……”   宁浅浅吓了一跳,忙推开蔺沈,脸颊胀得通红,死咬着唇。   蔺沈青筋跳了跳,“区瑗,出去!”   区瑗不但不离开,反而跳到他们床上蹦跶了几下,感叹:“啊,真的很软耶,沈哥,今晚我要睡在这。“   “不行,回客房睡去。”蔺沈去拽她,她却像打蛇随棍上的蛇,双手顺势搂住蔺沈的脖子,腿缠在他腰上,挑衅的看了宁浅浅一眼。   宁浅浅双手插在胸前,冷冷的看着蔺沈。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处理。   蔺沈捏住区瑗的手腕,也不知道掐中哪处穴,她顿时大声喊痛浑身脱力的从蔺沈身上滑下来。然后就听到蔺沈对外面的林管家说,“林管家,把区小姐关进客房,打电话告诉区伯伯,叫他安排人过来把她领回去!”   区瑗知道蔺沈这下子动真格了,心一下子慌了,“别别,沈哥,我发誓不捣乱了,你别跟爷爷说。”   蔺沈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她点头如捣蒜,“当然是真的。”   “那好,如果有下次……”   “没下次,我保证。”才怪!   但事实证明这位区小姐说的话根本不可信。她总是有千奇百怪的花样破坏他们,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几晚,她都觉得自己快神经衰弱了。   蔺沈也烦不胜烦,导致整天黑着一张脸,借用陈梓的话,他说大哥不是给区小姐给烦的,而是因为无法正常满足心理和生理,欲求不满罢了。   这一说法得到了绝大票数的支持,但在蔺沈冷冰冰的目光之下,又默默的自我渺小,遁了。   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之下,迎来了设计院正式开工。按照惯例,人员到齐后所有人聚集在会议里开关于今后工作安排的会议,吴景色过了一个新还是那副嚣张的模样,不过好像瘦了点。他站在台上,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王者之气。   因为宁浅浅中环那个项目没有峻工,所以还是由着她跟进,没有给她指派较难的项目。不过还是安排了一些小项目的效果图让她做,顺便配合其它几个手上有大项目的设计师,她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但那几个设计师却不大乐意。那几个人都是刚从名牌大学毕业出来的科班生,很辛苦才有独立完成一个大项目的机会,自然不希望别人凌空插上一脚,况且那个人还是吴总‘特殊关照’的人。他们可不想辛辛苦苦做出的成绩,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这里面的利弊轻重宁浅浅也能猜得到几分,为了不留口舌和与人结怨,她用目标项目进度较赶为由,推脱掉了。吴景色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就让大家各自忙去了。   下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虽然设计院有正式上班,但工地却早早就动了工,所以有很多东西要跟现场工程师跟进,忙得焦头烂额。中午回到设计院晚了,食堂那边已经收拾了个干净。而下午又有大把的工作要做,也没顾得上去吃饭,只是随便吃了点干粮,又跑去工地。   工地上噪声大,机器运作的声音,还有工人们敲敲打打的声音,就像一首疯狂奏鸣曲。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劳累了一天回到漱园,还要忍受区瑗捉弄,实在是够心烦。蔺沈在的时候,区瑗是带着点刁蛮和任性揉和着娇憨的小女孩,而但他不在时,她目空一切的本性就显露了出来。   她一进门苏妈就接过她的手袋,却被区瑗喝住:“她在这里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沈哥养的一只眷宠而已。论起身份来,她比你们这些下人还低贱,为什么要把她当少奶奶一样侍候?”   苏妈被喝斥的不敢吱声,毕竟蔺先生待她如此纵容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不低,自然也不敢多加得罪。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宁浅浅,只见她面沉如水,没有多恼怒,只是扫了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如果一个泼妇主动跟你掐架,而你跟她互掐了,那说明你已经降低了自己的身价,与她同流合污了。打击敌人最有利的手段就是漠视,这戏一个人是唱不下去的。   她上楼时对苏妈一笑,“苏妈,我有些饿了,麻烦你准备一些点心送到我房间。”   苏妈一听宁浅浅要吃她做的东西顿时喜开颜笑,“好的,那我给小姐你做一些清淡点的点心。”   而区瑗被彻底无视了。她气得险些扯碎自己的沙发上的皮革。   “区小姐,有什么需要直管说,苏妈做的点心很美味,待会我让她盛一些给你尝尝。”   谁是主谁是客,一目了然。就连苏妈都暗暗佩服宁浅浅的气度,不计前谦客气有礼,三两句就扳回了一成,不局有家母风范。   在外打拼,在家还要智斗。这果然不是一种健康的生存方式。但如果真正爱着一个人,就会学着包容和迁就,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说走就走。   而她没想到的是,区瑗会给她演一出苦肉计。   蔺沈刚回到漱园就看到区瑗坐在石梯上抹眼泪,手臂红肿的一块,都蹭出了血。她一看到他顿时哭得更凶了,但无论他怎么问她却不肯开口多说一句话。   而宁浅浅也闻讯下来,区瑗一看到她哇得一声大哭起来,直往蔺沈身后躲。意思不言而喻。   蔺沈皱着眉看了宁浅浅一眼,然后把区瑗抱进屋里,自己亲自为她上药。   而宁浅浅一直怔怔的站在石阶上,他最后一记冷眼让她凉透了心。他分明不信任她,这么多年的了解,难道她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恶毒自私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女人吗?   许久之后她才走进屋里,冷静的对轻手轻脚为区瑗包扎的蔺沈说:“如果我做过,我不会不认。而如果我没做过的事,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认。现在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跟你说:我没有做过,”   蔺沈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风清云淡地说:“你好好回房反省一下吧。”   宁浅浅愣是憋住了夺目而出的泪水,僵硬的转身上楼,但不一会儿就下来了,身上多披了一件外套,目不斜视的朝外面走。   蔺沈冷冷的站起来,语气更冷:“你要去哪里?”   “不需要你关心。我给你们腾地儿,免得在这里碍眼,给人添堵。”她口不择言。   “你能不能稍微长大一点?动不动就脾气,这有什么意思?”   她‘呵’了一声,冷笑,“蔺沈,你是我见过最虚伪的男人。现在得到手了就想着如何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吗?终于看清原来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女人原来周身缺点,让你无法忍受了是吗?   蔺沈看样子是气极了,阴沉着脸瞪她,青筋都鼓起来了,“宁浅浅,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她吼回去,“还有一句没说:再见!”然后甩门而去。但一出了那扇门,泪都哗啦迷住了眼睛,心里又难受又失望,难道她追随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连一个不相干的人都可以轻易破坏他们,那这段感情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她犹如孤魂一样走在林荫道上,心里五味陈杂。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让她只想好好痛哭一场。   缓缓的蹲在路边,抱着膝压抑着抽泣。但只过了一会,就有人在她身旁蹲下,将她整个抱进怀里,然后叹息地说:“你啊……上辈子我肯定是欠了你的。”   他的怀抱熟悉而温暖,可现在除了可恶就是可恨!他既然不相信她,为什么又要出来追她?甩一巴掌再赏一粒颗枣?别傻了。   她恶恨恨的将他推开,飞快的抹掉脸上的泪迹,“别拿碰了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   蔺沈的表情明显有些受伤,而她在那一刹那油然而生出一种愧疚感。但却仍旧倔着,不肯低头。蔺沈果然没有再碰她,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即使是你有意的我也没法怪你。你应该不了解区瑗的脾性,她被区伯伯宠坏了,如果不合了她的意,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区伯伯一家对我有恩,我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她。”   听了他这一席话,心里虽然好受了一点,但仍是不平,“难道这次纵容了她,下次就能保证地不会再犯不会再去诬陷别人吗?你们这是纵容,那样只会让得越来越自大越来越目中无人!”   蔺沈别有深意的侧眼看着地,“我记得你以前,也是这样爱诬陷人又不讲理的。”   宁浅浅愣了愣,知道他所指,不由急红了脸,“我哪里她那么恶劣,我充其量不过是捉弄捉弄你而已……”底气越来越不足。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别气了,嗯?”   她抽了抽鼻子,扭捏地说,“我……脚麻了站不起来,你得背我……”   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往漱园的方向走,她把脸贴在他劲脖子里面,一口一口呼吸的都是他的气息。然后喃喃地说:“蔺沈,你有没有发现,你话多了很多?”   蔺沈扬了扬头,“嗯?有吗?”随刻笑了笑,“或许有了说话的欲望吧。”   “也会笑了。”   “难道我以前不会笑吗?”   “以前那里是笑?只能说是冷笑、嘲笑,各种让别人难受的笑。”   他无奈,拧了她屁股下作为抗议。宁浅浅就哇哇大叫:“蔺先生你刚刚捏哪呢?我要告你性骚扰……”   ……   上班前几天刚适应了上班的氛围,就忙碌了起来。就连吴景色也没多少时间待在办公室,一天到晚在甲方之间周转,然后每次回来就发好大一顿火,然后把之前做过的设计策划一一重做。设计室里的人个个苦不堪言,每天用黑咖啡扛着,黑沉沉的黑眼圈添了一层又一层。   而有时吴景色折腾人的法子层出不穷,颇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心情极度不好。偶尔听到有些半真不假的流言蜚语,说吴景色感情失意,导致看什么都不顺眼,瞧什么人都不对劲。   在一组那边狠狠的削了一顿之后,终于把茅头对准了宁浅浅。之前她做过大大小小的策划都被否决,他骂得一句更比一句刻薄,重得连男同事们都测目。其实对于一个还未毕业的实习生来说,如今的这种水平已经是中上了,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不堪入目。宁浅浅心里面虽然委屈,但现在的宁浅浅已经不是当年刚来时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职场菜鸟,她坚强了许多,学会了忠言逆耳,全当他的责难是他对她的考验。   那天下班后还被吴景色足足斥了一个钟头。她收拾东西离开时,吴景色站在设计大楼前等地。   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说:“你抽时间去看看容榷吧,他过得不太好。”然后无比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绪快得让她无法辩认。   她看他离开时的背影,心里暗付,难道这几天他不对劲全是因为容榷?而所谓的不太好又是什么意思?   容榷对她存在好感,只要是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而那天地当真是伤透了他的心,之后他就像在她生命中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现在有人再提起这个人,只觉一阵恍惚。   下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踌躇了几天,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容榷。毕竟,这和她多多少少脱不了关系。况且,当初在她最坚难的时候,他也曾守在她身边逗她开心。   容榷的住处她去过几次,没想到小区里的大爷还认识她,颇有些八卦地跟她闲扯:“姑娘,很久没来了吧?跟容先生吵架了吗?你们年青人啊个性太强,都不肯迁让,动不动就吵架,吵架吵多了感情会淡的哇……”   她敷衍地笑着,敢情八卦精神已经成了全民时尚的风标了?待她往里面走时,大爷有在后面喊:“姑娘,容先生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   宁浅浅无语,怎么不早说!   最终在咨询所找到了他。他似乎很忙,接症一个又一个预约前来的病人,模样神色都很正常,没有吴景色所说不太好的样子。   她在休息室等了差不多二个钟头才被这个大忙人接见。而且见面第一次话就是:“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下一个预约的病人二十分钟之后就会到。”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勤肯了?连和朋友说个话的时间都没有?”   容榷点了一支烟,他最近抽烟的次数比以往多了数倍。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是吗?”   他和她说话多了几丝生份,语气都仿佛含着刺。她不是没有听出来,只有假装和以前一样,不予理会。绕过他的话韪说:“吴总说你最近过得不大好,所以我就过来了。”   容榷吐了一口烟,面无表情的看她,“听他胡扯,我不是挺好的,吃得香睡得暖,咨询室的业绩如日中天,我哪里不好了?只是少陪他喝了几次酒少吃了几餐饭他就开始神经兮兮,真不亏是吴景色。”   她沉默地看着他。无疑,他是一个善长掩饰的人。容榷对于享受重过一切,他根本不会让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枯燥的办公室里,更别说连家都懒得回。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黑眼圈已经很明显了。   但他的态度拒绝了接受别人的关心,就连吴景色都不行。他是心理医生,他不但解剖别人也会解剖自己,所以脆弱时他对外界的那种防备更甚于一般人。   不咸不淡的交谈了一会,他的病人来了,她告辞。她走在外面,容榷又突然追上来,没头没脑地说:“小心蔡傅。”   “为什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他深看了她一眼,“他并不简单,你注意些。”说完就转身走了。   看来他并不是对她不管不顾,至少还会担心她。但他怎么知道蔡傅不简单?为什么要提醒他当心蔡傅?   从前林嘉南是她和蔡傅之间的钮带,但如今这扭带断了,他们理论上来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用,为什么容榷会说出这些话呢?   当然,她丝毫没有怀疑容榷的意思,他和蔡傅无怨无仇,根本没有理由陷害他。难道他是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   后来她给他打电话,他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她也不好一个劲的追问,就没再对这件事纠缠不清。   区瑗自从上次自认为胜过一筹之后态度更是趾高气扬,每每对宁浅浅冷嘲热讽不说,还经常腻在蔺沈身边,跟条水蛇似的,分都分不开。   她尽量学着视而不见,只是心里难勉憋屈。今天回到漱园,竟难得的安静,也没有看到区瑗那嚣张跋扈的嘴脸。她不由有些奇怪,就问林管家。他说:“区小姐陪先生参加酒会去了。”   宁浅浅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区瑗,她还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只好闷闷的独个儿上床睡觉,周辗到大半夜蔺沈才回来,身上不但有酒味,而且还有女人的香水味。想也知道区瑗是什么贴在他身上的。她更添堵了,干跪侧着身子不理他。   生活一团槽不说,工作也频频出问题,整个就是焦头烂额。   CR的标志渐渐越入众人的视野,它开始飞速运转,速度之快让人乍舌。陈梓儒雅的形象开始出现在大大小小的财经杂志上时,黑白两道都有不同的反应。   其实在这道上,陈梓早就冠上了蔺沈的名字,所以这并不难猜测,蔺沈在CR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们虽然愤懑,但却不敢轻易煽动。蔺家现今的势力不谈,他背后还有一个宜家撑腰,这足以让许多心怀鬼胎的人望而却步。当然,总有些不怕死的。   到新宿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一拨接着一拨,应接不暇。作为管事的关枚苦不堪言,找蔺沈大倒苦水。如果不是蔺沈让他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争端,他早操起家伙率领兄弟上了,还用得着受这种窝囊气?   但他更清楚大哥和陈梓的处境。如今CR的宣传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包榄下不少生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万万不能捅出什么篓子的。恐怕各道上想揪住蔺家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他也只是纯属抱怨一下,却在新宿却立下重现,如果有人胆敢出去惹事的话,依家规处置。   郊外。   Baian说:“如今徐爷已经枪决,徐泰估计要在狱里面呆上个一辈子,算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下一步,你还不打算走吗?笑面狐在那边已经待不住了,他说要你给他一个确切的期限。”   Ryan只是深深陷在沙发里,半阖着眼,不言不语。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件事,确定吗?”   有些没头没尾的问题,但Baian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皱了皱眉,将一沓资料放在桌前,“确不确定,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盯着那沓资料没有动,许久才伸手去拿,一页一页的翻着,然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Baian淡淡地说:“你明白的,我不想白白浪费这几年的时光。所以,就算你的决定也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Ryan目光一颤,“你想干什么?”   “帮你。”他将手按在Ryan肩上,“你几时就得这么软弱了?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你在犹豫什么?CR如日中天,蔺家危机四伏,只要我们算好,两面伏击,就算不能给蔺沈致命的打击,也能让他和CR元气大伤。”   “让我再想想……”Ryan抚着额头,声音难隐的脆弱,Baian终于软下声音,“小R,但我们决定走上这一条路时,就注定回不了头了。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对吗?看看你手上的资料,你觉得值得吗?”   “Baian,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只是让你认清这局势。”   Ryan用手背遮住眼睛,“Baian,这样的生活真的好累,我坚持不了了。我开始想不起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罪恶全部掩盖了所有以前的记忆,我很害怕。”   Baian握住他的手,“别怕,我一直都在。”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反握住Baian的手,咬了咬牙,目光渐渐坚定起来,“……让笑面狐回来吧。还有,你让人在道上传个话,就说徐爷被捕是蔺家搞得鬼,然后再去徐爷旧部那里放一个话,说笑面狐九死一生回来,要为徐爷报仇。记住,找一个机灵一点的人去办这件事,不要露出什么马脚,免得被人反间一计。帮我跟阿伯说一下,我得借用季叔几天。”   “季叔?”   Ryan捻着手指,“我有点事要弄清楚,只有让季叔出马。”   Baian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事指的是什么事,但也没有多问,开始着手办Ryan所吩咐下面的事情。   经过这些年的暗中安排,他们的眼线深入到各行各业,尤其在道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流言这东西一个人说或许没有人信,但说的人多了,即使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这就是流言的力量。他知道,经过这一夜,残害徐爷的茅头将指向蔺沈,他不但要承受各方的压力和质问,还极可能有血光之灾。   而Ryan就是背后推动这一切的那只手,等笑面狐回来,残余势力重组,那将是一拨更强劲的力量。他望着窗前点点舒绿,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而他的世界就越来越黑暗。深足此道,再无清白可言。   他想,是时候找单无贺谈谈了。   下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Ryan和单无贺约了见面,在经常去的那间PUB,不过这一次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Ryan先到,他点了两支红酒,一个人慢慢的品着,屏幕上放着一段MV,关于毛毛虫和蒲公英的故事。但他却把原声给关了,只有画面无声划过,但里面的意境却美的让人心痛。   单无贺进来就看到他紧紧盯着无声屏幕,模样看起来很伤感。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条丑陋孤独的毛毛虫,因为它拥有怪异的身体而遭人排斥,没有人愿意跟它交朋友。有一天它遇见了蒲公英,美丽的蒲公英没有嫌弃它愿意和它做朋友。和蒲公英在一起的时光是毛毛虫一辈子最美丽的时光。它和蒲公英约定,永永远远不再分开。然而有一天毛毛虫不见了,蒲公英在等待中白了头发。最后蒲公英终于奈不住寂寞,随着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其实毛毛虫一直没有离开,它只是破茧成蝶,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它扇动着翅膀不停的寻找蒲公英,停在蒲公英的茎上,孤单的回味着从前和蒲公英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后竟与蒲公英的茎合为一体,变成了一朵蝴蝶花,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分离……”   “听上去很伤感。”单无贺说。   Ryan为他满上一杯酒,“只是一个故事而已,cheens。”   与Ryan碰了杯之后,单无贺就闲适的坐在大沙发上,“Ryan,怎么今天忽然想见我?算算,我们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Ryan听出里头的讽意,神色黯了黯,“贺子生气了?”   单无贺笑,笑容却没有直达眼底,“我为什么要生气?你避而不见,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坦白地说,我并不想解释什么。该知道的,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你不过想要求证而已。贺子,如果你要怪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能说,人各有活法,这条路不是你说想怎么走就能怎么走的。”   单无贺复杂地看着他,却没有了之前的尖锐,“你总能出乎我意料,其它的我管不了,但我要问问你,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单无贺咄咄逼人,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们之间的交谈,更多的像在谈一桩生意,而感情是础码。   Ryan低敛着眉眼,几分真心?既然说了第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而这答案,注定是注了水的。   “如果你信……”他倾身去吻他的唇,单无贺往后靠了靠,但仍没避开。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抗拒的想法,半推半就之下,他从被动变成主动。   眼看着他要越逾那道防线,Ryan忙退出他怀里,稳了稳呼吸。单无贺也不强迫,眼里有了些笑意,“Ryan,你这算色诱吗?”   “那我成功了吗?”   单无贺耸耸肩,“你的味道好极了,让人XX。”   闻言Ryan有些脸热,将脸撇到一边。单无贺却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正视着他,然后一宇一句地说:“你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我是一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Ryan很清楚单无贺的欲念,他想要征服他,因为他的忽近忽远的态度激起了他体内的斗志,这也是Ryan最初的目的。人往往在得不到的东西上下足功夫,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美的,所以他必须是芙蓉半遮脸的状态,才能让他对他保持新鲜感和猎奇的心态。   对于如果利用人心,他也算到了一星半点,再加上单无贺是他重点了解揣摩的对象,所以对于他的心态他也能了解到七八分。   况且,如今CR的劲头让许多大企业感到危机四伏,单无贺也是精明的主儿,一边可以铲除竟争对手,一边还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我当然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Ryan笑了笑,“不过贺子,这蔺沈可不大好对付,他手下的陈梓是个利害的角色,如果论商业才能,他和蔺沈应该不相上下,如今两人一条心,一心拓展CR的业务,我们的胜算有几成?”   “表面再利害,没根基也是空谈。‘跃廷’纵横S市数十年,根基早已扎得极深,要拨除一个刚成气候的公司应该不成问题。”   但有历史的公司却有许多无法根除的弊端,也有可能是致命伤,这点单无贺心知肚明,只是未跟Ryan言明。但无疑,蔺沈进军商界让他好奇。之前他在道上吃开一片天,爷爷叮嘱他不许倘那混水,他没有机会见识他的传奇,这次正好一决高下。他天生好斗,只是早年因为家庭的缘故被磨得圆滑。而如今他就像一把出锋芒的剑,再利害的刀鞘也掩饰不了他的光辉。这就是权势对一个人的影响,这种影响在潜移默化下渐渐改变一个人的性情甚至人生价值观。   所以每一次见到单无贺Ryan都觉得他身上有些东西在慢慢流失,渐渐深入扎根,变成一个陌生而独立的个体。   这是很可怕的。但如果自私一点想,他的改变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人一旦有了欲塑,有能为人所控。   “那你要怎么做?”   “现在?什么都不做。”单无贺自得的笑了笑,“先观观风向,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惟有充分的了解到敌人,有能将其杀个错手不及。”   半夜周辗回到郊外,Baian还在等他,桌上放着的是他早给他准备好的蜂蜜水。他口干得很,一口将水灌下,顾时舒爽了不少。   说实话,跟单无贺在一起很累,得全身戒备,因为他会不经意间套你的话。从PUB开始,Ryan从一开始的主动变成了后来的被动,虽然最后目的达到了,但多少有些受制于人的感觉。   现在放松下来,就像悬在崖壁峭壁上脚终于着了地,五脏六脐也归了位。   Bnian看他脸色不大好,就没有细问与单无贺见面的情况。而是说:“笑面狐凌晨四点左右抵达S市,要让他直接过来这里吗?”   Ryan阖着‘嗯’了一声,知道今晚肯定回不去了,心里不由有些烦燥。   恍恍惚惚的在沙发里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笑面狐已经坐在他对面。他那摄小胡子已经刮去,多了几分清爽,没有之前的汉奸样了。Ryan有些满意他现在的形象,至少顺眼多了。   看到他坐起来,笑面狐笑着唤了一句,“Ryan。”   Baian从里屋出来,端了些早点放在桌上,推了推Ryan,“先去洗洗,看你一身臭的。”   “待会再谈。”Ryan朝笑面狐示意,然后去了洗涮。   Baian将一片三明治摆在笑面狐面前,压低声音好像不经意地说:“不要跟Ryan说,我之前有跟你打过电话。他这人什么事都知道撑着,压力太大。”   笑面狐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奇怪。当初他在国外,忽然接到Baian的电话,让他回国,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而如今这个Baian又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让人无法不生疑。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去理,反正回来有人帮他策划一切,他何必自寻麻烦?   Ryan一身清爽地出来后他们三人在一起用过早餐,正是五点钟的样子,外面还是漆黑一团。   “笑面狐,这些日子你暂且先住在这边。我和Baian如果有事就会直接上这儿来。过些时候会有人接你去徐爷旧部那里,如何让他们成为你新生的力量那就要靠你的本事了。”   笑面狐应着,心里却有七分成自信。徐爷在世时,除了大决策会亲自把关的话,其它的并不大管。所以帮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打理,这也恰好拉拢了人脉。平时这些人都叫他狐哥,如今他们无帮可依,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只要他肯开口,他就有把握让他们归为自己麾下。   而这些早已料到,这也是当初她引渡他出国的原因。徐爷那些散碎,别人忌惮在风头上不敢收。他们一无一技之长,二无家世背景,如果再这样一直游荡下去,不偷不抢的话,迟早会饿死街头。而笑面狐的出现无疑是他们绝望之中的福音。   “这些天你先不要行动,当局局势不明,会不会再一次扫荡徐爷余党还说不定,不要做无妄的牺牲。待过些日子,道上将徐爷这件事炒到人人皆知时,你再出场,到时你得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一一应对道上各种各样的质问,这些我们插不上手,得全靠你自己。”   下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或许是因为区瑗的关系,宁浅浅和蔺沈之间处得有些敷衍。   其实自从那天和蔺沈跟区伯伯见面时,她就知道区伯伯对她并不喜爱。也不知是因为自家的孙女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原由。区瑗想一步一步逼她离开,奈何她却假装不了解,依旧上班跑工地,早出晚归。   蔺沈很忙,自从CR上市以来,他全副心神都注进CR的拓展中去了。虽然他在幕后,但身上扛的压力却是最大的,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一份又一份决策上签字,一时不慎就会损失掉如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CR半壁江山。   他们两人都忙,忙得没有时间谈一场不忙的恋爱。   中环那边的楼群越起越高,如春笋般耸立起来。宁浅浅心里多少是有些成就感的,虽然这设计图不是她画的,但它更像自己的孩子,一砖一瓦都是在她眼皮手底下建成。   吴景色有时会带着她一同去见客户,多数是做做配衬,只要当一个微笑的花瓶就好,偶尔帮忙送送茶倒倒水,顺带做做笔录,在吴景色乏困的时候帮他开车,只是一过去好几个月,那位谢宝姝小姐似乎在吴景色身边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时宁浅浅觉得自己身兼两职,不但要做设计师的工作,还要做吴景色的秘书甚至佣人。吴景色几乎不跟她谈任何关于私人的事情,只是好几次说到容榷,他都险险的住了口,从此字只不提。   她无法理解男人之间那种友情,但可以看得出来,吴景色在乎容榷更胜于谢宝姝,这或许是因为两人在异国他乡时,两依为命建立起来的浓厚情谊吧。   时光过驹,已经是五月初旬,气候转暖,御下厚重冬装,换上轻薄的衣裳。   因为晚上八点要陪同蔺沈参加一个商业聚会,所以早早告了假回漱园。   其实涉及到CR的聚会一般由陈梓应酬,而这次据说并不代表任何团体,单纯是个人之间的聚会。当然,这不过是幌子而已,因为前去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说是相互拉拢也好,各有目的也罢,反正此宴非好宴。而发起这聚会的人就是‘跃廷’的单无贺。   应酬这东西的确是无聊之极的,但后来听说温凡会带着宋宋出席,便没有之间那么排斥。   在衣帽间挑了半天衣服,都被蔺沈否决,原因是太过清凉。她很是无语,这整整几柜的衣服都是他亲手办置的,现在反倒是挑三拣四嫌弃起来了?总不能让她学阿拉伯妇女,一条黑布从头包到脚吧?这人霸道的真让人胃疼。   后来她只好把他赶到门外去,只是配了一袭细质的露肩长裙再配搭一个小坎肩,踩上十公分的细鞋高跟鞋。再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露出一段纤细润白的颈,从首饰盒里挑了一件去年蔺沈从欧洲带回来的粉钻项链和同款的耳环。脸上微施粉黛,将睫毛夹弯刷上深蓝色的睫毛膏,再涂上蜜色的唇彩。一瞬间,镜手里的女子,目光盈亮,肤白细腻。眼睛因为刷了睫毛膏更大了些,眼珠子黑亮,眉宇间有一抹软弱的神彩。   她原本就是美好的女子,之前疏于打扮,如今稍稍修饰一番,就成了一个扎眼的倾城美人儿。   蔺沈看到她这副装扮皱了皱眉头,不顾三七二十一将她的发髻取下,一头长发便散落了下来。眼见她瞪眼,蔺沈揉了揉她的头发,“颈上有印子。”   胡说!算了,跟他争论只会自讨苦吃。   地点在一家私人会馆,那里面的会员不是有钱就能拥有会员资格的,他们的要求限制多得让人乍舌,已经完全颠覆了顾客是上帝的经营理念。或许就是因为这高门槛策略让它透着神秘气息,让人趋之若鹜。   虽然里面消费惊人,但服务一应俱全,设备也是走在世界前端。里面有很多层,每一层都有电梯直达,里面的装潢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据说就连电梯的玻璃都是用得防弹的质材,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挽着蔺沈的手臂,一个矜贵俊公子,一个如花美女子,站在一起十分登对,犹如一对壁人。   所以从进会场到乘电梯到九楼的会客地点时,投注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一拨又一拨。   宁浅浅有些不大习惯这种近乎赤裸的注视,但蔺沈却仿佛未觉,步履沉稳,卓而不凡。   他们到会场时,已有不少人先到了。几乎都是青年才俊,年龄在25到20岁之间不等。在商界,知道蔺沈身份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宁浅浅和蔺沈出现在会场时,引来不少猜疑的目光。两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是绝佳,特别是蔺沈,他的贵族气质让他的身份更扑朔迷离。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单无贺知道蔺沈的底细。   宁浅浅清楚的感觉到单无贺的目光从她身上划过,然后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蔺先生,宁小姐,欢迎。”   蔺沈也从侍者那里端来一杯酒,向他领首算是打招呼,浅啜了一口。   “蔺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单无贺没有再看宁浅浅一眼,径直对蔺沈提出要求。蔺沈点了点头,把宁浅浅往前带了带,“先去吃点东西,嗯?”   宁浅浅知道他们肯定有要事要谈,自然没打算跟着,“你们去吧,我去找宋宋。”   随后蔺沈和单无贺进了包厢里。   蔺沈一离开,就有不少人上来搭讪,问她是哪家的千金。她一一微笑敷衍了过去,然后在角落的沙发上找到宋昭然的。温凡估计被人拉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显得了无生气。   她大力的往她身边一坐,“这位美丽的小姐,能不能赏个脸去吃点东西?”   宋昭然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你怎么也来了?”   “陪蔺沈应酬呗。”   宋昭然了然,她也是知道蔺沈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一个人无聊,有一个人陪着说话时间就不会那么难熬。两人取了一些食物躲在角落里慢慢的说着,聊着天儿,本以为够隐蔽的了,竟还会被人逮到。是容二和葭仁。也是,有单无贺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他们这俩死党,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友善,更像是来找楂的。   容二单手撑在宁浅浅面前,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还真会勾搭,又换口味了?容榷呢?你不会背着他出墙吧?”   宋昭然皱了皱眉头,“容二少,你嘴巴放尊重点。”   “没你的事。”容二瞪了宋昭然一眼,“你TMD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容榷?真想弄死你丫的!”   容二恶狠狠的,那眼神几乎想将她吞进肚手里。容二就是这样,他可以不待见容榷,可以骂他损他恶心他,但绝对见不得别人这样对他。这段时间看着容榷要死不活,没日没夜的工作他就添堵,恨不得敲他几啷头敲醒他。   不就是一女人吗?只要他开口,他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给他找来?至于吗?搞得他一天到晚上火!   “容先生,男女朋友不合则散,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宁浅浅神色讥笑地看着他,“容二少你甩过多少女人怕是自己现在都拎不清吧?作为一个滥情前科累累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况且,我和容榷没有谁纠缠过谁,你不能把什么过失都算在我头上。”   容二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但就是没法反驳。   “容二少,一些事情如果没有搞清楚就不要随便乱咬人。咬来咬去反咬了自己,这样就不值了。”宋昭然冷笑一声,拉着宁浅浅离开。   容二一拳砸在吧台上,胸前上下起伏,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奶妈个熊,两个臭女人!”   看好戏的葭仁笑得乐不开支,“古人言: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女人。容二,这么博大精深的文化你倒是一点都没学到还学别人出头,容二啊容二,你真是个笑话。”   容二踹了他一脚,“滚你丫的!”气呼呼的走了。葭仁单着脚乱跳,痛得啮牙例嘴,“容二你小八羔子,竟然使阴的,老子的腿要是废了,你就收拾铺盖滚到我家来当丫鬟小三翠吧!”   容二又折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丫鬟小三翠是吧?”一脚把他另外一只脚也能踹了,“我借我家容嬷嬷给你丫擦屁股还是抬举你了。”   下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让容二吃了好一顿鳖心情格外舒畅,宁浅浅笑着喝下一杯香槟,真解气!   宋昭然笑骂:“瞧你那没出息的傻样儿。”目光移向某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动作虽然很细微,但仍是被宁浅浅捕捉到了。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温凡和一个气质颇佳的女子相谈甚欢,看两人之间的肢体互动,感情似乎不一般。   “她是谁?”   宋昭然淡淡的将视线调到别处,“温凡的高中同学,应该算是初恋女友。高中那会儿,据说两人是唯一一对不被家长学校反对的模范情侣,现在还是那所高中的一个不老的神话。”   看来是遇上劲敌了。宁浅浅拍拍她的肩,“不会是中途杀回来的程咬金吧?”   宋昭然耸耸肩,“谁知道呢。”   不一会儿温凡和那女子相携而来,那女子时不时贴在温凡耳边说着什么,两人笑得正欢。   温凡过来扶了扶宋昭然的肩膀,笑着向她们介绍那女子,“熊璨,我高中同学,刚回国不久。”然后对那女子说:“阿璨,这两位是宋宋和浅浅。”   熊璨和温凡年龄相仿,成熟内敛是那种乍一看上去就知道很精明的那种女人。她和宁浅浅微笑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但是朝宋昭然伸出了手,“宋宋,常听凡提起你,很高兴认识你。”   宋昭然露出落落大方的笑容,这算示威吗?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敏锐,况且熊璨那让人误会的称谓和她和温凡关系非同一般的暗示,只要有一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   “熊小姐,百闻难得一见,幸会。”   熊璨笑得不显山露水,“宋宋不用那么见外,你是凡的外甥女,也相当于是我的亲人。听凡说宋宋快毕业了吧,有没有找到单位?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然后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吧台上。那张名片正好放在宁浅浅旁边,于是正好看见上面标示的职位,公关部经理,在职公司是CR。原来是蔺沈公司的公关部经理,难怪一嘴公关腔调。   宋昭然看到那张名片也是一笑,笑得熊璨莫明其妙,忙解释说:“CR是目前S市最有潜力独占鳌头的公司,它的发展前景肯定不可估量。”她据理力争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她对现在的工作很热忱。   温凡看着宋昭然作怪,把熊璨搞得一惊一乍的。这倒让他想起当年小小的她,也是经常将他唬弄的一惊一乍,他一直弄不明白她脑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构造,也不知道她心里头的想法。他年纪不小了,不想再等,但她却迟迟不肯下决心,这让他颇感无力。   宋昭然将她的名片收进包里,“那到时约你喝咖啡你不会拒绝吧?”   熊璨笑:“当然。”转身又问宁浅浅:“浅浅,你在哪高就呢?”   查户口呢?况且宁浅浅颇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叫这么亲密的称渭,于是笑了笑开口,“熊小姐,我姓宁。”   熊璨愣了愣,一下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尴尬,“哦,宁小姐。”心里却不大痛快,优秀如她多少都有些傲气的,她刻意套近乎却被人毫不留情面的驳了回来,脸面自然有些挂不住。   而宁浅浅因为她和温凡暖昧不明的关系,心里头多少偏着宋昭然,自然也不打算跟她深交,所以也免了客套,“做做小设计,糊口而已。”   熊璨见她外貌出众,穿着首饰价值不菲,身边又没有陪着的人便自发自觉把她当作某富豪带来应酬的公关人员或是特别服务行业的人,再加上她之前的无礼,语调和眼色都有些鄙夷,“工作并不算什么,宁小姐的男朋友看起来很大方。”   宁浅浅拧唇笑了笑,没有开腔,而是和宋昭然凑在一起让吧前的帅哥调水果酒。那酒保玩花式调酒玩得出神入化,人又是一白脸,嫩得可以陷得出水的稚嫩模样。说说流氓话他白白净净的脸上顿时红霞满面。这让在职场看惯脸厚肉糙老脸的宁浅浅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像当初夏木联合着他们一宿人去调戏新生小帅哥一样,耍流氓不要脸到极点。这倒是个好奇的体验。   小帅哥被她调戏的频频失误,调酒器酒瓶子掉得乒乓响,宁浅浅和宋昭然笑得花枝乱晃,乐不开支。   熊璨频频皱眉,温凡则摊摊手,一脸无奈。   宁浅浅一不小心就喝了好几杯水果酒,因为浓度低,倒也没什么大碍,她摇着高脚杯里色彩缤纷的液体,用手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看着小帅哥,“嘿,姐姐们漂亮吗?”   小帅哥手中的调酒器一滑,砸到了脚,痛得直跳,额上汗湿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哆嗦的开了口,“宁……宁小姐,您不要逗我了,蔺……蔺哥的杀气很重……”   宁浅浅错愕,扭头一看果然看到蔺沈正恶狠狠的瞪着她,作势要过来。   小帅哥又抹了把汗,“宁小姐,我之前在新宿调酒……”   宁浅浅瀑布汗,原来调戏到自家人头上了。等等,她疑狐地看着他:莫非你叛变了?小帅哥又抹了把汗,这是大哥的产业好不好?他只是临时调派出来帮忙的……   宁浅浅不由沮丧,敢情不是她魅力无边,而是忌惮蔺沈来着……   但蔺沈黑着脸走过来时,小帅哥用了最适合也最不能让人信服的方法遁了,尿遁。   蔺沈皮笑肉不笑地说:“开心吗?”   宁浅浅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低头,“还……还成。”她伸手去拉宋昭然作后盾,哪里知道竟捞了个空,她早就溜了。没义气的家伙,刚才调戏美男的时候她可丝毫没见得客气。   蔺沈夺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你的口味越来越肤浅。”   “……”什么?口味肤浅?这是什么理论?敢情指责她颜控不该老牛吃嫩革?他哪只眼睛看人家小帅哥肤浅了?   “……蔺先生。”熊璨像吃了苦果子一样,瞅瞅蔺沈再瞅瞅宁小姐。她当然知道蔺沈是CR的幕后总裁,敢情这宁小姐是蔺先生的女伴?   蔺沈朝她点了点头,拽着宁浅浅离开了会场。   宁浅浅据理力争,“其实我只是口头调戏他而已,反正无聊也是无聊嘛……”   “你的消遣方式真特别。”面无表情。   “其实吧,我只是当他像只小宠物一样逗一逗……”   “你宠物的种类真特别。”仍旧面无表情。   宁浅浅想骂娘了,不就是酒后失德调戏个人吗?干嘛阴阳怪气怪气阴阳的?   那些水果酒喝下去的时候绵甜,没想到后劲那么大,出了会馆之后她就开始有些晕晕沉沉的了,然后像只小狗一样抱着蔺沈的胳膊,蹭着磨着,像个小孩似的撒娇:“呜呜,我不要回家,讨厌的区瑗半夜三更出现在床中间很可怕……”   蔺沈无语,“闯祸的人有资格提要求吗?”   宁浅浅干脆耍起了无赖,抱着灯柱不肯走,让路人纷纷测目。如果把这个录下来第二天放给地看,估计地会咒自己死上八八六十四次。   蔺沈把她扒下来,塞进车里,解下领带扔在后座,给她系好安全带,一抬脸却看到她早已安静了下来,眼睛里眼泪止都止不住。蔺沈有些被地吓到了,笨拙的擦去她颊上的泪水,“听你的,我们不回家,别哭了,嗯?”   他向来不懂得安慰人,只是不停的给她擦眼泪。她不言不语,就是不停的掉眼泪,最后呜呜的低哭起来,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她狠狠的掐住他的手臂,指甲破开皮肤,留下十个月牙型的半月血印子。   他早该发现她不对劲的,只是一时蒙蔽了眼没有发现。她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就有些坏习惯,一有无法宣泄的情绪就会用奇怪的方式发泄出,表现出一些平时不会有的极端行为。   他把她带到酒店,她不言不语任由他梳洗,然后安置在床上。   她绻着身子缩在他怀里,睫毛颤颤巍巍的,眼皮有些浮肿。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地的背,安抚她入睡。   许多之后她才哑声说:“蔺沈,要相信你真的很辛苦。”然后侧过身去,拒绝了他的温暖和怀抱。   原罪 第127章   翌日醒来,宁浅浅没有丝毫异样,缠着蔺沈说要吃老城区的烧卖。于是两人在薄曦之间穿街走巷在一个旧档口买了几人分的烧卖和豆浆油条。如果是以前,蔺沈肯定不会纵着她去吃这些高油脂含焦油的油炸食品,但这次他却没有阻止,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而对于她酒醉之后说的话一字未提。   从老城区直接送她去设计院,然后分开各自忙碌。   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伤。   其实宁浅浅一直在拐角处看着蔺沈离开,然后深吸了口气,披上了战甲。不论生活还是工作,都像上战场,而人每天要做的事就是两头奔波,苦不堪言。   她前脚跟刚进办公室,后脚就有人过来传话,说是郊外投标的那块地要去实地考察,吴景色让她一起去。她只好匆匆忙忙的准备资料,没歇上一口气,上吴景色的车。吴景色说:“你赶紧先把资料看一看,待会委托商会一起过去,我们得有个大致的策划方向。”   宁浅浅叫苦不迭,那块标地她完全没有接手过,短短时间让她现场描述,无疑是一个终极挑战。   她快速大致浏览了一遍一整份资料,一边翻页一边打腹稿,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如今S市周边和郊外土地被征收了大半,用来扩建商业大厦,里面包括写字楼、商场、旗舰店、4S店等等,相当于一座时尚新城。当然,这只是初步策划,具体的hi啊没有落实,但有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已经开始大量够买周边还未规划到的土地,因为一座商业城能带动周边的消费与人流量,既而赚个金钵满盆。   这次设计委托就是其中一个商家。不过他标地的位置很好,在内行人口中就是所谓的黄金宝地,可以看得出来,中标者的后台有多硬。   他们到时,已有几个人在圈地里交谈。吴景色带着她迎了上去,“蔡先生,陈总,抱歉我们迟到了。”   “不碍事,是我们早到了。”穿着简单白衬衫挺拔男子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容,眼角的笑纹微微聚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很何熙,宁浅浅却愣了一下,竟是蔡傅。   明显蔡傅也注意到了她,见他要走过来,她立马反映了过来,直接走过去向他伸出手,“蔡先生,我姓宁,很开心认识你。”   蔡傅挑了挑眉,没有戳穿她接着话头说下去:“你好,宁小姐。”   其他人倒神色正常,吴景色却神色怪异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快走了几步,和蔡傅他们讨论关于这块标地的一些问题。   宁浅浅稍后了一些,心底有些发凉。吴景色早就知道这片标地的委托商是蔡傅,而他的眼神表示出他早知道她和蔡傅相熟,他是可以带她来的吗?她有些摸不准吴景色的心思。   她正想着不知道蔡傅几时缓下了步子。而其他人见状,皆有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自顾自的走远了。   宁浅浅顿时有些紧张。   蔡傅开腔了:“那天在婚宴上抱歉让你受累了。之后想好好答谢一番,宋小姐却说你已经离开了。”   如果宁浅浅还假作不认识他就显得矫情了,所以她客气的说:“不用客气,夏木是我的好姐妹,举手之劳而已。”   蔡傅怎么会听不出她的一语双关?她挑明只是因为夏木的关系,与他却可以拉开了距离。   “你和我倒是越来越见外了。阿南在世时,我们还经常一起开小灶,两家串门呢。“他轻轻松松的说。   宁浅浅却有些反感他拿以前的事来说事,况且即便站在夏木的立场,她对他的好感也早已消失殆尽。   “有吗?”宁浅浅抱歉的笑了笑,“太久远了,都不太记得清了。”   蔡傅看来她的敷衍之辞,幽幽说:“看来你对我的芥蒂很深。”   宁浅浅步子加快了些,不接腔。他又继续说:“你觉得夏木和我结婚很委屈是不是?我配不上她?”明明有些讽刺的话他面上仍是笑容可掬,“你果然很天真。”   “难道不是吗?蔡哥,你没有发现你变得很可怕吗?难道你敢说夏木怀孕是偶然?难道你敢说你只是单纯的想娶夏木吗?”   蔡傅双手环着胸,面容柔和但脸色却颇冷,“可怕?不,你不懂什么叫可怕。小朋友,隐藏子啊荣华背后的污秽才是真正的可怕。”却回避了关于夏木的话题。   宁浅浅哑口无言。   “真是个差劲的话题。有空一起吃顿便饭吧,木木一个人在家闷着情绪很低落,还希望你有空去陪陪她。”   宁浅浅原本愤涨的情绪顿时像干瘪了的皮球,她其实没有资格指责蔡傅的所作所为,毕竟他们只是年少时的邻居,况且这还是被人家的家务事。只是她特别心疼夏木,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平白有了这么一段苍白无奈的婚姻,养育一个充满罪恶感的孩子。   她点了点头,“有空我和宋宋去看看她。”   地上的杂草横生,扎得腿有些痛,而吴景色他们与他们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就在他们即将赶上大部队时,宁浅浅忽然停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蔡傅说:“拟合钟了珍还在一起吗?”   蔡傅眼角极细微的抖了一下,然后风轻云淡的摇头,“没有。”   宁浅浅对他彻底失望,他连说谎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夏木是个值得让人珍惜的女孩,你既然和她结了婚,对这段婚姻理当忠诚,我们谁都不愿夏木受到伤害。”说完小跑到吴景色身边。而其他人看蔡傅没有跟上来,都站在原地等。   吴景色将公文袋丢给她,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和旁边的人交谈。   这块标地面积很大,走了那么久还没有走到一半,一眼望去地势平坦,如果工程落实的话倒会省下不少事。   同行来的除了蔡傅陈总外还有几个做估算的工程师。他们时不时丢来几个问题,让宁浅浅接得颇为吃力。   其实一个工程的落实到结束,需要走许多程序和评估,特别是做商业用途的。委托方和承包商之间的关系都与利益挂勾,所以关注最多的就是潜在的利益价值。她虽然反感市侩铜臭,但在商言商,她还是得一一将重点娓娓道出,虽然其中的数据大多根据之前经验超出几个点,但勉强听上去头头是道。   外行人自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但吴景色却在她说出第一个数据时就开始频频皱眉。她心里大呼不妙,但又不能中途罢口,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但尽量避免掉了敏感数字。   瞒不了吴景色她更加没把握蛮得了蔡傅,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避重就轻的说:“做策划的时候还烦请例一份详细数据一起附过来,好让我们做做参考。”   宁浅浅暗下松了口气,应了下来。   从郊外回来已是接近两点一刻,蔡傅提议一起吃个便饭,她和吴景色也不好拒绝,就一同去了。宁浅浅一想到待会要应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现在的头还隐隐作痛呢。   在包厢里一入座,揪上来几瓶高浓度的白酒,她晕眩了下,直觉想借口尿遁。而那秃了半个头的陈总却成心让她心急,“宁小姐又聪明又漂亮,待会一定要好好的跟你干上几杯。”   宁浅浅假装镇定,“陈总过奖,能喝陈总喝酒时莫大的荣幸,但是我待会儿还要上班,恐怕不大方便……”   陈总哈哈大笑,“吴总,你可得买我这个面子。”   吴景色没有丝毫要帮衬她的意思,“当然当然。小宁,待会陪陈总喝几杯,表表心意就成。”   宁浅浅险些骂娘,几杯?这种高浓度的烧刀子酒一杯也可以把她放倒。他极想甩门就走,她是做设计又不是陪酒,凭什么?!但如果她这么一走,这份工作也估计没了。这是她第一份工作,而且还挺喜欢的,她不想赌一时意气而丢了这个工作机会。咬了咬牙,愣是挤出了一丝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爽快!”陈总摸了摸脑袋,让蔡傅先吃菜,而蔡傅却推到宁浅浅面前,“女士优先。”   原罪 第128章   宁浅浅有些添堵,陈总把蔡傅奉为上宾,而蔡傅推来推去拉她去挡。女士优先,虚伪。   她多少知道蔡傅的口味,不太吃辣但忌麻,而且最讨厌的是动物内脏。居然女士优先,那她就不客气了。但她淡定的报出一溜菜名时,蔡傅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的很大声。宁浅浅暗爽不已。   但她的笑只在脸上维系了数秒,陈总将搬玻璃杯的白酒推到她面前时,她直接生不如死。不用喝都闻得到烈酒浓浓的刺鼻气味,她偷偷瞥了一眼吴景色,他转着茶杯,和另外一个工程师在谈工作,完全没搭理她。而蔡傅则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陈总半杯白酒一口干,面不改色,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宁浅浅:“宁小姐,请。”   其他人也停下了说话,饶有兴趣的看热闹。她尴尬的笑了笑,“空腹喝酒伤肝伤胃,我的胃不大好,陈总不如填填肚子再陪您喝?”   宁浅浅说得有理又客气,模样又讨喜,陈总自然不大好意思勉强,但看着陈总喝酒有千杯不倒的势头,就算待会也难逃被灌的命运,心下不由蔫蔫然。   菜上齐了,一桌子红通通,全是奇奇怪怪的动物内脏。折磨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宁浅浅首先没了胃口。其他人吃了一些纷纷罢了会,陈总倒是荤素不忌的主儿,咀嚼的滋滋有味。   蔡傅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被人灌了一圈,脸有些变色。但依旧镇定,来者不拒。看他们喝得正欢,宁浅浅以为她从死缓叛到无罪释放,但谁知陈总就想怨鬼,死缠着她不放。直接都到她身边,手搭在她肩上,“宁小姐,该兑现了吧?”   宁浅浅避开了他的手,站起来,咬了咬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热辣辣的酒从喉管烧下去,心肺都快要着火了。陈总又给她满上一杯,却被蔡傅夺去,“好了陈总,不要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这一杯我替她喝了。”   一桌子人暧昧的笑,果然没再灌宁浅浅。但是她因为那一杯酒已经十分不舒服了,胃里翻涌,最后捂着嘴往门外冲,却在走道上装上了熊璨。   熊璨手忙脚乱的去扶她,眼睛往里头扫了一眼,竟是一屋子的男人而宁浅浅一个独身女子在里面喝得烂碎如泥,自然而然联想到有些不好的画面,皱了皱眉也松开了搀住宁浅浅的手臂上的手。   她一放手,宁浅浅就往地上瘫,没忍住吐在熊璨的鞋子上。他惊叫一声,宁浅浅已经摇摇晃晃往洗手间里去了。   熊璨将自己收拾干净才回包厢,门口的小美将她拉到胖比那,焦急的说:“璨姐,你怎么去那么久?客人刚刚要一份方案,我们都不知道放在哪,蔺先生脸都黑了。”   熊璨想起来也是一肚子气,“在过道哪里碰到上次配蔺先生一同出席宴会的那个女人,陪一群的老爷们喝得烂醉,还吐得我一鞋子都是,真够晦气的。”她踢了踢脚上的鞋子,洗干净都还觉得有一股子怪味,很不舒服。   