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查无此人》 作者：云霓 云薇不知道，如果三年后她肯放下过去敞开胸怀，她得到的将是比记忆中更加热烈的爱情。江颜也不知道，如果他肯少爱她一些，不要小心翼翼趋之若鹜地隐藏自己，他会发现可以离她更近。为了让她的人生更加幸福圆满，他可以让时光重新来过，虽然他不是神祗，只是一个生生死死都爱着她的男人。　　时光来过，却查无此人。　　柳暗花溟、左耳、苏素、靡宝含泪推荐！据说作者本想BE结局，后来经过网友强烈抗议仓促滴改成了HE！　　第一节：序　　你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重生吗？时间是一枝向前延伸着的绚丽藤蔓。我们是这藤蔓上遥遥相对的花朵，我想去接近你，又怕你飘飘摇摇地慢慢凋落。也许我们错过今生再无相见之期，又或者我们在人潮里相遇。　　云薇常常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等江颜，她窗台上开着几朵嫩白色的茉莉花，每当有人打开她的房门，茉莉的花瓣都会被风轻轻吹动，她会故意大声问：“哎，是江颜来了吗？”　　如今，江颜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她的茉莉早已经凋败，发黄的花瓣掉满了窗台。　　她捡起一瓣放入嘴中，花瓣竟然是苦的。　　明明是春天，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寒冬腊月，周身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窗外的花草虽然伸展着嫩绿的枝芽，可是她的春天已经被带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医院，太平间，车祸，遗物，这些恍然是她的不切实际的梦魇。　　“这是死者的遗物。”　　好熟悉的东西，他们一起买的对表，放着他们合影的钱包，她才给他买的皮带扣，沾着鲜血的衣服，还有一个红色皮质的首饰盒，云薇颤抖着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亮晶晶的钻戒。　　云薇将盒盖盖上，手重新收回来。　　“跟我办个手续，把这些东西领回去吧！”　　云薇站起身来。　　“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假的，这一切的一切假得可笑，云薇走到医院的角落里缩着身体坐下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冰冷的墙壁。　　江颜还好好的，没有人能夺走他。　　她这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只要梦醒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她以为她会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以为她会带着对江颜的爱在他身边一天天变老，可是忽然之间他离她如此的遥远。 第1章 ：人死，一切都不在 　　云薇常常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等江颜，她窗台上开着几朵嫩白色的茉莉花，每当有人打开她的房门，茉莉的花瓣都会被风轻轻吹动，她会故意大声问：“哎，是江颜来了吗？” 　　如今，江颜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她的茉莉早已经溃败，发黄的花瓣掉满了窗台。 　　她捡起一瓣放入嘴中，花瓣竟然是苦的。 　　明明是春天，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寒冬腊月，周身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窗外的花草虽然伸展着嫩绿的枝芽，可是她的春天已经被带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医院，太平间，车祸，遗物，这些恍然是她的不切实际的梦魇。 　　“这是死者的遗物。” 　　好熟悉的东西，他们一起买的对表，放着他们合影的钱包，她才给他买的皮带扣，沾着鲜血的衣服，还有一个红色皮质的首饰盒，云薇颤抖着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亮晶晶的钻戒。 　　云薇将盒盖盖上，手重新收回来。 　　“跟我办个手续，把这些东西领回去吧！” 　　云薇站起身来。 　　“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假的，这一切的一切假得可笑，云薇走到医院的角落里缩着身体坐下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冰冷的墙壁。 　　江颜还好好的，没有人能夺走他。 　　她这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只要梦醒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她以为她会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以为她会带着对江颜的爱在他身边一天天变老，可是忽然之间他离她如此的遥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薇麻木地站起身来，她不能在这里等待，她一定要走到江颜身边，只要能到他的身边，就算让她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江颜。”云薇小声地呼唤着，她总期盼着在人群中有一个人会为她回头，有一个人会爱上平凡的她，有一个人会永远陪伴在她身边。 　　可是江颜，如果这所有一切可以重来，回到他们未曾相遇之前，那么她情愿是一个被孤独光顾的人，她永远永远也不要再与他相遇，就算相遇也不再相爱。 　　即使这会让她一生寂寞。 http://www.txt80.com www.txt80.com　 第2章 ：重来，他爱的不是她 　　也许一个人的悲痛真的能撼动上天，所以老天要给她一次机会，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 　　云薇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等待了好久，终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你的人生将会重新来过，你会回到你和江颜认识之前，如果你想重新拥有幸福，那么就努力去改变一切。” 　　当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妄想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记住，珍惜这次机会。” 　　云薇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和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一样，竟然是真实的。 　　闹表刺耳的声音响起…… 　　云薇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她动了动脚，被子上那软绵绵的东西立即不情愿地挪动了一下，一只纯黑色的大猫睁开金黄色的眼睛，随即打了个哈欠又进入了酣睡中。这是一个静寂的清晨，她听着耳边手表的滴答声，五年了，她竟然还没有习惯自己已经重生了五年。 　　床头柜上摆着张她在滑雪场上照的照片，她眯着眼睛，虽然形单影只，却笑得十分幸福，照片下的日期写的是2007年12月10日，那天是江颜27岁生日， 　　2007年江颜出了车祸之后，云薇在一个清晨发现自己回到了2004年，那时候她还没有与江颜相识。发现了这个事实，她几乎立即地选择了离开那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因为她相信，只要她不与江颜相遇，江颜的命运就将会被改写。事实和她想象的一样，2007年12月10日重生的她见到了26岁的江颜，那个本来应该离开人世的江颜，活生生地站在阳光下，那个熟悉的面庞让她惊喜地流下眼泪。 　　云薇伸出手抚摸那张照片。 　　也是那一天，江颜和她擦肩而过，他的目光只是匆匆地扫过她的面颊，像看一个寻常的路人一样，然后他走向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亲昵地挽着彼此的手。想到这里，云薇闭上眼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江颜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 　　她看过不少重生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重生之后都会再度相遇，再次爱上对方，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努力和江颜再续前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之后，她和江颜之间仿佛就隔了一道墙，彼此都无法再接近，江颜，已经从她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不知不觉现在已经是2010年，她和江颜原本定在2010年10月10日结婚，她微微一笑，现在他已经有了他的新生活，她是不是也应该……只要一想到要和以前的感情做告别，她就异常地心痛。 　　人不要要求太多了吧！ 　　毕竟是被命运分割开的两个人，她怎么还能抱着那样的幻想。 　　虽然经常想起这些，还是胸口窒息般地难受。 　　云薇一边想着，一边摸索着打开手机，刺耳的铃声立即迫不及待地响起来。 　　“薇姐，”电话那边声音急促，“老板说昨天上交的策划案有问题，你是不是赶紧到公司里来？” www/xiabook/com下 书 。网 第3章 ：相亲，他怎么会来这里 　　“如果销售部说我的预算表有问题，你去我的办公室右手第二个抽屉里将里面的明细拿给他们。”销售部和她们部门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是在例会上上演这种戏码，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就真的要大清早杀去公司。 　　“薇姐，那你今天……” 　　“今天我休息。”难得的周末，堂姐和她约好了今天出去逛街，她正好也放松一下，这两年一日胜似一日的忙碌让她整个人就像是绷紧的弦。 　　“小薇，我已经出家门了哦，你动作快点千万不要迟到。” 　　催促的电话打来，云薇加快速度准备衣装，打开柜子才发现，里面大多是上班族简单的正装。 　　云薇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宽松的衣服，然后随便绾起长发，背上大大的挎包，都已经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这副落伍的打扮，就算是江颜看了也要嘲笑她吧！ 　　走出家门，云薇深深地吸口气，但愿今天是轻松的一天。 　　本来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迎接快乐的一天，云薇看看对面的人，心里苦笑一声，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杀回公司去加班，好歹还能收买一下上司。 　　她如约而至，堂姐却临时爽约，把她一个人扔在咖啡店里不说，还硬塞给她一个“异性良友”。 　　堂姐在电话里殷勤地介绍，“那位是赵洋，我们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主管，你们好好聊聊，我临时有事就不能去了。” 　　很明显是早就设计好的局，就等她这条鱼来咬钩。 　　这位赵先生倒是早有准备，西装笔挺，看向她时，目光带着丝考究。 　　一杯咖啡进肚，赵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她乱七八糟地回答，两个成年人拙劣地进行着相亲表演。 　　还好现下是相亲流行的时代，她这样也不算是太丢人。 　　不过赵先生的话题实在是让她难以提起兴趣，从美国的经济策略到非洲的大象，然后说起网络论坛垃圾以及社会和谐的问题，话越说越没趣，她这个听众也成了“哼哈二将”，除了哼哈两声，其他的什么都说不上来。 　　“我上大学的时候体育不错的。”赵先生说，“我那时候最喜欢打篮球。” 　　不过看他那只有一米七的身材，云薇实在想象不到他在球场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云薇笑笑，一杯饮料已经见底，也是时候找个借口离开了，目光一扫，迎面走进来的身影顿时让她的心猛烈地跳个不停。 　　云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虽然已经有近三年未见，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在人群中卓然出众，和她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尤其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淡淡的微笑，路过她时身上散发的那股特别的气息，也有种让她恍惚的感觉。 　　江颜，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出差还是旅游，又或者……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有了幸福的家庭…… 　　她忽然感到十分懊恼，她竟然没敢好好打量他一下就紧张地低下了头。 　　她毫无准备，实在太意外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试图在某个场合能再遇到他的，可惜一直没有盼到这样的邂逅，而今他觉得今生不可能再见面时，却突如其来地…… 　　“云小姐。”男低音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啊！”云薇回答着，像是被发现了心底的秘密，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加速跳动起来。 　　“我给你点杯黑咖啡吧！” 　　“噢！” 　　“女孩子不是都喜欢黑咖啡不加糖吗？据说是减肥的吃法！”赵先生表露出明显的殷勤。 　　云薇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对赵先生来说有些不负责任，可是她的一颗心全都牵在江颜身上，这种夹杂着喜悦的激动，让她的呼吸都疼痛起来。 　　真近，他就在她身边。 　　江颜有没有看见她呢？她今天这副样子，不像穿着长筒靴花俏打扮的女孩子那么时髦，他应该不会注意吧！若是以前的江颜，一眼就会在人群中看到她，可是现在的江颜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 　　但愿江颜只是买一杯外带咖啡，否则她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就坐这里吧！”江颜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似乎带着一种磁性将云薇的神经牢牢地抓住。 www.txt80.Cｏ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4章 ：意外，这个男人怎么了？ 　　云薇紧张地攥起衣角。以前她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将鬓角的头发捋到耳后，后来还是江颜教她改成轻轻地捏住衣角，这样便不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窘迫和内心的慌张。他坐下来，就坐在她的身后。 　　“云小姐。”赵先生的男低音又回荡起来。 　　云薇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个看着老成的中年男人，这就是妄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以前她年轻的时候遇到江颜那是运气好，重生一次老天不会再给她一次好运气。 　　“听说你在公司已经是中层管理人员了。” 　　成年人之间的相亲，不过就是从条件出发罢了。以前谈恋爱大家都会交流兴趣爱好，如今到了这个年龄已经完成从精神方面到物质方面的过渡。 　　“听说云小姐到现在也没谈过恋爱。” 　　这位赵先生居然会直截了当说到这个话题，云薇生怕江颜听到他们的谈话，她这个大龄女青年的窘事。 　　云薇沉吟着没有说话，赵先生就宽宏大量地笑笑，“谈没谈过都没关系，我们这个年龄爱情已经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家庭稳定，你说呢，云小姐？” 　　年龄大了就丧失了追逐爱情的权利，大多数人都认为爱情那是二十一二青春年少时的事，看来只有她还看不清楚这一点。 　　赵先生说着抬手看看手表，云薇以为他要结束今日的演讲，谁知道他从西装外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几颗药出来，云薇认得那是某某保健品的专用药瓶，她的几个同事也吃这些东西。 　　“人要注意保养身体，对自己负责，同时也是对别人负责。”赵先生含着那些保健药还夸夸其谈，“现在你只觉得自己的样貌不算年轻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身体也会老得很快，趁着还不算太糟糕，要提前保养才是真的。” 　　这个赵先生仿佛就是来告诉她，她已经不再年轻这个事实的。 　　云薇忽然之间想起老板前段时间因为胆结石住院的事来，公司里盛传是因为他补充了太多保健品引发的副作用，她忍不住说：“我听说保健品补多了反而会给身体带来负担。”江颜是个优秀的医生，她在他身边也了解过一些医学常识，“无论什么药都要经过肾脏肝脏排出体外，吃多了这些药，肾脏肝脏就要加班加点地工作，还有俗语常说是药三分毒，赵先生应该也听过这句话吧！” 　　希望她这些话不会让背后的江颜觉得可笑。 　　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赵先生的痛处，云薇忽然觉得赵先生微张着嘴脸色也不是很好，几秒钟后，赵先生的嘴唇竟然有些青紫色。 　　“赵先生你没事吧？”云薇试探着询问。 　　