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1) 看海天一线,如此遥远你不在我身边,晴天有何特别——武艺《下雨天》   秦戈知道理查总有一天会离开她,找到真正的主人,完成它的使命,只是她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急,让她措手不及!   “秦戈,这是苏夫人的秘书发过来的资料,你看一下,下午你带着理查过去了解一下情况。”王主任将一个资料夹递给她,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   “这是什么?”算算日子,她已经很久没在主任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这段时间,基地资金短缺的问题就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虽然他表面不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主任的白发都多出了几条。   “是捐赠人苏夫人儿子的资料。”   “这么说有人愿意赞助我们了?”她惊喜问道。   导盲犬事业是个福利事业,资金来源主要依靠社会的捐赠,但在中国,导盲犬事业才刚起步,很多人都不知道,也不理解这一项事业,训练中心这几年来资金方面一直很紧张,社会的捐赠远远不够支付的费用,训练一只导盲犬需要十万元,而他们的工作性质又是非盈利性的,所以这给基地的运转带来了很大的困难,资金和设备也远远赶不上需求的步伐。   “对,鸣风集团的总裁夫人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愿意捐赠五百万给我们基地呢。”   “真的?”她喜形于色,五百万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对于处于经济困境的基地来说,这犹如沙漠里的绿洲。   “嗯,但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鸣风集团的公子哥出车祸的事你可有听过?”   她点头,大约是半年多前吧,报导说鸣风集团的公子哥苏木良出了车祸,那次车祸造成了两死一伤,苏木良是那场意外唯一的幸存者,但不幸的是永远地失去了视力。   并不是她八卦,而是那段时间报纸和杂志一直在报导这件事情,她想不知道都不行,现在鸣风集团说要赞助基地,那要求肯定就是……   王峰对她点点头,证实她的猜测,“对,苏夫人要求将我们基地里目前最优秀的导盲犬给她儿子用,而且一定要说服她的儿子接受。”   秦戈听到这话不禁失笑,导盲犬是无偿无偿提供给盲人使用的,但并不是所有盲人都适合使用,对申请的盲人基地都会事先进行严格的的考察,譬如盲人的居住环境,家庭成员的身体情况,以及盲人的独立行走能力等因素。   苏夫人捐赠了这么一大笔钱给基地,再加上她儿子的确是瞎了,所以她要求要最好的导盲犬这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要说服她儿子接受这事也要他们来做,似乎就过分了点。   王峰自然是懂得她的意思,颇有点无奈道:“资料上说,苏先生自从失明后就一直自暴自弃,不让他人接近,一般来说,长期只与宠物相处,而不愿意去与周围的人交流,极易产生自闭、消极等病态倾向,但他的主治医生说他的情况正好相反,他现在是排斥身边所有熟悉的人,这个时候用宠物或许能更好地打入他的世界,将他带出来。”   “那他们随便养一只宠物狗不是更好?”   像他们那样的有钱人,要什么品种的宠物狗会没有?要知道导盲犬并不是宠物,它们是工作犬,如果把它们当做宠物来看待,那是亵渎了它们的使命!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们说了,苏木良不喜欢宠物,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所以……”   所以就只能选择导盲犬,所以这个任务就会落在她的身上,因为目前基地里最优秀的导盲犬就在她的手上——理查。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2) “秦戈啊,我知道你不喜欢跟这些公子哥接触,但我们也只能接受了,你也知道基地现在的情况,倘若没有这笔资金,恐怕不久基地就只能关门了……”   “主任,我去。”   “谢谢你,秦戈。”王峰有点动容了,未老先白的头发有几缕垂了下来。   “主任,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也是基地的一份子,而且要是当年不是你……”   王峰拍拍她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皱纹挤在一起。   秦戈拿着资料走出去,顺手冲了杯红茶,然后指示理查在一边等待,服从等待是训练的一种,所以训导员经常会利用休息的时候训练它们。   照片上的男人有着一张英俊迷人的脸,英挺的五官,最引人注目的却要数那双灵动带桃花的眸子,如旷世稀有的墨玉,里面水波荡漾,却深不见底。   这样一双眼睛竟然瞎了,上帝果然是偏爱残缺美!   “苏木良,苏木良……”她细念着这个名字,其实这个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她想,这一辈子,他们两人与狗真有缘。   第一次见面时,她4岁,他5岁。   那天,她偷偷避开大人牵着自家的小狗妞妞去溜达,进入公园后,妞妞突然变得很兴奋,她人小力不足,很快妞妞便挣脱了绳索向前面冲去,她以为妞妞应该是见到了骨头又嘴馋了,但她错了,很快她便听到一声喊叫,随即伴着一个小男孩的哭喊声。   “妈妈……狗狗咬我屁股……呜呜……”   她望过去,她家的妞妞正一个咬着一个小男孩的裤子,裤子被扯下来了一大节,露出雪白的小屁股,妞妞则兴奋得直摇晃尾巴,她想妞妞应该把小男孩的屁股看成了馒头,因为她就觉得很像两个白色的馒头。   “妞妞,回来,快点回来!”她跺着脚叫自己的狗回来,只是婴儿肥的脸上却露出了满是蛀牙的笑容,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的小屁股看。   她从小爱吃甜食,所以牙都被蛀掉了。   妞妞不理她,依然咬着小男孩的裤子不松口,很快大人们就过来了,一个男人将她的小狗提了起来,然后摔在地上。   妞妞鸣呜了一声,她看到哇的一声就哭了,然后她家的大人也来了,小孩的哭闹声、狗叫声、大人的呵斥声,大伙乱成一团。   那时候,她爸爸还没有走,当她被爸爸提回去时,小男孩一直用大大的眼睛瞪着她,那时,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来眼睛是会说话的,那小男孩当时应该是很生她的气,甚至是讨厌她的。   第二次见面时,她已经是初中生了,那时候她14岁,他15岁。   那天她拎着狗粮刚过拐角,就见到一个大男孩从巷头那边向着她狂奔而来,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再一绕过身子看去,便看到他身后一只大黄狗对他紧追不舍,大黄狗白牙森森,气势汹汹,路人看着都闪一边去了。   看到这样一个大帅哥却被狗追得如此狼狈,她忽的笑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笑得几乎站不稳,最后还顺着墙根蹲到了地上继续笑。   几年后,当刘翔在雅典奥运会男子110米栏决赛上,以12秒91超越了由英国选手科林·杰克逊创造的世界纪录,创造了一个中国人在110米栏项目上的奇迹和神话时,她第一个反应是想起了这一幕,她笑着想,放只狗在后面追或许是个不错的训练方法。   当他终于跑过她身边时,她伸手拦住了大黄狗,大黄狗马上收起白森森的牙齿,忽然变成了一只小狗模样,坐在地上,短短的尾巴像扫把一样噗嗤噗嗤地扫着地面,舌头露在外面讨好地看着她。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3) “这是你的狗?”他气喘呼呼,扶着墙壁猫着腰斜睨着笑得没有形象的她,眉眼角紧蹙着。   没错,这只狗又是她养的,妞妞在她10岁那年老死了,她爸爸便买了另外一只狗给她,她叫它拉登,拉登是她爸爸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之后他便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仰视他,五官清秀,轮廓英朗。她是认识他的,他是一中的高材生,很多女孩眼中的白马王子,鸣风集团第五代公子哥。   “你知道吗?听说一中的校花在倒追他呢。”   “这有什么,最厉害的是高中的很多学姐都回来倒追他。”   “不过听说她们都没有成功,他的眼光可高着呢,他真的是好酷啊,萌死我了。”   不是她有心打听,而是眼前这个人的知名度太高了,诸如此类的八卦消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令她不想吸收也被迫囫囵吞枣般地吞进去。   她点点头,笑得没有力气回答他,肚子还疼着呢。   他瞪了她一眼,酷酷地扔下一句话:“管好你家的狗!”   她本来是止住了笑的,可他这么一说,她又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红晕泄露了他的尴尬和不自然,她还是第一次在那张寒冰一样的酷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蛮可爱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身上也可以用上可爱这样的字眼,就好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生的眼睛也可以如此的漂亮,是的,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茶棕色的眼瞳如纯洁无瑕的稀世墨玉,只要望进那湾清潭里去,就感觉人的魂魄会被勾进去,就此沉沦,不可自拔。   那天之后不久,她的父母便火速离婚了,她一直知道他们的感情如同虚设,貌合神离,只是到最后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终于在她初考结束那天两人便迫不及待地相约到民政局去了,这是他们几年来头一次达成共识。   她一直是个好孩子,在家是个乖乖女,在学校是个三好学生,讲文明懂礼貌,五讲四美三热爱样样做齐了,这样懂事的孩子,既然父母开了嘴,她自然跟平时一样不会反驳,当天就按照他们的安排搬去和奶奶一起住。   她转学了,自此没有再看见过他,后来听人说他到美国留学了,这些她也只是听听而已,她的心太挤了,放不下那么多不相关的人和事。   只是这世界真是小,兜兜转转,相隔了十几年,她没想到与他再次因为“狗”的原因而相遇,只是不一样的是,他眼睛失明,她也不是当初那个爱笑的小女孩了。   中午用完午餐,秦戈便带着理查出了基地。   虽然外出能报销,但是基地目前这情况,能省一点便是一点,秦戈在公共汽车站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一辆老式一汽公交车慢慢停靠了过来。   她带着理查刚要上去,司机就开口拦住她:“公车上不能带宠物。”   她耐心解释:“司机师傅,这不是宠物狗,你看它身上的牌子,它是导盲犬,帮助盲人的工作犬。”   每只导盲犬身上都穿着红色的制服,制服上有“导盲犬”几个明显的大字。在欧洲和日本或者韩国这些地方,导盲犬无需穿上这些制服,因为导盲犬在这些国家里,已经是十分普及的事物,可在中国却是个新兴事物,所以为了大家更多的认识导盲犬,也为了导盲犬在工作时不受到影响,基地为每只导盲犬穿上了制服,让人一看便知道它们是工作犬,盲人的光明伙伴。   “不成不成,我不管它是什么狗,只要是动物就不能上来,这是公司的规定,你也不要让我难做了,被公司知道了,可是要扣工资的!”司机根本不听她解释,看乘客上得差不多了,再次大声赶她和理查下去,车上的乘客纷纷好奇地看着他们。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4) 秦戈不再解释了,牵着理查下去,继续等下一辆公交车。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很多人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像很多公共场合无论他们怎么解释,他们都不接受导盲犬的进入,所以对他们这些训导员和拥有导盲犬的盲人来说,导盲犬能被大家接受比中六合彩还开心。   “理查,这是第十五次被拒绝了,不过我们不能灰心,成功乃失败之母,总有一天大家会接受我们的。”她低头对理查笑道,故意忽略车站里其他等车人好奇的眼神,她和理查都必须学会不让这些眼神影响。   这样被拒绝了几次后,终于遇到一个好心的司机肯让他们上车。   牵着理查匆匆忙忙上车,车上分散的乘客纷纷聚焦了过来,她微露笑容对大家笑了笑,她一直不大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这会让她觉得紧张,大家看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握着导盲鞍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水。   不想太引人注目,于是她寻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让理查在旁边蹲下。   停靠了几个站后,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她牵着理查下了公交车,按着资料上的地址寻去,虽然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好在是高级住宅区,很容易找。   秦戈站在公寓前犹豫了好久,理查一直很规矩地站在她的脚下没有动,一声不吭。   深吸了一口气,她运动一下站得发麻的脚,手最终按向了门铃。   她连按了几次,一直没有人来开门,过了好一会里面才有了动静,稀稀疏疏的拖鞋声音,正是向这边走来。   门猛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上。高挑修长的身子,挺秀的五官,依然白皙胜过女子的皮肤,只是现在看上去有些病态的苍白,秦戈想看他的眼睛——那样漂亮的眼睛是否还是和当年那样明亮如幽谭?只是她没有看到,因为他戴上了一副宽大的墨色太阳眼镜,若不是他左手边拿着一根黑色的盲杖,她差点忘记了他已经是个盲人。   她跟盲人接触过很多次,知道此时他歪着头是在等她先出声。   “苏先生,我是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的训导员,我叫秦戈,我是……”   “我不需要!”她还没有说完,他就一口拒绝了,显然他是知道她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的声音比过去成熟了许多,低缓深沉,还是那么吸引人,只是比过去更加冷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是依据苏夫人的意思,带你以后的伙伴理查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秦戈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冷漠给吓到,依然非常有礼貌地说道,只是礼貌有余,热情不足,性子里,她本也是个淡漠的人。   他穿了一件质地很柔软的白色衬衫,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秦戈几乎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到血管,他的脸色真的很苍白,下巴的青色看上去有些许深,胡子茬都冒出来了,估计有好些天没有刮胡子了,两颊深深地陷进去,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是很瘦,好像一副骨头架在了衣服里,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如同不见天日发了霉的木乃伊。   “我说了我不需要!”这次他的语气有点不悦了,冰冷的脸上可以看出他隐忍着不悦。   “理查,过去跟你未来的主人打个招呼。”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般,低头指示她脚下的导盲犬理查道。   理查很聪明,也很听话,一听到她的指示立马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一嗅,嗅了好一会才用身子在他的裤子上摩擦了下。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5) “闪开!”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恼怒,沉着脸喝道。   “放心,理查是一只受过训练的导盲犬,它不会咬人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两次的情景,差点笑出来,不知道那两次是否给他留下了后遗症,所以她才好心提醒他。   “我……我才没有担心它会咬我。”听得她的话,他愣了一下,随即冷漠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点绯红的痕迹,后来秦戈猜想,那应该不是害羞,更多的是恼羞成怒的红。   “哦。”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秦戈抿着嘴不敢笑,好在他看不见,否则看到她憋笑的样子应该会更生气吧?   沉默了会她才又展颜笑道:“这样是最好的不过了,那我们明天再过来进行正式的培训吧,理查走吧,明天见,苏先生。”   “我说了我不需要!”他在后面怒吼到,拄着盲杖急冲上来,显然有些动怒,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需--要!”   秦戈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冲上来,回转身时,他刚好就冲到了她前面,他看不到,没想到她会停下来,两人“砰”的声就撞上了,她直退到墙上去,“哎哟”了声,头重重地砸到墙壁上。   他紧紧地抿着唇,歪着头,没有道歉也没有询问她怎么样了。   莽夫!秦戈在心里腹诽了句,然后才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和距离非常的暧昧,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和脉动。   她一慌,虽然他看不到,但还是红了脸,连忙推开他,他却顺势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而漂亮,可是这么漂亮的手指却很有力气,这么大力扣住她的手,让她开始感觉微微的疼痛,但她没有退让。   “苏先生,我知道发生这样的意外的确是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是在同情他,只是当时的情景,她觉得她必须说点什么,可是话一出口,她才发现,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我不用你同情我!”苏木良声调在瞬间上扬,脸板得更加难看,双眉紧蹙。   手中的力度骤然加重,秦戈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这话接的有够笨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戈想解释,可是内心却涌起一股词穷的无奈,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而是眼前这个男人敏感又冷漠,冰山般,不为任何东西所动!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请你马上离开!”苏木良拒绝再听任何解释,冷漠地下了“逐客令”,然后冷冷地看着她的方向。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秦戈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了,这么不客气地被人请出去,在某些年前也发生过,而已不止一次……那样的难堪即使在这么多年后,依然难以释怀。   秦戈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抬头,他的身上依然带着冷然的气息,似乎在等她离开,可惜……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妥协的。   “如果有什么让苏先生你不开心的,我请求你的原谅。我刚才的话不是在同情你,我只是认为一个人眼睛看不到了,但是心不能跟着看不到。我虽然无法体会到看不到的痛苦,可是我想说,在你痛苦的时候,你身边的人比你更痛苦,而最痛苦的莫过于生你养你的父母。”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亮,而且带着一股拗劲和坚持。   “我不用你多管闲事!”苏木良冷漠地说道,神态表明他想结束谈话。   秦戈被他态度给噎了一下,有那么一刹那间涌起了一股想放弃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要是她这么轻易就放弃,那基地就真的没希望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6) 想到这,心里又涌起了一股勇气,她尽量平静地说:“不好意思苏先生,你的闲事,我管定了。”   “你……姓赖的?”苏木良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但良好的教养却没好意思让他破口骂一位女士,只是这么无赖的回答,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秦戈被将了一军,头皮有点发麻,看来这“苏先生”果然不好相处啊,看,骂人还不带脏字呢,可是现在这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付下去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今天就像他是个再怎么烫手的“山芋”,她也得啃下去。   “不好意思苏先生,我不姓赖,我姓秦,名戈,秦是秦朝建立者、杰出的政治家、军事统帅、首位完成中国统一的开国皇帝秦始皇的秦,戈是探戈的‘戈’, 戈也是中国先秦时期一种主要用于勾、啄的格斗兵器,下次有空我们再具体说说这个话题。”   “我没空!”苏木良断然拒绝,脸上隐忍的表情显然已经压抑到了极点,眼看着火山就要爆发开来。   “……没空也没有关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先生你现在最好还是请松开我的手,然后请进去里面休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母亲,请保护好你自己的身体。”她掰开他握在自己手上的手。   “我说过,我的生死与你无关,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他的脸色阴沉,面如寒冰,语气变得更加强硬。   看到他被自己气到“冒烟”,秦戈忽然有点乐了,会生气至少代表他还没有到达“哀莫大于心死”的境界,一个没有情绪变化的人,是最刀枪不入的!   “谢谢,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刚才已经告诉我了,所以你就不用再重复了,但有一点我跟苏先生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立场,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下午两点钟我会带理查过来。”秦戈不愿意再多耽搁,带着理查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   “对了,为了让苏先生更好的记住我,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是中国导盲犬S市培训基地的训导员秦戈,编号007,来跟你配合的狗叫理查,编号025。很高兴见到你,苏先生,我们明天见。”   转身时,秦戈很放心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苏木良站在原地良久才回房去,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最后转身回去。   不过,“秦戈”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秋凉凑过头来问道。   “什么怎么样?”秦戈头也没抬,依旧埋头看资料,今天的任务那么多,这小妮子竟然还有心思来关心别人怎么样,真是服了她!   “就是性格怎么样?”   “霸道、冷漠、蛮横、粗鲁。”秦戈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会吧,肯定是你恶意诋毁人家!”   她哑然失笑,也只有秋凉才会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来,不过她知道她是没有恶意的,笑一笑就过去了。   “听说苏先生长得很帅啊,是不是真的?”秋凉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嗯。”   “嗯就是是了?”   “嗯。”她实在是没有心思搭理她,“还算人模人样吧。”   “我呸,我在想你肯定是昨天对人家一见钟情,然后跟人家表白被拒绝后怀恨在心。”   “再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她抬起头来佯装凶狠,不过她的长相实在是很不配合,尤其是那两只虎牙,无论怎么扮凶相还是只未睡醒的小老虎。   果然,秋凉看她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拉着西西去训练,秦戈也跟着笑了,跟着带着理查也出去训练。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7) 导盲犬的训练是非常严格的,因为它们以后要投入到工作中去,帮助盲人过正常人的生活,像过马路,穿梭于人流中,而盲人完全看不到,一切依赖于导盲犬,导盲犬就相当于是视障人士的“再世”眼睛,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助手,所以这就决定了对导盲犬的培训是要非常严格的,稍有差池,就极有可能导致日后盲人陷于危险中。   “理查,向前走。”理查得到她的指示非常配合地向前走,走到楼梯时却停了下来。   “good,理查,做得好,真是个好孩子。”她马上配以赞扬的话,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像这样的训练都要按时进行,因为导盲犬以后的工作需要适应人类生活的各种情况,所以这些情况都是训练中必须考虑到的。   她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她在绵绵细雨中拉着导盲犬们前进,口中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口令,“left,good,好,慢一点,对,就这样子,good……”这样的工作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对于每一只犬的培训,训导员都要付出极大的耐心和时间。   秦戈抬头看着远处公园里晨练的人们,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已经风雨无阻地重复了三年了,大学毕业后,她没有去找工作,而是一拿到毕业证就进入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的工作。   有人说她傻,以她的成绩和能力,完全可以找到一份待遇更优越的工作,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是中国的第一个导盲犬基地,无论是资金还是设备都不足,所以发给他们的工资也是微乎极微的。   每每这个时候她只是抿嘴笑了笑,不做任何解释。   走到分叉口时,理查自己停了下来,没有动,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给了表扬,每一个分岔口,导盲犬都被教导要停下来,等待方向口令才能继续前行。理查非常的聪明,它的训练是她训练了那么多只导盲犬中最省心省力的一只,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回到基地,却看到秋凉正在发脾气,西西在她脚下耷拉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   “你现在像啥样子,你闹啊,你有胆就再闹啊!这不是反了吗,啊?”秋凉脸涨得通红,严厉地呵斥着西西。   “怎么了,西西做错了什么事?西西,你是不是又不乖了?”她牵着理查走过去,随后做了个手指,让理查在旁边等着。   西西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耷拉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变得非常乖巧听话。   “这家伙竟然敢挑战我的权威,我叫它蹲着别动,它竟然跑着让我追了两个圈,累死老娘了。”秋凉说起这话时,还不忘严厉地瞪着西西。   西西是一只刚来到基地的黄金猎犬,在寄养的家庭里被宠坏了,前几天才刚开始受训,所以还没有学会完全服从命令,看它现在那个模样,还真是可怜得紧,哀怨的眼睛圆鼓鼓的,两只小爪子搭在嘴巴上,好像怕自己弄出声音来又被骂,秦戈看着都有点心疼了,但没有多加干预,几乎每只导盲犬都需要经历这样的教训,当它们犯错时,就要严厉的责骂,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会改正过来,从而为从为一只合格的导盲犬打好基础。   “在这里好好呆着反省,没有我命令不准起来。”秋凉指着西西说道,服从等待也是最难的一项训练,但这是每只导盲犬必须学会的,然后才转过身去跟秦戈说话。   秋凉其实也是很疼惜它们的,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的每一个成员对导盲犬都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他们都是爱惜动物的人,假若没有这份热忱,是很难在这里干下去的。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一章(8) “好了好了,别黑着个脸了,我看了都害怕,该教训的都教训过了,其实西西还是很聪明很有潜力的,好好教导一下就行了。”她做和事佬。   秋凉自一个东北的一个小城市,比她晚来基地一年。她当初也不是动物学科专业的,而是学翻译的,由于学习的是小语种,很好找工作,她一毕业就在一家私企里找到了工作,工资待遇都很不错,可有一天,她说她在一份杂志上有关中国第一个导盲犬基地的报导,第二天便去交了辞呈,一个月后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秋凉一直是一个很率真的女孩,敢作敢当,对于这一点,秦戈一直很羡慕她。   “我知道,但西西这孩子难搞,给三分阳光它就灿烂,所以得黑着脸它才会听话。对了,你什么时候过去啊?”   “去哪里?”她在高大的梧桐树下坐下来,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洒下了,斑斑驳驳地落在她们身上,秦戈抬起头来去看阳光,却看到了秋凉居高临下地一脸暧昧地看着她。   “还装!” 秋凉听后对着她踢了一脚。   秦戈笑着躲开了,眸子有了难得的温度。   “快说,别妄想扯开话题,否则就让你见识我的‘咯吱功’!”说着两只爪子就要往她的身上来。   秦戈向来怕痒,只号乖乖求饶:“好了,大姐,我招了,我招了还不成吗?”   “大姐你个头啊,我比你还小三个月零八天呢!”所以秋凉经常说她们的关系是三八妇女情深,“快招!啥时候去见苏帅哥?”   “秋凉,要不我跟主任说换你去吧,看样子你比我可是上心多了?”她揶揄秋凉。   “哎,我也想啊,可是人家苏夫人就是相中了你啊,早知道以前我就训练理查好了,苍天啊,我悔啊,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说,理查,我愿意当你的训导员, 如果一定要给这份愿意加上一个期限,我愿意是……”   秋凉就是这么搞怪,她是训练中心的活宝,永远有办法让人笑到肚子疼。   “我待会吃完午饭就过去,从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我还是早点过去的好。”   “记得跟帅哥打好关系哦,以后介绍给我认识,等有一天我成了少奶奶时,我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媒人的好处。”秋凉边说边挑眉。   “好啊,那我们一言为定了,只是秋凉,你的嫁入豪门的计划已经开展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到现在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呢?”她总是喜欢揶揄她,果然,秋凉听到这话,如被踩到尾巴一样的猫一样炸毛了。   闹了一阵秋凉才收回她的魔爪。两人在草地上并肩平躺着。   其实秋凉并不是个重物质的女孩,否则就不会来这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喜欢将自己表现得很拜金,或许她的背后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他的故事,她的故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就连她,都有着一段不愿启齿的往事,那是一道心灵上的伤疤,伤好了,痛却依然在,像风湿病一样,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它都会痛,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1) 如果有一天我们有缘再见,你会不会想起我们说过的永远。——BY2《不够成熟》   去公交车站等车时,照旧被拒绝了几次后才等到好心的司机愿意让他们上去,路上果然塞车了,但还好她出门得早,所以也没有迟到,但这一趟竟然要用两个多小时,实在是累人,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她本来就是不大喜欢坐车的人,路程远一点势必晕车,所以这一路晃下来,早已经脸青唇白,好像大病了一场。   “理查,你未来主人看来不是很好相处哦,所以以后就要拜托你多多海涵了。”她低头对一副工作状态的理查说道,上去公寓前,忍不住停下来抚摸着它的头。   她实在是不舍得将理查送出去,尤其是一个这么冷漠的人。   导盲犬的一生总的来说,会经历三次左右的分离,从幼犬家庭到寄养家庭,再到培训基地,最后才能找到它自己真正的主人,可是理查是比较特殊的一只。   它少了一个步骤,它从幼犬家庭被送过来后,便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也就是说,理查在她的家里寄养了一年,一年后便到培训基地里,到了基地后,培训它的自然也是她,当她生病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当毕业典礼照毕业照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由始至终都是理查,它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样,这样一来,她跟理查的感情也就比其他导盲犬要深得多。   理查似乎懂得她的心思,朝着她的脖颈亲密地蹭了蹭。   “走吧,我们快迟到了。”   秦戈以为他是不会出来开门了,因为她已经按了十分钟的门铃都没有听到有人来开门,她的耐心快要被磨掉了,“再给他五分钟,五分钟后如果还是没有人来开门我们就走。”她这样对理查说道。   理查只是歪着头,用温和的棕色眼睛善解人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呜了一声,扑扫着尾巴,理查是一只黄色的拉布拉多犬,皮毛光洁,毛色非常好看,肌肉发达且没有赘肉,仅仅从外面来看,它就是一只非常优秀、让人不得不喜欢的狗,更何况它精力充沛,但又镇静沉着,懂得克制、愿意服从训令,是那么聪明又善解人意,到目前为止,理查是一只非常完美的导盲犬,所以它成为基地里最优秀最受欢迎的狗是有理由的。   就在她带着理查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理查却突然用头去顶门,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只是良久没有人出来,处于好奇和一种奇怪的人道主义责任的心里,秦戈推开了那扇门,然后她见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歪倒在地上。   可能是穿着黑色衣衫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比昨天更瘦上一圈,脸色苍白得吓人。   “苏先生,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如蝴蝶的薄翼颤动着,在眼睛下洒下一个黑圈,却更衬出他的皮肤白皙,粉嫩如同婴儿一般。   “苏先生……”她又叫了一声,可脚下的人依然没有动静,她这才蹲下去,犹豫了下,将手覆盖上他的额头。   很烫!   他额头上的温度很高,看来是发高烧了,她环顾一下四周,这也发现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随意散乱着水杯和药袋,看来他还没有自杀的打算。   只是苏夫人怎么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呢?再怎么说也该安排个人过来照顾他,尤其像他这种后天失明的人,在生活上要学会自理,需要更长的时间。虽然经常跟盲人打交道,但是她没有照顾盲人的经验,此刻她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不知道现在是该打电话通知苏夫人还是先送他去医院看病。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2)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通知他家人比较好,免得又被说成是狗咬耗子。于是她拿出手机往通讯录里找苏夫人的电话号码,电话还没打通,手就被他一把捉住了。   “不要通知她!”   人,是虚弱的,但语气,却是那么坚定,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是那么的有力,只是手中的温度让她的心跟着一颤。   “看来苏先生并不是病得很严重。”   他哼了声,秦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到了这地步她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自生自灭吧,他死了,基地的赠款恐怕也泡汤了。   人很多时候都是自私的,而在这方面,她从来没有否认过,她也是个自私的人。   这次他倒不拒绝了,任由她扶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时,他的心有一刹那的怔愣,她的手纤细柔软,柔若无骨,握在掌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到感觉到她细微的挣扎,他这才稍微松了松,依靠着她站起来。   他虽然很瘦,可是毕竟有一米八的身高,当他将整个人的重量倒向自己时,秦戈这才发现自己的自不量力,踉跄了下,腿一软,向后退了几步,左脚不知道踩到什么,一滑,整个人就向后倒去,头重重砸到地板上。   她倒下了,他没有力气,所以也跟着她一起倒了下去,她闷哼了声,可是身上的人却没有离开,依然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而头,正好埋到了她的胸部处。   秦戈被摔得头晕,等反应过来时,豆腐已经被吃了一箩筐了,要不是看他病得七荤八素的,她发誓,绝对叫他知道什么叫做“女人的豆腐不要乱吃”!   他虽然病得不轻,但也是有知觉的,那样的温软香玉,他怎么会不知道此时是躺在什么上面?鼻息间还传来隐约的香气,随着空气的流动慢慢漂浮着,传入他的鼻子间,他呆了呆,很想爬起来,可惜力不从心。   “苏先生,麻烦你起来一下。”秦戈想推开他,却在接触到那双黑漆如墨的眼睛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那双眼睛虽然依然很漂亮,但是里面却没有了焦距,空洞无神,完全没有了以前像星星一般的光彩。   棱角分明的轮廓,英俊略显清瘦的脸庞,额前有几绺黑发倒垂了下来,秦戈可以看见他紧蹙的眉头,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好像很痛苦,整个人看上去孤寂清冷。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着了什么迷,竟然鬼使神差地抚上那皱起来的眉头,似乎想把它们抚平了。   眉间突然覆上冰凉的触感,他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恢复了,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声音带着份慵懒和沙哑:“你这是在干什么,挑逗我吗?”   尾音微微翘起,犹自带着倦意,却让秦戈在一刹那间清醒了过来,霎时感觉身子的血液一下子都倒流到脸上来了,脸颊立刻热了起来,立刻将他像苍蝇一样拍离自己的身体,“你……你可不要乱说话……”   此话一出,秦戈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心虚个啥?果然,听到她的辩解,他的唇角更是挑了起来,似乎在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脸上的线条这样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像是能融化积雪般的春风过境,没有之前那么坚毅、冷漠,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从来不是个花痴,只是这一刻她又看呆了。   “怎么,不是要送我去医院吗?”他的话中依然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但偏偏尾音要翘起来,让她觉得他就是故意在嘲笑她!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3) 这人其实很欠扁!   要不是他浑身滚烫的温度,她还真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要不是那双眼睛无法聚焦的视线,她也会怀疑他根本没有瞎,最后她总结,这人肯定是给烧傻了!   不要跟一个瞎子一般见识,尤其还是一个可能被烧傻了的自恋的瞎子!这样阿Q精神了一下,她才心情平复了下来,走过去,没好气地扶他起来,带着由始至终都一直很尽忠职守地呆在一边的理查一起上医院去。   依照她平时的习惯,如果病的是自己,她也会选择搭公交车,可是现在不行,一只狗,再加上一个病人,她根本没有力气扶他,所以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是打的吧。   上了计程车,他依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像个生病的小孩子一样,有点无助,带着平时没有的乖巧,将整个头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头发上,迎着光,他的细柔的头发彷佛被镀上一层茸茸的金边,泛着一层柔润的光泽,他两颊此刻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寻常的绯红,她想,是高烧的原因吧。   看着窗外飞快而过的风景,她深吸了口气,敏锐地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味,一路上,他的温度和身上的薄荷香味一直环绕在她的左右,他手中的表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滴答,滴答,一秒,两秒……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一年,真快,时间飞逝,多少年前,似乎有个人身上也总是有这种淡淡的薄荷香味……   只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病房里很安静,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流进血管里,滴滴答答地响着,阳光从窗子里投射进来,反射,从他的侧脸上扑滑而过,但照不到另一半侧脸,在这样半明半暗地光线下,她隐约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40度!   秦戈不禁纳闷,这人是怎么照顾自己的,竟然烧到40度也不上医院!假如她不是刚好过去,那他是不是就准备这样随便吃点药,然后让它继续烧下去?   刚才医生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硬是语气不善地将她训了一顿,说他是个盲人,生活不能自理,她作为女朋友的人怎能不注意些呢?让他烧成这样才来医院,而且平时也不注意休息和饮食,导致了抵抗力这么差!   她哭笑不得,这老医生怎么能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她列为窦娥的后人呢,她哪是他的什么女朋友啊!她张嘴想解释,可是一接触到老医生从眼镜框里射过来的视线,她最后只是咽了口口水,低头看老医生在病历本上挥洒平常人看不懂的草书,然后乖乖去交钱,她庆幸身上还有点钱,医院可是中国三大烧钱的地方之一啊。   两瓶药水吊完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她不想呆在病房里,医院的气味令她感到不舒服,而且理查又被当成宠物狗被拒在门外,现在正在保卫室里呆着,她不放心。看他好像睡着了,秦戈站起来,想去外头走一走再回来。   走到门口,却听到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极细,却如木屐敲打青石板一样,一声敲中了她的心坎,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扫下来,轻轻地颤抖着,遮住了眼帘,柔和的光线打在他挺直的鼻粱上,染出一个淡淡的光晕,即使是在病中,他依然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只是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   就在那一刻,她有点心软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4) 她忽然想起那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时的感觉,那样的孤单,一个人缩在床上看着输液一点一滴地流进自己的身体,冰凉透心,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般,她以为自己会在那一刻孤零零地死去,那种孤单惶恐的感觉深深地扎进她的心里,直到现在,每次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人在生病时总是比较脆弱,总希望能得到一些许温暖,哪怕是来自不认识的人,于是她在门口站了会,又转身走回去,帮他将被单扯上去一点,然后缓缓说道:“我出去走走,马上就回来。”   他没有动,只是刚才紧紧抿着的唇角稍微松了下来,病房的灯光下,他的肤色显得很苍白,嘴唇好像三月的梨花,白中带着点点粉,隐隐诱人魂魄,如飞在氤氲三月里的蝴蝶。   她一走出房间,他就睁开了眼睛,两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前面。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烧得有点模模糊糊,处于半苏醒状态,可是她一走过来,他就醒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春天的柳絮,从他的耳畔吹拂而过,那一刻,他好像看见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在他眼前铺成开来。   去年的夏天,他还没失明前,他去过亚耳市,中古世纪罗马亚耳王国的首都及宗教中心,那里是向日葵的海洋。   当他看到满山遍野的向日葵张扬着全部光华,满眼满山的黄,张开着笑脸齐齐向着太阳怒放时,他的心抑制不住地一阵狂跳,那是一种多么壮观的场面啊!   碧澈如洗的蓝天下,向日葵挺直着身躯,每一朵花瓣都如燃烧的凤凰,绽开着那样张扬的、浓烈的色彩,美丽灿烂得让人惊叹不已。   向日葵,仰望太阳,而他,仰望生命。   早年求学时,他到过东京旅游,在一个展览会上看过梵高的作品《向日葵》,昏黄的色调,打蔫的花瓣,完全没有了生命力。   有些东西,即使得不到,却依然无法抑制人们仰望它,比如光明。他失明后,一直想回亚耳市,想再一次亲手抚摸那绚烂的黄。可是刚才,她在他耳边说她会回来时,他真的彷佛看见了那片开满了向日葵的田野,大朵大朵金黄色舒展着,被单底下,他的手心,有点濡湿了。   有些东西,虽然,失去了,却依然无法抑制人们向往美丽的事物,比如,爱情。秦戈,他突然间很想看看她的样子。   苏木良的脸上氤氲起一丝淡淡的喜悦,夏天,快到了。   今天天气很好,走出充满针药味的医院,秦戈深深吸了口气,夏初春末的太阳照在脸上,和煦的温暖,带着点夏天的青草味道,她走到一个没有人的木椅上坐下,仰头透过树叶看阳光,这个季节的阳光照在身上是最舒服的了,理查在不用训练的日子里,最喜欢在这样的阳光下打呼噜。   周围有很多病人和家属在休息,川流不息的人流,他们一步一步走近对方,然后又擦身而过。   不远处,有棵很高大的梧桐树,树下坐着一个头发有点白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院的医生,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和一打资料,正跟几个年轻人在说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脸上,斑斑驳驳的,有种淡淡的幸福;再远一些,一片落叶旋转而下,落在一个女孩的头上,她旁边的男孩帮她拿开了,女孩转过去,跟他相视而笑。   她扯起嘴角笑了,生活不过就这么简单,即使是生活在复杂的钢水泥地般的城市里,依然可以拥有简单的快乐。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5) 三年了,她早已经适应了当初的忙乱,工作,睡觉,吃饭,如此反复,循环,日复一日,有时候她也会偶尔地问问自己,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难道自己不想跟其他女子一样,找个人来一起过日子,天气变了,有个人嘘寒问暖,病了,有个人斟茶倒水;找个人来爱,至少这个冷漠的城市中,在某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想着你、恋着你,陪着你做任何事,这样,应该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吧。   秋凉笑她,说她这人是个悲观主义者,她不置可否。   她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来,却在一个抬头间,瞥到了一个身影转过不远处的梧桐,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秦戈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地球有60多亿人口,她想,他们两个是不会再见面的,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还是不得不想起那句话,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她看着那个身影愣住了,不知所措地呆在当场,直到那个身影走向另外一个方向,拐过一个拐角消失在她视线时,她才想起来要去追!   她急匆匆地向他的方向跑去,终于在一个铜像下面赶上了,她跑得气喘呼呼,额头上冒出了几颗汗,她顾不得擦,张口就要喊:“邵……”   那人突然回头,一张陌生的脸。   她怔在那里。   身后有个小护士走过来,对那个陌生男人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妈前段日子身体不是很舒服,过来这里拍了个片。”   他们说什么,她再也没有听见。不是他,不是他!   背影和侧脸有点相似,可是正脸一点也不像,他脸型的轮廓要比他深,尤其是眉眼之间,他的眼睛很幽深,很好看,她的好友曾经说,想知道什么叫做“一见杨过误终生”,去看邵琛的眼睛就知道了。   闭上眼睛,原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一眉一眼,就好像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般。怪不得有人说:第一个喜欢的人会活在心里,就像是烙在肉里的印记,会一辈子留在那里。   突然她后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她赶忙闪到一边去,一辆救急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眼角瞥到救急车上躺着的那个病人,那是个男人,他一只手垂出床架,无力地垂着,生命正一步一步地从他身上流逝……   她忽然清醒过来,冷笑了一声,她又犯傻了,还好刚才那个人不是他。即使刚才那个人是他,让她追到了又怎么样?他们能回到过去吗?过去怎么可能抹消掉?   她不禁笑自己太冲动,两人见面的结果除了伤害还是伤害,既然伤害已经无可挽回了,那何必再次揭起伤疤让自己难受呢?   该难受,该流的泪她一点一滴都没少过,对于这个男人,她是不抱希望了,曾经在她最难受最痛苦的时候,他却丢下她,而造成她当日那样的痛苦,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年华将逝,人们总喜欢说,青春务必惨烈一些才好,年少时记忆血肉横飞,老来诸事皆忘,舔舔唇,还可以隐约感觉到当年热血的腥甜。   她苦笑,她的青春的确是够惨烈的!   虽然曾经眼睛一落到那个人的身上便会舍不得离开,虽然曾经一直在追随他的背影,可是那些都是过去式了,他和她的故事写着两个单词——The end,一切都OVER了,他们,只能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彼此,忘记对方在彼此的生命里曾经占据着第一的位置,忘记曾经几乎拥有幸福的完美。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6) 理查很乖,它一直趴在保卫室的一张桌子旁边,远远看见她过来了,马上爬起来,走到门口等她,她一过去,便蹭了过来,走到她身边,用鼻子嗅嗅她,然后用身子蹭着她的小腿。   秦戈摸摸它的头,莞尔一笑,理查很乖,性子也够温和。   保卫室的老大叔见了秦戈,便对着她赞理查,一直夸它懂事,说这么懂事的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给它吃东西它也不吃。   秦戈跟他解释说导盲犬是不吃人的食物的,否则养成嘴馋的习惯,工作时会很容易产生分心的情况,这样会给盲人自身的安全带来威胁。   老大叔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因为抽烟而发黄的牙齿,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子啊,我还担心它在这里等着无聊,给它点面包吃呢。”   “谢谢大叔,不过导盲犬一天只进食一次,而且严格规定不是人类吃的食物,这些都是为了日后的工作不至于出差错而制定的。”   “一天才吃一次?”大叔瞪大眼睛,操着一口地方口音特重的普通话问道。   她笑着点点头,大叔听了,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理查,在他认为,吃饭大过天,吃不饱,睡不好,那还怎么工作?   秦戈笑着将话题扯开,跟他是解释不来的,这种规定看似有点不人道,可是这些都是为了出于自对生命的最大的负责,所以在那一餐时,他们会尽量多弄些给它们吃。   跟大叔聊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又回到病房去,苏木良还在睡,只是脸色看上去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苍白憔悴。护士过来帮他拿掉吊瓶,她看到他扎针的地方清淤了一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惆迟着怎么开口。   那护士还是个小姑娘,秦戈注意到她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样子十分的花痴,只差流口水了。   那护士磨蹭了好一会才走,临走时还回头依依不舍地用手机偷偷拍了他的照片,她本想阻止,但想想她又应该以什么立场阻止呢,而且这事被他知道了,肯定又会说她狗咬耗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成了猪八戒照镜——里外不是人。   那小护士照完要出门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吓了一跳,然后倒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她,再看看他,对她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她有点疑惑了,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一定是那种关系吗?就不能是朋友或者是亲戚,为何人们老是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呢?莫非是他们长得很有夫妻脸,要不然别人为何老是以为他们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你看够了吗?”他忽然开声,足足吓了她一跳,她有点尴尬,脸有些微微发热,忍不住想拍自己的头,今天真是神了,怎么老是出这种状况啊,还老被他抓包,丢人!   但她又忍不住腹诽,这人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假的看不见,她不过是走近了两步去看一下他的五官是否真的跟自己有夫妻脸,可是没想到她才在他面前看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忽然开口了,可刚才那小护士偷偷YY了他那么久,他怎么就不开声阻止,这人,摆明着是对她有意见!   不过腹诽归腹诽,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尽管现在这情势还是挺尴尬的,但好在他看不见,她阿Q了一下,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嘴角,“苏先生,你看你现在正在发高烧,我想了一下,最好还是通知你的家人过来,以便回去后……”   “你走吧。”他冷冷地拒绝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7) 她被这么一句话哽了一下,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哎,这人不仅难相处,且特别敏感,她不过是想让他的家人过来照顾他,像他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无法自理。   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虽然她是被派过来指导他和理查的配合工作,但是她不是他的医护人员,她没有责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何况除了这里,她还有其他事,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照顾他吧,再说了,一男一女总在一起,是非多,尤其是像他这种有着显赫背景的人,一个动静便会闹得众人皆知,虽然她可以装作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她还是不喜欢。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有点怕跟他一个人单处,人们总说,瞎子的心思比平常人要细腻敏感上很多倍,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假,因为看不见,所以他们的耳朵特别灵,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叹息声他都能听见,今天她不就被他将了几回了吗?所以在他面前,她总感觉自己像透明的一样。   “苏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你不走,我走!”他自己坐起来,摸索着要下床。   看他挣扎着下床,找不到鞋子,因为看不见,脚连连撞到了前面的桌子和椅子,她一时心软,女性特有的母爱泛滥,好心走过去扶他,他不领情不说,一手将她推开,她没有站稳,连连退了几步,腰撞到病床尾巴上的铁栏杆,“啊”的低叫了一声。   腰上传来一阵疼痛,她站好,用手揉了几下,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瞎子别的不说,脾气倒是不小!   苏木良听到她低呼了一声,手立即僵在当场,耳朵稍稍歪向她的方向,眼睛无神地看向她那边,唇紧紧地抿着。   他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语气,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虽然他看不见,可是他的心没有瞎!   让他更不喜欢的是,这个女人老是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调,从她的语气中可猜得出她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可是现在她却为了工作而勉强自己来照顾他,要是不是他母亲答应给他们基地一笔可观的捐赠,她应该根本不会理他这个瞎子,而是会觉得像他这样的瞎子是个包袱,所以他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同情和帮助!   在秦戈看来,他的表情很搞笑,好像想开口问她怎么样了,可是又不好意思问,那神情就像一个耍脾气的孩子,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就是不愿意低头认错。但她心里也有气,于是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耗着。   好吧,算她倒霉,耗上这么个坏脾气的大少爷,自尊心敏感不说,脾气还那么忸那么倔,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连个道歉都没有,果然个被人惯坏的大少爷!   可是她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医院里永远都弥漫着一股浓重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的胃很不舒服,所以她决定速战速决。   “苏先生,你还是上去再躺会,你的身体还没有好。”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呵,又在暗示我狗咬耗子了,我还差点忘记了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只多管闲事的狗,专门咬耗子,不过苏先生,我觉得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因为,如果我是那只多管闲事的狗,那么你就是那只被咬的耗子。”她冷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薄削的嘴唇动了一下,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烦。   “不想怎么样,只是希望你能上去再躺一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乱动。”   “说吧,你这只管闲事的狗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这只瞎了的耗子?钱?你放心,不用她给,我明天会叫人捐赠多一倍的钱到你们基地去,这样你可以走了吧?”他漠然的语调冷淡得让人不舒服,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二章(8) 秦戈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禁皱眉,慢慢地咬住了嘴唇,过了好一会她才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冷笑了起来:   “钱肯定是多多益善,如果苏先生要捐赠给我们基地,我们是欢迎至极,并且会赠送一副牌匾来感谢苏先生的慈善心肠。不过我还是不能走,因为我们基地现在是接受了苏夫人附加要求的捐赠,所以我们一定会按照她的要求去完成任务,因此我还是会继续管你的闲事——做一只咬耗子的狗。”   “你走吧。”他没力气和她说太多,只是忽然感到一股眩晕,一阵天旋地转,脚底虚浮了一下,他连忙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摸索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抓到东西,秦戈看见他这样,马上上前抓住他的手。   