抱怨完却发现身边的小美在扯她的袖子,而蔺沈则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她人呢?”   熊璨第一次看到矜贵冷漠的蔺沈如此恐怖的脸色,顿时颤悚了一下,“在……在洗手间……”   宁浅浅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两眼通红,站都站不稳。忽然关紧的门被人打大力踹开,一脸暴戾的蔺沈走了进来。   宁浅浅看了他一眼,将都埋下来不停地朝脸上泼水,清醒一些才说道:“要骂就骂吧,反正就这样了。”   蔺沈险些咬碎一口牙,心里怒火滔天,但就是无处可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狠狠地扯了两张纸将她脸上的水擦干,打横将她抱起径直往外面走,“宁浅浅,如果可以我真想掐死你!”   宁浅浅一放松下来,神智开始浮沉,“掐死吧,掐死算了,掐死了什么事都省了。”   再次醒来已是地热田,她足足睡了将近18个小时,一张脸都浮肿了不少,她一边洗漱一边狠狠地咒骂姓陈的老秃子,下次让她再见到他,她一定要拐弯跑。   用冷水敷了脸,勉强能贱人了才敢出门,但她手搭上门把时,却怎么也拧不开门,不由有些急了,不会又是区瑗的恶作剧吧?   她敲了敲门,“区瑗,开门!”外边却毫无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进门口,只听见苏妈小心翼翼地说:“小姐,饿了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苏妈,让区瑗开门,放我出去。”她有些不耐,大早就被人锁在房间,谁能不火。   好半会苏妈才迟疑的开口,“区小姐一大早就被人接回家去了。房间的钥匙先生带走了,我也无能为力。”   宁浅浅扶着额头也贴在门板上,他竟然锁着她不让她出门?!她一头扎进被窝里,不出门就不出门!但躺了一会又觉得不踏实,她昨天下午没去上班,今天又不去,堆了一大堆工作,吴景色非气死不可。她原来想打电话告知一声的,却发现连电话线都被切断了。她着实气得不行。   CR内部会议,出席的人都是蔺沈身边的人,陈梓、关枚、齐飞还有白芝。但一上午蔺沈N加一次看表时关牧终于忍不住了:“大哥,担心就打个电问问呗!又不会少块肉是不?”   蔺沈头都没抬,一个杯盏凌空飞了过去,关枚狼狈的避开,杯盏砸在瓷砖上,碎片四溅。关枚拍拍胸,不怕死的继续说:“大哥,我是说真的。宁小姐脾气多倔你不是不知道,不要她一怒之下弄个跳窗撞墙之类的那岂不坏了?”   陈梓在桌子底下往他膝盖上就是狠狠地一脚,但面上却纹丝不动,看关枚痛得面目扭曲,指着陈梓说不出话来。   蔺沈陡然起身,离开会议室。里面顿时炸开了锅。关枚扑上去掐陈梓的脖子,被齐飞当着,关枚气急败坏:“陈梓你这个阴损鬼,竟然暗算我!”   陈梓一派风轻云淡:“你哪只眼睛看我暗算你了?”   “你你……”关枚无语凝咽,他说错了吗?说实话也会挨打,什么天理逻辑?!   齐飞同情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像是在说:可怜的孩子。关枚想是被人侮辱了一样,整个人脸成炭色,但却忌惮齐飞的拳脚。只是愤愤的瞪了他一眼。齐飞乐吱吱的哈哈大笑。   蔺沈不一会儿回来了,他一坐下来,眼尖的关枚看到他腕上那块表不见了,惊呼出声:“大哥,你的表呢?唔……”另一只膝盖又受到了重创。   陈梓慢腾腾地说:“关枚,刚刚我们讨论的那个方案,你有什么补充意见吗?”   关枚一下问懵了,连刚刚那两脚之仇也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方案?”   “大哥,看来关枚目前根本跟不上目前CR的发展,去中部的人员非他莫属了。大哥,你觉得呢?”   “中部市场还未饱和,一些必要的市场调控是有必要的。关枚,你去中部的一个月,然后拿一份像样的报告回来。”   关枚一想到明澳小岛的野生巨大蜘蛛就头皮发麻。那种地方去了第一次不会有人想去第二次,而他去了第二次之后,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去那个荒僻之地。   “大哥,那如果我完成任务,而且完成的很完美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他像一直摇尾乞怜的小狗。   “如果让我们大家满意的话,我就把上次扣押你那笔资金还给你。”上次他被发配去明澳小岛,陈梓在他的储蓄抽了一大笔佣金,他现在想想还肉疼的要命,现在一听银子又可以滚进自己口袋,顿时士气高涨,“一言为定。”   “齐飞阿芝,关枚离开这个月新宿和其他堂口你俩要看紧点。陈梓,会馆那边该做的该做到位,一些口味刁难的顾客,尽早剔出去,免得惹祸上身。CR发展的也算稳健,但越是这样,道上的情绪就越愤懑,我们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抽身出来。你们跟着我一路打拼过来,如果想继续留在道上,那几处的肠子就交给你们打量,我今后不会再插手。”   齐飞犹豫了一下,倒也没觉得惭愧:“大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打拼事业,但我一届粗蛮,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拿不出手。”   蔺沈明白的意思,其实早前他和陈梓也做过这样的打算,这厢既然他有这个意愿,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原罪 第129章   其实就算把堂口全数交给齐飞打理,表面上和隶属乃很脱离了关系,但实际上计费一直未蔺沈马首是瞻,蔺家虽然名义上淡出江湖,但势力却仍是牢牢控制在其手上。蔺沈不管走哪一步,自有自己的一步棋和一盘子,因为他知道那个世界的黑暗和残暴,他必须为自己和身边的人留下强有力的后盾和有力保护。而这一切陈梓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齐飞希冀白芝能留下来帮他,但她却及时表明了态度,“大哥,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齐飞难掩失望,但亦没有强求。白芝从来不是他能留住的,她的眼光高于顶,不会为大哥之外的人停留。   蔺沈点头,白芝很能干,不论在蔺家还是CR。她接受和适应能力很强,况且他们有时候也需要一个新人的女性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   “大哥,还有一件事。”陈梓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他,“那边来了消息,说实在武昌的地盘看到过那个姓钟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武昌有意包庇。”   蔺沈的神色一瞬冷了下来。贞子知道这是他难以愈合的硬伤和心病,他一向有自己处事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定双倍奉还。而那个姓钟的女子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岂有不恨之理?   蔺沈倒出信封里面的所有照片,相片的女子带着宽大的墨镜,从专卖店里出来,而与她同行的是一个男子。   “这人是谁?”   “蔡傅,如今是夏氏新婿,也是宁小姐朋友之一夏小姐的丈夫,之前在S大任教。而且这位蔡先生和钟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一般。”   蔺沈将照片扔在桌上,“有空去探探武昌的口风,如果他成心包庇,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他靠在皮椅上,十指交叉,平静如水的几句话却杀机四起。武昌是宗帮的头目,据地在旧区那一带,平时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便也相安无事。宗帮是一个不大的帮派,自然不敢贸然跟蔺家结怨,但如果查出是他在包庇那个钟姓女子,那极可能惹来灭门之祸。   之后蔺沈在交代了一下其他事情就散了会,陈梓却留了下拉。待所有人离开关上门之后他才说:“大哥,宁义谦和苏婉既然这么缜密,难怪我们查了他们快三年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宁义谦去学校接宁晓恰好被小五撞见,恐怕还揪不出他们。”   蔺沈眉头跳了跳:“他们和她见面了?”   “应该见过了。大哥,这是地址。”   蔺沈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那张白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那要怎么处理?”   蔺沈敛下眼,“先放着吧,让我想想。”   陈梓点头,一一将文件整理好收进公文包,离开是忽然说:“大哥,其实男人偶尔服服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和雅兰在一起她就一直骑在我头上。”他耸耸肩,笑着转身。   蔺沈抚了抚额,过了一会儿驱车离开公司。   回到漱园一切如常,很平静。他非旦没有松口气,反而皱紧了眉头。   径直上了楼,卧室里空空如也。他连衣帽间都找遍了,根本没有找到她的踪影。林管家也在一旁抹冷汗,他一上午都注意着这间屋子里的动静,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她人呢?”   林管家被蔺沈黑沉的脸上吓得后背冒汗,“先生……小妞明明没出门……”   蔺沈利眼扫过,无一处不是冰冻三尺有余。随后拨了电话给陈梓,让他安排人去找,而他自己还未来得及歇口气,又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门窗无损,没有攀越的痕迹,但衣帽间却有她换下来的睡袍。蔺沈一手开车,另一只抵着额头,又无奈又着急。她折腾人的功力倒越发长进了,偏偏他又不能对她用非常手段,所以活该自己受罪。   陈梓那边不停有消息传来,回复都是没找到。他把所有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她就想凭空消失了一样,了无音讯。   再次回到漱园将近半夜,漱园里的佣人都战战兢兢,都还没有去休息。蔺沈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在厅里坐了一会儿,阖了阖眼才疲倦的上楼,一打开们就看到那个小女人穿着棉质吊带睡裙,头发蓬松,抱着一大盒零食,趴在床上翻漫画书,白皙修长的双腿在床上乱晃着,笑得正开怀。看到他时还笑嘻嘻的扬了扬手上的零食,“你回来啦?”   蔺沈险些背过气去,恶狠狠的瞪着她,气的心肝都痛了。宁浅浅却一脸悠闲:“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快去洗澡吧,我给你放好了热水。”   蔺沈‘嘭’的甩上门,“刚刚哪去了?”   宁浅浅无辜的眨眼睛,“没有呀,我一整天都在房里哪都没去。况且,你都把房门锁了,我又不能飞天遁地。”   蔺沈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她绝对是故意的!但自己理欠在先,也是在找不出理由职责她的无理取闹。但是气归气,但看到她完好无损的,仍有些庆幸。   蔺沈沉着脸一言不发进了浴室,宁浅浅那眼睛往里面瞄了一眼,心情好的不行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谁让他搞霸权?谁让他限制她的自由?今昔不同往日,她非要把他活活急死不可。   其实她只是做了些让他感官上理解错误的事,平时一些外出的习惯,东西的摆放等等,一下子把蔺沈忽悠了过去。蔺沈注重细节,而且精明,但她却也了解他的习惯,于是就没被他发现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她听到他的脚步声之后就躲进平时他不大注意那个壁橱里,里面放着一些旧物,平时没需要的话压根不会注意到那个地方。然后从窗户上看着蔺沈开车离开后她就大刺刺的大睡特睡,搜刮出一千藏在储藏室里的零食,悠悠哉哉地等他气急败坏的回来找他算账。   女人有的时候专爱折磨宠爱自己的饿男人为乐,因为这可以看出一个男人在乎你有多深。而宁浅浅偶尔也有这方面的恶趣味,但前提是,蔺沈没有热她在先。   估摸着蔺沈马上要出来了,宁浅浅赶紧清理了现场,把零食和漫画书统统收起来,钻进被子里手一扬贴身穿着的吊带睡裙扔在地上,然后是小内裤……   蔺沈围着浴袍溢出来就看到地摊上随意乱扔的睡裙内裤,呼吸顿时一紧。往床上一看,她正靠在床上,露出圆润白皙的双肩和若隐若现的胸部,乌亮蓬松的头发映着淡粉的细腻肌肤,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此时就算是圣人也会情动难以自持吧。   蔺沈喉咙有些发干,喉结上下滚动了数下。心里有些无奈,这才是兜头给他一桶冰水,然后再拿几颗蜜枣来哄哄。但该死的却让人无法拒绝。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这时最快让蔺沈消火的方式,她这算不算卖身求荣。   蔺沈走过来,头发还是湿的。他的目光越来越沉暗,欲望汹涌。   “宁浅浅,好养的,这套从哪里学来的?嗯?”他倾身过来,双手捉住她的肩头。   宁浅浅有些脸红,“咳咳,我自己悟出来的。”   “是吗?原来大半天你就在悟这种事,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宁浅浅无语凝咽,他断章取义!怎么能这样扭曲别人的意思?   “其实挺努力的,这种事勉强不来的。”   蔺沈脸一黑,宁浅浅想咬舌,咳咳,口误啊!   蔺沈头发上的水珠滴在他的胸前,有些冷,惊起一层鸡皮疙瘩,而抱住双肩的那双手又灼热非常,冷热交替,让她十分不舒服。   “唔……头发……湿……”她往后缩了缩。   “反正都要湿的。”   “……”   又歧义了……   蔺沈化悲愤为力量,把宁浅浅折腾的几乎昏死过去。她迷迷糊糊扳指头算了算,泪流满面的发现她亏本亏大了。   心满意足的男人第二天神采奕奕果然没有再给她脸色看,而昨天非常得意的女人挺在床上,半天起不了身。之后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来到饭厅时把苏妈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精神不济还是她凭空出现而受到惊吓。   不过蔺沈对她的工作越加不满,大有让她辞职的念头。不过她装作听不懂,装傻装天真糊弄了过去。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充实感,如果闲下来她肯定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原罪 第130章   郊外那块标地吴景色又推给了她,但对于没来上班的事只字未提,平静的有些可怕。   在吴景色哪里领了相关的文件回到座位,趁着开机的当口整理桌面上堆成山的文件,之后她洗了手回来,就见屏幕下方提示有邮件,她不知道怎么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点开一看:来自‘Z先生’。   上面只有一段话:感情发生在适当的时候视作为感情,如果所有的点都不对,那就是另具用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还有,提醒一句,好戏即将开锣,你准备好了吗?   宁浅浅一眼扫完立马把这信件关掉,删除。但是接下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Z先生’就像一个潜在黑暗中的幽灵,仿佛在时刻窥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无所遁形,惶惶不安。她倏然想起蔺沈笔记本上那个花体的‘Z’字,一颗心开始往下坠,手心冰冷。   下午吴景色丢给她一个公文袋让她送到夏氏给蔡傅。冥灵的语气,不容她推拒。   她越来越摸不准吴景色的心思,为什么他一二再的将有关夏氏的东西丢给她处理,而其汇总有些明明与她毫不相干。难道他以为她和蔡傅相熟,所以对于方案的通过有帮助?   尽管她再不情愿,但吴景色是她的上司,既然端了这碗饭就没有弃之不理的道理,她只有咬着牙打车到夏氏。   夏氏在S市算是资深的公司,发展稳健,数十年屹立不倒,足以证明夏爸的商业头脑。而突进又有蔡傅这个业界公认的天才为其分忧,他更是如虎添翼。   目前夏氏仍有夏长春长官,但对准女婿偏爱的他也没有亏待他,一进公司就畏惧高层,直接参加公司重大的内部会议。夏长春有意将蔡傅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因为在夏木结婚之前,蔡傅已经入赘夏家,相当于他的半个儿子。   他虽然看中夏氏未来的前景,但对夏木这个独生女不能说不爱的。他心里自有一副算盘,为夏家也为夏木。   夏氏总部大楼巍峨恢宏,墨绿色的玻璃反射着太阳光,灼人眼球,让人无法正视。   她在前台报了名号,前台小姐打内线询问了之后,才领着她到电梯口,让她直接上三十三楼。   乘电梯很快就到了三十三楼,她出电梯时另一个男人与她擦肩而过,她下意识回头看他,很平凡的一张脸,但隐隐有些眼熟。她的思绪只是搁了几秒,电梯就合上了,而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朝她走来,礼仪周到的问:“宁小姐吗?我是蔡先生的助理,这边请。”   她由那女子领进了蔡傅的办公室,蔡傅看到她进来,停下手中的笔,温和地对那女子说,“小菲,一杯咖啡一杯清茶,谢谢。”   宁浅浅忙道:“不用麻烦了,我只是过来送份文件,很快就走。”   蔡傅却当做没听到,对小菲示意了一下。他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走出来,依旧是简单干爽的白衬衫,径直在沙发上坐下,“反正不急,先坐下喝杯茶。那天没事吧?老陈那伙人没个轻重,应该没吓着你吧?”   宁浅浅眼看推脱不过只好依言坐下,把文件放在膝盖上打算找一个适合的时间拿给他。   “没事儿。蔡先生这是吴总让我交给你的文件。”   蔡傅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一边,“那块宝地现在是你在负责?”   蔡傅看着这个锋利了不少的女孩,觉得又陌生又熟悉。当初初次见她时她才十二三岁,穿得很讲究,也很有礼貌,但就是太沉默内向,不爱讲话。只有跟林嘉南在一起时她才会露出同龄孩子天真烂漫的一面。林嘉南跟他玩的挺好,又是邻居,时常带着她过来串门,一开始怯生生的,后来熟捻之后才敢跟他打闹。   时光刻画着一个人从内到外的轮廓。从前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锋利疏冷的职场女性,与客户尽可能的撇清除了客人之外的任何关系,把自己裹成一个厚茧,五毒不侵,刀枪不入。   这不能怪谁,只能说如果人一旦长大成熟了,就会失去可爱的气质。而成年人往往不太喜欢可爱这个词,在成年人的解释,可爱是个贬义词,会被歧义成可怜没人爱的意思。   这时小菲已经将茶水端进来了,她浅嘬了一口,意思了下正想告辞时,蔡傅却开腔了:“对于那天的话我想澄清一下,其实我和钟了珍一直有联系,但关系也只是仅此而已。至于夏木,我会对她嚎,也会对孩子好。”   宁浅浅觉得有些荒谬,这些话不应该跟她说不是吗?如果哪天没有在饭店撞见那一幕的话兴许她会相信他这一套说辞,但仙子阿听来却是一个谎言家正在试图欲盖弥彰。   “其实对一个好不好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什么。说出来的,凡儿少了真诚和心意。而且我的是和头伸不到那么长,夏木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自,什么人对自己好不好,她心知肚明。抱歉,院里还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她起身拎起包往外走,蔡傅却抓住她的胳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怕你传达什么不好的讯息让夏木知道,也不是要让你在她面前说好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十年前的蔡傅和十年后的此阿福都是同一个人,我是夏木的丈夫之前,我们已经是朋友。”   宁浅浅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都说是十年,你以为没有变的东西早就变质了。当年的蔡哥会对我说:要记得良心的位置,认清道德的底限,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只剩一副皮囊,而现在蔡傅,我已经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从夏氏出来,一冷一热,出了一身汗又冒了一层鸡皮疙瘩。五月中旬,已经开始热了。   她没有回设计院,而是直接去了中环。在途中接到了容榷的电话,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平和的,没有争议性的话题,也不用思考,所以个子都没有负担。他问她要去哪里,她反问他是不是要过来,他嬉笑着应是,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她一到中环那个路口,就看到那部醒目的车子还有倚在车旁的招摇的容榷。   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朝她吹了吹口哨,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当街耍流氓呢。   因为中环这一片包括八十八街在内都在重建,这边的路段都已经封了不让通车,平时行人也不多,难得有几分清净。他们穿过断壁残垣的旧房子往八十八街走。如此八十八街已经建成了大半,翻新了模样,但模式却照了旧,虽然有改变,但好歹留住了它最初的韵味。   “这是吴总的手笔,厉害吧?”   容榷切了一声:“吴景色拿得出手就这点看家本领了。他最近没虐待你吧?”   “胡说什么。他又不是虐待狂,干啊虐待我?我看他有自虐趋向猜对,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拍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吴景色这家伙很要强,什么事都要比别人做的好,当然要比别人拼命。在国外时,他卯足了劲跟那些洋鬼子PK,以至于几年下来一个女朋友都没找着,还害我沾了一身腥。”容榷颇为不满。   “对了,他和谢小姐分了吗?”   容榷斜眼看她:“你是包打听还是图谋不轨?”   “我关心上司不行吗?”   “我信哪。谢宝姝任性势利了点,但人不坏。但那小子宁愿加班也不愿意抽点时间搭理人家。谢宝姝一气之下,嫁人了。”   “什么?感情上次吴总心情不好是因为谢小姐结婚了?”   “少来,他会心情不好?那天我们还在一起喝酒,他不知道有多轻松。”   宁浅浅狐疑的盯着他:“你说,吴总会不会在别人的误解之下潜移默化改变 了性取向?所以才不交女朋友的。”而且因为容榷,他没少给她脸子看。   容榷鄙视她:“你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吧?”   “你不觉得很有可能吗?其实你也挺喜欢他的吧?”   容榷对她鄙视加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老子,活像老子是个**似的。老子性取向正常,喜欢女人,而且是宁浅浅这种麻烦又让人心烦的女人。”   说完两人都噤了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原罪 第131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开诚布公的面对这个敏感的问题。容榷是故意也好,口误也罢,却也实实在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衡与界限。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紧张地盯着尘嚣而上的灰色楼架。   容榷忽然锤了她一记,已然恢复一派轻松,“你不会当真了吧?”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咳咳,说实话,我真挺喜欢吴景色的。好歹他也是我的绯闻男友不是?”   宁浅浅哈哈假笑了几声,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到工地巡了几圈,问了问现场工程师的进度,就打道回府了。   容榷说要去看吴景色,顺道带她一程。   吴景色看到宁浅浅身后的容榷后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的饿扫了宁浅浅一眼,和容榷勾肩搭背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活动窗纸也打了下来,完全杜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果然是JQ满满啊。   容榷算是设计院的老熟人了,宁浅浅一坐下来,平时和她会搭搭话的小赵忽然抹着汗地凑过来,“刚刚吴总本来要削我来着,幸亏荣少来了,不染我肯定被削的满头包。以后常牵荣少来设计院逛逛啊,我代所有人请你吃大餐。”   这次小赵做的项目出了纰漏,原来想着必死无疑的了,硬着头皮等着挨训。但吴景色黑着脸刚来开骂时,就看到了容榷,脸色顿时缓了大半,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下回注意点。就和容榷勾肩搭背去了。小赵简直是受宠若惊,险些烧高香磕谢头顶那三尺申明了。   宁浅浅无语,牵?容榷又不是小狗。不过吴景色对容榷还真的是非同一般啊非同一般,连平时就白目的设计师们都看出来了。   六月中旬回学校作毕业答辩,然后正式告别学业生涯。大便前几周,所有在外实习的同学都回了学校,但不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大不如前,皆成熟了许多。当然相互攀比的也不在少数。系里有一些混得不错的同学在其他同学面前趾高气扬,扬眉吐气了番,自觉在别人面前高了好几个段数。待宁浅浅亦格外不友善。当初她破例进设计院让不少人羡慕嫉妒恨。所以尽量许久不曾见面,她在系里仍是一个异类,除了和宋昭然一起外,其余时间都是独身独往的。   而夏木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无法参加毕业答辩。   最后一次大型的公开课,阶梯教室爆满,就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其中有一些没有选修的学生也过来凑份子,全年摸鱼几乎不再课堂上出现的同学也齐整的出现在课堂,给足了老教授面子,让他感动的热泪盈眶,感叹有生之年终于见识了一回真正的悻悻学子。   那堂公开课十分精彩,却也不知道大姐听懂多少,就是拼了命的鼓掌,临近下课时,有一些同学偷偷的抹眼泪。宁浅浅、宋昭然和卫小阳坐在中间,眼眶也有些发热,以前并不觉得,但实现在想想上完这堂课之后,就正式告别了有关这里的所有一切,同学、导师、教授和思念熟悉下来的一草一木一方一土。   就在所有人沉静在离别的气氛中时,一个中年女人忽然闯进了教室。她繎一身珠光宝气,但品味却有些牵强,那些奢华的东西堆聚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恶俗。就像一个暴发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暴发户似的。   她恶狠狠的望黑压压的人群中扫了一圈,然后气势汹涌的朝她们三人的方向走来。一教室的人面面相觑,老教授也一脸搞不清楚状况,“这位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满眼怒火,目光怨恨,对教授的问话置若罔闻。她费力地拨开人群在宁浅浅她们身前顿住脚,然后一巴掌扇在卫小阳脸上,破口大骂:“小骚货!老娘的男人你也敢勾引,大学生了不起呀?难道学校就叫你这手段怎么勾搭男人,怎么当人小三吗?!”   那女人的嗓声又尖又利,几近咆哮,把所有同学都震呆了。   宋昭然最先反应过来,冷冷地反驳,“这位太太,你不要血口喷人——”话到一半声音被卡在嗓子眼,因为那女人把一沓照片扔在她脸上,上面的影像触目惊心。而卫小阳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教室里顿时乱了套,那女人一边到处发放那些照片一边哭诉,说到激动处飞扑过去死死的压制住卫小阳,左右开弓的扇耳光拽头发,宁浅浅上去劝架,也被甩了一巴掌,半边脸立马就肿了。   有人去叫院里的领导。   最后宋昭然把那女人掀翻在地,阻止了她继续耍泼。那女人又是哭又是闹,扬言要告宋昭然故意伤人。   领导过来后把同学都遣散了,然后好言相劝把卫小阳和那个女人带到了院长室。   这件事影响很坏,同学们议论纷纷,校园BBS热火朝天,如同宁浅浅和宋昭然都被人指指点点拉近了舆论中心。   宁浅浅和宋昭然在院长室外面听着里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女人尖锐的嗓声如同矩木板的机器,刺耳的让人无法忍受。   宋昭然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里拿了一袋冰块,她吧手帕包住冰袋慢慢在宁浅浅脸上揉着。她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慢慢地也就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将近一个多钟头,卫小阳他们才出来,那女人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口里骂着:“高级骚货。”然后趾高气扬的走了。   卫小阳颈上一圈乌紫,嘴角也破了,眼角红肿,狼狈不堪,但却面无表情。   三人离开院长室,都没有开口说话。回到宿舍宋昭然才平静地问:“那些是不是真的?”   卫小阳沉默不言,看起来有些沉郁。宋昭然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宁浅浅惊呼一声,忙接住宋昭然的手。   卫小阳捂住脸颊,眼里已有泪意,“没错,就是那女人说的一样,是我勾引了她的丈夫。”   宋昭然气得发抖,“你丫就是这么点出息?难道四年大学就是为了做一个被人唾弃的人吗?去服务一个跟自己父亲一样大的中年男人?卫小阳,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卫小阳一把推开她们,歇斯底里地朝她们吼:“我不用对不起任何人!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喜欢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用你们假惺惺!你们这些大小姐知道生活的艰辛吗?一个没有背景的大学生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连个屁都算不了。那个男人可以给我钱,轻而易举的帮助我的事业,我没偷没抢,你们这些米虫凭什么指责我?!”卫小阳疯狂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然后甩门而去。   宋昭然闭了闭眼,泪从眼角滑落。   宁浅浅把一件件东西拾起来,眼睛又热又胀,她们到底都怎么了?先是夏木,后是卫小阳,各自都走向一个极端,曾经一起欢笑走过四年的人,一朝之间,全部面目全非。   宋昭然自嘲的说:“我总归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宁浅浅紧紧地抓紧她的手,无言以对。   每个人都会选择一条路来走,宋昭然痛恨自己无力,眼睁睁看着一个韶华少女步上母亲的后尘。那是i一条不归路,是一朵食人花,会把人吞噬到连皮骨都不剩。明明看见悲观的未来,却扭转不了她的脚步,她除了无力,更多的是悲怆。   刚入学时她们就知道卫小阳的家境并不好,但她们却没有因此孤立她。卫小阳性格开朗,渐渐的让她们以为她也不在乎这些如同虚设的阶层观念。如今才知道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心魔,让她有了自卑感和对钱和权的渴望。况且她之前找工作一直不顺利,或许这也是导致她如入歧途的主要原因。   第二天公告栏上贴出开处卫小阳的告示,而之后卫小阳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就在这流言蜚语中,迎来了毕业答辩。因为卫小阳的事宁浅浅心情一直不大好,担心她会出事,也担心那女人会不会找她麻烦。尽管如此,凭着差不多一年来的工作经验和实际操作,还是顺利通过了答辩。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却没有兴致庆祝。   穿学士服照相,原本四人组变成了二人组,镜头里显得空荡荡,不由泛起沉淀淀的失落感。   拍集体照时,夏木来了电话,语气有些失落。如果没有发生一切,这天她应该也是兴冲冲的到处找人合影,接受毕业祝福。现在她却只能跟姐妹们说恭喜。   她现在的肚子隆的高高的,把肚皮撑得薄薄的,好像随时被爆裂开来一样。她被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折磨的吃睡不好,精神很差。原本打算在毕业典礼后陪她们庆祝的,但却因为身体原因出不了门。   原罪 第132章   参加完毕业典礼,学校还组织了毕业晚会,宁浅浅一向不参加这类活动,就和宋昭然各回各家,自己安排节目。江楠抽空过来帮宁浅浅搬行李,他现在很忙,估计手头上接了很多活儿,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   他把她打包好的行李扛下楼,便见一个男生局促不安的站在楼下探头探脑,逮着他便问:“那个,能帮我找宁学姐吗?”   宁浅浅恰好下楼,有些奇怪的看了那男生一眼,很眼生,看模样长得挺清秀的,像是大一大二的新生。   江楠似笑非笑的朝宁浅浅扬扬下巴,“她来了。”   她男生的脸颊时红了大半,结结巴巴的说:“宁……宁学姐,我能邀请你去看电影吗?”然后把两张电影票在她面前摊开,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宁浅浅忍了忍没人住,扑哧笑出声,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假装路人甲丙丁的男生说:“你们的赌约是什么?”   “呃?”男生愣住了,半晌才搔了搔后脑勺,“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打赌。”   宁浅浅拍拍他的肩,“这招玩旧了。”然后抱起了箱子就走。那男生在她后面喊:“学姐,我是认真的!”   宁浅浅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江楠揶揄的笑:“怎么不给别人一个机会?”   宁浅浅莞尔:“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江楠,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江楠漫不经心,做完手头上的活再说吧。”   其实江楠完全有能力独自立开一个工作室,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兴趣缺缺,一直在院里瞎混着。宋昭然曾开玩笑似的说过江楠不正常,但她想人各有志,或许他喜欢学校的氛围也不一定。   江楠把她送到校门口,这一幕和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倒是不谋而合。那时他帮她提行李陪她到宿舍,而四年后他从宿舍将她送出学校。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远远看到漱园的车,宁浅浅忽然对江楠说:“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或之后即将发生什么,都不要对我感到抱歉,真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朋友对不对?”   江楠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怔了小半会仿佛茅塞顿开一般,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然后叹气:“你……可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   这时漱园的车已经停在了校门口,宁浅浅朝他笑了笑:“江楠,祝你好运。”   江楠瘦高的身子下面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大笑时,最多只会让自己露出四颗牙齿。容榷说,这种人很警觉,即便是在最放松的状态,仍会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江楠目送着那个女孩离开,心里仍觉得不可思议,但周辗一想却又那么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原来在这盘棋上他并不是一个人自导自演,她的‘将’早已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   他嘴角绽出一丝笑容,随即又有些落寞,光线越来越薄,在眼里有了些雾霭重重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晚上和蔺沈在漱园庆祝,享受了一次烛光晚餐。在摇曳的灯光下,她的黑眼睛映着跳跃的火焰,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眼角微弯。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竟看她越看越美丽。   宁浅浅向他伸手:“礼物呢?”   蔺沈优雅地切着牛排,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想要什么礼物?”   宁浅浅佯装失望的垮下脸,“没诚意,就罚你今晚……陪我回老宅。”   蔺沈笑容不自觉敛了大半,“都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想回老宅?”   宁浅浅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一般,自顾自的说:“我想回去看看。如果你不愿意陪我去,那就算了。”   蔺沈静静看了她一会,拿了外套,“走吧。”   宁浅浅顿时喜笑颜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颊边很响的亲了一口。蔺沈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跟你小孩似得。”   宁浅浅嘴一撅,“我喜欢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宁家老宅在郊外,车程将近有二个钟头。前半段路程她缠着蔺沈说笑话,之后越接近宁宅就越安静。   宁宅大门口还是当年那盏旧式的路灯,但或许太久没有人来修护,光线忽强忽弱。   上面还是挂着待售中的牌子。   她站在门口,反而没有勇气往里面走。里面装载着太多的记忆,以至于之前她从不敢轻易回到这里来。   她站在门口,反而没有勇气往里面走。里面装载着太多的记忆,以至于之前她从不敢轻易回到这里来。   她轻轻的推开那扇大门,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扑面而来,猝不及防的。   空荡荡的厅,墙角还有壁炉放过的旧映子,不过已经搬空了,杂物全部丢弃在地下室里。她沿着台阶往地下室走,蔺沈却拉着她,眉头皱的很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笑了笑,挣开了他的手,轻飘飘地说:“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家而已。”   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当年,宁宅的地下室改造成了酒窖。宁老爷子生爱自己酿的烈酒,一大缸一大缸全储藏在这里,想喝的时候就让人抽一点上来解馋。如今地下室布满了灰尘,杂物乱七八糟的堆放着,爷爷的字画砚台旧书,她小时候的玩偶和林嘉南钟爱的坦克模型……   她把压在底下一个箱子抽出,里面是好几本厚重的相册,大多都是她和宁晓的照片。   她就地坐在地上,慢慢的翻着,然后对沉默不语的蔺沈说:“其实自从我知道爷爷和爸爸从事那样的事业之后,我就有预料到之后的结果。而但他们一个一个的倒在我面前时,我却前所未有的恨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凶手。”   抬起脸来时,她已是满脸泪痕。蔺沈不自觉攥紧拳头,敛着眼未出声。   宁浅浅将相册放回原处,静静围视着这一屋子零零碎碎的东西好一会,忽然捡起一条铁棒,把架子上的酒缸一一砸破,陈年酒酿瞬间蔓延了整个地下室,浓重的酒香味呛鼻。   蔺沈见她拿出打火机,忙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她的笑容有些诡异和冷冽甚至有些疯狂,把抓在手上那几张相片点着,然后看着火舌舔过她年少时青涩的身体,一寸一寸泯灭在灰烬里。随后将烧了半截的相片从楼梯上扔下去,冲天的火势一跃而起,疯狂的火舌在沉闷的空气中起舞。   “你疯了吗?”蔺沈拽着离开或是惊人的地下室,怒道。   宁浅浅仍痴痴看着那一道小窗口透出来的火光和滚烟,“现在我已经没有了过去,只有未来。”   蔺沈僵住。   她转而笑容满面的挽起他的手,“我们走吧。”   蔺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不知道这不对劲从何而来。   实习结束,宁浅浅收到了设计院的正式合同,签了合同之后,她成了设计院的正式员工。这也算得上这些日子最值得欣慰的事。她依旧有许多机会和蔡傅见面,但除了该工作,再没有别的交集,宁浅浅满意这样的距离,这让她觉得安全。   七月中旬,夏木产下一个女娃娃,因为是七月生的,夏木给她乱掐了一个小名:小七。让宁浅浅很无语。   蔡傅看起来很高兴,整天抱着女儿不撒手。对夏木的照顾算得上无微不至,就算夏木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但夏木却不领情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他。   像只小老鼠的小七一点儿也不可爱,皱巴巴红彤彤的皮肤,就像一个小老头。夏妈却直夸她长得美,夸得夏木频频皱眉,一直缠着护士问是不是抱错了,那只小老鼠哪里遗传到她一星半点的优良基因?   尽管夏木对小七的爸爸爱理不理,但对身体里调出来的这坨肉却宠得很,但或许还是有几分孩子心性的缘故,仍是无法把小七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有时在半夜里忽然醒来,看到摇篮里睡得正酣的孩子都会吓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待宁浅浅和宋昭然拖着大包小包的小衣服小鞋子上门看干女儿时,真正吓了一跳。不到一个月,那只皱巴巴的小老鼠出落得白皙粉扑扑的,看上去十分讨喜。夏木很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小宠物一样:“瞧见了吧,夏木出品,绝对精品!”   宋昭然和宁浅浅齐齐失语,忽然为小七之后的人生道路悲观起来。   原罪 第133章   小七‘吧唧吧唧’着**的小嘴,黑珍珠般纯净透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不哭不闹,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宁浅浅一抱起来就不肯撒手,耍宝似的拿出各种各样的玩具逗他玩。夏木嘿嘿笑道:“浅浅你加把劲赶紧生下来宝宝跟我家小七凑对儿,姐弟恋我家小七不介意的。”   宁浅浅面上虽笑骂夏木,但心底却疼痛起来。如果没有那出意外,如今那个孩子应该也可以撅着脚丫子到处跑了吧?   思之及神色有些黯然,宋昭然却不知几时来到她身边,接过小七逗了一会,轻声说:“他只是暂时离开了,缘分到了,自然还是会回来。”   宁浅浅莞尔。   因为小七的到来,夏木似乎又恢复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稚气未脱,根本不像一个孩子**。她除了会调奶粉和把奶嘴塞进小七嘴巴里外,其他的一略不懂,而她和蔡傅的新房又没有请保姆和钟点工,给小娃娃换尿片洗澡换衣服都由蔡傅一手包办,并且乐此不疲。   就连宁浅浅都不得不承认,蔡傅的确是一个好父亲。   自从小七出生以来,她和宋昭然就隔三差五的登门帮忙照料小七。   每逢蔡傅上班,夏木一个人带小七,一进门还以为进了凶杀现场。地上不知道倒了些什么酱,小衣服小帽子尿片随处可见,沙发上随手一抓都是尿不湿。   夏木不知在出发捣鼓着什么,小七却不知所踪。宁浅浅想起曾经看过一则关于粗心父母把足月的孩子扔进洗衣机里的新闻,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她和宋昭然找了一圈,扯着夏木问:“小七呢?”   夏木挥着木勺想了又想,花容失色:“我忘了。”   被她打败了。   三个人在房间和厅里进行地毯式搜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者小七的影子。夏木急的直哭。宋昭然问:“今天你有出去过吗?”   “出去倒过垃圾……”夏木惊恐的瞪大眼,捂着嘴:“不会是……”   “……”她真想敲开夏木的脑袋瓜子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三人把本楼层的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又到小区里面的垃圾场去翻。幸好小区每天夜里十一点才有环保车过来收垃圾,不然真不知道从何找起。在垃圾场扒了二三个小时,累的灰头土脸,一身臭烘烘的,却没有找到小七。   精疲力竭地打道回府,一开门就听到卧室里高亢的啼哭声,赫然是小七。   那哭声像是绝望中的福音,夏木喜极而泣。顺着哭声在衣柜的中格里面找到了小七,她夹在衣服里面蹬着小手小脚,哭得让几个大人直掉眼泪。   夏木这才记起来,十点左右小七尿湿了裤子,她抱着她一起去找换洗的小裤子,而恰好厨房里正开着火煮着番茄酱,老远就闻到一股糊味,她怕烧糊着火,赶忙停下手上的活计,把翻出来的小衣裤全部一股脑的塞进柜子里头,随带把小七也给搁上面就去照顾炉子了。   听了她心有余悸的描述,宁浅浅当真有上去掐死他的念头,哪有这么当人家娘亲的?如果小七继续让她照看着,指不定哪天真出什么事。也不知道蔡傅怎么放心把小七留给夏木照看。   被这么一吓,夏木终于有了些做为人父母的自觉,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请一个有经验的佣人和她一起照顾小七。之前因为与蔡傅对着干,他要请看护,她不让。说到底就是趁一时之气,却不曾想这一时赌气险些害了自己的孩子。   夏木跟宁浅浅和宋昭然商量了一番,宋昭然建议让她问问夏妈妈,毕竟她有生育经验而且有人脉。   夏木自从和蔡傅结婚之后和父母凭空有了间隙,她很少主动和父母联络,就连她生下小七后夏妈妈要求留下来照顾她都被她婉拒了过去。不可否认,她始终对父母对这场婚姻有些耿耿于怀。   从夏木家出来,宋昭然让宁浅浅陪她去买点东西。温凡的生日快到了,可是她仍然没有想好要买什么送给他当礼物。   宁浅浅笑她,原来她也会为这种事发愁。   追了大半天仍一无所获,见到一间平时温凡时常穿的男装品牌,便走了进去。却没料到在这里会遇到宜智深。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有些漫不经心的陪着一个长发女子挑着外套然后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一抬头和宋昭然四目相对。但彼此的目光只交集了短短十几秒,然后双双极有默契的移开,也不曾打招呼,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宁浅浅朝宜智深颔首,也没有多做交谈。但她一直留意宋昭然的反应,却发现她神色如常,才暗吁了口气。   宋昭然和细心地挑着衣服,宁浅浅在一旁当参谋,而宜智深和那女子已经买好了正在结账。   过了一会就听到导购员欢快的迎送词: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话声还没落,就听到‘哐当’一声响,宜智深好端端的撞到成列架上去了,额头通红,鼓起一个大包。随同他一起的女子惊呼一声,忙去拨她的头发,嗔怪道:“智深,怎么这么不小心?”   宜智深余光往里面瞥了一眼,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没事。”   宋昭然虽然没有回头,但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情。   待宜智深离开之后,宁浅浅才似笑非笑的说:“宋宋,看来你威慑不减啊。”   当年她在宿舍楼下的壮举至今历历在目,那日之后她赫然成为他们那一系的一代传奇女侠人物。不过,也彻底让不少对她有意的男生怯了步。记得有一次一个大三的男生很英勇的找她告白,罢了有些萎缩的问了一句:你打男朋友不会打脸吧……   当时她们几个险些笑岔气,夏木的爆米花干脆直接从鼻孔里喷出来,沾了几粒在那男生的头发上。那男生的脸色顿时有些纠结,然后听宋昭然慢悠悠的反说:“不打脸有什么意思?”   男生落荒而逃。   想起这些旧事不免好笑又怀念。宋昭然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一个男人总记不住你的话,在他身上多开几个口子他就对你永生不忘了。”估计连做梦都挥着杀猪刀把你当做大白菜似的砍。   “这么说你在宜智深身上开过不少口子。”宁浅浅有些惊恐。   宋昭然不屑,“以前他占着家境优越在学校耀武扬威称霸王,只其实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纸老虎。第一次见面时打落了他一颗大牙,半边脸肿的像颗猪头。他不服气就领了一般人来赌,结果遇到警察巡街,把他们都拎到局子里走了一遭。”然后他们的梁子就结下了。   看着宋昭然谈及到宜智深时全然不同的神采,宁浅浅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前的宋昭然。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对于宜智深,她仍是有着深深地眷恋或者是怀念,但从各个的情形看,他们似乎已经打算彻底从对方的生命消逝,有种要相忘于江湖的意思。   宁浅浅明明知道温凡于她才是最好的归宿,因为宋宋骨子里缺乏安全感。而温凡有足够的强大,会给她更多的包容。但她又心疼这样的宋宋和宜智深。她仍记得那时宋宋离开出国,宜智深对她说的那番话。如果不是深爱,又怎么割舍的下?   最后宋宋选来选去只选了一条浅灰色的格子围巾,“他什么都不缺,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从屋里到屋外到生活起居穿衣打扮,无一不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我插手,也没有插手的余地。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离开的时候,恐怕连行李都没有。”   或许是个人性格所致,观念不同,对于宁浅浅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一个男人如果把一切都帮你打点妥帖,那证明他想给你最好的照顾,让你不为这些琐事烦恼。   而宋昭然却不一样,她想要掌控需要安全感,比起现成得到的这一切,她更喜欢花半天的时间去选一组壁纸,一组茶具,甚至一把汤勺。总归来说,她不喜欢被人安排着生活。   原罪 第134章   所以宁浅浅不懂宋昭然的想法。虽然不懂,但却能理解。因为一千万个人有一千万种生存方式与原则。   “这些,你有跟他谈过吗?”   “没必要”宋昭然淡淡的说:“温凡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没他倔。”   结了帐出了那家店,看时间还早就在附近的咖啡厅里休憩一会。自工作以来,他们相聚的时间非常少,平时就算见面都是匆匆忙忙,谈不到几句。今天恰好周日,蔺沈又在外出差,她俩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可以好好说说话。   周日出来休憩放松的人很多,咖啡厅的生意很好,幸而不是很闹吵。而在这一的环境下聊天,是很享受的。因为有人间烟火味,故事才不至于孤单的只剩下你我他。   海阔天空的海侃,再坚忍的人都会有倾诉的欲望,而倾诉也是一种减压的发泄。   宋昭然并不是那种自哀自怨的女子,她对自己的人生早有规划,从十八到二十八然后到八十八甚至九十八。   反观宁浅浅,她只看前后三年,因为她是命理论者,相信命运胜于一切。就像她如今固执着却痛苦坚持的一切一样,她相信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人生就像跨栏,有许多道杠,那些都是安排劫数,是人自出生以来就设定好了的,是人生中必经的过程。   但人往往会生出许许多多的烦恼,却是自寻烦恼。   两人在咖啡厅坐到关门,却只点了一杯热饮。   宋昭然说今年冬天带宁浅浅去北海道滑雪,她却只笑不答。今年冬天或许将是她一生中最冷的一个冬天,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力气像一个英雄一样站在那样银白圣洁的世界而不倒。所以不敢轻易承诺。   周一例行早会,吴景色问了关于中环工地的进程。   历时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中环那个项目即将封顶,宁浅浅心里又开心又激动,散了会之后,原本她想去工地看看一看,却收到工地叫停的通知,下一刻吴景色就把她叫进了办公室,一份文件甩在她面前,脸色铁青的说:“这个是怎么回事?”   这份文件颇为眼熟,而且她亲笔签名特别醒目。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翻开一看,脸色都变了,“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吴总你听我解释。”她急道。   吴景色面无表情,“现在就算我听你解释都没用。工程即将封顶,但因为我们的原因导致工程叫停,进程耽搁。不仅如此,还竟捅出材料不合格而你亲笔确认照用的篓子,如今委托商正找人化验,如果化验结果的确不合格的话,他们将拒收这个项目。这个责任谁负责?你负责吗?”   宁浅浅完全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年前她的确签了一份设备负载,材料和供应商资料的文件,但和如今手上这份大相径庭。   当时她还有些奇怪她明明只提供参考意见并不参加实际操作,为什么非要她签名?况且那份文件的确经过层层核对保证绝对不会出纰漏时她才敢签的,这其中还有现场工程师的担保,可怎么一转手,这里面的数据全部出现误差?而且为什么这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签名?即使再蠢再笨,那一笔笔赔偿无疑是巨额。而这份文件上只是签了她的名字,并没有戳设计院的公章。   简而言之就是说,如果真正缠上官司纠纷,设计院完全可以将主要责任推到她身上,可以说是她私自主张。而其中产生的赔偿或者其他纠纷都是她个人责任,与单位团体无关。   这才是算是真正将她逼到了绝境。   吴景色继续说:“这件事已经上报,上头很快就有裁决,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不是我不帮你,这次的事情太大,我也扛不了,抱歉。”   从吴景色办公室出来之后,她就躲进了洗手间,极力想要理出个头绪,头脑却嗡嗡作响,毫无思绪。她拿出电话,刚拨到蔺沈的号码,却又顿猪手,心里头百转千回。   她的手脚都很冰冷,但愣是没让自己在这样的境状下失控。这无疑是一个预谋,从她接那个工程开始,一步一步将她逼进死角,然后在即将竣工时为最佳时机,迎头挥来一棒。不得不说,幕后策划的人很有耐心,稳操胜券,而且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而复活并且具备以上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她不敢往深处想,徒然又想起那封来自‘Z先生’的来信。他口中所谓精心准备的好戏难道就是这一出?她的头隐隐作痛起来,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近一个钟头后她才勉强平静下来,抓了包据往外冲。她必须找到那个现场工程师,也只有他可以为自己作证。但她找到他以前给她的联系地址并找到那个地方时,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她颓然的站在那条有些旧的大街上,阳光刺得她头晕目眩。   她真的太傻了,这一切是预谋好的,又怎么可能让她抓到把柄?难道她就要甘愿认栽,背上官非?甚至牢狱之灾?   她托着疲倦的身子回到设计院,各种目光犹如凌迟一般在她身上扫割,他们已经知道了。   邮件里有上级发出来的肃清申明,果然是在首先并且第一时间把她和设计院划清了界限。里面的用辞慷慨激昂,把她的不堪扩大了一百倍,也把设计院自身也是受害人的形象扩大了一百零一杯。   她面无表情逐字逐句的读完,罢了,还觉得写邮件的人如果不是促销员煽动群众力量实在是太可惜了。但如今用材和实地勘察的正式报告都还没有出来,工程实际如何还是未知,他们凭什么靠这一面之词判他死刑?   她又将那份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在材料供应商名单上看到了CR名下附属的子公司的名字,心陡然拔凉。   她记得她签这份文件时,根本没有看供应商名单。只是对材料材质和工程设备的数据及荷载进行校对。   手上的文件掉在地上,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捡回来。   随后容榷的电话就到了,怕是吴景色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他说:“你现在马上出来,我就在设计院门口。”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敢情你还怕我想不开不成?”   “少废话!”他‘啪’得挂了电话。   宁浅浅并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仿佛一个死缓着等着她的最终判决。   但容榷却仿佛完全了解她的心态,用强硬的态度逼她出去和他见面。有时她真的觉得容榷是她的救世主,了解她的苦楚,一旦她有困难,总会第一时间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但这一次恐怕就算是大罗神仙都解救不了她。   远远就看到容榷在车前焦急的踱步,时不时抬头看腕上的表。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不肯出来吧。心里顿时一暖。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没有掉一滴泪的自己,在看到容榷的那一刻,竟酸楚难言,生生憋出两滴眼泪。   容榷看到她后松了口气。要不是他恰巧给吴景色打电话,无意间听到中环的工程出问题再寻根究底差不多猜到了个大概。吴景色吞吞吐吐不想跟他谈太多,他一着急,就直接飞车过来了。   他知道如今一定是她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以她偏颇的性子,不知道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把她接上车,递了手帕给她,低低的说:“别哭,现在不是还在调查吗?或许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呢?就算你要打官司也不怕,我可以亲自披挂不真能,当你的辩护律师。你可别不信,我一开始的专业就是法律,只是考了证之后又觉得没意思,就开始钻研心理,真的!”看着他鼓着眼据理力争的模样感觉分外的温暖。其实她知道他只是想逗她说话,他担心她憋着,会憋出病来。   她牵强的笑了笑:“容榷,我没事,又不是世界末日。”   