她本以为赵先生最多是被嘴里的保健品呛到了，谁知道越看越不对劲，赵先生手捂着胸口，汗液顺着额头上流下来，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直勾勾地看着云薇，云薇手一抖顿时打翻了桌子上的咖啡。 　　旁边的服务员似乎也看出了端倪，放下手里的菜单忙上前询问，“先生，您怎么了？”她这一问不要紧，云薇眼看着赵先生的身体顺着服务员的碰触软了下来。 www.txt80.co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5章 ：他说，我们认识吗？ 　　周围顿时乱作一团。 　　赵先生的脸色难看得吓人，眼睛已经一翻露出了眼白，整个人似乎已经处在濒死状态。 　　120，120，云薇一边想着拨打急救电话，一边看着那如同死灰般脸色的赵先生，她整个人像是已经不受控制，医生，医生。 　　120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里询问餐厅的地址，有人将云薇的电话拿过去将地址说清楚，然后将电话又还给了她。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询问。 　　“我们的急救车已经在路上了，现在你跟我详细说说患者的情况好吗？”云薇觉得自己早已经语次凌乱。 　　“小姐会心肺复苏吗？” 　　心肺复苏……云薇再次将目光挪向赵先生倒下的位置，怪不得周围的喧哗声渐渐平静下来。 　　他正半跪在地上，叩击赵洋的前胸，他那坚定的姿势就像多年前替她遮挡风雨时的一样，他的动作熟练没有半点的慌乱，好像时空突然又回到了以前，一切都没有被改变。 　　仿佛那个午后她在餐厅里等着他，而他按照约定来到了她身边。 　　云薇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好，他变得已经比以前更加的成熟了，他身边的人一定把他照顾得很好。 　　云薇用力地攥着手机。 　　江颜……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想过多无聊的事，他们如今只是路人。 　　“小姐，小姐，你在听吗？” 　　云薇深深地呼吸。 　　“已经有人在做心肺复苏了。”云薇顿了顿，“他是个医生。” 　　急救车很快就到了，赵先生很快被罩上氧气罩，输上了液体。 　　“谢谢你。”云薇不敢去看江颜的脸，只能垂下头看他的手指，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垂着，袖口处是两颗带着金色纹理、素雅的黑色纽扣。 　　云薇已经紧张得不敢呼吸。 　　只要道谢完，这场忽如其来的邂逅也该结束了。 　　半晌没有听到他说话，云薇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他的眼睛眯了眯，深黑色的眸子如同海上的繁星，他静静地观察她，他的目光就像艳丽的丝绸，紧紧地将她缠住，慢慢地收紧，让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们认识吗？” www.txt80*Cｏ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6章 ：对不起，我只是爱你 　　面对面的说话，还要对着他撒谎，这个难度实在很高，云薇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哑着声音，“不认识。”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那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既然小姐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 　　“刚刚你拽住我的袖子让我救人。” 　　云薇顿时一愣，立刻想起来刚刚慌乱的时候，她真的下意识地向他求救，她居然会犯这种错误，想起这个，云薇的脸顿时红起来，就算是求救，她也应该用生疏的词来称呼他，而不应该叫他的名字。 　　“我只是在医院见过你。”云薇盯着脚尖扯谎，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圆满的谎言。 　　“在哪家医院？” 　　幸亏她还记得江颜在哪家医院做医生，说出医院的名字，她才松了一口气，“我上次跟堂姐去医院时见过你，真是谢谢你了江医生，要不是遇见你，今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江颜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他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放下手来似笑非笑，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看了看担架上的赵先生，转移了话题，“这位先生是谁？” 　　云薇咬了咬嘴唇，“是我堂姐的同事。”她和这位赵先生只是第一次见面，本来连朋友都算不上。 　　“你堂姐的病好了没有？” 　　“已经差不多了。” 　　他伸出手递过一张名片，云薇急忙捏在手里。 　　“下次需要帮忙的时候找我。”他笑笑，“如果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颜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么温文儒雅。看来他是相信了，在她印象里，江颜还是很好骗的。不过这一场下来，还是让云薇手心出了汗，她笑得十分心虚，目送着江颜转身离开，她静悄悄地看着他的背影，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因为这一切都将成为凝固下来的记忆，永远留存在她的脑海里。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急救中心的医生喊她，她这才想起来那位赵先生还躺在急救车里。 　　云薇作为赵先生此刻的唯一家属坐进了急救车。 　　“病人平时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 　　面对询问，云薇这才想起来，她应该马上通知赵先生的亲人才对。 　　按下堂姐的电话号码，电话那边顿时慌张起来，然后是堂姐夫低沉的声音，安抚了堂姐的神经。 　　云薇放下电话，看看赵先生，再想想自己，果然孤单的人更加可怜一些。 　　“对不起小薇，我真的不知道他还有心脏病。”堂姐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一脸的歉意。 　　“他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结实，又会保养身体，真没想到……”堂姐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赵先生的检查还没有做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心脏骤停。不过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样让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 　　堂姐终于想起来问：“听说之前有人给赵洋做心肺复苏，小薇，你有没有留下那个人的联系方式，赵妈妈说要亲自上门谢谢他。” 　　云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事实真相，就算她说出江颜的名字也没什么，反正重生之后，她的家人都不再认识江颜。 　　虽然这样想，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样，江颜这两个字就像粘在了她嘴里一样，“等我想起来要答谢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至少请人家吃顿饭表示表示。” 　　云薇低下头附和，“是应该好好谢谢他。” 　　“不过就这样走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再有机会遇到。” 　　是啊，茫茫人海中，她再遇见江颜已经是天大的机缘巧合，这次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你垫的住院费我先给你。” 　　“不用了。”云薇推辞。 　　堂姐急得满头大汗，一脸恳求，“小薇，你就别让我太内疚了。” 　　云薇只好顺从地接过堂姐手中的钱。 　　忙乎了一天，刚进家门，手机和座机争鸣似的响了起来，来电的分别是妈妈和婶婶，内容都是相亲的这场意外，两个人都将堂姐数落了一番。 　　云薇连忙解释，“不过是个意外。”到了最后，她反而是安慰别人的那一个。 　　随便吃了点饭，洗了个澡，云薇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还好她总算是有收获，至少她遇见了江颜。 　　她想到江颜冲他微笑的那一瞬间，她心底就像悄悄迸发了一朵火花。 　　她努力回想整个事件，是她揪住江颜的袖子请他帮忙，大概是看她可怜，或者出于医生的职业精神，江颜接过她手里的电话准确地说出餐厅地址，然后对赵洋进行了紧急施救，这才救了赵洋一命。 　　云薇忽然想起江颜递给她的名片，她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拿出钱包去寻找，终于在钱包里找到那张蓝色的名片，可是上面的字却让她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 　　江颜明明上的5年医科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很有实力的医院做主治医师，可是却怎么…… 　　云薇摇了摇头，白天的情形再一次回到她的脑海里，江颜救赵洋的时候手法熟练，绝对不像是只有一点点医学常识的三脚猫，可是他的名片上明明白白写着，他在国内有名的a公司任职。 　　云薇足足愣了一分钟，这才自言自语，“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的，只是她的人生重新来了一次，江颜不该有太大的变化，何况她只是重生了5年而已，他医学院的经历是不可能改变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医生的职业生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薇捏着这张蓝色的名片进入了沉思。 　　等等，云薇猛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 　　怪不得江颜会追问她在哪个医院见过他，怪不得在听完她编好的说辞之后江颜会有那种表情，原来她的谎言早就被他拆穿了。 　　她居然笨到连这个都没发现，本来嘛，如果她说对了，他又怎么会追问她是在哪个医院见过他。她就是对一切太有信心了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为什么现实会有那么大的变化，他好像变了许多，变得不像是以前那个让她了如指掌的江颜似的。 　　江颜说：“如果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就是等到她发现一切的时候，再给他一个解释吧！ 　　那么这一次她要编造一个什么理由？认错人了？恰好她认错的那个人不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外，连名字都相同，这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编这种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能骗到谁？ 　　说来说去，她都应该打电话约江颜出来吃个饭，就算是答谢也好，解释也罢，她不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 　　但是之后呢，万一他已经结婚了，而她还抱着满满的痴心妄想，最后要怎么收场。 　　云薇将名片塞进枕头下，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将眼睛睁开，将名片拿出来，把上面江颜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输入手机里面去，他的手机号码……这组号码她太熟悉了，不光是因为这号码是她和江颜一起买的，而且这就是江颜出事那天，她一遍遍拨打的号码。 　　难道没有他们的相识他也会买那个手机号码？为什么她认为该改变的没有变，不该变的反而变了呢？ 　　江颜好多年没有将这件白大褂拿出来看了，上面还印着s医科大学的名称，他将这件衣服端详了好久才又放回去，然后解开衬衣的扣子走进浴室。 　　江医生，这个称呼他许久没听到过了。 　　餐厅里她目光闪烁，面颊憋得发红，那个表情让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就算是发现自己谎言被拆穿了，她也不会打电话过来了吧！她那种看起来就十分胆小的性格，只会躲在一边悄无声息…… 　　第二天早晨，云薇走进公司，就立即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果不其然她刚刚坐到座位上，和她要好的同事小秋立即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份今天的晨报。 　　“云薇，你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 　　“餐厅上演大片，疑是新版人鬼情未了”，极为显眼的粗黑色标题下，是张黑白色照片。 　　这可是她第一次上报纸。 　　那张照片拍的角度刚刚好，将她和赵先生照得清清楚楚不说，还照到了江颜的正脸，自从报纸推出提供新闻线索奖励现金以来，这个城市所有角落里的新闻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云薇，这是真的吗？” 　　云薇点点头，证据摆在眼前，她想不承认也不可能了。 　　“啊，我就说嘛，你昨天怎么会请假。”小秋这么一喊，引得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围了上来。 　　面对这些好奇的眼光，云薇只得将整件事再复述一遍，特别澄清文章里所谓的人鬼情未了纯属报社记者胡乱编造，赵先生不过是姐姐的一个朋友，显然她的这番解释并不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 　　毕竟单身男女周末约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云薇，这个人你真的不认识？”李冉趴在云薇办公桌上指着江颜问。 　　“不认识。” 　　“好可惜啊，这种英俊又有风度的男人不多见了，平时遇不到就算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主动向人家要一张名片。再说人家怎么也算是帮了你忙，请人家吃个饭是最起码的。” 　　如果换了别人，她肯定会这样做，毕竟人家帮了忙，不正式地道谢是不礼貌的行为。云薇看向照片上的江颜，可偏偏那个人是他。 　　本来想这件事被人八卦一下也就结束了，没想到这个风波还波及甚远，那位赵先生竟然是公司另外一个部门同事的表亲，那位同事也是个热心肠，也帮忙牵起了红线，只要一有机会就在云薇耳边说起赵洋的好处，“赵洋啊，人稳重，三十几岁了也没见他正经谈过恋爱，平时身体很好的，感冒都少有，这次绝对是意外。” 　　几番劝说下来，云薇看见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偏偏公司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到了后来，只要和她稍有交情的同事都会关心一下她和赵先生的进展。 　　“云薇，你确实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小秋看着整天锁着眉头的云薇，咬口面包嘟囔不清地说。 　　云薇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也是来做说客的？” 　　小秋嘻哈两声，“我不是说那个疾病缠身的赵先生，我是说你真应该确定一个终身伴侣，这样那位赵先生也就死心了。” 　　细想一下小秋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像她这种传统家庭肯定接受不了她一辈子单身，就算她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要被送上婚姻生活，理智地来讲她是应该接受家里的相亲安排，可是心里她却永远也放不下和江颜的那段感情。 　　江颜曾问过她：“你知道应该怎么去除一场大火后留下的痕迹吗？” 　　她摇头。 　　江颜说：“那就燃烧一场更大的火。” 　　她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燃烧起比之前更热烈的爱情火焰了。 　　“云薇，我不相信你心里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小秋出谋划策，“如果有的话，你就要大胆地跟人家联系，约他出来……” 　　云薇不由得想到钱包里江颜的名片。 　　他们的相遇实在太戏剧性了，他一定对她这个撒谎的人有了不好的印象，为什么不是在她光芒四射的时候遇见她呢？那样她也稍稍有些勇气来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云薇，你安排一下人去给新客户做培训，这是我们第一次和医院合作，一定要给人家服务好。” 　　公司第一次将业务做到医院里面去，老板对此十分关切。 　　“现在我手头没事，我就去一趟吧！”她能听出老板的话外弦音，再说第一次跟踪服务，她也实在放心不下交给别人。 　　果然，老板满意地点点头，“嗯，也好，你就去一趟吧。” 　　云薇的工作就是讲解如何应用公司生产的软件，然后进行一些售后的调查和服务。两天忙碌下来，接洽的小林医生对她的工作十分满意。 　　“云经理真有耐心，”林医生夸奖她，“还能听懂我们的医用名词。” 　　“我有个朋友是医生。” 　　“怪不得。”林医生将云薇送出门。 　　“从这边走过去最近。”林医生指着旁边的走廊。 　　走廊旁边不知道是哪个科室，似乎和医院普通科室不一样，那里布置得十分别致，摆着不少的绿色植物，一眼望去给人感觉十分的惬意。 　　还没等她询问，小林医生主动提及，“那是心理咨询科。” 　　心理咨询科。江颜出事之后，家人也曾请过心理医生来排解她的痛苦，对她来说治疗效果并不明显，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昏睡，依靠点滴营养液生存，如果老天不给她重生的机会，大概她很快就会在悲伤中耗尽心血。 　　