下一刻,他的手便多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软软的,小小的,不盈一握,握在掌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这次她的手心有些冰凉,还微微有些冷汗,他微微怔了一下,漂亮的眼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挣扎:“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她不禁觉得又气又可笑,这人明明病得那么重,而且双目失眠,完全无法照顾自己,可是却一再再而三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将其他人的帮助都一股脑认为是在同情他。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热心的人,同情心也不泛滥,要是在平时,她绝不会这么八婆地多事,可是现在偏偏赶上让他们碰到一起了,遇到这么个别扭的主,她还真没则了。   “我扶你上去再躺会,好吗?”她这次耐着性子放柔声音问道。   床边这个抿着嘴的男子,固执倔强得不讨人喜欢,可是她就是走不开,说她是自私地为了基地的捐赠也好,说她是母爱在发光发热也罢,当她看到这个因为交通事故而意外失去了光明的男子,这样无措又固执地站在床边时,她的心又软了。   他紧抿的嘴唇颜色白得没有血色,几乎像一条浸湿的白布,皱皱的,没有了那天的鲜艳和光彩,那两只眼眸黑如墨玉,却没有了焦距的眼睛,像破碎的星星,完全没有当年让她惊艳的神采。   眼前这个人,满怀着一身的伤痛和内心的折磨,无处可诉,无处可逃,敏感地担心别人同情他,所以才会那样倔强固执地拒绝其他人吧,尤其是他身边一切熟悉的人。   她故意放柔的嗓音让他不自觉地轻轻蹙眉,冷然道:“我说了我不需要,我要出院!”   她一怔,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恶狠狠又坚决地说道:“你回床上休息会。”   她伸手将他按向床上,这次坚决不让他拒绝,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这么个不爱惜法,她从没见过这样固执的男人!   “我说了我不要,你这女人是从火星来的,所以才听不懂地球话?”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力不从心,一股眩晕又涌了起来,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扶到床上。   呵,她气得失笑,这坏脾气的瞎子竟然还会拐着弯骂人!   “苏先生,你说得很对,我就是火星来的,可是你别不把虾米当海鲜,火星人也是人,同在这个太阳体系下,我们相煎何太急呢?依据我们火星人的看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友好合作,积极发展两星球的友好关系,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广告都这么说了,你说对吧?”她噼里啪啦又是一阵话,然后将被单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她想过了,对付这种固执又喜欢闹别扭脾气的人,就要像对付小孩子一样,软硬兼施,软的不行时,就必须让棍棒说话,像现在这样的强词夺理未必不是一个制服他的好办法!   这女人可真能瞎掰,这种杆她也能顺着爬上去!苏木良歪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   “要不要喝点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她有点没话找话地问。   他默了一下,方才摇头,“我不渴。”   语气依然不带任何感情,但也少了一分让人皱眉的冷漠。   “那你好好躺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她转身就往外边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叫住了她。   “喂~~~~~”   “怎么了?”她转回身子来。   他呃了好半会才将话给挤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很不自然地表情,“你去哪里?”   “你不是说不想呆在医院里吗?我这就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她佯怒,声音不由地提高。   “哦。”他低下眸子,似乎很委屈。   看他没什么话,她又转身要走,可是才迈出一步,这难侍候的大少爷又开口了。   “喂~~~~~”   “又怎么了?还有,我不叫‘喂’,我叫秦戈……”   “秦是秦朝建立者、杰出的政治家、军事统帅、首位完成中国统一的开国皇帝秦始皇的秦,戈是探戈的‘戈’, 戈也是中国先秦时期一种主要用于勾、啄的格斗兵器。”他嘴角浮起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她愣了一下,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记住了啊?”   她清脆的笑声传入耳朵来,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跟着轻微地颤动了起来。   能不记住吗?这么牛的自我介绍,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中国14亿人,就属她一个最牛了,他在心里说道。   “既然记住了那就不要叫我‘喂’,叫我秦小姐也好,叫我秦戈也可以。没事我就要去办理手续了,免得等一下人家换班了。”   “你去吧。”他侧了侧脸,轻轻地说道,然后调整一下姿势,转过身去。   不知道这个大少爷又搞什么花样,秦戈耸耸肩,走出门去。   其实刚才他想问的是:“你刚才被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1) 最后你把回忆还我,要我好好过。我们最后这么遗憾,我们最后这么无关。   ——五月天《我们》   办好出院手续,她回去带那别扭的大少爷回家。   苏木良摸索着下了床后,动作显得有些吃力,秦戈没有多加考虑,下一秒便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挣扎了,任由她扶着。   由于他没有带盲杖,所以她只好一路上都扶着他,为了配合他的脚步,她特意走得很慢,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手指隔着轻薄的丝质衣料碰到他的手臂,传来的是灼人的热,一股深植在记忆中里的香味再次袭来,那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淡淡的薄荷香味。   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微凉,苏木良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在发高烧,所以她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倍感冰凉,也让他倍感诧异。   他依旧抿着唇,眼睛看不见,世界无论白天黑夜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经过了几个月,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无奈的现实,可是每当到了一个新环境,那种无力和挫败感就会汹涌地涌上来,就像现在,如果她不扶着自己,他还不知道要摸索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发生事故后的几个月里,他基本都关在自己的公寓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极了古代的大家闺秀,对他来说,他的人生在事故那天就戛然而止了。   他们来到保卫室门口,秦戈拦截了一辆计程车,先让他进去里面等,然后让司机师父等一下,转身时却看到他一双漂亮有点狭长的眼睛看着她,当然只是象征性地望着她的方向,她愣了一下,走过去,在他的耳朵旁压低声音解释自己过去保卫室那里将理查带回来,叫他在车里等一下。   他“嗯”了声把头放在靠背上,眼睛慢慢闭上便不说话了,仿佛很放心似的。   保卫室的大叔将理查交给她时,一脸暧昧地对她说:“你男朋友长得真好看。”   她忙解释说不是她男朋友,大叔硬是不信,然后自己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他那时候刚和他家媳妇好上时,她家媳妇逢人也是这么说的,老是害羞不承认他们的关系,直到结婚后才愿意承认。   她无奈地忙点头说自己还有事,赶紧道谢带着理查走人,回车前她给秋凉打了个电话,说她有事耽搁了,今天回不了基地了。秋凉哼哼地说好,隔了一秒钟后突然大叫了起来,然后压低声音用一种特别暧昧的语调问她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是不是苏帅哥,他们在一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秋凉在那头噼里啪啦地一连串将问题轰炸过来,秦戈将手机拿开耳朵五厘米处,满脸无奈地对理查眨眨眼,理查歪着头看她。   “我和他没什么,你的苏帅哥他……”‘嘟’的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秦戈对理查挤出一个苦瓜脸,回去秋凉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耳朵。   回到他的公寓,秦戈坚持让他回房间休息,他这次倒很听话,由她扶着上床,秦戈发现他的房间摆设非常的简单,每样东西都井然有序,而最让她惊奇的是,他公寓的每一处地方都是一尘不染的,她还以为像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公寓里没人打扫,应该会乱得像个鸡窝,看来这位苏少爷对生活的要求没有因为看不见而降低,而就因为这个,让她看到了希望,当一个人还会在乎身外的东西时,那就证明他还没有到完全自暴自弃的地步。   “你先休息会,我去厨房给你煮点吃的。”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2) “你不走?”他疑惑地问道。   “我走了你怎么办?”她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一边将理查身上的导盲鞍给卸下来,让它到一边去玩,理查在保卫室呆了大半天,现在又来了新环境,所以正在绕着房子四处嗅着,像个领导下乡视察一般。   闻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不大的弧度,淡淡的。   偌大的卧室里,落日的余晖从没有拉上的窗边偷偷溜进来,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落在他的脸上,散发出一层柔和金光,耳朵旁边一些细碎的茸发也被镀上一层微微的金边,让他脸上的线条看上去柔和了几分,一扫之前的冷漠。   秦戈心头一动,阳光有点晃眼,他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柔光中,让人几乎不敢直视,他的样子因此而显得有点模糊,她呆呆地望向他那双没有焦距、深不见底的幽黯的眸子,似乎有点恍忽了起来。   “你又在偷看我?”他微一扬眉忽然问道,唇边似乎含着一丝笑意,带着点戏谑,眼睛看向她的方向。   “……”没偷看,而是很正大光明的看,她不禁纳闷,难道是中邪了,怎么三番几次在他面前出丑呢?   下一刻他却皱起了眉头,“你经常这样盯着男人看?”   “……呃……我去厨房煮点吃的。”她落荒而逃。   秦戈无比窘迫地跑进厨房,脸还有些微微地发热,怎么最近精神这么容易恍惚呢?不过这个瞎子怎么能这样呢?即使就算她是在看他,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或者说得委婉点吗?   她拍了拍脸打开冰箱,还有冰箱里面还有存货,不过资源相对而言还是匮乏,而且看上去都不是很新鲜,看来是有人固定时间过来照顾他的。   她站在冰箱前发愁了好一会,决定还是煮粥吧,他现在病着,估计也没什么胃口。好半会后,她终于将皮蛋瘦肉粥煮好了,犹豫了会才走进他的房间去叫他起来喝粥,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就着刚才那个姿势睡着了-----靠在叠加的枕头上,身子斜斜地歪着。   外面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屋里的光线很暗,可能是姿势不是很舒服,借着外面的灯光,她看到他的眉心微皱,削薄的嘴唇紧抿着。   她轻轻走过去叫了一声,他没有回答,她又叫了一声,这次他似乎有点反应了,长长的卷睫毛微微动了下,从鼻间发出一声没有意识地微弱地声响,然后又不动了。她站了会,轻轻帮他调个更舒服的姿势,用手试试他额头上的温度,虽然是退了些,但还在烧,额间冷汗涔涔,她抽了些纸巾帮他擦掉,然后将房间的空调再调高些,走出房间。   将粥重新倒回锅里去,保温,然后出客厅去找理查。   理查已经将整个房间视察完毕,此刻正在沙发用爪子轻轻地抓沙发上垂下来的一条丝巾,看她过来,马上爬起来,扭着屁股走到她身边,卖乖地蹭着她,她低下头摸摸它的脑袋,然后带它到厨房弄点牛奶给它喝。   “查查,我等会我要出去,你在这里守着门,不要让坏人进来,知道吗?”   理查从盘子里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温和看着她,秦戈露出笑容,再次摸它的头,理查是听得懂她的话,这里以后就是理查的家,先让它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也好,不过一想起理查不久后就要离开自己,心里就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感。   理查喝完牛奶,秦戈将它带到门口守着,临出门前,她将沙发那条女士丝巾叠好放到柜子上去,香奈儿5号,挺好闻的味道,只是她不是很喜欢,放好后她轻轻关上门就出去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3) 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既不愿意让他的亲人过来照顾,自己又无法自理,那只能由她来照顾了,所以她现在准备回去拿一两套换用的衣服,顺便买些食品过来,等过两天他的烧退了,她再回自己家住。   苏木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黏黏的,弄得浑身不舒服,他摸索着下床,准备去冲个澡,脚碰到冰凉的地板的一刻,他忽然想起屋子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可是,他侧着耳朵听,很安静。   她走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不自觉地快速摸索着走出去,走得有点急了,竟忘记数步子了,脚几次碰到东西,疼得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没人!   客厅里依旧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喂~~~~”他轻轻叫了声。   没人应。   “秦……戈……”   还是没有人应。她果然走了!   他摸索着到沙发上坐下,心情微微沉下去,立即闪过一丝感觉,有点像失落,具体他没有去分辨,他将头贴到座椅上,忽然一个喘息的声音出现在他面前,这喘息声不是人的,有点粗,他吓了一跳,可是马上就知道了,那是她的狗。   苏木良侧着脸分辨它的动静,可是理查只是歪着头,很乖巧地蹲在他面前,苏木良愣了会,才慢慢伸出手去,朝着呼吸的声源轻轻地摆了摆手:“过来。”   下一刻,便有个湿湿的东西舔了一下他的手,他颤了一下,马上缩回去,过来会,又再伸过去……   秦戈回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让她目瞪口呆的模样,理查很乖巧很亲昵地呆在他的脚底下,而他,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反感的表情。   秦戈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发现他的衣服换成了睡衣,头发有些微湿,她将东西放进冰箱里回头问他饿不饿。   他“嗯”了声算是回答,她马上乘了碗粥过去给他,他很自然地接过去,他喝完,她便倒了杯水过去,让他跟药一起喝下去,他也没有拒绝,两人话不多,但是动作非常地有默契,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他睡下后,秦戈喝了点粥,洗完澡就到他隔壁的客房睡下了。   苏木良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自从出车祸以后,他就没有这么安稳地睡过一觉,他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鼻子没那么塞了,头也似乎没有昨天那么晕。   在刚出车祸那段时间里,他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以致到最后他必须靠药物来保证睡眠。他讨厌那些人每天无时无刻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用令他反感的同情的语气问候他,不管是出自于真心的,还是过来看他出丑的,他一律不欢迎,所以当时一气之下他才搬出来的,并且扬言如果他们在继续骚扰他的话,他们便会永远失去他的消息。他相信这些她都会做到,果然,从那以后,他的公寓里便再也没有出现那些人的行踪,他的世界一下子缩小了很多,交往的人除了几个以前的好朋友,就只有一个钟点工固定时间过来他这里打扫卫生和负责购买生活用品。   他摸索着坐起来,扶着床头柜下床,换衣服,洗刷后准备出去。   不知道她起来了没有?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外面,秦戈在他的门口走来走去的,不知道他起来了没?昨天她是在是有点忙晕了,不仅频频出状况被他抓包,今天早上起来才发觉有些不正常,她怎么就到一个她只见了几次面的男人家住下了?   虽然说一切是为了基地,可是这对她的性格来说还是太奇怪了,今天一大早苏醒后她就无法再入睡了,在床上翻滚了一会便起床拉着理查出去下面的花园里训练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然后弄了点早点等他起来,她在客厅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他起来,又不好意思贸然进他的房间去,只好把耳朵贴到他的放门前听里面的动静。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4) 苏木良扭开房门,瞬时,一个头便朝着他的胸膛撞了过来,一阵洗发水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   “你干什么?”他吃了一惊。   秦戈撑住他的胸膛站好,尴尬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只听见理查粗粗的喘气声。   理查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一下子到她那边闻闻,一下到他那边嗅嗅,尾巴兴奋地直摇晃,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因为在基地时,秦戈和秋凉就会经常这样打闹。   秦戈把头低了下去,眼角却瞥到他的头发有一小搓翘了起来,她觉得很碍眼,很想伸手将它抚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抿着嘴绕过她的身边,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下次想看就直接进去吧。”   “……?”看什么?秦戈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已经绕过去到客厅去了。   片刻之后她终于弄清楚他的意思,差点被噎得半死,这人也未免太自恋了吧?但是又不敢再拿眼睛瞪他,免得又被发现说在偷看他,只好在心里偷偷地腹诽。   苏木良的心情好像倒是不坏,嘴角由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淡笑。   用完早餐后,她服侍苏少爷他吃了药后便跟他说她要会基地一趟。   她没有带理查回基地,而是留下来让他们培养感情,以便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接触和培训能够顺利的完成。其实她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理查离开自己,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基地能拿下这笔捐赠款,不过她想好了,无论理查去哪里,到老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等它退休了,她都会将它接回来照顾它的晚年。   回到基地,秋凉带导盲犬出去训练了,她抓紧时间到王峰办公室去,免得她一回来,她就再也走不开了。她将情况向王峰汇报了一下,当然不包括她做出的所有恍惚丢人的情况。   王峰沉默了会才说道:“你是怎么想的,秦戈?假如你不愿意的话,我绝不会勉强你。”   当他接到苏夫人秘书打来的电话时,他就知道这个任务不好完成,一般的盲人都是主动要求申请导盲犬,至少他们不排斥动物,并且喜欢动物,更重要的是,一般的盲人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心里还是很健康的。他不是暗示苏木良心里不健康,但是他排斥他人和不大喜欢动物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要这样一个人接受导盲犬,不是没可能,但是会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中,难免受委屈或者遇到尴尬的问题,像现在,秦戈为了这基地这笔赠款,得留在他家里像个保姆一样照顾他,他怕秦戈委屈了。   秦戈佯装抱怨道:“是啊,主任,你得给我涨工资才行,这么辛苦的工作还真不是平常人能做得来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   “主任,答应拿下这个任务之前,我心里就想过了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心里也做好了准备,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基地有可能就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了,那我们这几年的辛苦也就白费了,再说了,这其实也不算苦,苏先生虽然脾气是怪了点,但也没有做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事,况且我也可以理解,任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突然间失去了视力,都会因为无法接受而性格变得古怪。”   “只是难为你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跟他们那边协调一下,看让其他的犬去试试。”   “如果他们肯,当初就不会强调一定要最好的犬了,再说了,我们心里也清楚,除了我手里这只犬,就剩下逸鹏手里的犬可以上岗,但是逸鹏手里的已经定下来给J市的一个盲人了,而剩下的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上岗。”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5) “那也是。”王峰叹气。基地现在的情况是很困难,运转资金和设备跟不上,因为基地经济条件有限,所以基地里每天只给导盲犬吃一顿,而且还是买最便宜的狗粮,他们也想让犬们过得好一些,可是经济情况不允许。不仅这样,因为经济的关系,基地里的犬只很少,中国有6千多万的盲人,可是基地只能培训二十只左右的导盲犬。   一只导盲犬的培训成本超过了十万元,在国外,导盲犬的经费一般是政府、企业和个人捐助,所以国外的基地根本不用担心周转资金的问题,而在中国,培训基地的费用全是由创办人王峰一个人在支撑,从基地创建以来,的确有收到一些社会上有心人士的捐助,可是微乎其微,根本起不了作用。   “放心吧,主任,我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而且他现在只是病了,等过两天他病好了,我马上就搬回去,对了,我昨天观察,他好像并不排斥理查。”秦戈反过来安慰王峰。   “那行,只要哪天你不愿意了,你只管跟我说,基地虽然是急需这笔捐赠,可是绝对不会逼迫我们的成员去做任何他们不愿意干的事。”王峰拍着秦戈的肩膀。   “知道了主任。”她笑着说道。   当年她万念俱灰时,是王峰对她伸出了援手,现在是她该还人情债的时候了,只要不触摸到她的底线,她都愿意去干,为基地这个大家庭做出一份贡献。   “事成之后我肯定给你们都涨工资。”   “那我可记住了,到时候要是不涨,我们可要到劳动局那里告你哦。”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走出去,远远便听见秋凉的笑声,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要打发秋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走出办公室门口,刚好秋凉一个回头,看到在外面犹豫徘徊的秦戈,马上撇下小浩他们,飞奔了过来,拽住她的手腕,生怕她飞了。   “啧啧啧……”   “你啧什么?”秋凉拉着她绕圈,上下打量,看得她毛骨悚然。   “啧啧啧……”秋凉眯起眼睛,缓缓地摇头。   “喂,你这家伙够了吧?”她笑骂道。   “好你个秦戈啊,竟然背着我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说,你可对得起我吗?”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秦戈啐了她一口。   “你还说没有,那你说你昨天干嘛无故挂我电话,当时在干什么,是不是那个……呜呜……”秋凉突然叫了起来,秦戈一脸黑线,赶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拽到外面去。   “你……想杀人灭口啊?”   “哟,多亏你提醒我,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秦戈装作认真地思考,然后双手就往秋凉的腋窝伸去,秋凉尖叫着挣扎,在一旁做等候训练的犬们有一两只好奇地歪过头来看她们,但其他几只训练比较久的则对她们的行为“视若无睹”,秋凉眼角瞥到了,其中一只好奇的犬便是她手下的西西,马上虎起脸来瞪了它一眼,西西马上吓得回过头去,不敢再看她们这边。   秦戈看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秋凉就是这样子,老是对犬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心里不知有多疼它们,记得她刚来基地时,看到导盲犬们每天只吃一顿,而且还是最廉价的狗粮,很是心疼,于是偷偷自己掏钱买了一些肉给它们吃,结果好心做坏事,好几只犬因为长期吃狗粮,反而不适应吃肉,一下子就把肚子给吃坏了,秋凉吓得眼泪直流,事后她一直自责,可是大家都没有怪她,所有人的心里都一样,都想为基地的犬创造更好的条件,让它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6) “秋凉,我请你去吃水煮鱼?怎么样?”   “干嘛?想贿赂我,妄想用食物来封住我的口?”秋凉斜眼睨她。   “如果我说是呢,怎么样,你接受贿赂吗?”   秋凉想了一会,将手伸出去,两人“啪”的一声击掌:“成交!”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赶上吃午饭的时间。”秦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于是拖着秋凉的手臂往平时基地的人常去的川菜馆奔去。   正值午饭时间,吃饭的人比较多,两人选了个靠里的位置,要了一盆水煮鱼,十串羊肉串,一盘香辣小龙虾。   “你当我们两个是猪啊,而且吃那么多辣的,你就不怕明天变得跟小浩一样,满脸青春?”秋凉瞪着她。   秦戈正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秋凉急忙吓得坐到她隔壁来,免得正对面被喷个正着。   “那老板娘,再来一个青菜和两个饭。”秦戈放下杯子,清新的茉莉花茶甘甜入喉,唇齿留香。   “四川人是不怕辣,贵州人是辣不怕,湖南人是怕不辣,敢情你还把三者给结合了呢!不过说真的,还挺嫉妒你的,无论你怎么吃,不胖不说,还不长痘,老天真不公平,怎么就偏袒你这么个出卖朋友的人呢。”秋凉又开始哼哼了。   “我啥时候出卖你了?”秦戈边啐她,边伸长脖子去看隔壁桌的羊肉串,隔壁桌的羊肉串正冒着香气,惹得她眼都红了,厨房里传来咝咝作响的烧烤的声音,更是让她心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能吃到。   她是个无辣不欢的典型例子,以前在家时,她每餐都要有辣椒来拌饭,那时候她妈老吓唬她,说她这么嗜辣,将来将她卖到北方去给人家当媳妇,小时候她还被吓哭过,后来他们离婚了,她过去跟奶奶住,她奶奶不喜欢吃辣,也不给她吃,所以在学校那会,她经常偷偷出去学校外面的小吃店吃个够才回去,也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她生命中第一个人,邵琛。   他也是个典型的无辣不欢,两个人可谓臭味相投,经常利用课余的时间到处去挖那些不高档、但是食物味道却比高级餐厅要好吃上很多倍的小吃店,他见多识广,朋友也多,所以几乎每个星期都能给她带来惊喜,带着她去尝试新的口味。   不过他们最常去的还是学校隔两条街的小吃街,那里应有尽有,一条街由头到尾都是卖吃的,汇集了全国各地的风味小吃,那年夏天,几乎每户川菜馆的老板都认识他们。   别人都喜欢冬天吃辣的,可是她很奇怪,每到夏天时,她的辣欲就特别强,如果没有辣的,那一顿她就没胃口了。男生总是比较容易出汗,尤其是在那么高的气温下,还要吃刚烤起来的羊肉串和水煮鱼,他每次都辣出了一身的汗,她就会呵呵地取笑他,然后看他有点恼了,这才拿纸巾出来帮他擦汗,而他则会握住她的手,用被刺激得红通通的嘴唇偷偷吻她。   曾以为,他们能十指紧扣,不离不弃地走到最后,不管沧海,桑田,不管沿途风景再美,只要有爱,她以为他们就一定能够走到最后,年轻,果然很单纯,单纯得幼稚,幼稚得可笑!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还是免不了各自飞的结局,曾经那样喜欢过的人,转眼却是最令人心碎的!   秋凉看秦戈看着隔壁桌的羊肉串走神,不由得往上翻白眼,拍桌子道:“回魂啦!”   秦戈被吓了一跳,一慌,手碰到桌子上的茶杯,杯中的水倒了,顺着桌子流下来,一些落到她的裤子上,她赶忙拿纸巾来擦,秋凉则帮忙叫老板娘拿布来擦桌子。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7) 一番忙乱后,秦戈狠狠地剜了秋凉一眼,“吓死人了。”   秋凉有点讪讪的,但看秦戈的脸色并没有生气也就放心了,陪笑道:“我是看你看羊肉串看失魂了,所以学神婆招魂。”   她啐了她一口:“胡闹!”   她低头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茶,但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乱了起来,怎么又会想起以前的事来呢?   秋凉偷偷观察她的脸色,然后带着一脸暧昧地戏谑道:“你刚才是在想男人吧?”   她被人戳中心事,脸瞬间就红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要胡说,吃东西吧你。”   正说话间,水煮鱼和香辣小龙虾已经摆上来了。   “嘿嘿,被我说中了吧?”秋凉夹起一只香辣小龙虾,辣得呲牙咧嘴,用手直扇,一个解决下去,马上大口大口地喝水,抬头看秦戈吃得面不改色,津津有味,忍不住直摇头。   秦戈微微抬了抬眉角,睨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喂,不要装作听不见,不要拿你的猪头来挑战我的砖头!”   她“嗯”了声,继续不搭理她。   “你是在想苏帅哥吧?”秋凉用纸巾擦擦手,挪凳子又坐近了些,这时秦戈已经干掉第三只小龙虾,拿起纸巾擦擦手,正当秋凉以为她准备“开诚布公”时,冷不防额前一痛,只见某人收回手指,学她刚才的语气道:“你也不要拿你的猪头来挑战我的‘弹指神功’!”   秋凉气得要哇哇大叫,秦戈马上投以一鄙视的眼光,秋凉马上焉了,努了努嘴:“你这叫做欲盖弥彰,你敢发誓你刚才不是在想男人?”   是在想男人,不过不是想苏木良而已,她在心里回答道。   秋凉见硬的不行,于是马上改变策略,软磨硬泡,秦戈被折磨得受不了,只好摇白旗投降,将苏木良生病住院和她迫于无奈到他家住下照顾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秋凉听了,怔忡了好一会,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你们居然同居了!”   秦戈绝倒!就知道这家伙的脑子的思路跟平常人不一样,明明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一经她的嘴,就完全变了味!   秦戈夹起一个小龙虾放到她的嘴里,阻止她继续叫下去,“我只是过去照顾他几天,等他病好了,我马上就搬回来。”   “可是你们……”嘴里的小龙虾辣得她直皱眉头。   “在同一个屋檐下对吧?”她翻白眼,“是同个屋檐下,可是不同房啊小姐,而且这样的少爷不是我这种人可以随便高攀的。”   “你这种人怎么了?!”秋凉忍不住反驳她:“你啊,就是太妄自菲薄了,你说你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文凭有文凭,要素质有素质,内在外在一并兼具,有哪点配不上他?再说了,他苏……苏不良有什么了不起,再帅还不是……”   苏不良!呵呵,秦戈一听这称呼就笑得前仰后合得,这要是让苏少爷知道了,不知道秋凉会不会被他的眼光杀死?不对,他看不见了,那如果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秦戈再次将一块更大块的鱼肉塞进她的嘴巴里,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笑道:“好人是你,坏人也是你,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人家这还不是为了你。”   她用余光看秋凉,看到她嘴角粘上了东西,随手拿纸巾给她擦嘴,感激地对她一笑:“我知道,不过你放心,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属于两个不同阶层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8) “拜托,现在是什么世纪啊,谁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啊!”   无论到什么世纪,门当户对一直都存在人们的思想里,而且根深蒂固!她笑而不答。   “喂,其实我觉得你跟苏帅哥还蛮配的,郎才女貌,很登对。”   “你又知道?你不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吗?”秦戈挑她的刺。   “你以为我是你啊,早在苏夫人的秘书来我们基地前,我就在杂志上目睹过这个钻石级帅哥的风采。”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他没什么了不起吗,再帅也不过只是一个盲人。”她不松口地继续挑她的刺,句句戳她的软穴。   秋凉听得这话果然炸毛了,炸完后不再出声,低头忿忿地吃饭,秦戈乐得耳朵清净,埋头对付眼前的美食,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在慢慢地蔓延着。   秋凉有句话说对了,心底处,她是感到自卑的,她总觉得像她这种女人,已经是不完整了,不值得人再爱,即使对方不介意她的家庭背景,不介意她曾经未婚先孕,她也未必有勇气再去接受别人。   她想好了,等理查走了后,她就去动物收容所收养一只流浪狗或者流浪猫。   跟秋凉聊天了好一会她才回去,在公交站牌等了好一会儿的车。上了车后,照旧选择一个靠后的位置坐,有些事情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过来。   公交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男生拉着一个女生过马路,两人尽管都一脸青涩未脱,但喜悦让两人看上去熠熠生辉,没有杂质的爱情,美好得令人嫉妒。   手没有意识到碰到腹部的那条伤疤,每次一碰到那样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就漫延开。那一年在她被送去医院的途中,她疼晕过那么多次,可是死活都不愿意放弃那个孩子。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她不愿意放手,也不会放手。   可是终究她再怎么努力,医生再怎么加油,都没能留住孩子。   眼泪是伤心的见证,疤痕是心伤的证据,伤疤不会痛了,可心会!那是在无数甜蜜的时光之后,他送给她的一份失败感情的结晶。   突然她的眼睛有点模糊了起来,没预兆的,心口某个地方再度有些微微地疼了起来,好像细细的针头扎下去,看不到伤口,却是要命的疼。尘封了那么久的伤口为何还是没有结疤愈合呢?只要稍微触及,便会再次鲜血淋漓。   到底要多久才能愈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记那个人!   她摇摇头,想摆脱这种莫名的情绪,害怕自己沉迷下去。   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用耳朵贴近门,想听听里面的动静,不知道他和理查相处得怎么样了,毕竟是第一次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那么久。   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门铃按了老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只听到理查的叫声,她心里一慌,连忙用手拍门。   “苏先生,你在里面吗?”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秦戈准备转身去叫管理员,门却在这个时候“嘎”的一声开了,迎向她的,是苏木良一张冰冷的脸。   “原来你在里面啊,没事吧?”她无暇顾及他的心情,上下打量他的身体,看到没有什么事,心头才陡然一松。   他没有回答,眼睛看向她在的方向,显然很不高兴。她愣了一下,这人又是怎么了?出去时,他的心情好像还是蛮好的,怎么几个小时不见他的脸色又恢复到以前的冰山,不,应该比之前更冰冷。   “你吃药了吗?”虽然他的脸色是很难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可是她决定不跟一个病人一般见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9) “不用你操心。”那声音竟然比那冰冷的脸还要冷上好多倍。   秦戈皱眉头看着眼前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以及这双透着冷意的黑色眼眸,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有人又闹脾气了,只是她何其无辜啊,为何老是把脾气往她身上发呢?   “好好,不用我管就不用我管,那我们进去吧。”说话太大声了,旁边的邻居打开门来看他们,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他站着不动不说,还阴阳怪气地来这么一句,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秦戈一怔。   她偷偷看了一下时间,她早上九点出门,现在都差不多下午四点钟了,差不多七个小时,好像是出门久了一点。可是她有支配自己时间的自由,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她完全没有必要向他汇报啊!   看她没有回答,他心里更有气,脸色彻底冷下来, “那也是正常,不用回来面对一个瞎子!”   秦戈哭笑不得,听听这语气,说有多酸就有多酸,活脱脱一个被人抛弃的小丈夫的语气,要是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气氛有点尴尬地站在门口,一会,理查出来了,用前爪挠挠耳朵,甩甩头,然后走到她身边,用鼻子嗅嗅她,再用身子亲昵地蹭着她的脚撒娇,秦戈会心一笑,这家伙想她了。   “怎么,想我了?”秦戈蹲下去摸摸理查的头,理查开心地用舌头舔她的手。   几乎措手不及,苏木良好像小偷当场被人抓住一样愣了一下,心慌乱地一跳,似乎漏跳了半拍,愣了两秒之后,才意识过来她是在问理查,而不是自己。   苏木良垂下眼睫,皱了皱眉,暗自懊恼不已,不知道她刚才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没?   他想她了?怎么可能!可是她出去后他的确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第一次觉得时间变得有点难熬,在房间不知道走几遍了,她的狗跟在他后面走来走去,亦步亦趋,走得他更加心烦。   秦戈只顾着逗理查,所以没注意到苏木良的不同,蹲了好一会,直到西斜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更长,覆盖到理查身上时,她才抬起头来看眼前那个人。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发丝在金色的光束中泛着柔和的金属色,雪白的脖子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汗水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微微闪着光,他秀丽的眼角微微低垂,整个人看上去美丽得让人不忍眨眼,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这男人怎么能长得比女人还妖艳呢?   感觉到他微微动了动挺秀的鼻尖,秦戈马上将眼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好险!差点又要被发现在看他了。   理查在她身边哼哼地喘着粗气,感觉有点没精神,秦戈给它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发现没生什么病,可是肚子却明显扁下去了,她一怔,莫非苏木良忘记给理查喂狗粮了?理查的用餐时间是在中午,所以她出门前将放狗粮的地方告诉了他,嘱咐他到十二点时给理查喂食,他当时没什么不乐意的表情,所以她就放心出门了,可是现在看来,他八成是忘记了。   “你中午时给理查喂食了吗?”她站起来仰着头问他,她比苏木良矮了十几公分,每次站到他面前,她都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苏木良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神有点闪躲,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索着,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忘记了。”   她翻白眼,就知道是这样子!   “走了理查,我们进去吧,给你弄吃的去。”她率先带着理查进去,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根本没有跟进来。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三章(10) “怎么不进来?”她奇怪地问道,他不进来,她倒有点不好意思,再怎么说,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现在主人在外面站着,她这个客人反而自来熟地穿堂过厅,怎么看都很奇怪。   听到她的问话,他才动身拖着步子进来了,关上门。看他进来了,秦戈再次转身要进去厨房,理查听见有东西吃了,已经在流口水了。拉布拉多犬的食欲很旺盛,尤其现在理查已经是超过24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肯定是饿得不行,口水一直流。   “喂……”   “我不叫喂,不过你有什么事?”   “……”   “没什么事我先去给理查弄吃的。”   他的样子有点奇怪,眉头一会蹙,一会松,好像在做很痛苦地挣扎,她等了好一会他还是没有说话,她便转身进厨房去。   为了补偿理查,秦戈特意弄多了一点狗粮,还在旁边准备了牛奶,她偶尔会给理查喝点牛奶,理查的肠胃也能接受。转头却看到某个人样子有点忸怩地站在厨房门口,她微微怔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跟着进来。   她侧对着他,“有事?还是哪里不舒服?”   苏木良低着头,额前发丝微微垂下,白雪般的肌肤上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红润,长而密的眼睫跟着微微一颤,在挺秀的鼻梁边投下淡淡的阴影。   秦戈更加诧异地看着他,他眼底神色瞬息万变,这人是怎么了,刚才还一副冰冷冷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变成这样了?   “烧好像差不多退了。”看他那样子,她不得不走上前去用手摸他的额头探热。   两人靠得有点近,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和她身上特有的香气,淡淡的,清新而自然,像是来自某种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当她柔软冰凉的手触摸上他的额头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漂亮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深邃幽暗恍如一泓深潭。   秦戈满腹疑问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站着。   “我也饿了。”好一会他才开声,淡淡地说道,说完不等她反应马上转身离开到客厅去。   “……?”   秦戈怔愣在那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扑哧”的一声笑开了,原来他刚才忸怩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啊。   而某人听到她的笑声,不禁皱眉,这女人笑得太嚣张了,他恨得牙痒痒的,把拳头都捏紧了,更加暗自懊悔不该跟她说!   秦戈查看了一下锅里的东西,跟她走时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动过,看来他跟理查一样,是饿了一个下午,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弄到现在还没吃饭,但为了不惹他苏大少爷不开心,她马上洗米做饭,提早做晚餐。   晚餐时,她看着他的脸,还是忍不住想笑,有一两次“扑哧”出声,看到他好像红了脸,她更是邪恶地笑了起来,直到他的面色开始不善,她这才马上知趣地闭嘴,低头吃饭。   两人晚饭后也没说什么话,他吃完饭就进书房去了,她做完家务,逗一下理查玩,然后就睡下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1)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只能象一朵向日葵,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蓝又时《孤单心事》   他的病好得不快,尤其是在他经常忘记吃药的情况下好得更慢了,这样一拖,他们竟然就这样“同居”了一个星期!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倒不像第一次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能是感激她那天没有见死不救,只是这座大病山并没有因此而融化,很多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冷漠的苏少爷,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多浪费一丝口舌,所以即使同个屋檐下住了一个星期,他们之间不比陌生人熟悉多少。   “肯定是你魅力不够。”秋凉听后马上下结论。   “……”秦戈翻白眼,这也能是她的错?   “你想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竟然一个星期之久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难道还能是苏大帅哥的错吗?”   “……为何不能是他的错?难道他就不能‘连禽兽都不如’吗?”她忽然想起一个那个很经典的笑话,男女朋友睡一个房间,女的画了条线说:“过线的是禽兽。”醒来却发现男的真没过线,女的狠狠地打了男的一巴掌,骂道:“你连禽兽都不如。”   秋凉闻言愣了一下,即刻也想起那个经典的男女笑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这就没错了,要是女的足够魅力,那男的还会不如禽兽吗?所以说到底还是你的错啊。”   “……”秦戈彻底无语了,她实在很好奇,秋凉的脑结构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   这天吃完晚饭,他又没吃药就进书房去了,秦戈拿着温水和药到他书房找他,忽然郁闷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何时起已沦为他的丫环。   她走进去,看到苏木良正坐在米黄色的布艺沙发上看书,他的书房铺着厚厚的地毯。   她觉得有点奇怪,要么全铺,要么都不要铺,为何就只铺这一间,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一天中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在这里走动比较多,难免磕磕碰碰,于是就叫人铺上了厚地毯。   她脱掉拖鞋赤脚走进来,脚底接触到软绵绵的地毯,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的听觉非常敏锐,要是平时,他应该能感觉到她的到来,可是从她踏进书房后,他的头由始至终没有抬起来过。   莫非又闹别扭了?真是难侍候的少爷!她吐舌头朝他做个鬼脸,然后挨近他一些。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不是很厚,可是上面细密的点字她却完全看不懂。   他眼睛闭着,指间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行间飞速地移动着,之前略微苍白的脸色此时恢复了不少,气色看上去很不错,估计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就可以开始培训了。   “该吃药了。”她走过去,将杯子递到他的面前,这样近距离看他,眉目更显清俊。   只见他两排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灯光照射下,形成两个淡淡的弧形阴影,人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手指爬行于点字间。   她一撇唇,在他身边坐下来,盯着他的手指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均匀,像钢琴家的手指,十分优美好看。   鼻息间忽然飘来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苏木良用力抿了抿唇,触摸点字的手指未停:“放下吧,我等会再吃。”   “医生说了,饭后用药,现在吃是最合适的。”她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大一个人了,吃药时却老扭扭捏捏,像个孩子似的。   他忽然睁开眼睛,手指停下来,朝着她的方面侧过脸去,歪着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若有所思,好一会才开口:“我吃不吃药你很在乎?”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2) “那是当然。”她想也没想地说道。   闻言,他忽的展颜一笑,嘴角微微扬着,干净的气质看上去有些许孩子气。   秦戈一怔,有一刹那,她听到心快速跳动的声音,“咚”的声,仿佛石头丢进了湖心里,泛起了些微的波澜。   空气里浮动着燥热的因子,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秦戈意识到自己的失常,马上回过神来,用力压抑下这蓦然浮起的心绪,定了定神,看着那双乌黑幽深的、带着笑意的眼眸,补充道:“你身体好了,我们才能尽快进行训练。”   闻言,苏木良在瞬间沉默了下来,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掩饰,有点尴尬地僵在那里。眉微蹙,很快他就低下头去,过了半晌才冷然道:“拿来吧。”   她心中一堵,有些郁郁,低下头去,将杯子和药默默放到他的手里,他接过去,服下,然后将杯子搁置在旁边的桌子上,不再看她,淡淡地说:“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我还要看会书。”   他的侧脸冷漠,眼底深邃幽暗,一样让人猜不透。   秦戈觉得有些尴尬,这次是她不好,那样的话的确有些伤人了,自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她一直在强调是为了捐款才过来的,导盲犬本来是慈善事业,不为功利,可是她现在的行为不仅跟利益挂上钩,而且显得很不近人情,换作是自己,如果有人是为了钱才不得不来照顾自己,接近自己,她也会非常反感。   秦戈轻轻吸了口气,从他的方向上传来一股幽香,淡淡的薄荷味,她忽然想起有关薄荷的传说,传说薄荷的原名出自希腊神话,薄荷的前身是美丽且坚强的女精灵曼(Menthe),由于冥王哈得斯(Hades)的妻子佩瑟芬妮(Persephone)的嫉妒,才被变成了一棵不起眼的小草,任人践踏;可是坚强的曼茜变成小草后,身上却散发出清凉迷人的芬芳,而且越是被摧折踩踏就越浓烈,从而获得更多人的喜欢。   这个传说当年是邵琛告诉她的,不过她现在想到的不是邵琛,而是想着下次买些薄荷叶来冲茶,因为她听说薄荷对眼疾非常有用。   “既然你这么急着要训练,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吧。”没听到她的声音,过了一会,他接着补充道,语气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种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面对这突然的转变,秦戈咬着下嘴唇,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一抹阳光穿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投射进来,铺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对面的男人,有一半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在这样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透出一股冷淡,还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寂寞。   落日的余晖中,浮动着一些细小的灰尘,它们在光束中不断地飞舞着,天色逐渐暗下去,他垂着眼帘,两排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刻意忽视她的存在,仿佛她是空气。   心微微一沉,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莫名其妙地不舒服,她站了一会才出声:“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吧。”   他漫不经心地“哦”了声算是回答,手指由始至终再也没有停过。秦戈转身离去,轻轻掩上门,门关上的刹那,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门关上,屋子瞬间寂静了下来,他的手指在同一瞬间停了下来,其实刚才他根本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他暗自叹了口气,手摩挲着锋利的盲锥,不小心被扎了一下,十指连心,钻心的疼。   所有人都以为他放弃了希望,他有一段时间的确很灰心丧气,尤其是在刚知道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视力时,他几乎崩溃了,无止尽的黑暗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将眼睛睁得多大,呈现在眼前的都是漫无止境的黑,无声无息,无穷无尽,直至把人吞噬。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3) 他从来不认为死亡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即使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没有想过自杀,他只是暂时有点彷徨,暂时没了方向。   这样的彷徨期持续了一个多月,很快他就从自艾自怜中走了出来,他搬出来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不想别人用同情的眼光来看待他,眼睛虽然是瞎了,可是他还是希望能够有尊严地活下去。   学习盲文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战胜的不仅是那些扎在纸板上密密麻麻的盲点,更需要的心理上的接纳与适应。搬出来后,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克服种种心里,学着慢慢去接受自己是个盲人的笃定事实。   当时,他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可是每天却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习,体力严重透支,好几次他都病倒在公寓里没有人知道,直到钟点工过来打扫时才发现。   林宇劝他慢慢来,可是他等不及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花在学习盲文上,他必须以最快的时间掌握盲文,重新站起来。   初学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习惯。练习时,锋利的盲锥经常扎得他的手指鲜血淋漓。他问林宇,如何才能以最快的时间掌握盲文。   林宇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主治医生。他说,一般人学习盲人,都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可是也有例外,有些人用了十几天就学会了,当然这种是个奇迹,也有人是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掌握的,只是其中的过程强度大,非常的辛苦。   他相信奇迹,可是既然是奇迹了,那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于是他选择了三四个月那种方法。等到亲自尝试了,才知道那种强度大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来的,他按照林宇给他找的资料,按照前辈们的方法去做。为了增强手指尖的灵敏度,就必须把手指尖上磨出的茧子削掉,然后在水泥地上磨,有几次他不小心把皮给磨破了,疼得他全身直冒冷汗。   这样的练习简直是一种折磨,他的手指破了又好,好了又破,脱了很多层皮,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十指没有一天是完好的,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坚持下去的,无论如何他坚持下来了,最终在第四个月时完成了这一艰巨的任务,现在,他一分钟可以摸几乎200个字。   药性很大,不一会儿就起作用了,他感觉到眼睛有些发涩,于是将书放回原位,摸索着回房间洗澡,睡下,半夜醒来,又是一身冷汗。   因为药物的关系,他一整晚睡得还算安稳,而反观秦戈就没那么幸运了。   从书房出来后就一直处于自责的状态,很想倒回去跟他道歉,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在阳台抱着理查挣扎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勇气敲开那扇门。   过了今天明天她就可能再也没有勇气道歉了。   理查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看她,呜呜了两声,然后在她脚边蹲下,用爪子抓她的裤脚,还自顾玩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玩得不亦乐乎了,整个身子仰翻着,露出米黄色的肚脐,爪子不停地挠她的裤脚。   她看了摇头失笑。   在阳台呆了好一会她才回房间去,苦闷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几乎天亮才睡着。   第二日,她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多小时,当她一头乱发急急走出去时,却看到苏木良像一尊石像一样坐在沙发上,姿势很端正地在“看”书,动作很优雅,显示着良好的教养。   被她自己说中了,经过了一个晚上,她的勇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站在原地习惯性地咬着嘴唇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头扎进洗手间去。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4) “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她梳洗完毕出来,看到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不动,紧紧抿着唇,秀挺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她觉得他应该还在为昨天的事而不大开心,为了缓和气氛,她不得不找话说。   他默然点头算是回答,她低着头,觉得有些许尴尬。   “用过早餐了吗?”她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狗腿的一天,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吃过了,谢谢。”礼貌有余而热情不足,隐隐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听到他的回答,她怔了怔,转头看到饭桌上放着另外一份外卖早餐。   “我多叫了一份,你吃吧,用完早餐我们尽快训练。”他淡淡地说道,没有嘲讽的意思,也没有责怪的味道,就是淡淡的,好像跟一个陌生人说着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哦。”闻言,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抬头看他,假如他生气那还好办,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深沉难测,冷淡而疏远,让人根本无法接近。   这下她无话可说了,像个皮球一样,突然泄了气。她本来就不是个话夹子,无法做到跟秋凉那样,跟什么人都可以聊上好几个小时。   气氛有些奇怪和压抑,理查用温和的大眼睛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表现得更加乖巧了。   用完早餐,两人便先后出了门,准备到楼下的花园去训练。进了电梯后,两人同时去按按钮,手指碰到一起,他的手温暖,而她的是常年的冰凉,两人同时愣了几秒,他才开口:“我来吧。”   她“哦”了声,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悄悄打量他的手指,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神。有人说,手指甲可以体现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指甲修得好,但很长,说明这个男人有可能是自恋型的;如果指甲长短不一,说明这个男人不大注重外表;如果一个男人的手指甲很不干净,那这个男人可以马上被淘汰出局了。   他的指甲长短适中,修得很好,而且很干净,由于工作的关系,她经常需要手把手教盲人如何拿导盲鞍,指导他们如何正确地命令导盲犬为他们服务,因此她经常会注意到盲人的手指,可是像他这么好看又干净的手指,她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在一个盲人身上。   苏木良微眯着眼,盲人的感觉的是敏感的,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又放到自己的身上了,但这次,他不想去戳破她。   可在秦戈看来,苏木良此刻的表情依然是十分不悦。   