容榷吁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你知道就好。”   原罪 第135章   容榷跟吴景色打了电话,然后带宁浅浅一起离开。宁浅浅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试图将这一切想个透通。   其实CR会出现在供应商里面一点都不奇怪,但问题是他跟这批不合格材料有没有关系?如果是CR成心让她遭挫,他理应不可能明日张胆拿自己试刀。   是她一开殆就搞错了,还是其中还有其它猫腻?   容榷没有打扰她,只是一心专心开车。但随着外边景物越来越熟悉,她不由问:“我们要去哪里?”   容榷笑:“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   他泊好车,领着她上楼,敲开老太太的家门。   宁浅浅不由有些窘迫。老太太一看到容榷十分高兴:“臭小子终于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呀,小宁也来了,恰好小丫头也来了。”   宁浅浅一边应着一边瞥了容榷一眼,当下明白过来,原来他事先都安排好了。小丫头是老太太对宁晓的昵称,而她已经许久没见宁晓了,再加上那次吵翻之后,也不知道她对她是否还心存芥蒂?   一到大厅都看到了宁晓,她正在跟老爷爷下棋,举子认真走棋走得有模有样。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抬眼看到是宁浅浅后就怔了怔,然后又把眼垂下去,没有再看她。   宁浅浅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坐在她身边,恍然又想起当初在宁宅时和爷爷在一起下棋的光景。不由鼻头发酸,心底发涩。   一盘杀完,容榷让宁晓去帮老太太择菜。老爷爷则重新摆好棋盘,含笑的跟她说:“小宁,我们来一盘怎么样?”   佬爷爷也和大多老人一样并不多话,但却十分亲和。宁浅浅自从爷爷离开之后,就没碰过棋。况且她原本棋艺就不高,小时候下棋得胜也全是耍赖取胜的。这厢跟老人下,反倒也有些拿不出手。但仍没敢拂他意,执了一色棋,与他不紧不慢的下了起来。   容稚小孩子心性,无所事事跑去厨房帮忙,但时不时可以听到他跟宁晓拌嘴的声音。   “小宁,怎么心神不宁的,有心事?”   老人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慌忙否认。老人只笑不语,但睿智的目光下似乎早已洞察一切。她不由低下头。   虽然人在下棋,但心却早已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所以根本也没心思思索每一步棋的走法,以至于输的格外惨烈全军覆没。她不由更加沮丧。   老人问:“再来一盘吗?”她摇头。老人即而笑道:“其实刚才那盘棋还有很多蹊径可走,有时候一念之差会影响整盘棋的局势和结局。所以有人说,人生如棋,之前所落的每一粒棋子对今后的道路都有着相辅相成的作用。我听小容说你心情不好,爷爷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慈祥地看着她:“但是我们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但我们都把握目前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用   一颗乐观的心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灾难也好,人祸也罢。”   这些道理宁浅浅都懂,但懂是一回事,能不能过心理那道坎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让她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完全摸不清这一切是否真的是那个人在暗中操纵,为什么要一次又是一次置她于死地?   尽人事听天命,难道这句话才是她真正的出路吗?   他们像是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融洽,宁晓虽然无视了她的存在,但明显跟两个佬人在一起很开心。   宁浅浅很感谢容榷,在她最难过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家的温暖。   送宁晓离开时,容雌故意借故走开,想让她俩说说话。宁浅浅不由自嘲,她们本是同根生的姐妹,流着同样的血,但却要别人为她们制造机会见面。   宁晚将头别到一边不说话。宁浅浅一时也无话可说。许久才道:“最近好吗?”   宁晓嗯了一声,然后急急的说:“我得走了,要走晚了妈妈又该说了。”然后一头钻进车里,样子很急迫,似乎跟她多呆一秒都会难受。   宁浅浅目送她离开,心里很难过。但她不知道的是,宁晓早已泪流了满面。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跟姐姐说,但她们之间似乎习惯了针锋相对,要说出些温情的话,格外别扭和难为情。如今一想到她哀伤的样子,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她当初在宁浅浅面前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但真正回到那个组合怪异的家庭时,她发现怎么也跟父母亲近不起来。那种罪恶的感觉在心底滋生着,像蔓藤一群缠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在晚上时常梦见爸爸和爷爷,他们指责她忘恩负义,责骂她孽障是侩子手。每时午夜梦回,她都特别想回到姐姐身边。但她听关枚说,姐姐现在和蔺哥哥在一起很好,没有吵架,没有闹别扭,很恩爱。她心里又安慰又痛苦,然后一次又一次打消回去的念头。她很想蔺哥哥,很想很想,但又不敢去找他。每次在关枚那里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也能开心上几天。但她知道这是她的执念,蔺哥哥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一个人,而她穷其一生也无法得到他的关注。   老太太人很好,她隔三差五会去帮收拾那间房的卫生,而今天宁浅浅哪都不想去,只想呆在属于她自已的家里。   她躺在那张小床上想了很多,从前的,现在的,还有未来。   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但她却没有心情说话,甚至没有耐心再跟另外一个人去陈述这样糟糕的状况。况且她知道来电的那人是谁。   蔺沈这是第二十三次拨这个号码,但结果仍是无人接听。他气得险些将电话从楼顶上掷下去。他来不及多想,连夜让陈梓订票,想当晚飞回S市。   陈梓那头亦是很焦急,他们特地来这边考查并签约的,这会合约都没签,大哥怎么能撤手就走呢?   但蔺沈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边让S市那边的人查探宁浅浅的消息,一面待着登机。将所有这边的一切活动扔给陈梓处理。陈梓叫苦不迭,暗中庆幸幸好带了老婆在身边,不然推迟这么多天回家,肯定又得跪搓衣板了。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已经很晚了,揉着眉头走进房间,见自家老婆战兴正酣,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刚倒在床上,宜雅兰就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也不知从她哪里摸出一对手铐就要往他腕上扣。他忙将她压在身下,“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不许玩这个。”   宜雅兰将修长的双腿缠在陈梓腰上,一用力挺身将他压在身下,随即‘呕当’一声手铐已经铐在他手上,然后娇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相公啊,我那是骗你的,这你都分辨不出来,看来你已经爱我爱到骨子里去了。”   陈梓还是头一次见识如此自恋的人,叹了口气,“所以我说学这门技巧是有必要的。”   宜稚兰还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双手铐已经松松垮垮勾在他手指上。宜难兰大惊失色,“你使炸?!”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宜雅兰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中越来越没地位了,她的女王他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陈梓变得越来越奸诈了,看来她得多准备几块搓衣板,再例几张罪名状,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打压打压他的气焰。嗯,就这么决定了!   陈梓会心一笑,她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他的眼晴?不过,他并不打算戳穿她,这就是奴性啊。   翌日,宁浅浅还是打足精神去上班,但刚到楼下就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蔺沈。他站在晨光之中,神色郁郁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假意去看电话,然后说:“调了静音,没有听到。”   蔺沈皱了皱眉,知道她在说谎,“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想都没想说道。   蔺沈将怒气压下,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宁浅浅,你再敢说一句谎试试看?”语气僵硬而冷冽。他无法忍容她对她一无所知甚至对他隐瞒。   宁浅浅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要在他眼里找出些什么来。   “你现在是真正关心我吗?还是在试探什么?”   蔺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又猛得低下头,为自己的失态懊悔,“我胡言乱语的,你别当真。我去上班了,你先回去吧。   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原罪 第136章   蔺沈陡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似乎她即将是出他的生命一般。他不自觉攒紧了拳头,自从上次醉酒之后她就开始有些不对劲,是他忽略什么了吗?还是她………知道些什么了?   这个忽然袭上心头的想法让他有些慌张。   而他刚发动车子时,电话就来了,白芝焦急的说:“大哥,你赶紧来公司,出事了。”   宁浅浅一进办公室就被吴景色叫进了办公室,里面不至他一个人,而是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层都一一到齐,看来是三堂会审。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吴景色之外,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其中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朝她点点头,“坐。”   她一坐下吴景色就将几份文件放在她面前,全是检验的报告。吴景色说:“设备荷载标高位置之类的虽然有误差,但基本还在范围之内。但你看看那几份签定报告,里面有关于各项材料的说明,有三分一的材科不合格,而且同时出现同一家公司。”   宁浅浅心里冷了半截,攒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翻开其中一份鉴定报告,透过一串串数据,直接将目光定在公司名称上面,亚迪建材,CR名下的子公司之一。   她已经完全理不清当时的心情,庆幸还是害怕?   这三份报告显示的数据无一指向同一间公司,那就是CR,这不可能是巧合。知果是CR的话,那幕后黑手就不可能是蔺沈,而是另有其人。因为没有一个人会选择为了抹黑别人而抹黑自己,特别是蔺沈,他一心想漂白,更不可能让自已蒸蒸日上的事业划上休止符。   如果不是蔺沈,那会是谁?   对付她,对付蔺沈……   两者联系起来,她脑子灵光一现,顿时炸得她头晕目眩,就在那刹那她突然想通了一点。那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对付她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蔺沈,而她不过是一个他借力的跳板。也可以算是一箭双雕的计谋。   她忽然慌张起来,她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之前所有理论全部推翻,蔺沈不是‘Z先生’。但为何又有那么多巧合?难道是有人故意混淆她的视线,让她和蔺沈产生间隙,从而……   她脸色顿时全白了,她明白了,圈套,有人给他们设下了一个大圈套。而她自始自终都在猜忌误会蔺沈,甚至还……她闭上眼,心底一层冰冷的绝望。   “亚迪建材跟宁小姐你有达成什么合作关系吗?”那个老人看着她目光呆滞,就问道。他这问题提得很有技巧很婉转,如果直接一点就是问她有没有和亚迪达成什么资金协议,就是受贿。   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Z先生’的大戏,而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没有。”   “但据我们了解,你和亚迪总公司CR集团的幕后负责人是恋人关系。这点你要怎么解释?”另一个中年男人很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宁浅浅露出嘲讽的笑容,所有人都依照‘Z先生’预科之中的戏目演着。如果没有人提供所谓的‘亚迪总公司CR集团的幕后负责人恋人关系’这个讯息,这座城市有几个人知道CR幕后负责人的恋人是谁?   ‘Z先生’到底是谁?他对所有人都了如指掌,无论是她还是蔺沈。他每走的一步都毫无偏颇而且切中要害。   在会审这一个小时之间,她的人人生颠覆了180度。她木然回答了所有提出的问题,然后才听到那老人冷漠的声音:“宁小姐,恐怕你已经无法胜任设计院的工作。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和本设计院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你图一己之私犯下的恶果。设计院已启动调查令,还麻烦你如实陈述。”   她木然的回到座位上,一打开网页,全扑天盖地的关于CR集团的负面新闻,而蔺沈被人揭发,登在头条上。她呆呆望着上面凝眉的蔺沈,悲恸的难以自持。   正如容榷的外公所说:有时候一念之差会影响整盘棋的局势和结局。而人生如棋,之前所落的每一粒棋子对经后的道路都起着相辅相成的作用。   而落棋无悔,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将一件私人物品打包装好,旁边还有人看着,怕她带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尽管她没有办离职。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工的事情,只才小姜愿意帮帮她,跟她说几句话。   小姜将她送到门口,欲言又至,终于只说了一句:“以后常联系。”而这明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客套话。但她仍是感激她。   外面阳光刺目,她顿时有些晕眩。她回头看了一眼设计院的大楼,心里酸涩交加。犹记得初来报道时,吴景色的凶悍模样,而她时常偷偷躲进洗手间里抹眼泪。从青涩到成熟,过程都有着疼痛的代价。而但她不得不离开时,才知道有些东西难以割舍。   在她抱着沉重的箱子上车,收到了吴景色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宇:对不起。   她按了删除键。   陈梓和宜雅兰从中部赶回,公司门口堵了很多记者,一见到他蜂涌而上:“听说陈先生是CR的法人,当真正的幕后旁板其实是蔺先生对吗?" “对亚迪建材供应不合格材科你有什么看法……”“如果因此涉及到官非……”   陈梓将宜雅兰牢牢的护在胸前,沉着脸不回应任何问题。心里却暗暗叫遭,事情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踏进公司,宜雅兰就说:“需要爸爸帮忙吗?”   陈梓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先了解情况再说。”   会议室里一片肃冷,蔺沈坐在首位,底下一票人噤若寒蝉。陈梓一出现,众人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麻烦王克留下,其他人先忙去吧。”陈梓说完大家皆如获大恕,纷纷离开,只剩下脸色灰白冷汗涔涔的亚迪负责人王克。这个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从早上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之后,已经晕过去了好几次。   陈梓将外套搭在椅子上,挽起袖子,在他对面坐下,“那批材料是你们发出去的?检验报告呢?”   王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检验报告,“材料的确是我们发出去,但之前我们抽检的样品中并没有发现有不合格品。”   陈梓翻了几页看了看,然后让王克出去。   “大哥,亚迪之前一直都是由我亲自跟进的,检验报告我也都由亲自过目,几项数据都在规定范围之内。”因为CR正在壮大之际,而中环那个工程又是他们接得大单之一,所以陈锌特地小心跟进,就怕出批漏,但没想到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蔺沈之前对这些情况也作过了解,他将一袋样品扔在台上,“我怀疑我们发出去的东西被人掉了包。   这也是陈梓一开始猜测的。蔺沈又给了他几份报纸,上面黑体标题是:CR集团内部大揭密。蔺沈的抓拍的照片成了头条。   “所以说这不是一起商业行为那么简单?”   蔺沈点点头,蹙着眉头:“而且连她也牵涉了进来。”   陈梓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有些吃惊。蔺沈提醒道:“她是中环策划设计的主要负责人而且——”他从身边拿出一份报告,“她之前签了这份报告。”   陈梓快速的翻了一遍:“那岂不是意思是她说和我们联合?这也太瞎闹了吧。”   “这件事牵连很大,得尽快想办法平息。查一下亚迪出货的记录,人员、车牌,顺着那条线摸下去,终于可以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还是,与蔺家有过节的那几家也去探探底。”   陈梓答应下来,“那亚迪那边怎么办?”   “封锁仓库,再通知有关部门就地取样来测。”这样虽不足证明清白,但可以引起相关部门重视,并造成舆论效果。他们现在要的是时间去找证据,如果凭着那几份报告想一杆子打死他们,那就太低估他们了。   之后他又让熊璨去应付媒体,让这件事扑朔迷离化,蒙蔽所有人的视野,而人们一向对八卦的嗅觉很敏感,应该会有不断往下挖掘的念头。   而熊璨也是极聪明的,一点就通。当即安排召开记者招待会。   将紧急的事情安排妥当,蔺沈抚着额头蚕丝剥茧一般过滤掉一个又一个的名单。到底是谁处心积虑的报复他却不让他发觉?甚至还捏了一张王牌在手上,那就是宁浅浅。   不得不承认,这招很高明。   第137章   原本一片势头正好的CR股票开始狂跌,原本谈好的订单客户纷纷变卦,要求退单退货。一时之间,亚迪乃至CR都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困窘。而恰恰这时,偏偏有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熊璨在媒体面前应对的越来越吃力,不论是网络还是各大报刊的报道铺天盖地的让人触目惊心。而这些天宁浅浅却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像看一出戏。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盛极而衰,一朝荣华到头如同一场笑话,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着人在查背后的做俑者,但不知为何有着丝丝不安。而蔺沈分身乏术,和陈梓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也在涉案当中,如果真惹上官非,那她也难逃唆使的罪名,也是要上堂作呈供的。但她不曾料到的是,第二天便登出了有关她的报道,标题很耸动:女设计师为情人为非为哪般?   上面登得报道详尽的让她害怕,一些极私密的私事也赤裸裸袒露在世人眼皮子底下。就连过去的宁家,林嘉南都未能幸免。无意中看到这些报道她前所未有的愤懑,他们未免太过分了,连死人都不肯放过?!但这也恰好透露了一个讯息,这些如此私密的事情,除了自己亲近的人,又有谁会知道这些事?她心头那根弦绷得一下比一下紧。   蔺沈再焦头烂额都会准时回来陪她一起吃晚饭,两人呆在一起时,都默契的没有谈在外界早已翻天覆地的那些是非纠纷。两人小心翼翼为对方留下最后一盏灯,一方净土和安静的距离。   夜晚她躺在他怀里,各自想着心思,她的心越发悲凉起来。沉默了许多,蔺沈忽然说:“想要去进修么?”   她陡然一惊,骤然明白他的意思,忙摇头:“我哪都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你。”她心知肚明,她陪他的时间不多了。   蔺沈的呼吸窒了窒,一个缠长的吻两人都心悸不已,但宁浅浅尝到的却是满心满肺的苦涩,就像吞咽了一颗生蛇胆一样,苦得恨不得把肝汁就要吐出来。   “你听我说,现在的局势太混乱,你先出国去,过些日子我去接你回来。”其实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是一起恶意报复,而对手十分清楚他的软肋。如今他在明敌在暗,如果不被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当真怕极了那个人会伤害她。   宁浅浅紧紧攥紧他的手,语气有些哽咽:“难道你忘了吗?我也是涉案其中,随时有可能接受传讯,我走不了,也不会走。”让她丢下他一个人走,难道她就会过得安心吗?   蔺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宁浅浅,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处理。”   这些日子他将一切能让她接触到媒体的途径一一切断,就是不想让她看到那些越来越不堪的报道。这些年来,他拼了命让她远离是非和黑暗,想让她像当年一样想笑的时间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做真正的自己。而如今,那些人却想把这一切泼黑……相对于CR的危机,他更在乎她是否会因此受到打击,会不会做什么傻事。这个小小的女孩,他从十四岁开始看着她抽枝发芽,长成妙龄少女,美丽的像天边的云彩,他想占为己有,却总是力不从心,但却又舍不得放手。所以,保全她,比什么都重要。   宁浅浅脸颊早已满是泪痕:“你别说了,你若再逼我,我就搬去和宋宋住。”   “你——”   宁浅浅将头埋进他的颈,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抽泣低喃:“不要赶我走,我害怕,我害怕这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蔺沈的心顿时揪痛起来,一波接着一波,如同翻滚的海浪,拍打在胸口。而他却不知道,这句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他仰起头将酸涩逼进心底,紧紧的将她嵌进怀里,似乎要将她挤进自己的血肉,与她融为一体。   “不后悔么?”他声音低哑。   她摇头,或许这将是他们彼此最后一段时光,她恨不得一夜之间和他白了头,把一世一口气过完。那样她可以迟暮而去,不会再有遗憾。   漱园外面增加了暗岗,不仅是防止记者过来骚扰,而且还提防道上的人突袭。如今蔺沈的一切全数暴露在镁光灯底下,事业受到打击,与蔺沈原本有恩怨的帮派也趁火打劫,两面夹击,里外交困。纵使蔺沈他们有着三头六臂也应付得有些手忙脚乱,疲惫不堪。   宁浅浅不敢出门,闲得发慌就跟着苏妈学做苏州菜。蔺沈虽然对海鲜有一定的情结,但却极爱吃苏州菜的。   所以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煲一煲浓汤,做几个卖相并不太好的菜,等蔺沈回家。这样的日子无聊是无聊了点,但却安宁。她想给蔺沈一个家,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蔺沈每次无论好吃与否能吃个精光,她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痛得不得了。他却看着她淡淡的笑:“相信我。”   她又岂能不相信他的能力?当初他赤手空拳闯出自己的王国,如今她也相信他依然可以走出困境。   当宋昭然和夏木还有小不点小七来到漱园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昭然说:“蔺先生怕你一个人太冷清,让我和夏木来陪陪你。”神色颇有几分促狭。   宁浅浅一阵感动,心里却十分酸涩。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无以为报。   漱园是蔺家的本家,她懂得蔺沈他们的规矩,所以从来没有带别人回来过这里,就连宋宋都不曾。   夏木四处打量了一番,啧啧称赞:“完全复古风,华美绝伦。宁浅浅,住在这里你不会有压力吗?”   怎么可能没压力?漱园就像中世纪的古堡,每一件摆设都有历史而且价值不菲,一不小心碎坏了一件小器瓷都是上万以上的损失,可蔺沈生起气来完全不管不顾,随手拿起东西就砸,大到古玩珍品,小到瓷器灯,无一不在他手下尸片横陈。   过一段时间未见,小七似乎又长开了许多,神奇的变大了,而且特别爱笑,稍稍逗一逗她都能咯咯的笑上好久。白嫩的脸颊两边有两个浅显的酒窝,倒是与夏木长得像极了。   苏妈更是拿出她的绝活,做了许多种类的糕点甜品,让小七随便抓来吃。小家伙特别爱吃甜食,吃得乐不思蜀,就连夏木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都不能,气得她直骂小白眼狼,有了甜品忘了娘。   如今的夏木浑身都是母性的光辉,应该是完全接受了小七是自己孩子这个事实。她说:“看别人做娘没觉得多辛苦,自己为人母时才知道小家伙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还会折腾人。现在我们家这小魔王就是太上皇,得供着哄着,不然逮着谁跟谁急。所以,我忽然觉得跟妈妈闹别扭实在不应该,她心里肯定特别难过。”   夏木微笑着看着在地上爬来爬去咯咯笑的小七,目光柔和,溢满母爱。   就一刹那,宁浅浅觉得夏木真正长大了。因为她会学着了体谅并包容别人。而一个孩子就是最好的催长剂,母爱,真的很强大。   忽然她也很想拥有一个蔺沈的孩子,像谁都没关系。但是她知道机会很渺茫。那次意外之后,医生说她子宫受损,受孕的机会很小,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生育。而她记得当时蔺沈仿佛瞬间打垮一样,愣愣的看着她许久。   这世上是真的会有报应的,她知道,所以怨不得谁,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小七吃饱喝足在育儿室呼呼大睡。一开始夏木将小七抱着育儿室里时着实惊艳了一大把,粉色的色调,天花板上画着肥嘟嘟的天使,墙壁上飘着大团大团像棉花团似的云,满屋子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绒毛玩偶,公仔,粉色的摇篮小床犹为可爱。   宁浅浅笑得有些苦涩:“这是蔺沈亲自布置的,我也没想到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其实她也是这段时间无所事事无意间闯进来才发现的。一共布置了两间,一间是女生的,另一间是男生的。但就在那一刻她才知道蔺沈当初有多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之后她扑在小床上又哭又笑,一颗心却越发绝望了。   第138章   宋昭然能感觉到她的悲哀,心里也跟着难过。她见证了那个孩子从胚芽到湮灭的过程,所以那种痛仿佛感同身受。   每见小七一次,宁浅浅的心伤就绞深一分,痛得她连呼吸都会疼。无论午夜梦回她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没有用。   午后,苏妈在露台上摆上茶点。习习凉风,慵懒舒适,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好好享受这难得闲适的午后时光。而如今俗事尘杂,蔺沈处在水深火热,她又怎么有安然享受这一切。   宋昭然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蔺先生有手段也有手腕,这些事情他很快就会处理好的。他既然让你不要操心,就说明他有信心将这一切处理好。”   宁浅浅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其实宋宋并不知道,如果这是一般商业上的尔虞我诈她当然不会担心。但这次的性质不一样,商业打击不过是虚招,而幕后那人真正目的是置蔺沈以死地。蔺沈之所以之前急着想送她离开,就是因为知道那个人的难缠,他没有把握能护她周全。   夏木在家带着小七,彻底跟外界脱了节,她现在对整件事仍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浅浅涉及到CR不合格材料的案件中,而具体是什么情况,她是真不太清楚。   原本想在漱园里找一份报纸了解情况,却惊奇的发现偌大的漱园竟找不到一份报纸刊物,甚至连电视电脑都见不着。她不由有些纳闷,但转念一想就大致明白了蔺沈的用意。心里头又有些羡慕起宁浅浅来,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把整个社会黑暗面都隔绝出去,就让为了让在乎的人不受到媒体攻击的伤害。他明明已经内外交困,但仍是把浅浅周围照顾到一丝不苟,该有多深爱才如此为一个人着想至此?反观自己的人生和婚姻,不由心灰意冷。   蔺沈回来时宋昭然和夏木正准备离开,迎面撞上夏木,蔺沈极轻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礼貌而客套的与她们寒暄了几句,让司机送她们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宁浅浅的厨艺精进了不少,做菜做得有模有样了,就连苏妈都赞她有资质。如果这些话让蔺沈听到,非要嘲笑她不可。当初在明澳岛她烧了好几次厨房才学会煲饭烫青菜。   在明澳岛是她和蔺沈最美好的时光,虽然最后以矛盾收场。但他们在沙滩上挖螃蟹,她用沙子掷她,那间奇特的琴室,一起挤在厨房里煮饭……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美好的几乎不真实。而这些记忆就像一个个闪闪发光的贝壳,温热温热的。   晚上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用手指认真画着他的眉眼轮廓,一寸一寸一点一滴刻进心底。她希望时间再慢一点,再倒回去一点,那她就不会做那些傻事。但容榷外公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贯响,人生如棋,以前走得每一步棋都会影响之后整个棋盘的走向。就像精密远古的古墓机关,一旦发动,除非弹尽粮绝,就绝对停不下来。   她在他耳边说:“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即使明知道机会渺茫,但还是忍不住痴心妄想。   蔺沈捧起她脸,凝着她目光有些悲凉和心疼。她被他眼里的疼惜刺伤了,仓惶的低下头,眼底隐有泪光。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轻轻吻她的唇,温柔至极,缠绵至极。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吻着她的额头眼帘,低低的说:“别怕。”一串细碎吻吻到了耳根,“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会幸福。”   她闭上眼泪水肆意。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幸福这个词太过奢侈,所以从来不轻易承诺也不轻易说出口。蔺沈是被黑夜吞噬的孩子,要他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幸福有多难她不敢想象。而她却终究要让他失望么……她压抑不住抽泣,难过到了极点。   蔺沈吻着她的泪水,不知疲倦地安抚着她,仿佛想把她所有的痛都转嫁到他自己身上。   那晚她疯了似的缠了他一整夜,累得极致也不愿停下来。片刻的欢愉和温暖都是她悄悄偷来的,她要牢牢记住这种感觉,牢牢记住不要犯错。   最后一次到达极致时,她嘶声痛苦,牙齿狠狠咬进了蔺沈的肩胛。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甘甜的。她想像吸血鬼一样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至死缠绵般吸食他的血液,在他身上留下属于她不可泯灭的痕迹。但她终究不是吸血鬼,所以只能一下重过一下的吻着他的颈脉,在上面吸出一团乌痕。   蔺沈半眯着眼,喉管里发出性感的低吟,手在她腰线上XX,低低哑哑的声音让人无法自持:“干脆在上面刻上‘宁浅浅到此一游’岂不更好?”   她像小狗一样一口啃在他嘴唇上,力气之大,把他的齿都嗑痛了。   “不只这里,全身上下我都要刻上我的归属权。如果你敢在别的女人面前露肉或是做坏事的话,我就杀了你,然后再自尽!”她恶狠狠的样子却又不像小狗,反倒像一只小狼兽。   蔺沈听到她这句话心口莫名一抽,牢牢扣住她的肩膀,“不许离开我,不许瞒我骗你,知道吗?”   他的目光强势而冷然,仿佛要让她发毒誓一般。她突然害怕起来,双手捂住他的眼,不敢看他的眼睛。   翌日醒来已经将近十二点,放热水泡澡。除去睡袍,雪白的肌肤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痕迹。她用手一一抚过,想象着蔺沈的唇咬在上面时的酥麻和痛疼,略显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串清泪。   再用力的缠绵也无法消除内心的恐惧,只会越加空虚而已。她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享受着蔺沈刻意安排的宁静。她知道其实自己在逃避。   酸软的身体接触到温柔的水,它抚爱着她每一寸肌肤,让她想沉溺进去,永远不要醒来更好。而当水淹过她的头顶,她陡然清醒过来,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日子容榷打过不少电话给她,但她一个都没接,只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很好。而他似乎也放心了下来,没有现打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冷漠有没有伤到他,其实有时她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懦弱时,她需要容榷,因为他懂自己的伤患。而蔺沈在身边时,她又可以疏离他。这样自私又自我的女人,哪点值得他如此付出了?连她都为他不值。   因为中环的那个工程,CR被告上法院,而作为法人的陈梓正式被调查。宜雅兰焦急的不行,当晚回了东部,让自家老爷子出手相助。宜家老爷子对这件事早有耳闻,就算宜雅兰不来求他,为了兑现当时在漱园的承诺,他也会出手相助的。   而与此同时,蔺沈那边蚕丝剥壳一般慢慢揪出了那个幕后黑手,当真正了解那个人的背景之后,他惟有沉默。而那个人却仿佛就在等他找出他,丝毫不惊不恐,还主动打电话给他,“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能猜到是我。不过,没关系,这原本就是我计划中很小的一部分。”   他轻松的语调让蔺沈顿时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找到了让你痛苦万倍的方式。”那头的人说话时语气不紧不慢:“你想知道吗?”然后嘟嘟挂了电话。   蔺沈险些把电话掷飞。   陈梓匆匆进来,“大哥,CR的股份忽然在大量抛售,我们的货源被单氏切断,在这里下去,仅仅一个亚迪都会拖得我们前功尽弃。”   “好一个单无贺,原来之前所谓的协商只是打着坑人的幌子。现在他肯定拨好如意算盘以为我们资金虚空,无法再有周转。陈梓,到我私人账户上划账,想方设法将单氏的股份购进,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觉。既然他不守信用在先,想趁火打劫,那我就用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另外CR也要做好应对措施,单无贺想一劳永逸,我偏偏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宜爷那头会处理官非的事宜,你和齐飞到这里去一趟,将这个女子捉来,关进地室,不要让宁知道。”   陈梓接过蔺沈递过来的纸片,颔首。大哥等了那么久,终于决定要出手了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原罪 第139章   单无贺满意的看着面临狂轰乱炸下手忙脚乱的CR。他的征服欲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   如今,莉莉丝越发的能干,慢慢捉摸出一套与单无贺相处的模式,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基本上,单无贺是那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那种人。莉莉丝深得爷爷喜爱,而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杰米亦可以独挡一面,所以他放手让他们做事,自己十分闲适。而且这次对付CR,他却亲力亲为事呈俱到,十分重视。莉莉丝对于针对CR的方案十分不解,也不赞同,因为忽然一口气抽出那么多资金作补给,这个缺口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如果一时半会无法补上,让有心人趁虚而入,劈头反扑,那半个单氏都将会瘫痪。杰米和其它高层都规劝过,但单无贺自负一意孤行。莉莉丝不想他作出如此盲目的决定,就让容二在旁劝劝,毕竟他们是好哥们,他的话单无贺多少能听得进去一点。   容二他只是懒,不是笨。他和单无贺几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单无贺反不反常他最清楚不过,他也知道他之所以会那么反常,这一切跟Ryan脱不了关系。   最近葭仁单无贺都忙着自己的事,就连Bnlan也改邪归正,收敛了花蝴蝶的本性,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   容二偷偷拿走他爷爷珍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红酒,到单无贺家守株待兔。单无贺回来后看到容二时有些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什么事?”   他扯开领带接过容二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闭上眼看起来很享受,“连这么好的酒都孝敬过来了,容二,很少见的啊。”   容二懒洋洋的瞟了他一眼:“这可是我家老爷子的珍藏,看得比命根子都重。现在全进了你的肚子,你看着怎么办吧?”   什么无赖逻辑?单无贺无语。   容二跟着东搭西扯说了一通,看一瓶酒快要见底了才说:“你和Ryan怎么样了?”   单无贺不解:“什么怎么样了?”   “靠!当然是感情发展的怎么样了?NND,非要我跟个媒婆似的唠叨你的终生大事吗?”   单无贺失笑,仰着头靠在沙发垫上,“容二,如果你想得到一个人,你会不择手段吗?”   容二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反问他:“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宁愿拿自己冒险也在所不惜?”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单无贺目光变得很柔和,“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接近也做到不显山露水,脉脉的渗入,不动声色的吸引。跟他在一起,可以全然放松,很舒服。”   单无贺出生时并不受欢迎,所以从小到大他习惯了笑脸迎人,看似亲热,实则冷清,无形中将自己和别人隔阂起来。而当年的容二也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被他认定为死党。   他骨子里对人不信任,Ryan的出现是个意外,那是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至今他还记得那种微震的惊悸,如同沙尘暴一样,来势汹涌。所有人都看出他对Ryan特别,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宠溺。   在他们那个圈子同性相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时让容二惊讶的是他的认真。单无贺并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但却一直懒洋洋提不起劲来,最后被缠厌烦了,干脆做起了苦行僧,虽然身边女伴从未断过,但他连手也不大会碰。他还以为他散失爱人的能力,没想到真正找到对的那个人,却理智全无。容二叹了口气,又却恨铁不成钢:“你这又是何苦?他在利用你,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单无贺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人,你几时变得这么没原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争取的东西。不过,对付CR也不全是因为他,我早就想会会蔺沈了,看他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么神,他值不值得成为我的对手。”   “所以你拿‘跃廷’的基业作赌注?别忘了,这不是一个游戏蔺沈这人心狠手辣而且身边能人居多,又有靠山,如果万一你败了,那就是用整个‘跃廷’陪葬!”   单无贺两眼灼灼,觉得容二的顾虑很多余,“蔺沈因为亚迪建材将会负债累累,而CR刚起步不久,只有一小部分进帐,被亚迪一掏,就算蔺沈有再雄厚的资金来源周转,也会枯竭,他根本无暇对单氏做什么手脚。况且,CR有我的眼线,他有什么动静,瞒不过我的眼睛。”他向来只打有把握的仗,他不止有眼线,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暗中相助,他不信自己还会输在他手上。   容二沉默了一会,终是叹了口气,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对付蔺沈了,谁劝都没用。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赢了,你真的能得到Ryan吗?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的冲动。”容二笃定的说。他曾托爷爷在机关上班的战友查了Ryan的资料,包括他出入境资料,处处都有蹊跷,而这些单无贺不可能不知道。而他仍是一意孤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单无贺不说话。   容二拍了拍他的肩,“我要说的都说了,我们做兄弟的也就给你打个预防针。”说完容二就离开了。   单无贺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许久,其实他一大早就接到了Ryan的电话,他想让他罢手。   那时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然后带着一丝怒气与恶意:“没可能。游戏已经开始,没有GAMEOVRT,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你忘了当初的承诺。”他率先挂了电话,他恨极了他出尔反尔的妇人心肠。如果说之前他对CR还有几分仁慈心肠,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后,他只怨自己没有下手再狠一点。   地室里暗无天日,窄小的铁皮房又热又闷,四周静如坟场。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只知道黑夜长得可怕,饥饿和干燥磨得她几乎崩溃。   突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闸门一点一点拉开,强烈的光线射进来,她用手遮住眼睛仍无法适应这种强烈的光感刺激。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外面打量她,然后让人给她端来饭菜,“钟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也饿坏了。”   关枚看着铁皮房里缩作一团尽管狼狈但却仍隐不住清丽的女人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明明柔软无害的外表,怎么会生出一颗如此恶毒的心肠?竟连一个怀有身孕的人都不放过!   发生那件事时他不在S市,回来后才知道大哥失去了他和宁小姐第一个孩子,而凶手就是宁小姐的手帕交。   自从陈梓和齐飞将钟了珍关押在地室后,他一直想看看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怪物如此蛇蝎心肠,但看到真人后却出人意料。他是该感叹人不可貌相人心不古,还是该深叹既然有人比他们这些所谓的‘恶人’还要恶!   钟了珍戒备的看了他一眼,但仍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恶狼扑食一般把食物抢了去,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吃得太急,咽得脸红耳赤,但仍是拼命的往嘴里寒,发生咽呜的声音。关枚示意给她水,她大口灌下,菜汁和水渍从唇边淌下来,滴在衣襟上,狼狈不堪。   吃饱之后她目光空洞萎缩的靠在墙上,喘着气,缓缓地说:“躲了那么久,还是躲不过,呵。”她的语气沙哑粗嘎,全然没有青年女子的细腻声线,“我要见她,我有话跟她说,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关枚皱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再扫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铁皮房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钟了珍的眼泪早就流干了,现在再也流不出来。身上的衣服汗水浸湿又干,干了又湿,反复来去,那股酸臭味让她无法忍受。   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   暂时解决了饥饿的问题,她渐渐剖析自己的处境。她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这里关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见蔺沈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死。可怕又解脱的字眼。她想着如果死了,会不会在黄泉路上遇见林嘉南?他是不是宁愿磨灭全身灵气也要停在黄泉路上等她用短短一生深受的女子?   她不禁开始为自己悲凉,她穷其一生就在追随天边的云彩,往往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美得惊心动魄。这是人的劣根性。所以如此结局,也是自找的。   原罪 第140章   宜爷的关系网极广,只要他肯出马,很多棘手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不利于CR的媒体报道一夜之间全部消声匿迹,还有几个比较大的周刊杂志社好端端的破产倒闭,给业界敲起了警钟。   而这厢宁浅浅也收到了法院的传单,她要作证词陈述。蔺沈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而且他们已经找到了有人调包亚迪建材的证据,所以这场官司他们赢定了。但蔺沈知道,那个人早已并不关心这场官司输赢,因为他设定了杀伤力更利害的游戏,但他却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所以非但没有放下心,反而心情越加沉重。   而陈梓已经在秘密安排蔺沈交给他的任务,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况且人多口杂,为了稳妥,连关枚他们都瞒着。而除了蔺沈之前交托下来的任务,他还在策划另外一件事。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尽早处理。   如今CR还处在困境,但是最大阻碍已经被铲除,这相当于御下了一块大石头,其它事都变得游刃有余。   晚上蔺沈带着宁浅浅到外面吃饭,顺便游车河。算了算,她有将近半个月都没有出过门,外面的景物一瞬扑面而来,她感觉有些惊愕和突兀,竟有些适应不良。车厢里流淌着她小时候喜欢的那首钢琴曲,如水的音符静静流淌,安宁舒适而惬意。宁浅浅忽然想起阿斗,似乎已经有一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她问出声,蔺沈看了她一眼,“想他了?不过他现在寄宿在学校,周六周日才能出校。”   宁浅浅有些愕然,蔺沈继续说:“不是你说要遵循他自己的意愿么?”况且,他想把阿斗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他看得出来她有多喜欢孩子,而这个他却没办法为她实现。这是他心里的隐痛也是她的。所以他尽量不去触碰,让彼此都好过些。   在特色菜馆吃了饭,然后到这座城市最高处看万家灯光。   从顶上看下来,这座城市就像楼盘上面的模型,密密匝匝的小格子,透着白色的光。宽敞的运河将城市一分为二,河旁两边的灯光如同被萤火虫照亮的珍珠,一圈晕亮,一层温柔。高架上横跨城河两岸,车流不息。它就如同这个城市巨人,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城市的荣华兴衰。   旧城区寂静安详,灯光渐渐熄灭,而新城五光十色,夜越深越喧哗。   宁浅浅静静的和蔺沈并肩而立,风灌进衣服里,在风中飞舞。   这一次,她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敌视这个城市,纵使它早已被各种因素侵噬的污浊不堪。但这片土地承载着她的呼吸,她的脚步,还有她的爱人和朋友。   她轻轻的说:“要是可以永远留在那一刻那该多好。”和身边的男人看灯火万簇,看朝露秋暮。但天会亮,而人终究会散落天涯。   蔺沈与她十指紧扣,笑容或同幻花,一瞬惊艳,夺魂夺目,“在一起就是永远。”   她的心一痛,痛意在蔓延开来,再也无法感觉到底是那里痛。   或许,她用爱人的身份和他一起的时光越来越短暂了。之后,这个宁浅浅将死去,在某一分钟长眠。   那在之后她开始失眠,有时睁着眼睛看蔺沈一宿也不觉累不觉困。她的心如虫子在啃噬,恐慌折磨着她,可偏偏她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审理那天她例行的上了台,如实回答了问题,然后恍恍惚惚回到懒园,隔日到设计院办离职,从此跟那个地方再无瓜葛。   她经过设计科办公室时,射向她的目光千奇百怪,但那都不重要了,人都走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吴景色问她,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心,但还是谢谢他这一年来的栽培。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老生常谈也没多大意思。   她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吴总,其实我和容榷真的没什么的。”   吴景色怔了怔,苦笑:“是在怪我?”   “谈不上,只是觉得你太过辛苦。”   吴景色的笑容更苦了,“对不起。”他叹了口气:“我很无耻是不是?对于他,我从来都拒绝不了,不论是接收你,还是照顾你,甚至是成全你们。那个傻瓜从来只当我是好朋友,却不知道我竟存着如此龌龊的心思,而且还伤害了你。”   吴景色从来没有否认过他对容榷的感情。当初谢宝姝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一怒之下,转身嫁了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他也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回应,只要静静的用朋友的身份陪着他,看着他就行。可那天宁浅浅拒绝了他之后,他开始自暴自弃,什么人都不愿意见,就连他都不行。那时他恨透了那个伤了他的女人,所以那份文件他明知道有问题,却当作没看到。一念之差,让他后悔至今。   爱上一个人有千万种形态,吴景色爱上了最苦的一种。她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他们彼此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所以谈不上怪与不怪。   容榷,不知道容榷需要多久才能懂得他的心。   离了职,她彻底闲赋下来。宋昭然是电视台旅游频道的外景策划编辑,跟着小组全世界的跑,如今也不知道周转到哪个国家。所以她和夏木两人无所事事凑在一块儿,一起带着小七到底玩耍。小七黏她黏得紧,连夏木都大呼嫉妒。   前几日她和夏木说好给小七去买小裙子,左等右等不见人,就上了她家。门轻掩着没有合上,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跟伴随着孩子的哭声,她原本想进门的,但听到夏木歇斯底里吼出来的话时,她一时站立不稳扶着墙才不至于瘫软坐地。   他们的争吵在继续,隐隐约约好像全部传进她耳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大脑处于中空状态。最后她脸色发白的离开了,坐在公交车上兜了一圈又一圈,接到蔺沈的电话,才回到濑园。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糟糕透了,但仍是挤出一丝笑容,倒在床上不消片刻功夫便晕睡了过去。   夏木打了许多通电话过来,她一通都没有接。   虽然蔺沈抱着她睡,但一整夜仍是恶梦连连,醒来后枕巾湿了一大片。蔺沈无声的看着她,神色有些压抑,她知道他不喜欢她有事他。但她仍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他,仿佛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单无贺一进公司就察觉到不对劲,莉莉丝和杰米神色都不大好。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沓资料,他没有看,只是问:“这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说:“单总,CR变成了一个空壳公司。”   单无贺有些反应不过来,皱了皱眉头,“你在开玩笑吗?”   “单总 ,这是今天的报纸,CR宣布破产。所有财产在做清算,而我们投入进去那笔资金如今因为条款不明血本无归。”   单无贺猛得屏开报纸,上面硕大的标题明晃晃的扎进他的眼球:“怎么会突然破产?”   “依我看他们是在弃子保帅,听说他们早有转移中部的打算,而且我托那边的人查了查,他们的公司早些日子已经正式在中部注册上市,而且做得有声有色。”   好一出金蝉脱壳,好一个蔺沈!单无贺气得咬牙切齿。他让两人先出去,立马拨了一个电话,劈头就问:“CR破产,怎么我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这件事我也是到公司才知道的。”   “他们连你也瞒着?”单无贺明显不信。   “信不信随你。”   单无贺将电话扔在桌上,有些头痛。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击,着实打到了他的实处。原本他想投入CR那笔钱很快就会有收益。能及时补添‘跃廷’资金缺口,而如今全都打了水漂。   却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跃廷’股东全部递了辞呈,理由全是告老。单无贺看得触目惊心,股东会递上辞呈一般情况是他们手上已经没有了股份。他立刻让莉莉丝如今股东开会,而那群以前还对他恭恭敬敬的老顽固个个蹬鼻子上脸,一个比一个会摆脸色。   “‘跃廷’财务虚空,再加上我们也老了,想回家享享清福,所以就把手上的股份卖了。还希望单总你成全。”   单无贺心底越来越冷,将目光转向自己唯一的亲舅舅。‘跃廷’的股份单家占最大额,但其实零散股东加起来和他相差无几,以前单无贺并不担心股东联合,因为如果没有舅舅那份股,就算他们联合依旧是单氏略胜一筹,但现在他有些不敢确定了。   单无贺看着舅舅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之后,陡然明了。   原罪 第141章   CR就像一场境花水月的盛世繁华,曾经尘嚣一时,如今寂于平静,如此变故让人不胜唏嘘。但有些人恐怕不懂这么一句话:置死地而后生。就像打碎的瓷器,无论用什么法子将它黏合起来仍然有裂纹。与其留下难看的伤疤,不如重新筑胚,重新打造一个更完美的。   公司宣布破产后,蔺沈闲了不少,日日陪着宁浅浅晒晒太阳喝下午茶,然后摸黑到外面的林子去散步。汗,真是恶趣味。   起初宋昭然看到新闻之后吓了一大跳,半夜三更打电话过来求证。其实宁浅浅对这件事仍是一知半解,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好奇心,蔺沈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规划和远见,他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   休息了一段时日,蔺沈开始中部S市两处飞,陈梓仍留在S市,据说为了处理一些关于法律上的事情。但关枚却正式在中部扎根,或许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他已经鲜少回S市。   宁浅浅不忍蔺沈两处跑太过劳累,就跟着他到中部小住。一段时间后陈梓和宜雅兰也全都过来了。   蔺沈和陈梓都忙,所以原本相互看不顺眼的宁浅浅和宜雅兰关系因为实在闲得发慌竟渐渐融洽起来。之前宁浅浅因为蔺沈的关系一直对宜雅兰心存芥蒂,对她自然没有多少好感,但如今没有了这层关系,她才发现宜雅兰为人其实挺不错的。   或许是家境的缘故,宜雅兰有些强势,但却不失为一个极豪气的女子,不拘小节,而且对杀价情有独钟。她时常带着宁浅浅溜进旧市场淘旧货,一身名牌,却为了几块钱跟店主互砍价,一开始宁浅浅装作不认识她,太丢脸了。