云薇边想边走，路过诊室门口，那扇门正巧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云薇下意识地向里面望过去，正巧和里面的病人四目相对。 　　这一看不要紧，云薇顿时加快了脚步，生怕那人追上来。 　　不会是她眼花看错了吧，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那一眼，她竟然看到了赵先生。 　　他明明突发心脏病，怎么会来看心理医生，难道他除了心脏还有精神上面的…… 　　以前她看过报道，城市里的单身男女，大多有孤独症、强迫症甚至抑郁症，赵先生不知道患的是哪一种。是不是不久的将来，她也会大把吃保健药，不停地去美容院，还要光顾心理诊所。 　　跑了一阵，终于她成功走进楼梯间，回头看看赵先生没有追过来，她这才嘘了口气。摆脱赵先生又如何，她还是阻止不了向大龄女的方向前进，努力生活一年又一年，年龄也一年又一年地增长，再过几年兴许连赵先生这样条件合适的人也找不到了。 　　“回去以后要多休息，虽然你恢复得不错，但也不能太拼命，照你那样的工作强度，正常人都吃不消。” 　　“我知道。” 　　“知道？光看看你这两年的成绩，就知道你玩命到什么程度。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又不可能是要准备去养家糊口。” 　　轻轻一声笑，“那也不一定。”音调悠远而清新。 　　有人在楼梯间里交谈，后面这个人的声音让云薇有些熟悉。 　　云薇一步步地走着台阶并向下张望，毫无预警地她的目光撞到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也仰起头来看她。 　　他的目光仿若是降临在她肩头最美的一缕阳光。 　　如果刚刚是落荒而逃的话，那么现在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脚像粘在地上，在他的注视下吞吞吐吐地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好巧。” 　　他微微一笑，优雅的举止正好和她的慌乱成正比，“是挺巧的，这么快就见面了。” 　　“呃，医院要用我们单位做的软件，所以我来做培训。”她像一个笨蛋似的拼命解释，生怕他误认为别的，特别是万一他提起她那谎话连篇的说辞，什么陪堂姐看病等借口，那她还不窘到地底下去。 　　幸亏他没说，自然而然地和身边的医生朋友结束谈话，然后和她同行，好像那天发生的事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走在她身边，步幅正好与她的一般无二，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攥着衣角的手在出汗。 　　药房里的护士塞过来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药品，然后吩咐一句：“按照说明吃。” 　　在云薇的记忆中，江颜的身体一直都不错，就算是不小心感冒发烧，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 　　云薇盯着那药袋看，里面的都是些不常见的药品。 　　“准备去哪儿？” 　　“回公司。”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她想江颜只是礼貌地问问，所以她只是平常地回答。 　　“我送你。” 　　她始料未及，连忙礼节着客套，“不用了江先生，太麻烦你了。”江先生这个称呼，说得她喉头一紧。 　　本来他在她心中那么熟悉，现在却要装成不相干的人似的。如果江颜叫她云小姐，她大概会忍不住鼻子发酸。可是她热络起来，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不定会吓到他。她和他要保持距离，一个足够让他认为她是正常人的距离。 　　没人知道，他和她已经隔了一生。 　　她说出事实，他不但不会相信，还会认为她是个疯子。那些前尘往事，只有她在乎并且沉溺在其中，她渴望和江颜靠近，又怕现实的差距会将她打得体无完肤，云薇觉得自己并不是懦弱，她只是不想被江颜伤害，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属于江颜和她的，都是美好的。 　　“公司的地址告诉我。” 　　看来他是真的要送她。 　　她顺理成章坐进他的车里，然后告诉他公司的地址，“过了w桥，再走不远就到了。”她看似冷静，实则心跳如鼓，云薇从车镜里看自己，她的面颊绯红一片。 　　江颜却还和平常一样，只是看了她一眼，接着问：“桥西还是桥东？” 　　云薇茫然看了一眼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努力地想辨别东南西北，最终她只能放弃，“我只知道过了桥一转弯在左手边。” 　　这下他微微一笑，眼眸中露出一丝温柔的目光。云薇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出现了幻觉。 　　江颜会开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坐在他身边看他换挡，修长的手指拨着方向盘，深色西装的衣角轻轻盖在腿上，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她那些关于他的本来绮丽的记忆开始变得暗淡。 　　几年不见他变了许多，不像她一直没什么长进，重生这几年她似乎什么也没做，就连工作也是近三年才找到的。 　　“这些药是给别人买的？”云薇试图说一些话题。 　　稍作热身就应该能打开他的话匣子。 　　“不是。”江颜的回答却不在云薇的意料之内，“是我自己的。” 　　怎么会？云薇愣住了，这一大袋子的药品，药量大得吓人。 　　“吓着了？”他微微一笑，“我平时忙，顾不上来取药，所以多拿一些。” 　　云薇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药瓶，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亲密的关系。只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不该轻易地去查看别人的隐私，这样会换来对方的厌恶。 　　江颜侧头看云薇，见她紧拉着衣角，拘谨地坐在他车里，仿佛生怕碰乱了车内的东西，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马路上，“帮我把遮阳板放下来。” 　　云薇连忙伸手帮忙，遮阳板放下，一张照片也随之滑落，照片上拍的是山顶的雪景，这张照片江颜以前给她看过。 　　摄影是江颜的爱好，她尤其喜欢他照的雪景照片，这一张是她最喜欢的。她记得江颜死了之后她将这些照片都付之一炬，可如今她拿着它，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喜欢吗？” 　　云薇点点头，“我以前就十分喜欢看雪景。” 　　“现在呢？” 　　“还是一样。”云薇握着这张照片爱不释手。 　　他转过头继续看前方，微微眯眯眼睛，“我还以为现在已经不喜欢。” 　　云薇连忙说：“有些喜欢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 　　“是吗？” 　　“嗯。”云薇再次肯定。 　　江颜勾了勾嘴唇，“那就好。” 　　云薇总觉得江颜话语中有什么隐喻，可是她听不大出来，她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她看到那个陪在江颜身边的女孩子，或者他是在说她呢。 　　云薇将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不舍地递还给江颜，这张照片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权。 　　“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云薇吃了一惊，之前她向江颜要这张照片的时候，江颜还颇舍不得，没想到现在她只是一个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他却这样大方。 　　“你……”她记得他这张照片的底片已经丢失了，这样的话，“你真的要送给我？” 　　他笑笑，似乎毫不在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难得你会喜欢，”他顿了顿，“或者你不想要陌生人的东西？” 　　云薇从来没想过有些东西能失而复得，她将照片下意识地贴近胸口，慌忙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山那么高，你照到这么好的照片十分不容易。”江颜说过这抹照射在雪上的晨曦，是他苦等了一晚才得到的，为此他差点冻僵在山顶。 　　“你怎么知道这座山特别高？” 　　云薇愣了一下，像是被抓到了痛脚，她想都没想就又解释，“我有个朋友去过那里。” 　　“他也是摄影爱好者？” 　　“是！” 　　江颜笑出声，“我以为你只是知道这是在山顶拍摄的照片，没想到你还知道具体的拍摄地点。” 　　没想到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慌了马脚，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她却做贼心虚强加解释，结果弄巧成拙，如果江颜再来一句：“有空帮忙引荐引荐。”那么她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江颜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现在的江颜让她难以预料。 　　“这条路认识吗？” 　　云薇摇头，“不认识。” 　　江颜穿过一条小路，然后停下来，“记住，从这边走到你公司会更快些。” 　　云薇这才发现，原来公司大门已经在不远处，“你……” 　　“我之前开车经过这里。”他开车经过，然后看到一个小女人提着大包东西慢吞吞地向前走…… 　　云薇愣了一会儿，他只是经过而已，竟然比她这个已经上过两年班的人更熟悉周围的道路。 　　“我不经常走这边，我家在另一个方向。”她不好意思地说。 　　这两年她已经习惯了两点一线，她偶然到周围的超市去，也是规规矩矩绕很大的圈子，有一次提的东西太多，还走到路边狼狈地休息了好几次。 　　江颜以前经常提醒她，不要一次买太多买东西，要找最捷径的路回家。 　　也许，云薇偷偷地看了眼江颜，也许上天给她这次重生的机会，不止是让江颜更好地活着，还可以让他们回到从前。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云薇忙打开书包，看到手机静谧地躺在那里，她这才发现这串她熟悉的铃声并不是来源于她的手机。 　　她猛然想起，自从江颜死后，她的手机铃声就换成了江颜喜欢的音乐。现在她喜欢的音乐却是从江颜的手机里发出来的。 　　江颜曾经嘲笑过她用这种幼稚的音乐，可为什么江颜现在会……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人兴奋的声音，“你是不是准备要结婚？不等你那个不太可能的人了？我说嘛，刚刚阿姨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你要结婚了，原来是真的。” 　　“嗯，”江颜没有否认，“等见面再说。” 　　云薇的心猛然间像被狠狠地扯了一下，他要结婚了，他真的要结婚了，原来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们早不见面晚不见面，偏偏选在他准备结婚的时候。 　　江颜挂掉电话，云薇匆忙地说了声谢谢，打开车门刚要下车。 　　“等等。”江颜笑笑，“你是不是应该回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 　　“名片，”他顿了顿，“我总应该知道我把照片送给了谁吧？” 　　云薇这才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从提包里找到名片递给江颜，随后下了车走到路边，看着江颜的车飞驰而去。 　　“云薇，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直到听到同事询问的声音，云薇才如梦方醒。 　　“一个朋友。” 　　“不是吧！” 　　“真的。”可能对于江颜来说，她连朋友都不是。 　　江颜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屋里顿时被亲切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源回来啦。” 　　“瞧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围着围裙的江妈妈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外套，仔细打量着儿子的眉眼，“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说到这里，江妈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是不是心脏又……” 　　“妈……”江颜笑笑，“别乱想了，我刚刚去医院检查回来，一切都好。”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随手将检查单递了过去。 　　江妈妈看着检查单上的结果，立即露出放心的笑容。 　　洗手间里，江颜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他确实有些僵硬，甚至神不守舍，不然他也不会连家里来人了都察觉不到。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家里看看他，这已经是惯例了。 　　桌子上放的都是他平时爱吃的饭菜，今天吃起来却有些索然无味，大概这段时间他真的太忙碌了。 　　“举行婚礼的酒店我已经订好了，就在……” 　　母亲开始说起筹备婚礼的事，其中的内容江颜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们结婚之后真的不准备搬回家住？” 　　“不用了，”江颜笑笑，“我们习惯在外面。” 　　“也是，”江妈妈表示谅解，“年轻人都喜欢有自己的空间。”说着她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房子是不是要装修一下？” 　　江颜放下手里的筷子，“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也要再购置一些家具……” 　　“最近公司很忙，我没有什么时间。” 　　“那没关系，我来帮你选。”江妈妈兴致勃勃，只要儿子能结婚，让她再辛苦她都愿意。 　　江颜迟疑了一下，母亲的几番询问，他也不好都反驳掉，“好，那就辛苦您了。” 　　“你这孩子，跟妈妈客气什么。” 　　将厨房收拾干净，江妈妈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她从包里掏出一部没有开封的手机，“小源，你这手机放在家里有一年多了，既然你不用我就拿去送人了啊！” 　　江颜抬起头，那部手机摆在橱窗里，他一眼就看中了，简练的款式，黑色雅致的外壳……不知道怎么的，他内心里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将它买回来，放进床头橱里…… 　　原来已经闲置一年多了，它终究不过还是摆设罢了。 　　一晃到了月底，月度总结会上，上司大大夸奖了云薇一番。客户来电表示对售后服务十分的满意，上司特意批给她三千元做奖金。 　　她的奖金还没到手，同事们就已经哄嚷着让她请客吃饭，恰好商业街新开了家烧烤店，大家早早下了班到那里欢聚一堂。 　　难得的欢乐，就算是花点钱也值得，反正这钱是老板大发慈悲犒赏的，席间大家推杯换盏，神经放松了许多，酒足饭饱之后，又去ktv唱歌。 　　趁着男士唱歌的空当，她们几个女同事围在一起闲聊。 　　“没想到临结婚之前会碰到这种事。”孙琦抿了一口红酒，“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偏偏在这时候遇见他，原来到现在他都还没结婚。” 　　与未婚夫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却在这时候遇见旧爱。 　　“那你准备怎么选择？”小秋凑上去问。 　　孙琦的脸上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阴郁，随即她展颜一笑，“怎么选择？我当然是按计划结婚了，难不成他突然出现跟我说还爱着我，我就得放弃一切和他在一起？就算我对他还有感情，我也不会那么做，大家已经不是冲动的少男少女了，谁还会相信有海枯石烂的爱情？以前你说你为了一个人能生死相许，别人会感动地流眼泪，现在你说这样的话，别人会笑得流眼泪，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能因为过去去羁绊未来。” 　　小秋惋惜地叹了口气，“难道现在人人都变得这么现实？” 　　孙琦笑笑，“这不是现实，这是正常的选择，没有谁会拿一个不确定的东西赌上自己的一生，得到一个人的爱情恰恰是这世上最不确定的东西。” 　　“重温旧梦就是一种妄想，旧梦，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孙琦说的对，那不过就是一个梦。 　　第二天要上班，大家玩到晚上十点就陆续散场，云薇等到最后去柜台结完账，和小秋一起走着去公交车站，到了车站准备坐车的零钱，她这才发现手机没在书包里。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把手机扔在ktv了？” 　　云薇仔细一回想，刚刚因为怕音响声音太吵听不到手机的声音，她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沙发上。显然是她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 　　“我自己回去拿就行了，天太晚了，你家又远。” 　　“没事，”小秋挽起云薇的胳膊，“我陪你回去拿，大不了就去你家住一晚。” 　　两个人边说边急着往回赶，云薇走得快，追得小秋气喘吁吁，“小薇，你别着急，手机落在那里肯定丢不了，你平时对手机就看得紧，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秋这么随口一说，恰好说到云薇心头上。 　　她手机里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重生之后她跑到江颜家门前，用照相机偷拍了一张江颜的照片，今年新买了手机之后，她又用扫描仪把照片弄成电子格式存进了手机里。万一被人拿走了又翻看手机里的照片……那也应该没什么，那个人总不能巧合地认识江颜吧！