过了会,他微微地皱眉,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忽然“咚”的声,一楼到了,他愣了一下,最终闭上嘴,什么话也没有说走了出去,秦戈随后跟了出去。   按照一般的情况,盲人是要进行配对前的评估,如果评估不及格,那么就得等下次的申请,可是在苏木良这里,这一个环节省了,无论配不配对,为了基地的未来,她都必须让理查配合上苏木良。   “我们开始训练吧。”秦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那双如水明眸里已经清澈如昔,“你站到理查的右侧后方去。”   一进入工作状态,秦戈和理查都变得很专业,态度非常认真。苏木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唇紧抿着,如三月的梨花,淡淡的粉,却带着迷人的润泽,他挣扎了会,还是按照她的指导慢慢走到理查的右侧去,神情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   秦戈没有犹豫,等他一站定,就将导盲鞍放进他的左手里,导盲链则放进他的右手里,手指碰到他温暖的触感,她忍不住还是轻轻颤抖了一下。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5) “你左手的是导盲鞍,你将手背自然垂下,置放于大腿的位置,当导盲鞍移动时,请随着它一起往前走,你不用紧张,导盲犬都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它们可以带领主人安全行走,当遇到障碍和需要拐弯时,会引导主人停下来,以免发生危险,你右手的是导盲链,是用来纠正导盲犬的,譬如当它们做了任何不正确的动作,那么你可以用拉狗链或者口头的训诫的方式来让它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导盲犬很聪明,只要及时制止它们,它们会马上改正过来的,你现在试着拉起导盲链,喊‘GO’的口令。”   苏木良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启唇:“GO!"   一听到命令,理查立即向前迈出有节奏的步伐,秦戈在后面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苏木良的接受能力很强,所以很快就跟理查配合上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是当秦戈叫他适当给理查一些表扬时,苏木良却拒绝合作了。   “你要及时地给它一些表扬,譬如,说‘good’,或者‘很好’等。这些有利于它们识别对错,而且也有利于激发导盲犬的积极性。 ”   “不要。”他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不要就是不要,不为什么。”他迎着阳光说道,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早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落下来,落在理查身上,变成了金色的光斑,斑斑点点的,树叶闪耀着光芒,明亮得有些晃眼,不远处,一个人工湖旁边的柳枝随着微风不断地摇曳着,花园里偶尔路过几个行人,看到他们,都会好奇地停下来观看。   秦戈再次哭笑不得,这男人一点也不讲道理,她看着他有点不自然的表情,忽然眼睛瞬间一亮,问道:“你是在不好意思?”   闻言,苏木良扬眉,将脸转过去,好一会才轻描淡写地问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只笑不答,像他这样骄傲淡漠的人,应该很不习惯表扬别人吧。   初夏带着微热的气息从他们脸上轻轻拂过,吹散了郁闷的气氛,秦戈愈加得意地笑了,他的嘴角也跟着溢出淡淡的笑意,整张脸立刻亮了起来。   轻松的气氛,显得很和谐惬意,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   夏风吹来,他额前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悄悄翘了起来,秦戈有个小习惯,喜欢看到东西服服帖帖的,所以当她看到他的头发翘起来时,她皱眉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没能忍住,伸手去抚平那缕头发,手刚碰上去,下一刻,便被他一把扣住。   秦戈低呼一声,抬头看他,两人身高相差十几公分,她不得不抬头,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很冷漠,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令人冷到骨子里去。   他握住她的手不动,冷着一张脸,等待着她的辩解。   迎上那双没有焦距、冷冰冰的眼睛,秦戈内心暗自懊恼,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手呢,看吧,又踩到人家苏大少爷的地雷了。   她微微挣扎了起来,语气尽量显得轻松,“苏先生,我们继续训练吧?”   他淡淡地问道:“你刚才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看你的头发翘起来了,所以想……”她第一次觉得如此尴尬。   可是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下一刻,他冷酷的声音便犹如从地狱般传过来,“秦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她还从来不知道这瞎子还是个老古董?虽然她刚才的行为是有些越礼了,但还不至于让一个现代人搬上“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规矩。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6)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走神了,而这个意识让他觉得很不爽!   手中的力度加大,让秦戈小呼出口,看着眼前这个古怪的瞎子,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是授受不亲,那苏先生现在不是应该放开我的手吗?”   闻言,苏木良马上松开她的手,拉开彼此的距离,彷佛生怕下一刻她会如强力胶般黏着他不放。   “秦小姐好自为之。”   秦戈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习惯性地咬着嘴唇,好一句“好自为之”,这无异说“请你自重”,她不禁冷笑,他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   一股无名火在心底腾地燃烧了起来,只是她再也不是那个容易冲动的无知女孩,她深吸一口气,心在微凉的风中渐渐平静下来。   “很抱歉给苏先生你带来了困扰,但请放心,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的。”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那最好不过了。”说着,他拉起导盲链,“GO ,理查。”   理查回头偷偷看了秦戈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   秦戈愣了一下,心中抑不住无奈,这一个星期的努力算白费了,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或许更坏了。   训练很顺利,也很不顺利。   顺利的是,苏木良很理查都很聪明,一点就通;不顺利的是,人家苏少爷心情好时,就配合一下,心情不好时,不管你怎么说好话,不训练就是不训练,任你说破嘴皮也无动于衷!   回基地开会时,秦戈将事情告诉秋凉。   “啧啧……没想到你秦大小姐也有这么饥渴的一天。”秋凉挑眉,痞子一样地打量着秦戈。   “……你还能更掰一点!”秦戈恨得牙痒痒的,饥渴!这么烂的词语亏她说得出口。   秋凉嘿嘿地笑,“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你觊觎我们苏大帅哥的美色,干嘛无故去‘性骚扰’对方?”   “……小妮子你疯魔了,休得再胡说,仔细你的皮要紧!”秦戈不怒反笑了,学着红楼梦里的台词笑骂秋凉。   “被我戳中心事了吧?”秋凉身子一躲,躲过秦戈的“九阴白骨爪”,然后继续挑衅某人的忍耐极限,“你这叫恼羞成怒!”   得,秦戈干脆不跟她一番见识,回自己位置处理文件去,可秋凉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容易能甩掉的。   “秦戈,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食色性也,所以女人有欲望也是正常的事情。”   “……”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这就是!   “其实呢,这跟你压抑自己太久有关系,我一哥们说,他禁欲太久,后来看到母猪竟然也觉得眉清目秀。”   “……”这是什么比喻,难道苏木良就是那“眉清目秀”的公猪?!   “所以呢……你也不用太过于不好意思……”   “秋凉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求你不要再折磨我这脆弱的神经了,你有话就直接说了吧。”一个苏木良就够她头疼的,再加上一个秋凉,恐怕一会疯魔的人就是她了!   “秦戈你该找个男人了……”   “……”能不能换个话题啊?罪犯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呢,何况她压根没有觊觎过苏大少爷的美色!   “你老活在过去是不行的,这世界人渣般的男人是很多,可是也不乏好男人啊,浪里淘沙,只要不放弃希望,终能淘到一颗珍珠的!”秋凉那样子似乎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so?”秦戈揉揉发疼的太阳穴。   “我们一起相亲去吧!”   “……”秦戈头疼,那一刻,她很想将秋凉的脑壳子给撬开,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结构做成的。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7) 这天,苏木良的兴致似乎不错,虽然脸上依然没有笑容,但至上愿意配合她把基本要求都做全了。   只是有一样东西她一直不是很明白,除了那天她的失常行为,他到底凭啥断定她就是个不“自重”的女人?   她纳闷,他如此害怕她的碰触,是因为苏大少爷他有洁癖?还是说单纯地讨厌她一个人的碰触呢?两人在训练过程中,难免有身体的碰触,可是他好像极力避免她手把手教他,生怕两人有任何的肌肤碰触,果然是男女授受不亲!   两人一犬从早上八点训练到几乎快中午十二点,苏木良好像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秦戈看看累得直喘气的理查,有点心疼。   “苏先生,我们先休息一下吧。”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出口。   “我还不累。”他的语气还是有些疏远。   “可是……理查应该有些累了,我想还是让它休息一会再训练会比较好。”其实她这么做,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他好。他身体才刚好,这样训练下去很容易积劳成疾,再次病倒,理查都受不了如此的高负荷的训练,更何况刚痊愈的他呢?   这次他没有再坚持。   回到公寓,她主动动手弄午餐,他进浴室洗澡,每次训练之后他都要洗澡。   午餐做得很简单,蛋煮面,面很快就熟了,可是苏木良还没有洗完。   怎么比个姑娘还磨蹭呢?她在心里嘀咕着,在无聊地等待中,她发现瓶装水用完了,于是进厨房准备自己动手换一瓶新的。   她以为她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但事实证明,她太高估自己的力气了,虽然她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柔弱女子,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可是这屋子只有一个男人,一个看不见的男人,要一个看不见的男人来换水,似乎更不可思议,想来还是得由她来换。   她吃力地抬起水桶,抬到半空,手一滑, “嘭”的一声,桶从手中滚落,弄出很大的声响,桶底同时裂开,水哗啦啦地漏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苏木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没……事……”秦戈回头,脸却在瞬间有些热了起来,还是秋凉说得对,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譬如现在,苏木良似乎是听到声响急忙出来的,上身赤裸着,下半身围着一条白色毛巾,虽然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视线从他的下半身移开。   此刻秦戈有些庆幸某人看不见,要不然她又得出丑了,她不是不郁闷的,她平时一个挺正常的人,可是在他面前却频频出现状况,出糗不说,还几次被他这个瞎子抓包取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固执地要求一个正面的回复。   看到面前人的眉头有逐渐向“川”字发展的趋势,她马上回答,这瞎子,脾气大男人主义得很,一旦他打定主义想知道什么,就别想插科打诨地瞒混过去。   “我想换水,没想到手一滑,桶摔坏了。”她将破桶拖到洗手间去。   “为什么不等我来换?”   “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没有再追问,估计是猜到她想说什么,数着步子向她走过来,地面有些被打湿了,他走得不是很快。   “新的桶装水放在哪里?”   “在储物室里面。”   “你带路。”   “不用了,你还是到一边休息去吧,我来弄就行了。”   这话让苏木良的神色又瞬间黑了下来,挑眉道:“你就这么认定我是个没用的瞎子?”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8) “……”秦戈再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个半死,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只是太善良了,以为他看不见,所以优先照顾他。   气氛又冷上了半分,两人僵持了一会,秦戈再次弃棋投降,她可以肯定,要是她不先妥协,他肯定会站在这里跟她死磕下去!   在两人的协力下,水终于换好了。   忽然他转身对着她的方向道:“以后像这些体力活,都让我来做,我是男人,理当由我来承担。”   要是这话是情侣或者夫妻之间的对话,那应该很甜蜜,可是摆在他们身上,让秦戈有些无力的郁闷。   “社会不是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吗?”她尝试跟他说点道理。   “那你们女人为何还要要求我们男人要有‘绅士风度’呢?”他唇舌反击。   “要求的人又不是我。”她撅嘴。   “这么说……难道你不是女人?”   “……”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一句话就可以生生呕死人!   让她吃瘪,似乎娱乐了他苏大少爷,只见他嘴角微扬,步子轻松地转身想回房。   说她不是女人,那他还不是男人呢!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秦戈在他背后做鬼脸。   这个表情让一直在一边围观的理查看到了,理查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主人被人欺负,于是护主心切的它,一个健步飞奔上去,张口一咬……   接下来就是个华丽丽的杯具,导盲犬的挑选是经过严格的筛选,培训的过程更是严谨,所以在导盲犬身体体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它们都不会做出任何攻击人的行为。   所以即使理查有心护主,但也不会张口去咬苏木良,可是秦戈后来想,她倒宁愿理查咬的是苏木良,而非苏木良下半身上的那唯一的一样遮盖物-----白色毛巾!   那一刻,她窘得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也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她的狗妞妞咬住他小裤子的情形,她还很记得那时候的她,把他的屁股想象成了白花花的馒头。   然后更杯具的是,彼时此景,眼前刺激眼球的深刻对比,让她很不厚道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木良额前的青筋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场意外的混乱,接下来的几天,不管她怎么讨好,不管她如何道歉,苏大少爷由始至终摆着一副“后爹”的千年冰川脸,至死不融!   回基地时,她非常郁闷地将这件事告诉秋凉,秋凉狂笑不止,一边笑一边哀叹自己没有眼福,错过了如斯美色!   “秦戈,该不会是你教理查这样做的吧?”秋凉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   “怎么可能!”她翻白眼。   “怎么不可能,你秦大小姐觊觎苏帅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上次的‘性骚扰’事件还历历在目呢。”   “……”秦戈想,她要红了……   这天中途休息,苏木良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她非常小心翼翼地选择在不远不近地一处地方也跟着休息,自从那次后,她非常小心地保持着彼此的距离,以免又被教训“男女应该授受不亲”。   他的态度依然是冷漠疏远的,“裸奔”事件的影响还是颇大的,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两人独处时,那种不言而喻的尴尬气氛,即使是不懂人事的理查也能感觉得到。   她在一旁坐着,低头玩指甲,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可是结果还是没忍住。   他的皮肤光洁细腻,眼睛如同黑曜石般吸引人,他伸出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打开矿泉水,水顺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下去,有一股说不出的性感,秦戈忍不住跟着吞了一口口水。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9) 不知道是周围的环境太安静了,还是她吞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就在同一时刻,苏木良的头微微偏向她这边。   或许是做贼心虚,或许是还没习惯自己的花痴行为,她的脸又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秦戈啊秦戈,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姑娘花痴,花痴也就罢了,你还屡屡被发现!秦戈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始终看着她这个方向,气氛有些怪异,逼得她又不得不无话找话。   “上次那事,我已经严肃批评过理查了,我保证它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你确定?”苏木良态度悠悠的,语气似乎不是很相信。   “确定确定!你放心吧。”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秦戈还是大力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她是不会再让这种乌龙事情发生的。   “理查——我自然放心得很。”苏木良扶着树干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拉起导盲链,“GO ,理查。”   “……”秦戈被这句话噎得彻底傻眼,他很放心理查,那对她呢?难道她就长得这么让人不放心?   好半会秦戈才晃过劲来,这瞎子骂人不带脏字的水平她是有领教的,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他这能力还能与日俱增!这不,刚刚还拐着弯说她心术不正,让他无法放心!   “今天就训练到这里吧,理查应该累了,它需要休息。”   他没有回头,“嗯”了声算是回答,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里去。   “苏先生。”赶在他进入浴室前,秦戈开口叫住了他。   他站住,没有转身,问道:“有什么事?”   “我今天有事要出去,晚饭你自己准备。”他的身体早就好了,只是他拒绝到基地去培训,她只好继续在他的公寓住下去,所以这段时间来,他的三餐几乎都是她在准备的。   “哦,好的。”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还想客套些什么,可是秋凉的“夺命call”已经催上门来了,苏木良本来转身要进浴室的,但在听到她的对话时,放慢了脚步。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也不用准备什么吧?”秦戈低头看自己,不就是相个亲吗?难道还得浓妆艳抹不成?   “怎么叫做不用准备什么!秦大小姐,虽然你是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可是这年头,不是有点姿色就可以的,所谓三分长相,还得懂得七分打扮!”   “……我想还是随意一点好,搞得太隆重,好像挺奇怪的。”其实不是她不想打扮,而是她根本不想去相亲。   秋凉说生活很多姿多彩,她应该给自己多添加一些新鲜的元素,不要老是穿那些深色的衣服,应该尝试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点,然后逛点街,喝点咖啡,谈点恋爱。   找个人来爱,如果爱无能,那就找个人来爱自己,不管怎么样,不要用茧将自己圈起来,而是要努力成为容易被圈养的人。   如果爱无能,听到这句话,她笑了,秋凉看上去粗枝大叶,其实很心细,她的确是爱无能,在那样被狠狠地伤过之后,她是对爱已经没有了兴趣,对自己、对男人都没有了信心。   “别磨蹭了,赶紧换上那套白色的连衣裙……”   “有胸花的那件?”她的裙子不过那几条,所以秋凉一说,她就猜到是哪件了。   “对,你动作快点,对方已经差不多到了。”   “好的。”她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虽然心里不是很想去,可是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遵守时间。   秦戈收线转身,也在同一瞬间,苏木良轻轻关上了浴室的门。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10) 秦戈没敢再耽搁,立即换衣服,然后稍微化了个淡妆,然后抓上背包就出门了。   “查查,我出去了,你要乖乖等我回来哦。”她抚摸理查的头,理查非常眷恋地舔着她的手,卖弄着自己的乖巧。   临出门前,看了一眼浴室,门依然紧闭着,秋凉的“催命连环CALL”又来了,她来不及多想,就赶紧出门了。   说实话,第一次相亲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秦戈其实长得挺好看的,高挑修长的身材,谈不上特别凹凸有致,可是挺直一站,还是“挺”好的;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嘴唇,有点薄,紧紧抿着时看上去有点刻薄,可是一笑,你又会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好的风景。   “这次你的相亲对象据说硬件软件都很不错,是一家公司的副总。”秋凉一边嚷嚷,一边看地图。   “据说?”秦戈有点汗颜。   “嗯,你没听错,当然是据说啦,我也没有见过对方,相亲这回事,就是对介绍人的话要打折,如果介绍人说男方身高有175cm,那你最好不要期望见到一个体型高挑的男人,要是见到对方有170cm,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夸张啊?缩水得这么厉害?”   “那是,我可是有切身体会的!”秋凉忽然如打了鸡血般激动了起来。   “哦?听上去好像挺悲壮的?”秦戈很感兴趣地问道。   “何止悲壮啊!”秋凉双眼燃烧着两个小宇宙,“上次我朋友的朋友说给我介绍个帅哥。我和帅哥在Q上取得了联系,然后接着是互换照片。秦戈,你知道吗?”   秋凉猛地抓住她的手,情绪是相当的激动,秦戈被她吓了一跳。   “知道什么?”   “从照片上看上去,此男身材高挑,看上去应该有178CM,可是对方告诉我,他只有174cm,但我想,这个身高也可以接受,再说,照片上的他风度翩翩,俨然就是一个美男子,可是……”秋凉夸张地擦了一下眼角,但可惜根本挤不出一滴鳄鱼眼泪。   秦戈无语。   “那天,我踩着3公分的小高跟去赴约……可是当看到一个跟我同一个水平线的、其貌不扬的、头发少了一半却穿着球鞋的男人跟我打招呼时,我的心就如秋天的落叶,拨凉拨凉的……”   “也就是说这男身高只有165cm左右,对吧?”   “嗯嗯……真是太失望了,以致我表现也失了水平,对方问我‘为何老放空’?对着他那张脸,我不放空还能做什么?”   秦戈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还笑,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惨……”   两人打打闹闹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地点定在一家装修挺高档的咖啡屋,那男人早已经到了,外表跟传闻相差不大,身高也没有特别缩水,就是看上去颇有些年纪,尤其是一副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严肃,颇有些老学究的气质。   相互介绍完了以后,秋凉便和另外一个介绍人到附近去转转,给他们两个人留点私人空间。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秦戈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不安,七上八下,就好像学生头一次入学考试一样,心里忐忑不安,如临大敌。   “秦小姐是第一次相亲吧?”对方往咖啡里放了一颗方糖,慢慢地搅动着咖啡,可是眼睛的余光却顺着眼镜一直在打量着秦戈。   “嗯,是的。”秦戈老实回答,对方果然是个从职场一路打拼过来的,一眼就看穿她。   “像秦小姐这样的美女身边应该不缺乏追求者才是,怎么也会来相亲?”对方单刀直入。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四章(11) 她也不想来的,要不是秋凉一直阴魂不散地念叨……   “还好,像张先生这么优秀的人身边想必也不缺乏红粉知己,不也一样来相亲了?”秦戈抿一口咖啡,将炸弹丢回去。   对方笑了一声,眼镜后面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的确是有不少女人主动追求我,只是那些女人,浅尝就可以了,至于结婚,那还是得找个安分守己的,要不然哪天带了绿帽都不知道呢。”   秦戈笑笑,不置可否,对方的态度让她有点不舒服,但她本来就不打算跟对方有什么纠葛,反正对方怎么想是他的自由,所以即使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表面她还是不动声色。   可是她这表现在对方看来,却以为是对他话的赞同,对方对秦戈的“温顺”颇为满意。   于是继续说道:“我觉得天地万物,都有他们自身的规律,就好像男女也一样,各自的身体结构早就决定了各自的职责,我很赞成古人说的‘男主外,女主内’,我希望我未来的妻子在结婚后能辞掉工作,在家相夫教子。”   看不出原来还是个典型的大男人主义,秦戈心里嘀咕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不准女人出来工作,只是她依然不想辩解,所以还是抿嘴笑了笑。   接下来的谈话,无论对方说什么,秦戈都只是微笑,不去辩解,偶尔应几句,证明自己在听,这也给了对方莫大的鼓励,也造成了莫大的误会,一席话下来,对方认定秦戈就是他苦苦找寻了四十年的“Miss Right”。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先生实在太兴奋了,拉着秦戈在咖啡屋聊了大半个钟,然后再转战饭馆,继续聊他的理想,他未来的人生计划。   秦戈第一次相亲,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打断人家,似乎不大礼貌,更何况要给几分薄面给介绍人,于是只好一直面带微笑听对方“吐沫横飞”。   秋凉发了好几次信息来,后来看他们“相谈甚欢”,于是和另外个介绍人各自回家去。   张先生很热情,但这热情过头了,秦戈很为难。秦戈从没有相亲过,她也从来不知道相亲这东西是这么地挑战人的应变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张先生吃完饭,秦戈推迟了几次,对方却完全忽视她的话,坚持要送她回家,两个人站在门口争执也挺难看,她只好妥协让对方送回去。   张先生一直将她送回到公寓门口,还想进去坐一坐,秦戈汗颜,这次很坚决,说时间晚了,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张先生这才作罢。   看到对方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进门,理查马上迎上来,乖巧地用身子蹭她。   “查查,有没有想我啊?”秦戈蹲下来揉揉理查的头。   理查叫了几声,眷念地用舌头舔着秦戈的手,秦戈怕痒得笑了起来,抬头看到坐着沙发上的苏木良。   “苏先生,你吃了吗?”秦戈问道。   “没有。”   “怎么还没吃?已经挺晚的了……”  “原来你也知道已经挺晚了!”   不知道这个瞎子又闹什么脾气,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她忍了忍,好脾气地问,“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去弄。”   “不用。”   得,爱吃不吃,饿死活该!秦戈在心理愤愤地想到。   “那我先去休息了。”秦戈决定不再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看苏木良没有回答,秦戈站起来,把理查安顿好,然后就回房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苏木良这才从盲文中抬起头来,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前方。   她去相亲了!   他无意偷听或者打听她的事情,只是她的手机有些漏音,再加上电话那头那女的是个大嗓门,所以他很轻易就听到了。   她走了后,他从浴室里出来,感觉整个房子空了好多,假若不是理查粗粗的喘气声,他会以为他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只有无止尽的黑暗。   那一刻,有一股很陌生的感觉涌上来,他以为那几个月来,他早就习惯了那种孤独的感觉,可是当他忽然想到,有一天,当训练结束了,她便会离开这里,回到她自己的空间去,过着与他无关的日子……   想到这,他的心忽然没来由地一窒------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以后就又要一个人寂寞的生活!空荡荡房间,偌大的房间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没有跟人说上一句话……一想到要重新回到那种孤独的日子去,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能忍受。   但很快他就摇摇头,仿佛像把这种莫名的情绪给摇掉,苏木良轻轻笑了一下,在心里自嘲地想到,他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看来“习惯”这东西真的很恐怖,一不小心习惯了,竟然会让人开始放不下、舍不得。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1) 回忆逆流成河淹没你我,那些情歌是我为你唱过。   ——梁静茹《情歌没有告诉你》   培训依然在继续,苏木良的进步算比较快速的,很多动作往往只要教一遍,他就明白了,只是秦戈还是有些郁闷。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公子哥都是这样的少爷脾气啊?动不动就给你脸色看。”秦戈将一辧橘子放进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似乎将它当成了苏某人般,很有泄愤的味道。   “我发现你们两人越来越像欢喜冤家。”秋凉从秦戈手里抢过剩下的橘子,笑嘻嘻地打趣秦戈。   “……为何你说的话没句好听呢?”秦戈翻白眼,她跟苏木良冤家倒有点像,至于“欢喜”,还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   “那是因为我说的是实话,实话向来都是难听的,忠言逆耳啊。”   “得,不跟你争,你说啥就是啥吧。” 秦戈继续看报告,跟秋凉进行“辩论大赛”,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从认识秋凉以来,她就没有赢过一次,所以她还是省点口水为好。   “嘿嘿……被我戳中心事了吧?”秋凉将最后一辫橘子丢进嘴里,可是却仍然不准备放过秦戈。   “……”   “对了,上次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看到秦戈飞过来的刀眼,秋凉缩缩脖子,很果断地转移话题。   “不提还好,一提就心烦。”秦戈放下手中的笔。   “怎么了,对方还算一表人才啊,虽然年纪是稍微大了一点点,可是男人四十一枝花,那位张先生才38岁,也不算特别老啊。”   “不是年纪的问题,而是……”讲起这位“一表人才的相亲对象”,秦戈就觉得头疼,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   “而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我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我,能不能麻烦你跟对方介绍人传达我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如果我说有用,我就不用那么心烦了。”秦戈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女人和男人,果然是一个来自水星,一个来自火星,无论她怎么说,他就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明着暗着拒绝了好多次,可是人家一旦认定了目标,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啊,他说,当年他闯事业时,也是凭着这么一股冲劲。   秋凉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秦戈,你的魅力真不可小看啊,连老房子都能点燃,呵呵……”  “……”她也不想的啊。   “不过我告诉你哦,这老房子不燃烧则已,一旦烧起来,谁也阻止不了了,你啊,看来还有得烦呢。”秋凉这是典型的站着不腰疼,劲说风凉话。   “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她苦着脸。   现在那张先生每天早中晚不定时地给她打电话,有时候她在训练,他的电话一来,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更何况身边还有个苏少爷,每次她一分心,他那脸色就更难看了,哎,夹心饼干,她做得很不容易啊!   “我会尽量帮你去说的,但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听,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还说,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拉着我去相亲,我现在何至于那么烦恼。”想到每天的连环call,秦戈的郁闷可是不止一点点。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秋凉有点抱歉地说道,“看来好男人真的都结婚了,剩下那些,不是极品,那就是对我们没有兴趣的。”   “怎么忽然这么大感慨?”迫于父母的压力,为了能继续留在S市,秋凉一直很积极地奔跑在相亲的路上,争取早日找个S市人嫁了,然后长期定居在S市,于是有一段时间,只要问起秋凉,大伙就会说,她不是在相亲的路上,就是在相亲中!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2) “哎,跟你一样,遇到非常郁闷地对象。”秋凉苦恼地挠挠头,“我家太后远方调控,从老家那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同乡的男人,那男人也是在S市工作的,说是什么双硕士,是个公务员,有房有车。”   “那不是挺好的吗?”公务员可是个铁饭碗,现在多少人挤破了头颅想进去。   “一点也不好!我们那天约好了在一家咖啡屋见面,明明约好十点见面的,可他却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要不是太后不让我走,我早走了。他来了后,不道歉不说,还很得意似的说,‘哎,塞车塞得很厉害,有车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以前,每次听秋凉讲她的相亲故事,秦戈都有一种听天方夜谭的感觉,不过经过了她的亲身经历,她再也不会怀疑秋凉的话掺了水分。   “他说,‘我挑老婆是有条件的,毕竟我的条件也是摆在那有挑人的资格的’,这个世界真奇妙,生物品种的多样化在那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秦戈看到秋凉那份痛心疾首的样子,有点想不通了,“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要有那一天,那只有一种情况-----我脑子进水了!”   “那你……”秦戈用模仿秋凉的表情。   “我当然生气啦,他要走可以,本姑娘也没看上他,但好歹也得买单后再走啊,最不济了也得AA啊,凭啥要我替他买单啊!”   “……”   为了安抚秋凉“受伤的心灵”,秦戈特意请她去川菜馆吃饭,两个人吃得饱饱的,先看秋凉上车,她才转身走。   阿弥陀佛,她的耳根终于可清净了,回去的路上,秦戈在心里有些庆幸地想到。   回到公寓,理查没有像平时一样迎接上来,苏木良也不在,房间里安静极了。   最近苏木良和理查的感情有很大的增进,理查对她的依赖性也没有以前那么强,似乎正在慢慢接受新的主人。   这应该是一个好的现象,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落空,等到训练完成那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屋子,离开查查,回到她自己的小公寓去,重新过上那种孤独的日子,不,是更孤独了,因为以前还有理查陪着,可是以后,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趁着他们还没有回来,秦戈趁机去菜市场买菜,准备晚餐弄得丰富一些,她特意买多一点排骨,苏木良好像很喜欢吃她做的糖醋排骨,每次她烧这个菜,他的饭量都会比平时好很多。   买菜回来,看到理查很安静地趴蹲在苏木良的脚下,而苏木良又坐在他平时坐的位置看书,那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理查看到她回来,依然跑过来迎接她。   “我回来了。”   “嗯。”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简短地打完招呼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在秦戈快要走进厨房时,他忽然又开口了。   “刚才有位姓张的送了束花给你。”他的声音缓缓的,让人听上去很舒服。   “哦。”秦戈第一个反应就是头疼,姓张的,拿肯定又是那位相亲男了!只是……虽然她不喜欢他送东西过来,可是花呢?她环视四周,都没有看到花的痕迹。   秦戈最终把视线转回苏木良的身上,对方好像感受她的视线,悠悠地把头抬起来,秦戈注意到他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他慢悠悠地解释道:“不用找了,我把花给丢了。”   “为什么?”秦戈很惊讶,她忽然想起回来时在走廊角落处的垃圾桶里看到一束很鲜艳很大的玫瑰花,还纳闷谁那么浪费呢,敢情那花就是张某人送给她的,但却被这位苏少爷给丢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3) 可是他凭什么啊?花是送给她的,要怎么处理都由她来决定,要丢,也得经过她同意不是吗?   沙发上的那个人忽的合上书本,慢慢地站起来,淡淡地说:“我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扔掉你追求者送给你的礼物,可是我有花粉过敏症,要是秦小姐还是生气,那我明天叫人补送一束花送到秦小姐的办公室去。”   说完,他就数着步子回书房去,留给秦戈一个潇洒的背影。   “……”秦戈的表情愣在半空中,大脑短路几秒钟后,她才想起要生气。   这算哪门子道歉啊,他的语气里压根就没有半分歉意!还有,他什么时候忽然有花粉过敏症了?她怎么不知道?要是他有花粉过敏症,那他房间里插着的花又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是想不透为何苏少爷老跟她作对,秦戈很郁闷,后果很严重!于是当晚的饭菜很失水平,不是醋放多了,就是盐不小心被翻了一倍。   终于在看到某个瞎子吃饭吃得眉头紧蹙时,秦戈心里才稍微觉得平衡了一些。   丢花事件后的两三天,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苏少爷的确按照他的话,将花送到她的办公室去,可是这又给她带来了好多麻烦,她跟秋凉解释了好久,可是秋凉却一意孤行地认定他们肯定“有问题”。   于是秦戈更郁闷了,继续做饭菜失水平,可是苏某人却好像不介意,虽然眉头依然是走“川”字路线,可是却从来不抗议,她试了几次后,就觉得没意思了,自己也好笑,她何时变得这么幼稚了。   张先生倒是没有再送花过来,因为她跟对方说,她有花粉过敏症,于是对方很体贴地不敢贸然再叫人送花过来,只是依然不断有礼物送过来。   每每这个时候,苏某人脾气就会变得异常暴躁,说什么女人要是不准备接受一个男人,最好还是不要接受那个男人的任何礼物,要不然那人手短,吃人嘴软,很容易受威胁的。   秦戈有些哭笑不得,说他关心她吧,那这种关心实在太令人郁闷了,冷言冷语,这算哪门子的关心?再说了,打死她也不愿意相信苏少爷会关心她,只要他不给她脸色看,她就该谢天谢地了!那他苏少爷为何变得如此罗嗦和八卦了,频频插足她的事情,尤其是她和张先生的事情,这跟他之前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啊。   被这么反复一折腾,秦戈不仅对张先生避着不见,对秋凉所谓的相亲也坚决拒绝,对于相亲这东西,她实在没有兴趣!   这晚,吃完饭后,秦戈在厨房洗碗,手机忽然响了。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以为又是那位张先生的夺命连环call,可是拿起电话,才发现不是,是秋凉打来的。   她叹气,以为秋凉又是为了送花事件而来,可是她又错了,秋凉哽咽着嗓子告诉她,西西被一辆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里,秋凉在电话那边一直在哭,说她平时不该对西西那么苛刻,不该老是骂它,它还是个孩子,调皮一点是正常的。   她安慰了好久,说这不能怪她,然后问她跟主任报告了没,秋凉一直哭哭啼啼地说不清楚,她心里也难受,所以叫她不要急,她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后,她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心里也难受得很。   西西虽然不是她带,可是她很喜欢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那么活泼机灵,基地里的每个人都很喜欢它。不过此刻最伤心的恐怕是秋凉,训导员跟自己的导盲犬感情都非常的深厚,那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中就可以培养出来的,而是经过了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建立起来,对于训导员们来说,导盲犬不仅是他们的伙伴,还是他们的朋友、孩子,甚至是家人,就像理查给她的感觉一样,所以即使是想到如果理查受伤的可能性,她的心都会疼。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4)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沉稳的声音从沙发的一角响起。   “哦。”秦戈应了一声,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什么大事,不过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发生了什么事?”苏木良又重复了一遍。   秦戈无语,苏少爷依然很固执,不得到答案随时准备跟你打持久战。   “说话!”声调升了一个音,显然苏某人为自己被忽视这个事实开始不满了。   苏少爷生气了,后果那不是很严重三个字就能解决的!   秦戈看着那双没有焦距,却依然漂亮的眼睛,心里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妈妈跟她说,男孩子的眼睛不可以太漂亮,很容易惹桃花,脾气也不好,现在想来果然被她妈妈说对了,这该死的瞎子,那双桃花眼,即使瞎了,都那么勾魂摄魄的,要是没瞎,都不知道该迷死多少女人,不过最要命的是,他的脾气果然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在心里叹了口气,秦戈决定还是再次妥协,将事情简要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苏木良将书就着书签合上,然后往书房走去,进书房前,他站住,回头道:“你等会。”   不知道他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他要她等,她也只能等了,要不然那脾气一上来,她可没办法控制。   过了一分钟,他就从书房出来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不少:“你再等十分钟,等会我的助手小江会过来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搭公车过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 苏木良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   “……”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地霸道呢?她的话不也没有说完吗?   “小江他不仅是司机,他跟着我工作两年多了,认识不少人,有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帮你处理的。”   “哦,谢谢。”秦戈在心里浅浅地叹气,她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以免又引发苏少爷的牛脾气。   小江的速度果然很快,很准时,十分钟按时到达门口。   没有再废话,她很快拿起包出门了,她没有带上理查,理查始终有一天要离开她,所以他们尽早适应这种离别为好,无论对它,还是对于她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到达时,秋凉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医院宣布抢救无效,西西当场死亡,她抱着秋凉叫她不要难过了,可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还得安抚秋凉。   “要是我不带它出去,它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昨天它还跟我撒娇,躺在地上装死,可没想到今天就真的死了……呜呜……”秋凉自责地捶打自己的头,被她一手握住了。   “不是你的错,大家都不想。” 秦戈拥着泪流满面的秋凉,心里七上八下的,乱得很,忽然出现了这事情,她心底也没有了主意。   王峰在外地出差,知道这事后,叫大家节哀顺变,然后没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秦戈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王峰把基地的每只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来看待,只要他在基地里,每次睡觉前他都会去犬舍看看导盲犬,跟它们说说话才回去睡觉,一只导盲犬由挑选到训练,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和期待,最重要的是融入了浓浓的感情,它们就是他们的朋友,家人,家人出事了,没有人的心里会好受。   “秦小姐,”一直站在旁边很冷静的小江忽然开口了。   秦戈抬头。   “我为发生这样的事情感到难过,但我想当务之急是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嗯,你说的有道理。”秦戈马上劝说哭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秋凉,好半会,秋凉的情绪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5) 原来西西是被一家私家车撞死的,车主酒后驾驶,驶进人行道,朝着秋凉和西西撞过来的,西西比秋凉先发现了,等秋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在她摔倒前,西西跑到前面用它的身子去挡车,西西被撞飞了出去。   由于西西的挺身,她受的伤不严重,只有手和脚被磨破了,可是西西却很惨,全身是血。   可她还来不及爬起来,就发现车主开车逃跑了!好在有个好心人看到了连忙追上去,追了5里多路才追上,最后还帮忙报了警才没让肇事车主逍遥法外,可是找到了也没用了,西西还是死了。   说完,秋凉的眼泪又下来了。   听到整件事件后,一把火在秦戈心里升腾了起来,人渣!社会的败类!   社会的物质在不断地发展,可是人类的文明却远远跟不上,现在的社会已经逐渐有些离开了正轨,越来越多的人在压力下,做出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   导盲犬的挑选程序很严格,在一窝幼犬中,有一两只幼犬符合条件,已经是十分幸运了。而对于没有资金,没有技术的基地来说,一只合适的幼犬显得非常的珍贵和难得,国内训练导盲犬这方面起步比较晚,没有那么多合适的狗,基地更不可能从国外引进,因为成本太高了——从国外引进一只导盲犬费大约需要30万元。   西西一死,基地里又少了一只犬,如果西西没死,再过三个月,它便能上岗工作了,至今它已经训练了两个多月,刚好进行到第二个阶段——马路训练,可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还记得上次回去基地见到可爱的西西时,它因为不肯回笼子正在被秋凉训斥,耷拉着头,可是却非常有个性:不进去就是不进去,后来还是她用一条火腿肠将它引进了笼子。   像这种食物喂食一般是不允许的,但是凡事有例外,训导员有时心疼导盲犬们辛苦,偶尔会偷偷给它们一点“零食”吃,当然这种情况的发生频率还是很少的。西西因为在寄养家庭里被宠坏了,养成了很多坏习惯,所以这段时间为了矫正它这些坏习惯,秋凉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心血。   可是就在刚看到成果时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怎么不让人心疼和惋惜呢!   听完秋凉的话,小江接着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出去打电话了,回来时,告诉他们一起到警察局一趟。   警察局里。   秦戈他们见到了那位撞死西西的罪魁祸首!   古人说,面由心生,秦戈以为这样的“人渣”必然是面目可憎,可是她错了,当她在警察局看到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时,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她怎么也不会把他跟那样残忍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人,还是不可貌相啊!   秋凉的情绪一直很激动,尤其是看到肇事者时,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是没想到这一身牌子的有钱人公子哥,根本不把动物当生命看待,当听到秋凉指责他没道德时,他不屑地说道:“是那狗自己撞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不就是一条狗嘛,大不了我赔钱给你们就是了!”   秋凉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跟他拼命,最后被她大力抓住了,她摇头叫她冷静,对于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的。这就是残忍的现实,撞死了人,会触犯到法律,可撞死了动物,却不算,一般赔钱就能了事了,即使告到法庭上去也没用,最多就是拿多点赔偿金,可是钱对于这种人来说,是最不缺的。   面对着这样的情景,她们都气得不得了,好在跟她们一起来的小江没有失去理智。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6) “秦小姐,你先陪你朋友回去吧,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就行了。”   “这……”   “秦小姐不必客气,既然苏总交代下来了,我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给秦小姐想要的结果。”   “那谢谢你了。”秦戈心里稍微也稳了一些,心里想起那个坏脾气的瞎子,没想到他早就料到她们会需要帮忙,这人看不见了,还依然那么神通广大,她忽然想起以前在某个杂志看到有关于他的报道,那报道写得天花乱坠,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当时还有些嗤之以鼻,认为是炒作,现在想来,或许这瞎子是有他的魄力在的。   秦戈没有多耽误,陪秋凉回基地,不管小江用什么办法都好,只要能为西西讨回个公道就可以。   陪着秋凉回到基地,其他几个人的心情也一样沉重,秦戈看到小浩他们几个男人眼眶一直红着,情绪都很低落。   在基地呆到十一点多,她才搭车回去。   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打开房门,竟然发现灯火依然亮着,他,竟然还没有睡觉!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睡觉了,他的生活习惯很有规律,相处一个多月来,她几乎没有看过他超过十二点钟睡觉。   他不会是在等她吧?不过不管怎么说,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依然有灯火时,她的心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我回来了。”   “嗯。”   依然是这两句很简单的对答,可是第一次,秦戈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的流过。   以前一个人住时,无论什么时候回去,迎接她的都是满室的冷清,打开房门,孤独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让人有一股窒息的感觉。   她在那个公寓住了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可是却依然无法觉得温暖,每一次日落回家,扭开房门时,迎接她的总是这样满室的清冷,冷得她每次都忍不住颤起抖来,尤其是节日的时候,那种孤独感尤甚。   秦戈脱掉鞋子,并将它们放到鞋柜里。记得刚来时,她的到来,打乱了他既定的很多方位,有一次,她的鞋子被理查当玩具般叼到路中间,还差点害他摔跤,不过从那以后,她都有意识地把东西按照他之前的摆设弄好,稍微有改变,都会及时通知他,在这方面,他们现在相处得很有默契。   这时在阳台打盹的理查听到声响,扭着屁股跑了进来,看到一个晚上没有看到的秦戈,马上摇着尾巴向她跑过去,短短的尾巴兴奋得直摇晃。   “查查,今晚乖不乖?”秦戈摸摸理查的头,理查很乖巧受用地任由她摸着自己的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查查乖,我今天很累,你自己到一边去玩吧。” 可是今天她太累了,忙活了一天,从早上七点起床到现在,没有一刻歇息,她觉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秦戈拍拍理查的身子,让它自己去玩,今天她实在是没力气再动了。   理查很听话地回到阳台去。   “谢谢你安排小江去帮我们。”回去房间前,她对着依然在看书的苏木良说道。   “不用。”他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但比起平时,显得有温度多了。   “那我回去洗澡休息了。”   “嗯。”苏木良依然没有抬头,   转身走了好几步,秦戈忽然又转过身来,轻声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谢谢你等我回来。”   闻言,他挑了挑眉,终于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在等你?”   “……”的确是没有,只是他苏少爷能不能给点面子,即使不是在等她,那也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她会很尴尬的,“对不起,我想太多了。”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7) “嗯。”   “……”秦戈无语暴走,心里对他那点感激也差不多消失殆尽了。   听到传来的重重的脚步声和关门声,苏木良的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弧度。   秦戈洗完澡很快就睡着了。   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这里?   她蹒跚地向前摸索着,远处总有光明,可无论她怎么走就是无法走到那里去,路,似乎没有尽头。   突然,场景一转,她回到了老家的门前,她站在门前不敢进去,她害怕了,她在颤抖,里面锁着她所有不幸的过去,沉载着她不想要的回忆,她想要转身离去,可是身子却不受自己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回转过去,一个小孩子向她这边奔跑着过来。   “妈妈……”小东西重重地撞进她的怀里,她没有稳住,两个人都跌倒了下去,可这小孩子依然趴在她身上不走,还用他可爱的小爪子挠着她的脸和脖子。   她向来怕痒,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但心里却纳闷,这孩子怎么就叫她妈妈呢?“小朋友,我不是你妈妈哦,你妈妈呢?是不是跟妈妈走丢了?”   “妈妈,我是乐乐啊,你说以后有了乐乐就会每天都很快乐。”   乐乐?她心一怔 ,接着心尖便像被人捏着一样,抽筋地疼,那疼从心脏溢出来,顺着心血管渗到五脏六腑,渗到四肢百骸里去,源源不断。   她将孩子推开来看,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嘟嘟的小嘴,这孩子简直是她小时候的翻版。   “乐乐?”她有点迷惑了,低低地不确定地叫了声,小东西马上笑得眼睛都迷了起来,一直妈妈妈妈地叫着,声音特别甜。   “乐乐,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抱抱。”秦戈将小东西紧紧地搂住怀中,左右的摇晃着。   “妈妈,你看,前面有卖气球,乐乐想要气球。”小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就挣脱了她的怀抱,向着前面跑去。   她转头看去,没有看到卖气球的,却看到了一辆的士冲了过来,乐乐朝她挥着小手,她想叫乐乐避开,可是喉咙发不了声音,车驶过来……   “乐乐……”她尖叫了起来。   “秦小姐你醒醒。”   “秦戈……”   “汪汪……”   秦戈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苏木良站在她的床前,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看他,然后再看看一旁的理查。   “你没事吧?”   “我怎么了?”秦戈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做噩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人不清醒的关系,耳边传来的声音比平时轻柔了不少,在这样的夜晚里,似乎有一种近乎蛊惑的感觉。   秦戈看着他睫毛微微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鼻梁边投下淡淡的阴影,一个大男人的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呢?她在心里想到,却意外摸到了满脸的泪水,头脑也开始清晰了起来,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   她曾经不是一个人的,她有个完整的家庭,后来没了,但她也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奶奶在身边照顾着她,再后来……后来她不小心怀孕了,所有人都反对她将孩子生下来,因为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岁,她负担不起一个孩子。   可是她执意要生下来,但她的执意却始终没有留住那个孩子,反而让她失去了更多。   的确是噩梦!   没有得到回答,眼睛又看不到,他忽然心里没来由地觉得烦恼,放在她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   秦戈这才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谢谢,我没事了。”   闻言,他一愣,接着,高大的身影倏地站起来,手松开她的肩膀。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8) 秦戈忽然觉得觉得身子一冷,感觉到一股隐隐冷然的气息袭面而来,再看看他的脸色,似乎又开始有些不快了。   真孩子气,她在心里叹道,然后补充道:“是做噩梦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他的眉头慢慢舒缓了一些,“嗯。”   “……”除了“嗯”,他会不会说点别的?   就在秦戈开始搜肠刮肚要考虑如何接下去时,他又轻描淡写地开口:“喝牛奶吗?”   “……哦。”她有些慢半拍地回答道。   “那我去帮你弄杯热牛奶。”他稍微停顿后,缓缓说道,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自然。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来!”言简意赅,却异常地坚持。   “那麻烦你了。”   这人依然这么野蛮!   只是,秦戈趟在床上仰视着他,在瞥到他眼角极浅的笑纹时,心,在某一个刹那,似乎漏跳了半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那一刹那,她似乎有些恍惚,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曾经那个人,也会在她生病时,在她热上一杯牛奶……只是那都是曾经了……   她下意识地摸到小腹上的那道疤痕,这里,曾经有着一个生命。那个陪了她八个月、在她子宫里呆了整整258天的小生命,她唯一的孩子,也是在青春冲动后,他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可是最终孩子死了,奶奶也脑出血死了,带着对她的恨走了,临死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到头来,她真的是一无所有。   想到这,秦戈觉得口干舌燥,嘴角不自觉地扯起一个冷嘲的笑容,心脏还在猛烈跳动,的确是个噩梦!   好一会,她才甩了甩头脑,起床到厨房去。   乐乐是谁?   苏木良环抱着双臂安静地站在微波炉旁边,漆黑如墨的眼瞳在灯光下更显得异常深邃。   她刚刚明明喊叫得那么凄厉,嗯,是得用“凄厉”这两个字才能贴切地形容当他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忽然听到她的哭叫声时那种惊讶的感觉。   几乎是没有考虑,他马上就起床朝着她的房间跑过去,由于太心急了,忘记了数步子,这短短的一程路,他竟然被磕碰了五次!现在小腿的脚梁处还隐隐有些疼痛。   可是她却说没有事,这不是摆明着睁眼说瞎话吗?欺负他这个瞎子吗?   