后来丢脸丢多了,被店主戳着鼻头鄙视来鄙视去也鄙视习惯了,于是也可以很淡定的帮一帮腔。看到店主无语凝噎问苍天的表情顿时特别有成就感。有点变态。但宜雅兰却骄傲地说:“砍价是门艺术。”可以当作终生兴趣来培养。   宜雅兰上街总是买回许多千奇百怪的东西,犹为喜欢买大叔版的花衬衫,逼着陈梓穿。宁浅浅只要一想到白面书生陈梓穿着花衬衫在大街上招摇冲市,她就忍不住喷笑。   这段日子除了陪蔺沈外就是和宜雅兰混在一起,不是去健身、逛街就是去学潜水。总之,绝不会让自己闲着。宜雅兰常笑骂她得了强迫症,难怪蔺沈拿她没办法。她一笑置之。   周日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宁浅浅亲自下厨,宜雅兰和白芝打下手。   这是宁浅浅和蔺沈在中部的住所,位于顶层,从客厅到卧室茶水间书房浴室全部是打通的,玻璃屏风不仅可以当摆设也可以做壁墙。   蔺沈和陈梓围在一起谈公事。宜雅兰在厨房美其名帮忙,其实是打着帮忙的幌子不停的偷吃。所以唯一能帮得上手的只有白芝。   白芝脱掉职业装,下面是简单的白衬衫,挽起袖子头发盘得一丝不乱看上去很干练。而宜雅兰依旧看她不顺眼,相互都不怎么搭理。   趁着宜雅兰端着菜出去,白芝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你看起来倒是越来越有家庭煮妇的风范了。”   宁浅浅将菜盛进盘子里,抿了抿唇:“这样挺好的。”   白芝冷嗤一声没有再说话。   菜全部上齐,看上去色泽都颇上得了台面,关枚老早坐在饭桌前一脸谗相,“大嫂,没想到你厨艺这么棒,大哥太幸福了。”   宁浅浅听到前面那个称呼脸色僵了僵,笑得有些牵强。白芝则面无表情,埋着头布碗筷。   蔺沈揽着她坐下,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当心烫。”   关枚又跟个二百五似的狂笑。宁浅浅直想拿两根筷子插进他鼻孔里,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宜雅兰瞥了他一眼:“关枚,你丫没病吧?是不是该吃药了?”   关枚一脸憋屈,低着头猛扒饭。   一具饭吃到将近九点,收拾好碗筷之后宁浅浅被宜雅兰拉出去散步,她很不解,宜雅兰拍了她一下,嚷道:“你怎么这么笨,他们分明有事要谈,而且不方便我们在场。”   “什么事这么神秘?”   宜雅兰撇嘴:“谁知道呢?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住处附近有一片海域,白天太热,人不多,晚上在沙滩上透风乘凉的人就多了。有些情侣还带着帐篷在沙滩上过夜,顺便可以看日出。   她们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宜雅兰忽然说:“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宁浅浅一惊,笑了笑:“我现在没工作压力,每天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能有什么心事?”   宜雅兰摇摇头:“你骗不了我。”   宁浅浅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原来早在人前无所遁形。连宜雅兰都看出来了,那蔺沈呢?她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陈梓暗里赞自己媳妇识趣,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大哥有些话要跟大家说。”   关枚吃饱喝足叼着个牙签,像个老佛爷似的靠在沙发上奸笑:“不会是宣布你和宁小姐的婚事吧?嘎嘎……”   蔺沈无视他,而是直视着白芝,清清淡淡的说:“阿芝,你跟着我应该有八年了吧。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白芝睫毛颤了颤,“大哥你想说什么?”   蔺沈抬了眼,“从今往后,蔺家和你将没有任何关系。”他抽出一张支票,“这些钱就当是这些年的补偿,你收下吧。”蔺沈语气平淡不惊不怒,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关枚猛得坐起来,“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陈梓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关枚虽郁闷不已,但却没再出声。   白芝没有去接那张支票,敛着眼,脸色有些发白,“大哥,原来我这些年的付出就值这一张轻飘飘的支票。呵,真廉价。”   她设想了无数种蔺沈知道一切的反应,却不曾料到如此平静,就像遣散一个无关紧要的员工一般,一张支票打发,然后说从此再无瓜葛。她原本就知道他无情,但再一次面对,心仍是不可自抑的疼痛起来。   “如果你还有其它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办到。”   白芝忽然笑道:“我哪里敢有什么要求?我还要感谢大哥你手下留情,你向来收拾叛徒都不会心慈手软。可是大哥,你在乎我做的一切吗?你当然不在乎,因为你只会对在乎的人生气,对不对?我不甘心,宁浅浅到底有哪里好?你知道她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吗?如果你知道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吗?”   蔺沈微微蹙眉:“够了白芝。”   “不够!怎么会够?!”白芝骤然站起来,面容有些扭曲,“报刊那些私密资料都是我提供他们的,公司之前的客户资料也是我偷给单无贺的,设计院那份假报告也是我伪造的,都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   关枚一脸震惊,陈梓却仿佛早就知道一切的模样。   蔺沈仍是一脸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耍脾气的任性小孩,“我不会生气,你之前也说了我不在乎,没错,我的确不在乎,就当我们相识一场的馈赠,我乐意去承受这样的后果。但是阿芝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场角逐里你只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他乐得看我们内讧,满足他的控制欲。如今你出气了,轻松了吗?”他扬了扬唇角:“其实你又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你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   “那又怎么样?蔺沈,你冷血无情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你和宁浅浅一个都逃不掉!”白芝恶狠狠的诅咒。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信这个。”蔺沈无动于衷。   白芝笑得一脸诡谲,“不信我们等着瞧!”她抢过那张支票碎得粉碎,然后手一扬,细碎的纸片飘飘散散飞舞,“我不稀罕你的钱!相反,我还要送你一件礼物。”她从包里抽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张残旧的小便条纸。   白芝用仅剩的力气走出那套房子,然后无力的瘫坐在楼梯上。如今她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报复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但她除了难过和麻木,她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离开了他,她该何去何从?她忽然茫然起来。   为了报复他,她放弃了所有人,就连同自己也一并放弃了,值得吗?   原罪 第142章   宁浅浅回来后客厅里气氛有些僵硬,白芝已经离开了。陈梓揽上宜雅兰的腰,“大哥,宁小姐,我和雅兰就先回去了。”   关枚也不好一直在这里当电灯炮,也一同走了。   宁浅浅上前去搂蔺沈的脖子,蹭了蹭他的鼻尖,“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蔺沈直直的看着她,没有一丝笑意:“宁浅浅,如果你敢欺我瞒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宁浅浅身体一僵,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会忽然说这种话?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蔺沈紧紧把她箍在怀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说!你永远不会欺骗我!不会瞒我任何事!”   她有些害怕的挣脱开他的怀抱,脸胀得通红:“蔺沈,你到底发什么疯!”   蔺沈用手支着额头,神色疲倦,“抱歉。”然后进了浴室。   宁浅浅坐在沙发上手一直在打颤,呆怔怔的盯着电视屏幕,却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着些什么。当晚蔺沈发了狂似的折磨她,动作粗暴全无平时温柔,她痛得直掉眼泪,咬着牙容忍着一波又一波汹涌的痛意。事后蔺沈不停的吻着她的脸上的泪痕,语气懊悔:“是我失控了,抱歉。”   她背对着他缩成一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不出声,只是从后面紧紧的抱着她。   第二天宜雅兰看她脸色极差,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宁浅浅戴上墨镜,将所有情绪遮掩起来,“应该没睡好,没事儿。快点走吧,一会教练该要等咱们了。”   她们到相约地点时,教练果然等在那了。她们的潜水教练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是陈梓介绍的,据说教人潜水很有经验。   他拍拍手,“两位女士,别忘了将脸部洗净后再带面罩,脸上的油渍和化妆品都会影响防水效果。待会下水后,一定要遵守二人同行,潜水三米以下不可以耳塞,上岸时要完全离水才能拿掉蛙鞋、面罩、呼吸管,understand?”   教练让她俩自己将潜水衣穿上,再一一做了仔细检查,特别是呼吸管那个卡扣,有许多人粗心大意那里没卡牢就下水的话将会十分危险。他将下端两端按住再掰开,确定卡死。他又一次重申了一次注意事项,才放她们下水。   其实在水里的水压很大,当水淹没胸口时,整个内脏就像无数只小拳头在挤压,伴随着晕眩和呼吸困难。宜雅兰身体素质好,划着脚蹼自行潜行,时不时给她挥挥手,拿着防水相机四处乱拍。   细小的鱼儿从眼前游过,阳光射进深海,看上去就像传说中的极光一样,十分漂亮。从水下望上看,头顶的海水在翻涌,像一团硕大的蘑菇云,十分壮观神奇。   她划着脚蹼仰着头痴痴的看着翻涌出来的各种形状,不知不觉身体越来越往下沉,身体有些乏力,她竟连脚蹼都划不动。她下意识去找宜雅兰,她却已经离自己很远了,而她连招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在海水里浮沉。   她今天不该来潜水的,因为昨夜她几乎彻夜未眠。意识顿时有些模糊,然后那漂亮的极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是被人按醒的,一睁眼就看到教练和宜雅兰焦急的脸,而教练正一下一下按着她的心口位置。见到她醒来教练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宜雅兰的潜水服都没来得及脱,长发还滴着水,眼睛有些红,捶了她一拳,“你吓死我了!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姓蔺的非镣了我不可!幸好你没事,谢天谢地。”   宁浅浅抱歉的牵了牵嘴角:“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她头仍是有些晕,胸口沉沉的,很难受。教练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宁小姐,如果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不佳的话千万不要逞强。刚刚如果不是宜小姐及时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是我疏忽了,对不起教练。”   “你不用对不起我,你需要的是对你自己的生命负责就行了。”   宁浅浅汗颜。   宜雅兰说什么也不肯继续,拉着宁浅浅打道回府,“现在你哪都不要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心脏不好,不经吓的。”   宁浅浅无奈:“既然这样,雅兰,这件事还麻烦替我保密,我不想蔺沈担心。”   宜雅兰摆摆手,“知道啦,真搞不懂你,让他心痛心痛不好吗?”   在中部待了一周,然后回S市。给小七买了许多礼物,全部堆放在那里,却不知道要不要送过去。而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蔡傅约她见面。她考虑了许久,才答应赴约。   而自从在中间那天不愉快后,她和蔺沈的关系如同薄冰,两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蔺沈的心事越来越重,有时她在半夜惊醒,便会发现蔺沈在黑暗中紧紧的盯着她。   她出门蔺沈恰好回来,他看了眼她的包,“要出去?”   她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和宋宋约好了。”   果然,蔺沈没有再追问下去,轻轻颔首:“让人送你去?”   “不用了,反正不远。”   蔺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拂了拂她额上的刘海,“去吧,早点回来。”   她一出门就跟宋宋打了电话,让她帮忙瞒着蔺沈。宋宋有些诧异,但是她暂时无法跟她解释那么多,只是说以后再跟她解释。   来到相约好的那间茶餐厅正好七点一刻。她在最角落那一桌找到了蔡傅。他垂着头搅着马克杯里的奶茶,这是间港式茶餐厅,鸳鸯奶茶是这里的招牌饮料。   她在蔡傅对面坐下,蔡傅抬起头来,仍是一脸笑:“要喝点什么?”   “柠檬水,谢谢。”   蔡傅给她叫了一杯柠檬水,然后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应该都知道了?”   她啜一口玻璃杯里的饮料,双眼微微一眯,微扬着脸,有些嘲弄的意味,“知道什么?知道你是‘Z先生’还是知道你怎么陷害我?抑或追杀我?”   蔡傅呵呵地笑:“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既然知道了,怎么还愿意跟我见面?不怕我对你下手吗?”   “你会吗?”   蔡傅摊摊手,“当然不会,现在我没那个必要以身试验。”   宁浅浅看着他那张仍是笑意的脸,心里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言蔡傅仍在笑,但眼底却毫无笑意,“蔡叔认识吗?他是我父亲。一年多前,他被蔺沈一枪毙命,你当时应该在场,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宁浅浅脸色刷白,蔡叔?蔡傅,他们两人都姓蔡……   “不可能……你父母不是早就去世了么?”   “呵,那也是拜蔺沈所赐。要怪你就怪为什么你要和蔺沈扯上关系。原本我想在大峡谷把你给解决的,让他蔺沈也尝尝失去至爱的痛苦,不过没想到有人暗中助你,而且还是警署的人。”   “所以你为了误导我或是为了让我不再怀疑你,就自导自演了一场英雄救美?”   蔡傅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派人查我么?不作这出戏,你怎么会对我放下戒心?”   宁浅浅气得发抖,“那那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蔡傅脸上重新挂上了愉悦的笑脸,仿佛找到了更有意思的游戏,“如果我提前揭晓答案就没意思了。不过,你不好奇我下一步会做什么吗?”   “不论你做什么,蔺沈已经知道幕后黑后是你,他不会善罢干休的!”   蔡傅摆摆手指,“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相反,他要感谢我让他认清一个事实。”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宁浅浅顿感毛骨悚然,“你到底要做什么?”   蔡傅笑得越加的高深莫测,忽然凑到她面前,脸与脸靠得极近。他的余光往外扫了一眼,忽然紧紧扣住她的头,往前一勾,他的力气非常大,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挣扎,只一瞬间,他和她唇贴着唇。   “嘭”的一声,侧边的玻璃被破了个大洞。蔡傅适时松开她,笑咪咪的看着她。而宁浅浅却早已面无人色,只是愣愣的看着与她一窗之隔的蔺沈。他的拳头因为击在玻璃上血流如注,那双眼睛黑得不见底,也冷得如同冰碎。   这时蔡傅的声音缓缓的响起:“这就是我的下一步棋,满意吗?”   宁浅浅的牙龈几乎咬得出血:“你故意的!”   “当然。最成功的报复一个人就是彻底一步一步瓦解他的心智,崩溃他的理智。让我猜猜,你肯定没有告诉他是我约你,因为你怕他误会。不巧,看样子他已经误会了。待会还有一份大礼,亲爱的女士,祝你好运。”   原罪 第143章   蔡傅就像一个挥着黑色骨翼的笑面恶魔,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和善而有修养的绅士。他太懂得利用自己这幅和善的皮囊,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宁浅浅知道,就在蔡傅露出可恶的镣牙,设计蔺沈前来撞见这一幕时,她和蔺沈就彻底玩完了。这些日子以来忐忑不安焦躁疼痛的触觉全部崩断,心反而平静下来,所有压抑在心头的东西瞬间释放,心也如同金钢石一样,麻木得感觉不到痛楚。几十个日夜的恶梦纠缠,终究还是成真了。   她离开时,蔡傅说:“钟了珍被蔺沈捉去了,在生死面前,人类会变得很弱小。你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   宁浅浅心底一抽,冷漠的看着他:“你真冷血!”   钟了珍被抓肯定不是偶然,一定是蔡傅的另外一步棋,可是她怎么也不曾料到,他竟会因此牺牲掉钟了珍。青梅竹马的交情,如此不堪一击。   “是她自己蠢,怪不得我。”   “那夏木呢?她在你心里又是什么角色?是你攀龙附凤挤身上层社会的垫脚石还是你报复的另一个筹码?”   蔡傅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眼角的笑纹绷成一个冷凛的弧度,“她是我的妻子。”   宁浅浅轻蔑的冷笑:“你机关算尽,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吗?有本事,你大可将怒火或是仇恨发泄在蔺沈或是我身上!何必引火烧在别人的身上!难道你认为在你做出这些事以后夏木和小七还会一如既往的跟你一起生活吗?别作梦了!”   “你闭嘴!”蔡傅暴怒,面容扭曲而恐怖。   “作恶者,终需有报。蔡傅,上帝为你开一扇门就会关一扇窗。你就等着你的报应吧!”   从茶餐厅出来,外面依旧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但她却觉得这个需要离自己很远,像隔离了一个时空。窗前那一地碎玻璃上还沾着殷红的血液,在脆弱的横切面上反射着清冷的暗光。她顿时有些晕眩,攒紧拳头撑在玻璃架上。   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不论有什么理由开脱,都无济于事。   在街上晃荡了许久才回到漱园。要来的都来了,该面对的终需要面对。   漱园里有丝肃杀的味道。蔺沈说过,如果她敢欺他瞒他,他就杀了她。她知道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但却不觉害怕。   她沿着之字型的楼梯向上走,脚踏在**的毛毯上,像是随时会掉下去一样。几十阶楼梯,她竟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蔺沈现在一定在书房。她推开门,昼亮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背遮了遮。   蔺沈垂着头翻看着什么,神情冷肃,她进来时他连头都未抬。   “蔺沈,你听我解释。”她知道这句话有多苍白。   蔺沈抬起头来,眼瞳墨黑不见底,瞧不见一丝光亮。泌凉的冷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阴狠的盯了她许久,他才走到她面前,语气虽轻却十分碜人,微微一笑,更添了几分风雨欲来的狰狞,“解释?需要吗?”他把他刚刚在翻看的东西甩在她脸上,纸张乱飞,有些锋利的页边划过脸颊,一阵刺痛。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能耐,我真是低估你了。百密无一疏,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谋划了多久?一年?二年?或是三年?Ryan。”   宁浅浅敛着眼看着地上散落的照片,短发少年Ryan被单无贺搂在怀里,笑容放肆,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原来这就是蔡傅送给他们的大礼。她反而笑了,悲哀的看着他:“没错,Ryan是我另一个身份,一切都是我策划的,目的就是让你彻底失去一切之后死在我手里。”   那里她已决定放弃所有计划和他一起,但之后却在无意中在书房里看到那些东西让她对他产生了猜疑,以为他是‘Z先生’,就让Bnlan安排人去查。结果和她意料中的一模一样。失望伤心之后,她的心又强硬起来。但后来知道这一切都是蔡傅在暗中误导,同时也知道那份她调查蔺沈的资料也被做了手脚,待她想收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这盘横她布好了半局,而下半局和上半局相辅相成自发运行,彻底脱离了她的控制。   蔺沈不曾料到她如此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原来自始自终她都在骗他,她对他从来没有认真过,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双目猩红的瞪着她,“那孩子呢?他有什么错?!”   算计他,没关系;不爱他,没关系;甚至要杀他,都没关系。可是,她竟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如此歹毒狠心,不可原谅!   宁浅浅身形不稳后退了两步,嘴角牵出一抹残破的笑:“原来你都知道了,钟了珍告诉你的?呵呵……当时她吓坏了,她肯定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吧,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但是你知道吗?爷爷死了,林嘉南也快死了,那里的宁浅浅也跟着死了。孩子是偿还宁家的血债,他为你还的,为宁家十几口人命还有我的父亲。”她脸色苍白如鬼的轻笑:“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真是痛快。蔺沈,动手吧。如今我活在这世上也没多大意思了,请你给我一个解脱吧。”她轻轻闭上眼睛。   蔺沈脸色没比她好看到哪里去,眼睛几乎瞪得出血,攒紧拳头青筋暴出,“谁告诉你这些的?”   宁浅浅没有睁开眼,“这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动手吧,我很想念爷爷,很想很想。”她要向爷爷请罪,她不该对他动心,不该犯错,不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但她真的累了,她和蔺沈已经到了穷途未路山穷水尽再无转寰的余地,她再也无法活着面对这些残破而现实的痛苦。如今死对于她来说,是种解脱。心脏终止之后,所有爱恨情仇将化作尘土,化作微光遁入轮回。   蔺沈眼底一片晶亮,痛到了极致,心脏**。他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秘密原来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他用生命去爱护的枕边人早已藏着匕首就等着机会一刀将他手刃,但是,“你对我可有一丝一毫真心?”   他从来没有如此卑微过,即使揭晓了一切真相。   “没有,从来没有,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付出真心?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连同这条命也还给你。”如今她只想一心求死。   蔺沈轻笑出声,带着一抹绝望和悲怆,须臾一支枪抵在她脑门上,大颗的泪水从眼里划落,“很好,很好宁浅浅!我承认我爱你,发了疯似的爱你,我以为你是有心的,只要有心我就有信心也有耐心去捂热它。但是我错了,你根本没有心!你想死对吗?好!我成全你!”   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他说爱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可她不可能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因为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而他的人生刚刚起步,以后他将会遇到值得他深爱的人,所以她要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不论是快乐或是伤心痛苦,一一全部抛弃。   她抬起双手包住他握枪的那只手,“蔺沈,杀了我,杀了我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痛苦。就像一场梦,梦醒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从来没有遇见过我,我也没有遇见过你。我们在不同的城郭,做着快乐的陌生人。然后直到老去,死去。”   蔺沈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好。”   她嘴角开出一朵笑花,翩若惊鸿,美丽无双。眼前又摇曳着深巷的红灯笼下的美丽女子,回眸一笑裙倨飞舞,所有美好时光定格在那一瞬间。   “这一世冤孽是该结束了。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时间,因为我们打一出生以来就背负了这沉重的罪恶。爱也罢,不爱也罢,都该结束了。”   “好,都让它结束……”而他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   门忽然被踹开,“大哥!不要!”   随即一声枪响,一缕轻烟,一室寂静。   许多东西在那一瞬间破碎,时光或是记忆,轰然倒塌。就在前不久,在城市的最高处,他牵着她的手,跟她说:“在一起就是永远。”而永远是什么东西?永远会溃烂成泥,会烟消云散,会相见无期。   我信奉过真爱,真的。   原罪 第144章   蔺沈手腕处流血如注,枪掉在地板上。宜雅兰将刀九环收起,和陈梓冲进来。宜雅兰将宁浅浅护在身前,披头就骂:“丫蔺沈你发疯了是吧?”   幸亏她刀技利落,不然那颗子弹就从宁浅浅的头颅里穿过来,在世华佗都无力回天。   蔺沈也不捂伤口,任由血不停的流,也没说话调头就走。陈梓喊了一声,担心的跟了出去。   “宁浅浅,你是猪啊!他要杀,你就让他杀?”   宁浅浅别过脸去,泪水花了一脸。后来她趁着宜雅兰走开,独自离开了漱园。外面有一辆车在等着她,竟是漱园的司机。也是曾经她父亲的部下,是她把他安排进漱园的。   “小姐,你还好吗?”   宁浅浅脸色惨白,目无焦距,像是整个魂都被吸走了一样。   只差一点一点。如果宜雅兰来迟一丁点,或她没那手出神入化的刀技的话,她已经可以安心的去跟家人团聚了。   “去郊外吧……”   明明痛得几乎要死去,但她的眼泪却少得可怜。或许这就是哀莫过于心死吧。纠纠缠缠数年,这一次他们彻彻底底对彼此断了念想。她在车上恍恍惚惚的睡着,睡得很浅,但却一直做梦。大多数是十四五年那两年的梦境,那两年是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有林嘉南也有蔺沈。当年她热衷于在蔺沈眼底下和林嘉南玩亲热,看到他气得发青又格外隐忍的脸心情就格外好;在他面前无限制的耍小脾气叛逆,以捉弄他为了;就连初潮都是他去给她买的卫生棉……   郊外的改装房里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什么也不做,除了发呆就是睡觉,仍是一滴泪都没有。   第二天下午,Bnlan在外面敲了将近一个小时,一直没有应门。无奈之下他用一把铁锹将门劈开,厅里没人,他打开卧室门一看,几乎吓晕过去。白色的安眠药撒了一地,而宁浅浅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裹着那张格子毛毯,整个人消瘦不堪,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而她手上却紧紧抓着一条朴素的白金链子。   Bnlan眼眶一红,掉下泪来,手忙脚乱将她送进医院。   半个月后,宁浅浅独自出现在机场。带着帽子,穿着宽松的衣服,埋着头,从检票到入闸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头看一眼。她的目的地是苏格兰格拉斯哥国际机场。经过大约十五个小时的飞行,在格拉斯哥国际机场降落。   她拖着行李向外走,她得转下一班机。而当她出了候机厅,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子朝她走来,虽然看不见脸,但看体型却是她认识的,是卫小阳。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卫小阳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乡遇知己,仍是十分开心的事。   她迎上去,只说一个字,“小……”腹下一阵剧痛,鲜红的液体顿时染开了大厅。她茫然的看着卫小阳,再低下头看那柄没入腹部的尖刀,忍着XX的痛意,喘着气问:“为……为什么?”   卫小阳面无表情,但眼睛却是通红的,恶狠狠的盯着她,“我哥,就是蔡傅,他死了,自杀。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那时不说那些话,他就不会想不开就不会死,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所以你该死!”   宁浅浅震惊的后退了一步,“怎么……怎么会这样?”   卫小阳哈哈大笑,癫狂莫名:“这世上我最后一个亲人也被你们夺走了!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她猛得将刀子抽出来,宁浅浅身子晃了晃,瘫软倒地,思绪和目光开始涣散,周围很吵,卫小阳被人反扣住手,袖子被扯开,一个鲜红的字母‘y’刺入眼球。   “y小姐……原来……”然后再无知觉。   跃廷一朝易主,单无贺将所有股权转卖,背上简单的行李彻底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留了一封信给容二,他说:当拥有再失去时,我突然有些明白叔叔当时的心情。有心东西看得太重,就厚此薄彼。而当Ryan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时,我才明白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喜欢过我。兄弟,你说的对,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这些年我一直束缚着自己过着并不开心的生活,从今往后,我将为自己活一次。容二,帮我照顾爷爷。   容二将信足足看了三四遍,抹掉眼泪长叹一声。情字一字当真比辞海还难懂深奥,如果单无贺得知她心爱的姑娘如今客死异乡的话,他会作何反应?   其实在容榷第一次带宁浅浅出现在家宴上时,容二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Ryan,只是不敢确定,后来在单无贺那里得到了确切答案时,他恨不得拉她出去杀千万遍!一边是他的好兄弟,另一边是他的亲哥,而她将两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岂能不可恨不可耻?!   但如今宁浅浅死了,再大的恩怨,在一个死人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容榷带回了她的护照和一条白金链子,亲自交到她亲人手里。容二从来没有见过容榷这么落魄过,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胡子不刮,双眼下陷,十足想一个吸毒的瘾君子。   宁晓、苏婉和宁谦义三口之家更是愁云惨雾,苏婉哭晕了过去,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而宁晓因为悲伤过度,高考失利,落榜了。   而这件事陈梓他们一直讲蔺沈蒙在鼓里。但千算万算,却仍是疏于一漏。蔺沈接管跃廷,成为新一任总裁。不过他不大到跃廷来,如今他的烟瘾酒瘾越来越大,不大出门,什么事丢给陈梓他们。   而这天他却意外的出现在跃廷,他路过秘书处时几个女孩正围在一起啧啧惋惜,“天哪!这么青天白日,竟然当众持刀杀人,而且还是发生在格拉斯哥国际机场。真不敢相信!”   蔺沈听到‘格拉斯哥’那几个字身形顿了顿,缓缓朝那屏幕上看去,画面虽然拍摄有些模糊,但那身影化成灰他都认识……他头脑轰得一声一片空白。   几个女生终于发现了身后的总裁大人,吓得作鸟兽散,然后用余光暗暗撇蔺沈的脸色,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难看,然后忽然爆发出激烈的咳嗽,几乎要将整颗肺都咳出来似的。他松开捂住嘴的手,手心赫然是一滴血。众人吓了一跳,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女生干净给他倒了水,小心翼翼的问:“蔺先生,你没事吧?”   脸色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装着太多难以理解的东西,但她看着这双眼睛,却难过的只想哭,着了魔似的无法移开,泪水不停的从眼眶里涌出,止都止不住。   蔺沈开始生病,无限期的修养。但他哪里都不肯去,独自搬到当年他们一同生活的那间小套间。楼下老太太经常听到半夜三更搂上的男人无休无止的咳嗽声,仿佛在咳血一般,让人心生不忍。   每隔一段时间陈梓都会让医生上来复查,但每次他都是摇头离开。陈梓狠狠的摇他,“大哥,再这样下去会死的!你给我振作起来!”   蔺沈只是淡漠的望着外边的云卷云舒,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陈梓这么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大哥,你不能再这样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多难过吗?宁小姐她死了,大哥,你醒醒!”   蔺沈的眼珠子终于颤动了一下,又开始没命的咳嗽,一口一口的血往外吐,陈梓吓得手足无措,又让走了一半路的医生折回来。   蔺沈越发消瘦起来,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天空,然后抱着被子睡觉。可是当她的气味越来越淡时,他开始恐慌,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   再过了些日子陈梓带来一个女子,说是让她照顾蔺沈的生活起居。那个女子无论是身高还是外形都和宁浅浅有九分相似。谁知蔺沈抓起一盏简易台灯便砸过去,二个月终于说了一个字:“滚!”   陈梓知道自己做得有些欠妥,但他实在好似没办法。再任由他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彻底的垮掉。   宜雅兰也骂他:“你是猪脑子啊,蔺沈在乎宁在乎到了几乎XX的程度,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只长得相似的人来代替她的位置?!”   “难道就放任他这样了?”   宜雅兰也是一脸无奈,“真搞不懂他们,在一起没有过几天舒心日子。现在阴阳两隔,另一个就把自己往死里折腾。蔺沈……哎,这男人真是痴傻的很。”   原罪 第145章   安雅有个五岁的儿子安念,每天不论上班再累,她都会给他讲一个故事,然后解答完小朋友喋喋不休问题后开始料理家务,一整天堆下来的盘子,小朋友换的衣服小球鞋,擦地板,再打理自己,所以一切做完后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   第二天大早起来烤一些小面包给小朋友带去学校当零食,小白粥和几碟小菜当早餐。一般她做好这些小朋友就会准时出现在厅里,他很早学会了自己穿衣服穿鞋袜,而且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不会赖床,时间掐得比她还准点。他起来后,踮着脚从橱柜里拿出碗筷,跪在凳子挥着白生生的小手将米粥盛好,然后拿着小牙刷去刷牙洗脸。这样粥盛在碗里凉一凉,洗漱出来之后喝时就不会那么烫口。有时安雅着急去上班,就把刚打起粥就往嘴里送时,小朋友就会人小鬼大的皱着眉说:“妈妈,你吃得太快,我会有压力的。”   吃完早餐,他们牵着手一起出门,她先把小朋友送到学校后,再回公司。   小朋友渐渐有自我意识时,便不大愿意让安雅送,还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妈妈的男子汉,我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上学。妈妈,你不能剥夺我独立的自由!”   安雅失笑,一个半点大的孩子既然开始跟你谈自由,只觉得好笑。   “剥削?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个词的?”   小朋友努了努嘴,垂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下来,乖巧的像一个天使,“对不起妈妈,我昨天瞒着你多看了一个小时的电视。”   原来是从电视里学来的,TVB害人呐。都说母亲是孩子的启蒙老师,如今看来,电视也功不可没。   安雅自小就开始培养孩子的自制力,每天规定他只能看一个小时的电视,他也一直遵守的很好。   “那你知道错了?”   小朋友头垂得低低的,“知道了。”   “会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今天放学后,你在学校踢一会球,妈妈今天很忙,晚点再来接你回家。”   “不用了妈妈,我可以和小玉老师一起回家。我是男子汉嘛,嘿嘿~”小朋友一笑眼睛弯成了两弯下弦月。   安雅捏了捏他的脸蛋,“臭小鬼,怎么可以去麻烦小玉老师?”   “不麻烦不麻烦的,小玉老师一个人下班回家很无聊,有我陪着她就不无聊了。”   强词夺理的臭小鬼。   “好好,不过不许给小玉老师添麻烦知道吗?”   小朋友喜滋滋的行了一个军礼,背着小书包进了教室。   小玉老师是小朋友的班导,平时十分照顾这个满腹问号的好奇宝宝。不过她和安雅好似有一段小故事的,那已经是二三年前的事了。那天安雅无意撞见暗巷里有两个男子试图玷污一个小女生,而当时有许多人看到,但或许是怕惹祸上身不敢出手相救。那时她脑袋一热就冲了上去,用砖头拍了一个人的脑袋,然后被人划了一刀子,就在胳膊上。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恐怕她已经一命呜呼了。事后她一直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她出事了,小念怎么办?   她没有接受小玉的感谢就独自去了一家私人诊所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送小朋友上学时才知道她是小朋友的新班导。   她知道小玉心里一直当她是她的恩人,所以闲暇时或者周末,都会带着小朋友到处玩。而小朋友又人小鬼大,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关系亲厚的连她都要嫉妒。   从学校折回公司险些迟到,一进机房,就听见电话声响个不停。她在一家网络公司客服部任职,三年时间从接线员到客服慢慢做到如今的客服部经理。没人敢否认她的努力,虽然公司上下仍充斥着难听的流言蜚语,说她被潜了。但流言止于智者,身正不怕影子歪,她已经不是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小女生,没有那么闲工夫去理会这些。她需要工作,需要钱,因为她要养家,小朋友一年吃穿用度凭她现在工资都供的十分吃力,所以她必须不停的往上爬,前提是,她对得起自己也忠于自己。   网络公司包罗了许多业务,而她们这些下层的服务人员却是最难做的,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里外不是人。不但要面对客人投诉或是责难,还要应对技术人员的颐指气使。所以她手下的几个小姑娘时常红着一双兔子眼跟她说:“安姐,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要辞职。”   其中心酸她是知道的,但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会有一个路障,这个路障就是拦路虎,但如果如此轻言放弃,那就是对不起自己工作以来的受气忍让了。   安抚好小姑娘们的情绪,然后参加部门会议,技术部的矛头又指向客服部。因为前段时间技术部联合另一家公司开发了一个网络游戏,上线测试一个月没有丝毫问题,但正式上线时,却出现了重大纰漏,之后客服部的电话给玩家打爆了,客服部应接不暇,还有一些技术性的问题没能及时处理,遭到不少投诉。大老板将技术部总监邱丘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憋了一肚子火就将火气发泄到客服部那里。   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生下小朋友之后,她将忍者神龟的精髓修了个满分。设计总监烧得几乎头顶冒烟,“你们客服吧就顶个屁,连个无关紧要的电话都应付不过来,公司就是被你们这群废物蛀光的!”   他实在好似有些欠修养。   她像是没听到他难听的责骂,用一个具备客服人员完美的工作态度对他说:“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会改进。至于我们客服人员是不是废物,这个你还得问大老板。如果他认为我们没有客服部存在的必要,撤了我们也没有意见的。”   邱丘一记硬拳打在棉花上,没落到实处,火头更大了。他特别看不惯安雅这个女人,只知道收买人心,永远都是一副没脾气的虚伪样子。   散会之后,人事部的小琼跑到她办公室来闲嗑,“你还真能忍,邱丘那XX狗眼看人低一副势力哈巴狗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恶心。如果是我,我非要将他祖宗十八代齐齐问候一遍!”   安雅一遍整理报告,一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不过是想找一个出气筒罢了。但你可以选择当一个垃圾桶,装满了,倒掉就没什么事了。”   这世上能伤得了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小琼啧啧称奇:“你形容的可真客观啊,神龟。对了,这个周末我哥那小鬼要去游乐场,小鬼一直念叨着小念,你带他一起吧。”   安雅终于停下手里的活,翻了下工作安排,为难的说:“可是,周末我要去接一个客户。”   小琼一脸无语,“周末你接什么客户?你做的是客服又不是公关!”   “是跟之前那个网络游戏有关,算是客服部分内的事。不然这样,我把小念送到游乐场,到时你帮我照看着,我处理好事情之后就过去。”   “真是服了你了。小念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老妈。”   安雅无奈的笑了笑。她也想陪小朋友去游乐园,带他去少年宫,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但经济不允许,为了让小念衣食无忧,她不得不拼命。   天擦黑回到家,小朋友已经俯在小桌上写作业,乌亮的头发被灯光一照,绒绒的一层晕光,让她的心顿时安宁下来。   他咚咚跑过来,把拖鞋提到玄关处,仰着头一脸得意的说:“妈妈,小念擦了地板还泡了你爱喝的玫瑰茶。小玉老师说,妈妈很辛苦,小念是男子汉,要照顾妈妈。”   安雅一阵感动,疲倦不堪的身体注入了一股冲劲,所有的劳累一瞬变得无关紧要。她蹲下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没错,小念是妈妈的男子汉。不过小年还小,力气也小,拿开水很危险知道吗?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小念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忽然将她的头揽进小小的胸膛,笨拙的拍着她的头:“我决定了,小念要快快长大,赚钱养妈妈。”   安雅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啊,小男子汉。”   原罪 第146章   小念写完作业抱着睡衣去洗澡,安雅原本要帮他洗,他却一脸变扭,“妈妈,我能不能自己洗?”   “为什么?”安雅有些奇怪。   小念哭丧这脸,“我会被小黑笑话。他说现在还让妈妈洗澡,羞羞。”   小哥是小琼大哥的小孩,他和小念在同一班,两个人玩得很好。小黑像个孩子王,一呼百应,经常拉着小念去学校后面踢足球。   “那,小念你一个人洗没问题吗?”她向来注重培养孩子的自立能力。   小念点头,短手短脚在浴缸里扑腾了几下,水花四溅。看着安雅被溅了一身水赶紧退出去,咯咯的笑。   小念擦地擦的到处是水,她赶着他洗澡重新擦了一遍,然后写了一张便条放在他笔盒里,让他明天一早上课就能看到。这是他们母子间的游戏。每次小念有个进步她就给他写一张鼓励的便条。比如说:因为有小念的帮忙,妈妈多睡了半个小时,妈妈很开心,都是小念的功劳。   每次收到这样的鼓励小朋友就特别开心,上课也特带劲。   小念折腾了半天才出来,睡衣扣子扣得参差不齐,头发湿湿的还在滴水,一张白嫩的脸蒸成了粉红色。他努着嘴:“妈妈,浴缸太高了。”   那个浴缸是租房一起配送的,样式很旧。刚刚她怕小念溺到故意放了半缸水,却忘了浴缸太高,小念短手短脚出不来。她懊恼的拍拍脑门,摘来毛巾将他抱在怀里擦拭他软软的头发,“对不起,小念,妈妈晕头了。”   她想着过几天就换掉那口浴缸,顺便把那套热水器也换了,管子太旧,怕有危险。但想想这么一来又是一大笔开销。   晚餐小念一般在小玉老师家解决,因为她时常加班。她对小玉一家是十分感激的,他们真的帮了她很多。而且逢年过节他们两母子都在小玉家里过,小念嘴巴甜得要命,一口一个爷爷奶奶把两老哄得喜滋滋的。   一般一到九点半她就会让小念去睡觉,然后给他讲寓言或是西方童话故事,她想通过这些故事培养小念的认识与是非观,还有为人品德。   小念每次都听得十分认真。今天她讲完,他却仍睁着一双无比湛亮的眼,“妈妈,爸爸为什么会死?”   小念并不常提起爸爸,因为每次提起妈妈的样子就会特别难过。但是他今天看到小黑骑在他爸爸肩上,他好羡慕。   安雅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小念想爸爸了吗?”   小念认真的点头。   安雅眼里有了些淡淡的悲伤,“小念的爸爸啊,他生了大病,天使就把他带走了。不过,爸爸魂魄一直都在陪着小念,和小念一起。”   “真的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他?”   “因为爸爸是小念的守候天使,小念看不到他,但他可以看到小念啊。”   小念想了想,目光有些黯然。过了一会儿才说:“小玉老师说慢慢需要一个男朋友……妈妈,男朋友是什么?可以帮妈妈洗衣服做饭吗?”   安雅无语,“妈妈有小念就够了。”   小念得意的笑,眼睛弯弯的,“不怕不怕,妈妈先找一个男朋友做家务,等小念长大了会做家务了,我们就不要他。”   安雅错愕,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一个五岁小孩的口。   “臭小鬼,赶紧睡觉。”   小念撅了撅嘴:“妈妈在逃避小念的问题!”   汗。   “‘逃避’这个词又是谁教你说的?”现在的小孩太新潮太自主,她都要跟不上时代了。   “电视里经常讲的。”   她想着要不要连那一个小时看电视的时间也剥夺算了,不过恐怕小家伙又要跳出来给她讲人权要自由了。   周末起了个大早,小朋友早早就穿戴整齐。白皙皙的脸上镶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头发软软的,刘海还有几根调皮的翘起。他手里拎着一顶浅色的荷叶帽,往头上一扣,像个唇红齿白的小女生。   他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安雅后面,说:“妈妈,小黑可喜欢妈妈烤的小奶黄包,小琼姐姐喜欢吃西米露……”   小念是一个非常慷慨的小朋友,而且乐于分享。这点一直是安雅的骄傲。她将昨天晚上烤好的小面包装进便餐盒里,再去冰箱取出西米露。小念夸张的‘哇’了一声,摇着她的围裙,眼睛几乎快变成星星眼,“妈妈好厉害!妈妈你会魔法吗?”   安雅将吃食装好,拧了拧小念的鼻子,“马屁虫。待会跟着小琼姐姐要乖,要有礼貌知道吗?”   小念可怜兮兮的瞅着她:“妈妈,你是不是又把小念扔下就走?”   安雅心一抽,忙抱住他:“妈妈只是走开一会儿,回来我们就去坐海盗船,玩碰碰车,好不好?”   小念勉为其难的点头,伸出小小的手指,“拉钩,不许食言,食言会肥的。”   食言会肥?食言而肥。安雅再一次证实自己已经OUT的事实。   将小念送去游乐场和小琼他们汇合。然后匆匆赶去机场。十点一刻,飞机降落,她举着牌子在出闸口一边看来人一边东张西望。然后看到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你好,我是谭杰西。”   谭杰西?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极快露出得体的笑容,伸出手,“谭先生,你好,我姓安。”   谭杰西相当年轻,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像一个高中生。此时他正怔怔的盯着他,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随刻另一个人也朝着他们走来,“臭小子,你跑……呃……你你你……”那个高个男子指着她语无伦次,也是一脸震惊。   安雅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位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慌忙摇头,“那个,你认识我吗?”   安雅摇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那男子又开始挠头抓头发,“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阿斗,你掐我一把。”随即一声嚎叫在候车厅里回荡回荡,激起民愤无数。   谭杰西也是一脸恍惚,“我是阿斗啊……”   “我想你们认错人了。我叫安雅,在这里差不多生活了二十年。”   谭杰西垂下眼睑,“对不起失礼了。因为你和我姐姐长得太像了,不过她六年前过世了。”   她似乎很惊讶,原本想要安慰他几句的,电话却突然响了。她一接起,就听小琼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小念不见了!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她连电话都握不住,啪!掉在地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抓起电话就往外冲,钻进的士,一瞬就不见了人影。   留下机场面面相觑的两人。   安雅绷着神经赶到游乐场,里面正播着寻找安念的广播。她快步去了服务厅,小琼和小黑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小琼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我去买票,小念和小黑呆在一起,我买票回来小念……小念他就不见了。”   安雅藏在袖子攥成拳状在发抖,但她的声音却是冷静的:“小琼不怪你。你留在这里,我去外面找,如果小念回到这里你就给我打电话。”   小琼忙不迭的点头。   她走了一步小黑却扯着她的衣摆,“安阿姨,我要和你一起去找小念。”   安雅蹲下来擦干他的眼泪,“你在这儿等小念,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舍不得丢下你的,乖。”   外面阳光刺眼,她晕眩了小半会。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小朋友占了一半数量。她一边找一边喊,嗓子都喊哑了,有些人奇怪的看着她,不知不觉眼睛越来越模糊,心底绞痛。她的宝贝,她唯一生存着的希望……   一看到带着荷叶帽的孩子她就要去揭开来看,却一次又一次失望。小念,你跑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找了多少遍。高跟鞋把她脚都磨破了,但却感觉不到痛。忽然似乎有人握住了她的大拇指,她有些呆怔的低头一看,小念正怯生生看着她。   大悲大喜之后,她抡起手掌就往小念屁股上招呼,“安念,谁让你乱跑,谁让你不听话的,我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安念痛得哇哇大哭,这时有人接住了她的手,将孩子抱起来。安雅一看有人抱她的孩子,顿时疯了,“把孩子还给我!”   那是个比她几乎高半个多头的男人,穿着手工西服,虽然有些消瘦,但却很有气势。他用袖子抹去安念的鼻涕眼泪,冷清地说:“你不能这样打孩子。”   原罪 第147章   小念哭得双眼通红,探过身子去抱安雅的颈,“呜呜……妈妈,小念知错了……”   安雅积攒起来的怒气瞬间泄得一干二净,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抱着头压抑着颤抖。   小念挣扎着从那人身上下来,用小胳膊围着安雅的头,“妈妈……不哭,都是小念的错,小念不乖,小念不听话,小念惹妈妈不开心,小念是小坏蛋。”他的嗓子稚气未脱,还带着哽咽哭腔,让闻者心底发酸。   安雅眼泪纵横的将小念揉进怀里,“小念再这样……再这样消失……妈妈会死的……会死的知不知道……”   两母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作一团,行人纷纷侧目。而那男子犹如石柱一般站在旁边,精神恍惚。   安雅平静下来后,把小念抱起便要走。小念却扯了扯她的领口,小小声的说:“妈妈,我还没有跟叔叔说谢谢……”   安雅皱了皱眉头,她不告他XX儿童已经够给面子了。看到她神情不悦,小念把头埋在她颈上,“叔叔给小念卖了棉花糖……”   安雅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声色厉荏:“妈妈说过多少次,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小念吃痛,扁着嘴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妈妈你今天好奇怪……”   平时妈妈再生气都不会动手打他。   安雅怔了怔,神色黯了黯,“宝贝,妈妈太紧张了……”   到底在紧张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好放小念下来。   小念走到那男人面前,仰着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叔叔,妈妈说小朋友要有礼貌,所以谢谢叔叔陪小念玩还给小念买棉花糖。叔叔家有小朋友吗?”   那男人蹲下身子,表情虽然很淡,但可以看出他嘴角拉出细细的弧度,“没有。”   小念眼睛顿时弯成了两弯月牙,睫毛上湿润润的,“那叔叔会做家务会煮饭吗?”   男人再点头。   小念眼睛更亮了,“那,那你愿意当妈妈的男朋友吗?”   安雅如遭雷劈,那男子则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安雅哪里料到她的宝贝儿子竟会在大街上给她物色起对象来了,一时又惊又恼又窘,忙将小念拉到身边,面容有些硬僵:“这位先生真不好意思。”   那男人不在意的摇摇头,“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安雅忙拒绝:“不用了,非常感谢你。”然后就拉着嘟囔囔有些不满的小念走了。直到和小琼汇合他还在嘀咕,“妈妈打断小念说话不礼貌不礼貌……”   安雅将荷叶帽扣在他头上不理他。   小琼看到活蹦乱跳的小念一颗心总算塞进肚子里去了。小黑和小念哥俩好似的挽着手走在前面,只听见小念细细的声音说:“小黑我告诉你,鬼屋里面的东西一点也不可怕,叔叔说那都是人吓人,吓哭的都是傻子。里面好多小朋友都吓哭了呢,嘿嘿~~”   小黑‘咦’的很大声,安雅则无语。那男人到底都给他灌输了些什么?   小琼好奇的问:“小念,叔叔是谁?”   小念小心翼翼的瞅了安雅一眼,搓搓小手,哈哈两声,就不吱声了。看得安雅又好气又好笑。   陪小念玩了海盗船和碰碰车再带他去肯德基饱餐一顿后,小朋友终于心满意足想到要回家了。一回到家小念撒着脚丫子给小玉老师打电话汇报情况,那认真的模样就跟自家媳妇报备行踪一样。而在他口中提到叔叔的次数多到让她耳朵生茧。   看来小朋友真的非常渴望有一个父亲,而母亲再强也无法一人分饰两角。她不由有些无力。   之前她一直担心小念生在单亲家庭性格会阴郁,所以一直细心引导,也很早就告诉他父亲过世的消息:不是没爸爸,只是爸爸去世了。幸好小念善良活泼,但父爱对于他来说仍是一种缺憾。   小念双臂搭在柜子上仍脆生生的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但她不小心翻出手提袋里的电话时,脑袋顿时懵了懵,她竟然把客人丢在机场跑了?   她忙拨电话过去道歉,另一端谭杰西语气很谦逊,“没关系,安小姐你没事吧?”   “孩子出了点事,现在没事了,真的非常抱歉。”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安小姐……有孩子?”   一提到小朋友安雅语气不由少了几分公式化的敷衍,添了几许母性的柔和,“是的,是个调皮的小鬼头。”   两人客套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小朋友挂了电话就扑到她身上,喜滋滋的说:“奶奶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不会是你自己想去吧?”   小朋友玩了玩指头,又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妈妈,你……呃……”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恍然大悟继续说:“你诬蔑小念!不过小念真的很想爷爷奶奶,嘿嘿~~”   安雅抹了把汗,小朋友用词的精辟度能赶超她了都。   傍晚安雅带着小念来到小玉住的那个小区,其实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小念对这个小区比她还熟,一上去就咚咚的敲门,细细的嗓子跟个女娃娃似的,“奶奶开门。”   小玉一开门他就像一条小哈巴狗似的扑进她怀里,然后再扑到奶奶爷爷怀里。甭提多亲人。   小玉说:“安姐姐,去游乐场也不叫上我,小朋友一直都在炫耀他的见闻,得意的要命。”   “小玉你又不是小朋友。”安雅哭笑不得。   “哎呀,跟小朋友呆多了,受了影响。”小玉吐了吐舌头。   小玉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很有童真,跟小念争论时,就像俩没断奶瓶的小鬼。