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她一定要把手机找回来，这件事一旦让江颜知道，他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变态，偷窥狂。 　　之前她和江颜在一起的时候，将自己最好的一面都留给了江颜，而今两个人没有缘分再在一起，也不能在江颜脑海中留下她那么龌龊的影子。 　　“服务员，”云薇直接奔到前台，“我是刚才302的客人，我的手机好像掉在包厢里了。”随即她掏出刚才付款后的发票作证明。 　　“您等等，我问问刚才为您服务的人员有没有看到。”前台小姐稍作安抚，便拿起了对讲机。 　　云薇心跳如鼓，直盯着前台小姐传达消息。 　　对讲机里两个人稍作交流，立刻有了答案。 　　“刚才打扫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前台小姐抱歉地说。 　　云薇仍不死心，“我的手机是黑色的，万一掉在空隙里可能不大明显，我能不能自己进去找一找？” 　　“对不起小姐，302现在已经有了新客人，我们要征求客人的同意才行。”前台小姐微笑着解释，然后伸伸手让云薇在等待区的空位上坐下来，“你先喝杯水，我们已经有人去问了……” 　　热腾腾的菊花茶泡上，云薇却顾不得喝一口，不断地看向前台。 　　她实在不应该再留着江颜的照片，他毕竟已经不是她的恋人，她这样偷偷摸摸地留着关于他的东西，就像是做贼一样。这算什么啊？ 　　她这单方面的相思、怀念，鬼鬼祟祟得像在犯罪……犯罪对象却是相许一生的恋人，想到这里云薇不由得心酸。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万一被发现，她该怎么解释。正胡思乱想之际…… 　　“小姐，”前台小姐半弯下腰，“您的手机找到了，不过上面的客人要请您本人上去拿。” 　　本来略放轻松的心情，因为前台小姐的后半句话又收紧起来，“为什么要我自己去拿？”云薇站起身微微迟疑。 第7章 ：难堪，解释这些照片 　　前台小姐倒是很自然，“应该是要跟您确认一下。” 　　云薇实在弄不明白，有什么理由需要这样，“抱歉，我想知道，”她顿了顿，“上面的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前台小姐笑笑，“是女客。” 　　是女客，还好。 　　云薇舒了口气，至少排除了江颜，不是江颜就好。随即她嘲笑自己，大概是最近总是遇到江颜的缘故，整个人都神经兮兮的，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总在她出现的地方遇到江颜。 　　云薇和小秋一起跟着前台小姐上了电梯。 　　电梯里是流行的新歌，小秋跟着一起哼唱，云薇却有些听不进去。拿到手机之后，她第一件事就应该删掉江颜的照片，经过这一次，她要吸取教训。 　　包厢里传来欢笑的声音，前台小姐有礼貌地敲门，然后推门走进去。 　　云薇还没说清楚来意，就有一个长头发的小姐转过头来，她长着一双大大的鹿眼，笑起来带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的目光在小秋脸上盘旋了两秒，径直定格在云薇脸上。 　　这样彼此看了几秒，云薇忽然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一时之间她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既然对方没说话，云薇只得先礼貌着客气。 　　“没什么，”美丽的长发女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将手机递给她，“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手机？” 　　黑色的外壳，带着一个漂亮的水晶吊坠。 　　没想到寻找手机的过程这么顺利，云薇微微一笑，“是我的。” 　　那女子静谧了一会儿，“真的是你的？” 　　云薇不解地望着她，难道她还会是贸然认领手机的人？ 　　“那，这一部呢？”秀气的手又伸到她眼前。 　　一模一样的手机，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就连手机的挂饰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难怪你会认错，一开始我也认错了。” 　　云薇怔忡不已。 　　“这部手机是我未婚夫买给我的，这条手机挂饰是我最近和未婚夫上街的时候挑的。”她抽动一下嘴角，紧紧地看着云薇，似乎想要在云薇身上探寻到什么，“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按亮了手机屏幕，然后竖立起来拿到云薇眼前。 　　小秋忍不住“啊”了一声。江颜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云薇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她从不敢做坏事，因为怕有一天总会被人戳穿，而今，面对这个人她有些无力招架，从对方的表情上来看，显然是来势汹汹。 　　主角一说话，包厢里的人全都围上来……云薇看着那一双双瞪在她脸上的眼睛，她总不能告诉全世界，这个人是她的爱人，她的失而复得不过是个荒诞的故事。 　　看云薇不说话，对方的气势又涨了几分。 　　“你为什么会有我未婚夫的照片？” 　　“你们认识吗？” 　　这两句咄咄逼人的询问，云薇还没有说话，倒是小秋气不忿，“喂，你干什么啊，云薇手机里有谁的照片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把手机还给我们，我们谢谢你，如果你这样欺负人，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小秋话刚说完，刚才还咿咿呀呀唱歌的女孩，放下麦克风顺手拿起一杯冰水，“跟这种人还客气什么？”手一扬，直接泼过来。 　　等云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闪身躲开了一半，另一半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脸上，整个人立即变得狼狈不堪。 　　前台小姐看到势头不对，急忙拿起对讲机。 　　周围的工作人员顿时轰的一声蜂拥过来，这是云薇一个月内第二次看到如此混乱的场景，周围包厢都纷纷打开门凑过来，众人指指点点…… 　　“康怡，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的众女友们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原来那长发女子叫康怡，光看名字都比她的要好听得多，云薇透过人群再次看向那个叫康怡的女子…… 　　怪不得她一开始就觉得眼熟，原来她们早就见过面，这个人就是曾经出现在江颜身边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乍一遇见，她竟然没认出来。 　　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江颜说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就应该是她没错。都说冤家路窄，她还一直不相信这种定论。 　　小秋手忙脚乱地帮云薇擦干净额头上的水珠，然后拉起她的手，“小薇，我们先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两个男服务员一边挡在她面前，一边劝说：“小姐，不然您先离开。” 　　这场面……也许是刚才喝下去的红酒恰好发威，又或者心里到底是有些委屈，云薇对这些劝说充耳不闻。她和江颜的恋爱，她原本幸福得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现在怎么就见不得光了。 　　云薇走过去，从康怡手里拿下手机，径直地与她对视，“这张照片是我男朋友的。”话语不软不硬，理直气壮。 　　对方的气焰立即被呛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男朋友？这明明是我们康怡的……” 　　“我和我男朋友认识5年了。”云薇随手按开手机上的日历，“上面标注的日期是他的生日和我们的相识纪念日。” 　　“我们准备2010年10月10日结婚。” 　　“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将手机递给康怡，“键盘上的快捷键‘1’，是他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和他通话看看。” 　　康怡的表情有些特别，并不是那种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云薇大胆猜想这个康怡或许根本不能肯定她手机里的照片就是江颜。 　　不然康怡就不会那样试着和她交谈，不过后来的发展有点不尽如人意，小秋的话和康怡女性朋友冲动的举动，让场面变得不可收拾。 　　突发的事件，她相信只要理直气壮，就会暂时扭转乾坤，她总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大概是有些相像。”康怡眨一下眼睛，略带虚弱的语调，败下阵来。 　　康怡这般一退让，她的女性朋友们的气焰顿时被浇灭。趁着众人犹豫的间隙，云薇拉着小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她也心跳如鼓，人多的地方不好将事情闹大，但是保不准她一出来那康怡又会带着大批人马杀过来。谁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就算带着疑惑也总会问清楚，对待爱情，就算捕风捉影女人也会追究到底，何况已经眼见为实。 　　云薇的计划是，出了ktv打个车就此逃之夭夭，市区这么大，两个人再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了吧，再说只要她回去找江颜核实，发现江颜的确没有什么迹象，这场风波也应该会平息。谁知道，出租车实在太难打了，站了半小时，竟没有一辆空车。 　　早知道她应该去坐公交车，云薇不停地往身后看，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的会……正想拉着小秋一起去公交车站，一辆私家车停在她面前。 　　“云薇。”车窗摇下来，他欠过身来叫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云薇一点都没犹豫，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开走了，她还不忘看看ktv门口，然后舒了一口气。 　　发梢还在滴水，她实在是太狼狈了。跟康怡相比，她就像个小丑一样，这时候的江颜绝对不会放弃康怡这样的未婚妻，喜欢上她这么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龄女青年。她真不该再有那种妄想。 　　“告诉我你家怎么走。” 　　要不是他说话，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云薇侧头看看车子的主人，他也正偏头看她。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坐上这辆车，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道谢，“谢谢你了，赵先生。”一鼓作气回答他的问话，“我家在南边，赵先生如果不顺路的话，找个地铁站我们下车就可以了。” 　　“太晚了，我还是把你送到家。” 　　“真的不用那么麻烦。” 　　“云薇，”赵洋顿了顿，“可不可以别跟我这么客气？” 　　赵先生恳切的语言，让云薇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刚才还忙不迭上了人家的车，现在又想要赶紧下车，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这样拒绝。既然已经不可能离开，她就踏踏实实地坐下来聊天。 　　“今天真巧。” 　　“是啊，我也是陪几个朋友来唱歌。” 　　云薇愣了一下，看了赵洋一会儿，试探着问，“你刚从ktv出来？” 　　赵洋点点头，他似乎也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云薇，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子。” 　　“你是说，”云薇有点不敢置信，难道他真的，“你刚才看到我……”刚才慌乱中她也不敢抬眼看围观的人，她甚至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定没有被认识的人看到。 　　“我只是恰巧经过，发现是你。” 　　云薇全身的热血一下子都冲到了脸颊上，慌忙解释，“只是个误会。” 　　她知道即便是这么说，最终也是徒劳。赵洋的亲戚是她的同事，赵洋只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她很快就会被拆穿谎言，她总不能真的找出一个多年爱侣，10月10日结婚吧！刚刚逞能说出来的话，现在让她后悔不已。 　　“谁都有过去，任何人都有秘密不想说，”赵洋顿了顿，“我手机里以前也有前女友的照片，一次同学聚会中不小心被人翻了出来。” 　　云薇忍不住问：“后来呢？” 　　赵先生笑出声，“我没想到你这么好的方法，当然是被她未婚夫戏侮了一通。” 　　她倒没想到，今天这番作为还能得到别人的肯定，而那个人竟然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她再抬头看向赵洋，他的身影似乎变得稳重高大起来。 　　“几年前我遭遇了一次车祸，所以那天我去了心理咨询科，我的心脏平时没有什么毛病，”赵洋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往事，“我想那次心脏骤停是被车祸留下的阴影影响了。” 　　赵洋只是简单地做了解释，并不再多说什么，将云薇和小秋送到楼道门口。 　　云薇临走之前，他又叫住她，“云薇，我总觉得失去过才会更懂得珍惜，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其实这个赵洋也不错。” 　　“是吗？不然我帮你介绍介绍。” 　　“少来，”小秋抱着被子坐回沙发上，“人家摆明了是喜欢你的，一路上注意力全都在你身上，根本没仔细看我一眼。” 　　“小薇，其实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中，如果不可能有好结果的话，就忘了你手机上的那个人吧！” 　　相亲不过是两个人彼此认识的一种形式，想开了心里就没那么排斥了。如果没有相亲，没有这个赵先生，今晚，她还不知道要面临一个什么情形。 　　康怡从ktv出来四处看看，刚刚那个理直气壮的小女人已经没有了踪迹，就她刚才的表现，让她差点认为是自己眼花了没看清楚。本来是自己拿准的事，竟然被她占了先机。康怡摇摇头，她到底是什么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她真应该不顾忌那些，抓住她好好问个清楚。 　　毕竟她要和他结婚了。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康怡伸出手来，雨丝细细地飘落在她的手心。送走了朋友，本来想径直开车回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他家楼下。 　　康怡仔细数了楼层，他还没有休息，灯光透过窗子照射出来。也许她应该找些理由再去敲他的门，他不喜欢忽然被人打扰。虽然心里这样想，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敲门。 　　“我忘带我家的钥匙了。”这种说辞。 　　他穿着洁白的衬衣，平整的西裤，坐在桌子前，桌子旁边摆了一大堆各种文件，他对她笑笑，“小卧室床单都是干净的。” 　　她其实不想要他这种微笑，只是例行公事般的笑容。将他与她的世界彻底划分清楚。 　　“我的手机没电了，用用你的电话。”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 　　“键盘上的快捷键‘1’，是他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和他通话看看。”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她耳边，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按了快捷键。 　　一个电话号码猛然间跳出来。电话还未拨通之前，她迅速将通话终止。原来他的快捷键“1”上也有一个电话号码。 　　云薇。 　　云薇倒没想到赵洋的条件那么好，有过留学经历，家庭条件也十分优越，赵先生每天不停地用鲜花轰炸，办公室里也渐渐出现羡慕的语言，“云薇，你那个abc够有情调的嘛！”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别遮遮掩掩了。”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我们好给你攒礼金。” 　　“没影的事。” 　　话虽这样说，她和赵洋的关系还是朝着好方向发展着，只是爱情这东西依旧无影无踪。 　　“就在你单位附近的西餐厅见。” 　　“好。” 　　赵洋的几通电话终于让云薇举手投降，吃个饭而已，她也许不该那么执著。 　　马路对面就是西餐厅，等红绿灯的工夫，云薇随意向一旁的咖啡店望了望，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江颜西装笔挺地坐在靠窗子的座位上，笑着和对面的人交谈，白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就像丝绢一样，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笑容比以前还要好看。 　　“到哪了？” 　　要不是接到电话，云薇怀疑自己会一直这样看下去。 　　“马上就到。”放下电话，她匆匆地跑过马路。 　　“江颜。”他回过头来。 　　“想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这边的红绿灯变得挺快。” 　　“是啊，而且这边的交通有名的差。” 　　以前听说她就算过马路的时候都会走神，今天看来的确是这样。 　　“这件事做成之后，你就该提职了吧！” 　　他浅浅一笑，“还要看收益如何。” 　　“你做的计划，肯定没问题。庞大的数字预估就是最大的说服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只是很好奇，江颜，你以前在哪里工作？