其实他也明白,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可以互说心事的地步,他们之间,其实说白了,就是客户的关系,训练完成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去,当彼此的陌生人。   他忽然皱了皱眉头,“陌生人”三个字让他无来由地有些不舒服。   微波炉发出清脆的一声“叮”,苏木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戴上手头将牛奶从微波炉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秦戈刚好这时进来厨房,听到脚步声,他微微偏了一下头,然后将牛奶放到饭桌上。   “你自己不喝吗?”秦戈坐过去。   “嗯。”   又是“嗯”!她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为了缓和气氛,她已经尽量无话找话,可惜她找话题的本事还是有待提高,尤其是面对这样“沉默是金”的人!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相对无言”,厨房里安静得有点怪异。   秦戈翻个白眼,伸手拿起牛奶来喝,下一刻就被牛奶烫得叫出声来,急忙将牛奶放回桌子,牛奶太满了,放得太大力,涌出来,又烫到手上,她跳起来,条件反应地甩手,搞得一阵劈啪声。   “又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秦戈吐吐被烫麻的舌头, “牛奶太烫了。”   “……被烫到了?”   “嗯。”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9) “严重吗?”   “还好,手有点红了,不过没事的,我冲冲水就可以了。”秦戈看着有些发红的手,暗自懊恼不已。   苏木良皱了皱眉,“没想到你这么笨!”   “……”她也没想到他说话能这么不给面子!   “在这里等着,我去拿药膏。”   “我去拿吧。” 秦戈抬头看他,却只看得到他的侧面,灯光下,他漆黑的眼眸更加浓黑,似乎流光溢彩。   “不用。”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语气有些生硬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再碰倒东西就好了。”   “……”秦戈再次无言以对,再!她总共不过才碰倒一次而已,他用得着揪着不放吗?秦戈有些不服气地撅嘴。   苏木良也不理她,径自去客厅拿膏药。   秦戈不禁想起刚才他的语调变化,似乎有些生气,也似乎有些不耐烦,她忽然有些懊恼,她也不想三更半夜的给对方惹麻烦,但其实……他可以不用为她做这些事情的。   很快他就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頩薄荷膏,“哪只手被烫到了?”   “右手。”其实她还是想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但看到他那副架势,话到嘴边就收住了,得,她还是不要再挑战“权威”好了。   苏木良走过去,扭开瓶盖,嘴皮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眉间渐渐收拢,沉声道:“你自己擦吧,我回房了。”   秦戈一怔,看向他,或许是灯光的原因,站在阴影处的他,此时看上去,表情好像有些无奈和哀伤,显得特落寞。   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肯定是自卑的了。   当他将膏药放到她手上时,他暖暖的手指触过她冰冷的肌肤,她的心忽然一颤,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他收回自己的手时,她猛地抓住他的手。   两人同时一愣。   那样冰凉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心毫无防备地忽然一颤,她的手依然是那么冰冷,依然是那样的柔若无骨。   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了起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暧昧。秦戈觉得自己的脖子和脸又开始起温室效应了,温度一步步升腾。   真是骑虎难下啊,秦戈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忽然去抓他的手,自己本来不是也不想他帮自己擦的吗?怎么一看到他孤单的背影,就忽然心软了。   哎,骑虎难下,那就继续骑吧,她自找的,所以活该!   秦戈在心里浅浅叹了口气,然后抓着他的手放向自己的受伤的地方,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还是你帮我擦吧。”   闻言,他依然不语,一副薄唇抿得紧紧的,他的唇色本来就不深,现在更是憋得没有了颜色。   他本来是想帮她擦的,可是拿了药膏回来,却发现,即使问了她伤口是在哪只手,他依然无法帮她的忙,他看不到!这个认知让他暗自懊恼不已。   苏木良沉默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地问:“为什么?”   秦戈被这么一反问,不禁有点语塞,这问题还真难回答,难道直接告诉他,看到他那个样子,她觉得有点难受,这话说出去,他肯定会以为她在同情他,而这个,是他一直很敏感而不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要我帮你擦?”苏木良挑眉,再次问道。   秦戈觉得头开始发疼,怎么这人老是这么固执呢?   “我怕疼。”最终她说了一个最没有说服力但又不至于让他反驳的理由。   他如稀世墨玉般黑沉的眼眸动了动,但好半会都没有再开口,就在秦戈快失去性子时,他终于又开口了,淡淡道:“药膏拿来。”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 第五章(10) 秦戈马上把薄荷膏放到他手上。   “是这里被烫到了吗?”   “嗯。”药膏涂抹到红肿的皮肤处,有些微微的刺痛,她轻轻地吸气。   “很疼?”   “嗯。”语气中夹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   闻言,他下手更加温柔了一些。   药膏刚下去时,有些刺刺的痛,但很快,有些凉凉的感觉,减缓了那种刺痛的感觉。   秦戈看着他细心、动作很温柔地将膏药涂抹在她的手上,冰凉的膏药,温暖的触觉,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却有这样温暖的体温,让人忍不住产生丝丝眷恋的感觉。   她向来是个底子偏寒的人,终年手都是冰冷冷的,尤其是到了冬天,手更是没有一丝温度,像冰棍一样,曾经有个人,一到冬天,就喜欢用自己的手不断地帮她捂热,走路时,会不顾路人的眼光固执地拉着她的手放到他的口袋去,那个人曾经说,他要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辈子……   当人年轻时,都会很容易相信,爱一个人,天真的以为就是一辈子。   呵呵,一辈子,多讽刺的词语,当初那个许诺要一辈子的人,至今下落不明!   “好了。”   “哦,谢谢你。”他的声音及时将她从回忆中拽回来,看到他已经将盖子盖回去,然后将薄荷膏递到她面前。   “这个放到你那里去吧,早晚各擦一次。”   “好,谢谢。”   “还有……”他站起来,准备回房去。   “嗯?”秦戈抬起头看他,只见他嘴角一扯,接着说道。   “下次记得不要这么笨了。”   “……”   理查在一旁很开心地摇它短短的尾巴,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们。   第二天,她回到基地便得到消息,在小江的帮助下,那个撞死西西的肇事者,陪了一大笔钱给基地,并且亲自上门来道歉,虽然这一切都不能让西西死而复生,但这的确让大家的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   “这次真是多亏了苏先生的帮忙。”   “嗯,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出手帮忙,以前看那些花边报导,还以为他跟那些冷血的公子哥没啥区别。”   “我也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感谢他。”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最终决定请苏先生吃饭作为感谢,但请出苏先生这个任务就必须由秦戈来完成了。   这个决定让秦戈觉得挺郁闷的,虽然她和苏木良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两个月,但对他的性格却已经很熟悉了,像这样的邀请,不用说,他肯定不会来的,可是她实在不好意思打击大伙的热情,只好答应试一试,顶着头皮上阵。   “不去。”果然苏木良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她还是得做点努力:“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基地的同事们都是一片热心,想感谢你为基地所做的。”   “他们的感谢我收到了。”苏木良继续闭着眼睛,手不断地摸着书。   面对这个固执又冷淡的瞎子,秦戈真是一肚子闷气,可是却偏偏不能发出来。   “不会有其他人的,都只是基地的人,只是很简单的吃一个饭……”   “我不要。”他的嘴角固执的抿着。   “……”真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秦戈说不动他这个苏少爷,大伙知道后,也不为难秦戈,请他吃饭的想法也最终改成买份礼物作为谢礼,好在这次他没有再拒绝了。   “这是你挑选的?” 苏木良垂着眼眸,语气很平静。   “嗯,是的。”正确来说,是她和秋凉一起去买的,两人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这条领带,当时她一看到这条银色的领带,就马上想到了他,直觉告诉她,这条领带很适合他。   “嗯。”   “嗯?”他依然低着头,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收下了。”   “哦,谢谢。”谢天谢地,他终于肯收下了,要不然回去,大伙又要折磨她的耳朵了,只是这感谢也说得真别扭,她忽然有股想笑的冲动,竟然要求着人家收下礼物,不过她看了看眼前一直很安静的苏少爷,决定还是忍了。   “……不客气。”苏木良神色未变地回应,然后合上书,慢慢站起身,回卧室。   秦戈对着蹲在一旁的理查眨了眨眼睛,忽然很同意秋凉对他俩对话内容的评价——没营养!   理查以为秦戈跟它玩游戏,兴奋地一跃而起,朝着秦戈扑过来,秦戈被扑倒在地,被理查舔得呵呵笑。   苏木良刚走到卧室门口的,忽然听到她悦耳的笑声,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捏了捏手上的领带,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第六章 风中尘埃竟累积成伤害,等待竟累积成伤害。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周杰伦《珊瑚海》 苏少爷好像最近心情很不错,训练也就眼着很顺利,对秦戈来说,只要他好好配合训练,她就别无所求了。 日子最近过得有点太和谐了,以致秦戈完全忘记了她的第一个,也是她的最后一个相亲对象——张先生。 当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时,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经过上次很坚决的拒绝后,张先生已经有好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秦戈迟钝了几秒才想起电话那头的人是何方人物,张先生以这个‘迟钝’理由,要求秦戈请他吃饭,赔偿他‘受伤的心灵’。 “张先生,我……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戈很头疼,不知道这位张先生为什么会卷土重来。 “我明白,只是我觉得,我们做不成男女朋友,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常常想起你来,虽然身边不缺乏漂亮的女子,可是她们都太浮躁了,没有你身上那种安静淡定的气质,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中,呵呵……” 淡定、安静,秦戈有点想笑,与其说她淡定从容,还不如说如一潭死水来得贴切,这一两年好了很多,记得在最初两年里,她甚至忘记了如何微笑,整个人冷漠而悲观,她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她大学好友的话来说,她甚至比小龙女还要冷上几分,刚跟她相处时,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很感谢张先生对我的欣赏,只是我闪真的不适合……”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很多遍了。” “……”知道就好,那为何还不明白呢?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做不成男女朋友,依然可以做朋友,难道秦小姐认为我连朋友都不配和你做?” “不是不是,我没有那样想。”秦戈急忙否定。 “那就行了,今晚我邀请秦小姐吃个饭,应该可以吧?” 不是好不好,也不是赏脸不赏脸,而是应该不应该! “朋友之间吃个饭很正常吧?”张先生步步为营。 最终秦戈还是答应了和他一起共用晚餐。 地点选在市中心最有名的中心广场的一家粤菜饭馆的包厢里面。 “秦小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谢谢。”秦戈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她哪里光彩照人了,明明穿着一件最普通的黑色T恤,而且这T恤还穿了有一段时间了。 “我俩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我以后都叫你秦戈吧,老小姐,先生的,显得多生疏,对吧?” 秦戈依然礼貌性地微笑,礼貌有余,却抒情不足,只是对方却好像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却不当一回事。 张先生一边对着她笑,一边从随身带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从桌子上递过来,“这是我送给你的。” 秦戈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她已经说得清楚了,她是不会接受他的任何礼物的,他为就是不放过她呢? 张先生显然知道她的想法,自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链坠是一块心形的水晶,中心镶嵌着一个小钻石,灯光下,闪耀无比。 “张先生还是拿回去吧,我说过了,我永远也不会再接收你的任何礼物,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超过普通朋友的情感。”其实从第一次开始,她已经表明了立场,只是有时候他叫人送花,或者买一些精致的小点心,她也就没有退回去了。 “呵呵,凡事不要太过绝对。”张先生笑道,“这个礼物是我去韩国出差买的,当时第一眼看到,就马上想到秦戈你了,来,戴上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秦戈不禁想冷笑,凡事不要太绝对,他又怎么确认她就一定会喜欢这条项链呢? 可是她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无功不受禄,张先生还是送给懂得欣赏它的有缘人吧,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是不会接受的,谢谢。” 闻言,他的脸有些沉了下来,但也没有做出任何逼迫她的行为来。 只是盒子她不收,他也不拿回去,盒子放在桌子中间,冷清清的,就好像他们的气氛一样,尴尬得清冷。 对于秦戈来说,这顿饭是她吃过的最煎熬的一顿,之前她再怎么拒绝,对方不会给她脸色看,可是今晚,显然他的情绪也不佳,这不,三言两语间,他便被得罪了。 秦戈一个劲地吃她的牛排,而他,不断地喝酒,等她回过神来,一瓶酒已经下了肚子。 看来他今晚的情绪也不是很好,秦戈看着张先生那张涨得通红的脸有点不安地想到,不知道这男人的酒品好不好? 可是怕哪样就越来哪样,张先生在喝了一整瓶闷酒后,头脑也渐渐没有那么理性了,他忽然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盒子,绕过桌子朝她走过来。 秦戈心有防备,可是动作还是没有快过他,很快,张先生便来到她的面前。 “秦戈,我亲手给你戴上。”张先生低下身子来,整个人朝着秦戈越凑越近,热热的气息几乎碰到秦戈的脖子上去。 秦戈好像触电一样,几乎是跳了起来,好像躲瘟疫一样,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 “张先生,请不要这个样子!”秦戈的脸色在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非常生硬。 她向来不喜欢陌生男子的触碰,所以她此时的心里忍不住地觉得一阵阵反感。 “秦戈,我样子怎么了?我有钱有势,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张先生,你醉了。”秦戈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盘算着如何完美地化解这个局面,如果能不撕破脸,她还是主张以和为贵的,只是这也看对方是否愿意配合。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不过是在欲擒故纵而已,你这种把戏对我见识得多了……” “张先生,请你自重点!”秦戈慢慢地咬住下唇。 “我自重?”闻言,张先生挑眉,本来有些浮肿的眼睛此刻看上去像睁大眼睛的癞蛤蟆,“要不是我看你长得有几分气质,我才不会花时间陪你玩,可是你也得见好就收,装太久了就做作了。” 秦戈气得嘴唇都咬白了,她一直以为他是缠人了点,但总算是知书达理。不缺乏绅士风度,相亲直到今天前,他从来没有逼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只要她不喜欢,他就会停止,这也就是她之前不想撕破脸皮的原因,可是她还是太天真了,披着羊皮的狼依然是狼! “对不起,我想我们没有再争执下去的必要,谢谢你的晚餐,我要先走了。”她实在不想再跟他多废一句口舌。 “我不准你走!”他拿出当领导的样子,命令道。 这让秦戈更加反感,加大脚步向门口走去,可是没走两步便被对方给扯住了,男女力气悬殊,无论她怎么挣扎,依然无法撼动他半分。 “张先生,你现在是喝醉了,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最好放手让我走,否则我就要大声喊救命了!” “你喜欢就喊吧……” 秦戈看着对方迷离的眼睛,知道他是醉得不轻,此时若是跟他硬碰硬,未必有好结果,于是她尝试着说服对方放了自己,并且拼命地挣扎。 可是张先生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而且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依了我就有你的好日子过,多少女人要跟着我我还不愿意要……” 看着那张涨得通红的脸,秦戈心底的恶心感要更加强烈,本来她是怎么也不会跟他讨论这种事情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去,回到公寓去,那里有理查,还有苏木良,虽然苏木良经常没给她好脸色看,但却不曾如此羞辱过她。 她知道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在作祟——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世人往往如此,,当恋爱没有了距离,少了那朦胧美,这时有些人才会发现,原来他/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 她不做准备再耗时间,站起来准备走,却被张先生一把拉住,“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呢,我们待会儿再去看电影,我已经买好票了。” 她彻底失去耐心,用力一甩,“请你放手。” 张先生笑得格外恶心,“我想你也不想在这里大吵大闹吧,这样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这人真有毛病。 看看四周,已经有人开始注意这边了。 她从来是个低调的人,可是现在却要如此难堪地成为‘女主角’,这让她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心很慌很慌,她得马上离开这里! 于是秦戈开始不顾一切地反抗了起来,“放开我!” “你不就是要钱吗?”张先生掏出一张支票本,“说,你要多少,开个价。” 她怒火中烧,抬手对着面前这张脸一耳光扇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在本寂静的餐厅里引起极大的回声,许多人因此站起来。 “你竟敢打我?”张先生反应过来之后,抓着她的胳膊,对着她的脸挥起手。 她死死地闭上眼睛。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过来,她睁开眼睛,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是他一手握住了那只挥下来的手。 “这位先生,凡事太过火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声音颇有魄力,再加上张先生根本甩不开他的手,看起来力道不小,张先生的脸都扭曲了。 “你是秦戈?”那男人回头微笑着问道。 “你是?”秦戈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见对方依然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对着他身后的男人道,“是秦戈。” 秦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苏木良。 秦戈看着近在忙咫尺的人,那张英俊有脸上没有一丝重生之大涅磐,眉头紧蹙着,她有些恍惚了起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她看到苏木良朝着她走了过来,带着冰冷冷的表情朝着她走了过来,当然是上次帮助他们的小江在旁边给他带路。 秦戈看着他挺拔的身姿不断地靠近自己,直到他逼到自己面前来,然后然后间,他伸出手,朝着她摸索了过来,可能是之前小江给他提醒过方位,他竟然一抓,就很准地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就扯着她往外走。 “其他的事就交给你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苏总请放心。”小江在背后恭谨地回答。 秦戈被他拉着一直往前走,忽然觉得整个晚上都好像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木良,等等我。”后面有人追了过来,等他跟上来,秦戈才看清楚是刚才施援手的那个男人。 但是苏木良却完全不理对方,依然冷着一张脸,好像大家欠他二八五十万似的,当然这些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手被握得生疼,秦戈忍不住说话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要把她的手当做敌人一样捏着。 “你为什么又跟那个人见面?”他答非所问。 他的声调依然冷然,却比平时高了不少。 “你明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你还要跟他单独见面,你没有想过这产的危险性吗?” 火山爆发了,秦戈暗暗咂舌,不知道苏少爷为何如此愤怒,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跟张先生吃饭的事? “木良,对待女士怎么可以那么粗鲁呢?”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看好戏的男人忽然悠悠地开口说道。 “林宇,你给我闭嘴!” 林宇被骂,不怒反笑,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带着无限的趣味看着他们俩,那一刻,秦戈又觉得自己像只动物园里的猴子,任人观赏。 “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禁瑟缩了一下,“什么问题?” “不要尝试转移话题!” “……” “难道你就这么没有原则吗?说了不会再去见他,为什么又会出来见他?” 此话刚落地,旁边的林宇就很不怕死地“哈哈”地爆笑了起来,“木良,要是不认识你,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打翻醋坛的丈夫,为抓到自己的妻子跟其他男人吃饭而愤怒不已……” 秦戈的心忽然‘咚’的一声,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就好像平波死水的古井忽然被丢进一颗石头一样,泛起了无数的波澜。 苏木良也是同时愣了一下,他好像打翻醋坛的丈夫?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 今晚她说要出去跟朋友吃饭,他当时以为她是跟她同事一起出去,也没多问。刚好当晚林宇约他一起吃饭,可是没想到包厢里,却隐隐听到她的嗓音。起初他以为是幻听,可是当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时,他才知道一切不是他的幻听。 她真的在附近,由于看不到,所以他对声音特别的敏感,尤其是她的声音,特别的好认。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又跟那位送花男一起吃饭,当听到送花男的声音时,一股无名火蹭的一声就蹿了上来,直烧得他理智全无。 莫非他真的是在吃醋? 可是这个意识才刚浮上来,他便敏感地意识到手中握住的手在不断地挣扎,最终从他的手中抽离开去。 他的心毫无防备地微微一痛,她就这么怕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秦戈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更加沉上了三分,没有焦距的眼瞳里射出凌厉冰冷的眼神,让她微微一颤抖,即使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冰冷的神情。 然后就见他忽然转身离去,留给他们一个冷漠的背影。 秦戈看着那个挺拨却冷漠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空落落的…… 据说叩头虫受到惊吓时,会六足蜷缩,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死,等到安全时再匆匆起来逃跑;乌龟一遇到危险则会缩进壳里去,秦戈觉得自己跟这些动物很像,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直到回到公寓,他都也没有跟她说过任何一句话。 寒流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但却没有一点要离去的迹象。 这天,两人一犬再次训练到快中午12点时才休息。他的脸色很难看,嘴唇紧抿着,眼睛很多时候都闭着,完全当她是空气。 她很想找个机会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可是很多时候,话到嘴边她就哽住了,她的思想跟心一样,很混乱。 她站在后面看着他和理查的背影,很想快点结束这场训练,她的头又开始痛了,这是多上前惹上的毛病,一紧张就会偏头痛。 “今天就训练到这里吧,理查应该累了,它需要休息。”“你也是”。后面半句她在心里完成了。 他没回头,“嗯”了声算是回答。 “苏先生。”赶在他进入浴室前,秦戈开口叫住了他。 他站住,没有转身,问道,“有什么事?”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秦戈尽力保持一种平常的语调:“我看你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 “你想现在就回自己的家?”闻言,他忽地转过身来,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秦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是的。” 她抬头看他,心跳如鼓,发现他幽深的眼眸里逐渐溢出一股说不出的失望,两人默默地对站了好一会儿,秦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感觉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会催眠,像黑洞般有着巨大的吸附力,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便会万劫不复。 她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毕竟他的性格她还是领教过 ,比夏天的天气还难预料,前一秒是晴天,下一秒可能就是雷电齐鸣。不料,他只是将他如子夜般幽深的眼睛闭上,转过身子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和淡漠,淡淡地说道:“好。”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他进去浴室洗澡。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烦乱,最终她微微叹了口气,回客房收拾东西。出门前,她看到浴室的门还是紧紧关着,他已经进去快半个小时了,她迟疑了一会儿,揉揉发涨的太阳穴,蹲下身子去跟理查道别,然后站起来,关门,回家 。 她正好赶上下班的时间,公交车上的人很多,她没有工到位置,整个人被挤成了三明治,最难受的是车上混杂着难闻的味道,汗味、香水味、各种味道搅拌在一起,感觉像大热天里变馊了的食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脑海里忽然想起苏木良身上的薄荷味,淡淡的,清爽而美好。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站,下去了一些人,却上来了更多人,你挤我,我挤你,她难受地拉着拉环,司机一个争刹车,她整个人朝前扑去,头刚好砸到铁杆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她旁边一个胖子看笑话一样地笑了起来,她觉得窘迫之极,最终提前一个站下车。 倦鸟急归巢,路人步伐匆匆归家,家,一个温暖的字眼,仅仅是想,也能感受到那种温馨,可惜她没有家,她的公寓,冷清清的,永远缺乏人气,出在理查不在了,就更清冷了。 她突然有点不想回去自己的房子,便一路慢慢地走。 秋凉曾经逼着她作过一个心理测试,测试的内容她不记得了,而测试的结果她还记忆犹新,测试说她属于B型人,一辈子只能爱一次的那种。爱时,全心投入,用尽全力,也许是爱得太用力了,如果失去这份爱,他们就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另一个人。 这个测试很准,她曾经狠狠地爱过一个人,只是她最终被抛弃了,所以她成了爱无能。 有时候她挺羡慕秋凉的,她对事物有自己的坚持,可却不固执,爱时,拼尽全力,不爱了,潇洒挥手说再见,然后继续找下份爱。 再怎么不想回去,路终有个尽头。回到自己的屋里,迎接她的果然是满室的冷清。 她默默地关上门,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整个身子陷了进去,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和疲倦立马像潮涌般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迅速湮灭了。 她整个人觉得头痛恍惚,昏昏沉沉地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梦里依然睡得很不安稳,一下子梦见回到校园,一下子梦见回到小时候——她爸还没有离家出走前,一下子画面又切换到苏木良那里,他握住她的手,叫她不 离开。她“呼”的一声惊醒,身子微微发凉,扑入眼帘的是一室的黑,眨眨眼睛,屋里除了冷清还是冷清,她能感觉到那种压抑的窒息和寂寞向她慢慢地席卷而来,她就像是在一个笼子里,四周都没有人。 “查查……”她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查查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冲过来,她这才想起来,理查留在苏木良那里。窗外的灯光偷偷溜进来,照得屋里斑斑驳驳的,更显得屋里的冷清,她在沙发里发了一下子呆,才起来开灯。煮水煮面吃。 其实她一点也不饿,可是为了不落下胃病,她还是决定下点面来填肚子。去到厨房,从窗外看去,才发现下雨了,绵绵细雨,不是很大,但是很密,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玻璃流淌下来,扭扭曲曲的。 她和邵琛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天。 那天,她第一次知道他要出国读书,不过不是从他嘴里知道,而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消息,她顾不得他们之间还在冷战就跑过去找他,那时候她那么惊慌,只想让他告诉自己,别人的话不作数,他说的才是真的。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一份感情对于她来说便是唯一,如一张白纸,不能有一点点的污垢,可是感情于他,她却始终不知道代表什么。即使那时候没有想过未来,可是她也没有想过以后没有他的日子,因为他们这么相爱,他怎么会离她而去呢? 可是当她向他求证的时候,他却那么残忍地点头。 他们默默地怒视着对方,像两只刺猬,恨不得用最刺人的话狠狠地刺伤对方那才解恨。 他身边的女孩挑畔地看着她,冷眼旁观,她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木偶,在演一场可笑的戏给人看,免费娱乐他人,于是她愤怒地转身离去,要说清楚也等没人在旁边的时候再说。只是她没想到没有以后了,在他们吵架后的一个星期,他提前走了,远远地飞到了另外一个国度,让她看不到,摸不着,够不到,他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只留给她一个精子和卵子的结合物。 她煮的面很简单,水滚了,下面,再下个蛋就行了,她一个人的晚餐向来都是很容易解决的。她将面捧到客厅去,打开电视,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只是不卢屋里太冷清,一个人的晚餐,静悄悄的,感觉有点不舒服,孤独感会令难过变得猖狂,她需要听到人的声音,哪怕那只是来自一个机器壳的。 正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嗤嗤”的声音,像是敲门声,又不像,她吓了一跳,一个人住,总是没那么安全,之前有理查在,不担心,中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心不免提了起来。 应该不会是她的邻居,她过来这里住了三年,还没完全看清楚邻居的样子,见到了,也只是点个头,继续做钢筋水泥城市里的陌生人,匆匆擦肩而过。她小心地挨近门口,小声问道:“是谁?” 门口“嗤嗤”的声音戛然停止,过了一会儿传来低低的狗叫声,是理查!她猛然打开门,惊讶地看到理查正蹲在门口,一看见她,马上站起来,“汪汪”地叫了两声,抖抖身上的雨水,雨水溅到她身上,她这才回过神来,理查竟然回来了! “查量,你怎么会在这里?”理查在这里,那是否就意味着他也来了?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下意识地跑出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刹那间,她的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轻松。 “理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偷跑出来的?”她再次问道,声音有些严厉了,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理查这样私自跑出来,万一他也跟着出来,那该怎么办?现在下着雨。他的眼睛又看不到,而且他的性格那么固执,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如果出来找,他也会一个人出来找,想到这儿,她有点急了。 理查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呜呜地叫了两声,向后面退了两步,眼睛哀怨地看着她。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临走时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是叫你留在那里吗?以后你的新主人就是他,不是我,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她的心有点不安。 理查刚看到她时,是一脸兴奋,尾巴高高翘起,左右摇晃,可是现在被训了,样子立刻蔫了,尾巴垂下来,夹在屁股里,耳朵也耷拉着,大眼睛上有雨水,不断地眨着,看上去委屈极了,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只敢站得远远地望着她呜呜叫,可怜兮兮的。 她的心瞬间就软了,理查应该是想她了,所以任性地跑回来。理查很依赖她,王峰曾经担心地说。怕以后理查被申请了,会出现抗拒新主人 情况,她也知道,只是她舍不得,总感觉对理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像家人,她需要一个家人。于是在“重生”后她第一次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心去走,将理查留在自己身边,所以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她不能只责怪理查,她需要负很大的责任。 “查查,过来。”她蹲下来,朝理查招手,理查“呜呜”了两声,还是不敢上前去,只用温和的泛着哀怨光芒的大眼睛看着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工作时的理查,优秀、称职、理性;可是不工作时的理查,喜欢撒娇,偶尔喜欢闹点小脾气,就像个孩子一样,一开心起来,就躺在地上,信任地朝她露出肚脐或者围着她转圈子,做错事时,就会躲得远远的,有时候还躲进沙发里面,怎么叫都不出来,直到她说原谅它,它才溜着眼珠子,撅着小屁股从沙发里滚出来。 “过来,不骂你了。”她失笑道,进屋去拿布给它擦身子,心却想着一个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从他的公寓到她的这里,公交车需要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理查从他那里出来至少有2个小时了,他到现在一点声息也没有,是不是知道,还是在独自寻找? 正想着,客厅里手机响了,她小跑过去,拿起来,是他。 “喂——” 那边空白了一会儿,一个轻轻的,悦耳的声音才说道:“是我,苏木良。” “我知道。”她有点晕头转向。 他那边又沉默了一下,只听得到他细细的,但是有点急的呼吸声和雨声,“理查不……” “我知道。”她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白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它回来我这里了。” “哦,那就这样吧。” “等一下,你在哪里?”她急忙阻止他挂断,证据很急切。 那边又是一大段沉默,然后那边有声音了,可是比寒冬的空气还冷上三分:“不用你操心。” 又来了,她翻白眼,可是手机那头却传来他愈加急促的呼吸声。 她咽咽口水,有些急了,心里微微抓狂:“你在哪里?你该不会是一个人出来找理查吧?” 他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呼气,两人之间沉默着,时间一分一各种地过去,仿佛一个世纪,他的声音才又回来:“秦戈……” 他的声音低低的,好像人就站在她后面,挨在她耳边说话一样,这一声“秦戈”仿佛叫到她的心里去,她的心“怦”地一跳,仿佛要跃出来般。 “秦戈……”他忽然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好像梦呓般,却是能让人觉醒入魔般的魔咒,蛊惑人心。 她身体一僵,垂下眼睑,“嗯……你在哪里?我过去。” 她好像入魔了般,忘记了几个小时前她还急着要缩回自己的龟壳里去,下一刻,手机“嘎”的一声挂了,传来“嘟嘟”的声音,她重新拨回,他却关机了!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子! 她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出来外面找理查了,她从手机那边传来的杂音可以分辨出来,他一个瞎子,怎么找?而且下雨了,他有带伞吗?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鼻间有点发涩。 苏木良关掉手机,仰头站在她公寓的楼下,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他身上,有点冰凉,他闭上眼睛,整个人歪靠在计程车上,双手使劲地攥成了坚硬的拳头。 她走了后,他才从浴室里出来,感觉整个房子空了好多,假若不是理查粗粗的喘气声,他会以为他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只有无止境的黑暗,理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好像也显得心神不宁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餐,于是打电话叫了外卖,可是没想到外卖来了以后,他才打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理查便像箭一般飞奔了出去,送外卖的小伙子说,它头都没回地一直往前冲,好像怕被抓回来。 他露出一丝苦笑,她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急迫地想离开他这里,生怕他会再做出任何让她难堪的事。 其实今天他是太冲动了,像他这样失去视力的人,他不知道是否还能有正常的爱,所以他要趁着感情才刚开始,还能控制的时候,将它扼杀在萌芽里…… 他知道,这两天他的情绪很反常,波动得很厉害,这种情绪只有在他刚失明的时候才发生过,这种压抑,好像稀薄的空气,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最终导致他做出这样失常的行为。 雨越来越大了,他的头发渐渐湿得滴水,一滴雨水顺着凌乱的头发滴落到他的嘴唇上,他才发觉雨变大了,他转身摸索着坐进出租车里面。 秦戈坐在沙发上,头又开始有点发涨,她重拨了好几次,那头始终传来一个播音女声在说着一些十年不变的话,她感到有点不知所措的沮丧,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有些许心绪不宁。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冲出门去,往楼下望,没有人,只看到一辆逐渐远去的出租车的尾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既害怕看到那个瘦高修长的身影,可当她没有在楼下看到那个身影时,她的心却又奇怪地滑过一丝失望,快得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理查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整个晚上都不敢跟以前那样撒娇,只是卧在角落里,用大眼睛瞅着她走来走去的身影发呆。 秦戈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拿上钥匙和伞决定去他那里看一下,正要出门,却看见理查已经爬了起来,跟着过来,用渴望的眼神歪着脑袋看她。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带上理查。 雨还在下,加上身边还有个理查,这个时候要去搭公交车应该会比平时更难,没有多想,她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师傅,到锦绣苑,麻烦开快点,谢谢。” 雨无声地从车窗流下来,滑出一条条长长的,扭曲的线路,车外,车水马龙,霓虹灯下千姿百态。透过潮湿带水的玻璃望出去,世界跟着变得扭曲起来,模糊不清,慢慢地飞出她的视线。 比公交车少用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他那里,她付了钱后,急忙赶过去,好在和保安之前已经打过交道了,只要作例行的来访登记就行了。可是到他的公寓前,里面漆黑一片不说,她按门铃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 他果然出去了! 她颓然地站在门前,心里再次快速地掠过一种有点酸涩的失望。 夜,渐渐深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刚才去保安室问了,说他几个小时前就出去了,她算了一下,跟理查回到她那里的时间差不多,她现在更肯定了,他有出去找理查,只是她不明白,然后又去了哪里,为何到现在还不回来? 她在他门前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身影,她决定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半了,她心不在焉地给理查洗澡,帮它吹干毛发,然后洗澡睡下。人,万分疲惫,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翻滚了很久才睡着,仿佛才刚闭上眼睛,一眨眼的工夫天就亮了,桌上的闹钟“滴滴”作响,她一个激灵,马上就清醒过来,梳洗完毕,也赶不得吃早餐,就急忙赶他那里去。 去到他那里,才发现事情好像有点过火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这可怎么办?要不要通知王峰和苏夫人呢? 就在她犹豫不决地来回走了很多圈,准备打电话跟秋凉商量时,她远远看到苏木良挂在另一个人身上! 秦戈惊讶地看着逐渐朝她走来的两个人,那个让她担心了一个晚上的人此刻正挂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由他扶着向她走来。 而那个人正是林宇。 他的头低低的,额前的几缕头发自然地垂下来,刚好遮住他的眼睛,只看到他秀挺的鼻尖和薄薄的嘴唇,唇色变得很白,紧紧地抿着。 林宇似乎也看到了秦戈,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他忽然偏过头去跟苏木良说了句什么,苏木良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望着她这边,眉头紧紧地蹙着,自然垂下的左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许苍白,可是去拿这样,他的脸还是很夺人眼球。 秦戈无缘由地心跳加速了一下,仿佛担心下一刻他就会上前来揍她一顿。 他们终于走到了她面前,苏木良忽然挣脱他朋友的扶持,自己挣扎着站住,然后冷冷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人回答,只有理查叫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答,苏木良的表情在瞬间沉了下来,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她的方向一字一顿地问,仿佛是在跟某个弱智的人说话似的,“我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早上。”秦戈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不禁哭笑不得,这瞎子脾气真是不可理喻,阴阳怪气的。 而林宇起初是被他出乎意料之外,又没有逻辑的问题给问懵了,因为苏木良问这话时是对着他的,他可是今天凌晨4点钟被他的电话吵醒,然后边骂边开车过去酒吧接他,然后现在又把他从他家送过来,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苏木良问出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接下来就跟她一样,被他忽然而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转而立即明白了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而是眼前的这个小姐! 苏木良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转身让林宇扶他进去。秦戈一脸雾水。看了一眼林宇,没想到后者正一脸兴趣地打量她,而理查则由始至终都在打量眼前这个陌生人。 苏木良的眼睛下面有眼圈,显得很疲惫,步伐好像也不是很稳,要依靠林宇扶着进去。秦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跟着进去,一直站在客厅里。 林宇一会儿就出来了,轻轻掩上门,站在门口,歪靠在墙上打量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秦戈。 秦戈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一双灼灼的目光正萦绕在她身上,她猛地抬起头,刚好撞上那双聚集在她身上的眸子。他被当场抓住,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就释然了,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齐整好看的牙齿。 “我是木良的朋友,林宇,我们前几天见过面的。”他大方地走过来,自我介绍道。 “你好!”她倒多少有点拘束,她还是不大习惯跟陌生人相处,尤其是一个帅哥,这个时候如果换做秋凉的话,应该会得心应手,甚至兴奋地嗷嗷大叫,想到这儿,她嘴边无意识地露出一丝笑意,刚好被林宇敏捷地捕捉到了,笑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说我的名字很好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好想起一些事情。”她急忙解释,心里惊讶这人敏锐的观察力,或许是这几天都跟苏木良相处,她很多时候都有点欺负他看不到,所以往往没有注意到表情的变化,甚至有点“放肆”,现在一时没注意就被人抓包了,她不禁也感慨,要形成一个习惯只要几天就行了,可是要改掉一个习惯却要付出双倍甚至更长的时间。 “秦戈,情歌,很特别的名字。” 她有股想翻白眼的冲动,从小到大她的这个名字没少给她添麻烦,她还记得小时候被那些小男生气哭过。 看到她的表情,要宇轻笑了起来,“我很好奇,木良她竟然会同意让狗接近他的身边。” “首先,我得说,导盲犬不仅仅是狗,请不要单纯把它们当作宠物看待,它们是工作犬,也就是说可以帮助盲人进行正常生活的小帮手,是视障人士的双眼,是人类光明的伙伴。” 看到秦戈认真的表情,林宇马上收起笑容再次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轻它们的意思,不过你应该知道,很多人对导盲犬的认识还是非常有限的。” “我知道,所以我刚才不是正在向你介绍吗?”看到他有点紧张的样子,秦戈倒笑了起来。秋凉经常说,她生气的样子不吓人,可是严肃的样子却很像模像样。 林宇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还真是谢谢你,要是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导盲犬。” 她浅浅一笑,刚要说什么就忽然瞥到从那扇门后面走出一个黑影,冷眼面对他们。秦戈吓了一跳,下面的话就忘记了。 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有点偏,加上他站在他的卧室门口,整个人有一关沐浴在光线里,而另外一半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的线条很带性格地紧紧抿着,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上,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像地狱来的修罗,挺吓人的。 “你不是说快迟到了吗?怎么还没走?”苏木良冷冷地开口。 林宇转身,诧异地看到苏木良竟然又起来了,而且这个时候他吃了药,在药力的作用下,他现在整个人应该是昏沉瞌睡,全身无力地去见周公才对,怎么这个时候又起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快……” “你怎么还没走?”苏木良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林宇愣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戈,突然扬起一丝笑容:“我想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再迟一些也没什么关系,迟到半小时跟迟到一小时的性质是一样的,所以索性晚些去,而且我少量跟秦小姐很谈得来,是吧?秦小姐?” “啊?……啊……”秦戈没料到林宇会将话题转到她身上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两天自己真的很像弱智儿,无论做什么反应都慢半拍。 秦戈刚回答完林宇的话,低头间便看到苏木良的双手又使劲地攥成了坚硬的拳头,幽幽的视线从她的方向扫过去,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的眼神很深很深,犹如幽潭般,深不见底,如果掉进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那样幽深的地方,是最吸引灵魂的。 “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苏木良的头再次偏向林宇的方向,语气是赶人的味道更浓了。 “那你去休息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需要多休息。” 听到这话,他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如蝶翼般,在他的眼圈下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而双手则是捏得更紧了,他粗着嗓门,带着点耍赖的味道说道:“可是你说话的声音很大,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的休息。” “怎么可能?!如果我没记错,我记得你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林宇,你确定你的脑子没发烧,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语气很刺人,有点冷嘲热讽的感觉。 “我以你的主治医师的身份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发烧的那个人是你。”林宇回击他。 秦戈惊诧地看着眼前唱双簧的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者一脸愤懑,仿佛眼前的人哪里得罪了他,而后者一脸悠闲,甚至带着一丝趣味的笑意。 听得这话,苏木良的下巴忽然绷紧了,他凶巴巴的样子有点吓人,秦戈怀疑下一秒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当场打起来。 “你确定不走?”他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秦小姐谈谈,如果你介意我们太吵的话,那我请秦小姐到下面的咖啡屋去谈吧,秦小姐,可以吗?” “不可以!”他抢先她一步替她回答了,乌黑漂亮的眸子里有些许压抑的不火苗。 这三个字的音量有些大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他朝后退了一步,微微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时,那小火苗已经消失了,眼中浮出淡淡的雾,有些迷蒙,有些湿润,转瞬又恢复清冷透彻,而他的表情有点不可捉摸,声音平静道: “我的意思是,你妈昨天打电话给我,说让你这个星期回家一趟。” 听到这话,林宇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转而去看苏木良,眸子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许无奈,最终他嘴唇动了动,“谢谢你的提醒,你好好休息吧,我过两天再看你,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林宇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秦戈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不是在笑,而是在咬牙切齿。 苏木良的表情在听到这话后开始松懈了下来,而且嘴角微挑,仿佛心情在瞬间变好了,果然是多重人格! 林宇转过身来,对着她扬眉一笑,很灿烂,“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还有个会议,那我就不打扰了,秦小姐,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吧。” “哦,好的。”她纳纳地回答道,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林宇在听到苏木良提起母亲时,表情会瞬间就垮了下来。 苏木良冷着脸回房去,林宇转身也离去,秦戈跟着上去关门,觉得事情有些莫名其妙,她本来就是要问林宇苏木良的身体状况,可是现在隐约觉得不妥,不过林宇倒是主动将他的情况说给她听了。 “秦小姐,木良因为你的关系很不开心,他昨晚去酒吧喝酒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非常不适合喝酒的,酒精会加速视觉神经的萎缩,这样将会导致他的眼睛永远无法恢复视力。”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眼睛还有希望重见光明?”听到林宇的话,秦戈很诧异,因为之前从他母亲苏夫人那里传过来的资料说他的眼睛已经永远失去视力,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措辞! 他没有反驳,在他看来就等于默认了! “他是车祸时脑部视神经严重受损,头部核磁共振扫瞄显示前颅底骨折压迫视神经。当初送进医院时,除了外伤性视神经损伤,还有头部外伤及多种器官的损伤,所以为了稳定病情,医院决定等到确认其他威胁生命的损伤稳定下来后再进行外伤性视神经损伤的治疗,可是那时候也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导致了现在……不过,虽然几乎是毁灭性的损害,但还是有希望的,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医疗水平也在不断地进步,所以他要好好保养自己的眼睛,按时吃药,更不能酗酒,这就得麻烦秦小姐注意一下了。” 秦戈“哦”了声,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套了进去,连忙想撇清关系,“不是,我只是过来……” “不好意思秦小姐,我赶时间,下次再聊。”林宇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急急跟她告别。 她撇嘴,凭什么是她去照顾,她跟他非亲非故,更不是他的佣人!后来接触多了,她才知道,林宇绝对是个超级大腹黑的人物,很善于绕话套人。 当秦戈走进去看苏木良时,他已经睡着了。 他的皮肤有些苍白,面容却精致得毫无不瑕疵,可能因为发烧的关系,两颊有些许不自然的潮红。 不知道他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她看到他的眉头忽然轻轻地蹙了起来,秦戈吓了一跳,赶忙向后退了两步,这瞎子不仅脾气坏,有多重人格,而且非常的敏感,她就因为这样而被他当场抓了几次,她可不能再丢脸了。 不过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喃喃地说了句梦话,起初她听不大清楚,后来悄悄地挨近一点,才听到他带点鼻音的话,我不要吃药! 她“扑哧”的一声,差点笑出来,很难想象这么个霸道又坏脾气的人,一生起病来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撒娇。 上前,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粉色的嘴唇,那是种淡淡的,带点光泽的粉色,人有点恍惚,好像受了蛊惑般,朦朦胧胧中她的手慢慢地伸过去,手在碰到他润泽的唇瓣时,她仿若被针扎似的,一股电流从她身上穿过去,迅速地穿过四肢百骸,似乎还传到了他的身上,床上的人密长微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好像小偷般立即缩回自己的手,好在他只是颤抖了一下睫毛,并没有醒过来,可是她的心里忽然升起某种不安的感觉,她有点不明白了,到底是他那漂亮得让人惊艳的外表让她频频迷失,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她不敢细想。她急跑逃出房间去,带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第七章 曾牵过的手承诺以后,在记忆中永垂不朽。 ——谭维维《如果我没有爱过》 由于他的身体状况,再加上理查对她的依赖,她只得再次选择在他的公寓住下,对于这个结果,他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就没有答理她了。 有时候,冷漠比怒气更伤人心。 他的身体好得很快,加上休息得当,很快他们又可以训练了,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依然没有缓解,怪异得有些难受,好像紧绷着的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掉。 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除了训练时,有一点身体接触和语言交流,他们几乎是不说话的。吃完饭,他便进书房去,她便在客厅看电视,要是理查跟着过来的话,她就会板起脸来赶理查进书房去。 对于理查,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要让理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她的依赖转移到他身上,所以无论是训练,还是平时,她都房间跟理查保持距离,故意不去看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带着哀怨的大眼睛,只要它一接近自己,她便会赶它走,要是它耍赖不走,她就狠狠心自己回房去,将它留在外面呜呜外。 她跟理查相处一年多了,几乎是形影不离,现在硬是要狠着心将它赶离自己身边,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不这样不行,理查对她的依赖性太强了。 训练时,她会故意落下一大截,故意让他们培养互相信任的感觉和感情,可是她注意到了,每当这个时候,理理想都会偷偷地回头找寻她的身影,温和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的疑惑和被人抛弃的哀怨,可怜兮兮的样子任是谁看了都不忍心。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泛起了离别的愁绪。 这样做还是有点效果的,她故意疏远理查,而他则利用这段时间“乘虚而入”,除了亲密无意的训练,他还经常带理查去散步,空闲时间还陪着理查玩耍。他遣人买了些狗玩具回来,理查起初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些东西,可是没过多久,它就像个活力宝宝一样,好奇地拍打、撕咬那些玩具,或者追赶着小皮球满草地乱跑,或者无人时,他们一起到空地上玩飞盘,他将飞盘丢出去,然后理查就会兴奋而乖巧地去追着捡回来给他。而她就远远地坐在一旁看他们玩,每当这时候心里就会滑过一些失落,感觉空空的,她好笑自己居然有点吃味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平平淡淡的,周末时,她有事回基地,而且要付出做点别的事情,所以跟他说不回去了,顺便留下理查跟他一个人相处,彻底斩断理查对她的依赖。 他怔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走,虽然这个星期以来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香味和气息,淡淡的,萦绕于鼻尖,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她在身边,于是他就会莫名地觉得心安,以致他没有想过她会走,所以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敏感地察觉到她今天有些不同,心绪不宁的样子,连理查捣蛋地将房间的东西弄得很乱,她都不像平时那样包容,而是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很想问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第二日,阳光明媚,暖暖的阳光洒落人间。 