不过话说回来,她是那群小朋友的导师,也算是大朋友。   小玉是石家最小的孩子,她上面还有三个大哥,最大的一个已经四十好几快五十了,和小玉相差二十几岁。三个大哥早已成家搬出去自己住,所以这房子只有小玉和退休的父母一起住。说实话,小玉其实在家里特别受宠的,全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又小又漂亮,不宠她宠谁?所以那时小玉险些出事几乎把她父母和大哥吓得魂飞魄散,后来得知是安雅出手相救还划伤胳膊之后,俨然将她和小念当做了自己人。为此安雅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小念小鬼很是自发自觉,在他的潜意识里,看到老人就叫爷爷奶奶,稍年轻的就叫叔叔阿姨,稍嫩些就叫哥哥姐姐。所以对于如何称呼小玉的父母一直是她的尴尬区域。权衡了一番,还是觉得叫伯父伯母妥当。   小念完全将小玉家当做了自己家,一会在摆弄花草的方伯父脸上啃一口,再屁颠颠的蹦跶到小玉房里画画。   安雅和方伯母在厨房,小玉被方伯母赶去陪小念玩。方伯母一边摘菜一边跟她说,“小安啊,一个女人家又要上班又要带小孩子的确很辛苦,不如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反正我和老头子也没什么事做,可以帮忙照料着,小活宝也能陪陪我们这老人家。小安,你觉得怎么样?”   安雅知道方伯母的好意,但她已经欠方家太多太多了。人情大过天,她怕还不起。   “方伯母,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小念还小,我不想他过于依赖别人成长。”   方芳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也不好勉强,“我说你啊,怎么就那么倔呢。偶尔服服软,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安雅笑:“为人父母的,哪里有不辛苦的道理。”   晚餐格外的丰盛,连小玉都出奇,直询问老妈今天是什么日子。方伯母神秘的笑,过了一会门铃骤响,方伯母忙去应门,不一会儿同一个高个男人进来。那男人手上提着礼品,看上去有几分拘谨,穿着也很严谨,衬衫扣子一直扣到顶,也不知道热不热。   方伯母热情的作了介绍,原来这位男士是方伯母故友的儿子,纯种海龟,三十五岁,一直在澳洲念书,现在才回国参加工作。   当方伯母将海龟男安排坐在安雅旁边时,她就明白了方伯母的用意。敢情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她用目光询问方伯母,待收到意料之中答案时,顿时有些无奈。   这些年方伯母没少给她介绍对象,从教师到医生再到私营业主,无一不全。但人家一看到她的外形,亮了十分,了解后知道她有一个孩子,立马倒扣到负十分。   她就算是无敌小强,也几经死去活来无数次了。   原罪 第148章   小玉用手肘撞了自家老妈一下,压低嗓声:“安姐姐明明没那个意思,你怎么老瞎操心。”   方伯母说:“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不要看着你安姐姐好像什么都不怕,打不倒像女金刚似的,但凡女人就需要一个肩膀。虽然没有男人一样能活,但有了男人就会多一份保障和安全感。”   “那你就知道那些男人就一定可靠……”小玉嘟囔着,仍是不满。她现在完全把小念当作了自己的儿子,如果安姐姐遇人不淑,给小念找了一个恶继父,那可怎么办?   “你这孩子怎么老往坏的想。老妈看得人比你吃的盐都多,不好我会介绍给你安姐姐吗?”   “你又没有揪出人家的心来看是红是黑,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好是坏?老妈,现在斯文败类多了去了,你那套以响取人早就过时了好吗?而且你看看那人,头发二八分,跟条发育不良的竹竿似的,还那么老土,他怎么配得起我安姐姐!”   方伯母气绝,“懒得跟你瞎扯。”   安雅这一餐饭吃得尤为尴尬,如同嚼蜡。幸亏有小念这个话篓子在,不然气氛不知道会闷成什么样子。   吃完餐方伯母借口让她和海龟男出去散步,小念囔着要一起去,被方伯母用栗子泥蛋糕勾引住了,就忘了要做保护母亲大人的骑士。   他啃完蛋糕就好奇的问:“为什么妈妈要和那个怪叔叔去散步?”   怪叔叔?小玉喷笑。方伯母瞪了她一眼,摸摸小念的头,“小念不许没礼貌哦。叔叔怎么怪了?”   小念皱了皱小鼻子:“头发怪衣服怪裤子怪像灯笼罩。”   这下不止小玉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就连方伯父也一岔气剪坏了一条主枝。   “小念不喜欢那个叔叔?”   小念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煞有介事的说:“小玉老师说小念是摩登男子汉,有个土气怪叔叔我会很没面子的。”   小玉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哇咔咔,小念记忆力真好!”说罢被方伯母飞了一记眼刀。她吐了吐舌头,缩进被窝里继续打滚。   小念被赞的飘飘然,仰着小下巴,一副你们都要以我为荣的小模样。当然,又忘了问清为什么母亲大人要和那怪叔叔出去散步。汗。   海龟的手一直在裤子上搓,不知是在搓汗还是搓其它什么。过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孩子很可爱。”   安雅会心一笑:“谢谢。”   “我……我不排斥女方有小孩……”他样子看上去紧张极了。   “那你父母介意吗?”   海龟愣了愣,局促的说:“我……我不知道。”   “我看我们不合适。”她冷静的说,脸上仍带着得体的笑容:“如果跟你在一起生活,那我估计又要多一个孩子照顾,我恐怕吃不消。”   这个三十五岁的大朋友完全没有一点主见,不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就是山洞生活太久。   海龟男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涨红了脸:“安小姐……你……你太过分了!”他往前冲了几步,又折回来,“妈妈说的对,女人都不可信!”   然后气冲冲的走了。安雅无语,这海龟情商停留在幼儿期,但自尊却顽强到了金字塔的顶端。这发展也忒不平衡了吧?   她沿途回去时,一辆全黑路虎忽然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摇下,是游乐场那个男子。他朝她颔首,“需要送你一程吗?”   安雅皱了皱眉头,觉得她这话问得实在唐突,但仍是笑着拒绝。他却忽然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安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接过来,毕竟不好佛了别人的心意,况且因为小念她还欠了他的恩情。她将名片随意放在手提袋里,连名字都没看。一抬眼他已经走了。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回到方家,方伯母一脸狐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廖呢?”   小念抱着她的XX蹭来蹭去,她怕掉他的小手,这小鬼一到周末就特别粘人。   “他回去了。估计是被我吓跑的。”说完自个儿离开了。   方伯母一脸无奈:“怎么会?”   小玉搂着方伯母的脖子:“娘亲,连小念都不待见他,你省省心吧。”   小念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们讲话,在一旁猛点头,柔顺黑亮的头发一晃一晃的,甭提多可爱了。   从方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小念俯在她背上,拨弄着她的头发,“妈妈,那个怪叔叔会做家务吗?小玉老师说奶奶要让怪叔叔做妈妈的男朋友。”他的声音格外的黯然。   安雅用手将他往上托了托:“小玉老师跟你开玩笑呢?”   小念蹬了蹬小腿,在她耳边嗡嗡的叫:“真的吗真的吗?嘿嘿~小念还是觉得游乐场叔叔比较帅!”   “帅?”   “帅就是阳光一照会像星星一样会发亮。”   这个什么论调。   “游乐场叔叔又不是太空人,怎么会发亮?”   “哎呀,妈妈你没情趣。这就说明游乐场叔叔帅呀!我刚才问了小玉老师,她说她要找的男朋友要帅帅的。妈妈,你是不是也要找一个帅帅的男朋友?”   这算迂回战术还是抛砖引玉?她不可思议的捏了捏他的小手,“儿子,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这未免太早熟了吧?   小念像条虫子似的在她背上挪动了几下,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我很聪明的!妈妈你快说。”   “我只喜欢你爸爸。”   小念瞬息沉默,许久才‘哦’了一声。   回到家把小念收拾齐整了之后自己去冲凉,出来时看到小念双手搭在柜子上不知道跟谁在讲电话,细声细气笑XX的,一看到她出来,神色立马变得严肃了一点,说了小半会就挂了电话。   他从凳子上蹦起来,摇了摇他的手,“妈妈,晚安。”然后迫不及待的往自己房间蹦跶。   古里古怪的。   安雅尾随进他房里,他一溜烟钻进被子里,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瞅着她。   “小念。”   小念眉头纠结到了一块,恸恸的从被窝里挪出来,可怜兮兮的说:“妈妈,小念能不能有什么一点男子汉的秘密?”   “男子汉的秘密?”   “嗯嗯。”   “不能告诉妈妈?”   “嗯嗯。”   “那好吧。不过小朋友,妈妈是当你是大人才尊重你,所以不能做让妈妈失望的事,知道吗?”   小念喜开颜笑,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响吻,还像小狗一样舔了两下,细细尖尖的说:“妈妈好棒!”   “小鬼。今天想吃什么故事?”   小朋友抱着她的胳膊,小脸蹭啊蹭,“小念不要听过时,妈妈今天跟小念睡吧。”   每次小朋友撒娇就像用这招,她每每都招架不住。之前为了培养他独立,所以很早就让他一个人睡,他已经很久没有黏她要和他一起睡了。今天估计想到爸爸,有些受了刺激。这也是她失职。   “好,今晚可以,以后就不行哦。拉钩。”   小念伸出短短小小的手指跟她拉钩,“妈妈,我不会食言的,小玉老师说要摩登,就不能变成大胖子。”他把‘摩登’两字咬得特别重。   安雅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被叫到搂上技术部办公室。里面除了邱丘还有谭杰西和那天在机场见到的那个男子。她一进来两人下意识站起来,邱丘奇怪的看着他两的举动,又看看安雅,“关先生,潘先生,你们是有什么需要吗?”   这时两人才反应过来,忙坐下。关枚暗里长吁了口气,奴性啊奴性,虽然是一张相似的脸,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起来恭敬相迎了。   邱丘有些不爽,这次客服部的任务指示将客人接到公司,其他事情都直接与技术部协商。他们把这女人找来干什么?   关枚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公式化一点,“安小姐,麻烦你将这段时间的投诉记录调出来,我们得研究一下这些投诉再做改进方案。”   安雅从电脑将记录调出来,再投影到大屏幕上。关枚和邱丘边看边轻声交谈,而谭杰西则一直没有和他们交流,而是在线玩目前上线这款游戏。虽然安雅对游戏一知半解,但从他的操作手法,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资深玩家。就连她这种对游戏盲都看得入迷。   关枚和邱丘不知几时停止交流,走到谭杰西身后,笑道:“这个游戏绝大部分程序都是他自己写的,然后再交由你们公司开发。他现在就是要进入一个普通玩家的角色感受这款游戏,然后在其中找出不合理的漏洞,再加以修复。”   原罪 第149章   安雅不由对谭杰西有些侧目,这个高高瘦瘦不到二十的大男生,竟能写如此复杂的程序。关枚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有些骄傲的说:“他十六岁写一个程序,卖了将近上百万呢。”那口气跟夸自己的儿子没啥区别。   谭杰西停下来,脸上有些红,“关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拿出来提?”   关枚拍拍他的肩,一脸调侃:“不要那么害羞嘛。”   邱丘扶了扶额,他都要怀疑他们是来谈工作的还是拉家常的?安雅余光瞥到邱丘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很时务的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实话,或许她真的跟邱丘磁场不合,自从她进公司以来,邱丘就一直找她的茬,虽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已经完全到了无法沟通的地步。   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些难搞的投诉,小姑娘又红着眼跑进来跟她抱怨,显然是受了委屈。   自从做这行以来和有了小朋友之后,她的耐力和抗压能力呈直线令人发指的上升。所以就算任何人在她面前投诉抱怨,她也能四平八稳,情绪丝毫不受波动,然后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理智地去劝服她们。每天如此。   一天下来她的工作极为琐碎,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却足以让你烦到头发整撮的往下掉。   看看表学校差不多快下课,她将东西收一收,把优先处理的工作先作安排,如果有特别的紧急的就带回家里。然后去学校接小朋友。   因路上塞车,到学校时小朋友们都已经下课了。教室和操场都没见到小念,不由有些急,给小玉打了电话。小玉那头有些惊诧,“小朋友今天没有跟我回家。我看到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路虎,我也以为安姐你来接他呢。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心头焦急莫名,但又怕小玉他们担心,就没有跟她说实情。   挂了电话,她在包里翻了老半天才翻出那张名片。很简素的板式,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上面那两个烫金的字是:蔺沈。   她即刻拨了电话过去,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背景很嘈杂,很显然是在肯德基之类的场合,小朋友对那种地方向来格外有好感。   任是她再好的脾气也会发怒,“蔺先生,小念和你一起吗?”   “是的,我们现在在明义路那间肯德基,你直接过来吧。”说完就挂了电话。安雅对着电话气的脸色发青,什么态度?而且他们貌似不熟好不好?   但想到小念在他手上,她只有认命的往那里赶。她一下车透过玻璃窗就看到坐在窗边上的小念和蔺沈。小念啃着蔺沈蘸好番茄酱的薯条,手边放着一大堆玩具,兴奋的指手画脚不知跟蔺沈说什么。而蔺沈的手工西服搭在后面,挽起袖子,像服侍老佛爷似的服侍着安念。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脸色不大好的推门进去,小念当先发现她的,脖子缩了缩,忙把蔺沈手里那一袋薯条抢过来,“叔叔,还是小念自己来吧。”   蔺沈很快反应过来,安雅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安念埋头啃薯条时不时用目光瞅瞅安雅,看到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小身子一抖,忙从凳子上滑下来,埋着脸站到安雅身边,局促的绞手指。   安雅深吸了口气,“蔺先生,你这样做让我很困扰。你知道当一个母亲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之后,心里有多焦急多担心吗?”   蔺沈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目光给她施压,“我知道,很抱歉。但是我跟小念很投缘,我很喜欢他。”   这时小念也小小声的说:“妈妈,我和叔叔是朋友……很多人都说我们长得像……”   安雅一时气绝,这吃里爬外的小鬼。   “请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安雅冷梆梆的丢下一句,拉着小念就走。蔺沈却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恐怕没这个必要。”   “你不能剥夺孩子自主选择朋友的权利。小念他喜欢和我待在一块,你应该知道,男孩子光有细腻的情感和体贴的性格完全是不够的。你应该尝试给他更大的空间,开拓他的视野和比较力量性的爱好。”   安雅哑然。跟着母亲生活的孩子情感细腻偏女性化,的确会厚此薄彼,减弱男性气质。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担忧的问题。无疑,蔺沈说中了她的心事和顾虑。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尽快让小念在正常的家庭环境中成长。”   他的目光倏地冷冽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给小念找一个继父?”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莫名其妙的心虚。可她为什么要心虚?她的确有考虑给小念找一个爸爸。随着小念越来越懂事,对父爱的需求已经让她无法忽视了。她不能这么自私,她应该让小念过上正常小孩一般的生活。   对于她的回答蔺沈整个脸都沉下去了,拎起外套往外走,但出了门他又折回来,脸色似乎在刻意压抑下好了很多,“我能不能和小念偶尔见见面?”   她刚想一口回绝,小念却可怜兮兮的拽住她的手,企求之意很明显。她顿时有些无语,才两面之缘而已,他们的感情几时好成这样了?终究是不忍心,“好吧,不过我有几个要求,前提是你一定要通知我一声。”   蔺沈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小念对他比了一个V字的手势,被她一眼扫忙将小手放到后面,做无辜状。   自从得到安雅首肯之后,小念开始肆无忌惮在她耳边唠叨蔺叔叔如何如何,这般那般,比什么都殷勤。最后干脆说:“妈妈,我们请蔺叔叔上咱们家做客吧。”   她还没说不,人就找上门来了。然后小念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去开门。   小念像条小尾巴似的扯着蔺沈的袖子,还短手短脚的帮忙拎蔺沈手上的东西,一会一个惊叹号,“这白白的是鱼肉吗?哇!小念从来没吃过耶!……哇!蔺叔叔穿妈妈的围裙好帅呀!妈妈你说呢?”   安雅被他弄得及其无语,削了块苹果塞进他嘴里,堵住他滔滔不绝的赞叹声。   让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登堂入室,而且还洗手做羹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这样相处实在是诡异透顶。   “蔺先生,还是我来吧?”她试图去接手,他却瞥了她一眼,“烤鳗鱼鸡蛋卷,你会吗?”   安雅只好把厨房让出来。   不说不承认,这位蔺先生做的菜色很讨小朋友欢心,五颜六色精致的不像是吃的。   小念对他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对那些菜色更是爱不释手,只嚷着要让安雅也学,不然就让蔺沈天天做给他吃。弄得安雅很有几分尴尬。   把蔺沈送走后,她声色俱厉的教训了安念一通,他噘着嘴不吭声,表情倔强的不得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错误。   第二天她主动打电话给方伯母,婉转的说了她想找个对象的意愿。方伯母十分惊喜,很欣慰她能想通。能不想通吗?再拖下去不知道小念又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安雅是不明白为什么蔺沈会陪着一个小鬼浪费宝贵时间,而且是在最黄金的时间段。从那顿大餐之后,小念跟蔺沈越发亲热起来,每天晚上八点半开始通电话到九点半,一般都是小朋友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如果她一表现出什么不满,小朋友就会鼓着腮指控她干涉自由。   方伯母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给她物色好了一个对象,约在周六见面。   那天起来后画了个淡妆,还挑了袭长裙穿上。而小念她昨天就把他托给了小玉,今天只要将他送到小玉家就直接去约好的地点。   小念板着小脸,“妈妈,我也要去!”   小玉拉着他哄了半天,他仍然噘着嘴,然后咚咚跑去拨电话。   原罪 第150章   或许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她一向不大喜欢迟到。所以提前了十五分钟出发,但没想到那人竟比她还早到。她从门口进去刚好只看得见他的后背,看模样倒是挺年轻的。   “对不起……呃……邱总监?”她一看到抬起的那张脸眼睛瞪得老大,呆怔了一会,敢情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他?   邱丘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脸红脖子粗的皱眉头,“安雅?你你……”你了半天愣了说不出下文。   安雅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会是总监你……”   相亲最尴尬的事莫过于遇到这种情况,而且还和对方是死对头,相看生厌。当然,安雅觉得肯定邱丘要比她难受。   邱丘仿佛很渴的样子,不停的喝水,而且脸上的红赤一直没有退下去,继了好几杯之后他才说:“咳,事先我得提醒一下,我不是找不到对象,而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耽搁了。”   安雅汗,这个不需要备报吧?敢情他怕她取笑他出来相亲?不过他这模样看起来倒和在公司飞扬跋扈的他大相径庭。其实邱丘长相并不差,只是个性差,导致没什么人缘。他虽然位居高位,但全公司看他不爽的占绝大多数。   “邱总监劳苦功高,我能理解。”   又是这副笑脸,邱丘有些添堵,顿时黑了脸,“安雅,现在是周末,你就不需要给我摆面子看了吧?”   这火烧得可真邪乎。安雅笑容僵了僵,“难道邱总监还希望我哭着不成?”   邱丘眉头拧得直紧,貌似大度的挥了挥手:“不要在这样没营养的话题上没玩没了,点餐吧,你要吃什么?”   他还真是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邱丘翻着菜单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说:“你为什么不复我短信?”   “呃?什么短信?”安雅奇道。   邱丘将菜单一合,气恼的盯着她:“你少装蒜!不喜欢你大可以拒绝,干嘛爱理不理!哼!”   安雅被他彻底弄糊涂了,“总监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邱丘仿佛怒极反笑,“两年前,五月十四号,我发短信约你出来吃饭,我在餐厅等了一个晚上你都没来!”   “约我吃饭?为什么?”她怎么一点都没印象?敢情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对她抱有成见?也是他一直跟她作对的缘故?真是小肚鸡肠啊。   “你笨死了!一个男人约一个女人吃饭你说是为什么?算了,那时是我自作多情。”他猛的翻开菜单,噼里啪啦的开始点菜。而安雅还没有在震惊中回过神来,直愣愣的盯着他。邱丘被她盯得不自在,“看什么看?我又不是牛排?!”   这脾气臭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我告儿你,我现在对你没那意思,不过既然都相亲相成一堆了,怎么也得试一试,你觉得呢?你应该不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吧?如果不是那就试一试吧。”   她有说‘NO’的机会吗?他一人自问自答全把问题给解决了。   “这样不大好吧,我们在同一个公司……”   邱丘一个白眼翻过来,“有什么不好?这儿只有我们俩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你不故意声张,谁会知道,切!”   安雅被他这盖棺定论弄得很无语。这事情发展的走向怎么会这么奇怪?邱丘不应该是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立马将她铲除公司消失在他眼前吗?现在还试一试……这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但她还想说她有个儿子时,一声童声高亢的响起,“妈妈!”她抬眼一看,小念拉着蔺沈的手正奋力的朝她跑来,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邱丘看看她又看看朝这边走来那一大一小,“这是什么状况?”   很快就有人告诉他这是什么状况。只见小念脆生生的喊,“叔叔好!叔叔和妈妈在这吃饭吗?”然后扭过头看蔺沈,“爸爸,小念也饿了。”   安雅险些喷水,忙用手帕捂住嘴,怒斥:“小念,不许乱叫!”   邱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安雅,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她还没来得及吭声,蔺沈就慢悠悠的开口了:“这不是明摆着还需要解释吗?她跟我闹脾气找你相亲来气我,就这么简单。”   “喂,姓蔺的你胡说什么?”她气得不清,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总监,你不要听他胡说,他闹着玩的。”   邱丘猛的站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扭头往外走。他一走,蔺沈丝毫不客气带着小念坐下,把菜单放在小念面前,“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就点。”   完全不把她当回事!这个可恶的男人。自从认识他以后,安念什么都没学会,这些邪门歪道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而且胳膊肘儿往外拐,全跟那人扎堆玩。   “蔺沈,你不要太过分!安念,到妈妈这边来!”   安念扭扭捏捏,蔺沈看了她一眼,“气什么?那人不适合你。”   “你就知道人家不适合?”她着实被他气着了,太不尊重人了。   “小念不喜欢,就是不适合。”   她憋了一肚子气,“你不会在暗示什么吧?不要以为仗着小念喜欢你就可以这么无礼!”   蔺沈突然抬起眼认真的看着她,“你不笨,应该知道我在暗示什么?一个人如果对另外一个人没兴趣的话,不会乐意在她身上耗半点时间,这些你懂吗?”   “你……你这人莫名其妙!”她的脸红了又白,格外气恼。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安雅愣了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蔺沈往后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安雅,二十八岁,六年前在英格兰和一个华裔男子结婚,次年生下安念,随后丈夫过世。三年前回国,独自一个人带着安念,没有亲人,和石家一家交往亲密。我说的对吗?”   “你调查我?”她怒目而视。她的情绪一向很稳,最近却频频失控,这男人无疑是一个威胁。   “我这么做只想让你明白我的诚意,我有能力让你们母子俩过上安逸的生活。”他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但字字却让她无所适从。   “你可以好好考虑。”他又说。   “这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拉起安念要走,蔺沈却盯紧她,“为什么不可能?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哪里有那么多理由?我告诉你蔺沈,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小念只是目前喜欢你,我可以给小念找到一个更好的爸爸,所以不需要你大发慈悲,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   “你太敏感。”   “不要说了。”她有些恼怒自己的失控,一手抱起安念往外走。或许是看到妈妈心情不好,安念这次没敢闹,乖乖的让她抱,只是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蔺沈。   “妈妈,小念饿了……”   安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妈妈回去给你做。”   “妈妈是不是不喜欢蔺叔叔?”   “没有。”   “妈妈骗人。小念真的好喜欢蔺叔叔。蔺叔叔会帮妈妈煮饭做家务,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蔺叔叔呢?”   安雅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念!”   小念敛下眼,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小念不要妈妈每天都那么辛苦。小念现在力不够,不会煮饭也不会做家务。奶奶说妈妈又要挣钱又要照顾小念,身体会坏的……”   安雅听得热泪盈眶,将他在怀里抱紧了些,“妈妈知道小念心疼妈妈,但小念知道吗?妈妈和蔺叔叔没有像爸爸那种感情,所以不能在一起。不过妈妈答应你,你还是可以找蔺叔叔玩,可以给他打电话,好吗?”   小念点点头,回到家后他就给蔺沈打了电话,然后问他,为什么叫‘妈妈和蔺叔叔没有像爸爸那种感觉?’蔺沈沉默了许多,没有说话。   临近半夜,小念已经睡下。安雅的电话突然响起,是蔺沈。她原本没有打算接,但它却不依不饶响个不停,她怕吵醒小念只有接了。   蔺沈说:“我在你们楼下,你下来。”   “很晚了,不方便。”   “如果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他很不要脸的威胁。   安雅气结,为了左邻右舍的清静,也为了避免被人误解,她只好下楼去。   原罪 第151章   这个小区是这个城市最先起来的,相对较旧,许多设施都像老人家的身体,时好时坏,甚至时常罢工。也就是因为如此,房租才会便宜许多。   楼下面是一条黑黢黢的通道,常年湿漉漉的,给人一种很稠黏的感觉。而蔺沈的车停靠在一侧,黑色车身完全融入黑暗中,只瞧见一点微光时强时弱。很显然,他在吸烟。而一个男人会抽烟,要么是无聊,要么是心烦。安雅心头千头万绪,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分析他现在是何种心态。   铁门‘哐当’拉开,还伴随着绵长刺耳的‘嘎吱’声,里头摆简易杂货店的老头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缩回去,目光颇为怪异。   她一出了门,蔺沈就打亮了车灯,他的眉目仿佛罩着淡淡的雾气,穿过她望着不知名的地方。他倚在车旁,两人之间隔了数十米,光晕从强到弱,她的表情也很模糊。   她不缓不慢的走到他面前,离得近,有些薄凉的烟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些许沧桑的味道。   “有事吗?”   他直直的看着她,“你对你前夫是什么感觉?爱?深爱?喜欢?或是非常喜欢?”   这样的问题有些像小孩子在耍泼,有些赌气的成分。由这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格外诡异。而她没料到的是,小念这传声筒的速度。   “一个女人不会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并且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他脸色有些僵冷,“但据我所知,好像并不是这样。”   安雅眉头不自觉一跳,脸上顿时布了一层寒霜,“感情的事犹如饮水,冷暖自知。请你不要诋毁我和我先生的感情。”   她语气有些急迫,没有了一贯的冷静。蔺沈反而笑了,只是冷淡的牵了牵嘴角,衬着隐晦不明的光线,有些狰狞的味道,“有些人谎言说多了,就以为成了真的。自欺欺人并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行为!”   “蔺沈,你不要太过分!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就凭我是小念的爸爸!”   银瓶碎了一地,安雅的眼睛又酸又涩,直直瞪着眼前这个男人:“你疯了!”   转身就走,他却大力将她扯回来困在车与他之间。他的目光变得残忍,死死将她两只手压制住在头顶,顷身不顾她挣扎狠狠的咬住她的唇,力气十分大,嘴唇内侧被咬破,她甚至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她不停的挣扎,眼泪都憋出来了。他停了停,她一把推开他,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挥向他,五个指印清晰印在他右颊上。然后双目通红飞快的转身离去。   回到家关上门,倚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压抑的抽泣。过了一会儿却有一只小手拍着她的头,小念带着哭腔说,“妈妈……不痛不痛……”   “小念……”难道刚才那一切都被他看见了么?   小念哇得一声扑进她怀里,小手紧紧圈住她的脖子,“小念不要爸爸……不要叔叔……呜……小念……只要妈妈……小念不要妈妈伤心……”   安雅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只要小念一直陪着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如今小念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晚小念不愿意自己睡,抱着她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他虽然小,但拼着一股蛮劲让她不得不服软。躺在床上小念一直不肯睡,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妈妈,你会不会不要小念?”   “不会。”   “妈妈会被老鹰叼走吗?”   “……不会。”   “妈妈,大人哭的话就会被老鹰叼走。”他一脸认真。   安雅无语,“谁告诉你的?”   “我很聪明的。”他小手一抬缠着她的胳膊,绵绵柔柔的小脸蹭啊蹭。   她无声的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念,我们搬家好不好?”   小念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瞅着她,两手两脚使劲往她身上爬,“妈妈是在征求小念的意见吗?”   安雅拍他的小屁股,“是啊,小朋友。”   “如果妈妈让小念每天跟妈妈睡,小念就答应,嘿嘿~”   安雅佯怒,“臭小鬼,你不要得寸进尺!”   小念在她脖子上拱啊拱,像只刨食的小猪,甜甜脆脆的说:“不管不管……”   竟耍起赖来了。   上班之前她就预想到了将有一场灾难。整整一天,邱丘不停的挑刺找她麻烦,程度之恶劣比之前还要变本加厉,就连和大老板开会时他也毫不留情面,弄得他情面上过不去,非常尴尬。散会之后大老板特意把她和邱丘单独留了下来,邱丘仍冷着一张黑脸,好像看她一眼都觉得费神。大老板同情的看了安雅一眼,好声好气的说:“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要正确的沟通,你们两个部门都是公司重要的部门,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邱丘你这样针对小安就是你的不对了。”   邱丘冷哼一声,“我对虚伪的女人没什么耐心,谁爱跟她沟通找谁去!”拍得一声将文件夹甩在桌上,摔门离去。   真嚣张!竟然敢在大老板面前摔门板。   大老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摸了摸秃了半边的头,笑得跟个福娃似的:“年轻人火气真大,哦呵呵。小安啊,不要跟他计较,到时他栽了跟头我们在笑回个本。”   安雅嘴角抽了抽,敷衍了几句,撤出会议室。大老板这话说得可真诡异。   午餐之后安雅抽了些时间看房屋中介信息。房子倒是有不少,但价位都高得吓人。她一边看一边叹气,这房价真正是会把人压死。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外面关于她和邱丘那点事早就被传疯了,简直是绯闻满天飞。   因为昨天她和邱丘相亲恰好被别部门的同事撞见,今天就看到他们开战就开始疯狂造谣,说邱丘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暗地里骂他是一小肚鸡肠的老男人。邱丘听到这些话传闻气得发疯,掀了桌子不说,还把一盆盆栽从窗子里扔出来,险些砸到路人,之后人家骂骂咧咧的找上门,大老板押着他给人赔礼道歉才算完事。之后大老板把邱丘拎进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说:“你这冒失又冲动的性格,能追到女孩子才怪!”   邱丘余怒未消,“不要你管。”   “臭小子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管谁?”   “现在愿意承认我是你儿子了?虚伪,切!”   “好啦儿子。说实话我是女孩子也不会喜欢这么个别扭的男人,又不是脑袋烧糊了,自己给自己找门板夹?”   “你——哼!”   “儿子,你太闷骚了,而且追女孩子的方法幼稚的连你老爸我都觉得丢老脸。不如老爸给你支两招?”   “支个屁招!人家都是一个奶娃的妈了!臭丫头装得跟根蒜似的,气死我了!”   “儿子,你越来越不文明了。有个现成的儿子不是挺好的吗?”   邱丘鄙视的斜了大老板一眼,“你能再没原则一点吗?”   在职员面前,大老板就是资本家黄世仁,而在邱丘他这祖宗儿子面前,他就像一孙子龟。溺爱子女害人不浅啊。   小念说放学后他要跟小玉一起回家,于是,她正好有时间去看房子。出了公司却看到谭杰西,他微笑的走过来,“安小姐,能不能请你一起吃个饭?”他倒是十分直接。   安雅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不好意思谭先生,我今天刚好有急事,恐怕不方便。”   谭杰西却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势头,“什么急事?我能帮得到忙吗?”   安雅真的被他弄得有些无语,这是私人事情好吧?   “呃,就是找房子。”谭杰西发挥了好奇宝宝的强大天伤,跟小念有得一拼,“为什么要找房子?安小姐没有地方住吗?”   “也不是……”叫她怎么解释?说是为了躲一个人?   邱丘远远走过来,脸上那个不屑,“谭先生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安雅要回家陪老公孩子,哪有闲空理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   谭杰西显然没有跟他套近乎的打算,微笑着掏出身份证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邱丘憋屈到了,用鼻子瞪了安雅一眼,气赳赳的走了。安雅汗,瞪她干嘛?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她很无辜好不好?   原罪 第152章   打发走邱丘,谭杰西又很有闲跟她扯,“我刚好有个朋友有一处房产出租,地段不错,价位也合理,不如我帮你联系一下,然后咱们去看看?”   “真的不用了……”现在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   “其实没关系的,走吧,就在这附近。”他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车,自己坐在驾驶座上。   “谭先生你不是未成年吗?”未成年人不能考驾照的。   “叫谭先生太见外了,叫阿斗吧,阿斗是我的小名。其实我没有考驾照。不过不用担心,我的技术很好的。”   不是技术好不好的问题,被交警逮到会罚款的好不好?显然,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不知道是从来没有被抓过还是抓得次数多了,变麻木了。   “好吧阿斗,我和你姐姐长得真那么像吗?”   谭杰西露牙一笑,两排牙齿格外的白:“嗯。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安雅不吱声了。   的确是附近的一个小区,属于偏中高档,环境是不错,但对于她这种工薪且拖家带口的阶层来讲,实在是租不起这样的套间。   他们到时,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车一停他就迎上来,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周围的环境与小区内的物业保卫措施之类的。安雅瞥了谭杰西一眼,他尴尬的咳嗽了声,“他是我朋友没错,不过是刚认识的。”   “……”   “反正就是看看,如果不合意也可以不要。”谭杰西为自己圆场。她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了。   房子在五楼,说是这家人要出国,房子急于出手,所以就交给中介代理。家具设备一应俱全,装修算得上高档,糅合了西方的元素,从墙上的油画到置物架却颇有特别,说明这家主人是比较注重细节的人。浅紫色的纱窗,玻璃架上挂着吊兰,一簇绿意,让人心旷神怡。   谭杰西说:“不错的房子,朝向也好,而且有足够的空间给小朋友游戏。”   那中年男人也连连附和,“这房子装修好那家人没住多久,所以东西几乎是新的,可以随时入住,而且还可以省下大笔置物费呢。”   但凡做这行的都是舌如烂花。安雅当然也会心动,但她却知道自己的经济实力。况且不说这租金如何,就这物业管理费添东添西的,一个月也是一大笔负担。所以她只能选择摇头。   那中年男人明显很泄气,说话的语气顿时没有之前那么热情。谭杰西虽然在当场没有问,但安雅的欢喜他是看在眼里的,出了小区上了车他才得以机会发问。   安雅看着他仍有些稚嫩的脸,说了实话。谭杰西有些纠结,冲动的说:“我可以帮你付……”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立马转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忙。”   “阿斗,谢谢你。其实我知道你下意识把我当做了你的姐姐。但其实我不是。”   谭杰西有些急,脸胀得有些红:“你本来就是我……”说到一半又禁了口,气馁的挎下肩膀,“或许是我太想她了吧……”   安雅将脸别向窗外。   谭杰西只是失落了一会,很快又神采奕奕起来,说什么也要和她一起吃饭。安雅实在拗不过,再加上他一直陪着他,如果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的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对于这边他似乎比她还熟悉,开着车熟练的兜兜转转,来到一家颇有名气的素食馆。她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你姐姐爱吃素食?”   谭杰西有些局促的看着她,“嗯,她吃得比较清淡。你,你不喜欢吗?”   这孩子,有的时候真的顽固的可以,简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   找了座位坐下,谭杰西不用看菜单就点好了菜,然后挺直腰杆坐在她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既然神经再粗的人也招架不住他这种直盯盯的注视,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他马上反应过来,朝她抱歉的笑了笑,“你和她真的很像。其实,我一直遗憾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因为大哥的关系,姐姐的死和姐姐都是个禁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再加上大哥自从得知姐姐去世的消息之后大病了一场,半年后才恢复过来。所以我也是姐姐去世半年之后才得知这个消息。”他睫毛垂下去,看起来很难过落寞,“姐姐是我最尊重的人,所以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   “大病了半年?”她神情有些恍惚。   “嗯。病得很重,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半年之后,大哥飞了一趟英格兰也就是姐姐出事的地方,回来后才慢慢恢复出来。陈梓哥就大哥放下了。虽然这样,其实这些年大哥过得很苦,公司是壮大了,但是他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所以人都知道他过得不开心。你知道吗?除了姐姐外,大哥就是我最亲的人,他几乎把我当做他半个儿子在养。”说完谭杰西眼眶有些红,“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讲这些私事的。”   安雅许久才回过神来,牵强的笑了笑:“没关系。”   “对了,我大哥也在市里,要不要你们见见面认识一下?”   “不,不用了。”她回答的极快,后来似乎察觉自己太过急躁,才轻轻的说:“逝者已逝,虽然我不是那个她,但见到长相相似的人仍会受到刺激吧。重新戳开他的伤疤,总归是不大好的。”   谭杰西默默赞同了她的说法。菜很快就上来了,一道一道布在浅蓝色的格子餐布上,看上去很温馨。   “你想听听我大哥和姐姐的故事吗?”谭杰西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安雅几乎是僵着脸点头的。   “大哥和姐姐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其实我是被姐姐在岛上捡回来的,后来由大哥安排跟着陈梓哥学东西,之后再进学校。但凡是家族里的人都知道姐姐在大哥心里无人能够替代的位置。那时跟着陈梓哥学习时,大伙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大哥和姐姐。在那个充满诱惑复杂的环境下,大哥丝毫不受影响,片叶不沾身只守着姐姐一人的心让很多人敬佩。但我知道姐姐值得被这样真心对待。那时我特别羡慕,总希望有一天也能找到一个像姐姐一样让我愿意守候她一辈子的女孩。那肯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渐渐的,安雅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谭杰西还在讲,可她听到越来越迷茫,苦涩起来。   用完餐她拒绝了谭杰西的接送,自己坐车回去。在路上时小朋友给她打来电话,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失真,稚嫩的童声,把她整颗心都软化了。压抑一扫而空,心里变得无比安宁。   “妈妈,你在不回家老鹰就要把小念叼走了。”   她可以想象小念在电话那头撅着小嘴,双手平放在柜子上的模样,一时轻笑出声,“小朋友不会是吓哭了吧?老鹰不是只会叼走会哭的小朋友吗?”   “才没有呢。小念吃小玉老师煮的饭都没哭,小念很坚强的!”   小玉听到该哭了。   “小朋友,小玉老师听到你这样讲肯定要不开心了。”   “不会不会。小玉老师说她皮糙肉粗。不过妈妈,皮糙肉粗是什么意思?”   安雅默了默,“应该是厚脸皮的意思。”   “哇!可是妈妈,厚脸皮又是什么意思?”   安雅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待会她要是说出什么象形字之类的,小朋友估计又要开始无休止的发问,而她实在是招架不住。于是她说,“嗯厚脸皮,小玉老师那样就叫厚脸皮。”   小念一头雾水,“但是但是,妈妈,我怎么觉得问题又倒回来了?”   Ong。。。   和小念絮絮叨叨不知不觉到了站。刚走到家门前不用她开门小念就把门打开了,小朋友穿着卡通的小睡衣,柔顺的头发服服帖帖,让人抵挡不住想上去揉一揉的冲动。他仰着那张白生生的小脸,眼睛黑溜溜,一手提着一只棉拖,“妈妈,我告诉你哦,今天下午小玉老师帮小念量了身高,小念又高了三厘米,嘿嘿~”   “好棒!宝贝,亲妈妈一口!”   啵!小念在安雅左颊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跳上沙发,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哈哈,小黑要哭啦!他比我矮一厘米。”   这个臭小鬼,这点儿小事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   原罪 第153章   小念不爱喝牛奶,却独独爱喝豆浆,而且是不加糖的纯豆浆。自从他听到小玉说喝豆浆可以长个子以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一杯一杯把豆浆当水喝。安雅不给他喝那么多,他就振振有词的说:“妈妈,小念快快长高,快快长大!小念要长成大男子汉帮妈妈做家务!”   安雅无奈,豆浆虽好,但不论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都是一种负荷。她劝了半天,软硬兼施他才勉为其难的停止了他的疯狂行径。   小朋友大多乖巧,但有的时候也会有顽劣的时候,比如踢完足球不会主动去洗手,每次吃馒头一定要白面馒头不可,而且必定要在馒头上戳两个洞才肯吃。对于这些轻怪癖他一直改不了,让安雅颇为头疼。   经过小琼介绍,她找到一个较为合意的房子,最让她满意的是房子独栋有一个小花园,房东家住一楼,以上的都用来出租。虽然价位要比现在住的地方稍高一点,但环境却比现在的好太多了,小念也需要一个舒适的成长环境。小琼说:“这是我老妈同事的房子,人不错的,据说小时候我还在他身上撒过尿呢。”   汗,这种糗事还好意思拿来说。   和房东谈好,签好租约,就等有时间搬过来了。小琼买了小念爱吃的东西和她一起回去,小念看到她格外的高兴,嘴甜的像抹了蜜,“哇,小琼姐姐,你的皮肤好好哦,是吃了蜂蜜吗?”然后掐着小腰对安雅说:“懒妈妈,不愿意吃蜂蜜,看吧,小琼姐姐都要比你好看了。”   小琼笑得花枝乱颤,一高兴开了不少口头支票,小念笑得像只小狐狸。   安雅拍他的头,“小朋友,小琼姐姐都要被你剥穷了。”   小念像只小蜜蜂似的在客厅里飞来飞去,端端盘子,递递小工具忙得不亦乎,“才不呢?小琼姐姐对吧?”   小琼当真是爱死了这个哄死人不偿命的小朋友,抓到怀里狠狠的亲了两口,“小琼姐姐有金山靠呢,那里那么容易被剥穷?”   小念朝安雅眨眨眼,我说得没错吧?   趁着周六休息,安雅开始收拾准备搬家。小玉和小琼也一同过来帮忙。小念和小玉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一会交头接耳一会抖着肩膀哈哈大笑,小玉也配合着他疯,让人忍俊不禁。小念拉着小玉去整理他的小家当,从娃娃时到现在的玩具,小衣服,动画贴纸和模型,短短的笔头等等。小玉听他的指挥做事,所以像只小蜜蜂的小朋友累得满头大汗。   平时不觉得,如今将家杂收一收,竟出奇的多。每一件都伴随着他们走过最艰辛的岁月,所以让她舍不得将它们遗弃。算一算,在这儿已经住了将近三年多,忽然要搬离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所有家当打包好。下午就搬到了新居那边。她让小玉和小琼先回去,她们已经帮了够多的。   新家还算宽,二居室一个厅,一厨一卫,唯一不方便的是要和邻居共用一个阳台。但或许是房东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在中间加了一层防护网,还种了几盆绿植作掩护,不过从网格里仍对各自的阳台一览无余。   安雅打扫房间时特意打量了眼隔壁的阳台,没有一丝生活过的迹象,估计没有人住,她不由放下心来。   她先把小朋友的房间收拾出来,他显然是累了,趴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   把所有东西塞进去屋里,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小朋友却睡醒了,红红的脸颊上还留着布艺沙发的纹路印子。他自己用小手帕洗了脸,然后使劲的拖起她,“妈妈,我们去吃饭吧,小念好饿。”   累了一整天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不饿才怪。但因为才刚搬过来什么食材都没有,只能到外边去吃。她和小念换了鞋,小念撅着嘴,“妈妈你忘了拿钥匙。”   安雅摸了摸小念的头发,自己真的是晕头了。   她在锁门时,就听到小念欣喜的声音,“蔺叔叔!”   她手一顿,抬起眼,蔺沈一身家居服,站在隔壁房门口,冲着小念淡淡的笑。安雅一时愣在当地,他怎么在这儿?敢情他是他们的邻居?很显然,是。   不是那么巧吧?   他开口了:“安小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可以相互关照。小念,叔叔做了很多紫菜卷和鳗鱼烧,要一起吃吗?”   小念很明显的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瞅了安雅一眼,“不用了,谢谢叔叔。”   安雅看得格外心疼,又难过,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小念在迁就着她。她不喜欢的事,纵使他再喜欢,也会配合她的意愿。有时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于是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嗯,小朋友,去吧,不要吃撑了。蔺先生,麻烦你了。”   蔺沈似乎有些意外,“不用客气。”   小朋友还是抓着安雅的袖子,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样,“妈妈,你不生气吗?”   “傻小子,去吧。早点回家。”   “不如一起?”蔺沈说。   “不了。”她淡淡的回拒。   小朋友上了隔壁家,她折身回到屋里,没有了吃饭的胃口。她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小念是她的宝贝,属于她一个人的,如今却跑出一个人和她共享,把小念从她身边带走,即使是小半会她也无法忍受。   她又把里里外外擦了一遍,不能让自己闲着,一闲下来她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但九点过了,十点也过了,小念还没有回来,她开始发急。她刚想亲自去把小念接回来时蔺沈却正好敲响了门,小念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怀里,换上了崭新的睡衣,睡得很香甜。   她伸手去接,蔺沈却摇头,“这样搬来搬去会弄醒他,他的房间在哪里?”   安雅无奈之下,只好让他登堂入室。   他轻轻将小念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站在床前看了会,才和安雅一起出去,并且合上房门。   安雅刚要道歉并且送客时,蔺沈却忽然扣紧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她恼怒的不得了,碍着小念在睡觉不敢弄出大的声响,只好咬着唇掰他的手。奈何他的手如同钢钳,丝毫摆脱不了。她压低声音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蔺沈将她推进自己屋里,把门‘啪’的反锁上,指了指桌上那大碟小碟的吃食,“你想饿死自己吗?”   安雅愣了愣,冷着脸,“不要你管。”   “当然,我可以不管你,但如果你有什么事,最难过伤心的是小念。我只是怕小念伤心难过而已。”   安雅语噻,他总能揪到她的痛处。她沉默起来,捡了一些吃了一点,还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就站起来,“好了,我饱了,可以走了吧?”   “不行,全部吃完才能走。”他仍是淡淡的开口。   把她当猪喂呀!安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可以倔,但是明天我会跟小念说,我才是他真正的爸爸。相信他会很高兴。”   “你敢!”她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你应该知道我敢不敢。赶紧吃,吃完之后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   “当然是小念的抚养权的问题。你不要急着否认,我带小念去做了亲子鉴定,相似度高达99.9,你还要否认他不是我儿子吗?宁浅浅。”他终于戳穿了她的身份。   安雅脸色苍白如纸,手上的筷子滚落在地,双唇都在打颤,“你竟然瞒着我带小念去医院?!我管你什么狗屁亲子鉴定,小念是我儿子,你休想从我身边夺走他!”   “想不想不是有你我说的算,我相信法官是公正的。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形来说,似乎我的胜算大些。我可以提供小念最好的生活和教育,而你不能。当然,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希望做得那么绝,毕竟你是小念的母亲,他始终和你是最亲的,我不希望他怨恨我。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上法院争夺抚养权;二是我们结婚,一起抚养小念。选一还是选二,取决于你。”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样做对小念的伤害有多大吗?”她心乱如麻,在蔺沈面前她胜算全无。如果说执意要争夺抚养权的话,她肯定会输得一败涂地。他有权有势有人脉,她哪有能耐跟他争?   原罪 第154章   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宁浅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费尽心思藏匿就是想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但不曾料到,只平静了六年,还是被他找到了。   蔺沈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据我所知,安雅和她丈夫在英格兰注册结婚,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意外,而当时你在机场被刺伤,你们两人送到同一所医院,但安雅送到医院就死了。之后容榷过去找你,你醒过来之后干脆将计就计,让容榷配合你撒这个弥天大谎。容榷在医院里做了手脚,和安雅的丈夫协商好把你与安雅调转了身份,所以死亡名册上登记的名字是宁浅浅,而你宁浅浅就用安雅的身份活了下来。而安雅的丈夫因那场意外的后遗症没能逃脱,病逝了。然后你趁着容榷回国处理事情,毅然和他断了关系,周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这里定居。”   “原来,你调查的那么清楚。”她苦笑。   蔺沈不愠不火,“宁浅浅,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小念的抚养权。”他再次强调。   “我也不会。”   六年前的宁浅浅和六年后的安雅是脱胎换骨的两个人。她坚韧,目光锐利:“我知道我别无选择,不想失去小念只有结婚一途。但是蔺沈,我们何苦呢?没有感情的婚姻,没有任何意义。”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对她早已死心。