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只有两年的工作经验，这一点谁也不会相信的。” 　　刚刚入行就开始受到a公司的重视，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做到。 　　“不过就是普通职员而已。” 　　“但是前途无量啊。” 　　江颜再转头看向窗外，那抹身影已经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从见了江颜一次之后，她就开始魂不守舍，晚餐的那些菜她基本上只是尝了一口就不再动筷，赵洋倒是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这些特色菜系里面的学问，还有一杯杯功夫茶端上桌后，她根本没有品茶的心情。 　　极力配合到最后，还是让这顿饭变得很无聊。 　　最后一盘菜是云南某处生产的一种虫子，赵洋夹给云薇，云薇急忙摆手，她从小到大还没尝试过吃这么新奇的东西。 　　赵洋笑容可嘉，“这个是餐厅的主打菜，你看很多人都点了这道菜。” 　　云薇伸头看过去，确实有人吃得津津有味，餐厅里穿着苗族衣服的服务员看到皱着眉头的云薇，也笑着劝说：“这是我们的特色，您可以尝尝看，很好吃的。” 　　赵洋将菜夹到云薇的盘子里，意味深长，“云薇，我知道要想适应一个陌生的东西很难，但是我们能不能试着接受，不去逃避？” 　　赵洋的话说得成熟又温情，尤其是那试探的语调，似乎十分具有说服力。 　　也许她真的不应该再那么墨守成规…… 　　吃了一肚子酸甜苦辣咸回家，胃开始有不舒服的迹象。 　　以前和江颜约会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江颜送她回家，她也会一步三回头，就算大冷天冻得浑身发抖，两个人也愿意跑出来见一面。而今，在赵洋的车里，风吹不到日晒不到，外面气温稍稍低一点，赵洋就体贴地打开空调，即便是这样，依然找不到当年那种感觉。 　　如果她再拿这种理由来拒绝和赵洋继续交往的话，人人都会笑她太幼稚了。 　　又是一阵客气的寒暄后，两个人分开。 　　云薇刚上了楼梯，就听见有人蹬蹬蹬地走下来。 　　“云薇，你可回来了。”是小秋焦急的声音，“你的手机关机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云薇低头翻包，打开手机，黑屏，真的没电了。 　　进了家门，云薇打开灯，再仔细看小秋的模样，吓了一跳，她的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云薇，我把计划书送错了。” 　　公司要和e集团合作，做新产品的核心技术，公司的大老板很看重这个项目，从半年前就调用了大量人手为e集团做计划书，这份计划反复论证反复修改，没想到最后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拿错了。” 　　小秋平时不是一个马虎的人。 　　“e集团临时让提前送计划书，我手忙脚乱地竟然打印了旧的送了去，明天现场讲解，到时候……” 　　对方的计划书和我们的不同，撇去计划书中的内容不说，这样大的错误，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不敢去跟老板说，万一我说了，他肯定会……本来公司最近就有裁人的迹象。” 　　小秋话没说完，云薇已经完全理解她的意思，计划书已经送出去，这个错误没法挽回了。 　　“于是我想，能不能自己先想办法解决。” 　　云薇看着小秋求救似的表情，“那你准备怎么办？” 　　“云薇，”小秋急切地开口，“能不能问问你那个abc，认不认识e集团的人。我身边真的没有认识e集团的人，你那个abc起码在外企工作，说不定他……” 　　云薇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赵洋说过无论什么事他都会帮忙这种话，她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是这个节骨眼上…… 　　她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里她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在哪？” 　　“在家。” 　　“那好，我现在过去。” 　　云薇嘘了一口气。 　　“云薇，真是麻烦你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小秋的事她是一定要帮的，这几年她在异地，小秋是她最好的朋友，虽然人人都说同事之间是不会知心的，但是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小秋都不遗余力地照顾她。 　　“怎么样？” 　　赵洋挂掉手机，从阳台上转过头来，“他不负责这个项目，插不上手。” 　　云薇明显地看到小秋本来提起的双肩又重新落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云薇忍不住追问，“e集团你还有没有别的认识的人？” 　　赵洋摇摇头，“没有。我只有一个校友在那里工作，我跟他的交情也不算太深，既然他说了不负责这个项目，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秋欲言又止。 　　赵洋似乎看出小秋的意思，忙解释，“外企的分工很明确，别人手里的案子是没法插手的。” 　　小秋泄气地喃喃，“其实能帮忙的话，只是举手之劳。” 　　赵洋想了想又说：“我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项目有许多公司比你们占绝对性优势，比如a公司。” 　　a公司，云薇忽然想到了江颜，可是江颜…… 　　赵洋继续说：“e集团选择合作伙伴很挑剔，我想这一单你们老板是绝对拿不到手的，毕竟你们在这方面也不是强项。”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所以你弄不弄错计划书都无关紧要，就看你们老板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眼下，你只有现在去跟老板说清楚这件事。” 　　小秋泄气地笑一声，“我总不能这么跟老板去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事情也不会再有转机。 　　云薇将赵洋送下楼，看着他在前面走，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赵洋打开车门，回过头来，很真诚地说：“有些事，你尽力就行了，不要那么较真，毕竟工作是她自己出了错，你总不能替她承担。”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工作上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云薇突然觉得赵洋的话语里有些许轻蔑的意思。 　　“同事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云薇，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些忙真的是举手之劳当然不用说，可问题是有很多事非常复杂，今天我求了别人，明天就要帮别人办事，更多时候要衡量一下值不值得，她毕竟不是你的亲人。现在已经不是学生时代了，谁也不会不计较得失地去帮忙。” 　　“你是这样想？” 　　“我说的是事实。有些事帮多了对你没有好处的。错了就是错了，承担错误是成年人应该做的事。多少人都在职场上栽跟头，她怎么就栽不得，而且是福是祸也不一定。” 　　赵洋的这番话，就像在云薇心头燃起一把无名的怒火，亏得之前他还说无论怎么样他都会帮忙，他的帮忙竟然是在这种程度上敷衍了事，这种人她应该信任吗？是不是值得让她信任？ 　　这也许就叫作理智，男人都这样有理智。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赵洋深深地看着云薇，“云薇，不要孩子气。” 　　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云薇心里的感觉就像这黑夜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哀，像墨一样在心底越散越大。 　　为什么就没有了人生中那种美好的感觉了呢？ 　　就像江颜拍的照片，在薄薄的晨曦下她吹散朵朵蒲公英，她笑着，眉梢也变成金黄色的，闪闪发光。 　　江颜不知道，那时候她在偷看他，走进他的拍摄区域是她早就预谋好的事。她实在想要看看那双细长的眼睛，他轻轻地眯起来，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她偷偷跑回学校出游的营地，室友们纷纷问她：“近处看帅吗？” 　　她摇摇头，“也不怎么样。” 　　“哦。”众人一致失望。 　　如果她把真话说出来，不知道多少人会试着去走进他的视野，就让她撒个谎，把这点特权留给自己吧！ 　　她以为只是一次匆匆的邂逅，谁知道一个多月之后她会在市里的照相馆里遇到他，他也正好去拿野营拍摄的照片。 　　她正惴惴不安地偷看他，他却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江颜。” 　　他虽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优雅静谧，却多了些阳光和爽朗。 　　这是想象中的他和现实的他第一次在她心中重叠，虽然不如她期待中的那么完美，却也让她怦然心动。 　　云薇找出江颜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怯生生地说，“江颜，”她喘息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气地说出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话语中的焦急和迟疑不禁让他皱了皱眉头，“云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江颜的声音，她的心就会踏实下来，至少以前江颜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她又沉浸在对以前的幻想里。 　　“我到你那里去，或者你选个地方。”云薇使劲握着电话，她的心紧张地揪在一起，手指都在出汗。 　　“告诉我地址，我去你那。” 　　等待江颜到来的时间里，云薇想，她是太冒失了，要不是被赵洋的话激到了，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第二次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他英气的眉静谧地延伸着，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心底里那本来已经枯萎的枝蔓，悄悄地鲜活。 　　没想到多年之后，她第一次遇见他时，对他的想象和现实完全重叠在一起，比之她以前的记忆更加美好。她雀跃的心情难以抑制，所以即便是在他沉思的时候，她仍旧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心底绚烂的颜色会刺伤他的视线。 　　“别着急。”他微微一笑，“我来想办法。”他站起身接过小秋手里的计划书，然后又侧头看云薇，“你等我的消息。” 　　看着他英挺的背影，云薇忍不住穿上鞋追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他抬手看了看表，抬起头，楼道里的灯光暧昧不明，“太晚了。” 　　她倔强地仍旧不肯回去。哪怕就再任性这么一次。 　　“我前面走，你跟着。” 　　云薇点点头。 　　他一边下台阶一边让楼道里的灯光保持明亮，仔细听着她的脚步声，回头看她。 　　他好像知道她有夜盲症似的，不然不会这样一步三回头。也许是看出了什么吧！他现在变得这样细心。 　　以前江颜是多么大意，一直都不知道她有夜盲症，那时候她只会揪住他的衣角，和他贴在一起，寻找着他的脚步声跟上他的节奏。那时候她想，他们俩就像是一只四脚怪物。 　　云薇想得有些恍惚，不小心脚下一错，身体歪了下来，她刚要惊呼出口，只觉得肩膀被一双手搂住，她柔软的脸颊贴上了他冰冷的衬衫领口。 　　她的脸像是在发烧，刚要开口道谢，他很快松开了手，然后迅速转过身去。仿佛只要她稍一靠近，他就会立即躲开。她不应该对他要求太多，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他肯帮忙已经很不错了。 　　“会不会太麻烦？”她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 　　“不会。” 　　他的冷淡让她如坐针毡，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打量，不经意间在座椅前面的格子里看到了一叠印着红喜字的请柬。 　　她记得她曾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江颜的结婚证里不是她的名字，梦醒之后她跟江颜说：“江颜，如果你真的和别的女人结婚，那我该怎么办？” 　　江颜笑着说：“不过是个梦而已。” 　　她仍旧追问：“如果噩梦成真呢？” 　　江颜投降似的举起双手，“那我发誓，我江颜这辈子非云薇不娶。” 　　而今，她那个梦真的成了现实，他的这个人，这颗心都已经不是她的了。 　　“你要结婚了？”借着这个机会，她艰涩地开口。 　　黑暗中他嗯了一声。 　　祝福的话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来，“能这么幸福，真是恭喜你。”微笑到了面颊有些发颤，她忍不住用手背去搓眼角。 　　他停顿了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 　　“我，”她喉咙发紧，像被东西噎住了一般，却仍旧故作轻松地微笑，“我还不着急。” 　　“想找个什么样的？” 　　他好像问得十分随意，她忍不住打开一点车窗，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稍稍凌乱。 　　“还没想。”只要想到他那么平静地问她问题，她心里就像被坠了一块大大的石头，扯着她一直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云薇想起了从前，江颜会拉着她的手说：“云薇，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他将下颌放在她肩膀上，硌得她四处躲闪，他紧紧抱住她的腰，“无论是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谁都不行。” 　　那时候她总嫌他太过认真，她伸出手指来抹平他耸起的眉毛，他会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再重复一遍，这一次更加地深情。 　　现在他说起她今后的归属，却这样云淡风轻，和他毫无关系。 　　云薇迎着风，深深地呼吸，生怕她紊乱的呼吸声被他听见。她真的还没来得及想，她从来没想过她心中的那个人会忽然不在那里，她一直自欺欺人地活在幻想中。 　　灯光明媚处，看着她脸上那勉强挤出的微笑，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要伸过去，挡住她的笑容，她的笑实在不好看，她祝福的话说得也实在不够流利，鼻腔里闷闷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不舒服，他本不想跟她有过密的交集，可接到她的电话，他竟然连外套都顾不得穿。 　　“车窗关上。”看着她缩在那里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他心里就一阵阵发寒。 　　“哦，对不起。”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 　　云薇隔着车窗看到江颜和一个人在交谈。 　　江颜将计划书递过去，那人接到手中，云薇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那人频频地向她看过来。 　　沈平侧过身向江颜的车里望过去。这次a公司和他们集团合作江颜都没有找他来摸摸底，今晚却为了这么一件事来到他家，谁会让江颜这么帮忙？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车里是个女人。 　　他们集团和a公司之间有过好几次应酬，大家都带着另一半出场，他每次都看到江颜形单影只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身边有女人出现。 　　他大胆猜测，“女朋友？” 　　江颜竟然笑笑没有反驳。 　　“郎才女貌啊。” 　　没想到他外交式的赞美又换来江颜一次微笑。 　　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下次组织活动要带嫂子来啊，我们都想认识认识。” www．txt80.Cｏm http://www.txt8080.com 第8章 ：请你，让我自投罗网 　　江颜开门上了车。 　　虽然看到江颜和那个人交谈得很愉快，可从江颜的表情上云薇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刚坐在座位上，她就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样？” 　　江颜点点头，“他帮忙把计划书换过来。” 　　云薇轻轻嘘口气，脸上露出愉快的表情，再看江颜，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咬咬嘴唇，只好客套，“谢谢你。” 　　江颜还没有说话，车外的人忽然走向前，敲敲云薇这边的玻璃。 　　云薇将车窗放下来，那人冲她礼貌地点点头，转脸笑着跟江颜说：“差点忘记了，上次活动你的那份礼品没有拿，正好嫂子也在，这个你就拿回去。”说着将一个礼盒塞进云薇的手里。 　　那人一定是误会了。这么晚了她出现在江颜车里，怪不得别人会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云薇想要解释，她侧头看看江颜，解释的机会还是留给江颜好了，毕竟这是他的朋友。等了一会儿，江颜竟然没有要说明的意思，只是勾起嘴角一笑，“劳你还惦记。” 　　云薇没想到江颜会这样回答，顿时愣住了，江颜目光流转，和她四目相对，俊逸的眉毛微微挑起，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扮演了一次女朋友的角色，转过头向那人道谢。 　　“希望嫂子能喜欢。” 　　她还没回答。 　　他已经替她开口，“她会喜欢。” 　　那人暧昧一笑。 　　