秦戈随意梳洗了一下,换上一整套黑色的衣服就出门了,到花店买了束白色的康乃馨和一个熊公仔,她向来喜欢素雅的香味和素净的颜色。 夏天已经真正来到,空气中透着一股黏腻的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告诉苏木良她是来看乐乐的,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曾经存在过。 乐乐葬在一个郊外山上的公共墓地,很小很小的一块地,处在很偏僻的角落那是没人要的穴位,可是也因此极其便宜。 她将花和公仔放到墓地上,顺便整理一下周围的杂草。 她微微叹了口气,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丫的声音,枝条在随风轻舞,枝丫上的鲜花悄然绽放。 她靠着旁边坐下来。 树上传来知了的叫声,聒噪而显得有点歇斯底里。那年中考后,她父母决定离婚,其实他们感情不和她一早就知道了。 他们总是吵架,不停地吵,而且很多次都是当着她的面用最难听的话辱骂对方。小时候,他们一吵,她就会跟在后面哭,叫他们不要再吵了,再大一些,她就不哭了,只是无措地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他们,等他们吵得实在不可收拾的时候她就会跑回床上去睡觉,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用力地闭着眼睛,她看不到,她听不见,她什么都不知道! 谁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有时候修千年不是为了共枕而眠,而是为了报千年的怨恨。 她母亲责怪她父亲没有责任心,她父亲很多时候都是默默地坐碰上让她骂,只有骂到他受不了了便会反击,然后两个最熟悉的人便扭打,嘶吼着纠缠在一起,好像两条毒蛇一样,吐着芯子,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闹剧。 她还记得当初他们离婚时,邻居们都用可怜的眼光看着她,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凄惨,他们离婚了,她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合则来,不合则分,既然不爱了,那就放手,不要让爱情变成一种痛苦。 他们离婚后,她母亲很快就再嫁了,她很讽刺地后知后觉,她母亲离婚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她父亲却离开了家里。 并不是每个家庭破裂的小孩子都会因为父母的离婚而走上堕落的道路,至少她没有。 她只是变得多少有点早熟,有点忧郁,但还不至于吸烟犯罪。她每天照样上学,放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上课经常会不自主地走神,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很努力地想集中精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集中不了,然后她的成绩开始下跌,她从优等生下滑到中等生的水平,成绩每况愈下,其实她没有故意放纵自己,她完全明白他们的难处,当一段婚姻破碎到一塌糊涂时,的确没有必要为了她而苟延残喘地继续下去,离婚不是她伤心的原因,让她受到伤害的是他们急急撇下她的那份迫切感,好像她就是一个包袱,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这种情况持续到遇见邵琛之后才慢慢变好。 邵琛是个很优秀的学生,而且无论家庭背景还是自身的条件,他都是女生口中的白马王子型人物。他天生就是个引人注目的焦点,或许就是这股魅人的气质让她受了蛊惑,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兴趣——嗜辣,冥冥中注定他们要走到一起,然后扭成一个结,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小吃街的一家辣味川馆门前,那天是在第一天开张,老板为了吸引客人,特意举行了一个吃辣比赛。 她高中唯一的好友晓敏知道她嗜辣,而且极能吃辣,所以一放学就拽着她去了,就得了第一名以后可以免费在老板店里吃上一个月。 她本来不想参加的,是被硬拽过去的。不过她是真的很能吃辣,一下子就冲入了最后一关,那比赛的辣椒是老板的私藏,极辣,当时几乎一大半的人都没有熬过去,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她,另外一个便是邵琛。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很少见到像他这么能吃辣的人,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一看才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她别过去不敢再看他,最后不知道是他的原因还是食物真的太辣,她落败了下来,然后拉着晓敏的手像小偷一样落荒而逃了。 后来不到一个星期,她就惊诧地发现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无论她去哪里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之前有小男生喜欢过她,还偷偷给她写过情书,可是她没怎么理,那些人也知难而退,哪里像他,简直是不给人空间地猛打猛追,直让她喘不过气来,最后屈服在他的追求下。 后来……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的思路被打断了,她拿起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一听到手机那头的声音,她的脸瞬间就白了,良久才冷着脸说:“我不去,我没空!” 那头沉默了,最终默默地将手机挂了,她颓然地坐了下来,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她在墓碑前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按下一个熟悉的号码,“嘟”了两声那边便有反应了:“秋凉,我要请假三四天,你等主任出差回来后帮我跟他说一声,然后接下来几天就要麻烦你过去帮我带理查训练,可以吗?” “行。没问题,反正这两天我有空当期,”秋凉爽快地答应,“不过你要去干什么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回来再跟你说吧,对了,理查和苏……苏先生他们训练到第二阶段了,苏先生掌握得很快,接下来你尝试让他带着理查出去外面训练一下,进行现场的训练。” “好的,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保重。” “谢谢,保重。” 挂了手机,她在墓碑前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阳光晒得她两颊通红才慢慢起来回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不想事后让自己的人生再多一件憾事。 秦戈走了后,整个房间瞬时安静了下来,倒不是说她在的时候很聒噪,而是屋里有个人走动,总有点人气,可是她一走,他才觉得屋子瞬时空了。这个星期以来,两个人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有个人在身边走动总归是不同的,苏木良叹了口气,坐回沙发去,头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理查耷拉着头趴在他脚下,没劲地舔着爪子,偶尔抓一抓沙发,似乎在试一试爪子是否够锋利,看苏木良不理它,便用爪子去抓他的裤脚引起他的注意,然后索性整个身子躺在他脚下,向上仰翻着肚子,想让他像平时一样给它挠肚子。 可是仰翻着肚子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理它。理查一骨碌翻起来,蹲在他前面歪着脑袋看他,过了一会儿,摇着尾巴溜出书房去,路过门口时,还顺手牵羊地叨走他的一只拖鞋,然后有点报复性地藏到沙发底下去,做完这些,它似乎很得意地舔一舔爪子,然后去客户找秦戈,没有看到人,紧接着又跑去厨房,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这下才似乎想起来,秦戈走了。 苏木良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上午才惊觉还没有给理查弄吃的,急忙起来,走到门口却发现拖鞋不翼而飞了!他蹲下去摸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回想了一下,估计是理查给叨走了,他失笑地摇摇头,这小家伙其实是给他宠坏了。 好在房间每天都有钟点工来打扫,不脏,他赤脚走出去,在脑海里算着步子到了厨房,摸索着弄狗粮,在他的心里,他渐渐开始接受理查的存在。理查真的是很可爱,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有理查的帮助,他做起事情来方便了很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他想保留一样跟她有关的东西。 弄好后他叫了一声,等了一会儿,理查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流着口水冲进来,他又中了一声,有点急了,理查不会又跑出去了吧?不过冷静一想,不可能,门锁着,它跑不出去。他摸索着出去,用耳朵辩认出理查的大致方向,才知道这小家伙在门口那边。 “查查——”他低低叫了一声。理查“呜呜”了一声,抬起头来无神地看着他,然后才慢慢起身挨近他,用身子蹭他的裤脚,然后用牙齿拉着他的裤脚往门口的方向去。 “怎么了?想出去玩?那你先填饱肚子,然后我带你去下面散步。”他蹲下来,犹豫了一下,摸上它的头。理查非常受用地眯上眼睛,可是牙齿还是没有松开,依然扯着他往门口去。 他愣了一下,方才低低问道,样子更像是在问自己:“你是想她了吧?” 理查“呜呜”地附和着他,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他又是微微一愣,想起她来,想起这两个星期的相处,心底有一瞬间的柔软,不自觉溢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拍拍理查的头,站起来,“走,去吃饭了,等会儿带你出去散步。” 当苏木良带着理查下去时,大厅里的保安看到他,突然跟他打起招呼来:“苏先生,你女朋友呢?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他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女朋友”是指她,这里的人应该都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吧?想到这儿,他微微翘起嘴角,眉眼跟着轻扬了起来,好像瞬间心情变好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却让整个人看上去光亮了起来,明媚诱人,“她有事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昨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所以不知道她走了,今天一早来值班,没看到她像平时一样出去买早晚,还以为她病了呢,原来是出去了。” 他有点不习惯跟别人这样闲扯,在她来之前,他从来没有跟他们讲过话。她来了后,大家看到理查,都忍不住上前来打招呼,理查似乎也很喜欢人群,很喜欢小孩子抚摸它,卸下导盲鞍后它会跑去跟那些孩子们一起玩。现在理查是这个小区里最受欢迎的狗明星,他几次带理查出去,都可以听到有孩子奶声奶气地呼叫理查的名字。 “秦小姐她是个好人啊,几次去买早餐还帮我买了一份,跟苏先生你很配。”保安絮絮叨叨,有点惊讶看到苏木良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 这里的保安都知道,B区3号屋的业主是最不好相处的,他们做保安的都会跟业主们打招呼联络一下感情,一般的业主都很好说话,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而他显然是不好相处的那一类人。 当然这不是说他没有礼貌,想把,他很有礼貌,而且是太有礼貌,所以显得少了点人情味。从他搬来这里半年,这里的保安没有一个跟他说过半句公事以外的事情,可是自从上两个星期开始,他的表情好像多了起来,不止每天冰着个脸,还会出现生气的模样,偶尔还会笑! “苏先生要出去吧?”保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他点点头,但脸上没有出现不耐烦的表情。 “那我不打扰你了。”他笑着说道,还对理查招了一下手。理查只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他这才想起秦小姐跟他们说过,一旦理查穿上红色的小外套时,不要跟它说话,更不要逗它,因为它是在工作。 苏木良朝他的方向点点头,然后对着理查说了声“go”,就走出去了。 屋内开着冷气不觉得热,一到外面,才发觉太阳的毒辣,他微眯起眼睛,盛夏快到了。 “走吧,我们去训练。”虽然她走之前说星期六、星期日可以休息一下,可是他还是坐不住,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难免胡思乱想,他想,还是出来训练好。 午后的阳光,灿烂得很,照得外面的世界明媚多彩,一派花团锦簇。林宇从车子里看着花园里那个拉着一只大狗的男子,有点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他跟苏木良是世交,两人从小学开始便同班,直到高中后他去德国学医,而苏木良去美国学建筑,两人才分开了一阵子,回来后又像以前那样。只是没想到他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不过这家伙的异性缘一点也没有因为眼睛瞎了而减少,反而因此引起一大堆女性的母爱泛滥,他不止一次听到女性私下跟他要苏木良的电话和地址,说要过来照顾他,还说像他这样的男人,不要说是瞎了,即使是全身瘫痪她们也要! 林宇将车慢慢倒退,找了个位置停下,然后下了车,朝苏木良走去。 理查看到林宇过来,转头回去看苏木良,苏木良明显感觉到理查的动作慢了一下,接着便听到林宇的声音。他拉了一下导盲链,理查停了下来。 “有事?”苏木良迎着阳光,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 林宇走过去,将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笑着说:“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找秦小姐的。” 林宇说完这话,便微微挑着好看的眉,等待着苏木良的“发作”。果然,阳光正灿烂,可是某个人的脸却逐渐阴霾,迎着光,看上去仿佛很平静,可是林宇知道,苏木良此刻的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因为他敏锐地发现他握着导盲链的手正在无意识地握紧,下巴看上去也绷紧了。 “她不在。” “那你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迟些打电话约她。”林宇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气场有点冷了下来,某个脸上浮动起一丝奇怪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不知道是不是长久不说话的原因还是其他的,苏木良发现刚才说话时,嗓子有点干涩,听上去声音显得很沙哑,他顿了屯,清清喉咙才问道:“你找她什么事?” “四个字——无可奉告。”林宇继续故弄玄虚,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行为无异在老虎口中拔牙,可是他不得不冒险推眼前这个人一把,他跟木良做兄弟和朋友十几年了,对他的性格是最了解的,他是那种极其会压制自己欲望的人,就算心中极度渴望,表面也会很克制,用个现代的词语就是:闷骚! 他们认识那么久,林宇很少看到他喝醉过,唯独有三次:一次是在他的初恋情人结婚但新郎不是他时;另外一次是在车祸出院后的某一天;第三次便是上个星期了,当时林宇接到他的电话后,便立马赶去酒吧,看到喝得烂醉的苏木良时,林宇就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同的味道,后来在扶着他回去时,又从他的嘴里隐约听到一个,载他回去后,在他门口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时,一切疑团便马上解开来了。后来他的试探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从那女人关心的眼神来看,她未必对木良完全没有情,只怕是当局者迷,于是他决定当回催化剂,催动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苏木良听到林宇的回答后,手捏得更紧了,青筋都露了出来,然后拿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那我也赠你四个字——无可奉告!” 林宇眼睛一亮,心里憋笑憋得几乎内伤,这家伙果然是个闷骚的种,他再次将手放到苏木良的肩膀上:“那我星期一亲自来找她,当面跟她要吧,这样也显得比较有诚意,你说是吧?” “拿开你的手。”他冰冷着脸说道,答非所问,故意不理他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林宇很不配合地说道,他似乎很享受在他脸上看到这样难得的表情,想要发作又不敢,不发作又憋得难受,多微妙! “两个大男人搭肩搂背的,恶心。” “以前你怎么不觉得?”两人双唱起双簧,林宇好像存心跟他抬杠一样。 “你也会说是以前。”苏木良用一只手捻捻眉心,好像很为旁边的人心烦。 “木良,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林宇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索性刺激到底。 他们正在往花园的尽头走去,花园里面有个仿古代的建筑,一面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绿意盎然的爬山虎,满眼的绿意,让人感觉很舒服。 苏木良微愣了一下,好像被人戳中心事一样,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他加快两步继续朝前走,过了会儿才不冷不淡回答道:“你少胡说了。” “我胡说?那我说要来找秦小姐,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他继续否认。 林宇翻白眼,他认为苏木良是闷骚最好的诠释者,而且是天生闷那种类型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苏木良根本不喜欢女人,读书那会儿,多少少女对他春心暗许,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美女都有,可是他就是没动过心,更别提主动去追女孩。后来遇到了一个有点心动的,他也不主动追,心高气傲,硬是把那份春心萌动给憋死在内心里,那女孩估计也是个闷骚和心高气傲的主,女生脸皮薄,拉不下脸皮来主动倒追他,最后因为两个的闷骚性格给误了。 后来就更没有见过他跟什么女性交往了,一心扑在事业上,身边的雌性动物除了蚊子蟑螂,其他想亲密接触他的,还真看不到几个,几年下来,他还以为他是对那女子恋恋不忘,有一次还打趣地鼓励他去追人家,管她是不是结婚了,没想到被他捶了一拳,然后才淡淡地说:我没有非要她不可。 那时候他才真正了解了,苏木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更不是因为一次感情失败而变得爱无能,他只是爱不多,也就是说跟他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 他的爱很广义,他享受恋爱的感觉,这段感情没了,没关系,潇洒挥手,过不久,只要有新的恋情,他又会满怀激情地投入下一段感情中。而苏木良不行,他的爱是狭义的,像他这种人,感情的能量似乎不多,尤其是爱,所以无法分给很多人,弱水三千,他只等那一瓢,等到了,甘愿溺死在里面,等不到,宁缺毋滥,宁愿渴死! 现在,他可以肯定苏木良是遇到了,因为据他所知,苏木良和那位秦小姐还认识不到一个月,可是却能让他苦闷到去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这一个月的分量已经等同于一年的暗恋分量!所以说没遇到不可怕,遇到了才可怕!像苏木良这种闷骚的人一旦感情爆发,就像是老房子着火一样——劈里啪啦迅速燃烧,没救了! 这是他乐意看到的,可是在这过程中,他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更加吃惊的问题,这闷骚的男人竟然又想效法当年——想将这感情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绝对不可以! 再来一次,他可以肯定苏木良这辈子绝对会单身了,要不然就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等到他的另外一瓢,他绝不允许社会出现这么个单身公害!当然他也抱着点小小的恶心趣味,他很想知道一个极度闷骚的男人一旦掉进爱河里,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他真的很好奇,也很期待。 “没有那就最好了,我可不想我们兄弟俩为了个女人而闹不愉快,恰好秦小姐是我最近喜欢的类型。”林宇用一副花花公子的语气说道。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间冷了下来,林宇想,只要有苏木良这样的强力空调在,夏天绝对可以不用开冷气了! 苏木良站住,双手握成拳头状,紧紧地抓着导盲链的一头,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儿:“你的意思是想玩弄她之后再把她甩掉?” 他语气里充满了一丝不晚察觉的愤懑,但还是把林宇足足吓退了一步,手马上离开他的肩膀,讪讪地笑道:“我对每段感情都很认真,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还不想安定下来,不过这也很难说,生命中中有千千万万个不稳定因素,或许我跟她交往后,她能让我产生想结婚的念头也说不定。” 苏木良朝前走了一步,下巴绷紧了,他那张漂亮至极的脸现在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只是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和怒火,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已经是不温不火了,但异常坚定:“林宇,如果你不想认真跟她谈感情,你最好不要碰她!” “你的意思是在警告我:珍爱生命,远离秦戈!?”林宇可不会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到。 苏木良点头。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苏木良整个人沐浴在霞红的光线中,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动气还是因为落日的余晖而染上了两片潮红,整个人看上去有气色多了。 一阵夏日的风吹过,吹落一片还很绿的树叶,从他们上头旋转着飘下来。 林宇伸手接住了它,然后拿到肯前细细地观察着,树叶的脉络很清晰,披着翠绿的颜色,那样清新的绿竟,是大自然里最纯真的本质。 苏木良没有得到回答,又看不到,天地间静了下来,只听得到远处小孩笑声和尖叫声,但是很遥远,好像隔了一个世界一般,他歪着头用耳朵聆听着。 林宇看他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直到看到某人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才勉强收起笑容,揉揉发酸的嘴角,再次想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去,可是计划落空,他刚走过付出,就被“啪”的一声拍开了。 苏木良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悦,再次问他:“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听明白了。”林宇笑着回答道,将手中的落叶丢到地上,伸了个懒腰,“可是不一定会照你的话去做,有时候越危险的东西就越刺激。” 苏木良气结,林宇这种性格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即使那个人不是秦戈,他也极其不赞成林宇的这种做法,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只有一种情况下我会放手。” “什么情况?” “要是你也喜欢她,那我只好为了兄弟情而忍痛割爱了。”不为女人而伤感情是他一贯的作风,林宇这种男人,做他的兄弟,很幸福,做他的女人,很不幸。 听到这句话,他呆住了,站了会儿,也不理林宇是否还在,也不跟他道别,就进屋去了。 就在这样苦恼的情绪中度过了周末,很快星期一又到了,他一大早就直来了。 特意刮了胡子,穿了件亚麻布料的长裤,配休闲的T恤,苏木良一大早起来坐在客厅里摸书,可是摸了很久,手倒被扎了好几回,可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理查似乎也感染了他的喜悦,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一会儿过来嗅嗅他的脚,一会儿过去门口蹲一下,一会儿厨房转一圈,兴奋得尾巴直摇晃。 时间好像过得好慢,等到9点半,门口才传来了门铃声,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门铃的声音是那么悦耳。 他嘴角扬起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快速向门口摸索去,门开了,门前站着的人没有说话,他犹豫了会儿才说道:“你……来了。” 好在转得快,他差点说成“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还是没有动,倒是理查朝着她吠了几声,还上前去用鼻子嗅她。 他有点愣住了,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般理查看到她,是不会吠的,而是直接上前嗅,然后卖乖地用身子磨蹭她的脚。 就在他正想开口询问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我是秋凉,是秦戈的同事,秦戈有事要请假几天,这几天便由我来代替她的工作。” 苏木良听到这句话,眉毛立刻微微跳动了起来,脑海里如同夏天的响雷隆隆掠过般,好像被吓了一跳,然后愣在那里。 苏木良有一刹那回不过神来,请假?为什么请假?他怎么事先没听她说过呢?想到这个,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紧蹙了起来。 这时候秋凉的焦点完全放在他的脸上,他就站在那里,他侧头“看”她,仿佛忘记了自己无法看见,仿佛以为睁开了眼睛便能看见,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很呆的样子。帅哥就是有个好处,无论做什么动作,不帅,看上去也会显得可爱,这是此时秋凉的想法。 标准的桃花眼,勾魂摄魂,挺秀的鼻梁,性感的嘴唇,让人遐想连篇……秋凉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脸下没,一路向下,来到从衣领中露出来的锁骨,性感!秋凉很没有骨气地咽了口口水,声音不是很大,可是……两人站得有点近…… 他微微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侧头微微咳嗽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有些急切的声音问道:“她……她为什么请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秋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跟她说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她只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过来替几天班。” 闻言,他不语了,性感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兀自在心里千回百转。秋凉在一边站着欣赏男色,可是也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是否该出声打断他。 就在她犹豫着开口时,苏木良比她先开口了:“那我们去训练吧。” 秋凉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身大步牵着理查出门往电梯去了,她做了个鬼脸跟上去,终于有点同意秦戈的话——这苏帅哥果然很捉摸不定。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铅云低垂,一块一块的,仿佛一抬头间,那云就会压到你头顶来。 这样的天气让人很压抑,可是还没跟苏帅哥在一起那样让人压抑! 最近两天,秋凉很郁闷,她向来是个自来熟的人,自认跟任何人都可以在瞬间打成一片,可是这回她却遇到了强敌——苏木良! 可是这天,她却不郁闷了,因为有位帅哥主动约她吃饭! “李小姐想吃什么不要跟我客气,尽管点。” “嘿嘿,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还有你叫我秋凉就好了,别你小姐我小姐的,听着别扭。”秋凉一边看菜单,一边不客气地说道。 “行,我就叫你秋凉,你也叫我林宇就行了。”林宇眼睛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谢谢。”秋凉从菜单中抬起头来,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转头找服务员,“服务员,点餐。” 秋凉很不客气地点了好多样之前她想吃却一直不舍得吃的菜,然后在触碰到对方的眼光时,才意识到自己点得似乎多了点,“呵呵,我暂时就点这些吧,你喜欢吃什么,要不要增加一些什么东西?” 林宇笑笑,“我就不用了,要是你觉得不够的话,那就点吧,不用跟我客气。” “够了够了。”她一口气点了六个菜,但只有两个人吃,估计等会儿肚子要吃撑了。 “对于我跟你说的那个提议你是怎么想的?”林宇单刀直入。 “嗯,我非常赞成,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出来跟你一起‘共商大计’了,不是吗?”昨天,她意外接到一个自称是苏木良朋友的人的电话,说他通过苏木良认识了秦戈。 刚开始她还以为这人想追求秦戈,要她当红娘,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发现他的好朋友喜欢上了秦戈,却不敢承认,所以他有间撮合他们,问她是否愿意配合这个行动。 当时她一听就十分兴奋,这么好玩的事情,哪能少了她的份呢! 当然她也是真心想让秦戈从过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再去谈一场恋爱,就算会受伤,那也好过她现在的心境,如一潭死水一般,好像谁也无法让她再起一丝涟漪。 苏木良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帅气多金,身世背景都很好,除了眼睛看不到以处,其他的完全配得上秦戈。再说,据她最近两个多月的观察,秦戈也不是对苏木良完全没有感觉,要不然就不会每次一回基地,老是苏少爷长、苏少爷短的。 两个别扭的人要谈恋爱,要是没有人在旁边推一把,估计就像林宇说的那样,里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功。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为了更好商量大计,他们约好今天在这家粤菜馆见面。 “我真的是觉得他们两个挺相配的。” “你是有所不知,我其实觉得他们之间未必是襄王有意而神女无情。” “哦?你的意思是说秦戈对苏木良也是有好感的?” “正是这个意思!”秋凉重重地点点头,没想用力过大,差点扭到脖子了,林宇看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我忍不住。”林宇笑着道歉道。 “没事,我的脸皮已经比那穿山甲还要厚了,这点算是小case了。”秋凉摆摆手,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失礼。 “呵呵,十年磨一剑,看来在这磨炼的过程中,必定有很多好玩的故事吧!” “必须的。” 秋凉不觉得丢脸,反而是颇有些得意的神气,“这故事说起来,估计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 “厉害厉害,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下次有空,我们找个地,再慢慢听你讲故事,今天我们就先解决那两位的事情吧。” “好,没问题!”秋凉再次爽快地说道。 看着眼前灿烂的笑容,林宇那双漂亮的眼睛笑意更浓了。 恋爱这东西,他们最多就是在旁边推波助澜,至于要不要恋爱,最后怎么恋爱,还是得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训练休息时间,他们在一个亭子里纳凉休息。 “苏先生,你是不是有个叫林什么的朋友?”秋凉忽然开口问道。 “林什么?”苏木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个女人的“唧喳功夫”他第一天就见识到了,所以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千万不能引起她的倾诉欲望! “呃……好像叫林什么业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秋凉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色,一边在心里乐呵呵地贼笑。 要是苏木良能看得见的话或许他便不会那么轻易陷进秋凉和林宇设好的圈套里面去了,因为此时,秋凉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不怀好意的笑意,眼波流转,既兴奋又带着点恶作剧的感觉。 苏木良闭目养神,看来不准备接秋凉的话,可是秋凉是何方人物,哪能让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溜走呢? 看他不接话,秋凉故意站起来要到一边去坐,可是边走边小声地嘀咕着:“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好人,要是对方是真心对秦戈的,那倒无所谓,就怕他那种公子哥,贪图新鲜,只是想玩弄秦戈,唉……” 虽然是小声,但却足够保证苏木良能听到。 果然,苏木良的眼睫毛动了动,他坐在向阴处,背对着阳光,因此看上去,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显得深不可测。 “刚才李小姐是不是问我有没有一个姓林的朋友?”他装作很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是啊,你有吗?”嘿嘿,鱼儿上钩了。 “他跟秦小姐有什么关系?” “嗯,是跟秦戈有关系,而且有莫大的关系!” “什么关系?”脸色依然是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有点急了,林宇这家伙,最好就不要是他,否则即使是兄弟,他也不会让他乱来的!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秋凉继续卖关子。 “如果你是想帮助秦小姐的,我想即使哪天秦小姐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他晓之以理。 “嗯,你说得对。”秋凉开心地说道,是真的开心,呵呵,要鱼儿上钩,那也得鱼儿自己愿意,要不然按牛喝水,搞不好很容易误伤无辜。 秋凉接着说道:“昨天我和秦戈通电话,她告诉我,最近好像烂桃花特别旺,走了个张先生,又来了个林先生,这个林先生所说追求的热情和架势一点也不比张先生差。” 苏木良的手慢慢握成一个拳,“除了说对方是姓林的,还有没有其他的,譬如职业等。” “哦,对了对了,你这么一提醒我就想直来了,秦戈好像说对方是在医院里工作的,应该是个医生。” 他的手在瞬间捏紧了,青筋一根根显露出来,果然是林宇那个家伙,他早就警告过他了,可是看来这家伙是真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我是真心把秦戈当好姐妹,有人追求她,我也是真心替她开心,只是就不知道这位林先生会不会像上次那个张先生一样,做出伤害秦戈的事情来,唉……你或许不是很了解秦戈,不要看她表面那么要强,其实说到底,她很容易受伤的!” 秋凉假装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其实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苏木良的脸,他的任何表情变化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看来林宇说得没错,眼前这闷骚的家伙的确是很在乎秦戈,却一直在打肿脸充胖子,死不承认!要不然他现在应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松模样,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铁青着脸,紧握着拳头,这样子,说真的,怪吓人的! 苏木良猛地站起来,摸索到理查脖子戴的导盲链,扯了年,“理查,go!” “苏先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秋凉在他后面叫着。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我有些事情要去办。”苏木良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好的。”一看他走远,秋凉马上摸起身上的手机,给林宇打电话汇报。 “死了,那家伙肯定是过来揍我了!”林宇在电话那头说。 “不会吧,虽然他刚才的样子看上去的确是很恐怖,好像要杀人一样,可是怎么说,你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他应该下不了手吧?”秋应该有些幸灾乐祸地“安慰”道,其实心里有些可惜,要是真的发生那场面,那她岂不是错过了好戏? “很难说。”林宇“可怜兮兮”地说道。 一个小时后,林宇便接到“夺命call”。 “你现在马上给我出来!” “出来哪里?”林宇掏掏耳朵,这老兄应该是动了真气了啊,可就是苦了他的耳朵。 “医院西门口。” “现在吗?可是我等会儿有个手术走不开,你有什么急事?”他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乐悠悠地打着太极。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要是一分钟后没有见到你的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Kao!这瞎子现在转了,一发生什么事就会拿他妈来威胁他,可是该死的,他还真得吃这招! 林宇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兄弟做到他这份上,容易吗?帮了人家还不能说,不说也罢了,还要被威胁! 林宇走出去时,看到苏木良的车停靠在路边,估计是小江告诉苏木良他出现了。所以他还没有走过去,苏木木良就主动下车了。 当然不是为了迎接他! 林宇看着那张如千年寒冰的脸,不禁悄悄打了个冷战,再看年他身边的狗,呃……好像看上去还不如苏木良来得凶狠!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老今儿个怎么这么有空来找我?”林宇问装作没看到他一脸冰川的样子。 “有事!”苏木良言简意赅,但是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好像憋着一股气一般。 “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吗”? “心不舒服!” “那该去心脏科,很抱歉,我是眼科的,帮不了你。”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站在路边唱着双簧,引得路人纷纷投以注意力。 “林宇!” “小的在!” “你给我认真点!” “我很认真。”林宇继续插科打诨,老虎嘴里拔牙。 苏木良额上的青筋都暴露了了出来,显然是在很用力地压制心底的怒气。 “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虽然不是每一句都记得,但该记得的都记得。” “记得就好,如果我叫你停止,你会听吗?” 理查睁大着憨纯的大眼睛看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类,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也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除非你有特别好的理由,否则我是不会收手的。” “你!”苏木良乌黑的眼睛里,那般隐忍压抑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木良,虽然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但追哪个女人,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我们兄弟俩为了这事而闹得不开心,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插手管我的事情。”林宇似乎一点也不受“冷空气”的影响,依然露着欠扁的笑容。 苏木良微微扬起眉,眼瞳里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沸腾的温度,“如果我坚持要你收手呢?” “为什么?还是那句话,没有理由,就免谈!” “因为我不给!” 闻言,林宇差点笑了出来,“为什么不给?你以什么立场不让我去追求秦戈?”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林宇插着手看眼前的男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为什么?木良,要是你再说不出个好理由来,我这就要走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我现在是上班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开口,“不过,秦戈我是追定了。” 就在林宇作势要转身时,一个拳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因为她是我苏木良的女人!你他妈的给我离她远一点!” “哎哟……轻点……疼着呢。”林宇疼得呲牙咧嘴的。 “哈哈……没在现场,真是太可惜了……”秋凉继续幸灾乐祸地笑道,但下手的确轻柔了一些。 “你还笑,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他真的没想过苏木良会如此暴力,一点兄弟情分也不讲,一拳就这么砸过来,当时他已经急忙闪躲了,可还是不够快! 这瞎子当年可是跆拳社的社长,没想到瞎了,一点威力也不减! “哈哈……至少你的牺牲是有效的,真是太帅了!要是我在现场,估计会忍不住尖叫,‘因为她是我苏木良的女人!你他妈的给我离她远一点!’真是太有气魄,太帅了!” 林宇看了眼处于花痴状态的秋凉,忍不住无语翻白眼,拿过鸡蛋自己敷。 第八章 假装不见却又会遇见,我们之间那么巧合,画面却已经走远。 ——陈翔《烟火》 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苏木良的情绪反而好了起来,整个人顿时轻松了很多。 当秦戈回来时,她十分意外地在那座冰山脸上看到了冰裂的痕迹——他竟然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还不算什么,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她惊讶连连。 中午休息时,两人像平时那样隔得挺远地坐着,忽然那边的椅子挪动了一下,她听得真切,但是来不及将头转过去,一个悦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要不要喝咖啡?”他的声音轻轻地,很好听,在这样的天气里,有点像冬天暖洋洋的太阳,温暖而舒服。 秦戈转过头去,他是在问她吗?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问道,脸上居然完全没有一丝不耐烦。 “哦……也好,不过我去弄吧。”她讪笑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准备站起来去弄咖啡。 “不用,你坐着,我来就行了,你想喝什么口味的?”他阻止她,先她一步站起来,完美无瑕的嘴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光彩夺目。 “Black coffee,谢谢。” “你也喜欢Black coffee?”他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对她说道,但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说完淡淡地笑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在回味那个“也”字,这么说,他也喜欢了? 黑咖啡很像中药,味苦,入口极涩,故有人说喜欢的人都是极其喜欢自虐的。可是她喜欢,这样不加任何修饰的咖啡,最原始的味道,更喜欢苦味过后唇舌间那般醇香的感觉,让她很沉迷。 他耸耸肩进去:“请稍等。” 真是难得啊,秦戈忍不住又吃惊了起来,莫名一阵恍惚,这人居然肯为她冲咖啡!之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她欠他几百万! 这跟之前一个星期的态度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她回来后,整个人是非常疲倦的,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但工作还是得继续,她不想老是麻烦秋凉。 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了,因为她觉得要么就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自己太累了,还没清醒过来。她用狐疑的眼光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当看到那双茶棕色的眼睛里含笑般地微微挑起时,她还是怀疑自己眼花了! 匪夷所思,她一定是累的出现幻觉了。上个星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可是此刻他却是那么的有礼貌,而且态度那么的温柔,仿佛之前整个事件都是她凭空想出来的,而最让她汗毛竖起的是他居然轻轻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可就是这么一句平白无奇的话,让她的心忽然间暖了起来,她曾经多少次希望当她回家时,有人在家里等着她,然后跟她轻轻说声:你回来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句话却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她不能说不感动,当然更多的是惊讶。 阳光透过窗子的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光线不猛,却有一点刺眼,看久了便让人有些眩晕。看着他熟练地摸索进厨房,然后准确地找出放咖啡的地方,她跟过去,才发现他准备自己煮咖啡! 他似乎知道她过来了,朝着她的方向抬了一下头。 他的眉很好看,眼睛极其漂亮,只可惜……秦戈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他的眸子在阳光下,被映照得像颗黑宝石,又黑又亮。 一阵急促的“嘟嘟嘟”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转眼去看咖啡壶,不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般咖啡的香味,味浓而香,渗进毛孔,渗透身心。 “咖啡的学问很大。”他没有抬头忽然说道,嘴边带着一抹温和的浅笑。 “哦?”她讷讷回答道,她有种感觉,觉得他是在强迫自己找话题跟她聊天!可这是为什么?之前他明明像避瘟疫一样逃避着她,还叫她不要靠近他,她有点想不明白。 “喜欢黑咖啡的人,多半在家煮,过程有点像中国的茶道,细磨慢研,讲的就是一种过程的享受。” 这个她同意,只是她平时很忙,无法像小资那样每天自己慢慢磨,慢慢煮,但到了周末时,她还是很喜欢给自己煮上一杯咖啡,然后窝在沙发一角,听着音乐,感受音乐和咖啡香味萦绕身边的感觉,放松自己,宁静而致远,一身的疲倦便在顷刻间消失了。 咖啡慢慢加热,磨碎了的咖啡,有点像木炭焦苦的味道,醇和香气里还带着点葡萄的酸气息,浓郁的香味让人心醉。 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衣和一条灰色的休闲裤,整个人显得格外清俊。她之前有点担心他做不来,可是现在看来是多余了,他做得很好。 理查好像不甘寂寞,不一会儿也跟着进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布偶玩具,走到她身边将布偶丢在她脚边,然后用身子蹭着她,她蹲下去逗它玩,将布偶丢到他那边去,想让它过去他那边。理查“呜”了声,用眼睛迷惑地看着她,她用下巴示意它过去那边,理查大大的眼睛忽然一亮,“汪”的叫了一声,以为她在跟它玩丢飞盘,于是摇着屁股飞奔上去,勇猛地扑向布偶,一阵撕咬,然后翻个跟斗,呈S形扭曲着,露出米白色的肚脐,屁股撞到柜子也不管,最后玩够了,才爬起来,像个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地叼起布偶回到她脚下,卖乖地摇着尾巴。 她摇头失笑,看着它期盼的眼神,只好依它,摸摸它的头,赞赏它乖。理查得到表扬,兴奋地倒到她脚下,四脚朝天。她看到它滑稽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他抬起头来问。 “没什么,在逗理查玩。”扑面而来的咖啡香味,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让心情顿时变得愉快起来。 “哦。”他仍是淡笑,笑容干净温和,仿佛心情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他嘴边优美的弧度,她有点恍惚,那种默契和恬淡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两人认识了一辈子般。 她的心微微悸动了一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可是还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去,装作跟理查玩。 听她那边又没有了动静,他露出失望的眼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从她的表情去猜测她的心理,他只能靠耳朵去听。可是她回来后,话似乎更少了,所以只好由他找话题了,而他那些无中生有的话题显然作用不大,他向来不善于活跃气氛,尤其是在她面前。 “理查还没有吃午饭。”他再次无中生有找话题。 “哦,对哦,差点忘记了,查查,起来,吃饭去了。”她拍拍理查的身子站起来。理查听到有的吃,立马一骨碌地翻一个身子,站起来,伸着舌头兴奋地看着她,只差流口水。 放狗粮的地方跟他挨得很近,她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他的身子,她踮起脚尖去拿放在柜子上面的狗粮。阳光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由于两人的位置靠的很近,从地板上的影子看上去,他修长的身影跟她的交叠在一起,似乎两人正在耳鬓厮磨。 她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耳朵有些微微发热了起来,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于是想赶忙拿好狗粮退出去,这一急,没有顾忌到左边的壁柜,一不小心撞到了头,她“啊”了声。 “怎么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速转过身去,两手向前摸索着,在慌乱中抓住了她的手。 “没事没事。”她疼得呲牙咧嘴,可是不想麻烦他,而且她现在的焦点是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修长、温暖,握着她的那刹那,她的手似乎被扎了一下,让她忍不住轻轻战栗了起来。 他的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再次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的心在“扑通”地跳着,她只想把手从他手里解放出来,可是才刚动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他彻底冷下脸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气,“秦戈!不要欺负我是个瞎子!” 他的语气也让她微微想往后退,可是她才向后退那么一小步,他却跟着进了一大步,大大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她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那里不敢再乱动,这次她没有闻到来自他身上的薄荷香味,因为咖啡的香味盖过了薄荷的味道。 她微微喘着气,定在那里,不知道他的怒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她在他没有焦距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有些惊慌的脸。 他也微微喘着气,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紧紧挨着,近到几乎可以听到彼此急速的心跳声。她的手还是那样冰凉,握上去时,他的心忍不住跟着一颤。 他的脸好像越来越近,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因子,他想干吗?亲她吗?这个想法吓坏了她,让她的呼吸渐渐有些颤抖、急促了起来…… 就在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她的时,在一旁的理查忽然叫了起来,他好像被吓了一跳,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是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 “不好意思。”他的眉头依然紧蹙,脸色有些惭愧的颜色。 “哦……”她垂下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她咬住嘴唇,恨自己的嘴拙,转头去看理查,这才想起要弄狗粮给它吃,于是又挣扎了一下。 “你伤哪里了,告诉我,好不好?”感觉到她再一次急急挣扎,他也有点急了。 听到这句话,她整个人忽然呆在那里了,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的语气,这样的语气,好像是低低的央求,像个可怜的孩子一样,想要柜子上的糖果,却发现自己不够高。让他这样高傲的一个人承认自己看不见的尴尬,应该是很为难的吧? 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轰然坍塌了,她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他看不见,“我碰到头了,柜子上,有点疼,但不是很疼。” 她觉得自己真丢人,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好! 可是他却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短暂地一愣,他脸上的表情才逐渐放松下来,唇色也逐渐恢复淡淡的粉色,然后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你去沙发坐,我去拿药就给你揉一揉。” 她乖乖地应了声,然后由他扶着去沙发坐,其实她很想提醒他,她是碰到头,而不是脚,所以她可以自己走。但她不敢说,生怕又引起他过激的反应。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满室的静谧安宁,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驻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只闻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的动作很温柔,好像生怕伤到她,但又跟她极力保持一些距离,显示自己没有轻薄占便宜的意思,只是手依然握着她的手腕不放,他的体温通过肌肤传过来,让她的心微微一动,这样的体温在冬天里握着应该会很舒服吧? 他扶着她到沙发坐下,然后自己又摸索着进书房拿药酒。她看着他挺直修长的背影,直觉有什么好像在悄悄地改变,她不禁眯起了眼,想将他看得更真切一点,但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她什么都看不到。 在墓地那天,她是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 她们母女俩算算时间,也有好几年没联系了。那年,她18岁,未婚先孕,然后相依为命的奶奶因受到这事的打击而去世,她将自己关了起来,不吃不喝,用最残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最后终于撑不住饿晕在房间,是邻居发现了她,然后送她去医院。 她母亲得到通知后急急赶来,没有安慰她,反而冷嘲热讽,更说这样的女儿丢了自己的脸。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愤怒与不堪啊,她觉得那不该是她的母亲,应当是一个陌生人。哪一个母亲会在自己女儿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给她温暖,反而是一直泼冷水呢? 那天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跟母亲吵了一架,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也许是很难听的话,因此只记得母亲当时一耳光打过来。 脸痛,心更痛,她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妈?你有为我负责过吗?假如你们当初不离婚,我何至于变成这样?你离婚又再婚有顾及过我的感受吗?我给你丢脸,你有好到哪里去,假如不是你抛弃我和我爸,你以为我们的家会散吗? 她当时太年轻了,像只受伤的刺猬,张扬起满身的刺,只要能伤害到对方就好,殊不知感情永远是把双刃刀,刺伤对方的同时,更会刺伤自己! 但是当时的她不懂,只是觉得骂完后有一股痛快的复仇感流过心底,在那个瞬间,她透过朦胧的水光,看到母亲气得发白的脸和颤抖的双唇,只是后来她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隔着眸子里那层薄薄的水光,一切都在慢慢地扭曲了起来,好像她扭曲的人生。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弹指流光,转眼间八年过去了,她已经能独当一面,那个她叫做妈妈的女人也老了。 这次打电话给她是因为母亲检查出得了乳腺癌,是晚期,手术切除概率不大。 她刚刚接到电话时,是不想去的,母亲当初狠下心来不管她,全心投入一个新的家庭,她心里不能说是没有恨的,现在她老了、病了,想见她,她就得过去吗? 可是最终她还是去了,当她看到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时,她呆住了。 母亲病得很严重,在秦戈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女人已经随着岁月走了,病魔将她折磨得骨瘦如柴,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可是当看到秦戈时,她无神,凹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几年的分开,即使是骨肉至亲,也只能让她们相望无语。她闷闷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包括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那男孩14岁,但个子长得已经很高了,是个害羞的男生,在母亲的逼迫下,讷讷地叫了她声姐姐。 母亲现在的丈夫是个很老实的男人,没有她父亲帅气,也没有她父亲身上那种才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可是当她看到他不辞辛苦、耐心地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斟茶倒水,那种无怨无悔的神情让她第一次反思了,一个人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错了吗? 后来病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俩,母亲拉着她的手请求她的原谅,说自己当年是太自私了,假如自己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或许她就不会走上那条弯路,她就可以少受一些苦,说着说着,母亲就捏着她的手哭了起来,颇有老泪纵横的感觉,她没有安慰,只是咬着嘴唇看着母亲,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心里她原谅了母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岁月的沉淀让她多了一种叫做包容的东西,现在回头看过去的自己,觉得很幼稚,可是过几年再看现在的自己,我们依然会觉得很傻,这就是我们的年龄! 后来母亲拉着她的手低低地跟她讲述了她自己和她父亲之间的故事。 “我对你父亲一见钟情,他很有才华,他从来不肯在一个城市停下来,为了追随他,我不惜跟父母闹翻,只为跟他走。那时候以为只要跟他走,就可以天长地久。”说起这话时,她的眼睛逐渐迷离,有了一丝光彩,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可是随着你的出世,我才发现那种流浪的日子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的是安定的日子,有老公,孩子在身边,过着柴米酱醋茶的日子,普通,却窝心。在我极力的哀求下,他安定了几年,可是我知道,他是待不久的,他的心不在这里,他最终还是要走的。” 那天的天气是阴天,天空有点灰,是一种干干静静的灰调,有点像褪色的旗子,只有一小块露出淡淡的蓝,跟她记忆中她父亲离开那天的天气是一样的。 “后来我们就开始争吵,再后来,我就遇见了我现在的丈夫,他不出色,可是他能给我想要的日子……人渐渐老了,回头去看自己的过去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戈,妈妈对不起你……从父母的角度来讲,我们两个都是不称职的,你恨我们,我们都能理解,只是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我不希望带着你的恨进棺材……” 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女人其实跟她一样,不过是个爱情里面的受害者,有时候爱情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情,是无法绕道而行的一段年华。 她们母女俩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绕过了一段相同的年华,无畏地付出,可是却不一定每个人的付出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谁的付出,谁的等待,又是谁的年华? 她在医院照顾了她几天,陪着她做化疗,看着她因为化疗而吃不进任何东西,脾气变得很暴躁,继父在一旁任劳任怨照顾她,嘴边一直挂着一个温暖的笑容,在那一刻,她真的深深理解了她母亲的选择,或许她是对的,这个男人不出色,可是他却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回来的路上,她在一个路灯下买了一串羊肉串大口大口地吃,看着宽阔马路上的车灯哗哗地流过,羊肉串上滴着辣酱,辣到喉咙都几乎冒烟,肠子也变得热热的,可是她却感到平静,然而眼泪也流了下来。 然而这一次的眼泪却不是悲伤,而是释然。 “怎么了?” 她一怔,才知道自己走神太久了,导致苏木良拿药酒过来好久都没听见她的声音才不得已问了句她怎么了。 