失望了,不爱了,却因一个孩子再次将两颗都冰冷的心绑在一起,是不是太过可笑?   “这是我的事。”他冷着眉目,情绪看上去没有一丝波动。   “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小念才有和我结婚的念头吗?”   蔺沈讥诮的看着她,“难道你还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吗?天真也该有个限度。现在你除了小念的母亲外,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想也是。但是对于小念,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步!”   “那我们拭目以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毕竟我们都不希望给小念留下不必要的心理阴影。”   她深吸了口气,“我会的。谢谢你的招待。”挺直腰杆转身离去。   但所有的勇气在离开那人的视线之后,全部抽空。她不曾料到,他千辛万苦的找到她就是为了跟她争夺小念的抚养权。而如果一旦上法庭,她的胜算几乎为零。   她坐在小念床前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帘上,白皙的肤色粉色的小唇,再配上一头柔顺乌黑的头发,像一个真正的天使。他的心无尘无垢,干净明洁,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和对长大后的憧憬。这让她如何狠得下心来让他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与局面?   自他出生以来,他踏出的第一步,发出的第一个音节,长得第一颗门牙,自己吃的第一口饭……都在她见证之下,让她遗弃他,还不如让她去死!所以她别无选择,蔺沈只是用这种方法让她心甘情愿自己走进他编织的项圈里面。可是他们的心结那么深,几乎到了无法剔除的地步,怎么可能在一起安然生活?   父亲、爷爷的死,爷爷那些老部下的死,宁家的破败……一切的一切,原本以为严密的封存了几百年的事,因为他的出现,再一次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她用六年的时间学着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各种各样的窘境,带着不满足月的安念到处颠沛流离。安念就是她的一切。而如果结婚是对小念最好的选择的话,那她就结婚吧。   曾经,她和蔺沈用十几年的时间试着去寻找各自的平衡点,用力的在一起,直至撞到头破血流。如果注定两人无法幸福,不如成全小念一个完整的家。如今她剩下的,也唯独只有小念而已。   第二天她答复他时,他没有一丝惊讶,当然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那周五就去登记吧。”   就像在说‘周五就签合同’一样。   果然,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失去了兴趣,就连敷衍都费神,都像在浪费时间。   双方达成协议之后,蔺沈开始频繁出入她家里。一大早准备好早餐,然后送小朋友上学,接他放学,甚至帮小朋友洗澡,他几乎包揽了她之前所有的工作。对于突然空闲出来的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做怎么打发。   小朋友自然很开心天天和蔺沈腻在一起,或许是父子连心的缘故,小朋友几乎对他没有任何心结,什么事都缠着他讲,他也相当配合,虽然话不太多,但有时一句能顶安雅数十句。让她颇有几分添堵,难道父亲对于小朋友来说有着天生威信?   晚上她陪着小朋友讲故事,小朋友睁着一双贼亮的眼睛瞅着她,然后嘿嘿笑了两声:“妈妈,现在蔺叔叔是妈妈的男朋友吗?”   安雅顿时有些尴尬,揉了揉他的头发,“是是是,小朋友真聪明。”   “嘿嘿~我就知道妈妈会喜欢蔺叔叔。”他自信满满的皱了皱鼻子。   “为什么?”   “因为妈妈只会对蔺叔叔发火啊。”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   安雅怔忪了一会,这些年她真正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心境越来越平和。蔺沈重新的介入的确打破了她一贯的冷静,动不动走火。就连小朋友都察觉了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很失败。   在公司,她和邱丘的绯闻尘嚣直上,热度不减,小琼听得直翻白眼。安雅倒是无所谓,因为他们的确不是那种让人无法启齿的关系,所以没必要去介意。而邱丘每次撞见她时就像一个被她抛弃的怨妇一样,对她横眉冷对,部门会议是更是出言不逊,冷嘲热讽。大老板拿他没办法,其他人更拿他没办法,所以只好把同情的目光转向安雅。她倒是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殊不知却让邱少爷越加 怒火中烧。凭什么只有他一人憋屈?凭什么凭什么呀?!   下班后她和小琼走出公司竟看到那辆拉风的路虎停在靠边的位置,小琼看得两眼冒金光,直说不止车帅,连车里的男人也帅得掉渣。不止小琼,不少人的目光往那车那人身上瞄。   安雅暗自叫苦,不知道他跑来这里做什么。蔺沈显然发现了她,下了车,一只手插着裤袋里,另一只手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小琼惊疑不定的看看蔺沈又看看她,“他不会是来接你的吧?等等,他他他和小念怎么在长得这么像?不会是小念的老爸吧?小念的老爸不是死了嘛?啊啊啊,这是虾米情况?”   安雅抹汗,小琼的嗓音虽然不是很大,但不偏不倚正好传到了蔺沈耳里,他的脸色一沉,变得很难看。   小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似乎对蔺沈有些忌惮,找个借口溜了。   “是有什么事吗?”她坐上车随口问道。   蔺沈的脸色似乎又黑了几成,“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最好尽快适应。小念今天有家长会,七点开始,待会先去接小念吃饭,再回来参加家长会,时间刚好。”   安雅理亏,“家长会?小念怎么没跟我讲?”   蔺沈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们到时,小朋友还有一两分钟才下课。所以他们只等了一会那群小朋友就像离弦的箭似的涌出教学楼,不一会儿就看到稍微高一些的小念,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边跑边喊,“妈妈,爸爸。”   听到‘爸爸’这两个字安雅心头跳了跳,小念不是一贯叫他蔺叔叔吗?怎么突然改口了?还真是不习惯。她用余光扫了蔺沈一眼,他的神情极为柔和,已经半蹲下身张开双臂,小念像无头的小火车似的冲进他怀里,‘啵’的在他颊上啃了一口,探过身子搂住安雅的脖子也在她脸上啵了一下。然后很骄傲的跟一起的小朋友说:“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很好看吧!”   小朋友们用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打量着他们,然后懵懂的点头。怎么都像被小念忽悠了的样子。   原罪 第155章   在开往餐厅的路上小念一直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在车厢里爬来爬去,一刻都不消停。安雅自然知道小念为什么那么高兴,因为他有‘爸爸’。小念虽然并不自卑,但唯一让他郁闷的是小朋友谈论各自的爸爸时,他完全搭不上话,而且有时还会被人嘲笑作没有爸爸的安念。而刚才他无疑在小朋友们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自然喜得乐吱吱的。   小念在安雅怀里拱来拱去,撅着小屁股,“妈妈,你和爸爸以后天天来接小念放学好不好?”   他倒是叫着爸爸越叫越顺溜,安雅还是不大习惯,这让她有种尴尬的错觉。蔺沈在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小念不是说要做男子汉不用妈妈接送吗?小念说话不算数哦!”   小念哼哼唧唧的撒娇,脆脆软软的说:“爸爸有车嘛。妈妈妈妈~爸爸——”   安雅无语。蔺沈则乐得宠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爸爸答应你。”   “你不要把他惯坏了。”安雅不自觉接了口去,之后才惊觉这样未觉太显亲密,别开脸不吱声了。   蔺沈仿佛没察觉她的别扭,“小念还小,不需要那么严苛。”   安雅憋屈不已,一家突然蹦出两个大家长的滋味真不好受,连如何管教小朋友都不再是她说了算。但看到小念欣喜的模样,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小念跟他老爸一个样,对苏州菜情有独钟,不过这或许也是因为安雅只有苏州菜做得好一点的缘故。   在大堂刚坐下就有一中年男子过来打招呼,应该是他生意上的伙伴。他看到她和小念表情似乎很惊讶,然后说,“这次区小姐没有陪蔺先生一起过来吗?”   安雅心头一跳。区小姐,不用猜,肯定是区瑗。听这位先生的口气,区瑗似乎经常陪蔺沈应酬。   蔺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在S市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们寒暄了几句,朝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菜一上齐,小朋友就动筷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先夹菜给妈妈。其实他用筷子用得不大利索,但每次都会坚持,这倒是一个好习惯。   蔺沈看着眼前的母子,他们相互爱着对方,事事为对方着想,子孝母慈,画面很动人。他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情绪,失落或是其它,他自己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忽然一块东坡肉放进他碗里小念脆生生的说:“爸爸快吃哦,妈妈说挑食不是好孩子。”   他盯着碗里的那东坡肉怔了许久,才轻轻的点头。   她把孩子教的很好。善良,体贴,仿佛所有的污秽在他眼里都会涤成纯白。这个不谙世事却又异常早熟的孩子,让人打心眼里喜爱。他有时甚至不敢相信这样天使一般的孩子是他的孩子。   七点赶回学校开家长会,由小玉这个大朋友主持。小念尤为高兴,一手牵着安雅另一只手攥着蔺沈的,遇到小朋友的家长都甜丝丝的叫叔叔阿姨,礼貌的不得了。于是作为家长的两人收到许多家长羡慕的目光,安雅倒是习惯了,蔺沈虽然表情浅浅,但隐约透漏着骄傲的神色。   小念当晚收到了很多小红花,笑得合不拢嘴。小黑却只收到一朵,所以十分羡慕小念。小朋友头一扬很有几分自得。安雅笑着摇摇头,“小朋友,你有那么多小红花分几多给小黑好不好?”   这些象征小念荣誉和成绩的小红花小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撅着嘴拒绝:“不好不好嘛。”   “好吧小朋友,你这样就不像小男子汉了。你想想,小念扫地的时候谁帮你倒的垃圾?谁天天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小念吃?妈妈没来的时候,是谁陪着小念等妈妈?”   小念渐渐敛下眼,脸上有些不安,“……是小黑。”   “乖孩子,那小念的功劳是不是应该分小黑一半?”安雅鼓励的看着小念,他想了一会,重重的点头,然后从凳子上滑下去,捧着小红花朝小黑跑去。   “你教孩子的方法很好。”蔺沈望着不远处的两个小朋友,轻轻的说。   安雅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目光从他脸上滑过,然后定在小念身上,“小念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稍微引导他就能做得很好。他很聪明。”   蔺沈轻轻的点头,顿了顿又说:“你变了很多。”   “是吗?”她不置可否。如果非要说变化,那就是她的心变得比之前柔软平和了。以前的宁浅浅可以任性妄为,可以恃宠而骄,可以孩子气不顾后果,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容忍宽容她的一切。而现在的安雅,她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孩子的保护伞,仅此而已。   你或许不敢说一个女人如何伟大,但没有人敢否认一个母亲不伟大。为了自己的孩子,母亲的肩膀可以撑起整个天地。   家长会散会之后,小念枕在安雅腿上睡着了,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高兴的样子。她不由欣慰,她做过无数决定,做得多也错得多,后悔得也多。而这一次,她想她的决定是对的。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平稳顺畅。小朋友香甜酣睡,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眼角微微上扬。她不知不觉也想微笑。而这一路她和蔺沈没有交谈。如今小念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没有小念在中间调剂,他们恐怕会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遇见对方时从陌生到熟悉,然后再到熟悉冷却到陌生,周而复始,至死方休。怎么看都有股宿命的味道。   在楼下停好车,蔺沈抱着小念下车,动作小心翼翼却不显笨拙。房东一家还未睡,坐在小花园里乘凉,看到他们三口人时神情微妙,暧昧不明。愣是她淡定非凡,也有些窘红了脸。   蔺沈倒是端方大度,没有丝毫难为情,朝他们客气的颔首,稳步上楼。   安雅在前面开门,他将小念抱进屋里,调暗了台灯。他出门时对她说:“别忘了明天登记的事情。”   这时安雅才反应过来,明天是周五,他们登记的日子。   “上午估计不行,跟客户约了见面。下午,嗯,下午可以吗?”   两人关于终身大事的对话却比公事还要公事。   蔺沈神色淡定,眉目不动,“配合你的时间。下午我去公司接你。”   临睡前安雅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户口簿和身份证。这些证明都是容榷偷梁换柱动用关系给她办来的,照片上的人没变,但名字籍贯都全部不同,多了两个家庭成员,一个病逝的丈夫,一个年幼随母姓的儿子。而如今,她将二进宫。不得不说,人生微妙之处就在于它给所有人都准备了一桶黑狗血,时机成熟之后,当头倒下。   将证件收进手袋里,周转了许多才睡着。梦中那么久违的故人一个接着一个闯入梦境,宋宋、宁晓、容榷、夏木……   因为蔺沈昨天下午亮了一相的缘故,关于她和邱丘流言又扭转了一个方向,版本千奇百怪。在他们口中相传据说是最靠谱的一个版本就是:安雅一脚踏两船,被邱丘捉奸在床,所以邱丘愤恨无比,从而对她不假辞色。最后安雅翻脸不认人,利益权衡之下,觉得路虎男比总监要靠谱,就一脚踹邱丘……云云(省略N多字)。原本备受同情的安雅一跃成为众人不待见的反角,而邱丘则沉冤得洗,所以公司的人见到他时表现的又敬畏又同情,弄得邱丘的脸跟调色盘似的。但也是拜这些无聊的流言所赐,人人都知道安雅有一个阔绰长相不俗的男朋友。   因为公事还没有解决,关枚和谭杰西还留在本市,不过也不经常待在公司。但今天因有一个会议需要他们出席,所以一进公司就听到那如马蜂窝似的流言。关枚和谭杰西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于心。暂且不说大哥那千年不变的标志性黑色路虎,就那些描述那特质也知道她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人一定是大哥没错。   关枚一拍脑袋,懊恼:“差点被人忽悠了过去。不行,我得给晓晓报个喜。”   谭杰西忙阻止他,“关哥你怎么这么冲动?大哥现在可什么都没有表示,小心给大哥添乱子。”   “啊呀,可真憋屈。呜……我可怜的晓晓,还要蒙在鼓里多久啊?”   谭杰西无视他的鬼哭狼嚎,“除了宁晓,你心里还能想点别的吗?”   “不能。”关枚干脆的很。谭杰西无语。   原罪 第156章   关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去,脸上没有之前的懒散,难得严肃,“不对不对,如果宁小姐回来了,区瑗怎么办?”   谭杰西脸色也是一沉,忧心忡忡起来。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前脚刚走,区瑗后脚就到,毫不客气的直闯安雅办公室。突如其来的巴掌把安雅扇懵了。从机房到办公室连掉一根银针的声音都听得到。所以人都屏住呼吸,怔怔的看着安雅。   安雅半边边脸痛得发麻,半边耳朵嗡嗡作响,好半会才恢复过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扇她耳光的是区瑗。眼前的区瑗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眉眼锋芒凛冽,栗色的头发削德很短,更显得脖子细长肩膀骨感瘦窄。如今的她的确碟化成一个彻底的美人,拥有着与蔺沈相衬的容貌和气质。只是如今的她满腔怒火,清丽的脸庞在愤怒之下有些扭曲的感觉。   “你以为沈哥还喜欢你吗?你别做梦了。他在我爷爷面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动半分心思,他承诺只会和我相守到老!所以请你不要恬不知耻的缠着他,不要总做一些下贱得让人唾弃的事!”   不可否认,因为区瑗的话,她心口涌起一阵钝痛。但很快就被她忽略了过去。她平静的看着区瑗,不愠不火的说:“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不如我们去外面谈,好吗?”   区瑗却不买账,嗓声调高了一拨,“怎么?怕我抖出你的丑事么?既然有胆做,为什么没胆子承认!抢人家的东西让你觉得过瘾是吗?抢别人的男人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吗?插足别人的感情当人人唾弃的第三者很刺激是不是?婊子!从前你就贱,几年不见更加贱了!”   她的骂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就连邱丘也惊动了。他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安雅红肿的脸颊,眉头顿时皱得死紧,满脸不悦。   “你打的?”他居高临下逼视着区瑗,满腔火气。   区瑗冷笑,“是又怎样?难道你还想为她出头不成?”   众人都抽了口气,殊不知邱丘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是出了名的,你要是跟他硬碰硬,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不会跟你讲什么伦理道德性别对待这类狗屁虚伪的话,只会抡起膀子直接就上。简而言之,邱丘根本就不是一个君子,而他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君子。   “就为她出头怎么着?”邱丘拎着她的手臂往后一甩,瘦弱的区瑗哪里敌得过他的蛮力,‘嘭’得撞在桌角上,痛得冷汗直冒,弯下腰去。大家大气不敢喘,也不敢上去劝阻。   区瑗眼睛都要瞪出来,“你是不是男人?!”   “谁规定了男人不能对你这种欠教训的恶女人动粗的?”邱丘傲慢的扫了她一眼,继而皱着眉头瞪安雅,“你这个女人怎么蠢得跟头猪似的!像个木头桩似的由着别人打?有没有长脑子?啊?”   邱丘从来没有给过安雅好脸色,她根本没料到他会帮她出头,不由有些感动,“可能是有点误会,没事的,谢谢总监。”   邱丘明显不大习惯这样的安雅,耳根子奇怪的红了,挥了挥手,硬声硬气的说:“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别扭。”   区瑗已经缓过劲,直起腰。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来只有男人巴结她的份,哪里被男人这样对待过?   “宁浅浅你果然不要脸,到处勾搭男人也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眉来眼去,你不觉得恶心吗?”   安雅眼见着邱丘又要发火,忙制止他,“算了总监,让我跟区小姐单独谈一谈好吗?”   邱丘不大乐意,“跟她有什么好谈的?”   安雅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他走时看到门到还堵着一堆人,一声怒吼,把所有人都轰走了。   安雅抹汗,无语。没见过性子这么火爆这么BH的。   区瑗估计刚刚那一撞撞得卸了力,也没力气跟她动粗了,只是冷冷的瞪着她,冷嘲道:“你还真是哪里都有护花使者,真不要脸。”   “区小姐,就算我有脸被区小姐你这么翻来覆去的骂也早被骂没了。”她倒是好声好气,没有一丝火药味,“要不要喝杯茶?”   区瑗噎得说不出话来。   安雅笑了笑,牵到了伤口,表情顿时有些纠结:“好,那我们好好谈一会儿。首先,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有违道德伦理的事,没有当过小三,也没有偷过人,我问心无愧。其次,你不该来找我闹。最后,我会和蔺沈结婚。嗯,就是这样。”   “什么?结婚!”区瑗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就因为那个孩子?”   安雅眼角一跳,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区瑗会知道小念的存在并不意外,她居然有本事找到她上班的地方,当然也有办法查到小念。   “我就知道会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娶你?”她冷声讥讽道。   安雅沉默。   “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结婚,绝对不会!”区瑗眼底疯狂的目光让安雅心底发毛。   “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将他夺走,我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去接近他跟他一起生活,获得他的承诺,我绝对不能失去他!宁浅浅,你最好识相点,要么离他远远的,要么我会让你一辈子后悔!”   她刚说完,门就被人推开,蔺沈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扫了安雅一眼,然后看着区瑗,声音依旧淡淡的:“你怎么来了?”   区瑗看到他时一怔,似乎没料到他此时会出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垂着头没有说话。   蔺沈又说:“先回去。我有点事找安雅。”   区瑗却杵着不肯走,神情倔到了极点,“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去,要么我就在这里。”   “区瑗!”蔺沈语气开始严厉,神色也开始有些肃冷。   区瑗身子抖了抖,泪哗得流了下来,“你好过分!你居然为了她凶我?!你就是没了伤疤忘了疼!人家根本对你无情无义,你还巴巴的往上贴。从前她可以装作喜欢你利用你的感情伤害你,难不保以后不会!孩子,孩子算什么?谁敢保证她不会利用孩子来达到什么目的?她是宁家人,宁家人你懂吗?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也可以给你生,我也可以啊!你忘了你在爷爷面前发过的誓吗?你答应不会再对她动任何心思的,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难道你忘了嘛?”   “我没忘。区瑗不要闹,先回家,回去再跟你谈。”蔺沈的声音软了一些。   “你还是决定要跟她结婚对不对?你还喜欢她对不对?!”区瑗的声音越来越高,几近竭斯底里。   蔺沈头疼的揉了揉眉头,“结婚是结婚,喜欢是喜欢,是两码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安雅手指抖了一下,有些愕然。蔺沈竟然也学会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是因为在乎吗?从前即便她生气他也很少主动跟她解释。原来这就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此时的安雅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是什么感受了。   区瑗仰着头深吸了口气,“好,我等你的解释。”然后甩门离开。这时大老板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蔺先生,小安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安雅瞪大眼,“离职手续?什么离职手续?”   蔺沈说:“登记后我们得马上回S市,这边的工作当然要辞掉。还有,以后你是我的妻子,要做的事就是相夫教子。”   安雅此时多么想出口成脏,蔺沈这只沙文猪,都什么年代了,还相夫教子?   “你不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再作决定吗?”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不需要。”他毫不留情面的一口否决。   安雅莫名其妙没了工作,她唯一的后路就被蔺沈给断了。她走出公司,蔺沈的车就停在外面,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脸顿时大为泄气,又添了一层郁闷。区瑗个头不大,下手也忒重了吧。   “不如我们改天去登记吧?”她盯着自己的脸越看越不舒坦。   “后悔了?”   “你看看我这张脸,能上相吗?”   蔺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冰袋扔给他,“敷一下,到了那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   安雅无语,不就是走个形势而已,非执着于今天不可吗?等等……她忽然记起,今天正好是五月十二。于是她一瞬间沉默了下来,捏着冰袋默默发呆。蔺沈也不吱声,木然着脸发动车子。两人冷肃根本不像是去登记结婚,而像是去参加葬礼。   原罪 第157章   安雅从公司带回来的私人物件还放在后车厢,带着狼狈的面容和严肃的职业小西装奔去注册结婚。简直比莎士比亚的喜剧还要喜剧。别人就算怀着目的去结婚,至少貌合神离,而他们两人,除了僵持还是僵持。   区瑗的话还在耳边,她可以清楚且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送到坟墓。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死去的爱情和邪灵的花那岂不是冥间地狱人间惨剧?她忙打断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春暖花开,晴天万里,朝气蓬勃的季节里的确实适婚季节。所以民政局爆满,从里到外排起了长龙。每一对都如胶似漆甜甜蜜蜜,就他们各据一方,中间隔着一人宽,连目光都没有放在一处。让人生疑。   一站就是足个钟头,冰袋里的冰块融得差不多了,渐渐失去了清凉,黏湿起来。而她脸上的红印子仍能瞧得分明,就像一个胎记一样丑陋的蛰伏在脸颊上。像个无盐女。   眼见着一对接着一对牵着手欢天喜地的离开,队伍越来越短,安雅的心越缩越紧,“如果我们结婚了,区瑗怎么办?”她还是问出来了。   蔺沈冷着一脸看她,“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   她哑然。   身后那几对即将成为小夫妻的男女看怪物似的看他们,指指点点。或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男女来注册结婚吧。   终于轮到他们。两人坐在一起没有丝毫交流,民政局大妈看看她又看看蔺沈,好心的提醒:“年轻人,我这是结婚登记,离婚的话往西拐两百米。”   蔺沈的脸色更臭了,安雅尴尬的笑了笑:“呃……我们是来办结婚登记……”   大妈脸色红了红,轻咳了一嗓子,“对不住啊。不过姑娘,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或是……”她意有所指的瞥了蔺沈一眼。   敢情大妈以为她被蔺沈劫持到民政局办证?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癖好的匪徒?安雅抹汗。   反观蔺沈,如果他头上有烟囱,估计现在已经黑烟滚滚了。   安雅连忙否认,表示自己心甘情愿之后大妈才作罢。   领一个证不过三五分钟的事,从里面出来,一本红本子诠释了他们新鲜出炉的关系。不是没有落差的,只是觉得不真实,就像小孩子过家家酒,更像一个别开生面的玩笑。唯一不同的是,他已经成了安念的合法父亲,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初的目的。给小念一个家。   蔺沈看上去有些恍惚,一直攒着拳头。他步子大些,走在前面,安雅垫后。他停了停等她,拳头慢慢松开握住她的手。她一惊条件反射的挣扎,他却抓得越发紧,眉间已有怒气凝聚,“我们是夫妻,我还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希望你能尽快适应!”   安雅在决定和他结婚之前就已经设想了之后将面对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她才觉害怕,一时无法适应这间隔六年之久的亲密。熟悉而陌生,心仍是跳得失去规则,手心冒汗。不止是她,他的手心也是潮热黏湿,热得几乎要烧起来。   蔺沈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快,这头不但把证办好了,就连小念退学手续之类的一切杂物事都处理的很完美,如今只要收拾一下可以立即飞回S市。   安雅一直没想好怎么重新向小念介绍蔺沈的身份。他现在虽然叫他爸爸,但意义并不一样,他心里笃定的认为蔺沈是继父。当第一个谎言卡是见效时,谎言的雪球就会越滚越大。当时告诉小念他爸爸过世是为了他在别的小朋友面前受到同等待遇,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蔺沈会将他认祖归宗。但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问题反倒棘手起来。   蔺沈和小念进行了一次“男子汉”间的交谈,具体谈的是什么内容,安雅也被蒙在鼓里。只是之后小念变得很沮丧。想必蔺沈已经跟他说了离开这里的决定。这个城市对于小朋友来说是亲切的存在,这里有喜爱他的人也有他喜爱的人。安雅知道他舍不得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小玉小琼小黑之类的大朋友小朋友们。所以在离开之前,安雅请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其一是感谢这些年他们对他们母子俩的照顾;其二是正式介绍蔺沈;而其三就是道别。   席位订在一间颇有星级的酒店。安雅一家三口盛装出席,就连小念也穿上了小西装扎领带,头发梳得妥帖整齐。他和蔺沈站在一起,倒像极穿亲子装。   方伯母对小念这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爸爸感觉很费解,但只要长了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父子。她也是阅历丰富的人,虽然不知道年青人到底唱得是哪一出戏,但看到安雅能找到归宿仍是十分欣慰的。   期间小念都很沉默,看上去很难过。一向活跃的小玉也变得沉默寡言,眼睛通红。可以这么说,除了安雅外,朋友之间最疼爱小念的人就是小玉,待他跟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分别。而小念也跟她十分亲近。现在让她面对小念离开,无疑是在她身上割走一块肉。   蔺沈一直保持着谦逊有礼,不亲不熟,招呼的客气却周到。散席时还算宾主尽欢。   从酒店回到住处安雅就像打了一场战,累得苦不堪言。佯装开心,装作恩爱,其实做戏子比平常人要累得多。   刚刚和小玉一家分开时,小念哭得很厉害。弄得小玉和方伯母也鼻酸落泪。现在哭累了,蜷着身子在她怀里睡着了。   飞回S市已是二天后的事。从机场出来,扑面而来的气息让她不知所措,同时也挑出她一根又一根记忆神经,所有的过往汹涌而来。小念牵着她的手,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四周,突然指着马路对面一个人说,“妈妈,那个叔叔好奇怪,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安雅顺着小念的视线看过去,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单无贺。   虽然他穿着打扮和从前大不相同,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对他的愧疚就如同绳索,勒得她难受,鼻头发酸,嗓子发堵。如果说六年前这场博弈里她最愧疚的人是谁,那一定是单无贺。因为从头到尾,她给予他的都是欺骗和伤害。   这时蔺沈拖着行李追上来,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与安雅四目交接的单无贺。原来还算和悦的脸色瞬间变得乌云密布。   容二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嚷道:“单少,大白天不要玩儿什么灵魂出窍,我怕鬼。赶紧上车吧,五六年没见了,那群人等得黄花菜都凉透了。”嚷完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侧脸一看,脸色变了变,顿爆粗口,“靠!还真撞鬼了!”而这时单无贺已经收回目光,从容坐进车里,“嚷什么,还不赶紧走?”   容二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在后视镜里瞄单无贺的脸色,打哈哈,“还挺巧的。”   单无贺将腿搁在控制挡板上,漫不经心的说:“什么挺巧的?”   “刚刚那人……”   “不认识。”他轻轻吐了一口烟。烟雾里她的眼神虽然平静如昔,却夹杂了一丝莫名的伤感。   来接他们的是陈梓,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白白净净儒雅小生的模样。小念不怕生,缠着陈梓问了一大堆问题之后老实的坐在安雅身边,“妈妈,你和机场那个叔叔认识吗?”   安雅从来不知道小念的记性这么好。愣了愣,笑着应:“不认识。”   没有说谎,是真的不认识,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叫Ryan的人。   蔺沈并没有让他们住进漱园,而是在市中心的一处房产。这应该是区瑗的关系。   房子虽然处在繁华地带,但胜在闹中取静。房子是新装修的,很暖的色调,无论是从家私到摆设都浓浓透着居家的味道,整体色调是小念喜欢的颜色。   蔺沈大致的介绍了一下,就匆匆忙忙赶回漱园,怕是去安抚区瑗的情绪。看着他从玄关消失的背影,安雅徒生一种无力感。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怨妇。   小念拉拉她的裙子,“妈妈,爸爸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吗?”   她无言以对,因为她也不知道。   当晚蔺沈没有回来,小念很失落,所以晚餐吃得很少。她给他打电话,是区瑗接的,她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心竟丝丝疼痛起来。   原罪 第158章   安雅就像一滴无色透明的水,再次渐渐渗入融入这座城市。无悄无声的。小念在新的学校就读,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接送小念,煮饭,料理家务。有的时候,她怀疑自己会在这样倦怠的生活下疯掉。而事实证明她没有,她和小念就像是被蔺沈豢养起来的金丝雀,他兴致来了,就上来逗一逗,没兴致时,一周都不露一面。虽然吃穿用度都安排的妥帖周到,但她却一次比一次心如死灰。   嫁给他是为了给小念一个正常的家,她希望他能给小念更多的关爱。但如今却事与愿违,小念比之前沉默了许多。其实有的时候,孩子比一个成年人的心思还更敏感,他说:“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她搂紧他,“不会的,爸爸只是忙,没有不要小念。”   小念黯淡着小脸应了一声,然后默默抱着小模型一个人到一边玩去了。   安雅看着很心疼。   半夜她从窒息中惊醒,一睁开眼便被堵了嘴,蔺沈一身酒味,狠狠的咬她的唇,不是吻而是咬,带着愤恨的啮咬。直到她双唇流血他的牙口才蜿蜒而下,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呼吸扯紧着神经。她用手抵住他的侵犯,他现在根本不清醒,恐怕连压在身下的是谁都弄不清楚,她才没兴趣当别人的替身。但那个男人已经疯狂了,她越反抗他就越亢奋,睡衣被他一把撕碎,没有任何前戏沉身顶入,她痛得抽搐。酒精完全让他失去了理智,只是不停的索取,仿佛压抑许多的欲望终于得到释放,变得肆无忌惮,纵情享乐。   而安雅自从离开蔺沈后就没有和男人亲密过,而他又毫不知怜惜,自然除了痛苦还是痛苦。此时她当真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慢慢的到后来他换着花样折磨她,耐心十足,像一只终于喂饱的猫开始用他的餐后甜点。安雅周身酥麻难耐,理智抗拒着他的挑逗,但身体都出卖了她,迎合了上去。毕竟是成年女子,又过了五六年清心寡欲的生活,欲望一旦挑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她沉浸在感官里无法自拔,凡尘俗世就像镜花水月,飘飘晃晃却只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晌沉沦,一时贪欢,惊涛拍岸的冲击之中,她随着他的身体做着最原始的律动。   但潮落平复之后,她却恨不得扇自己耳刮子。他酒后乱性,她却是清醒,就算前面几次迫不得已,但后来她完全可以选择。而事实是,她放任自己纵欲了。   蔺沈大汗淋漓地趴在她身上,喘着气,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脖子,然后低哑的说:“再来一次,嗯?”   他对区瑗一向都是这么热情的吗?她恼恨起来,却更恨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眼见着他又撑起身,那个部位依然炙热,她一时怒从火上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微微偏头,目光从迷蒙到清醒,然后翻身坐起,隔了半晌才低低的说:“对不起,我想我是喝多了。”   愤怒在他那轻飘飘的三个字打落的支离破碎,只剩悲哀。原来他真把她当作了别人。她将被单裹在身上,有些艰难的进了浴室,反锁上门之后,所有的力气消失殆尽,她腿一软,跪坐在光鉴照人的瓷砖上,泪不听话的往外淌。她用力的擦,却越擦越多,身上的痕迹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   一开始她不相信他对她已经一点感情都没有,如今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她。就像他在区伯伯面前发的誓一样,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对她动半分心思。   自哀自怜只会显得更加可怜。安雅站在镜子前用那张哭脸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就如以前无数次快熬不下去时一样,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   洗了澡换了长睡袍,出去时已经没有半分其它情绪。蔺沈的坐姿未变,隐晦不明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看透。她搬出另一床被单,坐在另一侧,笑了笑,“我不大喜欢身上留着别人的味道,已经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不过我以后会尽量配合。”   蔺沈的脸色又冰寒了几分,从前她从来没有这个习惯,所以肯定是之后才养成的习惯,也就是说她这五六年来有过不少男人?他从来没有指望她为他守身如玉,但如今听到她这般的弦外之音,仍是控制不住的愤怒恼恨。   安雅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对了,小念很想你,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能不能陪陪他?毕竟你是他的爸爸。”   她客气和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他。他成心要将她弄脏一样,整个箍紧她在怀里,恨声说道:“我还是你丈夫呢,你心里可有在乎一分一毫?”   “你别这样。”她清淡的推拒着,“在人前我可以配合你演戏扮恩爱,在私下就不必了。而且,我不是区瑗,所以请你不要把对付她这招用在我身上。”   “什么?这关区瑗什么事?”   “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攻击区瑗的意思,你用不着急着护短。”她察觉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尖锐,有些恼怒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于是再也没有争吵下去的欲望,展开被单背对着蔺沈合眼睡觉。   经过六年的时间,“跃廷”已经成为蔺沈名下产业的总部。但“跃廷”自从蔺沈接手后从里到外都进行了重大改革,人事变革不说,整栋楼从里到外都是修葺一新,与旧“跃廷”的风格大相径庭。而三十二楼最接近总裁的那伙人都知道蔺先生自从回来后就开始不大正常,脾气时好时坏,阴晴不定。自己每天熬夜加到三更半夜不回家不说,还连带着他手下那一票人也一起操劳。一天看表的频率平均三分钟一次,有时开高级主管会议竟然走神,把一票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总裁大人一系列失常的原因大家众说纷纭,再加上区瑗已经很少出现在公司,所以大家都猜测总裁大人应该和正牌女朋友闹别扭了。而当八卦女们磕牙时,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够上台沿,半晌才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前台那几个女生愣了愣,看到漂亮小孩不由心生喜爱之情,“小朋友,你有事吗?”   小朋友露出骗死人不偿命的笑脸,眼睛弯成两弯月牙,“漂亮姐姐,小念要找爸爸,你能帮小念吗?”   女生有几人能抵抗得了这甜言蜜语的攻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那小念爸爸叫什么名字?有名字姐姐才能帮小念查哦?”   “嗯。”他从小挎包里面翻了半天,终于摸出从漂亮阿姨手里要到的相片递过去,“我爸爸叫蔺沈。”   一听到这个名字前台几个小姑娘都惊得目瞪口呆。总……总裁几时蹦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其中一个姑娘说,“你还没说,这小朋友长得很真跟蔺先生有点像。”   “小念是想爸爸多一点。”小念天真无邪的接口。   前台小姑娘开始纠结,这是正好看到总裁大人从电梯口走过,她还没得及出声,小朋友已经喊着奔过去了,“爸爸!”   啪啦!下巴掉了一地的声音。   蔺沈愣了愣,伸手接住了他,“小念怎么上这里来了?妈妈呢?”   小念紧紧搂住蔺沈的脖子,撅着嘴,“妈妈总说爸爸忙,不愿意陪小念来找爸爸。”   “那你就一个人找过来?”蔺沈满脸不赞成,“这样很危险,妈妈会担心的,知道吗?”   “唔……爸爸你只想着妈妈。”小念哭丧着脸。   蔺沈无语。一抬眼看着不少人正在对他行注目礼,就将小念往电梯带,把电话给他,“快给妈妈打个电话,不然她该着急了。”   “为什么爸爸不自己打?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吗?”   蔺沈无言以对。   小念弯着眼睛笑,“爸爸,小念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妈妈其实很喜欢爸爸哦。”   “嗯?小念怎么会知道?”   “嘿嘿~小念很聪明的好不好?妈妈跟小念讲了很多爸爸以前的事哦,妈妈说爸爸是冰块,妈妈最喜欢捉弄冰块爸爸了。”说完咯咯的笑。   蔺沈终于有了几分和颜悦色,“那妈妈还说了什么?”   “嗯,她说爸爸笨笨喽,还说没有小念之后很喜欢很喜欢爸爸呢。”   蔺沈眼里有些波动但又很快平寂了下去,她最擅长的就是说谎,她哄骗小朋友的话他怎么能当真?如果他信她他就是傻子了。   原罪 第159章   小念心安理得黏在蔺沈身上,仿佛要将落下的时间全部补上。所以就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前面有部门主管在做汇报,蔺沈在办公桌后面,腿上坐着扭来扭去的小念。   这是一向公私分明铁面无私的总裁大人吗?主管们抹汗,对他膝上的小朋友格外有兴趣。   繁冗的报告听完,小念已经开始打呼呼,小嘴微张,鼻翼一张一合,嘴巴时不时砸吧两下,像是做梦做到了什么美食。   蔺沈一颗心变得格外柔软,挪了挪身子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几乎见过小念的人都觉得小念像自己,其实在他看到小念第一眼时,他就知道这个是她的孩子,那双眼睛和她长得出奇的像,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他将手轻轻的抚在小念的眼帘上,密长的睫毛搔着手心有些发痒。这时电话响了,屏幕上跳着一个“宁”字。   “我现在到了楼下,你把小念带下来吧。”   她根本没有上来直接带走小念的打算。她是他妻子,又不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她为什么非要与他泾渭分明,仿佛要和他撇得干干净净?   他偏偏不让她如意,“我正在开会,小念睡着了,你直接上来一趟。”不是询问而是直接下命令,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拨了前台的内线,“待会我妻子会过来,你直接让她上来。对了,她叫安雅。”   前台小姑娘受到第二波冲击,有些回不了神,晕晕乎乎的挂了电话,然后摇着同伴,“世界要乱了,总裁夫人出现了!”   所以安雅出现在“跃廷”大堂报汇名号时,顿时接收到四面八方夹杂试探好奇揣摩打量兼敬畏的目光,这种目光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导致她有种自己穿了睡衣出门,或是脸上黏了一只硕大的苍蝇的错觉。但她在抛光的瓷砖上看到自己着装正常,脸上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后吁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费解。直到前台那漂亮的小姑娘将她送到电梯口,并亲自为她服务称作她为总裁夫人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来之前已经有人给她赐了一道免死金牌。   是了,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思,她推他一尺,他就敬她一丈。这个看似华丽无比的称谓,实则却是虚名,他明明知道这样只会让她难堪,只会让她更明确的认识到除了这个应得的名分之外,她什么都不是。   电梯在三十二楼刚停下,就有一个女子等在外面,带她到蔺沈的办公室。那个女子应该比她小几岁,态度虽然恭维,眼神却有几分审判的味道。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举止和气质上却有种蔺沈式的冷孤傲满。不愧是他的人。   将安雅引进办公室,那女子就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她在座位上怔了许多。   其实刚看到传闻中的总裁夫人时她如同醍醐灌顶,是她!虽然当年的那段视频不算清晰,但如果之后看了不下百遍,还雇征信社找来清晰的现场照之后还不认识她的话,那就是眼盲加脑残了。至今他仍记得蔺沈看到那段视频之后的神情,那种抽掉灵魂一般的悲哀,她捧着杯子被他深切的悲伤和绝望感染的潸然泪下。一开始她只是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让一个铁铮铮的男子心损咯血。而但一个人兴起了了解另一个人的兴趣和欲望时,那便离沉沦不远了。   六年前她初步入社会,羡慕所有天崩地裂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蔺沈是她意淫中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所以她在秘书科一干就是六年,工作出众,却只愿意做一个小小的秘书助理,潜移默化下她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影子。   如今那个她出现了,她顿时像暴露在强光底下的未着寸缕的小丑,不知所措,阴暗且羞耻不安。   在电话里扬言在开会的人四平八稳的坐着老板椅上,而小念在皮革沙发上酣睡,身上披着蔺沈的外套。   她探下身就要去抱他,蔺沈却拦住她,“他已经睡了好一会儿,应该快醒了。”   安雅只好作罢,在小念旁边坐下。蔺沈已经重新回到办公桌后,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开口却是兴师问罪:“你怎么能让小念一个人乱走?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职吗?”   安雅带着小念和宜雅兰喝下午茶,因为许多没见,各自都有几分激动,聊了一会儿天,却发现小念不见了。她简直快吓破了胆,幸亏后来小朋友来了电话,说他跟爸爸在一起,她才放下心来。尽管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如果不是他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念又怎么会忍不住找过来?但如今和他争论这些明显不大理智,所以她压住火气,“是我疏忽了,不过如果你每天陪他吃一餐中餐或是晚餐的话,这种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蔺沈听出她语气里的指责,冷笑起来,“怎么又怪到我身上来了?如果不是你不愿带小念上这儿来,会这样吗?”   她终于也怒了,“蔺沈,我们这样吵有意思吗?对,我有错。你就没有错吗?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谁把他抛在家里不闻不问的?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和小念不如不回来,最起码在那边小念有要好的伙伴,有疼他的人,他过得比现在快乐!”   蔺沈脸色铁青,双手撑在桌面攒成拳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两人僵持时,小小的抽泣声让紧绷的战场轰然倒塌。小念孤零零坐在沙发一角,小声的抽泣,泪流得一脸都是。安雅一颗心揪得生疼,她怎么那么糊涂,当着孩子的面争论这些。   蔺沈也赶忙过来,伸出去抱小念,小念却躲进安雅的怀里,哽咽说道:“坏爸爸……欺负妈妈……小念再也不要理爸爸了……妈妈……小念想小玉老师……想爷爷奶奶呜……”   蔺沈挫败的站在一旁,心里很不好受。小朋友的哭声有时比一把匕首还要有杀伤力。   安雅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也湿了眼眶。“小念乖,小念不哭,妈妈答应你,妈妈什么都答应小念。”   安雅抱着小念往外面走,蔺沈落寞的看着,一阵无力。终究还是不放心,拿了车钥匙跟了上去。三人乘着专用电梯到车库,小念将小脸埋进安雅脖子里。她轻轻的哄着他,“妈妈知道小念爱妈妈心疼妈妈,但妈妈也有错,所以小念不能只怪爸爸。小念是妈妈的孩子也是爸爸的孩子,爸爸和妈妈一样爱着小念,如果小念不理爸爸的话,爸爸会很伤心和伤心的。”   蔺沈攥着钥匙的手一紧。   小念慢慢抬起头来,眼皮有些红肿,长翘的睫毛还沾着泪水,恸生生的瞅了蔺沈一眼,又忙垂下眼,呐呐的说:“小念最爱的人是妈妈……欺负妈妈的人就是坏人……”   有的时候小念执拗起来倒真像极了蔺沈。这时蔺沈走过来,伸出摸了摸小念的头,“小念,爸爸错了,小念原谅爸爸好不好?”   蔺沈自然不敢把自己和安雅对比。在小念心里,安雅永远是占据首位的,因为他是她用全部心血浇灌出来的小人儿。其实在小念哭着控诉他时,他便后悔了。前两天陈梓问他:“大哥,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因为害怕才会远离,因为远离却越加害怕。这就是人,矛盾的人类。   小念双手仍圈在安雅的脖子上,看看蔺沈,又敛着眉眼与妈妈鼻观鼻,半晌才小小声的说:“那爸爸以后会常回家陪妈妈说话吗?妈妈说的话小念有些听不懂,所以小念不能陪妈妈聊天,妈妈会很无聊。”   这个傻瓜,怎么什么事都想着她。安雅仰头将泪意憋回去,亲了亲小念的发顶。   蔺沈轻轻的笑,“只要小念高兴,爸爸什么都答应。”   他想这就是他们多年相依为命培养起来的无私和默契。安雅可以为了小念放弃工作放弃熟悉的环境嫁给他。而小念也用小小的胳膊肩膀试图为自己的母亲撑起一片天地。反观他自己……是多么自私。   听到他承诺,小念脸上绽出欣喜的光芒,在他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原罪 第160章   在“跃廷”关于蔺沈一家三口的流言蜚语传得白热化时,蔺沈开始正常下班,准点去接小念下课,然后一家三口逛商场买食材。小念坐在购物车里耀武扬威,由蔺沈推着。而安雅和蔺沈只有在选菜时有少量交流,但手始终是牵着的。在小念面前,他们尽可能的看上去和睦恩爱,而小念以为自己的父母重归于好,每天乐呵呵的。   “爸爸,妈妈是不是很漂亮?”小念歪着头一脸贼笑。安雅眼神回转,含着笑意带着几分似嗔似娇的妩媚风情,让人移不开视线。蔺沈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嗯。”   她虽然28岁了,但模样却和23岁那会没多大变化,但气质却平顺柔和了许多,少了之前的疏离冷漠,多了母性的脉脉温情。   小念从蔺沈嘴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得意的扭着小身子,“唔,妈妈小念要吃鳗鱼卷。”   小朋友一直对蔺沈初展厨艺那次的菜色念念不忘,不知是喜欢当时那种感觉,还是那菜色。但小朋友既然有要求,那这次下厨的人肯定是蔺沈无疑了,因为她不大会摆弄那些东西。   回到家一家三口共同动手做羹,小念布碗筷,蔺沈主厨,安雅当助手。她还是不大会小土豆,一不留情还是削到了指头上。蔺沈老大不高兴,从上面的置物柜取出创口贴。“都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   蔺沈捉住她的手指,眉头微蹙,然后把创口贴缠在手指上。她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他们几乎不触及甚至有意避开关于那五六年,或是更前的时光。   吃了晚餐,和小念牵着手去散步。小朋友唧唧喳喳蹦蹦跳跳说个不停。从学校里的老师同学,或是好玩的事都恨不得全部跟他们分享。趁着小念去玩滑梯时,蔺沈才说:“上次,谢谢你。”   她明明对他十分不满,但却仍在小念面前为他开脱。   “没关系。我只是为了小念,怨恨一个人并不好受,累的痛的都是自己。我只想给小念一个单纯心灵世界,让他学着怎么设身处地的去谅解别人。我不能让他步我的后尘,一点点都不行。”她说得很笃定。   蔺沈沉默,许久才笑了笑。“你是对的,怨恨太苦太难。我们曾经都错得离谱。但回过头来真心认识到这一点时,季节过了,一切都晚了。”   安雅只是看着小念,不置可否。   他又说,“其实,你当时没对我动真感情是对的。”   安雅笑得莫名,透着伤感。蔺沈万事精明,但独独面对他自己的事时却一塌糊涂。如果她没动感情,怎么会生下小念?怎么会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者,宁愿孤身艰辛的把小念拉扯大?   当年和他决裂之后,她了无生意,吞下半瓶安眠药寻短见。那时她真的是生无可恋,想一死了之的。但天不随人愿,Bnlan救了她。在医院醒来时,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她想这就是老天关了一扇门却格外开恩给她开了另一扇窗。也或许老天知道她死不成,恰好送一个孩子为她养老送终。但无论什么原因,因为这个孩子让她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她还和蔺沈在一起时她不止一次想要一个孩子,像不像她没关系,只要是他们的孩子就好。   在医院休整一段时间,她告别了阿伯和Bnlan,前往英格兰。因为这个城市太多熟面孔,躲到哪里都会露出马脚,而她并不想因为孩子的关系,再和蔺沈产生什么纠纷。   只是她没想到蔡傅会死,卫小阳不顾一切追杀她到国外,只为她那几句告诫惹来的杀身之祸。这就是因果循环种下的恶果,如果当时蔺沈没有杀蔡叔灭口,也就不会之后那么多是是非非。   送去医院时她失血过多,所有医生都摇头,但她却奇迹般的活过来了,更让人惊奇的是孩子竟然健康无损。是奇迹还是念力已经无法追溯解释。而她更愿意相信是小念给她的毅力。   而如今所有一切的一切他却只一句没有动真感情了事。未免太过好笑了些。   小念玩得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的,天真无邪的朝他们奔过来。她想了想,算了,就是些旧事了,计较那么多受累的反而是自己。   她没有想过这么快会见到宋宋的,当初她走的时候只给她留了两个字,从此再也不曾联系。而再次回来之后,她一直不敢去见她,因为无法面对。   宋宋就站在小区的花园里,依旧清瘦利落,明明那么单薄的身子,站姿却像一面墙一样稳当。   “宋宋”两字卡到喉间,像鱼刺一般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得只想落泪。蔺沈将好奇心旺盛的小念带走,只留下她们两人。隔了几步之遥,谁都不愿先开口。终后安雅败下阵来,微垮下肩,像一个犯错误的孩子面对严厉家长时的那种无措。   “宋宋,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活该哭得死去活来,是我作践听到你安然无恙的消息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安雅泪流了下来,紧紧的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害怕面对大家,我瞒了大家太多事……真对不起。”   两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形象全无。待两人情绪平定下来宋昭然才说:“原本夏木也要来的,但小七缠她缠得紧,脱不了身。”   一听到夏木和小七的事她的身体一抖,她想起了蔡傅。因为她的话而自杀而死的蔡傅。虽然她不是凶手,但却间接害死了他。   夏木年轻守寡,小七没有父亲,罪魁祸首就是她。   显然宋宋和夏木都不知道蔡傅为什么而死,如果知道,就算夏木再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怕也会彻底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吧。   安雅将宋昭然带回家,蔺沈鼻梁上搭着一副眼镜坐在客厅里用笔记本工作,时不时照应着玩积木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念。这样的画面很美好,就像一个无比正常的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她对宋昭然说,“小朋友叫小念,五岁了。