等那人走开，云薇想要说话，可是江颜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她几次想开口都憋了回去，想来想去，大概是江颜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这种礼貌式的应酬十分常见，只要稍作应付就好。 　　下车的时候，云薇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江颜车上，江颜拿过来打开盒子从里面取走一样东西，然后又递还给云薇，“既然是别人送的，你就拿着吧！” 　　他的话听起来让人无法拒绝，尤其是他那闪烁如繁星般的眼眸，让云薇的心猛然一颤，“江颜……”她叫他的名字，却无法继续。 　　将一切都说出来……又能怎么说呢？那种话谁能相信。 　　她最终只能放弃，“谢谢你。” 　　他垂下眼眸，一去不回头。 　　策划部的一脸败兴垂头丧气地回来，厚厚的文件一下摔在办公桌上，皱着眉头抗议，“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竟然连讲解策划案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算了算了，你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那是a公司，我们的策划能竞争过人家才怪呢。” 　　“不过a公司那个人也够猖狂的了，竟然那么大胆，介绍完策划就要e集团总裁给个明确的答案。” 　　“啊，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同行的王佳佳一脸激动，“我记得，他叫江颜。” 　　“不过是刚入行没几年的新人罢了。” 　　“新人怎么样，还不是能拿到这一单。” 　　“他那是有a公司做后盾。” 　　“男人就是这样，失败了还不肯承认。跟人家有差距就是有差距。” 　　以前但凡有江颜的事，她的好友苏雅都会冲她挤眉弄眼，“你那个医生男朋友前途无量啊。” 　　现在他虽然不再当医生了，却比以前更加的优秀。只是没有人再将他和她联系在一起。 　　“云薇，”小秋偷偷地跑过来告诉她，“他简直太厉害了，那么多数字他都记得一点不差，e集团的老外现场为难，他都能很快换算出浮动盈亏。” 　　“大概是准备得比较充分。”她记得江颜总是在数字上投降，光看她整理那些购物小票，他都会皱眉头。 　　她偏偏喜欢逗他，将公司要她整理的发票全都递给他，“快快快，再帮我核算一遍。”故意一本正经，“这可是老板交给我的第一份工作，万一搞砸了，我未来的前途也就一片黑暗了。” 　　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外科书，盘腿坐在椅子上，拿起计算器，但是只算到一半他就投降，俊秀的眉毛挤在一起，“我真的算不出来。”看她眼神不善，又急忙补充，“下一次我一定把我家的全自动计算器给你拿过来。” 　　“全自动计算器？能帮我整理报表吗？能不输入就算出结果吗？”她拿着枕垫追得他满屋跑。 　　他停下，煞有介事地说：“能。” 　　她一把将枕垫扔过去，“鬼都不相信。” 　　他撸起袖子，“早晚让你见识见识。”看她不理他，他又跑过来，“我其实有数学天才的基因，不过还没有被激发出来。” 　　她嗤之以鼻。 　　如今看来江颜真的有数学天才的基因。例会上boss拿出a公司提供的计划案，那些庞大的数字足够让人心悦诚服，相比较而言她们经过无数夜晚加班加点写出的东西，就像是纸上谈兵，简陋粗糙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云薇从不知道江颜居然可以做得这样出色。 　　e集团的计划虽然没有通过，好在还有些项目的边角料需要二流公司赞助，boss动用了不少的人际关系，终于争到了这项工作。托了这份计划的福，他们也能小赚一笔。所以boss一边开会，一边对这份策划案赞不绝口。 　　“这次和e集团合作，你们要多向别人学习学习。” 　　boss宣布了各部门负责的工作之后，运用起他的外交手段，“找个地方请e集团的领导来开个会。”好不容易有了合作的机会，总要联络联络感情。 　　不光是领导高兴，公司里几个年轻漂亮的适龄女青年也一脸振奋，“这可真是个机会。”借着工作之便认识大公司里面的精英，要是再能有良性的发展，那么如意郎君也就到手了。 　　几个人一拍即合，迅速找了商场的打折信息…… 　　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过过后的负担还是落在了云薇肩膀上。 　　“云薇，我选了几个酒店，你帮忙从中联系一个最好的。” 　　“云薇，活动安排我都写好了，你帮我再改一改。” 　　资料堆积在云薇的办公桌上，她们一阵风地匆忙离去。 　　办公室里的老刘都不禁发表意见，“怎么总是留下你帮忙啊。” 　　是啊，有老公的陪老公，有男朋友的都需要约会，没男朋友的都抢着相亲，满办公室里好像就剩下她一个人终日以公司为家。 　　“云薇，你也应该去买些衣服打扮打扮，找个情投意合的让她们羡慕羡慕。” 　　云薇只是笑，以前，她挎着江颜胳膊在校园里散步，那时候她可不就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她喜欢和江颜整日腻在一起，即便是在坐在操场上看太阳慢慢落下。 　　夕阳漫天，红日似火，美不胜收。 　　云薇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大场，终于找了个带全套娱乐设施的会议中心。场地、费用、活动安排，boss都十分满意，接下来是更为深入的工作。 　　趁着boss打电话的工夫，云薇站在走廊里给江颜编辑短信——“真是谢谢你了，同时想请你吃顿饭。” 　　刚刚写完又觉得不好，删掉重写。 　　“晚上有没有空，想请你吃晚饭。” 　　她记得江颜最爱吃湘菜，越辣他吃得越欢，她恰好知道有一个湘菜馆十分正宗，江颜去了一定会很喜欢。如果江颜同意出来，她就找boss请假不去参加商务应酬。 　　可是这条邀请的信息无论怎么写，她都觉得不好。一种太过于疏离，另一种又太过于熟络，她掌握不好火候。 　　以前她和江颜在一起，最喜欢的是去超市买来炒菜的调料，大概按照上面的说明做一番。江颜尤其喜欢她做的麻婆豆腐，他们趁着江颜宿舍没人的时候，用简易的小锅来做，江颜吃饱了以后，趁着她刷锅的时候，在她脸上偷袭一口，他的唇火热，带着红透的石榴籽颜色，艳丽得仿佛散发着石榴的芳香。 　　他说：“等我们有家了，你必须天天做饭给我吃。” 　　她被他捧得晕晕乎乎，就算是让她一天不停地给他做饭她都十分乐意，可她还忍不住卖关子，“如果结婚之后你外面有应酬呢？” 　　他调皮地笑，“那毕竟是少数。” 　　其实她情愿他说：“那我回来之后会再吃你剩给我的饭菜。”但是她的这个标准答案实在太矫情了。她将手里的水花弹到他脸上，权当是对他不标准的惩罚。 　　她还是最喜欢第一次见到江颜时，江颜脸上那种执著、沉静的表情，像一片表面看似平静却蕴涵无限能量的大海，他那双眼睛就是璀璨的海上繁星，一闪一烁与海平面遥遥辉映。她不敢接近，怕被吸引住卷入其中，不能自拔，可后来她再也没有在江颜脸上看到那种专注的表情，如今的江颜时常出现这种神色，她却已经失去了欣赏的权利。 　　云薇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她存在手机里的一条没有发出的信息。 　　那是她买到手机的时候，想起和江颜的过去，有感而发编辑的一条短信，一直存在她的草稿箱里。 　　她将它翻出来看。 　　“江颜，i have been waiting for you. ” 　　她看着手机屏幕，傻傻地发愣，觉得自己就是一丝在空气中飘荡的微尘，只有当阳光照射的时候，才能发现她的踪迹。 　　江颜就是那唯一一抹阳光。 　　正当云薇的思维还在散漫的时候，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来，她顿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着下意识去按手机上的按键。手指一动，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 　　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云薇。” 　　她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手机屏幕上同时出现了发送信息的灰色条纹，她慌乱地去按结束键，电话挂断了，信息依旧在发送。 　　“云薇，你怎么了？”小秋看着一脸苍白的云薇。 　　云薇忽然慌乱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怎么才能知道我的信息发没发出去？” 　　小秋愣了一下，“发信箱有显示。” 　　云薇这才恍然记起，她急忙打开发信箱，她看到了那条已经发出的信息。 　　接收人：江颜。发送成功。 　　她的心陡然沉入谷底，她竟然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江颜接到信息之后会怎么想她？她又该怎么为内容作出解释，怎么自圆其说？ 　　说发错了，上面有江颜的名字。没有发错，她又凭什么写出这种内容的信息。 　　云薇握着手机，掌心渐渐出汗。 　　电话再次响起来，她的心顿时揪在一起，看到呼叫的名字是赵洋，她才松口气，恍惚了一会儿接起电话。 　　“云薇。你在听吗？” 　　她恍然回答。 　　“那天的事，你还在生气，是吗？”他停顿了一下，“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去接你，我们聊聊。” 　　云薇半晌才缓过神来，“周末公司有活动，我走不开。” 　　赵洋十分有耐心，“那好吧，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再联系。” 　　云薇挂掉电话，小秋才敢开口问：“到底怎么了？”云薇的表情难看得吓人，像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 　　“我发错了一条信息。” 　　“什么？” 　　云薇皱起眉头，目光黯然，“我把不应该发出去的信息，不小心发了。” 　　“啊，”小秋瞪大了眼睛，“那快想办法补救。” 　　补救，怎么补救。云薇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手机，他恐怕已经看到了。 　　“i have been waiting for you. ”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回给她一些让她喜上眉梢的话。 　　邀请人的轻松差事落不到她们头上，她们只好做一些体力活。这正好应对了她恍恍惚惚的神经，不停地忙来忙去就像是在发泄一样。 　　云薇不停地将手机掏出来看，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也是她意料之内的事。 　　云薇和小秋帮忙搬些红酒到餐厅，小秋想了又想，吞吞吐吐地开口：“最近没见你那个abc来公司找你，是不是因为我上次的事……” 　　“不是。”云薇马上否认，“跟你没关系。”她虽然不觉得赵洋的做法不对，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理智得让她难以接受，当然在他眼里她可能又太过于幼稚。 　　应酬即将开始，boss拉着他们一队人马站在两侧，用隆重的欢迎仪式迎接贵宾。 　　“e集团有几个很帅的，都是国外回来的。” 　　“不知道能不能请到。” 　　“应该会吧！” 　　“一会儿要好好看看。”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站在红地毯两侧翘首等待，终于听到脚步声，几个人从红地毯的另一端走过来。 　　云薇心不在焉地站着，在一阵掌声中她抬起头。她没有想过在人群中会看到江颜。他整个人在人群中就像一颗闪耀的黑钻，熠熠生辉。 　　她想起大学的时候，他们班级之间举行了一次小小的联谊会，他在人群里也是最闪亮的，那时候她比喻他是一颗白珍珠，同样美丽，不可多得，可光芒还没有这么逼人。 　　由于合作项目的关系，boss煞有介事地互相介绍，云薇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煮在锅里的虾仔，过高的温度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小心翼翼地在江颜脸上寻找答案，他脸上的表情却自然得仿佛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你好。”江颜伸过手来，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公事般地浅浅一笑，然后迅速从她身边走开。 　　云薇伸过手去，呆板地回应。她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话，却没想到江颜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的表现就像他们是普通人，根本不认识一样。 　　等到所有人都走过去，小秋撞了撞云薇的手肘，一脸疑惑。 　　江颜之前不过是将她当作是一个普通朋友罢了，现在她发了那么一条短信过去，他一定不想再理睬她，早早地就和她摆明立场划清界限。 　　江颜，他以前从不舍得这样对她。 　　公司里稍有姿色的女同事都被安排到了主桌，上司将忙里忙外费力不讨好的活交给了她们部门，她们端茶送水，又准备礼品，云薇几乎忙得连偷瞄江颜几眼都顾不上，好不容易腾出了时间看他，却不料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立即窘迫地低下了头。 　　相反他的目光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可能这样的应酬实在太无聊。 　　“薇姐再拿一瓶红酒。”这位长腿细腰的赵美女据说是哪个杂志有名的模特，不知道怎么的，屈尊到她们公司做个秘书，老板对她十分看重，公司里的男同事都很买她账，她平时工作散漫，上班时间都会跑去附近的商场闲逛，可每季度评奖都少不了她，这就是美女的魅力。 　　赵秘书从云薇手里接过红酒，立即走到江颜身边，倒了半杯红酒递给江颜，微微一笑，施展着她的肢体语言，“江经理，我敬您一杯。” 　　小秋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云薇，你看那个狐狸精，碰到好男人恨不得挂在人家身上。” 　　赵秘书这样毫无保留地献殷勤，谁也不能不给面子，就因为这样，公司里但凡有重要的应酬，boss都会将她请出来做杀手锏。 　　江颜虽然不是a公司的重头戏，却在人群中十分出众，赵秘书自然而然将他视为要收入囊中的“潜力股”。于是，搔首弄姿无所不用其极。 　　“江颜，第一次和赵秘书见面，她的酒你总要喝吧！” 　　众人哄抬着气氛。 　　“是啊，项目开始之后还要在一起共事，借着这个机会大家多多了解一下。” 　　“这个面子你总要给的。” 　　江颜淡淡一笑，抬眼看看赵秘书，从她手中接过酒杯。 　　云薇身边的小秋不禁泄气，“又让这女人得逞了。” 　　赵秘书得意地展开笑容，让一个男人对她产生好感，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她侧过身将自己的酒杯拿过来，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说祝酒词，江颜已经将那杯酒原封不动地退还回来。 　　江颜笑容还在，语气却颇淡，“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赵秘书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顿了顿，又加码，“江经理这点面子都不给？” 　　她话刚说完，立即有人来打圆场，“别劝了，我们江颜就这样，我还从来没看到过他被谁劝喝过酒。” 　　“该不会是被人管得严吧！”赵秘书不能放过任何试探的机会。 　　“不会吧，我还从没听说江颜有女朋友。”酒到酣处大家都热络了许多，a公司的人打趣，“江颜趁着这个机会，不如说说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咱们公司有不少美女都喜欢你。” 　　云薇记得她和江颜关系没有公开的时候，江颜也被这样考问过，当时江颜的回答是：“我没女朋友。” 　　她在一旁气得牙根发痒。 　　正当有几个女生要向他身边靠拢，他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揽入怀里，得意洋洋地宣布，“但是我有老婆。” 　　云薇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应该有点落寞，周围略微嘈杂的声音和各种香气的食物让她的脑子变得混沌起来，精致的餐巾叠得整整齐齐的，她还是伸出手去整理，她摸着手下丝绢上印制的花朵，就像能顺着她的指尖印到她身体里似的，她觉得疼，这样的疼。 　　“怎么没有？”云薇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没等想到是谁，那个人已经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她实在是流年不利，频频出现状况，她本来随便撒了个谎，谁知道却引来多米诺骨牌效应。这个人不就是那晚江颜领她见的人？他错把她认作是江颜的女朋友，要是让他看到她，保不齐他顺口就会说出来。 　　那时候她指不定会多尴尬。 　　好在云薇反应快，一低头躲到一大堆礼品后面去，那人快速从她身边走过，并没有注意到她。 　　众人起身欢迎迟到的同僚入座，客套话过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江颜真有女朋友？” 　　“我不久前才见过，你别看江颜平时那么有原则，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分对谁。” 　　赵秘书脸色彻底暗淡下来。 　　“江颜，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将目光一起对向江颜。 　　江颜笑笑，并不做回答，可是这时候不回答就像是默认了一样。 　　沈平顿时像握住了有力的证据，“你们看，我说是吧，这么明显。” 　　云薇在角落里看着江颜的侧脸，他脸上浮起柔和的笑容，细长的眼角如同蒙了一层晨雾，袅袅婷婷地宛然流转，让她看了忍不住欢喜。她也真是的，一会儿难受，一会儿高兴，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连情绪都控制不好，她只得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她白色的高跟鞋上有两朵小花，一明一暗，漂亮非常。 　　酒席终于散场，到了最后要给大家派发礼品，怕被人认出来的缘故，云薇只能弯腰坐在礼品堆里将包装好的礼品一件件地递给小秋。 　　眼见人都快走光了，小秋偏偏出现状况，手里的礼品盒不知道怎么的掉了底，她这“啊”一声，将云薇惊得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忘了，她自己相当于一个被通缉的逃犯，是见不得光的。 　　