知道他辨别不了方向,她便主动伸出手。苏木良微微一愣,即而笑了下,握着她的手走过去。 “我自己来吧。”她畏缩了一下说道。她其实很怕疼,平时宁愿让碰伤的地方这样淤青下去也不愿意揉。 他不回答,拿着药酒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坐了下来,轻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让我帮你揉。” 不要!她原本是想这么回答他的,可是却在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再次乖乖回答好。可是天知道她宁愿他冰冷着脸,对她不理不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这种哀求眼神,用这种讨好的语气,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让她想抵抗都不忍心! 苏木良小心翼翼将手碰上她的脸,小心地摸索着伤口所在的地方。客厅里光线不足,她在这样的光线中偷偷看眼前的人,他的眉目如黛,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潭幽幽的湖水。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往上,流连过尖尖的下巴,来到她的嘴唇,有点薄,但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怔了一下,有短暂的恍惚,越过挺秀的鼻梁,最后才来到她的额头,好像挺饱满的,终于大略知道她的样子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看他的手在自己脸上徘徊,忍不住提醒他:“我碰到的是额头。” “我知道。”他低低地回答。 知道了你还乱摸!!秦戈气结,脸憋得有些绯红了,连脖子都微微红了起来,好不容易等他终于找对了地方,他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朝着她的额头重重一按。 “疼——”她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恨恨地吼他。 “我知道。” 知道你还乱戳!太过分了! 仿佛知道她的腹诽般,他的嘴角更加翘了起来,眼中有戏谑的成分,然后解释般地说道:“我戳戳看伤得有多重。”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他终于准备帮她揉了,她也不好挣扎,生怕等一下他又用哀怨的眼神面对她,她还是比较习惯他暴戾、横眉冷对她的样子。 苏木良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药酒,抹上她的受伤的额头,起初是轻轻地揉着,渐渐地力度就大了起来。 “轻点……”她眯了眯眼,吃痛地蹙起眉。 “不用力淤青是不会化的。”他认真道。 “那就不要化好了。”她躲着他的手,可是这样的后果就是下一刻她的后脑勺被他另外一只手给固定住了,她脸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了。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行!”他霸道地拒绝,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星期前的他。 “霸道!”她郁闷地低喃,心里不断地腹诽,敢情之前的“柔弱”是扮猪吃老虎,现在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却不恼,仿佛没听见般,继续帮她揉,假如她敢挣扎,他就会大力戳她一下,让她再也不敢乱动。他可以想象她生气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就特别的好,原来他身上也有邪恶的因子。 苏木良去书房时顺便去厨房给理查弄了狗粮,这时理查终于吃饱了,小肚子有点鼓鼓的,像个小皮球一样,嘴里叼着它的宝贝玩具慢慢地走出来,来到他们旁边,安静地蹲下来。 他揉好了,手却迟迟不离开,“望”着她这边,他的手在她的伤口处慢慢地,轻轻地摩擦,让她心里渐渐酥麻了起来。 “秦戈……”忽然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她吓了一跳,可是更让她吓一跳的是她的回答,她这一声“嗯”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那么惊人的柔软,她明明只是顺口应他,可是溢出来时却是那样柔软,尾音微微上挑。 他的眸子低了下去,浓密的睫毛在他白皙的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晕影,表情若有所思,又仿佛在挣扎。 就在她几乎怀疑他快要睡着时,他终于开口了:“秦戈,我觉得我们不做朋友会更慎重一些。” 说完这话,苏木良的脸有些红了,,他向来不善于跟女性打交道,在感情方面非常的迟钝,林宇说他是骡子,怎么说都不会开窍。 可是他现在终于开窍了——他不想只做朋友,他希望有进一步的发展! 听到他的话,秦戈微微一愣,默默地张着嘴巴,心跳的很厉害,显得惊慌失措。 苏木良微微侧着脑袋,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他的心也跳得很厉害,他完全没有把握她是否会接受自己,他的手在微微颤动,额头也冒出一点薄汗,表情很不自然。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秦戈的沉默让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一股酸涩的滋味慢慢涌上他的心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要她一沉默,他就会觉得自己很滑稽,什么也做不了,像个小丑一样,窘迫地站在众人面前。 时间好像被冷冻了,变得有点难熬。 秦戈垂下眼帘,眼神有些闪躲,他虽然看不见,可眼睛依然那样的迫人心神,让她不敢望着他,好半晌她才讷讷道:“不做朋友做什么,敌人吗?” 她的智商没有问题,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不能接受,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忘记过去全心来接受眼前这个人。她不想被人伤害,但更不愿意去伤害人,特别是面前这个人,她真的伤不起。 听到她的回答,苏木良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却显得很深晦。 气氛渐渐冰冷了下来。 “你懂我意思的。”秦戈的回答让原本就没底的一颗心开始发凉,他的脸色微微变了,脸上带着一股发自心底的涩意。 他是犹豫再三才开口的,他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向秦戈告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冒险的事,但他甘之如饴,愿意为她赌一把,只是他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回答,那样忽悠的装傻! “我不懂。”她抿抿唇,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继续支吾,心底处她也忍不住鄙视自己。 “好!”他忽然抬起头来,声调抬高了一些,神情有点激动,语气夹杂着薄怒,“很好,你不懂!那我就说清楚一些,用你听得懂的话来说。” 她的直觉让她想逃,她站起来,绕过他的身边,像个逃兵一样,可惜没有走出两步,手腕便被攫住了,他的力气不大,可是她要挣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放手。” “不放!”他固执地说道,稍微一用力就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来。她吃惊,抬头间,恰好撞进他深晦的眸子里,那里如大海般,深不见底。 他没有笑容的样子带着几分沉郁和哀伤,让她的心忽然痛了起来,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狠下心来拒绝才对,而不是为他而感到心痛和伤感。 苏木良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孤寂的倦意,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叹口气,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点妥协、哀求的味道询问:“秦戈,我想我是喜欢上了你,我不想再克制自己的感情,我希望我们之间能进一步交往,能给我个机会吗?”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牵肠挂肚,她不在身边,他竟然觉得浑身不对劲,居然第一次会这么想念一个人,相思为何物,活到这把年纪了他才懂,可是这一懂,便无法停止了。 秦戈僵硬在那里,在邵琛之后,其实不乏追求的人,可是她都能很淡然地拒绝和处理,只有这一次,让她为难和不知所措! “我配不上你。”她嘴巴张了好几次才说出来。 苏木良不禁冷笑,将她拉开一点,茶棕色的眼底蕴着微光,硬生生道:“不要给我找这种烂借口,因为你没把心放在我身上,所以你才会说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有股被人戳穿的尴尬。他说得对,假如真的对一个人有感情,什么都不是问题,一切的问题都在她身上! 他修长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挨得那么近,可他却看不到她的心,他比任何时候更痛恨自己眼瞎的事实,忽然一个想法闪入他的脑海里,他的眼睛在瞬间更冷了:“你是在暗示我配不上你才对吧?” 她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她还来不及解释,他便在下一刻甩开她的手。她想伸手去抓的时候,他已经转身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摸索着进了厨房,咖啡已经煮好了,他将咖啡倒进杯子里,手却在微颤,把咖啡送入口中,一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他第一次觉得黑咖啡是这样苦,苦得他不禁皱眉。 他摸索着拿出糖,之前他从来不加糖,可是今天他却有点固执、闹别扭。他不想喝那么苦的东西,那苦味会提醒此刻他心里的感受,无尽的苦涩,在心底有块地方蔓延、泛滥,然后化作一道刺,刺得他生疼,让他的心不得不揪紧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跟着进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他的眼神,便觉得难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苏木良放下咖啡,眉紧紧蹙着,茶棕色的眸子纠结起来,好像墨般的黑,溢满了无奈和羞愤。 “……”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你走吧!”他脸色如同寒冰,心口忽然有些痛了起来,那是车祸的后遗症,他的手渐渐捏成拳头状,越捏越紧。 起初秦戈没有发现,可当她一抬头,便看到了他的眉心渐渐聚拢,呼吸有些急促,他苍白的脸色让她暗暗心惊,终于在看到他用手按住胸口时,她忍不住跑过去,扶着他的手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一片冰凉,脸还不断地冒着冷汗,让她看了心开始不安地跳动了起来。 “我没事。”他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冷冷地拒绝道。 “我扶你到沙发那里休息一下。”她在心中微微叹气,又开始闹别扭了!说着她的手又伸了过去。 “秦戈,既然想跟我撇清关系,那就有多远走多远,我不需要你怜悯我这个瞎子!”这次他大力一挥,粗暴地打掉她伸过来的手。她没有意料到,身子一晃,碰到了旁边的杯子,杯子“哐啷”一声,碎了一地。 他愣了一下,想问她有没有受伤,可是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痛,他不想她因为他不舒服而留下来,所以嘴唇微微张了张,最终还是作罢。 他的语气如万年寒冰,态度恶劣至极,要是平时的她肯定会生气地走掉,可是现在她做不到,她无法安心地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他的态度让她觉得很难受,觉得委屈,鼻尖一阵酸涩涩,眼泪就涌了上来,眼眶红红的,但她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的药放在哪里,我去帮你拿。”纵然他态度那么恶劣,她还是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这该死的瞎子,脾气坏得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了! “不需要。”他表情倔强地再次下驱逐令,然后转身摸索着要回房去。 “苏木良,你给我站住!”她咬着嘴唇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拒绝你,你就会接受我的帮助?” 他站住,因为她的语气而微微怔愣了一下,心思百转千回,他想知道,因为只有她说出来,他才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才能走进她。可是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不会轻松,可能会揭起她心中的伤疤。他不想通过这种方式,那样只会令她痛苦,每个人心中都有个不愿意触碰的伤口,他也有,所以除非有一天她已经放下了,愿意主动跟他说,否则他宁愿永远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等待,如果她能幸福,不说也可以。 所以他只是微微楞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进:“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听到他的话,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他就这么讨厌她?连她这样主动想说给他听他都不要?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在一旁一直瞪大着眼睛看他们的理查却发现了,理查忽然丢掉布偶玩具,朝着苏木良吠了两声,样子不凶,不过它那样子还是多少有点护住,叫完后它便走到秦戈脚下,用舌头舔她,用身子蹭她,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苏木良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于是放缓语气,有点不自然地问道:“你怎么了?” 秦戈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忙擦掉眼泪。她很少在别人面前流泪,就算是在邵琛面前,她也很少哭。 她有点难为情地转过来暗示理查不要再叫了,理查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两只眼睛憨憨地看着她。她马上瞪它,它这次连“呜呜”都不敢了,只是委屈地看着她,用它大大的,特别哀怨的眼睛无声“谴责”她。 “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啊,你知道我看不见。”他的语气依然有点生硬,可是眉微微蹙着,看上去好像很焦急。 “不关你事!”她赌气说道,满脸涨得通红,心里暗暗庆幸他看不见,可殊不知这一开口,哽咽的声音便出卖了她,她生怕被他知道了,决定马上离开,可是才转身就又被抓住了。 “你哭了?”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她马上否认,可是鼻音那么重,很容易就听出来,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眼睛疼,你放手。” 她低着头,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滴在他的手上,他好像被烫到一般,惊慌失措,显然不善于对付这种场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安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好!秦戈被这么一安慰,更觉得委屈了,眼泪掉得更厉害,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呢?她对他已经是够容忍的了,可是他脾气却那么坏,动不动就冷着脸对她,现在还赶她走! 苏木良这下更慌了,有些懊恼地抓抓脑袋,他向来不善于安慰人,而且她一哭,他感觉心里特难受。 “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他记得看过人家安慰小孩子,好像是这么说的。 秦戈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安慰人的,她又不是3岁小女孩! 苏木良受的惊吓真是不止一点点,他真的没想到他越安慰她就越哭得凶,好像真的被欺负得很厉害:“别哭,别哭了,我不赶你走了行不……” 苏木良真的词穷了,除了“别哭”还是“别哭”,于是他只好乖乖闭嘴,然后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让她哭够了再说。 过了会儿,感觉怀里的人不哭了,只是在低低地抽搐,他慢慢将头抵在她的肩头处,深深地嗅了一下,那样清新的芬芳,让他愈加沉醉了,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惹她哭了! 最后他不敢再赶她走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告诉她药放在哪里,由她扶着进去房间休息。其实这时候他也真的没有力气再反抗了,心口传来阵阵的痛,让他几乎无力站稳,假如被林宇知道他又没按时吃药又发脾气,肯定会被他念紧箍咒,有时候林宇跟唐僧挺像的。 理查在一旁跟上跟下,昂首挺胸,好像公主身边忠心耿耿的卫兵,誓死护佳人,当然要是他能丢掉嘴里的布偶或许会更像一点,所以当她终于忙完回头看到它的样子时,那样傻憨而可爱,终于忍不住笑了。 原来哭也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秦戈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面一看,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用冷水洗把脸,然后在冰箱里找到一条未吃的黄瓜,躺在沙发上,然后把切成片的黄瓜敷在眼睛上。 理查在她旁边将布偶扑来扑去地玩,忽然用太大力了,布偶被打进了沙发底下,理查的腿短,高高撅着屁股挖了好一阵都没能将布偶给挖出来,它有点无聊地在旁边转了一圈,看到秦戈在睡觉,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去打扰,于是将头放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好奇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它忽然舌头一伸,吃掉秦戈右眼的黄瓜,然后赶在秦戈骂它之前,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咚咚”地跑了。 秦戈眼睛一凉,人愣了一下,发现右眼上的黄瓜不翼而飞了!!她急急坐起来,只看到理查雪白的屁股快速地闪进厨房去。她无奈地摇头,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可不记得理查有这个坏习惯的,她一直不让它碰人类吃的食物,她虽然很宠它,可是一直很严厉地控制它的饮食习惯。她记得上个星期理查看到她吃东西,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敢乱动,可是她才离开一个星期,它就变坏了,这样想来,应该是给他带坏了! “理查,过来。”她拿掉另外一片黄瓜,朝着理查走去,该好好“教训”它一下才行。 当苏木良睡了一觉起来时,感到很奇怪,屋子里有些安静,理查没有像平时一样跑过来欢迎他。他忍不住问,可是没想到这一问,竟然换来她的念念碎,责备他不该喂理查吃人类的东西,也不该太过于宠溺它,这样下去会给以后的工作带来危险。 他不好意思反驳,他的确是给理查喂食了人类的食物,所以低头不语接受她的批评,两颊染着两片红潮。而在不远处的地方,理查也耷拉着头,一脸闷闷不乐地正在罚站,大眼睛哀怨地看着秦戈,秦戈故意装作看不见。林宇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幅神奇的画面,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很无良地爆发出一串长长的笑声。 第九章 只是后来我们依然孤单,你换了几站,我一直流浪。 ——刘若英《开始的那句话》 自从那天以后她开始失眠,黑夜里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着理查粗粗的喘气声,一起一落,夜好像长的没有尽头。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一连串冗长的噩梦,梦里面有邵琛,他还是当年那个样子,在学校的大树下抱着她,对她说,“秦戈,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她感动得想哭,终于有一个人争着要她,而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包袱。可是她还来不及拉住他的手,一个女生跑了出来,将她推倒在地上,将他抢走了,她蹲在地上哭,像小时候看不到她爸爸时一样,然后乐乐跑上去,羞她:“叔叔,妈妈不乖,妈妈又哭了。” 叔叔是谁?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苏木良,他皱着眉头,“秦戈,你到底在伤心什么?”她刚想回答,他们却忽然不见了,她急忙站起来找他们,可到处都是雾茫茫的,天地那么大,就她一个人站在无人之境。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屋子的黑寂。 过去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就再也管不住了,闭上眼睛想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起来。 训练只剩下最后两个星期了,她必须加快步骤。理查对她的依赖比以前少了一些,这是个好现象,只是偶尔心里还是会掠过一丝惆怅的感觉。这个星期,她带着理查和他出去户外训练。她又一次见识到这个男人外表的出众,不管他站在哪里,他都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让她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他来。 休息时,他们没有回去,离他的公寓有些远,所以两人讨论后决定在外面解决午餐,她忽然想吃酸辣粉,于是建议去吃,他好像不大乐意,面有难色,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两人找了家装修比较干净的店进去,因为她知道他有洁癖,但多东西要消毒后才肯用,她要了份加辣的酸辣粉,问他要什么,他说也要一份,但不加辣。 秦戈笑他,“是不是你吃不得辣?” 他不答,但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神情,他的确吃不得辣,一点也不行。 粉很快上来了,秦戈吃得很过瘾。 他微微愣了下,然后问她,“你很喜欢吃辣?” “嗯,很喜欢,辣椒是个好东西,只要吃一次,就会爱上它,你怎么不试试?”她头也不抬,还不断地往粉里加辣椒。店老板看她这样能吃辣,问她能不能吃更辣的。她答能,两眼发光。老板酒逢知己般将私藏拿出来,秦戈以为自己已经很能吃辣了,所以有些掉以轻心,加了很多,一口下去,辣得她眼泪直流,嘴瞬间麻痹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板很无良地在一旁笑,说叫她不要加那么多,那是他的私藏品,至今没有多少个人受得了。 秦戈喝了很多水,喉咙才稍微缓过一点气来。老板走后,他问她怎么样了,她直说辣,辣得受不了了。 “有多辣?”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眸子闪着异彩的光芒。 “很辣很辣,要不你也试试?”她有些坏心眼地想看他被呛到的样子,谁叫他平时脾气那么坏! “好,我也试试。”他居然答应了!秦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接着就听到他说:“你过来一下。” “干吗?”她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帮我加辣椒,你知道我看不到。”他神情非常自然。 她走到他身边,刚坐下,人就被他一手拉过去,撞到他的怀里去,头很快就被他用手固定住,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他想干什么时,两片软软的东西就轻轻地滑过她的嘴唇,她心里一惊,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她似乎忘记了还有挣扎这回事,一直到他离开她的嘴唇她还是那副怔愣的样子。 “果然很辣。”他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巴,动作不猥琐,反而有些性感,然后松开她的头,可能被辣到了,他嘴唇看上去微微有些红肿,脸上迅速染上两片潮红。 “你……”秦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仅上当了,而且还被劫色了!!这人怎么能这样!! 他虽然看不到,可是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勾画着她的样子,她生气时的样子会是怎么样呢?但不管怎么说,她心里一定是在腹诽他的行为,敢怒而不敢言,仅是想想就觉得很有成就感,这是这辈子他做的最大胆的一次:“秦戈,我还是决定追你。” 他说完就不管她了,低头吃粉。 秦戈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心中的惊讶,回去自己座位时,不小心碰掉手边的茶,又溅了一身。他问怎么了,起身要过来,她马上大声一喝:“你不要过来!” 她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大声,这一叫,其他桌的客人和理查都望过来看她,她的脸更红了,恨不得立即挖个洞钻下去。 他被她这么一喝,吓了一跳,但过了一会儿,就抿着嘴笑了起来,然后按照她的话坐下去。可是他这一笑,秦戈却更气愤了,狠狠瞪着他,“你想追我,可要是我不让你追呢?” 他又笑了,喝口茶,动作很优雅,然后才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秦戈,我追你是我的事,你别理我就行了!” 她几乎抓狂,什么叫做不理他,他要是每天都来个偷袭之类的,她能置身事外吗? 秦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店的,在付账时,老板那句“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更是让她的耳朵都红了,心里把某个可恶的家伙腹诽了千万遍。 而那该死的某人这边,却是另外一番风景,样子十分悠哉惬意,似乎对自己刚才制造的“轰动行为”十分满意,嘴角由始至终微微翘着,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令他整张脸看上去流光溢彩。当然在她看来,那是非常的碍眼,让她看了恨得牙痒痒的。 他想,等他追到她以后,要经常让她吃辣椒,当然必须是得在他的陪同下才能吃,免得有不法分子跟他学习,用接吻尝辣。他有些邪恶地承认自己的方法是有点“卑鄙”,他心里也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这实在很不像平时的他。其实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林宇的刺激,他用一席话提醒了他,他说追秦戈这种人,就是要脸皮够厚才能追到,她就像是只兔子,牵着不走,一吓就跑,你不跟她来硬的是不行的! 他该学着厚脸皮一点。 晚上睡觉前,秦戈给秋凉发了个信息,半分钟内没有收到回复,她以为秋凉已经睡着了,正准备睡觉,可是她错了,秋凉的电话很快打来了。 秋凉发挥了极大的热情,八卦精神,以及狗仔队的专业素质,将每一个细节都给挖出来…… 秦戈悔得肠子都青了,最后好在手机没电了,秋凉才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当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苏木良变成了山寨王,而她则成了可怜兮兮的良家姑娘,被他抢去当压寨夫人。醒来时,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寒地鄙视自己,多奇怪而闷骚的梦啊! 这天,她回基地开了一整天的会议。 一下公交车,肚子又是一阵疼痛,让她几乎想晕死过去。之前在基地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她当时就在心里大叫不好,这次事件又不准,提前了很多天! 她跌跌撞撞地朝小区走去,每走一步,肚子就痛一下,好像有人扭着肠子在那里使劲地拽,腹部很沉,好像有块大石头在那里压着,又下不去,身上冷汗直流,腿沉得像灌了铅般不想动。她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刚掏出手机,很凑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你在哪里?”是苏木良的声音,好像有些急。 “我在……小区门口。”她痛得连话都不想说了,脸色青白得可怕,嘴唇也咬得发白,路过的人都对她投以奇怪的眼神。 “你在那里等着,不要动!我马上就下来。”刚才他接到秋凉的电话,说秦戈好像不大舒服,叫他让钟点工准备好红糖枸杞姜茶等她回去喝。他之前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用的,然后打电话给林宇才知道是那么回事,急忙去下面的药铺买了些材料和缓和痛经的药,自己摸索着煮好等她回来。 这次痛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估计是昨天吃了很多辣的。医生多次叫她戒口,吃些清淡的东西,可是她一直做不到,但是会尽量避免在经前和期间吃辣的东西,她没想到这次会提前那么多天来,再加上今天情绪很波动,所以这次她算是痛的最彻底的。 她痛得站不住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在她几乎晕倒时,她看到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顿时安心了。 理查准确无误地将他带到她面前,他带着焦虑的情绪问道:“秦戈,你还好吗?” “……我……痛得快死了……”她这次没有隐藏自己的感受,无助地说道。 他摸索到她的头,顺着蹲下来,扶住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秦戈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不是很粗壮,可是很有力气,足够给她安心稳定的感觉,那一刻,她的心里涌起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他在,什么都不怕了。 她无力地勾住他的脖子,隔着夏日薄薄的衣物,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有点暧昧,闻到她身上飘来的香气时,他微微有些走神,醒过来后,脸上马上出现了两片绯红的痕迹。 “很快就到了,你再忍着点。”他轻轻地安慰她。 “嗯。”她头没抬地回答道,声音听上去非常的虚弱,他的气息暖暖地喷洒过来,让她觉得一阵温暖。 在理查德带领下,他们很快回到屋里。苏木良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转去厨房拿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袋,让她放到肚子上敷着,然后再去端来红糖枸杞姜茶和痛经药给她服下。 秦戈虽然痛得很难受,可是她没有睡着,眼睛微眯着,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不断地走来走去,为她做事情,心里有些暖暖的,涨得有些难受,要他这个瞎子来照顾她这个病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感觉下腹没有那么坠痛了,身上也不再出冷汗了,“我好多了,谢谢你。” 这话她是特意说的,因为她一偏头,刚好看到他关心的神色,心里一酸,觉得他有点可怜,眼睛看不见,怕他会继续担心,所以才加上这么一句。 下午的余辉照进来,落在床上,他的身上,一切看上去那么温暖,那么美好,犹如冬天里喝了口暖茶,心里瞬间装得满满的。 听到她的话,他露出好看的笑容,带着点羞涩的味道,好像很不习惯这种场合,脸微微红了起来,“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弄饭。” 她惊讶,这瞎子怎么这么厉害,不仅会煮咖啡,煮红糖枸杞姜茶,现在还会弄饭?他好像会读心术般,补充道:“叫钟点工弄饭。” “哦。”她忍住笑,但心里依然觉得很感动,自从她父母离婚之后,她几乎就很少有这种被人呵在手心的机会。 在他的床上翻了一圈,将薄薄的被子搂紧一些,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他的床很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味,就好像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她看着一丝从窗帘上溜进来的光线,慢慢地吐口气,这种感觉其实很不错,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或许她可以考虑一下?但来不及进一步思考,她就沉沉睡去了。 苏木良特意叫钟点工把饭菜弄丰富一些。他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盒子,戴着一个大墨镜,摘下来时,钟点工陈阿姨发现他的脸颊有些绯红,于是问了句:“苏先生,你不舒服吗?” “没事,她还在睡吗?” “嗯,秦小姐还在睡,苏先生对你女朋友真好。”她将眼睛聚集在他手中的袋子里,白色的胶袋很容易就看到盒子上的大字:乌鸡白凤丸。 陈阿姨笑着看着他,这男人果然很不错!一个大男人能为女友去买女性的东西,能找出几个?而且她觉得苏木良的性格其实也不差,她那时候刚来帮他做家务时,他态度是挺冷的,一问三不答,可是接触多了就好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户主好,她做了那么多家政服务,只有在这里从来没有被骂过,有些户主脾气特别不好,动不动就骂人,好像把她们这些做家政服务的阿姨们当成是他们的私人佣人般,根本不顾她们的自尊心和感受。 听到她的话,苏木良只是笑笑,帮理查卸掉导盲鞍,让理查自由活动。理查一得到解放,马上浑身抖一抖,然后奔去沙发底下找它的布偶玩耍,他则悄悄地到房间去。 屋里很静,静到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他摸索着在床沿坐下来。 他是很开心的,因为是他在她身边照顾她,而不是别人,尽管有很多事情不方便,但他仍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给她带来麻烦,只想给她安全感。 她应该睡得很熟吧,否则连他进来都没有知觉。他在脑海里想象她睡着的样子,想来想去却有点烦了,他看不到,又没见过,想不出来! 他的手慢慢地摸索到她的脸,贴上去,鼻尖飘来她的体香,顿时让他有些慌神,手好像触电般,马上离开她的脸,然后急急退出房间去,带着心慌意乱的神情,在陈阿姨和理查惊讶的眼神中溜进书房去,做贼心虚地一直不敢出来,直到陈阿姨把饭菜都准备好后离开他才出来。 秦戈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眼睛转了一圈才记起来是在他的房间里,刚坐起来,心里便再次大叫不好,她把灯打开,纯白的床被上,赫然的红色让她吓得跳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是他的床啊! 可能是听到里面的动静,他过来了,外面传来了他的敲门声,她急得想抓头发。 “我可以进来吗?”他在外面礼貌地问道。 “不可以……我是说等会儿。”她叫道,滚下床来。 死了,他虽然看不到,但鼻子却跟理查一样灵,他肯定会知道的。她尴尬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她现在必须做两件事:一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床单马上换掉,然后明天送去清洗;第二个,她得马上回去她自己的房间换衣服,顺便洗澡。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外面问道,又敲了几下门。 “没事没事。”她抓抓自己零乱的头发,然后轻手轻脚地溜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隔着木板低低叫道:“苏木良……” 她的声音刚睡醒,低低的,有点沙哑,此刻听上去好像向主人撒娇的小猫,他心中一动,“我在这里。” “我想喝点东西,你现在下去帮我买行不行?” “你想喝什么?” “咖啡。”她随口说道。 “我自己可以煮,比外面的好,不过林宇好像说女人特殊时期最好不要喝咖啡。” “那啤酒吧。” “更不行!那是男人才喝的东西,还有,你干嘛无故想喝啤酒?”他似乎发现有些不对劲,“你在里面干嘛,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又来了,他这个在国外留下的“坏习惯”。西方礼节里,一般做事情前,都会先询问对方的意见,这样表示尊重对方,可在她看来,却让她很为难,说好不行,说不好肯定又会让他不高兴。 “苏木良,我现在需要你出去外面一趟,随便帮我买点东西,什么都可以,咖啡不行就奶茶好了,你明白不明白?” “不明白。”听到外面的某人的回答,秦戈气得差点血崩,这人的头脑怎么跟木头一样啊! “你现在就下去帮我买,不要问为什么,好不好?”她柔柔地说道,带点央求的语气,软软的。 听到她撒娇似的跟他说话,他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很高兴见到她这个样子。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像她这样的糖衣炮弹,恐怕是再厚的城墙,也会马上毁于一旦,不过,他好像不讨厌这种感觉。其实对她的话,他心里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答应了:“我这就下去帮你买热奶茶回来。” 她这才松了口气,一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快速将床单收起来,丢到地上,然后急急跑到自己房间拿衣服去卫生间换掉,又马上去另外一间客房找新的床单。他这么敏感,估计会知道床单被换了,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换好后,她马上打开窗子,在房间里喷了他平时用的香水,然后抱起地上的脏床单要回自己房间去,可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她才刚走出他的房间,客厅的大门“吱呀”了声被打开了,她吓了一跳,自然反应地望过去,“不是说买奶茶了吗?怎么那么……”快字没有说出口,而是卡在喉咙里了,因为门口站着的不止苏木良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人,看着她抱着床单,一脸讶然,看看他,再看看她。 而那个女人,就是不久前去过基地的苏木良的母亲,苏夫人。质量上乘的衣服,雍容华贵的打扮,举手投足间,自成风范,此刻苏夫人正上下打量她。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床单上的红给包住,却只能越来越乱。 秦戈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糗过,她可以肯定眼前的两个人绝对把事情想歪了。 苏木良转身平静地对那两个人说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吧。” “这位不是秦小姐吗?”苏夫人说话客气,却颇显距离与冷漠。 苏夫人记性好,哪怕没有正面跟她交流过,去基地的时候也该是打过一两次照面的,按理说,和自己儿子有关的人与事,她都会了如指掌。 秦戈忙说,“苏夫人你好。” “早听小江说秦小姐现在住在这里,只是没想到……”苏夫人看了一眼一脸隐忍的苏木良才缓缓地说,“会是这样。” 她张口想解释,苏木良抢在她前面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再说。” 声音很冰凉,不带任何感情,若是一定要说有,那只有不耐烦吧。 秦戈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她之前有想过他们母子俩的感情不是很好,所以才会由基地来劝说他接受导盲犬,可是她没想到他们的关系恶劣到这种程度。 为了避免双方的尴尬,她忙说,“我先失陪了。” 说完转身抱着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合上门。 秦戈斜斜地歪在椅子上,抬头看窗外的月亮,月亮一般被阴云遮住,微微散着乳白色的光晕,远处是万家灯火。 她知道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见到苏夫人,自然而然想到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邵琛的母亲。 当年,邵母最厉害的不是用脾气指挥人,而是笑里藏刀。这种人会笑着跟你说话,仿佛是天生没有脾气的人,不会骂你,更不会侮辱你,可是却有能力让你有天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年邵琛的不辞而别让她很伤心,但自尊心让她无法做出去他家哭诉这种事,要不是忽然发现怀孕了,她一辈子也不会踏进那扇门。 而见她的人,自然是邵琛的母亲,听到她怀孕的事时,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没有恶言相向,没有拿钱打发她,反而对她嘘寒问暖,温柔安慰她,说邵琛处理事情不够细心,不够负责任。没有骂她,反而是数落自己儿子的不是,这让年轻的她非常的感动,以为终于遇到一个理解她的人了。 可是邵母话锋一转,用委婉的语言告诉她,她和邵琛两个人不合适,无论从家庭背景,还是性格爱好,她跟邵琛都有很大的差距,邵琛是邵家唯一的孩子,他们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能在事业上帮助他的伴侣,只好要跟他们家是门当户对的。 邵母没有贬低她,可是却让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家庭和出身感到自卑,更看清了她和邵琛的差距,她也做不到一头热地撞上去,一定要和他天长地久。 邵琛的母亲没费一分钱就让她主动放弃了挣扎。 只是她仍然没有放弃孩子,即使邵母一路护航把她送去医院,可她一躺上手术台就后悔了,然后逃跑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有些过去如果不去想,便能渐渐模糊,可是一旦想起来,便溃不成军。 年轻时,要一起走到最后的约定总是有着诸多的讽刺,再相爱也敌不过家人的阻碍。 她真的以为可以天荒地老的,只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他们始终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如他母亲说的那样,她永远也无法融入进去。 她不怪邵母,以一个母亲的立场,她可以理解,却无法原谅!邵母不应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将她逼得走投无路,那段时间,她就像只过街老鼠,只能躲着所有的人,一走出去,不是担心被抓去做人流,就是担心会湮灭在人们的唾沫中。 后来孩子没了,邵母依然担心她的存在会影响到邵琛的未来,所以将她的行为告知学校,却将邵琛这个人隐去。 她在那一年,失去了名声、家人、学业。那时候的绝望只有她自己能懂,只是如果那时候没有王教授救下自杀的自己,也许自己现在根本就不会遇上苏木良。 然而现在,她却发现,现在的自己与过去遇上邵琛是那样相似。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揉揉眉心站起来,打开门,苏木良站在门口,眉心微皱,她怔了怔,她一直觉得可惜,他最吸引她的地方,恰恰就是他的眼睛,初中那一次意外相遇,让她至今记忆深刻,外表看上去好像很冷酷,可是目光却是那样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可是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看不见了。 外面很安静,显然苏夫人已经走了。两人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怎么样了?还不舒服吗?” “不会,好多了。” “那一起去吃饭吧。” “哦,好。” “陈阿姨做的菜都凉了,我们出去外面吃吧。” “哦,好。” 他停下脚步,转身,终于忍不住问道,“秦戈,你能不能说点别的话?” 她迟疑了一下,“哦。” 他无语,继续走,他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他不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问他母亲苏夫人来干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天的风吹在身上,很凉爽,她乌黑的头发在风中飘动着,风卷起一些碎发,她抬头望了一眼星空,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跟他并肩走。 路灯把他周身笼罩在光晕之中,他真的很高,这样并肩走着,她刚好到他的肩膀处,每次跟他说话时,都必须抬起头来。 走着走着,她忽然“啊”了声,站住。 他问:“怎么了?” “鞋带松了。” “我来。”他脸色柔和,语气却不容反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要一个瞎子摸索着给自己绑鞋带,她会觉得自己很无良。 “我来。”他重申道,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来到她面前就蹲下去,摸索着给她绑鞋带。理查很乖巧地在一边站着。 她觉得有点别扭,但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细细的,像3月的烟雨,细致绵长,缓缓流入心肺。 可能是练习过,所以他做起来动作倒是不慢,很快就绑好了。她低头一看,比她绑的还好,她对这些小事情一直做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她绑的鞋带很容易松。记得以前每次松鞋带,都是邵琛帮她重新系上,可是当初说好帮她系一辈子鞋带的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 他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挨得很近,他可以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清淡而悠远的花草香,令人不忍轻易放手。 “像绑鞋带之类的事情,虽然我看不见了,可是我还是可以做到的,秦戈,给我个机会,我会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他的眸子里是一片纯粹的坚定。 她抬头刚好撞进他的眸子里,那里深晦如大海,涌动着柔情,她犹豫半天终于说出口,“苏木良,你喜欢我什么?” 他想了一下,“不知道。” 平淡实在的回答,她以为他会说什么爱你之类,或者将她夸奖一通,可是他没有,他甚至对她说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 路边橘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此情此景此话,都让人觉得温暖感动。她感到心中涌动起一种软软的温暖。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苏木良,要是我说,我的心里有个无底洞,有可能这辈子我都走不出来了,你愿意等吗?” 他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就算她不说,他也不笨,也该猜得到。他每靠近她一步,她就想逃,恨不得逃得远远的,若不是他现在固执一点,她大概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对于过去,他来不及参与,更无法抹掉,所以他只能等,等她慢慢走出来。 看到他似乎在犹豫的样子,她低下了头,觉得自己真好笑,问得真傻真天真,有谁会愿意去等这样一个人呢? “我们走吧,我饿了。”她绕过他,率先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从背后低低传过来,“我愿意,秦戈,我愿意等,等你走出来,或者我等累了,不想再等为止。” 她愣住了,他的话从她耳边拂过,带着点暧昧不明的低哑,却好像仙音般悦耳。她转身看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柔软,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不是说饿了吗?我们走吧,理查,go!”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追上他,然后拉住他的手,他微微一转,便与她十指相扣。 吃完饭回来,他们依旧散着步走回去,路过一个广场时,她看见有人在卖拉丝棉花糖,五颜六色挂在一起,特别好看,旁边有不少孩子在挑选,其中不乏大人。 她跑过去,要了一个粉红色和一个粉蓝色的,然后将粉蓝色那个递到他面前,“请你吃。” “什么东西?” “拉丝棉花糖,软软的,很好吃。”她边吃边回答,然后补充道,“你的是粉蓝色的。” 他低眉浅笑,“那你的呢?” “粉红色的。” 但是他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下文了,既没动手吃,也不说不吃,那个棉花糖一直由他拿着。夏天热的快,回到公寓时,棉花糖早就融了,她气得骂他浪费钱财,说不吃可以还给她,他只是笑,然后淡淡地说,你刚才其实是不安好心吧? 见鬼了,他怎么会知道的?莫非他会读心术?她的确是有点“不安好心”,她刚才忽然很想看一个帅哥在公共场合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棉花糖,然后边走边吃的诡异样子。她一副心思被人戳破却极力想掩饰的窘迫样子,支支吾吾了一阵找了个借口就想躲回房去。 他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顿时让他脸上流光溢彩,听到她要回房,马上叫住她:“秦戈……” 她站住,回身看他,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时,不禁愣了下,这瞎子怎么越看越好看呢?没天理啊。 “明天有个晚会,你陪我去吧,好吗?” “什么晚会?我去那里干什么?”她有点紧张,今天苏夫人的到来,跟这个有关吗? “我决定接手公司,明天会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你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我身边就行了。”他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他害怕她会拒绝。 她考虑了一下道:“好。” 他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嘴角慢慢扬起来。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有人来接他们出去,她忙问去哪里,他只是淡淡地说,试礼服。她释然,还是他想得周到,她根本没有什么晚礼服,就连裙子都没有几条。 司机将他们送到一家装修得很时尚精致的店门口,放下他们。透过通透明镜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高档时尚的装潢和各式各样的礼服。 接待他们的是店里的经理,一个很时尚的年轻女子,且颇有姿色。 “苏先生,你们来了,里面请。”精致的脸上露出大方的笑容。 她有些不习惯这种地方,可是不等她抗议,苏木良就拉着她进去了。 “林小姐,礼服准备好了吗?” “是的,连夜准备好了,苏先生就请放心交给我们。”礼貌地回答,专业的素质,不禁让秦戈意识到今晚晚会的重要性,手心也开始冒汗,她在想,若这个时候她退缩,不知道苏少爷会不会掐死她?她昨晚回答得太干脆了,现在只能怪自己。 “秦小姐,这边请。” “好。”赶鸭子上架,事到如今,她只能按照他的安排了,她礼貌地朝对方笑了笑,就跟着上去了。 秦戈被带入一个雅致的试衣间。他们帮她选了一条低V的浅绿色晚礼服,以今年大热的闪亮涂层面料制作,浅绿造型,既不张扬,又高雅得体,清雅而不失大方,在低V收处有一个墨绿色的花饰,可谓点睛之笔。裙子很贴合她的身材,把她的身材曲线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更显妙曼。 当她出来,众人眼前一亮。秦戈的皮肤白皙,很好搭配颜色,这套晚礼服穿在她身上,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将她白嫩的肌肤与性感的身材完美突显出来,性感中带着高贵,恰到好处地引人遐想。 “秦小姐果然很适合这套晚礼服,昨晚苏先生跟我描述秦小姐的外表时,我立即就想到了这一套。” “他跟你描述我的外表?”她有些惊讶,他不是看不见吗?转念一想,应该是林宇跟他描述过也说不定,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在他想象中是什么样的,“他怎么说的?” “漂亮,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偏瘦,有古典美人的气质。”林经理不知道是不是在趁机拍马屁,一席话讲得秦戈脸都红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经理是见惯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让气氛冷下去,“这套衣服是有米兰设计师所设计,前天才到货,并且每个款式只有一套,所以绝对不会有撞衫的麻烦,穿上这套晚礼服,我相信您一定能在晚会上艳压群芳!” 三句不离本行,不过她也挺满意的,就是有点过于暴露了,她有点不大习惯,她一直想将裙子往上提一些。 “秦小姐,不用提,这样刚刚好,很性感。” 她有点小尴尬,抬起头刚好从镜子里看到苏木良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理查。 “怎样?合身吗?” “嗯。”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的确很合身,好像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忽然她挨近他一点,小声补充了一句,“就是有点暴露了。” 他眉头轻轻一蹙,转身对林经理道:“换另外一套。” 闻言,林经理和秦戈同时都很惊讶,她虽然觉得有点暴露了,但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套晚礼服她也挺喜欢,没想到她一句话就换来他的否定。 林经理马上周旋,说这套晚礼服怎么怎么适合她,可是某人自从知道衣服暴露后,脸就紧绷着,林经理也不敢得罪这个大客户,最后想出个折中办法,给秦戈加条披肩,这才将事情解决了。 苏木良没有试穿衣服,只叫林经理在傍晚时让发型师与化妆师按时过来这里等就行,然后拉着理查就走了。她有点委屈地跟在他后面,不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 “要是你不喜欢,那我就不穿那衣服好了。”反正她穿什么都无所谓,她又不是主角,况且她不喜欢成为焦点人物。 他让她先上车,然后坐到她身边,过了会儿才开口,“不关你的事。”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刚才每个人都在称赞她漂亮高贵时,一股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可以欣赏到她的美丽,他说他会努力做个正常人,可是事实证明,有些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还是无法做到!这个人只让他无奈,生气,当然是生自己的气。 她侧头看他,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刚才大家在称赞她时,他的眼睛却逐渐黯淡下去,显得幽黑而空洞,当时她的心一紧,不禁觉得有些酸涩,她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免得他又敏感地以为她同情他,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苏少爷又出声了。 “还有,以后没有我批准,不准穿那些性感的衣服!”语气很强硬,说完闭眼休息。 秦戈不禁石化在当地,哭笑不得,这瞎子未免太霸道了吧?!她有点逆反心理,可是又不想直面去惹怒这个暴君,所以只好在心里了腹诽。 当晚发型师给她弄了一个盘发,配合礼服露出颈部柔美的曲线,化妆师给她画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她皮肤保养得不错,无须用浓妆去遮盖脸上的瑕疵,一点胭脂水粉,立刻让她焕发光彩。 而苏木良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银色的领带,衬得他看上去好像更瘦了,只是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配上银色的领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硬派。 第十章 如果没遇见你会怎样,我的心是否还在流浪;如果没遇见你会怎样,是否能看见这片天堂。 ——韩庚《撑伞》 晚宴是在咸通酒店举行的,整层楼都被包下了,场面非常宏大,里面整层采用纯白色大理石铺装墙壁和地板,天花板上是玲珑剔透的水晶吊饰,金碧辉煌,光亮亮的晃得人眼发晕。华服美裙,宾客如云,觥筹交错之间到处可见美女们的曼妙的身姿和男士们挺拔的身影。 俩人赶到酒店,宾客几乎到齐,好像就只等他们,所以他们一进去,两人立刻成为焦点,她挽着他的臂弯,可是一看到大家将焦点聚集在他们身上,她就开始有点紧张了。 “不用紧张,有我呢。等会儿跟在我身边就行了,累的话就跟我说,我叫人带你去休息间。”感觉到从她手里传来的微微颤抖,他垂下翘密长睫毛,马上拍拍放在他臂弯上的手,安慰她。 她心里顿时暖暖的,可还来不及回答他的话,闪光灯就此起彼伏,一群人已经涌了上来,各式各样的话筒也被递到了他们眼前。 “苏先生,听说你准备回来鸣风集团当总裁是真的吗?” “苏先生,听说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是真的吗?” “最近有传闻,说鸣风集团面临着被收购,请问是否有此事?” “……” 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所以当无数的闪光灯对着她时,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愣住了,只知道在人越来越多涌过来时,他一只手悄然放到她的腰上去,将她紧紧地扣在他的怀里。她在微微的惊讶中转头去看他,只见他茶棕色的眸子凝成幽暗色,似无情决然的铁石。 不一会儿,保安人员上来了,大堂经理也赶过来维持秩序,他们很快就被带出人群,直接进了大厅,记者们也散开到大厅去等待晚会的开始。 或许是他的外表太吸引人,也或许是他的身份太特殊,秦戈发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跟随着他们。 “害怕了吗?”他低头问道,手依然放在她的腰上,两人动作在其他人眼中十分的暧昧。 她抬头刚好撞上他的眼睛,一双黑瞳如清冷夜空中的星,仿佛萦绕着千思万绪,随即秦戈感受到无数道冷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她下意识地咬唇道:“不怕。” 他低眉浅笑,脸上的线条瞬间柔和了下去,然后扬了扬眉,调侃道:“不知道刚才是谁紧紧抓住我的衣服,应该起皱了吧?” 她翻翻白眼哼了一声,不想每次在他面前示弱,但更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他听到她的反应,更是弯了弯唇角,仿佛很开心拿她开玩笑。 说话间,秘书小江向他们走来,他的手暂时离开她的腰间,恢复了他冷面郎君的样子,寡言少语,礼貌有余而热情不足,仿佛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样子。 宴会厅里音乐宛转悠扬,充斥着醉人的香气,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不时有人过来跟他握手寒暄,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从大家的眼神中,她觉得好像有些人把她当成了他的绯闻女友那一类的女人,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的眼神最为毒辣,好像要将她当场透视一般。她微微皱眉,还是不理解苏木良为何要将她带到这种场合来,真的仅仅是当他的“盲杖”吗? 他们在他的秘书小江的带领下,一路寒暄下去,直至来到苏夫人的面前。他的神色冷漠疏离,只是朝他母亲点了点头。她则是向苏夫人点头打招呼,苏夫人很勉强地点点头,算是回应她,她借口有点饿了,留下他们母子谈话,到一边吃点东西。 虽然美食满桌,可她没有胃口,绕着“M”形的餐台转悠了一下,都没有下手。 “怎么,这些东西都不合秦小姐的胃口?”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身一看,看到打扮的衣冠楚楚的林宇正站在她后面笑看着她。 “不是,是因为太好吃了。反而不知从哪儿下手。”她也笑道,心里想,真好,终于见到一个熟人了。 “要不,我给秦小姐你介绍几样?” “好啊,不过以后叫我秦戈就行了。” “那你也叫我林宇,不要老是林先生林先生的,多疏远。” 她笑着点头,在林宇的介绍下随便拿了几样食物,两人到一处角落上坐着聊,过了一会儿,华尔兹音乐响起,林宇放下手中的酒杯,对她优雅地伸出手。 “May I?”林宇淳厚的声音很带磁性。 “可是我跳得很烂。”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只是在大学时学过,当时她的舞伴就是邵琛,为了学好华尔兹,邵琛不知道让她踩了多少次,可是他说,他甘之如饴,一有空就拉着她到舞厅。后来两人分手了,她就再也没有参加什么舞会,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学的那点舞艺早就还给了老师。 “没关系,我带了鞋油。”林宇俏皮地朝她眨眨眼睛。 秦戈大大的眼睛弯成两钩新月,笑着将手放进林宇的手里去。 她舞艺的确是很不行,尤其是在林宇这样的高手面前,更显劣势。不过还好林宇舞技极高,带着她在舞池里轻轻松松旋转。她在一个转身时,看到苏木良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大美女,好像无骨般地将身子靠在苏木良的身上,她的心微微一堵,感觉有些不舒服。 “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林宇忽然在她耳边问道。 “什么?”她马上将眼神收回,看到林宇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她脸有些微微发热。 “不用担心,木良不会喜欢那种女人的。” “关我什么事?”她粉腮泛红,嘴一抿,唇边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动人。 林宇眯了一下眼,多看了秦戈几眼,虽然是衣香鬓影、美女集合,但她一点也不输于人,她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虽然没有美到艳压群芳,可让人忍不住想跟她接近。 “那你刚才为什么老盯着那个方向看,要不要我给你点信息?” “不用了,谢谢。”她一口回绝。 林宇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满场起舞。两人跳完回到之前的位置,意外地看到苏少爷竟然坐得直直的在那里等他们,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秦戈四处看了一下,刚才那个大美人居然不见了,苏大少一个人坐在那里,没人来打扰,可是在鹅黄的灯光下,脸上的线条僵硬。 她和林宇面面相觑,最终林宇壮起胆走到他兄弟面前,坐下去,吹了声口哨,“美女如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不要随便搭别人的肩膀。”苏木良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 “你怎么能算是别人呢?你是我的兄弟啊。”林宇再次将手放过去,似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秦戈看着眼前这两个唱双簧的人,感觉很稀奇,这两人明明性格相差那么大,感情却那么好,苏木良好像总是给林宇脸色,但看得出两人关系深厚,至于脸色这回事,只能说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秦戈,站着干嘛,怎么不坐下?”林宇存心看戏,热情地招呼秦戈到自己身边坐下。 