嗯,我和蔺沈已经登记结婚了。”她如实交代。宋昭然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她和蔺沈打过招呼才蹲在小朋友面前。小朋友好奇的打量着她,然后恍然大悟的哇了一声:“你是宋宋阿姨!”   宋宋有些惊愕,“你认识我?”   小念嘿嘿笑,弯的像月牙似的眼像一只小狐狸,“当然是妈妈哇!妈妈又宋宋阿姨的照片哦。宋宋阿姨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呢。”小念又开始耍他男女老少通杀的绝招,果然把宋宋逗得乐呵。   蔺沈也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在一旁作陪,安雅知道他并不是那种喜欢交际应酬的那种人,他现在已经很努力的融入进她和小念的生活圈,按照他们的生活轨道走。   小念不消片刻就和宋宋混得烂熟,宋宋不止一次感叹,“这小子长大后绝对是个少女杀手。连我这种老女人都要拜倒在他的小运动裤底下了。宁浅浅你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一不小心培养了一个小妖孽出来,该有多少人父母掀桌捶地啊。”   也不知这小家伙听懂多少,淡定的说:“宋宋阿姨我和爸爸一样,只会爱妈妈一个人。”   这下就连蔺沈也淡淡的笑开了。   宋宋待到九点,他们一家三口一起送她。宋宋对她说,“不要以为做了家庭妇女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有空常带着小家伙出来聚一聚,刚好小七那小妮子也寂寞的很,恰好可以凑一块玩去。蔺先生,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当然。”   安雅狐疑,还有什么话不能当她的面说?但那两人都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走到一边说悄悄话。   安雅和小念互看一眼,小念砸吧了两下嘴巴,“妈妈,爸爸会不会被宋宋阿姨欺负?”   安雅:“……爸爸是男人,宋宋阿姨是女人,要欺负也是爸爸欺负宋宋阿姨。”   小念又是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妈妈你忘啦,宋宋阿姨有武功的哇,爸爸又不会打女生,爸爸会很吃亏的。”   吃亏……安雅默默的扭过头去,抹了把汗。果然小朋友太早熟不太好教育。   原罪 第161章   宋昭然和蔺沈站在稍远的花坛上,小型喷泉里塑着大卫的白雕像,水下几盏彩灯相互交替,看得久了有些眼花缭乱。宋昭然神情严肃,而蔺沈也微微皱眉,两人相谈的并不愉快,但最终没能如小念所说,他们大约交谈了十分钟左右,两人相安无事一前一后的回来,然后把宋宋送上车。   安雅倒不是一个什么都好奇的人,但宋宋和蔺沈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她,所以她敢肯定他们谈论的事情肯定跟她有关。但到底是什么样的紧要事要避着她谈?   虽然她同蔺沈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夫妻,但却是有名无实。每次将小念哄睡之后,他们就各自回各自屋。除了那次酒后失态之外,他从来没有踏进主卧室半步。   因为天儿有些热,安雅在小念睡着之后仍是没有睡意,就搬了软榻在阳台上乘凉。因为楼层高,视野颇好,一眼望去影影幢幢的高楼,闪着微光的信号塔,黑漆漆的天际跟不大明亮的星子。凉风爽身,被汗黏湿的身体变得干爽起来,她一般是贪凉一半是倦意,晕晕乎乎之间竟在软榻上睡着了。   睡梦中她的身体仿佛置身在悬崖边上,一个趔趄,她险些栽进那万丈深渊,她一下被吓醒了。但一睁开眼她却仍是仿佛坠入在梦境里一般不真实。因为蔺沈正抱着她进房,而她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睡衣的第二颗钮上。   她有些慌乱,也忽然不知道在这孤男寡女安静的空间怎么与他安然相处。于是她干脆装睡,尽管如此心跳却出卖了她,几乎要破胸膛而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技术拙劣的小毛贼,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点道行能不能蒙骗过道高一丈的蔺沈。   蔺沈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没有离开,仿佛有一团硕大的黑影罩在头顶上,让她大气不敢喘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他怎么还不走?不会是月圆之夜魔性大发想干坏事吧?她开始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忽然呼吸逼近唇上一暖,她的呼吸顿时没了,被单里面的双手紧紧地揪著床单。   这这这……是什么状况?!   他只在她唇上停留了数十秒便骤然退开,然后仿佛很恼怒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刻都不曾停留的离开。   她傻在那,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回过未来,心里又患得患失开始胡思乱想。他刚刚那么慌张,肯定是一时发懵将她当做了区瑗……原本荡在半空中的心哗啦碎了一地。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蔺沈大早就被电召回漱园,而夏木和宋宋约她去吃饭。小念乐滋滋的穿上安雅给他新买的小格子衫和小短裤,顶着一头软软的发去抱安雅的大腿,“妈妈,你好慢啊。”   “还早呢,小念先去喝牛奶。”安雅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念嘟起嘴,“妈妈你今天很奇怪,小年不喜欢喝牛奶的!”   安雅一时窘迫,忙去给他换,小念却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妈妈,你时不时生病了?”   热了一杯豆浆摆在琉璃台上,将小念抱坐在高脚椅上,捏了捏他的鼻子,“胡说,妈妈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赶紧把豆浆趁热喝了。对了小念,这么急着要去见宋宋阿姨,不会是宋宋阿姨答应了小念什么事吧?”   小念扭了扭小身子,状似不自在的嘿嘿笑了两声,再瞅了安雅一眼,“宋宋阿姨说给小念带礼物……嘿嘿~不是小念自己要的,是宋宋阿姨自己要送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底气不足。   安雅哭笑不得,难道这小朋友一大早急孜孜的拉着她出门,敢情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礼物啊。   被小朋友缠的不行,只好提前出门。或许是昨晚睡眠质量不大好的原因现在被阳光一照,顿时有些头晕目眩。   她们约的地点就在附近的甜品和西餐厅的组合体,夏木是这儿的老主顾了,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小七这个无甜不欢的甜妞。因为时间还早,她先给小念点了一客甜品,不过他不大好甜食,所以特意让人把口味做的淡些。小念不愿意安安分分的坐着,抓着小银勺子还左顾右盼的,一脸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这儿环境挺不错,人不算多,胜在惬意自在。空调咝咝的响着,吐出股股清凉,与外面热腾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餐厅一街之隔的是一间GUCCI旗舰店,店面挺大,装潢的也很醒目。门庭大开,从玻璃窗上可以瞧见衣装考究的人从里面进进出出,当然也看到了区瑗挽着蔺沈的手,满载而归。那一刻,她宁愿自己的眼球被光线扎伤才好。她忙把小念抱坐着背对窗,小念不解,看到她眼睛发红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安雅说:“小朋友,妈妈眼睛里飞进了小虫子,妈妈很难受,小念能不能帮妈妈吹一吹?”   小念听完终于没之前那么紧张,用软软的小手摸了摸她的头:“妈妈不难受,小念这就把虫子从妈妈眼睛里赶出来。”   他凑近脸去,鼓着腮子往她眼睛里吹气。可爱的连一鼓一鼓的,像只可爱的小青蛙。她的眼泪哗啦流了下来,待她能控制自己情绪时才让小念停了口。小念腮帮子发酸,一边在哪龇牙咧嘴,一边抽出纸巾重一下轻一下的给她抹眼睛。   安雅亲了亲他的脸蛋,“小朋友真了不起,把虫子赶跑了。好了,妈妈要去洗手间,你乖乖呆在这不要乱跑好不好?”   小念一脸天真的小脸,拨浪鼓似的点着头。   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夏木和宋宋已经到了,小念抱着用漂亮彩纸包好的礼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小七。   时光真是个神奇东西。它让夏木变成了一个举止婉约的女人,把当初巴掌大小的女娃娃变成了娇俏的小萝莉。夏木看着她泪眼迷蒙,一下一下戳着她,“死浅浅臭浅浅,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安雅连连求饶,却怎么也不敢跟她对视。因为负罪感,因为愧疚。   小七比小念年长一岁,抽枝的高高瘦瘦,却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那双生来带笑的眼睛却像极了蔡傅。她伸手去戳小念的脸蛋,眉毛挑了挑,“你是弟弟?长得真不赖。”   安雅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这她这是在调戏小念吗?那流里流气的调子,活像个地痞小流氓。   夏木尴尬的笑了笑,把自家女儿提到一边,“小七,你给老娘安分点!”然后无奈的对安雅说:“浅浅,不瞒你说,小七自从懂事以后就没想过往正常道路上发展。这不是我的错啊啊~”   “好了,别嚎了。小七如果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才不正常呢?”宋昭然不屑,还好意思嚎?!也不想想自己怎么教育孩子的。上街带着女儿大喇喇评头论足看帅哥,看男男同人从来不忌讳女儿在不在场,把有色笑话当家常点心夜宵。她那是活生生扭曲了小七的人生道路好不好!   安雅刚才还认为已经变成婉约淑女形象轰然倒塌,夏木非但没变得更靠谱,反而更变本加厉了。这……是不是跟蔡傅的死有关?   这时一个男人从里间走了过来,长的倒是不错,看上去很整洁,手指瘦长,指甲修得很短但十分圆润好看。她猜这个男人肯定有些轻微的洁癖。他上来温和的跟她们打招呼,看向夏木时目光微闪。   “这时JIM,这里的老板兼大厨,也是我的故友。”   原来JIM是夏木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之后直接出国留学,大学毕业后才回S市。   显然宋宋也和他颇熟,饶有深意的投给安雅一个了然的眼色,然后不咸不淡的跟他闲聊。小七看上去倒挺黏JIM的,缠着他说要跟他学做泡芙。JIM对她十分纵容,自然什么都答应,最后就连小念都被小七拖去工作间观摩现场去了。   “JIM挺不错的,对小七更是好的没话说,你应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宋宋说。   “你怎么也做起媒婆来了?女人年纪一大,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啊?”夏木显然不大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你就当我鸡婆多管闲事吧,蔡傅都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打算为他守身如玉?”   宋宋这话一说出口,安雅就下意识捏紧宋昭然的手。这是夏木的雷区,宋宋平时都拿捏的准,今儿个怎么就失准了呢?   果然夏木的脸色变了,“谁为他守身如玉了?我TMD不想要男人不行吗?”   宋昭然依旧不恼,心平气和的说:“夏木,你不用冲着我发火,我只是实话实说。”   原罪 第162章   “好了别吵了,不要伤了和气嘛。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们用不着用这么热情的方式欢迎我吧。”安雅笑得打圆场,“你们也知道的,我一向不好这种虚礼的。”   夏木脸色顿时露出一丝疲态来,“宋宋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你说我自讨苦吃也好,顽固不化也罢,我就那样了。蔡傅他是一个可怕的男人,他精于算计,就连死他都算计好了我这一生,让我永远别想逃脱他的阴影。”他眼底极快的滑下一滴泪来。   安雅攒起拳头,心里酸楚难受。   “所以你们都不要逼我也不要劝我,自从遇到蔡傅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会死在他手上。”   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安雅虽然不知道夏木对蔡傅有着怎样的感情。但她知道蔡傅毁了她,而自己则间接害死了蔡傅。就像食物链,一环扣着一环,夏木每一分痛苦,都是自己的罪源。   人这一生无法如天上的云一般卷舒长自洁,经历的越多就背负越多。当纯白被黑夜染尽,就再也回不去澄澈明净。   小念从工作间出来,衣服上脸上甚至头发上都是白乎乎的面粉,他气呼呼的撅着嘴,“妈妈,小七姐姐欺负我!她把粉粉往小念裤子里塞!”   夏木大惊失色,安雅则彻底无语,   小七从后面跟出来,冷哼道:“这么大人了还告状,不要脸不要脸!”   小念从小到大很少跟别人红脸,重话更是没有说过一句,这时怔时不知道怎么反驳,顿时气得涨红了脸,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夏木一巴掌拍在小七的手臂上,“死丫头一天不惹事你骨头会痒是不是?还不快跟小念道歉!”   小七却倔得很,“我就不!”   看着夏木火冒三丈安雅忙过来将小七牵到面前来,“没关系,小七跟小念闹着玩的呢,不能当真。”然后拍干净小七身上的粉末。   夏木重重叹了口气,“都快被她气死了。现在恐怕除了JIM,就没有人能管的住她了!”   因为小七的恶作剧,安雅和小念只好提前离开。小念一路都没吱声,显然是委屈极了。快到家门口时才说:“妈妈,小念想爸爸了。”   安雅一时无语,顿了一会儿才说:“嗯,爸爸待会就回来。”   小念却‘哇’的大哭起来,“小七姐姐……是坏蛋!呜呜哇……”   他哭得安雅一颗心都软了,“小念乖,小七姐姐不是坏人,她喜欢小念才和小念闹着玩呢。换做别人,小七姐姐还不愿意跟他玩呢!”   小念泪眼迷蒙,“真的?”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小念了?小念是个宽宏大量的男子汉,当然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跟小七姐姐计较是不是?”   小念只顾着抽泣,不说话了。   回到家放水给小念洗了个澡,再把弄脏的衣服换掉。之后她在洗衣房洗衣服,小念就在客厅里玩积木看动画片。但她把衣服晾好,再进客厅里时小念却不见人影。积木堆了一半,电视还开着,但人已经不见了。   她顿时吓得手脚发软,满屋子四处找,连储藏室都几乎要倒翻过来。小念不会自己一声不吭跑出去的,而且他有个良好的习惯就是玩过的玩具一定会摆回原处,不会随地乱扔。   她颤着手拨电话给蔺沈,语音提示却是不在服务区!她顿时恨得牙痒痒,险些将电话掷出去。但她知道现在她一定得镇定,一定要镇定。她深吸了口气,拨了宋昭然的电话,宋昭然听到小念不见了顿时也慌了神,咒骂蔺沈几句,“你现在附近找找,我这儿刚好有小念的相片,我找人帮忙找。”宋昭然刚要挂电话,安雅忙制住她:“宋宋,你有江楠的电话吗?”   “江楠?”宋昭然有些费解,这时她怎么还想着要江楠的号码?   不一会儿江楠号码已经传到她手机里,她没有多想立即拨了过去,她甚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江楠,我是宁浅浅,你现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因为职业特殊,江楠在黑白两道有着最完善的暗线隐线,所以找他是最直接最有用的办法。   之后安雅在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就连平常去的广场花园她都找遍了,仍没有找着小念。其实她心里隐约有预感,小念绝对不是走失。但她不敢往深处想。她像一个疯子似的到处找,一遍一遍拨蔺沈的号码,但仍是不在服务区。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恨这个男人,几乎有将他挫骨扬灰的冲动。   江楠赶过来时安雅在小喷泉旁边傻站着,盯着水柱下面,一只小巧的手机沉在池子底下。她神色绝望,双目失去焦距,哆嗦着喃着小念的名字。情绪显然是失控了。   “浅浅你不要着急,小朋友肯定会没事的。我已经出动了我管辖下所有的眼线,如果一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雅终于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忽然蹲下身嚎啕大哭。如果小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楠蹲下身半揽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控过。没想到六年后的第一次重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没事的没事的,浅浅,你现在要坚强,只要你坚强,小朋友才会有希望。”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蔺沈一脸焦急的从车里面冲出来,“小念呢?他怎么……”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安雅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气得发抖:“蔺沈!你这个混蛋!要是小念有个什么损失,我会恨你一辈子!”   这巴掌扇得很重,蔺沈几乎尝到了口腔里面血锈的味道。但他却感觉不到痛,伸手强制将失控的安雅抱进怀里,安雅在他怀里歇斯底里的挣扎拳打脚踢。不过不论她怎么闹怎么动手他都不肯放手,只是两手抚在她背上,“对不起对不起,相信我,小念一定不会有事,我保证!”   待安雅稍稍平静下来他才慢慢松开她,这时安雅才看到蔺沈的额头上有道很大的伤口正流着血,滴在睫毛上几乎糊住了他的眼。她的手抖得越加厉害,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坠,“这……怎么会弄成这样?”   蔺沈往脸上胡摸了一把,微微笑了笑,但脸色和唇边都白的不成样子,“赶回来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没事的。”所以手机和车头都撞成了一堆废铁。   这时江楠的电话响起来,他飞快地接起,朝他们看了一眼,“你们认识一个叫区瑗的女性吗?小朋友应该是她让人带走的。”   安雅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幸亏蔺沈紧紧环紧了她的腰身。   那天区瑗放的狠话突然在耳边回荡,她说如果她不离开蔺沈,她会让她后悔莫及!而小念就是她最大的弱点和软肋。   蔺沈的脸色更为难看。   江楠看他们的神色便得到了答案,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马上备案追查,派一队人前去围堵,速度要快。还有将路线传给我,我马上赶去现场。”江南吩咐完挂了线,电话就被蔺沈借去,“现在她在哪?”   “三茂那附近,具体位置还在查,应该待会就会有结果。”蔺沈点头,然后走到旁边给陈梓和齐飞打电话。他让齐飞出动三茂区域内所有的人马揪出区瑗,再让陈梓安排人手到区伯伯那头守着。   “我们现在就得动身去三茂,你们在现场应该会好一点。蔺先生你伤的不轻,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不必了,不碍事。”   江楠看了安雅一眼,“好吧。那我来开车,我对那头熟些。”   “谢谢你江警官。”   “不客气。”   安雅气归气恨归恨,但她总不能眼睁睁见着他流血而死吧。她用碘酒将伤口清洗干净,期间一定疼痛无比,他却愣是没有哼一声。有的时候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痛觉神经。   在前往的路途上是最难熬的,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坐着等着。她应该早该料到区瑗怒气难消,只不过她太相信蔺沈,以为他会把事情处理妥当。但却因为这一念之差,害的小念身处险境。她不敢想象区瑗会怎么对待小念,她既然将小念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会不会将对她的怨恨和不满发泄在小念身上?一些血腥且触目惊心的画面在眼前晃动,还伴随着小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的心缩成一团,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蔺沈伸过手来将她的手密密实实的攥在手里,两人手心都在冒汗,不过却都是冷汗。虽然她仍是对蔺沈愤忿难消,但她没法抹杀此刻他担心小念的心情。小念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他是个多么疼爱珍惜自己孩子的人。对失去的那个是,小念更是。   原罪 第163章   三茂是位于另一个区,那个区帮派扎堆,有些像三不管的地带,所以很混乱。而就是因为这鱼龙混杂的情况才滋生的罪犯的温床。   这里并没有明确的归属谁管,各方势力占有一席之地,各地为王。平时一些集中的地方经常发生争地盘的械斗事件,所以夜一深,在外面晃荡的都是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无赖。   因为这一带的特殊,江楠的眼线布得很严密,随便一个报亭老板都有可能是他的线人。江楠带着蓝牙一直在跟另外一头保持通畅的沟通。车子的车灯剖开黑夜的胸膛,直取腹背。   蔺沈靠在后座上,脸色透着青白,一直绷着脸望着车窗外。   江楠伸手按下蓝牙的开关,“位置确定了,不过很棘手,在望石山上的一间小庙里。”   那间小庙荒废已久,据说是有一些历史的。那小庙的地势也相当险峻,因为这些年洪水雪崩,导致庙堂倾斜,半边几乎是挂在悬崖边上。   “她怎么会选择那里?”江楠摇头不解,就算她要藏匿小朋友,有许多地方可以选择,可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么个对自己同样不便利的地方。   “她以前曾被人绑架到这里。”蔺沈忽然出声,他抵着额头,显然,她是在报复他。   十五岁时区瑗遭人绑架到那里呆了整整三天,差点被撕票。之后救回她在美国接受了一年多的心理辅导才恢复过来。而这次因为再次受到刺激,估计又有些犯病了。蔺沈对她迁就有加,多半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雅脸都白了,后背的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湿黏黏的,明明燥热得很,手脚却异常冰冷。   他们到山脚下时已是十点一刻,江楠的手下在那里等着接应他们。他给每人发了电筒和雨衣,还有水靴,“这一带都有些潮湿,恐怕会有蛇,大家自己小心点。”   蔺沈将小一号的雨衣给安雅严严实实的套上,从头包到脚,就像一个太空人一样。几个人一前一后的上山,蔺沈一直握住她的手,帮她挡开荆棘和横在过道上的树枝。   江楠和他的部下有在山中生存的经验和技巧,所以在他们的提醒之下避掉了不少麻烦。山林中一片漆黑,时而可以听到几声怪里怪气的嘶啼声和林中软体生物在腐叶上爬行的‘簌簌’声。   旧庙在半山腰,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但在这浩瀚的夜色中,那点灯光显得如此的脆弱,仿佛一吹就灭,稍稍一碰就熄了。   “我的人已经在外面布好了岗,但怕她对小朋友不利,也不知道里头有几个人所以不敢冒险闯进去。不过你们放心,小朋友现在还安全,我们得加快行程,尽快赶过去。”   听到小念还安全的讯息多多少少有了些安慰。身体上的疲惫根本不足挂齿,她只想立马见到小念,就像用她的命去换小念也在所不惜。而在夜色的掩饰下,她根本没有发现蔺沈有什么不对劲。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到了旧庙外围的泥墙外面。而江楠的人也潜伏在那里,其中一个小队长走过来说:“江哥,绑匪的情绪很不稳定,而且手上有利器,如此硬闯进去救人,怕是不妥当。不如让一个人先去引开她的视线,趁她防备不当时再伺机而动。”   他们在这里伏了这么久,那个女人情绪一直在崩溃边缘,而这种精神失常的人随时会做出危险的举动。江楠刚要说话,安雅就说:“我去吧,让我去吧。”语气里满是恳求。小念就在里面,让她在外面等,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蔺沈却沉着脸拒绝:“不行。区瑗发起狂来你控制不住她,而且她手上有利器。我去吧,我和她谈谈。”   “不行,要么我去,要么一起去!”安雅丝毫不肯让步。蔺沈知道她的倔脾气,叹了口气,将她身上笨重的雨衣剥下来,“到时有什么情况你就带小念先跑,不用管我。”他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不知为何眼神变得很忧伤,忽然俯下身吻住她的唇,一会便放开,“记住我的话。还有……那天你答应结婚时我很开心,真的。”   安雅突然觉得恐慌,攥紧他的袖口,他……怎么想是在说遗言?   蔺沈攥紧她的手,两人一共朝庙里走去,而在庙门前松开她的手时,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是从蔡叔手上夺回来的那一枚。记得他说过,这是**的婚戒。踏勘向他,他却面无表情地走进庙里:“区瑗。”   区瑗原本在神佛前焦躁的走来走去,小念被她绑在神像前,吓得蜷成一团,小脸挂着泪珠。安雅吓得捂住嘴,刚要冲出去就被蔺沈拽住,“不要冲动。”   而小念已经看到了他们,哭着挣扎着要爬过来,却被区瑗一把提到一边。安雅心里揪痛,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才没有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焦躁莫名的区瑗看到前来的两人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将匕首抵在小念脖子上,“沈哥,都是他对不对?如果没有他你就会娶我了是不是?如果我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会回到我身边?”   安雅心急如焚,“区瑗,只要你放了小念,我什么都答应你,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区瑗暴喝:“闭嘴!我没有问你!沈哥,回答我!”   “区瑗你错了,就算没有小念,我还是会娶她。我们今早不是谈妥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爱她了,你说过不会再爱她了,你说过只会照顾我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区瑗脸色青白,目光一会怨怼一会茫然,但刀子仍旧没有离开小念的脖子上。小念吓得直掉眼泪,一双眼一直看着安雅无声的求救。   安雅的心揪的生痛,强颜欢笑的对他说:“小朋友乖小朋友不要怕,妈妈很快就救你出去。”   “区瑗你还不明白吗?我答应照顾你,只是照顾。因为区伯伯对我蔺家有恩。但她是我的妻子,而且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如果你有什么怨恨的话就报复在我身上吧,就当还你们区家一个人情。”   “我不明白!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给我希望,又亲手将我推向黑暗!你真残忍!我恨你我恨你!”区瑗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而蔺沈一脸无奈和疲惫,“区瑗不要闹了,不要逼我动手!”   “那你动手吧。”区瑗心如死灰,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泪意,“如果你想你儿子现在就死在我手上的话。”   这世上没有一个比蔺沈更残忍可怕的人。他杀人于无形,轻松毁掉她的城墙。五年前,爷爷以死要挟,让他照顾她。他也发了重誓,从今往后,不会和姓宁的女子有任何瓜葛。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她以为他放下了,所有人都说他放下了,但只有后来她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进入他的心里,在潜意识里,他只把心留给一个人。伤的也好,碎的也罢,从来不曾变过。他从来不跟她亲热,就连她主动吻他他都像见到可怕的东西一样避之不及,更别说更深的交往。他清心寡欲,过的比寺里的和尚还要脱尘。但那是她想,再深刻的感情又如何?那个人都已经死了。她虽然争不过一个死人,但一个死人却也夺不走他。   只是她不曾料到,他从一个叫容榷的嘴里得知宁浅浅没有死的讯息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个大醉。之后整天神出鬼没,全世界的飞,直到三个月前……   “那你想怎么样?”蔺沈朝她走了几步,“说说,你想怎么样?你千辛万苦的等着我们来,不就是要有个了断吗?”   安雅忙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往前走,“蔺沈……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蔺沈身形僵了僵,然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区瑗冷冷的看着他俩,“真是恩爱啊!我的条件就是你亲手杀了宁浅浅!你做的到吗?”她将一把小匕首扔在他脚下,“用她的命来换你儿子的命,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气氛一时僵持。半晌,安雅才将匕首捡起来放在蔺沈手上,朝他笑了笑,“我愿意。蔺沈,我只求小念平安。”   下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蔺沈指节攒得发白,眼眶发红,摇头。   安雅并不是不怕死,反而很怕死。但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念死?她是女人的同时也是母亲,保护小念是她的天性。而她知道现在最为难的人是蔺沈,她大不了一死了之,而蔺沈却要背上弑妻的罪名。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妻子……怎么选都是错的。   “蔺沈,你听我说,小念不能出事,是你跟我保证过的。”她握住他的手,才觉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慢慢举起枪,朝她笑得满心苦涩,“这次,轮到你逼我做选择了么?”   小念哭得撕心裂肺,江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冲了进来,而就在这时区瑗忽然举枪,对准了安雅。而也在同时蔺沈的枪也调转了方向,两人同时开枪,蔺沈转身将安雅紧紧的护在怀里,伴随着子弹钻开皮肉的声音,蔺沈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话他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宁浅浅,我爱你……如果我再不说,恐怕来不及了……”   安雅懵了,抱着蔺沈瘫软下来的身体跪坐在地,“蔺沈……”她的手粘稠冷湿,她缓缓的伸出手,一手都是血。他胸口中伤,怎么整个后背都是血?她吓得面无人色,掀开他衣服一看,一道严重的伤口从后背划下,足有几寸长,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血渍……这时她才想起之前他说他赶回来时发生了点意外……她竟一点都没发觉……   难怪他进来之前跟她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他压根就没有打算活着出来……他那么了解区瑗,又怎么会算不准这一出?   她已经流不出泪来了。悲怆心痛的感觉全部没有,只是心被掏走了。   蔺沈对区瑗终还是念了旧情的,他只射中她的肩膀。她双目无神的捂住伤口坐在地上,忽然开始大笑。江楠的人要擒她,她却站起来,“宁浅浅,其实我早知道他会这么做……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她爬上窗子,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彻底隔入黑暗。而窗子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小念扑在蔺沈身上哭得昏天地暗,安雅摸着他的头,“小朋友,别哭,爸爸只是要睡一觉,他累了。”   她一直相信这世上的因果循环轮回报应。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马丁·路德·金说:   ‘对于人类冲突,人们必须进化出一种停止仇恨、暴力、复仇的方法,而其基础,就是爱。’然而有时爱,也是酝酿仇恨、暴力、罪恶的温床。无论怎么进化,人心都是世界万物的载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那么一念之间而已。   蔺沈送进了医院重症病房,开始没日没夜的抢救。她守在外面,盯着那亮着‘手术中’的灯牌,直到眼睛泛酸,流出泪来。门外除了她还有陈梓、关枚和齐飞,宜雅兰则被陈梓勒令回去休息。   所有人都在煎熬中度过,气氛沉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蔺沈真离她而去了她会怎样?当初她离开他,知道他会活得好好的,即使不在一个城市,但心里却有个念想。她从来无法想象蔺沈会早一天比她先离开,就是当年报复他时,她也只不过是想让他失去所有,并没有想过要累及他的性命。   小念被宋宋接走那天哭得很难过,这些天他几乎天天守着她以泪洗面,他那么小,不应该来面对这些事情。   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蔺沈才被推出手术室。他戴着氧气罩,脸上苍白如纸,他一向是强悍的,眉宇坚毅,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倒他。而如今他苍白而无辜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接满管子,靠着氧气来维持那薄弱的心跳。她的心防刹那崩坍,积郁已久的情绪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她抱着双腿哭得昏天地暗。   她知道她的哭相很难看,比一块抹布还不如。但熙熙攘攘的医院过道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戏码,没有人在意你是死了谁。也没有在意你哭得好不好看。   但有一个人却在她旁边坐了很久,在她精疲力尽时递给她一块手帕,“会没事的,蔺沈这人命格硬,他那种出生,连阎罗王都怕接收。而且他驰骋风云打天下时,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九死一生,不是照样挺过来了吗?你要相信他,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又凭空捡了个儿子,他怎么会舍得死?”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她吸了吸鼻子,“不过江楠,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忘了接手的第一桩大案都是你帮忙才破的。”要不是她那段录音,他们估计逮不住徐爷。一开始他还在为他轻易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而沾沾自喜,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原来不是他在做间角,而且是被人反间了。   “那时我只是利用你……”   “反正结果是一样。不是我倒是好奇,你哪个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记得那天我的渲染软件坏了,恰好去宿舍找你,刚好看到了你监控视频,一开始我觉得地处地方挺眼熟的,后来我才记起那个地方,是漱园的侧门。”   “然后你就顺藤摸瓜?”   “嗯,你的档案很干净,但有时越完美的东西就越显得怪异。而有权篡改档案的,肯定跟政府部门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再者能将自己的行踪在网络上抹除的一干二净的人,一定十分精通计算机。而巧的是道上刚好有暗探‘M’的传闻……种种只有你能吻合。再之后几次我遇到危险时,就有警察及时赶到,让我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   那次她被黑崎抓去,后来在笑面狐的帮忙下躲到暗巷里,谁知里面却有个杀人通辑犯。而那通辑犯在要对她下手时却被人一枪毙命,她当时就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那么精准在黑暗中犹如无人之境的枪法,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小警察。而之后大峡谷,恐怕也是他在从中周旋,调了警察过来,救下了她并打乱了蔡傅的计划。如果说她该恼他大学几年潜伏在她身边获取情报,但之后他一次又一次救她,也该抵清了。   “哎,宁浅浅,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心思慎密,心计过人,而且扮傻装愣一流?”江楠无奈地笑,他的每一步棋都被她看得通透,将计就计,他原本由‘将’变成了她棋盘上的‘卒’。而他原以为的‘卒’将大逆转变成了‘将’。果然不能把女人看得太简单,发起狠论起智谋来,恐怕并不亚于男人。   安雅投以苦笑。不过跟他这么一扯,她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江楠陪同着她一起到重症房门外面,因为是隔离病房,所以他们只能在玻璃窗上看。虽然蔺沈包住了头和上身,但仪器上有他活着的迹象,虽然微弱,但却是希望。   她拒绝了江楠送她回家的提议,她没有弱到随便抓一个肩膀来靠。   外面正是艳阳天。明明炙热,她却觉得温暖。阳光催发万物,它的光是治愈,她相信蔺沈会挺过来。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不信他信谁?   回到家洗了个澡,蒙头大睡了一觉,然后将小念接回家里。宋宋不放心,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收拾了几套衣服住了进来。   如今宋宋完全充当了她家人的角色。有时宋宋会开玩笑地说:“其实宁浅浅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她没有再去找过宁晓她们,而据说宁晓现在和关枚在一起,只是或许是怕见面彼此尴尬,就避而不见。有的时候,血缘和缘份是不一样的。血缘是注定的,而缘份却是前世或是前世的前世自己修来的。所以相比之下,宋宋更像她的家人。   她带着小念去医院,小朋友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眉宇多了些沉思的皱褶,他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像放在玻璃罩里的爸爸,对安雅说:“爸爸只是累了睡着了对吗?妈妈,爸爸说如果他睡着了,就让小念照顾妈妈。”   安雅鼻头微微一酸,“爸爸什么时候说的?”   “见宋宋阿姨的前一天晚上。”   她凝视着里面那张廓轮分明的脸:你到底还瞒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每一步都算计好,可又有谁会理智而冷静的算计自己的死亡?   下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蔺沈在重症病房半个月之后转入普通病房。但他的生命迹象却一直趋于平静,没有起色,也没有恶化,就那样静静的睡着。蔺沈三十几年光阴,整合起来,快乐少得可怜,连毫无负担沉沉睡上一觉都不曾。所以安雅允许他暂时休眠,只要他休憩足了,记得醒来。   小念每天在放学后就在病房里写作业,跟蔺沈说话,读课本上的文章给他听。   不过大多数他会讲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比如:妈妈学会了做鳗鱼卷,但味道奇怪极了,不好吃,但小念怕妈妈伤心,全部吃完了;爸爸,小玉老师和爷爷奶奶来看小念,带了好多好吃的,我让妈妈留一些给爸爸,妈妈说等爸爸睡醒了之后再亲手做给爸爸吃,可是我好害怕爸爸吃了会生病;小七姐姐坏透了,她在小念床上屁床了,却跟妈妈说是小念尿的,呜呜,小七姐姐污蔑小念,她是坏人;啊对了,妈妈的朋友容叔叔经常给小念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不过小念没要,因为宜阿姨说容叔叔是来抢妈妈的,妈妈是爸爸的和小念的,小念不会让容叔叔把抢走妈妈的……   安雅在一个月前开始出面代理蔺沈的职位。在他出事之前,他就已经将公司大部份股份转到了她的名下,另外他名下的动产和不动产都授权让她打理。他暗地里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他们母子衣食无忧。   陈梓对她说:“之前我劝过大哥,只是他一意孤行。虽然你是大哥的妻子,但你知道的,你并不是一个让人信任的人。”   她是有前科的人,大哥将全部家当都留给她,他实在是不知道大哥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不过想想也罢了,他们好不容易结成连理,也算了了大哥的心愿。再说,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安雅接手公司事务但却比想象中难得多,幸亏有陈梓从中辅助,不然她当真是吃不消的。   不过在公司她这个空降兵不过是摆摆场面的花瓶,重要工作安排或是文件全部都先送到陈梓手上,他确认没问题后,才拿给她。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最终审核的位置上押上自己的名字就行。她倒是不在意这些虚名地位,她志不在此,只要蔺沈醒来她就立马甩手不干。   每天中午和下午她就都会抽一个小时去医院,亲自料理他,搓背换衣,喂他一些流质的汤水。   他安静地靠在她胸前,唇色很淡,长睫毛翘起,面容清俊有些苍白,没有丝毫攻击性。她用湿巾将她的脸擦了遍,“蔺沈,其实你这样醒着也挺好,没有脾气,也不摆脸色,真挺好的。”   从医院出来,容榷的车准点停在门口,喜气洋洋的朝她笑:“好巧啊,送一个人都能碰上你。”   对于他奇烂无比的借口她又好气又好笑,“这次不会是朋友的舅舅的二舅母的叔媳妇生孩子吧?”   容榷挑眉,“你真聪明,一猜一个准。反正我刚好要去你公司那边办事,可以顺便载你一程。”   安雅实在拿他没办法,执拗的要命。   “容榷……”   “哎哎,有什么事边走边谈,快上车吧。”   容榷飞快将她推上车,发动车子。   安雅其实一直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注定无法给他回应的。有人说感情就像一个容器,要把旧的倒掉才能装进新的,她的容器里只装得下一份感情,多了会挤会痛。而且,她很明确的知道,除了蔺沈外,她不可能再对别的男人动心。   “容榷,这些天小朋友一直在我面前叨叨着你的坏话呢。”   容榷呶嘴:“肯定拼命踩低我,小朋友真有心计。”   安雅笑,“他这人护短的很,他和蔺沈的感情又好,在他心中任何人都比不过自己的爸爸。”   容榷似笑非笑,“你不用转弯抹角。我知道你在提醒我你有一个满意的家庭,和睦友好,父慈子孝,你很满意现状,不想再有其它的想法。但宁浅浅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当年你抛下我忽然走掉,整整五六年我都没法正常生活。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蔺沈,我并不需要你对我有什么回应。”   “容榷……我不值得你这样……”安雅无奈地说:“你应该做的是珍惜眼前人。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吴景色一直单身一人吗?他——”   “够了!”容榷倏地有些恼怒,“我不是同志!就像你对我无心,也没必要把我推给别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顿觉有些无力,“容榷其实你对吴景色不是全然没有感觉对不对?作为他的朋友,你从来不劝他找女朋友或是结婚,不论是高兴还是难过,你想要分享的第一个都是他。其实你早就察觉了他对你的心意吧,只是你却一直装糊涂,不点破也不跟他说清楚,容榷是你在纵容他对你日陷越深。”   容榷最大的能耐就是窥探别人的心,他怎么会看不出吴景色对他的特殊?容榷往往在窥探别人的同时都会自我代入,潜移默化之下将自己掩藏得更深。一个心理医生往往比一个常人高出一倍的防守能力,他看似万事不放在心上,其实将心守得固若金汤。   容榷沉默不语,面沉如水。心却拍到了涛天浪尖上。   他不吭声,安雅也不好说什么。一直到公司门口,他都是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雅离开之后容榷开始在车里抽烟,心里莫名焦躁。   他和吴景色十八岁相识,在异地他乡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吴景色脾气不算好,但却是性情中人,每次他们闹分歧大吵完之后不管是不是他的错,都是他先低头道歉。   具体什么时候发现他对自己有意,应该是偶尔一次看到他设得密码,银行卡上的密码是他的生日,邮箱的密码是他和他的名字第一字母LQJS开头,后面的数字是他们相识的日期。   他当时大惊失色,虽然周边传闻不少,但他从来抱着清者自清的态度,只当是无聊打趣的玩笑话,而吴景色向来不近女色他当他是学业为重,却不想……   他在不可思议同时又有些猎奇的心态,对于一个研究心理的人来说,任何一种人格都是顶级诱惑,让他想剖解。他想知道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爱慕时,将会是什么样子?于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和他形影不离的相处着。   有时夜深人静时他会躺在床上想,吴景色要解决生理问题DIY时脑海里想的是谁呢?这样想着脑海里自然而然产生了画面,自己竟也会有反应。面对这样的自己他多少有些自厌,他很确定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床底下也会藏普通男人应该有的东西。   吴景色身材挺拨,五官轮廓分明皮肤偏黑,有一层健康的光泽,在那个圈子里,他应该算是同志口中的XX,所以有不少人同好者在打他的主意。从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笑话就可,而当他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后,对那些蜂蜂蝶蝶便没由来的反感。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他不属于你也不打算拥有他,却也不希望他属于别人。所以当吴景色收到邀约时他就主动装作我们天生一对的恩爱模样,赶走一个是一个。过后就哈哈大笑,说这个游戏真有意思。而吴景色脸上的笑容就会变得很迁强。   后来回国,他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爱慕。直到他遇到宁浅浅。第一次见到地是在公告拦上,挺漂亮的一个女生,他有些庆幸原来自己还没有丧失对女性的审美观。她是唯一一个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的女生,这让他觉得安全,也能确认自己是正常的。他虽然是一个心理师,开导无数同性恋者。但他生于军官家族,自小接受的传统教育不容许他有丝毫偏颇。在屡屡接触之下,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宁浅浅。他所有情绪都会为她而动,无法克制,不能自己……   而刚才宁浅浅的话却刺中了他最隐晦的恶罪感,他不是对他没感觉,而是不敢有。他承认自己的恶劣,在吴景色面前获得了虚荣和爱慕,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会疲惫,会不会累,会不会放弃自己……   下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吴景色接到容榷的电话时他正在陪人吃饭。容榷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顿时炸了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喝酒喝多了,也或许是安雅的话起到了醒醐灌顶的放应。   “吴景色,你现在就给我回来!”   吴景色无奈叹了口气,“容榷你喝酒了?不过我现在走不开。”   “吴景色,什么叫走不开?陪男人喝酒吃饭叫走不开?”容榷完全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小孩,无理取闹起来。   吴景色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别扭,只当他酒后发疯想找一个人来接泄。于是就心平气和的说:“如果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喝那么多,你早点休息,再联络。”说罢就挂了电话。   吴景色对面是一个和气的男子,他的吃相很优雅,彬彬有礼的模样,“阿色,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美国那方面的待遇不错,而且有更大的发挥空间。你为了他在这座城市禁锢了这么久,可他根本给没想过要过你想要的生活。阿色,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说不动心是假的,再说吴景色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人家十几年可以建一座城池,而他用十几年的时间连那一扇城门的攻破不了。再等下去也是徒劳。这些年他的精力被耗光了,身心疲倦,只想逃离如今的现状。   “师哥,我会好好考虑。明天给你答复好吗?”   “当然,恭候你的佳音。”   其实如果没有容榷的话,他可能会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他谦和有风度,而且幽默,性子例与他十分契合,他们谈话时也很合拍。   一餐饭吃下来已经很晚了,他开车回家,不知不觉兜到了容榷的楼下。他苦笑,原来就算离开,他第一个想告诉的人也是他。想想今天他喝多了,有些不放心,就决定上去看一看。   他手上原本就有容榷的房门钥匙,他一开门就有一个酒瓶朝他掷来,哐当一声碎片四溅。容榷衬衫只胡乱的扣了一颗,露出洁白精瘦的胸膛和平坦的腹部。脸色潮红眼角微桃多了几抹艳色。吴景色顿时有些呼吸不畅,忙别开脸,“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容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还敢说我为什么发火?吴景色,你就那么饥不择食到了到处守猎的地步?你就不怕得alds吗?你既然为了那男人挂我电话,呵呵,吴景色你好样儿的。”   吴景色脸色气得忽青忽白,“容榷,我的生活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我又不是你的佣人,让你随叫随到。我有我自己的交际圈,有朋友,要聚会。”   “朋友?是朋友还是炮友?聚会?玩XX?”容榷当真是被气糊涂了,轻蔑的冷哼:“你真XX!”   吴景色仿佛被当头一棒,脸色都白了,他果然发现了他的性取向……现在他在他眼里就是一个XX?他抵住门,握紧门把,难堪,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难堪。他要离开……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但容榷却大力将他扳过身来,扣住他的头将他抵在门板上恶狠狠的吻上去。吴景色头脑一片空白,他……吻他?不会觉得恶心吗?他喝醉了……对,他醉了,等他清醒过来,只会更加憎恨厌恶他而已。   他用力将他推开,容榷撞在桌台上,垂着头喘息。吴景色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容榷,你不能总这么随性。以后,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   容榷猛得抬起脸:“你什么意思?”   吴景色在沙发上坐下,苦笑:“恐怕你已经知道我喜欢男人。今天我跟师哥见面了,他让我跟他一起回美国,我……我答应了。”   容榷紧紧的捏着杯沿,“师哥?在学校追你那个?”   “嗯,他还算有心,都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容榷,以后我不在,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有时间可以来看我,不过如果你不想,那就算了。我们做了十几年朋友,原本以为说再见很难,但现在看来,并没有现象中那么可怕。”   “不准。”容榷突然说。   “呃,什么?”   “我说你哪都不许去。”容榷突然近过身来,“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放弃,你舍得?”   吴景色大惊失色,“你你……”   容榷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你喜欢我,所以哪都不许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吴景色气极,“容榷不要闹了。这么多年我累了,你居然对我无心就放过我,我真的经不起你一而在在而三的戏弄和伤害。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玩具。”   容榷再次堵住他的唇,热烈而炙热,吴景色所有的感官神经都被他挑起,心里对他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场景如今真实重现,他仿佛置身在浮云之上,双脚虚浮无力,身体更是软绵,所有细胞都处在亢奋中。但他的理智还在挣扎,容榷不清醒,他根本不喜欢男人。用仅剩的理智避开他,但他却不想放过他,身形像条蛇一般跟随着他,鲜红的信子是致命的诱惑。   衣服三下五除二被他剥了个精光,他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完全没有任何技巧,所以在那一刻他几乎被撕裂成两半,几乎痛晕过去。但他却无法拒绝他的索求,就像曾经无比次一样,他根本无法拒绝他任何事情。   和爱的人XX做的事,不问是缘是劫。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   容榷再次醒来时已是大中午,他清清爽爽躺在自己大床上,脖子和胸前有明显的吻疲。他几乎立刻就想起自己做的荒唐事,果真是酒能壮胆,也能害人。昨晚的一切在脑海里翻涌,不知为何吴景色脸上的表情特别清晰,就像刻在脑海里一样。他甩甩头,将幻像甩走,昨天还一片狼籍的客厅已经收拾整洁,他从浴室到书房再到厨房通通找了一遍,也没有见到吴景色,忽然想起他昨天说过的话,心微微开始慌了。   当初他洋洋自得的想,就算天下人都离他而去,吴景色都会傻乎乎的留在他身边。可如今,他也要离他而去吗?   他呆了许久,才拿起电话。只是吴景色的号码变成了空号,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吴景色是大早离开的,说怕见到容榷厌恶的眼神也好,说他胆小懦弱也罢,反正在那种尴尬却暧昧不明的空间里,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们虽做了那种事,但这不能改变什么。容榷依旧是容椎,他心里爱的人是宁浅浅。而他是他,他也要开始寻找自己新的人生。还原一个自由自在的自己。   师哥的车就在楼下。吴景色收拾行李时,翻到青涩时的相片,上面的两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虽然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合影却屈指可数。他叹了口气,将相片放回原处,想了想又把它收进行李箱里。   忽然他桌上的笔计本发出MSN的提示音,是容榷,他说:“约个地方,我们谈一谈。”   他搁了很久才复了一句话,“不用了。容榷,是该散场的时候了。”   那头也停了许多,有慢腾腾吞出几个字,“随便你。”然后头像立即黑了。   吴景色笑了笑,关了电脑。他在他面前一向都是这么情绪化的,或许因为他太过纵容,而他把他的纵容当武器,一次又一次伤及他的要害。   他将行李抱在楼下时,却看到容榷正对师哥大打出手。他忙过去拉开他,皱了皱眉:“容榷,别闹了!师哥,没事吧?”   容榷冷笑,“对于一个上完就跑的人,我没有权利追溯一下责任与否的问题吗?”   吴景色彻底无语,昨晚吃亏的好像是他好吧。   “那你想怎么样?”   “跟我回去。”   “你不要强人所难。”   “一点都不难。吴景色,你敢抛弃我试试!”   吴景色无奈,“容榷,你是不是酒还没有醒?”   容榷冷哼:“要是没醒就好了,老子让你几天几夜起不了床。”   吴景色:“……”容榷果然生病了,而且病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估计连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下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蔺,你乖乖的待在里面不要出来,等妈妈来接你。”可是男孩等啊等啊,都没有等到母亲。他一个人溜出地窖,触自却是大火包裹中的沈家大院。他冲过去抱住站在屋外那个人,哭着喊着:“蔡叔……求你救救我爸妈……求你……”   蔡叔笑着回头,“我巴不得他们死,怎么会救他们?”   场景一转一地下仓库的冷冻柜里,男孩躺在里面,垫在身下的是冻得笔挺的死鱼,而他的身体夹在鱼和木板之间,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那里腥臭寒冷,他睡睡醒醒,身体脆得像一块冰块,仿佛被人一敲便会五脏俱碎。   之后他被运上船,醒来后已在另一个地方,验货的商贩开了货柜,像看一条鱼一样将他来回翻了翻,然后粗声粗气地说:“这样的身板经不起几个拳头,如果被老子折腾死了,不用偿命吧?”   “他爹妈都死了,就一个孤儿没其他亲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说话那人是蔡叔。   另外那人哈哈大笑,付出钱,扛起他丢进旁边的小货车里。   他有了第一份工,清早开始在市场顾摊,晚上回去供雇主发泄,拳打脚踢。只是他从来不掉眼泪,眼神倔得像只小兽。这般倔强更是激怒雇主的XX,非要打得他求饶不可。男孩就像一只不肯开壳的蚌,绻缩着弱小的身子,喘着粗气任由拳脚落在身上。没有人懂男孩沉狭阴郁的表情下藏着怎样的心思。在这样虐行下过出几年,他长成了一个高瘦的小少年,十二岁那一年一向不动手的他把自己的雇主打成了重残,下手残忍,不留丝毫余地。因为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他有更远大的目标……   场景如万花筒里的影像一般千变万化,忽近忽远,时而人声鼎沸,而且寂静无声,直到在小猫似的哭泣声中停下镜头。   