也实在是不凑巧得很，本来走到门口的人都被这一声吸引转过头。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云薇要躲开的那个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沈平看到云薇一下笑了，“原来你在这啊！” 　　云薇真想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可是一切都晚了。 　　沈平伸手拍拍江颜的肩膀，“江颜，你怎么不早说。” 　　好在当时剩下的人不多，沈平的话说得模模糊糊，大家基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江颜拉住他的胳膊走了出去，没让他再说出什么来。 　　倒是赵秘书走到云薇身边，翘起她那性感匀称的长腿，狐疑地盯着她看了良久，“云薇，你还认识e集团的沈平？” 　　赵秘书来者不善，她自然不能自投罗网，“不认识。” 　　赵秘书穷追不舍，“a公司的江颜呢？” 　　云薇还没说话，赵秘书冷笑一声下了结论，“我看你也不认识。”转过身又想起什么，“听说你那个abc还不错，你也算是够走运的了。” 　　她还以为江颜拉着沈平出去解释清楚，这件事就此揭过，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江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正开始吃泡面，滚烫的面条碰到嘴唇就立刻掉回了碗里。 　　饭店赠送的海南黄辣椒实在太辣了，虽然只碰到了嘴唇，仍旧让她不自然地嘶了两声。 　　“你在做什么？” 　　他直接了当地问，她回答也不经大脑，或者说在他面前她根本忘记了思考，“吃方便面。” 　　他沉吟了一下，“能出来吗？我在楼下等你。” 　　云薇挂掉电话，愣了半晌。要她出去，会是什么意思？声讨的可能性大一点，她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她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扯谎几乎次次有，不但骗他还骗了他女朋友，现在又发了一条如此暧昧的短信。 　　综上所述，以江颜的性格，虽然不可能会揍她一顿，但是绅士地警告一下也不失风度，云薇拿起外套犹豫了好一会儿，去还是不去。 　　理性最终没有战胜感性，云薇咬咬牙拿起衣服下了楼。 　　小秋正好冲完澡走出来，只来得及问一声，“云薇，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我下楼，一会儿就回来。” 　　“呃，人生地不熟的。” 　　晚上十点多，大家多数在娱乐馆里游泳、打保龄球，云薇从客房出来，没碰到一个人，出了宾馆大门，外面黑漆漆一片，她的夜盲症发作，只能停住脚步稍作适应，好在江颜打亮了车灯，将车子开了过来，云薇快步走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 　　车里还有其他人。 　　沈平醉醺醺的，“上次叫你嫂子，我得收回，原来江颜还没有我大呢，弟妹。” 　　云薇坐上去，沈平立即又说：“就去旁边那个农家菜吧，做得挺正宗的，这个时段又清静。” 　　江颜侧头问她：“能吃得惯吗？” 　　云薇点点头，“行。” 　　她开始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她就知道江颜为什么没跟沈平解释清楚，对一个已经喝得醺醺然的人讲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实在太困难了。之前她看沈平打扮得十分商务，只知道他外交圆滑精明，却不知他还是个性情中人，说什么也要请她吃饭略表心意。 　　刚刚上了两道菜，沈平就举起酒杯敬云薇，“这杯酒我得敬弟妹，没有弟妹，我和江颜的关系也走不到今天，这小子我们虽然早就认识，可是他从不求人，总感觉让人难以亲近，他这次突然来请我帮忙，让我真是惊讶。” 　　云薇侧头看江颜，江颜没有援助她的意思，她倒是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联系在一起，就好像回到了以前一样，可是江颜呢，明明对她没意思，却也不慌不忙。既然如此，她也就大大方方地接受这个称呼，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她。 　　云薇拿过酒杯，浅浅地尝一口，没承想这农家自酿的酒不但不那么辣人还有几分的香甜。 　　沈平接着说：“没想到你两次到过秦岭拍照，那可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去的地方。” 　　江颜修长的手指点着茶杯的边缘，狭长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旧光彩照人，“秦岭的雪景很美。” 　　沈平颇为羡慕，“我之前想跟团去，谁知道总也协调不好时间，哎，你是怎么去的？” 　　“前些年，秦岭拍摄还不是很火，去的人很少，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地图和帐篷。”他那时只喜欢到幽静的地方去拍摄，第二次去，是因为那张照片……只是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了。 　　“秦岭，是不是你送我的那张照片？”云薇忽然想起那照片里的山脉，好像就是…… 　　江颜忍不住笑，“你地理还不是很差。” 　　“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她以前央求过江颜带她去那张照片的拍摄地，江颜考虑了半天告诉她，“去是可以去，可惜我们没有向导，容易迷路。”她早就知道那一定是他敷衍她的借口。 　　江颜挑眉看她，“不然呢？” 　　为什么就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呢，到底以前是梦还是她现在在做梦，云薇抿嘴笑，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这一切还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江颜没有声讨她不说，也没有将她当作陌生人。 　　心情一好，她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席间沈平说一些趣事，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这些年她很少这样快乐过。 　　饭后，他们坐在农家院的院子里醒酒，亭子上的藤蔓像是真的一样，月光散下来照在地上，如同蒙了一层细沙，她将下巴枕在手背上数沙粒。 　　沈平也像是受周围环境感染，“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喜欢开着车到处去逛，出去了几年回来之后发现，记忆中的东西全都变了。你们说人奇怪不奇怪，看到这些变了的东西，心里会很难受，好像这个世界再也不是自己的一样。如果人懂得遗忘，就不会徒增伤感。” 　　云薇抬起头看看星空，“人的记忆在人心里那么重要，有时候感觉重要的就像是支撑一生的支柱，如果把一切都忘记了，生活也就没有了意义。”她说完这些话转过脸去看江颜。 　　“江颜，”风一吹，让她反而更加不清醒起来，胆子也大了一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江颜静静地看着她，“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事，没必要将一切全都记住。” 　　云薇笑笑，笑得眼角有些湿润，“对对对，你说的对，这世上聪明的人都懂得取舍，都会这样做。” 　　江颜说：“如果有些记忆是不美好的，你可以试着慢慢忘记。” 　　云薇抬起头来，冲着江颜笑，江颜的眉毛那么好看，秀丽挺拔，她想像以前一样用手指在他眉毛上划啊划一直到他的眉梢，江颜会趁着她的手没离开时，握住她的手指，将她微微一转拉近怀里，他的下巴上有一股剃须水的薄荷清香。 　　云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真的将手指伸出来触到江颜的眉尖上，半晌她才喃喃自语，“那如果忘不了呢？”她忍不住吞咽，“无论如何也都忘不掉呢？” 　　江颜说：“如果你能过得幸福……那么这些也就都无所谓了。” 　　“那么，”云薇看着江颜出神，笑了又笑，“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幸福。” 　　她觉得江颜的眼睛就是一轮藏在海底的明月，她追逐着月光，渐渐地沉沦，“江颜，对不起。”他看着她。她在他的注视下，清楚地说，“我现在才发现，我怎么也忘不了。”不管是记忆还是现实，她的人生已经不能没有他。“这已经是最底线了，真的最底线了。”她眼前越来越模糊，“所以，真的不要再对我有太多苛求。”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和江颜一起去吃冰激凌，各式各样的冰激凌摆满了桌子，他们比赛看谁吃得快，她将一大个冰球都放进嘴里，最后终于比江颜多吃了一个冰球，她得意洋洋地实施惩罚，扣起拇指和中指使劲弹向江颜的额头，结果被他躲过了，两个人开始这种追逐游戏，从冷饮店到大街上，江颜越跑越快，她渐渐跟不上，她不停地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他却怎么也不肯停下来。直到她气得流下眼泪，他才肯止住脚步，扬起他那秀丽的眉毛，用少有认真的表情看着她，“云薇，我得先走了，我要早走一步。” 　　她呼呼地喘着粗气，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他转头就走了，“江颜。”她叫他的名字，他距离她太远了，她无计可施，从兜里掏出手机，不断地贴到耳朵上比划。她的手机吊坠不断地撞在她的手背上，那是他们一起买的男女娃娃，她的娃娃粉红色的，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颤颤巍巍地晃动。 　　“江颜，记得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江颜，别走得时间太长，知道吗？” 　　“江颜，别一直不给我消息，知道吗？” 　　“我可以原地等，一直等，一直等到你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站累了，夜幕低垂，街上的人都走了精光，她忽然感觉到十分的冷，她抱着肩膀缩起来，当她以为自己要被冻僵的时候，一双脚停留在她的视线里，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 　　颀长的身材，笔挺的西装，少有的英俊脸庞，他的眉毛平缓地舒展，一双眼眸讳莫如深，让她看不清楚，看不明白，“江颜。”她轻轻地喊，生怕他从她眼前消失。 　　他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肩膀上，他比她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她就是一个一触就坏的水晶娃娃，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挡着，生怕她看到他眼底的秘密，他一步步在前面走，她紧紧地在后面跟，他的步幅轻缓，让她正好能跟上，她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他仿佛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他虽然表情依旧冷漠，可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却是柔和的。 　　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江颜。”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回视她，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更加深暗，他的声音就像飞舞的雪花一样，一片片棱角分明，略带悲伤，“我不是江颜。” 　　她松开他的手。 　　他的手从半空中垂下去，如同凋零的花朵。 　　云薇猛然之间惊醒，睁开眼睛，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仔细地辨认周围的一切，她这才发现，她竟然躺在宾馆的床上。 　　“再给我拿壶水。”是小秋的声音。 　　云薇坐起来，头还是有些晕，乍看一样东西，看不清楚，天旋地转的感觉。 　　小秋从门口走进来，看到她，露出诧异的表情，“你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明天早上。” 　　云薇抬起手腕看表，凌晨两点。 　　她这是怎么回来的，她明明没有醉，怎么会…… www.txt80.Cｏm 八 零 ! 电 子 书 第9章 ：秘密，失魂落魄的真相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怎么吐得一塌糊涂。”小秋一边倒水给她，一边询问。 　　“我吐了？”她喝得不多啊，不是都说高兴的时候喝酒不容易醉吗？最后的记忆是她还很清醒地和江颜说话，怎么会忽然之间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都不记得了？吐得床单、被罩、人家身上全都是。” 　　“谁把我送回来的？”虽然问，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和沈平喝得都像醉鬼，唯有江颜保持清醒。 　　“江颜把你背回来的。” 　　云薇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有当着江颜的面如此失态，怎么这种糗事一股脑都冒出来了。她不想去联想自己的丑态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人呢？” 　　“刚刚走。”云薇拉开被子下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脚步，走到门口她打开门，外面空空荡荡，她可真是傻，这个工夫他早就已经走了。 　　“云薇，你怎么不穿鞋呢。”小秋拿着拖鞋追赶过来。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门都忘记去关，她好半天才把小秋的脸看清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江颜大学毕业那年，他和同寝室的人出去喝酒，结果那晚他喝多了，不知道他怎么的迷迷糊糊跑到她学校门口，非要她出来见一面。 　　他的脸红红的，像一只带着酒气的苹果，他把脸沉进她的颈窝，好半天才又直起身来，“云薇，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拉着她的手，匆匆忙忙赶回他宿舍，她当时心跳如鼓，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初夏的风吹在她脸上，似是一把火，将她的眉眼都点着了。 　　宿舍里的人老老实实地走开，为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江颜拉着她的手坐在床铺上，他的目光比往常要深暗许多，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害怕，“云薇，”他忽然倾过来，薄薄的嘴唇贴在她的嘴角上，她稍作挣扎，他立即展开双臂死死地抱住她，“云薇，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她虽然害怕门外会有人偷听，可是在他的怀抱里无所遁形，她咬咬牙豁出去了，清楚地回答他，“不会。真的，不会。” 　　他舒了一口气，像和孩子一样，不再追问，“那好吧，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嗯了一声。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我早就想跟你说，只是害怕你会生气……” 　　她静静地听，想他会跟她说什么呢？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她知道他在女生堆里可是备受欢迎的。 　　前些日子还有不少女生到她学校打听过她，她和江颜在他校园里散步，也会有人来围观。 　　里面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江颜的眼神怪怪的。 　　是不是…… 　　等了半天她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她试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依旧没有动的迹象，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这才发现他平日里那调皮的眉眼早就已经舒展开，睡得个不亦乐乎。 　　她本来想趁他睡觉的时候离开，谁知道他忽然难受得起身呕吐，弄得床单、身上哪里都是，她留下来照顾他，帮他换洗床单，收拾秽物，一忙乎就到了深夜，学校这时候已经锁了大门，她只能在他卧室里过夜，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总觉得怪怪的，靠在他身边眯了一会儿不敢深睡。 　　还好毕业在即，有人在宿舍楼里弹唱吉他，从《朋友》到《那些花儿》，她几乎将近几年所有的流行歌曲都复习了一遍，她就跟着那些歌曲，看着他沉睡的表情，一分一秒等到了黎明。 　　天亮之后江颜醒过来，发现她在他身边，先是一愣，然后高兴得像是个孩子。看到她给他洗的床单和衣服，表情十分得意。 　　可是她再问他，到底有什么事要跟她说，他扬扬眉毛，“我记不起来了。” 　　她不相信地追问，他愣了一会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我真的说有事要告诉你？” 　　她觉得他是在装傻，拿起东西转身出了他宿舍，他跟在后面解释。谁知道越听他解释，她心里越生气。 　　她心眼也是小，就因为这一句话，硬是和江颜冷战了一个礼拜。 　　现在想来，那种酒醉的情况下，他真的有可能忘记了。 　　今天这种情况是倒了个儿，江颜反过来照顾她了。 　　“你不知道，你脚上那么脏，都是他帮你擦的。” 　　云薇听得一惊，看了小秋一会儿，“你怎么不阻止他。” 　　小秋表情有些委屈，“那种情况，我哪能插得上手啊，”顿了顿又说，“就算是我帮你弄，说不定还没人家做得好呢。” 　　小秋将房门关上，拉着云薇重新坐回床边，开始喋喋不休地询问：“云薇，你到底和江颜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明白啊。” 　　