秦戈还没开口,苏少爷就开口了,声音低凉,将一句话说得既危险又魅惑:“到我这边来。” 我不去!!她心里说道,可是最终在接触到他的脸色时,还是乖乖过去了,她在心里骂自己没骨气,这么快就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林宇在一旁忍住笑,对他们两个人反复看了几眼后,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低头压低声音对苏木良说:“爱情菜鸟就是迟钝,早跟你说叫你多谈点恋爱,鼎鼎有名的鸣风集团总裁竟然从来没有正经谈过恋爱,被人知道了笑掉大牙……” 林宇后面的话没继续,远远看到一个大美女在向他抛媚眼,他马上拿起酒杯朝美女虚碰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到身边的人脸色似乎更难看了,索性起身朝美女走过去。 看到这个腹黑的花心萝卜要走了,秦戈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家伙在这里就是颗定时炸弹,只是她没想到这口气还来不及吐完,林宇临走前再次回头丢下一颗炸弹:“木良,下次不要让秦戈穿得那么性感,你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很容易引人犯罪的。” 这该死的花心萝卜!她在心里腹诽道,苏木良本来就不大喜欢她穿这套衣服,他现在还来掺和一脚,这下好了,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加沉闷了! 她回头偷看他,他薄薄的嘴唇不知何时抿成一条线,眸如寒星,她眼睛转了几圈,然后假装淡定地找话题:“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直起身子沉声拒绝:“不用。” “哦,那我过去拿些东西吃。” 他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她才站起来,就听到身后的人的声音又飘过来了,“拿了就回来,还有回去将这套礼服给丢了。” 大男人主义!她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哦”了一声抬脚就走,礼服是他的,他要丢掉,她也没办法,虽然她是真的挺喜欢这套礼服,当然胸部没那么低就更好了。 苏少爷刚才问他要不要吃,他说不要,可是等她拿回来,却理所当然地跟她共用同一个盘子里的食物。 吃完东西,两人各有心事,沉闷地坐了一会儿,记者会就开始了。她依然挽着他的臂弯走过去,表面上看去好像她挽着他的臂弯,实际上是他靠她来指路。 来到主位上,她本想退下去,可是苏木良却叫她坐下,说等会儿有需要她的地方。 中央的主位是以百褶大红绒布铺成的长桌,射灯交织下,主位明亮如白昼。桌前摆放了十几排软椅,是为记者们所准备的,此时早已座无虚席,全部人翘首以待,议论纷纷。 刚坐下,记者们再次聚集上来,闪光灯不断,将刚才的问题再次七嘴八舌地提出来,其中不乏尖锐,让人不舒服的问题。 工作人员迅速遥控打开扩音系统,小江在他旁边地头说了句话,他对着全场微微一笑,停顿了一下才开口: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首先,我谨代表鸣风集团对各位在百忙中抽空参加今天的招待会表示衷心的感谢。今天开了这个招待会主要是回应最近有关鸣风集团被收购的事以及一些有关本人的传闻。” 闻此,现场马上有记者发问:“外面有传言,说您要回鸣风集团当总裁,请问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是有关被收购的传言却是假的。鸣风集团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国际地产上市集团,总资产超过1000亿人民币,业务遍布亚洲、欧洲、澳洲等50多个城市,有哪个公司能在一朝一夕中收购这么大的集团?至于外面的传言,媒体的揣测,我更偏向于是有心人是故意扰乱视听,在此之前我们公司从来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一来是认为‘谣言止于智者’,二来是想在适当的时机再开个记者会,免得影响公司的士气和造成股票的波动。” “可是有知情人士说,苏总您眼睛看不见了,所以无法工作,鸣风集团群龙无首,自从半年前苏总您离开公司,鸣风集团的股票就在一天中下跌了10%,此后半年股价虽有所回升,但跌幅仍超过了6%,对于此您又如何解释呢?” “股票涨涨跌跌本来就是正常的,只涨不跌或只跌不涨才是最危险的,试问有哪个公司的股价是只涨不跌的?”苏木良微微一笑,轻轻松松地将问题踢回去。 秦戈微微侧头看他,这样的苏木良她是第一次看到,跟平时那个霸气坏脾气的瞎子完全不同,他现在眸光冷峻,语言犀利,面带微笑,却让人不敢有一丝怠慢之意。她暗暗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让她有点陌生。 场下哗然,记者们议论纷纷,找不出话来反驳他,的确是无法找出一家只涨不跌的公司。 “可苏总你眼睛看不见了,要如何管理一家公司?”一个声音从记者中露出来,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众所周知的海伦·凯勒,不仅眼睛看不见,而且还听不到,可是她掌握英、法、德、拉丁、希腊五种文字,除了我,在座的每个人都是正常人,可是你们有多少人掌握了五种语言?盲人记者张骥良,你们的同行,不知道在座50多位记者,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一样,张骥良只有初中文化水平,视力只有0.1,却采访了国内外700多名政界、商界名流和影视明星,成为了多家国内知名媒体的特约记者,谁说眼睛看不见了就不能做事?只要有心,只要有毅力,什么事都可以做成!以前有瞎子作家海伦·凯勒,现有瞎子记者张骥良,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瞎子总裁苏木良!我们公司正在准备跟美国的T-LINE合作,我相信这将会是股票回升的强心剂!” 他的话刚说完,会场就响起了一连串鼓掌声,其中拍掌的人也包括秦戈。 忽然一个记者插话,将矛头指向了秦戈,“请问苏总,坐在您身边这位女士是您的女朋友吗?是那位让您一怒为红颜并且不惜和苏夫人撕破脸的小姐吗?” 秦戈这一吓不仅一丁点,她完全没有想到记者会忽然将矛头转到她的身上,可是真正让她心一跳的是记者的问题,“一怒为红颜”?原来他跟苏夫人关系不好是因为女人,想到这里,她的眸睫半垂,有点黯淡了下去,看来他的绯闻不是一般的多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只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当然她没有表现出来,毕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的人,即使没有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但至少懂得隐藏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闻言,苏木良浅淡地笑了笑,“这位是秦小姐,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的训导员。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专门为盲人提供光明的伙伴——导盲犬,我很荣幸得到中心的肯定,无偿得到了一只导盲犬,经过近三个月的训练,我现在在导盲犬的帮助下,可以进行独立行走,维持正常的生活。导盲犬事业是一项社会福利事业,资金来源主要依靠社会的捐赠,所以鸣风集团决定在这个季度末向导盲犬中心捐献1000万人民币作为感谢,以此表达对本国福利事业的支持。” 话音刚落,掌声又此起彼伏,而且闪光灯对准了他们两人直拍,秦戈僵着笑容对着镜头。 一席话讲得非常的漂亮,精彩,达到了一石四鸟的效果:首先将她的身份给说清楚了;其次说明了自己在导盲犬的帮助下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反过来证实他刚才所说的话——他可以胜任总裁一职;接着这1000万的捐款,更是打破了鸣风集团要被收购的谣言,试问一个要被收购的公司还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做善事吗?最后明天报道一出,这捐赠就等于为企业和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同时做了一次免费的宣传。 秦戈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惊讶,因为之前他根本没有跟她说过会多捐500万人民币给基地,对于他的决定,她自然很感激,毕竟每一份捐赠对基地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她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趁着其他记者又开始提问一些有关公司以后发展等问题,她在底下拉拉苏木良的衣服,小声跟他说她想下去走走。苏木良马上向背后的小江做了个手势,小江是职场精英类的人物,自然一点就通,一个动作就能领会上司的意思,马上带着秦戈由旁边下去。 离开了闪光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摸自己的掌心,竟然全是汗。避开人群,她想到外面的阳台去喘一下气。 夜风习习,迎面走来一个“国色天香”。“国色天香”瓜子脸,大眼睛,S形身材,身材高挑,婀娜多姿,身穿大红色低胸礼服,款款地踩着猫步向她走来。 “国色天香”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连微笑也欠奉。秦戈觉得好笑,她又不认识她,干嘛用一种仇恨和敌视的眼神看着她?!既然对方脸色不善,她自然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她回过身继续看风景,只是感觉气氛和心情都被破坏了,随即听到后面一声冷笑,“远远看去还有几分姿色,近看就不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秦戈心中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她第二次转身直面着对方,那“国色天香”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挑衅地看着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她只觉好笑,恐怕是苏木良留下的风流帐吧。 这次她看清楚了,这“国色天香”就是刚才犹若无骨般靠在苏木良身上的那位大美女。 “的确不怎么样。”大家彼此彼此,她没有怒瞪回去,只是轻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什么意思?”“国色天香”因为她的话而气得怒目相视。 “就字面上的意思!”雷锋同志说,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尊重这东西是相互的,你不尊重别人,又凭什么反过来要求别人尊重你呢? “秦小姐对吧,情歌,连个名字都那么低俗!不要以为穿了身羽毛,就以为自己是孔雀,山鸡始终是山鸡,飞不上枝头的。”“国色天香”见刚才的话刺激不到秦戈,便再接再厉。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秦戈真的无意跟她耗下去,这“国色天香”是没那么容易放她走了,她抿了抿嘴唇说道:“有些人文化水平的确不是很高,还有顺便说一句,不管是山鸡还是孔雀,都无法飞上枝头,能飞的那个是麻雀和凤凰。” 想引经据典来拐弯骂人,那也得有文化,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的。 “你……”“国色天香”脸都憋红了。 “请你让开一点。”好狗不挡路,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两个女人在这里打起来,那场面会很难看。 “国色天香”被反击了几次没占到什么便宜,估计着秦戈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稍微将身子让开了一些,只是心里可能又不服气,于是在秦戈的背后又加了一句:“长得丑的人见得多了,可是丑的这么有自信的还是第一次见,肥成这个样子还敢穿收腰礼服?” 秦戈心里就觉得这女人实在太嚣张了,简直是无理取闹,她回头轻笑道:“那是,你骨头轻,自然没有我重。” “国色天香”闻言,还挺骄傲的,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劲,她怎么可能夸自己呢?再一想,气得手都发抖了,她这是话里有话,拐着弯骂她! “国色天香”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好歹她是高干子弟,家里唯一的千金,从来没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不禁又气又怒,牙齿咬的嘴唇发白,手中拿着的红酒就朝着秦戈胸前泼去。 秦戈一惊,向后面跳开,可是还是迟了,胸前立即湿淋淋一片,布料贴在身上,加上浅绿色的衣服很透明,这一湿,里面的胸罩就立即显露出来了。 “这是给你的一点小教训,只要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秦戈又羞又怒,这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个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问话的是林宇,可是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苏木良。 “国色天香”还来不及回答,林宇就发现秦戈上半身都湿透了,看了“国色天香”一眼,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马上要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秦戈,脱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在苏木良的耳朵旁边低语了一下,然后脱外套的那个人就变成了苏木良。 “你怎么样了?”苏木良轻轻地将外套脱下,摸索着上前,终于来到她身边,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听到林宇的话时,他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却一紧。 “我没事……”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国色天香”凑了过去,亲昵地抱住苏木良的手臂撒娇,显然两人之间是很熟悉的。 “原来赵小姐也在这里,赵小姐哪里受伤了?我是医生,不如我给赵小姐看看好了。”林宇上前去,轻巧地挡在她和苏木良之间,趁机拿开“国色天香”的手。 “你干嘛,让开啦。”然后歪过身子跟苏木良说道,“木良,我回国有好一阵了,你怎么不请我出来喝一杯?虽然出国前发生了点口角,但是以我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赵雨诗,代我向你父母问好。”苏木良显然也很想摆脱这位“国色天香”,借机挣脱她的手,拉起秦戈的手问道:“出来这么久,累不累?我们回去吧。”然后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往回走。 “木良,你去哪里?回头我去找你……”“国色天香”在后面叫着,可是苏木良没有回头。 他轻搂着她的腰,一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不应,秦戈也不做声,低着头走路,她的高度正好到他的肩窝里,现在两人的距离那么近,她的头刚好抵在他的肩窝处,偶尔抬头看他,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 “其实我没事,你的事情办好了吗?这样回去没关系吗?”今天他是主角,为了她提早离开没问题吗? “没关系,其他事情我待会儿交代小江去做就行了。”他轻声说道。 秦戈看一下时间,还早着,虽然开完了招待会,但是在这种场合,以他的身份,应该还有很多应酬的吧,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他的工作,“你不用应酬吗?你真的不用陪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良久,他才皱着眉头说道,语气有点僵硬,老是这样,仿佛他的关心都是多此一举,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他稍微接近一点她就想着如何逃跑,可她刚才跟林宇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刚刚那位赵雨诗见他一直向着舞池里的她和林宇的方向,便添油加醋地描述,虽然知道有些夸张,但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舒服的,那种别人可以靠近她,只有他不行的认知让他有点焦躁和不安。 “不是,我只是怕耽误你的工作。”她心事重重,没注意他的语气。 “今晚也应酬够了,挺累的,再说留理查独自在家里,有点不放心。” 听他说累,她便不再做声了,抬头看他,果然发现他眉头隐隐有些倦意,而且他也说的对,他们出来时,理查非常的不开心,一直在屋里转圈,蹭他们的身体,要求带它一起出去。她也想,可是这种场合实在是不方便,她坐上车时,还听见理查在屋里大声地吠。 “嗯,那我们快点回去吧。”其实秦戈心里是在为今晚的事情而烦恼,她发现今晚看到苏木良和“国色天香”在一起时,竟然有些嫉妒。 两人回去后,一进屋里,秦戈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理查这家伙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怎么了?”他感觉到来自她那边的怔愣。 “理查这家伙竟然闹脾气,将屋子搞得很乱。”满屋子的纸巾,从洗手间绕到客厅来,还非常厉害的没有弄断。 她瞪着满屋的凌乱,对这屋里喊了一句,语气颇严厉:“理查,你给我出来!” “不要吓到它,它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首先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让它独自留在家里。” “你还说,假如不是你这段时间这么纵着它胡来,它能这么恃宠而骄吗?”她转身过来骂他,将气撒在他身上,当然语气一点也不凶。 “喜欢一个人或者动物,对她/它好是正常的。”他一语双关。 “那也不能这么宠它,你看,现在就宠出事了,理查从来没有这么骄纵过,以前也有留它自己在家里,哪会像现在这样闹脾气发泄不满?”她抬头,乌黑漂亮的眼睛里有很多的不满。 “那就慢慢教了。”他微微扬眉,嘴角微微勾起,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是啊,不懂就慢慢教,他一点也不生气,心里甚至有点乐意看到这个局面,理查不懂事,她就不能走,任务没完成,她就会在这里多呆一天,所以他不急。 “哪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关乎到安全纪律的问题。”她抿着唇一咬牙,很不乐意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理查现在不是在上班,它下班了,你不是说过,不带导盲鞍的导盲犬跟普通的宠物狗没有分别吗?所以它现在撒娇发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我相信理查,戴上导盲鞍了,它就是最优秀的。” 她的毛躁让他觉得有趣,怎么会没时间呢?秦戈,我考虑的是一辈子的事,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秦戈觉得词穷了。他说的没错,理查现在的确是下班时间,它是允许有“个人情绪”的,最重要的是,理查在戴上导盲鞍工作时,的确一点错误都没有犯。 “不要可是了,你去洗澡,东西明天让陈阿姨整理就行了。”他放软声音哄她。 “我还是现在收拾吧,免得你等会儿被绊倒。”她嘟着嘴一副不乐意地偷偷瞪站在他身后的理查,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还懂得找靠山!以前做错事被骂,是撅着屁股躲到沙发上去,但现在居然懂得跑到他身后去,跟她大眼瞪小眼! 理查被她这么一瞪,闭上眼睛整个身子都躲到苏木良的身子后面去,很委屈地“呜”了声,用身子去蹭苏木良。 “你不要瞪它,我会教它的,理查,别怕,今晚到我屋里去睡吧。”他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秦戈看着眼前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很不服气哼了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瞪它了?” “你明知我看不见!”他听到这句话,有点孩子气地反驳。 她心想,死了,踩到地雷了,马上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他眯起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不过你得补偿。” “什么补偿?”道歉了居然还要补偿?! 他不答,微微一笑,抬脚朝她靠过来,等她发现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相处这么多天,加上盲人那种敏锐,他准备伸长手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逃。 连理查也得到了“命令”,竟然跑上前来用牙咬住她的裤脚不让她走。 秦戈震惊之余,颇为怨愤地跺脚:“查查,你什么时候被收买了?叛徒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理查可听不懂她的意思,只知道邀功似的朝着苏木良摇尾巴,其实如果这时候秦戈敢抬头看的话,就会发现苏少爷脸红的程度不比她差。 听到她骂理查的话,他抿嘴一笑,动作快速而果断,俯身朝她的脸低下头去,她闪躲不及,被他亲了一下脸,顿时更加慌乱。 看来林宇说得对,对付她这种乌龟型的人,就是要胆大心细,还要做流氓,痞子。 他也不为难她,亲完就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秦戈如蒙大赦,噼里啪啦就往房间里跑了,回到屋里,才用手背擦擦被他亲吻过的地方,脸微微发热,真是……太过分了!尤其是理查,居然“背叛”她,看来是真的该管教一下了! 隔了几天是王峰生日,他特地请了基地的人一起聚餐,是一次烧烤活动。大家平时工作忙,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因此玩得比较疯。 苏木良打电话来的时候,秦戈正跟秋凉玩划拳。 “是我。” “嗯,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那么快吧,难得聚会一场,估计不会那么快回去,怎么了?”她看看时间,好像还早。 “没事,我挂了。” 秦戈挂了手机回到座位上,看到秋凉他们一个两个看着她,她脸有点红了,假装没看到,低头吃东西。 “苏少爷打来的?”秋凉凑过来问,她岂会放过这种八卦时刻? “嗯。”她拿起一个鸡翅膀来烤。 “那你算是正式接受他了?” “算是吧。”秦戈淡然道,但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哎哟,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啊!”秋凉夸张地叫了起来。 秦戈无语摇头,将酱汁抹到鸡翅膀上,来回翻着烤。 “是什么让你这只缩头乌龟忽然愿意走出龟壳来呢?”秋凉一边咧着嘴吃烤鸡翅,以便继续发挥她的狗仔精神。 闻言,秦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良久,眼眶却有些红了,这可吓坏了秋凉。 “你怎么了,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我虽然是好奇,但……哎呀,反正你不要哭啊。” 秦戈看着秋凉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笑了,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将秋凉重新拉着坐下来。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妈妈。” “伯母?”秋凉不禁有些好奇,因为跟秦戈认识那么久,几乎没有听她提过她的家人,这还是第一次呢,“她怎么了?” “上个月她过世了,是晚期乳腺癌。”秦戈感激地捏了捏秋凉伸过来的手,“她临走前,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一直挺担心我会活在阴影里。” 秋凉握住她的手,“秦戈,你要试着去真正走出来,即使是瞎扑腾,即使到最后无法在一起,那也比一直在原地打转好!” “我知道,从葬礼回来后,我就想了好多,我想,或许我真的应该再勇敢一次。” “嗯嗯,你这样想就对了。”秋凉由衷地为她开心。 “我……”秦戈正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手机又响了,秋凉歪过来一看,马上啧啧啧地调侃了起来。 “你家苏少爷真是太痴情了吧?看得我们都嫉妒了。” “你嫉妒而已,我和逸鹏还有主任都是男人,我们可一点也不嫉妒。”刚好小浩他们向这边走了过来。 “小浩!你一天不跟我抬杠你会死啊?!”秋凉又开始哇哇大叫,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她笑着摇摇头,然后按下接听键,“喂,又怎么了?” 他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慵懒地传过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秦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黏她了。 平时也表现得像个居家男人,每天准时上下班,不对,应该说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除了有应酬外,几乎没有晚归的记录。一回到公寓就马上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前跟后,她在厨房做饭,他就在旁边说要帮手;她在书房上网,他就在旁边挨着她看书,如果长时间不说话了,他就会放下书来问她在看什么,要她为他朗读一些新闻。 “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孩子气的委屈。 她低声道:“你可以去找你朋友啊,现在是周末,你也应该出去走一走,跟朋友聚一聚,要不打电话给林宇?” “那会更无聊。” “我尽量吧……”秦戈抬头却看到秋凉在向她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暧昧,她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那天黑前回来吧。” “天黑前?” “现在交通和治安很混乱。”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那你也早点回来!” “为什么?”他有点命令的口气,让她顿时觉得不舒服。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怕黑……” 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也不恼了,语气尽量软下来,“我尽量吧,好吗……” “嗯,不说了。” 果然还是少爷脾气,说挂就挂,秦戈有点哭笑不得地挂掉电话。 “真是恩爱啊,分开一分钟都牵肠挂肚,啧啧啧,羡慕死旁人了。”看她挂了电话,秋凉赶忙跑过来,顺便讨好似的将橙汁塞到她手里。 她瞥了一眼秋凉,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抿了口橙汁,看看时间,算了,还早着呢,等到回去,估计他的少爷脾气早就发完了。 烈日炎炎,阳光烧烤着大地,酷热难当,还好他们烧烤的地方是在树荫底下,否则他们现在估计跟烧烤铁板上的那些鸡翅膀一样熟了。 大家都玩得挺疯,边吃边玩牌,或是划拳。 天色渐暗的时候,她看看毫无动静的手机,苏少爷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再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不过她却乐得清静。 大家余兴未了,提议继续去K歌,她本来也不想去的,可是秋凉和其他几个人怂恿着要她去,她拗不过大伙的热情,看看时间,觉得还早就答应了。 这一唱竟然忘了时间,K歌房里面很吵,根本听不到电话响,她被秋凉等人拉着划拳喝酒,她对这类最应付不来,连连被灌了好几杯。 等意识到好久没收到苏少爷的“夺命连环call”时,这才想起去查看手机,这一看就不得了了,三十几个未接电话! 她吐吐舌头,正准备给他打回去,他的电话又过来了,说他已经到了外面,她实在对这人没话说了,在秋凉他们的起哄声中坐进了车里,牢牢地占据了后排座位的中心位置。 苏木良要坐进来时,她推着他,“你到前面去。”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伤人,他闻言马上就皱起了眉头,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但没发脾气,而是硬挤了上去,“过去一点。”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被他无焦距的眼睛一瞪,立即不敢再反抗。 两人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也多少了解了他一些习性。譬如像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他眯起了眼睛,就表示他有些不开心了,这是发少爷脾气的前兆。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哄哄他,他便会笑得像个小孩子;如果任由他去生气,那下一刻就是暴风雨了,接下来她就会为自己这个行为后悔很久。 可是此刻秦戈偏偏不想去哄他,她几乎快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了!她不情愿地朝另外一边挪了挪,想离他远一点,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他的手臂立刻霸道地搭在她的腰上,下一刻,她便被抱到他怀里去了。 “放我下来,坐着就好了,干吗要抱?”秦戈边挣扎,边偷偷看前面的司机。不过司机小王是他的专用司机,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目不斜视。 明明有两个位置,这样抱着多不舒服啊!她忍不住瞪他,可惜某人看不见。 下了车,秦戈以为他就会放下她,而是苏木良没有,依然抱着她一路上去。这么晚了,她生怕影响道别人,所以只敢小声抗议,他倒好,一直抿着嘴不说话,好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而且即使抱着她,眼睛看不见,走得却轻车熟路。 一进电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她放心大声抗议了起来,挣扎着要跳下来。 苏木良放倒是放开了她,却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你又喝酒了?”他忽然有点生气地问道。 “喝了一点,应该不会过敏的。”她畏缩地说道,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痒痒的。 她是过敏体质,喝得多就会出现发痒、红疙瘩等酒精过敏现象,所以他知道后就直接下了禁酒令。 “对不起。”她轻声细语地道歉。 他也不理,似乎很生气。她只好主动抱抱他,他这才转过脑袋来,她抬头一看,火了!他哪有生气!这会儿正扯着嘴角,狡黠地朝她眨着眼睛呢! “那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他抱着她,俯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然后不等她回答就从背后开始啃她的脖子。 “你不要这样子……是秋凉灌我喝的……”她微微有些喘气,躲着他。 “那你抛下我一个人在家又该怎么算?”苏木良嘴角微微向上弯着,好像很开心“看到”她这个反应。 “我出门前有叫你一起去的,是你自己不去的。”现在反过来怪她,哪有这个道理! “你这一去去了几个小时?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任由我一个瞎子在家里自生自灭!”“不是有陈阿姨和查查吗?苏木良,别人会看到的。”她挣扎了一下。 “现在才说不是晚了吗?” “什么意思?” 苏木良用手指了指上面,她抬头一看,撞墙的心都有了,她居然忘记了电梯里有装摄像头! “那还不赶紧放开!”保安室的人肯定看到了!她羞愧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不放!”苏木良笑着说道,嘴角竟然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好像整件事与他无关似的! 秦戈心里头又是羞又是无奈,整个人哭笑不得,看到他的笑容后,终于忍不住握紧拳头,一拳捶了上去。 苏木良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抱着她,低低地说,“不放手,永远也不会放手。” 她微微一愣。 愣神间,电梯门已经开了,她替他拿钥匙打开门,刚回身要说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将她抱起进入了他的房间,将她压倒了身下。她似乎听到了理查的叫声,然后他起来了,赶理查出去,理查似乎很委屈,在门口叫个不停。 秦戈看他起来了,趁机爬起来,可是苏木良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快就回来了,迅速将刚要爬下床的她重新摁回了床上去,以身贴住,手被钳制住,高高地举过脑袋。 低下头来又是长长的一吻,好像她的嘴巴抹了蜜一样,他仿佛吃上瘾了一般舍不得放开,苏木良抱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小腿竟然缠上了他的腰! “不要亲那里,好痒……”秦戈忽然尖声叫了起来,使劲摇头闪过他的吻。 “不亲那里,那要亲哪里?”苏木良从她的耳垂上抬起头来,非常绅士地询问她的意见。 “都不许亲,你回你房间去。” “可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啊。”他忽然又低头,一口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来回撩拨她。秦戈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胸中似乎有无数的蝴蝶在不断地拍着颤抖的蝶翼。 “那你放开,我回……你不要碰那里!” “你不喜欢?”他反问道,轻轻地撩开她唇边的发丝。 这叫她怎么回答啊?!她咬住嘴唇不说话,把头偏到一边去,感觉心中有无数蚂蚁在爬行般,酥痒难耐,气急败坏捶一下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是他缠得很紧,手恣意低探进她的衣衫内…… 她面红耳热,身体如同在风暴中颠簸的小船,颠簸个不停。她不禁缩头想避开他,他却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路可逃,另一只手环上她的纤腰,紧紧地将她拉向自己,不留一点空隙。 “秦戈……”他缓缓地又叫,眼神有些迷离。 低哑的声音让她仿佛中了蛊咒般逐渐迷失了神智,眼底出现一股淡淡的雾气,极是迷茫,极是诱惑,感觉他的指腹在她腰上轻轻地来回游走。 “秦戈。” “我在……”她更加透不过气来。 “你打的一点都不痛。” “你是被虐狂啊?”他起伏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全身绷紧。 他低低地笑,缠绵的吻再次落下来,炙热滚烫的气息引得她酥痒异常。 “我爱你……”她的声音轻如叹息。 “秦戈,我更爱你!”他声音坚定如磐石! 第二天,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落地窗上,顺着玻璃曲曲扭扭而下,好像断开的眼泪。 秦戈洗了个澡,换上浴衣出来,他还在睡,他的睡颜像个孩子,薄薄的嘴唇微微像两边抿着,似乎在做什么好梦。 她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眼睛、鼻子、唇。 苏木良的鼻翼翕动了两下,眼珠子转动了起来,她忙收回手。 苏木良睁开眼睛,大手一捞,就将她重新拉回床上,双手环抱着她,鼻子摩擦着她的头发。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感觉很舒服。 “你搬到这里来住吧。”他突然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秦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拒绝,“不。” 苏木良重新抱紧她,“好,你不愿意就不搬。” 难得他这么通情达理,多少让秦戈有点惊讶,她刚要说什么,苏木良搁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 苏木良有两个号码,他带在身上的这个号码很少人知道,而且会在这个时候打给他的,肯定是紧急的情况。 “什么事?” “G市别墅案子在施工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有两名工作人员触电身亡。” “负责这个case的经理呢?通知保险公司了吗?改怎样处理,该赔偿的,不需要我教……” “因为处理中出现了一些失误,其中一名死者家属对死者死因表示怀疑,拒绝私下和解,将尸首停放在施工地,说要讨个公道,负责这个case的林经理没有及时处理,最终导致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引发了群体性暴动事件,现在施工停止,并且惊动了警方。” “行了,我知道了,帮我安排明天的机票和行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仅仅钱就能解决的,看来他得亲自出面了,否则将影响到公司的名誉。 苏木良挂上电话,腰上便马上多了一双手。 “谁?” “小江。” “出了大事吗?”秦戈的手指在他微皱的眉头上来回抚摸。 “嗯。我明天就得走。” “你要走?” “嗯,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苏木良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嗯。”她把头埋在他怀里,低声说,“我等你回来。” 苏木良笑了下,说:“好。” 第十一章 苏木良第二天一大早就飞往G市,理查没有跟着去,这次情况挺复杂的,而且地势上理查也不熟悉,所以就没带理查去。他到了G市后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人聊不到三分钟,他那边就说有事挂了,之后一天再也没有打过来。 秦戈也能理解,照常上班下班,吃了晚饭后就带着理查下去散步,不敢走太远,其实不是她不想去,而是苏少爷临走前特意吩咐,不准她一个人出去太远。她直骂他霸道,有理查在能有什么危险。 回到基地,秋凉拿那天晚上的事来开刷她,她笑笑不理,做一年多同事,她怎么会不知道跟秋凉针锋相对是最傻的事呢?她口才比不上秋凉,所以她选择闭嘴,这种没创意的事情还是留给小浩去做吧。 苏木良没在身边,少了个人在她后面跟前跟后的,的确有些不习惯,不过让她觉得诧异的是理查,她以为苏木良不在了,理查会很开心,可她错了,苏木良走的第一天,理查竟然比她还不习惯,经常跑到他的房间去找人,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好像在睹物思人般。 两天后,她带着理查搬回了自己的小屋住。苏木良不在,那房子就大得空荡荡的,令她不习惯。 她的房间有一段时间没回去打扫了,有些灰尘,当晚洗刷了一遍,很累,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起来,才知道手机被打到没电自动关机了,赶忙换上另外一块电池,一看,全是苏木良打来的,心里暗叫糟糕,他昨晚应该会很急吧?打她手机没人接,更惨的是,他应该也打了他公寓的电话,她却不在,她急忙往回拨,响了一下就有人接了。 “你昨晚跑哪里去了!”那头传来他着急的声音,气恼中带着关心。 “我昨晚手机没电了,又很早就睡了。”她很抱歉地说道,依然避开房子的事情。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我以为你又想离开我了。” “怎么会呢?还有我干吗要离开你,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还是说你真的有做对不起我的事?”秦戈嬉皮笑脸地逗他。 “秦戈,你给我严肃点!” “大男人主义——”她吐吐舌头,小声抱怨了句,但的确不敢再嬉皮笑脸了。 “从现在开始,无论去哪里,都要事先通知我,至少要发短信告诉我,我不希望再有找不到你的情况发生。” 秦戈撇撇嘴,朝着身边的理查做鬼脸,理查“汪汪”地叫了两句。 “秦戈……”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马上聪明地转移话题。 “估计还要几天,或者一个星期左右吧。” “事情很棘手吗?” “嗯,有点棘手,可能无法按时回去了,怎么办?”苏木良反问她。 “哦,这样啊,工作要紧,这也没办法。”听他这么说,秦戈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再过一个星期便是她的生日,她很希望能跟他一起过,毕竟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两人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在喊苏总,才挂了电话。 秦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才发现下雨了,远处的高楼大厦,落在烟雨里,很是苍凉。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苏木良的声音显得很遥远。 第二天,秦戈就看到了关于苏氏的报道。 事情远比苏木良想象的更麻烦更棘手,因为之前的负责人没有及时处理正在扩大升级,越闹越大,上千名施工工人一起罢工,有些不法分子趁机围观起哄,围堵道路,最终又惊动了警方,G市动用警力2000余名,才得以将事件平息下来。 “9·27”事件上了晚间新闻和各大报纸的头条,有些报道说出了人命,鸣风集团妄想用钱掩盖,群众的眼睛时雪亮的,所以才导致了“9·27”事件的发生;有些报道说,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在煽风点火,借机闹事,不排除是鸣风公司的对手私下搞的鬼;有些说鸣风集团的总裁苏木良已经潜逃出国了……各种报道和猜测都有,当天收市时,鸣风集团的股票下跌了5%。 苏木良每天都忙着处理这些琐事,要应付警方、媒体、民众,忙得焦头烂额。本来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哪个施工工地没有出现过伤亡事件?只是这次鸣风被人黑了,有人借机闹事,妄想趁机搞垮鸣风,目前的状况,他得马上平息这件事,以防越来越多的事情被牵连进来。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明智之举。 她在电视上看到苏木良,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瘦了不少,但仍然保持风度面对媒体,表示事情一定会好好处理,给民众一个交代。 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头一酸,又不敢给他打电话,他现在一定忙得接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她一天都无法安下心来工作,一直不断地翻看手机,检查是不是坏了,还是没有信号,生怕错过了他的来电。秋凉看她这个样子,连连安慰她说不会有事,说苏少爷一定会处理好的。她也知道他很厉害,可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一颗心好像悬在半空一样,七上八下的,下班后,她不敢回自己的小屋了,直接回到他的公寓,以防万一他打电话回公寓。 可是直到睡觉钱,她还是没有接到苏木良的电话或者任何短信。她临睡前给他发了个短信,让他无论如何都打个电话给她,当晚她第一次没有关机。 第二天起来,她第一件事情便是检查手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打过去,还是那个千年不变的女音。她心里担心之余,感觉有点不舒服,或许他是不希望她牵扯进去,可是他应该知道她会担心,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她希望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至少给他一点鼓励。不知道他按时吃药了没,还有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情人疏通,那么应酬是少不了的,林宇吩咐过,让他尽量不要喝酒,可是那种场合不喝酒能行吗?中国的饭桌文化,就喝得越多,事情就越容易办,于是秦戈又开始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是否吃得消。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她一个晚上对着电脑发呆,不断地刷新网页,看相关的新报道,手机一直放在身边,寸步不离。 凌晨3点钟时,她被吵醒了,她急忙扑过去接电话,脚踢到了柜子,痛得她倒吸冷气。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那头听到一连串的磕碰声,连忙问她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倒了杯子,你呢,事情怎么样了?你还好吗?”秦戈一边揉着马上淤青了一大块的小腿,一边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放心,没事,只要这件事情不再有人推波助澜,很快就会没事的,你生日那天,或许我能赶回去。”苏木良避重就轻说道。 “真的?”秦戈惊喜地反问道,不是她看重生日这个东西,她向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尤其是这八年,要不是每次王峰主任张罗给她过,她甚至记不起来。只是这次她很想跟他一起过,或者说,不管过不过都没有关系,她只是很想他快点回来,没有其他的,她只是想他了。 “嗯,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 她听着心一紧,一股酸涩的湿意涌上眼睛,喉咙哽得难受,但又不敢哭出来,生怕给他增加负担。他那边十分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她甚至听到了酒杯碰撞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切声音又没了,好像那边只有他一个人了。 “秦戈,我想抱抱你。” “木良。” 那头微微一楞,随即轻轻笑了,她从来没有交过他的名字,叫得这么温柔。一直以来,总是苏先生或者喂,如今那样温柔的声音即使隔着千万距离,也倍感亲昵。 “傻丫头,可不准哭鼻子,乖,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才没有哭呢……”话是这么说,可是浓浓的鼻音却偷偷泄露了她的秘密。 挂下电话,她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她在黑暗中伸出双手抱住自己的腿,蜷曲了起来,泪水滴落在手上,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照在她的手背上,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理查似乎听到声响,拱门进来,悄悄地来到她身边,鸣呜了一声,静静地趴在她身边,温和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 秦戈将理查跑过来,挨着床边坐。在这样的夜里,她才知道自己是那样疯狂地想他,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柔软的唇瓣,思念在夜里肆意地蔓延着,直至将她重重包围住…… 就在她满心欢喜准备迎接苏木良的回归时,她接到了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是苏夫人打来的,约她道一家咖啡馆见面。放下电话,她的心就开始隐隐觉得不安,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苏夫人向来不是很喜欢她,这次找他,肯定不是喝咖啡那么简单,恐怕是冲着她和苏木良的关系而来的吧。 心在那一刻好像被人捏紧了,毫无预警地痛了起来,这个情景是何曾的相似…… 她到碰面地点的时候,由服务员带进一间小包厢,苏夫人还没有来,她坐在那里一直喝水,她真的很紧张。 苏夫人和邵琛的母亲不同,那种气场即使不盛气凌人,也相当令她望而生畏。 等她喝完两杯水的时候,苏夫人才来。 今天的苏夫人穿着很随意,只化了淡妆,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时很美丽的一个女人,见到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她忙摇摇头:“是我早到了。”她早到了大概半小时。 苏夫人点点头,说:“坐吧。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 她点点头,在苏夫人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苏夫人给她介绍了这里的一种咖啡,并自己也要了一杯,另外又点了一份提拉米苏蛋糕。 服务生退了出去。 咖啡上来后,两人也一直没有说话。秦戈看着苏夫人捧着咖啡杯子,动作很优雅。苏唐心,苏夫人的名字,原名唐心,后来嫁给了鸣风集团的总裁苏明成后,就冠了丈夫的姓。苏唐心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这一点她以前就知道了,她不是不知道奉承,也不是不知道客套,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如果她可以做到,她就不是她了。自然她不想跟苏夫人的关系搞得那么僵,无论她是作为苏木良的母亲,还是作为基地的捐款人,她都不能得罪。 半响,苏唐心才放下杯子,开口说:“我知道你跟木良在一起,也觉得木良是真心喜欢你的。” 她点点头,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并不介意你们在一起,木良这孩子性格很怪,难得找到他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我也一度担心他,不过现在好了,终于有秦小姐在他身边,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她点点头,缓缓地说:“应该的。” 苏唐心笑笑,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可是我没有想到秦小姐会有那样的过去……” 她微微闭上眼睛,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所有的铺垫不过是为了这一刻而已,想想苏夫人怎么可能不派人去查她的底细呢?要知道所有事情相当容易。 “不过,秦小姐,谁都有过去,我很佩服秦小姐没有被过去牵绊脚步。只是,有些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 就在秦戈还在迷惑她所谓的有些事情时,包厢门已经被服务员打开,引进来一个人。 秦戈顺着苏夫人的眼光转过身去,却在看到进来的那个人时,整个人瞬间被定形,全身一寒。 怎么会是他?秦戈愣在那里,有些怀疑自己是热出了病,所以才会出现头晕眼花的现象,所以才会看到邵琛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一刻,天地间安静得要命,静到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怔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握紧了,两眼望着眼前的那个人,他立在不远处,依旧身形修长,灯光下的面容依旧那么英俊,只是成熟了不少。 从他离开后,她从不曾想过他们有朝一日会再相见,即使再见,也只当是陌路人擦肩而过,而不应该是这种情况下的见面。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他的突然出现显然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唉这里?难道他跟苏夫人是认识的? 显然邵琛也吓了一跳,估计也根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秦戈猛地回头去看苏夫人,“苏夫人……” 苏夫人并不回答她,只是朝邵琛说道:“小邵,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秦戈秦小姐。”然后才回头对她不动声色地说道:“邵琛是木良的好朋友,只是前几年出国了,现在才回国。” 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将她炸得耳鸣眼花,苏唐心后面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们是好朋友!多狗血的人生!她之前还以为苏唐心是想用邵琛来提醒她的过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过,苏木良和邵琛不仅认识,还是好朋友!这叫她如何面对苏木良?! “很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她“嗖”地站起来,朝苏唐心点了个头,神色惨白地就往洗手间大步走去。 在走廊拐角,她撞上迎头而来的服务员。 “小姐,您没事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服务员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我很好,谢谢。”她僵硬地摇摇头,勉强笑笑,然后继续往洗手间奔去。 她撑在洗手间的台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和邵琛会是好朋友,这个世界说大不大,但也不小,全球60亿人口,怎么偏偏他们就认识,还是朋友呢! 她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两眼迷茫不知所措,路到底在哪里?她应该怎么做?放弃吗? 心很乱。她好不容易才挣扎了过来,想要给他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机会,可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秦戈的眸睫半垂,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是很躁,四肢仍然冰冷。 良久,她才从洗手间里慢慢地走出来,却在洗手间门口看到了正在等待她的邵琛。 “秦戈,你没事吧?”他是尾随着她出来的,她冲出包厢时,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颜色,于是他没有多想就跟了上来。 秦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眼里逐渐涌起一股酸意,手一直瑟瑟发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着眼前这个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人,他成熟了,在她的记忆中的他,还是一脸青涩,带着纯真的笑容,可是梦中的男生回来了,长大成一个成熟的男人,带着熟悉的微笑和气息,在分别了八年后出现在她面前。 邵琛忽然朝前走了一步,盯住她,没有任何表情,屏住呼吸似的再问了一遍:“秦戈,你好吗?” “好不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她用一种嘲笑的语气问道,说完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她这是在干什么?!用一种哀怨的语气控诉他过去的无情,让他后悔,然后呢?然后又能怎么样? 邵琛语气真诚,道:“我希望你过得好。”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亮,那么好看,让秦戈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们并排躺在操场的草地上,他忽然转过头来对她说,“秦戈,我爱你”,那一瞬间,天地失色,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眼中簇起的火焰,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只是当初他可以那么绝情地离开,那他如今就没有权利来过问她的生活!他希望她过得好,呵呵,讽刺!她怎么可能好呢?莫名其妙被抛弃,未婚先孕,被学校退学,众叛亲离,最后孩子都保不住,那样的下场,那样的伤害,那样的痛苦i,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邵琛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两人无言以对,默默地站着,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一道屏障,过去将他们分隔开了,他们就连好好说话都不能了吗? “秦戈,当年的事……”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她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而冷漠地对他说,但仍然禁不住全身发抖。 他怎么可以在消失了那么多年后,笑着叫她“秦戈”,好像之前那些伤害根本没有发生过! 邵琛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最终他只憋出了一声“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秦戈垂着视线,密长的睫毛瑟瑟发抖,在苍白的脸庞上划出两排淡淡的阴影。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全身更加冰冷:“不知道。” 好一声“不知道”!秦戈冷笑,咄咄逼人:“既然不知道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为何要道歉?” 邵琛有些挫败地问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吗?虽然我们分手时有过一点小误会,但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秦戈胸口阵阵冰冷,如被重锤狠狠击中,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滑稽戏里的小丑,她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的事实,可是她却不愿意面对自己是个傻瓜的事实,他们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她演了八年的苦情戏,那些夜夜纠缠的噩梦和彻骨的伤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点小误会! 刻骨的屈辱感让她的嘴唇白得透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面对着他,她一定会失控的!不对,她已经失控了,所以下一秒,她转身就跑了,几乎是仓皇而逃。 “秦戈!”邵琛没想过她会忽然逃跑,怔愣了一下才追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放手!”她喝道,感觉到邵琛的身子跟她一样,颤抖了一下。趁着他怔愣的时候,她微微用力就甩开了他的束缚。 相见不如怀念,有些人不见,或许更好。她没有再回包厢,而是径直离开了…… 那晚,她拨通了苏唐心的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极快的语气说:“我会在他回来之前,搬出他的公寓,再见!”没等苏唐心回话,她就挂断了电话,眼泪终于在那一刻决堤而出…… 无论再怎么棘手的工作,对于苏木良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只要那个问题涉及一个人时,那他的所有才华和能力似乎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秦戈消失了! 这几天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留再多的言都没见回复。 “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猛地将手机砸到地面上。 站在一旁的小江看了一眼地上被砸得“身首异处”的手机,无语地摇摇头,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手机遭殃了! 苏木良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 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打回公寓也没有人接听,她怎么了?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小江,马上订回S市的飞机票,越快越好。” “可是苏总……明天你还有个新闻发布会。” 闻言,苏木良的脸色更加阴霾了,冷酷地抿着唇。 “苏总要是实在担心秦小姐,可以叫苏总的朋友林先生帮忙过去看看。” 苏木良眼前一亮,“手机呢?” 闻言,小江马上从怀里拿出一部新的手机,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取出里面的SIM卡,放进新的手机去。 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全心全意去爱过一个人,这一爱又似乎中了邪一般,小心翼翼地讨她欢心,在乎她的一举一动,想要对她更好,只想一心宠爱她,对她好,给她全世界的爱,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这样的念头。 就连他决定会公司这件事,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她,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他就必须自强起来,尤其是在他有身体残缺的基础上,他希望可以给她信心,让她相信即使他看不见,也有能力可以照顾她,甚至帮助她照顾基地。 第二天新闻发布会后,苏木良一离开新闻发布会现场,就马上给林宇打电话。 “木良,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他的声音有些低凉。 “她很好,一点事情也没有,秋凉说她昨天见过秦戈,秋凉说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闻言,他的一颗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一点,只要她没事就好。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她从你的公寓彻底搬了出来,她已经回基地了,不过今天早上已经离开S市,据秋凉说,她请假去旅游了,至于为什么她要搬出来,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我也不知道。” 林宇刚听到秦戈去旅游时,也是挺震惊的,他细细问过秋凉,秦戈当时的情绪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秋凉摇头说看不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秋凉,秦戈的性子一直都是那样,喜怒哀乐都只会放在心里,她不主动走出来,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木良将手机丢到沙发上,头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窗外iade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着了墨一般的眼瞳,看不到一点焦距,也看不到一丝情绪。 第十二章 “秦戈,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忘记给黑木耳喂食了?它好像很饿的样子。” “哦,我忘记了,不好意思,黑木耳,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她回过头来,看到黑木耳干瘪的肚子,忍不住敲自己的头,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呢? “难道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他见面吗?”秋凉站在窗前,看着绵绵的细雨不断地落下来,但她的焦点是集中在外面的一个身影上。 秦戈继续作报告,可是好半会儿,依然没有打出一个字来。 秋凉看看外面那个身影,再看看眼前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我也懒得管你们了,只是可怜了理查,再这么淋下去,肯定生病,唉,我不心疼那个男人,我只是心疼我们可怜的查查而已!” 