对了,那是男孩回到Z市的第二年,躲避着小流氓的追杀,闯进了那条巷子。   男孩厌恶一切鲜活的东西,同时又矛盾的羡慕。七八岁的女孩像在广告里走出来的女孩儿,水蒙蒙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因为哭泣眼睛红通通的,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偷偷的看他。   好一朵温室里的娇嫩花儿。   男孩一向不大喜欢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哭?”   只是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寻他的人就找上来了,一场械斗,他寡不敌众,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女孩哭得淅里哗啦,梨花带雨的拽着他的胳臂,“你可不可以不要死?……你死了,我会害怕……”   你死了,我会害怕……   多少年了,他孤苦一人咬牙过活,从来没有人正视过在乎过他。他甚至以为自己忘了被人重视被人需要的感觉。看着女孩那双不经事懵懂却清澈的眼色,他忍不住想微笑,可他很久没有笑过了,笑容肯定不大好看。   之后十年,他除了供陈梓完成学业,就是一拳一脚开始筹划,他将要进行的计划。当时宁爷看中了他,把他安置在他宝贝孙女身边。再次见到这个女孩只觉恍然,除了那双眼睛,寻不到当初一星半点的影子。她厥着嘴抗议,整盅他,捉弄他,和她同处一室的确很需要耐力。   “蔺沈,我跟你打赌,明天你肯定找不到我!”   “蔺沈,你知道今天我和阿南做了什么吗?接吻你知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就是个木头……”   “哎蔺沈,你说我跟阿南要进一步发展吗?这样爷爷会很忧心,可是他有什么好忧心的,阿南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还不能相信他的人品么?爷爷真是老顽固……”   “对了蔺沈,我想吃郊北的叉烧,你去给我买。对了,我要吃热的,冷的吃了胃疼。”   ……   “蔺沈,其实你这样醒着也挺好,没有脾气,也不摆脸色,真挺好的。”   眼睛很痛,头昏沉沉的,他拼命的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他听到小念说:“妈妈,爸爸太懒惰了,睡那么久还不肯醒。家长会老师说要爸爸妈妈一起参加,小念又要落单了,小念好可怜哇~”小念假哭,他想小念肯定又在他妈妈的同情。他想笑,就听到小念欣喜若狂的声音,“妈妈妈妈,爸爸笑了耶,妈妈,真的真的!”   之后来了不少医生,检查了一番之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恭喜蔺太太,蔺先生意识已经开始恢复,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   小念乐得上蹿下跳,安雅则静静坐在蔺沈病床前,心里很平静,她知道他会醒,迟早而已。   眼看天色擦黑,小念却赖着不肯走,“小念要在这等爸爸醒来,爸爸一醒来看不到小念肯定会伤心的。妈妈你放心吧,小念就留在这里等爸爸醒过来,如果妈妈要和爸爸亲亲的话,小念会蒙眼的哇。”他将张得大大的手指遮住眼,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眨巴着晶亮的眼。   安雅无语,这遮和不遮完全没有分别好吧。不过,小朋友脑袋都装了些什么呀?这些日子他很多时间都跟宋宋待在一块,说话越来越有小大人范,实实在在一潮人小朋友。不过也难为他有一颗孝子之心。不过等他睡着之后,她就把他送回了家里,毕竟蔺沈醒来的时间还是个未知。   一周后的上午,蔺沈终于醒来。他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摸她的脸,嘶哑地说:“你瘦了。   不是经历生离死别的大悲大喜,只是慰贴扑实的一句,足以让人潸然泪下。她红着眼恨恨的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你赶紧好起来收拾你那堆乱摊子。”   蔺沈笑得柔软宠溺,“嗯。以后由我来挣钱养家。”   “当然,不然你想当小白脸吃软饭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做家庭煮夫也没关系,毕竟我的厨艺比你好太多了。”   “蔺沈!”   “好了好了不闹了,小念呢?”   大病初醒夫妻一见面就争论这样的话题,实在够恶趣的。全世界恐怕也只有他们一对。   “还在学校,饿了没?想吃什么?”   蔺沈笑得很有几分狼外婆的味道,语速不紧不慢,嗓声低沉:“嗯……想吃……你。”   安雅无语,人家温饱思淫欲,没听到大病之后也会思淫欲!他一病人,现在自理都困难,还有空闲想这些。她白了他一眼,“蔺沈,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不要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房。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原谅你呢!”   因为蔺沈身体素质不错,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他好的挺快。不过褪去衣服,胸前和后背那些伤口却十分触目惊心,只要是看到的人都会吸一口凉气。他倒是无所谓,满不在乎地说:“其他人怎么看我不在乎,宁浅浅,你不许有什么想法。”   安雅抹汗,其他人当然无所谓,因为看他身体的人是她啊。不过,这些伤口倒是见证了他们一起的痕迹,因为多处颇重的伤口都是为她挨的。如果地因为这个原因抛夫弃子,岂不是丧尽天良了?   蔺沈出院那天陈梓他们都来了,而关枚后面跟着宁晓,她完全长成了一个大姑娘,穿着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两腿修长,面容清秀。此刻她却低眉敛眼,亦步亦趋的跟着关枚。   关枚似乎有意缓和她们姐妹的气氛,打哈哈了几声,说:“晓晓,你不是一直说想见姐姐吗?现在她就在这儿了,去吧。”   宁晓恼怒的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憋红了脸,看样子似乎很难为情。关枚‘哎哟’的直跳脚,嚷道:“宁晓你越来越暴力了,小心我改变主意不要你。”   宁晓实在给他口无遮拦的性格气得够呛,“你就是一文盲,沙文猪,谁稀罕!”   “瞧瞧这小姑娘跟只猫似的,不挠伤我不甘心啊。不过小爷我不跟你计较。”关枚哼了一声,不一会儿又涎下脸:“晓晓,你回去不让学二嫂罚我跪搓衣板吧?”   宜雅兰幸灾乐祸,风情万种的勾住陈梓的脖子:“亲爱的,跪搓衣板是惩罚吗?”   陈梓十分上道,笑得那个可亲和蔼:“当然不是。”   齐飞一脸便色:“拜托,老夫老妻了别那么恶心人好不好?”   下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宜雅兰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盈盈看着关枚他们小两口,“所以啊晓晓,如果你爱你男人就给他多准备几板搓衣板,有备无患嘛。”   关枚哀喙,“二嫂,我哪里得罪你了?”   宜雅兰诡谲一笑,“上周五的事,你忘了?”   关枚的脸色立马菜了,哀怨地看着陈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二哥你妻管严很严重啊。连这个你也跟二嫂讲?”   陈梓摊手:“没办法,你二嫂手段高明。不过,我真没把你上夜店找小姑娘的事……唔……”关枚捂住他的嘴,心里将他们夫妇骂了个祖宗十八代,一个比一个奸,明明知道宁晓在气头上,他们还往火上浇油!   宁晓跺脚,“关枚,你要么老实招了,要么……二嫂,你不是订做了一个刺猬头吗?先借我用用。”   宜雅兰心虚的咳嗽两声,瞄了陈梓一眼,“啊,当然没问题,你尽管拿去用。”   刺猬头,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钉满钢针的东东。关枚脸色白了,“没那么重口吧?会残的好不好?二哥,你看你女人,你不会有那么变态的嗜好吧?敢情你是……”   陈梓微微一笑,“关枚,貌似这次M的人是你好吧。”   “Kao晓晓,你听我解释。我用关家十八代祖坟发誓,我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儿,真的!”   “男人在撒谎的时候往往会加上肯定确凿的语气词作心理暗示。哎关枚,你为什么要按住良心说话,敢情是怕它跳出来出卖你?”宜雅慢悠悠地说道。   关枚总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的千古佳训。宜雅兰就是一个XX比心胸成反比的女人,真TMD歹毒了!   “二嫂,你可不能把过错全部推到我身上,如果二哥不想去,我教唆他也没用好吧。NND,跟一个女人计较简直是降低了我的水准,算了。”   安雅在刚刚他们相互攻击时在病房里收拾出院的东西,蔺沈懒洋洋地靠在窗前,“这群家伙来干嘛?捣乱的吧?”   安雅似笑非笑:“内讧。你这做大哥的可是难逃其咎。”   蔺沈蹭了蹭她的头发开门出去,淡淡的开腔了:“如果遭医院投诉了,当月工资扣20%。”   关枚首先闭嘴了,陈梓推了推眼镜:“养家糊口表示压力大。大哥,我们刚刚正讨论着去哪里庆贺你出院呢。关枚这个月的月绩不是很不错吗?”   意思很明显,关枚竖着眉,敢怒不敢言。这节骨眼上竟然还摆他一道,好啊陈梓,你小子最好不要裁在老子手上!   不过,他的狠话放了不下百次,但反攻成功的次数为‘零’。   对于陈梓,单单用黑来形容明显不够份量,还要加上狡诈奸人。他体贴的表示大哥大病初愈一般地方怕是不够卫生,于是挑了S市以黄金宴席的美名而闻名遐迩的酒店。关枚险些吐血,一顿饭吃去他半月的工资,愣谁都是吐血三里。   NND陈梓,他也不过只骗了他一回而已,虽然被二嫂施以小惩,但无伤大雅好不好?为什么他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不仅伤财,而且还伤人。他只要一想宁晓让他跪刺猬头他就头皮发麻,浑身发怵。   在饭桌上那几个人说话也是夹击带棒的,就蔺沈一家三口比较和谐,只有小念满腔好奇,时不时发问:“爸爸,为什么陈梓他们说的话小念都听不懂?”   蔺沈给他添了些汤,淡声说:“他们吃饱撑着了。”   “不对,陈梓叔叔只喝了一口汤,关枚叔叔还没有动筷子,怎么会吃撑呢?”   安雅失笑,蔺沈默默的闭嘴。   自从蔺沈身体恢复过来之后,城如他所说开始挣钱养家。谁也没有再提过区瑗,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也通过宋宋的帮忙,开始接一些设计图纸在家里做。五六年没有碰过这些东西,现在重拾旧业仍有些力不从心,总是找不着感觉。蔺沈偶尔刺激她几句,她会恼得咬他的脖子,他就会将计就计占尽便宜。   大早一家三口一起用早餐,由蔺沈送小念去上学,她就在家料理家务,之后就呆在书房里画图。下午蔺沈接她一起去接小念,然后一同上商场或被小念缠着去吃肯德基。周日陪小念去图书馆、书店或是游乐场。但小朋友却有着不似同龄人的体贴,居然会每隔一周主动要求去陪宋宋,美名为让妈妈爸爸有一个二人世界。每每都让他们哭笑不得。   一转眼就快到了十月,气候开始转凉。因为之前帮别人做了几个设计反响不错,之后陆续有人找上门。   蔺沈因此特地打通了一间房,书房比之前扩大了一倍。她和蔺沈各占一边江山,还在中间装上了活动板墙,合上去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一拉开就隔成了两个空间。正好他们各自工作时也不会被打扰。只是有时候蔺沈对她经常隔一面板跟他说话犹为不爽,常常越界过来做坏事,让她无比郁闷。   在她绞尽脑汁做暖通图时,门铃就响起。她看了看表,有三点一刻,这时候会有谁呢?她从猫眼里看到门外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上面印了一个粗体的‘time’。而另一个人西装革履,戴着一个方形的黑框眼镜。   她一打开门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客气地问:“宁小姐吗?你好,我是‘时迹公司’的客户经理。二十年前宁老先生在我们公司寄放了一个保险柜,期限是二十年。当初我们签约时宁老先生备注了第二继承人,如今作为第一接收人的宁老先生已经过世,所以由备选人宁小姐你接收。这是文件,请你过目。”   安雅将合约看了一遍,具体的和刚刚那男人说的差不多,下面的确有爷爷的签名。她有些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爷爷如此煞费苦心保存二十多之后送到她手里?   她签了接收文件,然后抱着保险柜放在书房中的工作台上。保险柜的样式很旧,需要手动密码。可她又没密码,怎么开?难道要她一斧子将它劈开?   她将宁家上下人的生日都试了一遍,密码锁纹丝不动。爷爷居然有心将保险柜留给她不可能不给她留密码的。难道是她忘了?   她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爷爷除在疗养院里留下了那几套衣服和照片外,几乎没有留下其它什么……等等。她忽然想起当初和相片放在一起的那张小纸片。   她匆忙换了衣服赶去漱园,那张小纸片应该还留在当初她住的那间房,如果没有大清扫的话。   自回到S市,她这是第一次蹋进漱园,所以一切都是熟悉的,家具的摆投,那幅颜色混杂的油画。   那油画……?   苏妈看到她又惊又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但她心里却惴惴,根本没有时间跟她叙旧。可是她之前住的那间卧室居然上了锁,苏妈说:“蔺先生在太太走后就锁了这间房。”   “钥匙呢?”   苏妈有些不安,恐怕是蔺沈之前有吩咐过不让她把钥匙给别人。   “苏妈,我要找一些以前的东西,很急,苏妈你帮帮我好不好?”   苏妈迟疑了一会,下楼去拿了钥匙上来,给她开了门。她冲进去拉开抽屉,那张小纸条就压在首饰盒里。   她展开那张有些残破的纸张,当初她以为爷爷在上面写的是什么暗码,如今想一想,爷爷当时病情严重,理智和思维都大大减退,他不可能写出一组复杂的暗码。如果要表达什么东西,只会用最直白的方式。她现在大概能猜测到,为什么当初爷爷把这一张小纸和他看得极其贵珍的东西放在一面。因为爷爷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这是他最后也是最才放的暗示。   她将那张纸带出了漱园,在车里她一直在思索,爷爷当时手脚不便,要写这么一张东西,是怎么写上去的呢?如果不是暗码,就是她的视觉或是角度的问题。她曾经看过残智儿写字,有的侧着写,有的斜着写,画得很乱,但几乎可以辨别。而爷爷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坐在轮椅上,她比划感觉了一下,应该是……横着写。   她赶紧拿出来调另一个角度去看:九六二七。对!是9627。   对于这个保险柜里面的东西她有无数种猜测,却没想过是这样的。   放在最上面是一封信,上面是爷爷的字迹,写着:宁宁。她没有折开,而是拿出压在低下的文件和旧报纸。里面记录着一个家族的湮灭,而爷爷就是作俑者。他亲手策划了一场杀机,让沈家二十几口葬生火海。   她颤着手捏着那几张旧照片。第一张是一个叫沈药妃的优雅女子。第二张是三人合影,沈药妃坐在前面,后面站着两个男子,背景是色彩识乱的油画,而最后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优雅的女子英挺的男人还有结合了两人长处的男孩。下面标注的是:沈药妃,蔺世程,蔺沈。   她瘫坐在地扳上,觉得心肺都烧得火燎燎的痛。过了许久她才打开爷爷那封信:宁宁,如果你看到这些东西的话,我已经死了……宁宁对不起,我罪孽深重……让你看到这些的确是我的私心……最起码让你明白……   这是封信足足有八页,将所有丑陋的,不堪的一切全数横陈在她眼前。   其实前一段的故事很俗套,无疑就是因为利益而种下的恶果。但之后那一半,她除了苦笑,什么都做不出来。爷爷说沈家灭门之后他一直受良心遣贵,他知道蔺世程还有一子幸存于世,却不知所踪。而在她八岁那一年,十三岁的蔺沈送她回宁宅,从而酿就了之后的一切。爷爷在第一眼看到蔺沈后就认出了他是蔺世程的儿子,爷爷无法摆脱良心的束缚,又下不了手斩草除根,于是想一个法子。所以才会有十四岁时蔺沈出现在她身边,与她同吃同住甚至同睡。之前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传统的爷爷会让她和一个成年男手共处一室,并暗中阻止她和林嘉南交往,现在想来原来爷爷早就打好了算盘,他想促成她和蔺沈发生点什么,好让他用作把柄,并让蔺沈入宁家,从而制约他。   可是爷爷千算万算却没算准蔺沈早已在宁家周围张开了网,随时等着他们一个二个往下跳。爷爷高估了她的魅力,也低估了蔺沈的定力,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别人手上夺来的一切化成灰烬。   原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傻子,自以为是的报仇,从始至终她只是一把可以帮爷爷走出罪恶牢笼的钥匙。可那些疼爱呢?全部是假的吗?   蔡傅曾用照片提醒过她,阿伯也提醒过她,可她却傻傻的一意孤行。而蔺沈,又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和罪恶感才和她在一起?可她做了些什么呢?除了给他伤害,她什么都不曾给他。   她相信他爱她是真的,如果不是深爱,又怎么能容忍一个沾满自己血亲的宁家人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份?原来当初他杀蔡叔并不全是怕她知道是他对宁家下的手,而是怕她知道他一直敬爱的爷爷是个沾满血腥的刽子手,从而伤心难过。   ……   最后,她将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结束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关于宁浅浅的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活下来的是安雅,全新的安雅,一心一意爱着一个男人的安雅。   蔺沈回来后她紧紧的抱住他,勒得她自己都觉得痛。但是不够的,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拥紧他,至死方休。   她踮着脚尖轻吻他的唇,然后轻轻在他耳边说:“蔺沈……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这一辈子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会一直一直赖着你,你怕吗?”   蔺沈愕然地看着她,目光微颤。许久他才满足的长叹一声,将她用力的捞进怀里,骨头都被他抓得发痛,“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等不到你说这句话……”   她哽咽的仰起头,“傻瓜。”   当你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爱你的时候,是一种福气。这或许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修了无数世才修得这一世同船渡。他用坚韧的意志坚守着两人的感情,十几年的分分合合,重逢别离,当这一刻来临时,一切守候和等待都变得值得。   【完结】   外篇 〖番一〗亲疏一寸心(01)   温凡第一次见到宋照然时在他大四的寒假。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温家客厅里坐着一屋子人,个个神色严谨,像上个世纪审犯人一样庄严而肃冷。昭然穿着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旧大衣,在座各位审判官带着嫌弃的目光之下一脸苍白,攥着拳头但神色倔强。她不亢不卑的说:我叫昭然,这是我母亲取的名字,是光明的意思。   在温家主系没有宋这个姓氏,惟一一个宋氏就是温家老佣宋嫂。后来温凡姐姐温霓风清云淡的自作主张,让昭然跟了宋嫂的姓。其中轻视污蔑的意思不言而明,她不承认温家有这个子嗣。也对的,没有那个当家主母能容忍自己丈夫在外面偷偷摸摸生下的私生女,温霓是一个妻子的前提之下也是一个女人,而女人的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   宋宋叫温霓作大妈,而温凡就顺理成章成了她名誉上的舅舅。对于这个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外甥女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友好亲切,毕竟来说,宋宋终归是一个外人,他没有义务和责任去照顾疼爱她。但渐渐无声接触下来,他发现倔强的宋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   她在温家处境艰难,常常被欺负,她不作声忍着,但逮着机会报复时也丝毫不手软。记得有一次,小外甥志敦背地里整她,把姐姐温霓的首饰藏在她衣兜里,好让姐姐逮现行的。宋宋发现后没有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半夜摸到厨房把首饰丢胡椒粉里里里面面裹了一层胡椒粉,然后用纸巾包好。而那时他正好口渴,撞了个正着。他犹为记得她那时的反应,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挺直腰杆,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你会告诉大妈吗?”   温凡不由生了揶揄的心态,“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保密。”   她思索了一会,才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一味忍让,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我要保护自己。”   温凡不由怔住,这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说口出的话吗?实在是不可思议。   “即使因此被欺负的更惨也不后悔?”   “后悔等后悔那天再说,我没有那么多脑容量来想以后会怎么样。”   真是一个妙人儿。   隔日那首饰在小外甥房里搜出,温霓带后皮肤过敏,在宴会上丢了颜面。温霓一气之下狠狠的责罚了志敦。当然,宋宋也没有因此幸免,被志敦堵在外面,险些被打断手脚,幸亏温凡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大祸。   宋宋从始自终都咬着唇一声疼都没有喊,但在被他抱进怀里时,她的泪却流了下来。她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清瘦却比同龄人高一些。他抱紧了些,“很痛吗?”   她明明痛得发抖,却摇头,“不疼。”   他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痛就说,在我面前不需要忍着。”   温家直接给宋昭然办了初二的入学手续。   而在这所中学,宜智深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比X级广播体操还频繁。这号如雷贯耳人物,无人不识无人晓。暂且不论他的家底如何,就凭他嚣张的性子,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宋昭然刚上这所中学时就听说本校高中部有一个鼎鼎大名的痞子兄,号称本校大少,一枚坏草,在学校横行霸道。据说他不学无术,上课公然调戏年轻女老师,哗众取宠,后宫宠大,校外惹事生非……总体来说就是一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旁人对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家子弟自然是羡慕嫉妒恨,但凡有眼色的都不会轻易招惹这号人物,能避则避,避不过只好奉承。   那时的宜智深断然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起初那一年倒是平安无事,两人互不交集,宋昭然是其貌不扬千百中极其平凡的一人,她安份,成绩不好不坏,与老师同学的关系也淡,半个学期下来居然还有老师叫不出她的名字。   而另一头的宜智深倒是风声水起,后援团将他奉若神明,女朋友比衣服换得都勤肯,还常常和那伙狐朋狗友偷偷摸摸去PUB厮混,头发染得金灿灿的,宽大的裤子上坠着大串的金属链子,抽烟喝酒,五毒中四毒全占。   那会宜智深高调的追上了隔壁艺校的校花,每天到处现,好不风光。那校花比宜智深大了几岁,成熟风情而且世故,把宜智深那群狐朋狗友哄得服服贴贴,唤嫂子唤得格外亲热。而宜智深也不过三分钟热度的主儿,正年少青狂放肆爱玩的年纪,怎么可能让自己吊死在一颗树上而失去一整片森林?而恰那时那校花渐渐不那么温柔似水,露出专横难缠的一面。校花是个漂亮的女生,对自己的着装打扮很讲究,所以花钱大手大脚。宜智深虽然家境算得上殷实,但他在学校家里供的花销也有限,哪能供得起一个周身名牌,每天狂喊着血拼的女朋友?   对于校花无休止的索取,宜智深烦不胜烦,两人开始起争执,宜智深借着酒劲给了她一巴掌,然后甩门走人。虽然那巴掌当时甩得干脆利落,但两人毕竟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情分还是有的,心里难免会难受自责。大少爷火头堵得旺正好没处发-泄,正好一个瘦弱的孩子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孩子轻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厌恶与忍耐,轻轻的说:“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宜智深眉头一紧,这个时候既然还有人敢触他霉头,简直是活腻了!   宋昭然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酒气的金毛很有几分不耐烦,暗啐自己晦气,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魔星?其实那天恰好是温凡的生日,他们说好一起庆祝,可是大师傅耽误了时间,而她费了不少心思的礼物此时正踩在那黄毛脚下。   宜智深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一只用麻草绳编的小乌龟被他踩在脚下,头都被压扁了。看得出来,这小孩儿很紧张,却楞是板着脸装作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   宜智深眯了眯眼,邪笑,“凭什么说这破玩意是你的?”脚下也不含糊,重重的碾了几圈,把那小乌龟蹂躏的惨不忍睹。   宋昭然遇到的恶劣的人多了去了,但恶劣的这么莫明其妙的还当真是头一回。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欺耍。   她捏紧拳头,以迅雷不掩耳之速袭上他的鼻梁,然后是腹部,然后一脚狠狠的踢向他的膝盖。几个动作一气哈成,利落而专业。   宜智深痛得面目扭曲,一脸不敢置信,这一身排骨的小孩儿既然一招把他秒了?!说出去他还混个屁啊!   宋昭然面无表情的摘起地上的小乌龟,成形的绳草已经被碾松散,看来又要拆下来重编了。她没有再看宜智深一眼,迳直过了马路,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宜智深当然想冲过去揪出她讨回尊严,可他的膝盖实在是痛啊软啊酸啊,没法动啊!他只有咬牙切齿的发誓上山入地也要了了这笔私怨。   外篇 〖番一〗亲疏一寸心(02)   人类相处之下有着亘古不变的真理,有些人一旦招惹上,双方有了私怨,以自身为轴心方圆百里都能感应到冷肃之气。宜智深记得宋昭然身着是本校初中部的校服,所以没费多大的周折就逮着她。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被一女孩儿一招杀掉这么怂的事情宣扬出去,于是找了个怎么站都站不住阵脚的借口,带着他的兄弟浩浩荡荡堵人去了。   他那群兄弟起初以为是操家伙打群架都有些跃跃欲试,可到了现象见他大动干戈只是为了跟一干巴巴的女生过不去不禁都有些鄙视与讪讪。靠!耍人玩是吧?男子汉大丈夫只会对凶猛的敌人露出森森白牙,对这种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下不去口啊。而且真收拾了这小孩儿,以后传出去说他们几大个高中生欺负一初中女生,那岂不是被人笑死?思之及就有几人萌生了撤意,齐齐将目光瞥向王丰。   王丰也觉得这事太小题大作,惹了众怒,就找了台阶下:“哥们,私怨私了,合着我们在这也是碍手碍脚。对小姑娘温柔一点啊。”拍了拍他的肩奸笑了几声就和其他人一起扬长而去。   宜智深硬生生吐了口血,TM全被那小身板给骗了,对她温柔?她能对他温柔一点就谢天谢地了。原本以为人多势众能讨回点好处,结果那班小兔崽子全被猪油糊了眼。   宋昭然说:“还要打吗?”   宜智深被她语气里的嚣张气着了,硬气的挺直了腰板:“打就打,敢情我还怕你不成?”   “好。点到即止止还是打死打残为止?”   宜智深一怵,要么死要么残?要不要这么较真?上次看她出手,应该是练家子,而他虽然人高马大,硬拼硬当然占优势,但论技巧却是略逊一筹。可要他在一小孩儿面前认输服软,打死他也做不到。   这一役惨烈程度堪称宜智深史上之最。   左腿骨折,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十分狼狈。而宋昭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有多处擦伤,鼻子淌血,额头上还破了一块。不论是在训练还是真打,她都拼了十二分劲,完全不把自己当人对待,这也是她为什么短短一年之内能达到如今这种境界。   其实去武馆习武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在那样的家庭,不但需要坚韧的意志力与忍耐力,还有一个足够经得起催残的身体。   宜智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物,说她像铁娘子,却更像变形女金钢,这样死命的打法,她以为是玩具,打散了还可以重装不成?他姥姥的,痛死他了!   伤残那段日子温凡正在张罗工作的事,宋昭然怕他瞧见她这幅惨状,也怕他问起,就干脆每天在武馆呆到天黑才回家。而宜智深隔天就柱着拐杖单脚打着石膏出现在操场,举众哗然。他那班兄弟起初不解,然后了然再到惊奇,纷纷感叹着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啊想不到。直把宜智深气得两眼发黑。   而之后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宜智深和宋昭然之间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不过,每次两人撞见,一个横眉倒竖像怒嗔欲语还休的小娘子;一个则两袖清风只读她的圣贤书不理窗外事冷面书生,视若无睹的态度彻彻底底拿宜智深当了吊梁小丑。宜智深气坏了,暗啐这丫头太有眼无珠了,太不把他当回事了!所以他开始有事没事往初中部跑,故意领着一伙人坐在宋昭然窗外的单杠上大声谈笑,然后暗地里瞄着她,看她不耐的蹙眉,心情顿时艳阳高照。有时他也在宋昭然班级外晃荡,逮着她就冷嘲热讽,有多尖酸就说多尖酸,有多刻薄就说多刻薄。这种行径恶劣而幼稚,以致初中部乃自高中部都知道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得罪了宜大少。而原来宋昭然默默无名的名号拜宜大少所赐瞬息风靡校园,大伙都在猜她和宜大少到底有着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刀尖恩仇往事。   宋昭然无奈极了。   其实她原本是摆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对于宜智深屡屡纠缠表现出息事宁人的态度,不管不顾不搭理。可她也没有料到因这邪人吹起的这股邪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及影响力。如果早知道她就应该把宜智深拖坑里埋了,看他还能不能出来兴风作浪!   宜智深的后援团耐不住了,韩剧里阴湿的招数耍了个齐全。不过这些招数比起她那班亲戚来不过是耍花枪,根本没有多大杀伤力。虽然如此,接踵下来的麻烦事多不胜数,她尽量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而有些实在躲不过也避不过时,只好硬着头皮面对。   这时S市青年武术比赛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帷幕。宋昭然是武术馆大师傅的得意门徒,既然没有征得她同意就把她的名额给报到了市里。宋昭然学武不过是防身和健体,完全没有想过用这个出名或其它,也没有这个必要。不管如何,她的风头越劲,对自己的处境就越是不利。而但她知道比赛这个消息时,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温凡也开口劝她说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试一试也没坏处。   比赛地点在市中心体育馆,来了不少人,选手也是各处挑选出来的精英,而且多半是体格健硕的男生。   她抽签时抽到的是第五场。场内战况正酣,反响热烈。宋昭然在后台热身,大师傅和一群师兄师妹帮她打气。   与她对决的是市某高校的一个男生,长像普通,就是看上去有些横相,不大好惹的样子,相有心生,对方估计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但宋昭然虽为女流,却也不是什么孬辈,她既然接受了这场挑战,就不会让自己输得太丢份。   两人行了礼之后,各退了一步。这时宋昭然听到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宜智深带着他那一班狐朋狗友大喇喇坐在观众席,又是吹口哨又是一脸无赖的怪笑。她眉头瞬间皱起,他们怎么会知道今天她要比赛?   她调开了视线,坐在前排的温凡一脸儒雅的笑,一件白衬衫穿着清清爽爽,哪像那痞子,打扮的简直跟个朋克似的。   那高校男生功底还是不错的,稳扎稳打,估计习武术已经有些年头了。起初宋昭然应付的有些心忙脚乱,但后来慢慢的摸准了他的套路,渐渐的占了上风。看着自己趋于下风,那男生估计有些急了,原本从容不迫的拳法开始有些失章法,而且渐渐的用了蛮劲硬拼。宋昭然倒也没大在意,依然不紧不慢的与他周旋。不过过了小半会,她的右手关节忽然一阵刺痛,随后就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她暗暗叫槽,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趁着她无力还手,那男生卯足了劲打她的几大要害。她连连节退,毫无反击之力。   这时一只篮球威威生风从天而将,狠狠的砸在那男生脑门上,随机一个黑色的影子蹿到台子上,挥着拳头就向那男生招呼了过去。那高校男生被球砸的发懵,又突如其来的一顿拳脚侍候,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就连裁判都一脸呆滞,微张着嘴,口哨掉在地板上。   而凭空蹿出来的少年还在攥着拳头揍那只瞧不出人形的猪头,“操你丫的,既然耍阴的!竟敢对她耍阴的,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外篇 〖番一〗亲疏一寸心(03)   “宜智深,你TMD疯了是不是?赶紧给我住手!”宋昭然将宜智深惯倒在地,两人滚作一团。宜智深脸色极臭,拧着眉瞪她,“你这臭丫头别不知好歹,老子帮你教训他呢!”   宋昭然没好气的冷哼道:“谁要你出头了?哪凉快哪待着去!你不知道这是比赛吗?有评委、有裁判,谁要你逞大英雄了?尽做一些没用的事!”   “靠!算老子多管闲事成不成?MD,老子就是吃撑了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宜智深气极败坏的夺门而出,留下一个烂摊子让别人去收拾。祸害,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温凡对这个冲上舞台的男生很诧异。他知道宋宋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关系好到为对方打抱不平的异性朋友。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宋宋时,她正怔怔对着那男生消失的方向发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迷惘的表情。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变得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隐隐不悦,想生气,却不知道对着谁生去。   这场比赛在这乌龙事件落了幕,主办方自觉丢不起这个脸,草草的颁奖,打发众人各自回各自家。   宋昭然和温凡一同出了体育馆,就看见倚在一边抽烟的宜智深。他透过烟雾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昭然迟疑了一会,才走向前去:“怎么还不回去?”   宜智深撇了撇嘴,竟有些委屈的模样,“要你管。”   温凡看两人有话要谈,就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你们聊,我去把车开过来。”   宜智深眼尖,一眼就看到钥匙扣上那只绳编的乌龟。心里猛得堵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有唬着脸,死命的抽烟。   靠啊,什么跟什么啊!她跟那男人什么关系关他屁事?他有什么好介意的?没错,他就是吃饱了撑着!她宋昭然是谁?就是他一阶层敌人,他犯得着为她出头,犯得着跟她生那莫明其妙的气么?   他开始莫名的焦燥,狠狠的碾灭烟头,“你别误会,我刚刚只是看不过眼,就算换作别人,我也一样会出手。”   宋昭然一愣,随即冷笑说:“你还怕我会自作多情不成?你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一点。”   “靠!你——”   “别动不动暴粗口。这样只会显得你更加没有教养。”   温凡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她坐上副驾驶。宜智深看到那男子微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顷过身子为她系好安全带。两人含着交谈着驱车离开。   不一会儿另一头建筑物旁边露出几个脑袋,张望了几下才一哄涌上来,叽里呱啦的胡吹一通。要是平时他一定乐疲不倦,可今天他只想赶走这群烦人的苍蝇。   不想回家被老妈唠叨,也没心情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最后气忿的回了宿舍。这时校花的夺回连环K又追了过来。他烦得不行,躺在床上不动弹,也不接电话,和弦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上铺的兄弟忍无可忍,告饶的说:“我的大少爷,你再不接,兄弟我就要被你整精神衰弱了。”   他一接起校花就一连串的发问,他隔了许久才平静的说:“我们分手吧。”   一周过后,宜智深身边的狗头军师王丰很是匪夷所思的说:“我说宜大少,这周你不暴粗口也不去找那小妮子的麻烦,你脑子没烧糊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宜智深心不在焉。   “哎哟宜智深你倒是看看路啊,眼睛望那瞄啊?整天恍恍惚惚的,你确定你不需要吃药?”   “滚!”   “靠!我知道了!你丫不会害了相思病吧?”王丰联想起他这些日子的反常,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宜智深你真是禽兽啊禽兽,那小妮子才多大一点,你竟然想染指?”   “你小子说什么屁话?谁说我看上的是她了?”宜智深恼羞成怒。   “是是是,宜少爷你没有看上人家,只是用目光JQ人家。”   “王丰,你——”   “靠你丫不就喜欢一女生吗?有必要整的跟个怨夫似的吗?”   宜智深沉默了半晌,终于蔫了,“她年纪太小……”   “那就等呗,上帝不会创造一个完全跟你100%嵌合的爱人让你不劳而获,你得去慢慢开恳,去挖掘……呃,靠啊,老子是不是说的太文艺了?真酸!其实就一句话,兄弟,当下流行养成,你很有前途。”   宜智深沉寂一周后,又恢复了之前吊而啷当的模样,但唯一见好的是,他已经不大暴粗口了,而且一头金毛也染回了黑色,虽然一身校服穿得颇具特色,但最起码他愿意穿校服了。   黑色头发的他看上去顺眼多了,他原本就不是那种长相特痞特邪气的男生,现在形象一变,倒有了些读书人的模样。但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他的气质,不过也就是那气质,让他并不十分精致的五官凸显出一种让人十分深刻的感觉。他就是那种即使看过一眼,也很难见过就忘的那种人。   他在宋昭然身边晃得多了,难免引起一些流言蜚语。但他们两人都是我行我素惯了,不大关注别人的眼光。依旧吵吵闹闹,不爽就动手。王丰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们俩的相处模式简直是妖精级的,正常人是搞不懂的。   至于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就无从追究了。两人都不是那么琼瑶的人,对眼了感觉来了就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没有那么复杂。但要宋昭然认定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情,而一旦认真接受一个人就会对他全心全意。   转眼宋昭然升到了高一,而宜智深面临着的却是毕业,高考。那一年宜智深很忙,黑色的高考如沙尘暴席卷过来,楞是他吊儿郎当了几个学期,到了这节骨眼上也得卯足劲头去冲刺。况且他和家里人协商好了,只要能考上大学,志愿随他填。如果他考不上,就由不得他,要么去外地要么出国。而那些都不是他所希望的选择。宋昭然那妮子一向让人捉摸不透,如果他真的被送去外地或出国,那他俩估计就彻底玩完了。而在宜智深的游戏规则里,他没有腻味,谁也别想先离开。   这一年里他们各忙各的,聚少离多,虽然在同一个校区,但却隔了十万八千里。况且那一撂撂足于压死一头驴的测验试卷,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一心扑在献身给熊猫家族的事业中去。   黑色高考一过去,宜智深开始撒丫子欢腾起来,泡PUB,游戏,唱通宵K,应酬大大小小的毕业聚会,活的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宋昭然偶尔也和他一道出来玩儿,但久了也腻味。比起那些群魔乱舞,她更喜欢躺在自己阁楼里,翻那一柜子旧书,或者和温凡去郊外放风。   就性格兴趣爱好而言,她和宜智深差得是天南北辙,而和温凡却是极为相似。   许多年以后她一直会回想起那段青葱岁月时的心情。明明如此迥异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而后发生的一切就像上帝安排好的套路,让物以类聚,驶向一个正常的轨道。   她和温凡并非生命中匆匆的过客,很早她就有这样预感。   放纵了一个假期,宜智深真正成为了一个大学生。他留在本市大学,离中学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宜智深说,这样方便探监。   宜智深的用心良苦宋昭然是知道的。她感动,但即使是感动也不动声色。她从来没有要求过对方要遵循自己的意愿走,谁也没权利干涉对方的人生和未来。即使再亲密的恋人也不能。但她可以把握自己的选择,她那时想,如果宜智深考到外地,那二年后她也跟着考过去。   大学生活和高中生活截然不同。宜智深忙得树立他无以伦比的校草形象,开拓交友圈。宋昭然也忙,随着高考逼紧,人人都像悬在悬崖上的马,僵绳勒得极紧。但尽管如此,他们每天都会见面,有时是早上,宜智深给她买一份早餐送她到校门口,有时下午下了课之后,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不紧不慢,舒缓中带着甜意。   但之后发生的事让她意志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宜智深参加了他们系的机器人比赛,身处外地。之后他回来之后,那件事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跟他提起。那就是她母亲的过逝。   从前到后两周,都是温凡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七夜的那天他忽然吻了她,并告诉她想要照顾她一辈子。她平静的陈述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实,而且感情很好。   温凡什么都没说,只是笑,有些悲怆和自嘲的味道。后来他用极快的速度办了出国手续,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这无疑是母亲过逝后又一层雪上加霜。她对温凡的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所以之后她连自己最好的姐妹都没有提起。就像守一个小心翼翼的秘密。   母亲的过逝牵引出许多问题,比如她离开温家该何去何从,比如那个叫宁浅浅的女孩子。   对于母亲的遗愿她虽然抗拒,却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她和宁浅浅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系并住进了同一宿舍。   宁浅浅并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子,有些阴郁和郁郁寡欢,看起来满腹心事,不过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就像一场不可逃脱的宿命。宁浅浅注定成为她肩上不可御下的重担,她必须驮着她扶着她一起前进。这或许是她的使命,尽管她们之间的身份尴尬至极。   她和宜智深也渐渐开始考虑未来。宜家门弟很高,在东部是一门大望族,虽然宜智深那一脉到了这边已经基本和东部脱离,但仍是不容小觑。宜智深的父母对自家媳妇的要求,第一就是名门闺秀。而宋昭然既使生在凤凰窝,也只是一只野凤凰,是名门之辈所最不耻的身份象征。她甚至不用争取,就已经被叛出局。   那段日子两人熬的极苦,争吵,打架,冷战,想念……尽管如此,从来没有说过分手。因为有些话不能说,说的多了,就像诅咒,终有一天会变成真实。   外篇 〖番一〗亲疏一寸心(04)   宜智深是个感情和理智分得很清的一个人。他十分清楚自己对宋昭然的感情,但也享受来自其它女人的爱慕。如果说一个放荡不羁男人在遇到自己真爱之后就忽然收敛成一个雷打不动为爱人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那就未免太过童话。   一向在优越环境下长大的宜智深还不够成熟,他能为宋昭然做很多事,甚至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可却管不住男人的天性。   而宋昭然的爱情观里容不下背叛。宜智深可以为宋昭然守心如玉,但面对外界的花花世界和只要心灵不出轨的心态纵容下,根本无法做到守身如玉。在他的世界里,灵和欲,是两人单独的个体,毫不相干。   天南地北的心理差异,导致了两人分化最有力的凶器。   大学生活松散,宜智深的交友圈又广又杂,去夜店泡吧是常有的事。而他一向是极面子的人,看着周围兄弟如花似玉美人在怀,而自己孤家寡人还要承受着他们不怀好意的调侃,实在有够添堵。为了不落人后,他也会偶尔应承美人们的要求一起玩,说是半真半假也行,逢场作戏也罢,他觉得他能把握好这个尺度。而在和他一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很利害的女朋友,保密工作自然做的到位。   但终究纸包不住火,但一切丑陋败露,最后失去后才认识到自己大错特错。有些人因为爱而委屈求全,而有些人因为怕辱污爱而毅然决裂。在宋昭然心里,宜智宜的爱已经有了污渍,既然注定回不到最初,就必须在最理智的状态下砍断关于对对方一丝一毫的幻想与退路。   那一年在宋昭然身边发生了很多事,宁浅浅和蔺沈乱作一团的关系,被信任的人误会,然后就是宜智深的背叛。   这一年也是宋昭然人生一个转折点,赔了一地心伤,然后温凡突然回来带她离开。从跟宜智深分手到跟另外一个男人走她只用了一天时间做决定。有时她也觉得自己理智的可怕,但理智没什么不好,可以在最脆弱的时候,适时的保全自己。这时她从小到大为自己设立固若金汤的安全系统。   两个人的爱情不是童话,只要任何一方走错一步,都可能满盘皆输。当唯一的信仰的露出狰狞陌生的窘态,新仇旧恨就纷纷涌上来叫嚣,把曾经的美好割裂的支离破碎。没有一个人给真正包容爱人的一切,背叛是原罪,而由罪衍生而出的就是罚。   宋昭然并不恨宜智深,她只是放过自己而已。   在那个世外桃源的小镇她过了一个漫长的夏天,那里季节不分明,除了夏天就冬天,而夏天要比冬天长。她在芳草萋萋的芦苇群里画面,有时泛着小舟在湖面上小憩,喝自己酿的萄葡酒,在梦幻的阁楼里翻阅那些装帧成童话书一样的古学史典……温凡给了她最好的一切,无论是精神还物质。   那些日子她彻底放空了自己,不去想过去种种,久而久之她竟真的觉得自己开始遗忘。刻骨的感情需要一个温柔而深情的容器养着它才能一直保持鲜艳,她不是防腐剂,也没有一个足够争执细腻的心思,所以她的爱情得很轻,轻得她以为只是某段时间存在过,现在它薄成一片膜,附在心口,不去注意没有并发症的话,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把它剥下来吊唁。   她决定回国时,她和温凡有了一次促膝长谈。他说:“宋宋,现在说爱不爱并不大合适,况且爱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你无法知道当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突然有天意识到爱上了几乎小了一轮的小女孩儿时的心情有多荒谬和无奈?那时我觉得我疯了,禽兽不如。”他笑了笑,伸展了四肢,“可有些东西你越阻止越抽枝疯长。宋宋,如今到了我这个年纪,看得还算通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他没法给你安定的生活,我有能力让你拥有想要的生活,只要你愿意。说未来太遥远,但是宋宋,从你来到温家以后,我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将近十年的清心寡欲,并不是为谁守身如玉,而是非那人不可。他和宋昭然一样,都有情感洁癖。   他们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合适,像是一对天生的肋骨。可爱情的温度多一度与少一度,相差却是天差地别。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良药就是发展一断新恋情,和无限期的时间愈合。其实宋昭然也不是全然利用温凡的。那种弥久复杂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又有谁拿捏的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殊途同归而已。   而数年后她和温凡结婚时,仍无法真正定义自己对他的感情。如果说宜智深是她难以拔除不肯舍弃的葱茏岁月,那温凡就是她脚踝上的茧,不管厚薄,都是身体客观存在的一部份。无法改变。   [番一完]   外篇 〖番二〗女王不是王   宜雅兰为了让那驴子脾气的陈梓开窍,当真是煞费了苦心。   那场订婚闹剧搅和之后,蔺沈渔翁得利,就摊手什么都不管。美名为感情的事不好插手。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他哪里是不插手,而是插手到关键环节抽手坐岸观火。从来没见过这么狡猾的男人。宜雅兰不由庆幸自己当然看上的不是他,不然估计会被他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虽说好事多磨,但眼看着陈梓已经躲了她将近一周了,她耐不住要发火。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等他跟她服软放低姿态的份,几时变成了她追着一男人屁股后面穷追猛打了?太丢人了!   陈梓心里也不好受。虽说明白大哥对宜雅兰没那种心思,两人组合只为利益,但宜雅兰是大哥的未婚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夺嫂欺兄的事杀了他他也做不出来。   白芝取笑他孬,平时多精明的一人啊,到了这事怎么就成了一孙子了?   他没有反驳。没有人懂他和大哥之间的感情,他永远不会做任何背叛他的事,一点都不会。一个男人如果心里只剩下儿女私情,那这辈子就真正孬了。   宜雅兰揪出陈梓那已是一周后的事了。其实她不知道,如果陈梓真正要躲一个人就不会让那个人有找到他的机会。她也不知道大哥已经找过他。   那天一向娇纵女王的宜雅兰却哭了,一手快刀险些削平了他的鼻子,大有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就死的土匪仗势。   陈梓从未想过自己会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一身娇纵蛮横,霸道,弄刀舞枪,动不动就要让别人断子绝孙,还沾染上玩道具的古怪毛病。犹记得她嚣张跋扈将他大字铐在铁架床上时吐着粉色舌头时的妖治模样,还有摆弄那些道具时的轻门熟路。明明是如此不靠谱的女人,就是让他狠不下心来算计。   在宜雅兰的暴力威迫下和陈梓得了便宜还买乖的半推半就下两人正式携手刀光剑影的豪情生活。说是刀光剑影一点也不为过,宜雅兰性子急,最大的毛病就是一急就下意识的使刀子,陈梓在霍霍刀光中夹缝里生存。若放在古代,人家陈梓就是一文官,而他一文官跟一介武将较劲,那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所以他现在和宜雅兰的状况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拎不清。   虽然如此,但两人也挺有滋有味的。宜雅兰喜欢半夜三更玩手铐,他就找了一个高人学了一门精巧的解铐手艺。她喜欢SM,他就帮她转移注意力,将她的道具缴了。她崇尚暴力,他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直接把她扑倒……   这个夫妻相处之道吗……咳咳,就那么回事!软的不行来硬的,如果遇到软硬不吃的,就直接霸王硬上弓,直接三垒全打。   同居大半年,宜雅兰一直等着某人开口求婚。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着。她明里暗里暗示过几次,他仍是一头雾水油脂糊了心的状态。   她气得吃不香心情郁闷,心想当初在一起时是她拿着刀子威逼利诱让他答应的,难不成结婚又要她扛着大菜刀杀到他面前逼婚?   他是多么精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懂她的暗示?他就是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开始是倒贴,难道她没种的要倒贴一辈子?!   宜雅兰越来越添堵,难受的百爪挠心。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奔回东部。   宜老爷子自从上次那乌龙订婚礼之后就对她颇有微词。不过他对陈梓倒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所以对宜雅兰的选择也不是太反对,但就是觉得丢了面子。他闺女放着蔺沈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不选,非要跟老二,道上的人会怎么看他?所以他们的事他压根不想搭理。   宜雅兰在东部憋了一周,陈梓不但没有来找她,也没电话,就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她偷偷打去那里的小弟试探,陈梓不但吃好睡好而且还玩好!   宜雅兰顿时气炸了,他是后知后觉还是压根没知没觉,当她是死的透明的?!她前脚走他后脚就敢偷吃,TMD,当倒贴没自尊了?   她掼坏一只电话之后立即买了飞机票飞回去逮人。她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染指他的男人。怒火冲冠的她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她貌似正在离家出走。   雄赳赳的杀去场子,陈梓嘴边正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悠闲的品着酒,和旁边的女人调笑。宜雅兰劈刀而入瞧着的就是这副景象,火顿时又冒了三尺。这些天她在那纠结焦虑胡思乱想,他却在这风流快活,他果然当她是死的!看来是她宜雅兰的标签戳得还不够省目不够印象深刻,不能让陈梓自省。她三两手就把人全从屋子里的踢了出去,然后揪住陈梓的衣领塞进了外面的跑车里,直接开到民政局门口。   陈梓状似一脸不解,“上这儿来干嘛呀?”   宜雅兰愤愤的甩门而下,咬牙切齿的说:“办证!结婚!”   陈梓露出矜持得逞的笑容,“遵命。”   那个啥,不是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么?结婚什么的,就是为自家的锅找一个合适的盖,拼成完整的一套。不过像女王和陈少结婚结得这么迂回这么没原则的还当真是世间少见。   外篇 〖番二〗夫妻生活剧场   剧场一   民证局大妈唠唠嗑嗑了半会,见桌子对面的姑娘攥着刀子恶狠狠的瞪着身边的男子。   宜姑娘疑惑:“你怎么会有户口本?”   陈少笑:“我没户口本岂不成黑名单了?”   宜姑娘一掌拍在桌上,把大妈脸吓青了。   宜姑娘:“混蛋陈梓,我是问你有病没病怎么会把户口本带身上?”   陈少很淡定:“怎么啦?身上不能带户口本吗?”   宜姑娘:“……”   大妈:“……”   宜姑娘:“你有病没病啊,出街带户口本?敢情你还想着在路上遇到看对眼的直接就人拉到这儿就把证给办了?”   陈少笑:“怎么可能?就算有看对眼的,也不是人人揣户口本出街,对吧?”   大妈青着脸,弱弱的问:“两位,这婚还结不结?”   ······················   小剧场二   陈夫人总有那么几天很想动动鞭子SM一把。可陈少对那玩艺儿很感冒,很少会有积极配合的时候,为此她很苦恼。   陈夫人:“前几天我朋友教了我一种新玩法,很刺激的,而且那捆法,你绝对没有见过。要不,我们试试?”   陈少:“你M,我S,咱们就试。”   陈夫人:“不行!我从来没有做过M。”   陈少:“那就免谈。”   陈夫人:“你知道我那套道具花了多么钱吗?不能多可惜。”   “多少钱?卖给我,我来处理。”   陈夫人:“……”   沉默了五分钟之后……   陈夫人怒了:“陈梓!跟着你老娘连碗甜汤都不能喝,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陈少:“也不是不能喝,要喝也可以,不过咱们来个约法三章怎么样?”   ··························   小剧场三   陈夫人最近很忧郁,能睡不能吃,就连她热衷于的夜店都让他提不起兴趣。   陈少:今晚想吃点什么?   陈夫人:随便。   陈少:那我让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腰果鸡。   陈夫人:不要,太腻。   陈少:那……冷面沙拉?   陈夫人:那么辣我怎么吃?你成心想让我上火吗?   陈少:……好吧,那就柠檬虾吧。明嫂……   陈夫人:等等,谁说我要吃虾的?我最近吃海鲜过敏你不知道吗?你成心想毒死我好另结新欢是吧?好啊陈梓,你既然包藏祸心祸害亲妻,我们离婚!   陈少:……   【全文完】   ---------   本书由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