秋凉叹着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秦戈咬着笔,看了一眼外面,心跟玻璃上的水痕一样,扭曲得不像样子。 “想去就去吧,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秋凉好像忘记前一刻自己说了什么,又管起了“闲事”。 秦戈依然低头不语。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有时候我还真挺不喜欢你这种性格,婆婆妈妈的,你就不能干脆点吗?如果爱,就用心专一一点;要分手,也得去跟对方讲清楚,像这样躲着有什么意思?你一个人躲在你的世界里自怨自艾,那你知不知道对苏木良才是最不公平的?” 秋凉忍不住动了真气,她还是第一次对秦戈发脾气,“犯人犯了罪,尚且有申诉的机会,你这样算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对方就宣判对方死刑,对苏木良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我知道。”她苦笑,心里有些酸涩,眼神变得恍恍惚惚的。 “随你便,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就行了。”秋凉这次是真的不管了,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又丢下一句,“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拿着所谓的过去来折磨自己,哪个人没过去,不能忘就开始新生活,人何必过得这么矫情?” 看着秋凉离去的背影,秦戈有点想抽自己的冲动,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像只刺猬一样,张扬着满身的刺,只要有人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刺过去。 这样的自己,她也讨厌。 过了半小时,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反而更加大了,她看了看外面,终于叹了口气,拿起两把伞走了出去。 理查看到秦戈走了过来,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兴奋地叫了两声。 苏木良马上抬起头来,望着前方,他知道是她过来了。 她终于愿意出来见他了! 自从那天失去她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天!对于他来说,即使是刚失去视力那头三个月,也没有这一个多星期那么难熬,他几乎不明白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了能马上见到她,他不眠不休地工作加班,喝酒请人处理“9·27”事件。工作的事情是处理好了,可是她还是没有踪影。 出去旅游对吧?行,只要她还会回来,那他就等,于是每天他都会亲自过来基地询问她的消息。昨天,秋凉终于支支吾吾地告诉他,她前天就回来了! 他当时真是气极了,她回来了,那肯定知道他来过基地,可是她居然还是不见他,到底他做错了什么,才让她如此绝情地想断掉跟他的一切联系呢?! 秦戈走上前去,将另外一把伞递到他手中,“雨大了,回去吧。” “为什么?”苏木良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她咬了咬下唇,决定不想再这么牵绊下去了,多耽搁一秒,就错给他多一秒的希望,她猛地拍开他的手,站的远远的,“你把我忘了吧。” 他脸色变了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心中刺痛的感觉越来越重,呼吸都显得有些难受,“我前男友回来找我了,我俩都无法忘记过去,所以……” 他沉默了好久才压住怒火,用压低了的声线说道:“所以你准备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对吧?”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他终于被惹火了,往前进了一步,两人紧挨着,秦戈顿时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很多,“你把我当什么了?当猴子耍吗?” “我没有!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她的嗓音有了重重的鼻音。 “你现在是在提醒我自作多情吗?!”他的怒气愈加旺盛了,胸膛大力地起伏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手愈加用力,抓得她生疼。她咬咬牙继续说:“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为我所做的,我尝试过了,可是我已然无法忘记他。” 一股悲哀伴随着怒气升腾了起来,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他依然比不过之前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所以那个男人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想从他身边离开,回到那个男人那里,她甚至后悔当初答应他这个瞎子的求爱!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怔愣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彻底沉了下来:“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一种酸意直冲眼睛:“不是!由始至终我爱的人都只有他一个人,我很抱歉,可是……” “够了!!”他粗暴地打断她接下来的解释,眼眸浓黑异常,猛地甩开她的手,并将她递过来的伞狠狠地扔了出去,“走吧,想走就快点走,快给我走!” 看着他决绝而愤然离去的背影,她的心终于开始止不住地抽痛了起来,仿佛被玻璃碎片深深划过心底。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秋凉用伞遮住眼前如落汤鸡一样的秦戈。 秦戈眼珠子终于转了转,然后再也忍不住抱着秋凉哭了起来。 在她18岁以前,她都以为自己会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和一个相爱的人过一生,会有一对儿女,过着平常的小日子。 她真的以为会是这样,平凡没什么不好,可是一切都因为邵琛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她注定无法像个平常女人那样:被学校强制退学,同学们嘲笑鄙视的眼神如同冷箭,一根根射过来,让她鲜血直流。但是,心更痛——因为孩子竟然保不住!只差一个多月就可以出生了。 每一次,当她回想当日的情景,那可怕的曾经,她都禁不住瑟瑟发抖,眸中闪过无数纷杂纠缠的情绪:回忆、心痛、痛苦、恨意……身体一阵阵火烫又一阵阵冰凉。 这一段感情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让她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都不敢再碰感情这东西,她用厚厚的茧裹住了自己的心,她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知道他的出现。 一开始的时候,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直到那一天,忽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掌控。 或许她上辈子真的是作孽太多!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可是依然逃不过过去的魔爪,他跟邵琛竟然是好朋友,这叫她如何再面对他! 秦戈哭够了,由秋凉扶着一起进去,可是她们回到办公室,却发现黑木耳没有像平时一样兴奋地迎接她们。 直觉告诉她们出事了,她们匆忙赶进去,见到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黑木耳眼睛挂泪,呼吸急促,肚子一上一下地动着,听到她的叫唤,呻吟了一声,挣扎着站起来,勉强站起来后,朝着她摇摇晃晃地扭了过去,只是左右摇摆,脚好像使不上力气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摔倒。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黑木耳有可能中毒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烦感情的事,所以多少有些忽略了黑木耳,后来回想起来,它似乎从前几天开始就不大对劲了,排便有些异常,而且很少黏着她,感觉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是她太大意了! 秦戈马上打电话给逸鹏。 当晚逸鹏初步鉴定黑木耳可能是得了犬疫热。犬疫热是一种挺麻烦的病,在世界各地,死于这种病的狗比其他传染病都要多,这种病具有传染性,而且最可怕的是,如果犬本身的免疫系统不能发挥抵抗作用,病毒和细菌将极有可能将犬的整个身体摧垮。 听到这个鉴定她已经是担心得一夜未眠了,可没想到事情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持续恶化,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黑木耳有可能不是得了犬疫热,而是极有可能感染了H3N8型流感病毒,也就是俗称的“狗流感”! 很快整个形势的发展超出了大家的意料,黑木耳被隔离开来,确认感染了H3N8型流感病毒,最麻烦的是这一流感似乎有大面积爆发的趋势,据报道,最近有很多狗病了,所以为了确保基地其他的犬不再感染这种病毒,大家都采取了很多措施。 接下来的工作便忙得不可开交。 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更加紧凑,每天长时间地训练,为了黑木耳的病东奔西走,照顾它,喂它吃药。基地的人说她忽然得了工作狂热症,只有她知道,她必须得这么使自己忙起来,否则一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她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最好能忙到神经都疲惫了,达到一钻进被子里马上就睡着的境界,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心也就不会痛了。 自从那天他从基地愤怒地离去,他们俩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听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一瞬间,好像他完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消失得彻彻底底的。她以为从此他们便会如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的一天,直到两个月后,她在基地看到了林宇。 林宇朝她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将一句话丢了过来:“你要逼死他吗?” “他怎么了?”秦戈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指谁,心好像被尖刀狠狠划了一下,一丝激动从原本沉静的黑眸中闪过。 “原来你还关心他?”林宇挑眉睨着她反问,迎着不远处的灯光,他的眸子凝成幽幻之色。 这样咄咄逼人的林宇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跟林宇还是不熟悉的,只见过几次面,不过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林宇看她这个样子,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点,他抱歉地看着她,“秦戈,你知道我不是想来责骂你,更不是来讨伐你,再怎么说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可是作为木良的好友和他的主治医生,我实在无法看他继续这样下去。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她低头咬着唇不说话,身子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还是问回之前的问题:“告诉我他怎么了?” 林宇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放心,暂时死不了。”两眼看着她的反应,看她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马上又继续补充道:“只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久光顾了几次医院,还有前天劳累过度,血糖过低晕倒在办公室里,之后一直持续低烧,道今天才有些好转,但听他秘书说又去上班了。还有,他频频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去参加应酬,经常喝得烂醉,这对他的眼睛时隔致命的伤害,再这样下去,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他的话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心里不受控制地涌起止不住的难过,他何必这么糟蹋自己呢? “其实你还是很关心木良的,对吧?”林宇将她的话语和行为看在眼里,她根本就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对木良的关心,假如对一个人无心,又岂会是这种反应? “你是他朋友,你劝劝他。” “你以为以他的性格,他会听我的吗?秦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可以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们。” “你帮不了我。” “我曾经听木良说过,当然我不是有意探听你的过去。他说你有段忘不了的过去,我不知道你曾经遇见了什么事,受过什么伤害,可能很疼,很刻骨铭心,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这个世界心碎的人多了去,谁没有一两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而且我听木良说,你说你要跟你的前男友复合,可是你那传说中的前男友呢?到底在哪里,两个月了,他怎么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是秋凉告诉你这些的吧?”她一点也不诧异林宇会知道她的情况,这段时间来,她跟苏木良的关系几乎是到了冰点,可是林宇和秋凉的关系却如那夏天的温度,不断地升温。 林宇点点头,提到秋凉的名字,他的眼睛折射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秦戈看到,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是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着,“秋凉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对她。” 她假装轻松地开玩笑道,可惜林宇不领情,“我们现在谈木良的问题。” “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都跟他说明白了。”秦戈苦笑。 自从那段感情之后,她就对爱情感到心灰意冷了,很没有自信,接着便是多年的刻意回避。可是在遇到他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她的确有想过给彼此一次机会,但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她不堪的过去,木良和邵琛是好友的事实,再加上他母亲的不支持,让她最终选择了退缩。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得不到祝福,以后只怕路会更难走,她不敢想象,也不想去尝试,她很害怕会再受到伤害,也怕会伤害到他。 “我不是不懂,所以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子过,即使是刚失明那段时间,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魂不守舍,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揪了一下似的,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林宇偷偷观察她的表情,适当地加油添醋,只差编造出夜夜到酒吧买醉、茶饭不思、胡须不刮,甚至出现几天不换衣服等这些雷人的戏码。他说的是有点夸大的成分,苏木良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他的自尊心很强,可是就是因为太要面子了,他才担心。应酬喝酒是真的,以前遇到这种场合,他是尽量不去,可是现在每场必到,而且次次喝得酩酊大醉,昨天被他押着去医院检查,各种指标又降低了,这样下去,要恢复视力恐怕是不可能了。进医院也是真的,不过不是晕倒,而是感冒发烧,低血糖晕倒这部分自然又是他夸大的,但这家伙的确是带病上班,典型的自虐! 对于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夸大这件事,林宇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正确,不夸大能看出她的真心吗?不夸大,能让她紧张吗? 据他漂亮的秘书小姐Linda说,他这两个月的脾气像吃了炸药一样,逮着人就骂,整个办公室笼罩在热带低气压中,日日挂十号风球,下属一个个有苦难言,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遭来一阵骂。 风一吹,楼上传来风铃的声音,非常清脆悦耳。两人沉默地对立站了好久,白色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去看看他,秦戈,无论是作为他好朋友,还是作为一名医生,我都求你去看看他,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知道,他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不只是复明无望那么简单,还有可能引发一些并发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突地一跳,接着眼中滑过一丝悲哀,异常苦涩地说:“我怕我做不到。” “只要你有心,你爱他,有什么做不到?你现在只要跨出这一步,就可以改变你和他。当然,如果你不爱他,我就不强求你去看望他。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吧。” 不等她说话,林宇转身就走了。 在挣扎了好几天后,她还是没能忍住。 她打的来到他公寓的外面才想起他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下班,一摸口袋,真想打晕自己,走得太急了,竟然将手机忘记在办公室了。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下午5点了,他的下班时间应该是在半个小时后,她想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吧,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事情去了办公室也不方便说。 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跟保安室的保安基本都混熟了,所以很容易就进去了,在小区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碎头发被风卷起,她漫无头绪地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天色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街灯亮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还没有回来,不会又是加班吧? 她正想站起来,忽然一个黑影向她扑过来,她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扑倒了,她怔了一下,然后欣喜地叫了起来:“查查!” “汪汪……”理查用舌头舔她的脸,她笑着躲闪,在一个转头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笑声立即停止,脸色霎时间就白了。她将理查推开站起来,却发现脚有些发麻,估计是刚才坐太久了。 她扶着理查站起来,跟他两个人对立站着,他的秘书小江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走了。 才两个月的时间,他瘦了很多,比第一次看到时还要瘦,两颊深深地陷进去,眼睛显得很大、很空洞。 他如石化一般,一直盯着她这个方向,应该是知道她过来了,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 两人都没有说话,僵在那里,形成奇怪的气氛。只有理查浑然不知,还是很兴奋很高兴地黏在她身边,在她脚下蹭着,摇尾巴,倒地露肚子,然后绕着她转圈圈。 她过了好一会儿神色才恢复过来,牵着理查走上前去,将导盲鞍交到他手里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跟着颤了一下,他的手,指尖有些冰冷,跟平时不一样,以往他的手都是温热的。 “你好吗?”她轻声问道。 “不好。”他沉声回答道,声音听上去很低哑,“很不好!” 她愣了一下,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心堵堵的,在她看来即使是真的不好,一般都会礼貌性地客套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你哪里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老实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按时吃药了吗?还有按时吃饭了吗?”你看上去瘦了很多,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无可奉告!” 被他的话噎得停了好几分钟,她才找回声音,“晚上……晚上睡得好吗?” “不好,睡不着。”他忽然微扯嘴角,惨然一笑,“你想知道我怎么样了,对吧?好,我告诉你,四个字:生不如死!” 她的嗓子忽然变得有些干涩,喉咙干得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有些无措地将刘海捋到耳朵后面去,弯下身去摸了摸有些过度兴奋的理查,理查将头使劲地蹭她的手,表达着自己的喜悦,还是动物比较单纯,喜不喜欢完全写在脸上,而人类则复杂多了,明明是很渴望见到对方,可是见到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接下来是一大段沉默,她习惯性地咬着嘴唇,觉得有些难堪,或许她不应该答应过来的,过来了,远远看着就行了,她那天讲了那么绝,那么伤人的豪华,然后再来说一些叫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话,有什么意思,现在想来,不是很可笑吗? 良久,他问道:“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她抬头,却看到他的手里已经点燃了一根烟,眸子如同深夜的幽谭,深不可测,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情绪。 “也不怎么好。”她诚实地回答道。 闻言,他冷笑,刻薄道:“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此时应该跟你的前男友很甜蜜幸福才对,怎么了,吵架了?”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沉默着。 “怎么不说话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面对着我,你自然是提不起说话的兴趣。”他自嘲道,眼神依旧是冰冷的。 泰戈的背脊变得僵硬起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苦苦相逼?”他自顾地笑了起来,“两个月不见,你倒变得牙尖嘴利,你倒是说说,你何时逼你来这?” “难道我们不能好好说说话吗?”她的喉咙梗得难受。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扔掉手中烟,他接着点燃另外一支。 他的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泰戈在心底叹气。 话再次中断,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两人僵持了起来,都没有说话,空中是令人窒息的静息和郁闷。 这样的沉默让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起来,或许分开了,就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算了,还是回去吧,“晚了,我回去了,你……” 本来是想叫他好好休息,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终于说完了这句话,她转身就要走了,可是苏木良却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他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心微微的痛,怎么就瘦的那么厉害? “泰戈,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林宇说你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我就……” “看我死了没有?”他的怒气又上来了,目光冰寒,“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暂时还死不了。” 泰戈只觉一颗心直沉沉地往下坠,最终苦笑道:“你明知我没有这样想,算了,我不想跟你吵,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真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泰戈是不想在两个个月不见后,一见面就争吵,可是这在苏木良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她连争吵都不屑于跟他吵! “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的生死又与你何干呢?” “你放开我。”她为什么要过来呢?!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 她使劲想将手抽出来,他不肯放,用很大的力气紧紧捏住她的手。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过那么大的力,她用另外一只手去掰,可惜依然睁不开他,手被他紧紧攥着,一片濡湿。 “苏木良,你给我放手,公共场合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乌黑密长的睫毛低垂着,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指尖因为用力而变成失血的惨白,声音恍如从齿间磨出来的,“泰戈,在你心里,我一定像个小丑,对吧?明知道你心里放着另外一个男人,却还是坚持要等你,我知道你当初u接受我时,并不爱我,更多的是因为我的坚持,你是因为感动,而不是因为爱……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样子,你很得意是吧?” 她没有!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他怎么怎么可以将她想得如此恶劣呢?心中一阵疼痛,泰戈觉得胸口一阵酸涩,眼圈蓦地红了。 “是。”面对他刻意的羞辱,她心冷如灰。她不该来的,她以为他弄成这样是为了自己,看吧,她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闻言,他忽然加力,另一只手渐渐握成拳,指骨握得青白,手背上的筋脉突突直跳。 “苏木良,你放开我……”她的手被他捏得一阵疼痛,痛得她皱眉。 苏木良的脸近在眼前,猛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个圈,抵向他身后的树干,然后轻易地将她的手固定在胸前,低头,狠狠地吻下去。 泰戈吃痛地“啊”了声,他吻偏了,磕到她的脸,痛死人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她回过神来,刚想扭头,晚了,他再次吻过来,这次没有再吻错。 他的身影如阴影般压迫过来,脸上线条沉冷,他力道极大,又好像赌气般将她捏得生疼,她根本动弹不得。 招来意料之中的抵抗,他没有松手,而是不容抵抗地加深了这个吻,让她的抵抗无声地消失在唇齿之间。 他的唇那么柔软温暖,触感那么美好,令她渐渐有些迷失了…… “泰戈,你还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他稍微离开她的唇,温热的气息流淌在两个人之间,暧昧地滑过她的脸颊。 她立刻清醒,一把推开他,“不对,不想,我一点也不想你!” 苏木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哀伤,“你在撒谎!你在撒谎,是不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不然你不会来找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坦诚一点……” 泰戈只觉得唇瓣一痛,这家伙竟然咬破了她的嘴唇,血腥的味道直冲鼻子,她惊讶得不知所措,只见他的眼里燃烧着怒意,还有浓浓的爱意,这样的神色让人刻骨铭心。 泰戈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她何尝想离开,只是不离开行吗?如果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还能如此坚持吗? “泰戈……你不要不说话……”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她说话,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一份也不松开。 她已经忘记痛了。 “你希望我说什么?”泰戈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哀,眼睛有些酸涩的湿意,既然要伤,那就一次性伤到底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让他恨自己,他反而会更愿意放手。 “你不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离开你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微闭眼睛说道。 苏木良没有回答,等她说下去。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这样可以让你离开我的话。”凝眉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们看着他那张沉默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残忍的人,“我曾经爱过一个人,还有过他的孩子……” “我说过,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在乎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 “是吗?如果你知道对方是谁的话,你就不会说这种话。”泰戈哑声道,眼角是掩不住的疲惫,累了,她真的是累了。 “他是谁?”他握着她手臂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邵辰,你的好朋友!” “……”苏木良怔怔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一时之间,她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就算是狂更暴雨,她都准备好接受,可他那么平静,几乎看不出他的愤怒,他的表情如同他的眼神像一汪死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以对不起。”她推开一步,感觉全身上下都发凉。这一次,应该算是真正的说再见。 苏木良只是木然地站着,眼皮耷拉下来,人躲在阴影里,脸看上去一片黝黑,好久才哑声说:“泰戈,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空气仿佛被抽离了一般,周围寂静无声,远处是漆黑的夜色,无边无际…… 到底她对他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被她伤害得那么深,连爱的勇气也没有了? 邵琛用一年的时间,换来她八年的等待,而她用半年的时间就耗尽了他的所有勇气!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原来她跟邵琛一样是个混蛋,或许她真的不配得到这个男人的爱……或许他说得对,如果没有遇到她,或许他会活的更幸福一些。 她的嘴边浮出一个笑,那笑容苦得让人心里发涩,如同她的心一般,一片恍恍惚惚的麻痛,“或许你说对的,再见。” 不管他回答,泰戈转身就要离去。 闻言,苏木良心中猛地一痛,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眼底满是脆弱的痛苦,决绝而冷酷地说道:“此生,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好!此生不再相见!”说完这话,她的胸口一阵紧缩,好像喘不过气般,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转身,朝着彼此相反的方向离去,越走越远,就好像两条交集后的直线,只会越分越远,再也不可能交集了% 如果从一开始遇到的就是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伤害,或者,如果她当初再勇敢一点,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命运就不会这么残酷。 她始终不够有勇气,也不够有自信,没有勇气去争取,不够自信去相信苏木良。 她已经过了为爱轰轰烈烈的年纪,年少时的爱情现在已经成为一种过去,而如今也是徒劳一场空。 从苏木良那里出来,她一直没有回去,在经过两人当时经过的广场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然后在一个路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夏日的夜晚仍然又着炽热的气流在涌动,她却止不住浑身发抖。 她没有哭,她一直觉得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如果当初眼泪可以挽回她完整的人生,那么她现在就不会一直逃避再逃避。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知道一定是秋凉,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来广场纳凉的人多了起来,她才起身拿包走开,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便漫无目的地乱逛,走过一家广场时,想起又一次和他来过这里,心海没有想好,脚已经踏了进去。 路过香水区时,迎面一个人撞了过来,她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可是那人却因此站住了,走回来,不确定地叫了声,“泰戈?泰戈!!” 惊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窈窕淑女,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方是她高中时的好友——晓敏。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打扮,她变化挺大的,她差点认不出来了。 她当年与她是最好的朋友,她跟邵琛在一起,晓敏在其中起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只是后来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有意躲开所有认识的人,所以也就从此失去了联系。 “你这女人,这么多年了,完全没有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晓敏拉着她的手掩不住重遇的惊喜。 “真巧。”她笑笑。 “什么巧啊?我今天才跟我男朋友回国。对啦,等下有没有空?我和几个朋友都约好了,大多是大学时候的朋友,你也有认识的,不如一起聚聚吧。” 她想拒绝,晓敏不给她机会。又说。“我们好久都没聚了,几次聚会大家都问起你,你也真是,这么好几年都不跟我们联系。”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想反正她也不想回家,也无处可去,也许和他们在一起真的能放松心情,便点点头。 两人买完所需的东西,晓敏便打着她一起上了出租车,一路上,晓敏一直吻她这些年的事情,她避轻就重地说了一些,当她问道邵琛时,她只说他当年因为要出国读书,所以两人就分了。 晓敏无限惋惜,说可惜了这样一个大帅哥,还说当年邵琛追究她的事,可是轰动了整个学校,堪称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现代版,当时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羡慕她呢。 她尴尬地笑了笑,很多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晓敏说了几句,看她样子不大想谈邵琛,也就很知趣地换了个话题。 晓敏带她去的是S市最有名的时代金贵。 她被晓敏拉着进去,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倒是有一两个是大学时候的同学,但经过这么多年,当时大家就不熟悉,再见面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其他几个大概都是带过来的玩伴,大家都是年轻人,所以没一会儿就热情起来,她起先有些抗拒,但后来抵不住大家的热情便加入进去。 她不会划拳,就被灌了许多酒,等晓敏照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得不省人事,还抓着酒瓶子不放,喝了再喝,知道填得胃一阵紧缩与恶心,捂住嘴爬起来就直奔卫生间而去。 晓敏跟了过来,在洗手间外面问她怎么样了,她吐完后人比较清醒了一点,只是头还是有点晕,脚步也不是很稳,走出来时,晓敏还在等她。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我们那么多年没联系,可是在我心里,我还当你是朋友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谢谢你。”她是真心感动,有些朋友即使多年没联系,可是之间那种熟悉感,那种情意并没有因为空间和时间流逝。 “不要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对了,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响,所以我就帮你接了。是个女的,好像很急,所以我该素她地址了,她说马上就过来。 她翻看手机,才知道是秋凉打来的。 ”是不是和你男朋友?两人吵架了?”晓敏看她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眼神微暗,吵架,能吵架其实也是一种心腹,只是他们再也不可能了,他说此生,再也不见面! 晓敏知道自己在说也没有,只好说道:“我帮你去包厢拿包,我们下去等你朋友。” “谢谢你,晓敏。”谢谢她没有追根究底,谢谢她仍然包容自己。 晓敏只是拍拍她的肩,转身去了包厢。 秋凉没过两分钟就来了,和晓敏说过哦谢谢,就上了出租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就算你和苏木良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也不要一个人往外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上了计程车后,秋凉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 “对不起,秋凉,以后不会再有事了。”风从车窗外吹入,晚风吹着她的头发,张牙舞爪的,很凌乱。 “你们两个明明相爱,为何要如此折腾对方,又折磨自己呢?”秋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相爱未必能相守!泰戈在心里苦笑她现在头又沉又晕还痛的要命,伸手揉揉太阳穴,无力地说道:“秋凉,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相爱就可以的,有很多原因不是我能克服的。”她看向自己的好朋友,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我像你,而苏木良像林宇,也许我们就不会闹成这样,可惜不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问题,哪怕只有一步的距离,它也是天涯海角。” 秋凉叹口气,握住她冰冷的手,“我只希望你开心。如果离开苏木良能让你开心点,我支持你。” 她靠在车椅上,疲惫地合上眼睛,可仍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让它顺着脸庞留下来。 有多痛她自己知道,有多舍不得她自己最懂。 可是她只能走到这一步,只能走到这里了。 第十三章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还里。 ——BOBO组合《我只在乎你》 一个月后,基地的危机随着苏木良的训练合同的生效而有了转机,苏夫人依照合同把款打到了基地账上,同时苏木良当初在记者会上承诺的那笔捐款也同时到账,当然,理查也没有再回基地。 基地接着苏家的捐款又引进了许多设别,以及国外的犬种进行培训。 泰戈想,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哪怕那种极致的痛一到夜深人静便深入骨髓让她夜夜失眠,但是她仍感谢苏夫人信守承诺。如果是当年邵琛的母亲,也许结果就不一样,苏夫人用了嘴合理最不伤害她的方式让她退出这场感情。 一天临下班前,王峰突然把她叫进办公室,在她面前放了一叠资料。她奇怪地拿过来翻了一下,立马喜形于色,“主任……” 王峰笑着点头:“没错,这是基金会对我们的赞助活动,还有国外一家基地希望和我们建立合作互相学习的关系。” 这对于基地来说无疑是很好的发展。 “我们这边要安排一个人过去进行学习交流,毕竟国外这项事业发展比较广阔,能够学习到的东西,我觉得也一定会非常宝贵。” “让我去吧。”她说。 王峰一愣,才说:“我叫你进来就是这个意思。” “谢谢主任,那我什么事情去?” “下周一,机票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工作暂时和秋凉交接一下。” “好。”她重重地点头,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她觉得很好,这段日子她一直在逼迫自己面对现实,可是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虽然时间有点仓促。 在她出去的时候,王峰突然叫住她,认真地看着她说,“泰戈,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救你吗?” 泰戈一愣,没说话。 “没有理由,只是觉得你需要帮助。”王峰笑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向别人开口,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可是泰戈,这几年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不希望你连自己的幸福都把握不了,有个肯对自己好肯相信自己的人,就没有什么是跨不过去的。” “主任,我知道怎么做。” “你要是知道怎么做,你就不会接这次的出差工作了。”王峰指指她手里的文件,“你就是想逃,逃得远远的。你逃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停下来休息休息了。” 她的喉咙堵得死死的,生怕一不小心哭出来。 “这段时间就当是放你的长假,学习,工作不是你的全部。”王峰拍拍她的肩说道。 出了主任办公室,秋凉正在她作为等她,见她一出来,立马凑过来说,“你下班有事吗?” “干嘛?”她边收拾桌面的文件边瞅这小妮子一眼,知道她没好心眼,便准备随时开溜。 “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她看着秋凉:“拟合林宇约会要我做什么电灯泡?” 她知道秋凉和林宇谈恋爱了,而且异常火热,哪怕天天见面,电话短信也不断。她开始比较担心林宇对秋凉的感情,怕秋凉会有一天受伤害,可是在一次三人聚会吃饭的时候,看到林宇对秋凉温柔又关心,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秋凉,两人虽然常拌嘴,但感情却越拌越深厚。她爱过人,因此懂得林宇那种眼神。 她也真心希望秋凉能够获得幸福,只是似乎这两人还是不放弃她和苏木良,老想让她们两个人破镜重圆,所以经常借吃饭或是相亲为由制造四人饭局,可他一次也没有去过,不愿意去,也不知道怎么见。 秋凉见她不依,就撒起娇啦:“这次真没有叫那位苏大少爷,他最近出国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呢。” 出国了?她心里微微一沉,她这边忙,他那里也一定很忙。 “怎么样?” 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想了想才说,“秋凉,主任刚刚叫我进去,是要安排我出国一段时间。我现在还得回家收拾东西,真的没有时间陪你吃饭。” 秋凉一愣,下一秒就立马暴跳起来起来要找王峰,被她一把拉住,“你干什么呀?” “主任这可是棒打鸳鸯,他这样把你送出国,那可得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短也要三个月。” 秋凉竖起三个手指,“三个月!泰戈,我觉得你会不会想在哪里待三年,甚至30年!” 泰戈打开她的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想待那么长时间,人家还不让我待呢。” “你走了,他怎么办?” 她喝水的动作停了停,好半天才说,“不知道。” 秋凉叹口气,“我听林宇说,苏大少爷的情形可是真不好,他现在基本都成了工作狂了,对下属严厉得很,现在全公司上下都不敢惹他,你再一走,他要是知道了,我估计他会发狂的。” “感情哪有你想的那么激烈。”她笑笑,可是笑得很勉强。 他身体现在还不太好,如果老是扑在工作上,一定会忘记吃饭,更有可鞥忘记吃药吧?想着便恍惚出了神,知道秋凉叫自己。 过了几天,泰戈便上了飞机,林宇开车来送她,同去的还有秋凉。告别也没有太多伤感,倒是秋凉哭得要命,抱着她死不松手,还是林宇拉开她把她抱在怀里才哄住她。 泰戈想,把秋凉交给林宇应该是放心的。 她所出差的城市叫亚耳市,是一个民俗风很重的城市,但也十分都市化,这里也有导盲犬的专门训练基地,是美国在那边的一个分部。 她每天的工作除了参加学术会,就是去基地跟工作人员学习交流。她变得特别忙,有时候秋凉打电话来,她都只能匆匆说几句话,每次秋凉都会说到苏木良的事情,她都下意识地带过。 那个名字只要一提一想,便能带动她全身骨血的疼,她受不了,也不能再体会,因为她好不容易用工作来麻木自己。 一转眼,她便在这里待了三个月,秋凉说的对,她三个月后果然回不去,这边的东西她学之不尽,偶尔还会因为学术去美国,来回四处飞,她累的,但充实。 这天她为了准备一份报告材料到深夜才下班,收拾了东西刚走出公司大楼,出了门才发现起了风。 她想忘记一些东西,哪怕觉得时间走得再慢,也发现已经秋天了,过了不久,冬天就来了。 她裹紧大衣加紧脚步朝车站走。 基地离车站有一段距离,要到马路对面去坐车,这一带的马路很宽,车少人也少,所以她想也没想便踩着斑马线朝马路对面走过去。 一辆汽车忽然从右边的道路冲了出来,那汽车好像合作般,歪歪扭扭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过来! 泰戈怔愣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仿佛电光火石间,一个身影跑了上去,大力将她向一边拉去,由于冲力太大了,那个身影抱着她撞上了旁边的树干。 意外来的太突然,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虽然此刻已经脱离危险,但大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觉一颗心跳的厉害,扑通扑通的,知道背后的人闷哼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马上挣脱那个怀抱,回头,却在煞那间看到一张久违的脸,瞳孔慢慢收缩了起来…… 邵琛。 周围是杂乱的脚步声,混合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挑个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眸子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个黑影覆盖住了她,她这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蹬”地站起来,看着眼前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你怎样?伤得严重吗?” “只是摩擦了点皮,不碍事的。”邵琛避重就轻地安慰她,其实刚才那一撞可撞得不轻。当时情况很紧急,他顾不得其他,条件反射地将她拉离危险,因此撞上了旁边的树干,可没想到那树干上竟然不知道被那些手欠的人钉上了钉子,这一撞,他刚好撞上那些生锈的钉子!钉子刺进肉里面去,缝了五针,现在虽然已经清洗了伤口,但背部还是火辣辣的疼,钻心的疼。 她抿了抿唇,“可是你刚才流了不少血。” “没事的。”邵琛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听说你出国了,没想到也会在亚耳市,更没有想到会遇到你。” 她笑笑,说:“我也是。” 邵琛看看四周的人,才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你也不想我顶着伤口站着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好。 现在面对他,似乎所有都成了过往,没有了之前的怨恨与不满。她却好似看开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找了个咖啡厅坐下来,各点了杯拿铁。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她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心里却在纳闷着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泰戈,你我之间永远也不需要那样客套。”他坐在她对面,眼神有些落寞。 她微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好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现在是鸣风的副主席,有个生意要在这边读,所以过来了。” 他“哦”了一声,心里却沉得厉害,他居然进入了鸣风,如果他在这里,那苏木良…… 邵琛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说:“木良没在这里。” 她心里莫名地松口一口气,如果他也在,她是不是又要逃回国?但是邵琛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我来这里是接木良没有谈完的生意,他在回国时遇到了意外。” 她瞳孔紧缩,双手握紧,“意外?” “我也知道我早该来找你了,可是木良不让,可我再不来找你,我就怕所有一切都晚了。他遇到了意外,理查为了救木良,在跟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被打瘸了一条腿,而木良他……” 心口好像被人拿针狠狠地扎了上去,疼得发紧,她隔着桌子拽紧他的手,“他怎么样了?” 见她忽然间抓住自己的手,他吓了一跳,定下神来,却看到她的那双乌黑的眼睛一下子就涌起了水雾,心忽然一软,他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小戈,你不要激动。” 她冷静不了,心口依然慌得无以复加,连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邵琛,请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得很重吗?” 邵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快速闪过一道苦涩的光,“木良的确受伤了,他被歹徒的铁棍击中了后脑勺,虽然及时送到了医院,可还是伤到了脑神经,他到现在还在昏迷状态中,理查一直陪在他身边,但拒绝进食……” 她的呼吸忽然停止了,屏息着,然后突然站起来,冲出咖啡馆,速度快得惊人,等邵琛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一辆出租车的尾灯。 她连夜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也只能买到11点的机票,她什么都来不及拿,幸好包里带了钱,而且刚好够买一张机票。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眼泪擦了又流出来,她坐在座位上拨那个早就熟记于心的号码,可是无论怎么拨都是关机状态,她又拨秋凉的号,还是没人接,最后打到手机没电了,她始终都没能联系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她摇摇头,张嘴想说话,却只觉得浑身无力,抬起头,觉得面前的人变成无数个,她伸出手,却只是徒劳,歪着身子便倒下来。 林宇打开病房门,看到门前站的人时,并不意外,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说道,“他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泰戈朝林宇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她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她的身后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邵琛。 她走了进去,身后林宇替她拉上门。 苏木良静静地躺在床中央,身上搭着一条米色的毯子,双眼紧闭,他的脸还是那么苍白无力,她再挨近他一些,便能很轻易看到他下巴冒出了一些青色细小的胡渣。 “苏木良。”她在他窗前跪了下来,脸贴着他的脸,一丝也不觉得胡渣刺脸。 意料中的,苏木良并没有醒过来回答她,他的双眼微微合着,呼吸有些弱。邵琛在飞机上已经跟她解释过了,他现在还在昏迷中,而理查听说已经在秋凉的帮助下,开始进食。 这一次如果没有邵琛,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回国的。她在机场晕倒,机场人员要送她会住处,因为她身体太虚弱,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国,如果不是邵琛及时出现,并向机场人员说明情况,亮出两张机票,也许她现在还无法安全抵达他的身边。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真的是瘦了好多,眼圈一红,声音哑得不像话,“苏木良,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是泰戈,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忽然被她握着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泰戈心一喜,忍不住一连串的呼唤,“苏木良,苏木良……”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刚才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她一连叫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他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粉,微微抿着。 她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来,“对不起,我知道我太任性,我就是太胆小,我就是不敢相信你……只要你醒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你不看看理查吗?它虽然脱离的危险,可是见不到你,情绪一直不好……” “你要生气,你要发脾气,你要打我,你要骂,你就算要丢下我,都可以,可是你能不能醒一醒?” 她说了那么多,一直说,可是苏木良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眼泪大滴地落下来,一只手抚上她的腹部,“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以后只爱你一个人,我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生活,好不好?“ 是的,她怀孕了。 她那么后知后觉,离开才不过三四个月,直到最近才觉得身体不对劲,她从来不敢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奢望,上天夺走了她这种能力,她便不敢再有奢望,因此哪怕之前又那么多的预兆,她都不敢去验证。 一直到在机场晕倒,然后便被医生告知怀孕四个月。 可是他连这个机会也不给她。 她哭得正伤心,一双手忽然搭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搂住,她一惊,”啊“的一声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你醒了?”她一脸惊喜,以为自己的呼唤终于唤醒了身下那个昏迷了多天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 她愣了一下,才重复道“你醒了?”看他神色有些奇怪,她挣扎着要起来去找林宇,让林宇赶快给他做个检查。 可是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完全不像一个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病人,依然搂着她不松手,她挣扎了一下,竟然挣脱不了。 “不是这一句,上面一句。”他深邃的眼睛看不到底,看不出喜怒。 啊?再上面一句?“ 他终于有些不满了,但仍然固执地坚持他的问题,”上面那句,再说一遍。” 泰戈心中愈加纳闷了,这家伙莫非被砸坏了脑子?她现在一心只想起来找林宇,可是她挣扎,他就越使劲,一个用力,他竟然将她压倒了身下。 她满脸莫名其妙的诧异,心里终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更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体,担心他才刚苏醒 就这么大动作会弄到伤口。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他更加不满了,眉头皱了起来,她心一惊,以为他哪里痛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先放开我,我去叫林宇给你做个检查,好不好?“ ”不好!”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上一句!” 啊?她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可看到他如此坚持,她只好搜肠刮肚回想她刚才说了什么。 “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以后只爱你一个人,我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生活,好不好?是不是这句?” “好!”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 “啊?” “我说好,我同意你只爱我一个人,”他顿了顿,他的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微微勾起唇,低声说,“和我们的孩子一起。” 月光下,他的眼睛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芒。 “啊?”泰戈晃了晃神,忽然将前后的事情再细细想了一遍,终于再次“啊”的一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被人耍了! 她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愤愤地咬牙,谁知她还来不及反抗,下一刻,苏木良手臂一紧,笑得像只奸诈的狐狸,再下一刻,她脖子一痒,他的气息就抚到脸上了,而她的抗议也再也没有发作的余地了。 事后好久,她还经常为此愤愤不平,可是某人却态度很流氓地笑得很痞,“泰戈,这可是你主动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啊。” 她气得撇嘴说,“那个不算!” 某人可不管,嘴角由始至终噙着一丝微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原来她在国外那段时间,苏木良就读过了危险期并且醒了过来,只是身子还是有点虚弱,需要依靠药物的支持,那天其实也不算是他和林宇、邵琛的“合谋”,或者更准确地说, 也是被林宇那老狐狸算计的一个,是林宇直接找到邵琛,让邵琛把她的心结解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天他按照吃药时间吃了药,药性不一会儿就发挥了作用,他早早上了床,却在模模糊糊中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当他的手被握进那只冰冷的掌中时开通立刻就清醒了。 冰凉如水,柔若无骨,那样的触觉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是她! 鼻息间隐约传来那股熟悉的香味,他怔愣地忘记了反应,阔别了一年,再次温软香玉在怀,他竟然有些不相信了,以为是在做梦。 他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到她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说,让他不得不一直听下去……。 再然后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其实就算不是林宇,他也打算在身体康复以后回去找她的。在他头部中了那一棒的时候,他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他想如果他能够活下来,就一定要回去找她,她在哪里,他就去哪里,然后永远也不放开她。 她矮别人也罢,爱的不是他也好,只要他爱她就好,他想他宁愿做一辈子的傻瓜。 絮白的云层,初夏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洒下来,带着斑斑点点的绿意,风儿轻柔地拂过,满眼金黄的灿烂,肌肤上都似乎沾染了向日葵的味道,呼吸里都是甜美的气息。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茂盛的向日葵花海,那样灿烂的金黄,犹如燃烧的火焰,在田园里绽放着满目的金黄,就这样干净地舒展在蓝天白云下,黄得那么灿烂,那么单纯,那么蓬勃! 如果,你看到了一朵四处流浪的向日葵,请你告诉他,只要向着太阳的方向走,他就可以回到家。 微风拂过向日葵的叶子,向日葵花海顿时奏起了越长,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绽放着金黄,满目的幸福正在慢慢地发芽。 人生的初见,都在那阳光浅浅的初夏…… ━━━━━━━━━━━━━━━━━━━━━━━━━━━━━━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