岂止是旁人看不明白，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要结婚了。” 　　他伊人在侧，佳期已定，人生道路上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小秋啊了一声，好半天才说：“他要结婚了？不会吧？那他和你，你们……”她看看云薇沉默的表情，搜肠刮肚地找到安慰的话，“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他会……不结婚了，反过来跟你在一起。” 　　“别做梦了。”云薇撩开被子重新躺下，她又不是天仙，有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她多么希望她是《白蛇传》里的蛇妖，许仙转世那么多次，她还是能一眼找出他来，并且让他对自己一见倾心，义无反顾。 　　“先生您要多大尺码的？” 　　江颜低头看看导购小姐的脚，“比你的小一点。” 　　“那就是37号的，”导购小姐顿了顿，“我拿给您看看。” 　　导购小姐从一堆货物中找出江颜需要的鞋码，“您看这个尺寸行不行。”江颜用手量了一下，比她的脚稍微大一些，穿着应该正合适。 　　江颜点点头，“就这双吧！” 　　导购小姐一脸笑容，急忙将鞋包装好，转身去打开电脑，一边忙活一边道歉，“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得稍等一下。” 　　导购小姐一边输入密码登录销售系统，一边偷偷地看眼前这位先生，他是她们店里第一位顾客，今天早晨她比别人早到店里一步，远远地就看到他站在店门前等候。他西装扣子打开，手插进裤兜里，身材颀长，狭长的丹凤眼里光芒闪动，如同透过云层的一抹薄曦。 　　她很少见到这么英俊的男子，于是更加积极地向他介绍店里新款的鞋子。 　　他从货架上拿起一双喜欢的，为了测评鞋子的柔软舒适度，他将手伸进去试了试，然后才满意地向她询问鞋子的尺码。 　　她还从来没看过男人用手指来测量鞋子的长度。 　　她将钱款找好递还过去，“请您拿好。” 　　穿上这双鞋的人，一定非常幸福。 　　江颜将鞋子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启动车子之前，他忍不住再一次掏出钱包来看，钱包里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白大褂，帅气阳光，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江医生。”他想起她在餐厅里拽着他的衣角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颤抖，眼睛中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痛楚，目光茫然仿若在梦中，当他开口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角顿时泛起泪光。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听到她叫他江颜，江医生，他心里竟然也是高兴的。 　　江颜将钱包合上重新放回兜里，昨天收到了她的信息，他恍惚了好大一会儿，一整天他满脑子都是她话里的字字句句，到了酒店突然见到她让他吃了一惊，她公司领导介绍他们认识时，他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说辞，她的脸沉下来，对他的表现一定十分不满意。 　　他原本以为，他有足够的冷静和理智。 　　江颜打开车窗，晨雨过后，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泥土清香，他脑海里慢慢出现一幕景象，她穿着白色的衬衣，跑进他的摄影视野里，她明明在偷看他，却装作若无其事，她的眉宇间洋溢着的温暖，就似一道不经意的春光，照入他的心底。 　　他们之间的缘分或许在那个时候就绑在一起了，他按下快门，她的影子定格在他的人生里。 　　车子刚停到饭店门口，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按下接听键。 　　“江颜，你在哪？” 　　“还在外面开会。” 　　“你在哪个房间？我上去找你。” 　　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车窗外，酒店门口，康怡拿着手机在四处打量，终于发现他的时候，她弯起嘴唇笑了。 　　“你怎么会过来。” 　　康怡腼腆地笑，“阿姨让我来的。”她晃晃手里的东西，“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本来她和江妈妈从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谁知道江颜竟然有应酬不回家。 　　大概是看出她有些失望，江妈妈提议，“我们做好，你送去好了。” 　　如果是普通的应酬，她一定不会追到这里来，恰好她的好姐妹安蕾是e集团市场部的经理，昨晚安蕾看到江颜之后打电话给她，邀请她过来玩，她想了又想，决定给江颜个意外惊喜。 　　“用不着这么麻烦，晚上我就回家了。” 　　“我恰好过来玩。”她的手紧捏着保温桶的提栏，在江颜没询问前就解释，“e集团的安蕾是我的朋友，之前我和她一起逛街，你也见过的。” 　　江颜仔细回想，“我印象不深。”昨晚他一直心神不宁，没有注意安蕾的存在也属正常。 　　“是，”康怡笑，“你不大关心这些。”只是他素来记忆力超群，她小时候的功课全靠他来帮忙温补，见过一次面的人，他必然能记得。 　　康怡再仔细看江颜的脸，他细长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眉头轻皱，表情不真切，有些心不在焉。 　　这两年，他许多时候是这种表情。神色忧郁而落寞。以前她还以为他和别人不同，永远都不会有被扰乱心神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带给他一些快乐，无论她用尽什么手段，都发现是徒劳的，只有在他沉沉睡去的时候，她才敢仔细看他的眉眼，她不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到底藏起来了什么。 　　他那么出色的翩翩男子，怎么会有平常人有的忧伤？ 　　最近这几日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晚她寄宿在他家，才知道他平时到底有多么拼命，半夜里她起床，看到他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西服外套从他肩膀上滑落，她走过去轻轻地将衣服盖在他的肩膀上，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张名片。 　　云薇。他手机里的那个电话号码。她开始知道云薇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几年前，他做心脏手术，成功率只有一半，他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脸上表情异常的平静，他闭上眼睛，稍稍握起拳头，那时候他脑子里想的人是不是云薇？ 　　她早就猜测他心里是有人的，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被他种进心里，那么深。 　　她真是不甘心，明明认识他那么久，到头来怎么就输给另外一个人。 　　她想起来小时候，她求他画一张漂亮的图画，他画了大大的房子，房门前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长大以后，她将这张图画翻出来，坐在沙发上，她拿着画痴痴地想，他的这间房子里，会不会有个她呢？ 　　江颜刚把车停好，康怡又接到安蕾的电话，“到了吗？” 　　康怡收起自己杂乱的思维，平常地回答：“刚到。” 　　安蕾十分开心，“那正好，我约好人在羽毛球馆比赛，你过来给我助威。” 　　康怡听出来安蕾语调中的特别，“跟谁比赛？” 　　安蕾笑，“还有谁，那块万年胶。” 　　云薇刚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就听见敲门声。 　　小秋放下手里的化妆品匆忙地去开门。 　　有人礼貌地询问，“云薇是在这屋吗？” 　　听声音竟然是沈平。云薇急忙走出来探过头去看，沈平看到她立即笑了，“快快快，云薇，我有事求你，不准不答应。” 　　她以为再见到沈平一定会不好意思，谁知道就这样一笑揭过了。 　　沈平当然忘不了，昨晚有人在他耳边嘱咐，“见了云薇不要提今晚的事。” 　　难得江颜那样的人，会做到这么仔细。 　　“云薇，看我这身怎么样？”经过昨晚，他们一起喝过酒，聊过天，友谊也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说话十分熟络。 　　云薇狐疑地看着沈平这身打扮，运动鞋、运动裤、t恤衫，手里拿着崭新的羽毛球拍。 　　“云薇，你会打羽毛球吗？”沈平一脸哀求，“不会打也行，就算做做样子。” 　　她平时不爱运动，羽毛球还是会一些的，只是多年没碰大概早就生疏了。江颜最喜欢运动，篮球、排球、羽毛球、网球、乒乓球没有他不会的。 　　大概是觉得她坐在看台上做观众太无聊，他也曾勃发想法拉着她去做运动。 　　球类运动，她觉得羽毛球最简单，只可惜她运动细胞实在欠缺，江颜也不是个好老师，练了好多回，她都没有什么进步，尤其是发球，他一挥拍，身体是漂亮的弧线形，她却笨拙得像个鸭子，姿势不说，十次有八次球发不过网。 　　私下里，她曾拜托别人教她几次，可是到了江颜这里就不会迁就她这个新手，为此他们闹过几次不愉快。对于年轻的恋人，她实在不能奢求太多，应该表现出她的大度来，于是她坚持不懈地练习，总希望能让江颜惊艳一下，谁知道江颜如此不解风情，竟然再也不提羽毛球的事。惹得她经常抱怨，男人、女人，果然构造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去问问江颜？”云薇善意地提醒。 　　沈平叹了口气，“这小子，大清早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再说对方是一男一女，说好了打混双，我叫江颜怎么合适。” 　　“不然我帮你问问别人，我实在……” 　　小秋恰好找了个借口躲出去了，否则她真的可以拜托小秋帮帮忙。 　　“别人我不好意思开口，特别是我们公司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 　　沈平想了想，“对方是我喜欢的人，”他苦笑。 　　云薇总算明白了沈平的意思，怪不得他昨晚有那么多感慨之词。 　　“那你是想赢还是想输。” 　　沈平笑了一声，“你说呢？男人这时候输了，实在没面子；赢了，说不定也会惹人更深的厌恶。尽力就好，总不能做缩头乌龟。” 　　云薇想了半天，“可是我没带运动的衣服。”她总不能穿着连挥拍都不方便的工装上场。而且，不只是衣服，早上她找了半天才发现，她的鞋子也不见了，昨晚回来之后她就没见到她的鞋子。 　　沈平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忘了，昨晚江颜抱你的时候，你的鞋子掉进池塘里了。” 　　她昨晚有多狼狈啊，竟然到了丢盔弃甲的程度。 　　那怎么办，她总不能穿着拖鞋去，“要不然我现在开车出去给你买。” 　　“算了，”云薇想了想，“我还是去借吧！” 　　“别想那么多了。”沈平一把拉住云薇，“我知道不远处就有一个运动用品店，买套衣服而已，古代将军出征还有战袍战靴呢。” 　　沈平的黑色幽默，让云薇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坐在车里，沈平打电话解释要晚到一会儿。 　　云薇听到电话那边说：“不是临阵退缩吧！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沈平说：“那怎么会，一会儿就会到羽毛球馆。” 　　他们临走的时候，沈平特意看了看江颜的车，“这小子车都开走了，到底去干什么了？有没有跟你报备？” 　　云薇笑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该跟沈平将一切解释清楚。 　　“要不然给他打个电话？” 　　云薇想了想，“还是……再说吧！”其实，她的手机电池昨晚就告罄了。 　　沈平仔细看了云薇一会儿，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怎么了？吵架了？” 　　云薇摇摇头，“不是，没有……”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宾馆附近的小店商品不多，好在云薇身材适中，买了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套装，穿戴好将长发束起来，颇为青春阳光。 　　店主对着沈平夸奖，“女朋友真漂亮。” 　　一句话倒把沈平说红了脸，“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啊！” 　　云薇要自己付款，沈平连连恳求，“本来就是我来求你帮忙的，说买下这些衣服送给你吧，太矫情了些。这样吧，看在江颜的分上。” 　　沈平口才了得，云薇无话可说。 　　车子到了岔路口，沈平指着不远处的车牌号，“江颜的车，这小子这么早去哪里了。” 　　沈平按了两次喇叭，江颜并没有注意。 　　红绿灯亮起来，看着江颜的车扬长而去，他们被拦在马路的这边。 　　红灯过后，沈平竭力追赶江颜的车，进了宾馆院内，他一眼就看到江颜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一起说话。 　　沈平十分诧异，忍不住开玩笑，“江颜背着你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等一会儿私下里，你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沈平这么一说，云薇才抬头仔细看去。 　　江颜刚好下车伸手接过红色的保温桶，云薇一眼就看到了江颜身边的康怡，她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沈平已经一阵风似的开到江颜面前，然后还得意地按了按喇叭。 　　江颜和康怡一起转头望过来，目光交织之下，云薇不禁苦笑，这下她在劫难逃了。 　　康怡穿着银灰色及膝的裙子，下面是一双极为时尚的灰色亮皮的长靴，面容经过精心修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乖巧漂亮的洋娃娃。 　　看到云薇，康怡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她稍微停顿就露出笑容，顺势挽上了江颜的胳膊。 　　沈平和云薇才从车里出来，康怡已经抢着开口，“江颜，快介绍介绍这两位是谁啊？” 　　云薇站在原地不说话，沈平还没发现异常，热情地上前准备和康怡握手，“江颜……这位……” 　　话没说完就已经被云薇扯了回来。 　　康怡和云薇彼此对视。 　　康怡晃动着江颜的手臂，催促他给个答案。 　　“都是我的朋友。”江颜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云薇攥着衣角下摆，笑容有些僵硬。 　　康怡十分大方地伸出手，头已经靠上江颜的肩膀，“你好。”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状。 　　云薇将手握上去，不敢看江颜，只是十分努力地微笑，“我们要去打羽毛球，你们要不要过去。” 　　“是啊。”沈平在一旁帮腔，“一起上去吧！我和云薇第一次合作，还不知道战果如何呢？等打完球我请你们吃饭。” 　　阳光下江颜眯了眯眼睛，康怡笑得十分开心，“好啊，反正我是特意赶过来玩的。” 　　沈平和云薇在前面走，康怡拉着江颜在后面说话，康怡说得兴高采烈，“我和阿姨看上了一套家具，阿姨说你一定会喜欢，款式简洁漂亮，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味，宣传这个牌子的广告横幅上说，特意为孕妈妈准备的，等一会儿我们回家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你是不是喜欢。” 　　江颜嗯了一声。 　　“阿姨最近挺高兴的，身体都好很多，我妈妈说忙完我们的事，他们就一起去漓江旅游。” 　　比起江颜和康怡之间的甜蜜气氛，云薇和沈平就像是多余的一样。 　　想到这里，云薇心里五味杂陈，步子也越发沉重起来。沈平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云薇手里，“尝一尝，挺好吃的。” 　　云薇剥开糖纸，将糖块放进嘴里，谁知道酸得让她眉毛都皱在一起。 　　沈平这才想起来，这种糖他是吃习惯了，别人未必会适应，尤其是糖块上面那层白霜，会让人酸得流眼泪。 　　云薇果然眼睛红了，沈平顿时手足无措，四处找纸巾，“其实后面是很甜的，只要忍住前面十秒，这糖是很好吃的。”他也是看云薇心情不好，试图拿出什么东西安慰她，谁知道却帮了倒忙。 　　沈平刚找到纸巾递过去，云薇就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变甜了。” 　　甜得发苦。 　　四个人走到羽毛球场，已经有人在那里做准备运动。 　　康怡只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就定格在一个人身上，她立即拉着江颜走了过去，“安蕾，安蕾。” 　　场上的人回过头来。 　　沈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大好，“她们俩怎么认识。云薇，难道咱俩这么快就变成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他顿了顿，“我就不用说了，可是你和江颜究竟……” 　　云薇拿过沈平手里的羽毛球拍，“这件事，能不能有时间再跟你解释？”一时半会儿她实在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还好沈平的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安蕾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拴住手脚的木偶，牵扯木偶的线就在安蕾手里。 　　沈平说的对，他们如今站在同一立场之上。 　　云薇很难想象沈平这样的性格，会在感情上栽跟头，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眼光的确不错，对方叫安蕾的女士，十分的俏皮可人，只是目光过于精明了一些，她的男伴是个高高大大的欧洲人，中文说得不错。 　　沈平欠身系鞋带的时候小声感慨，“唉，原装abc啊！” 　　云薇和沈平稍作热身，沈平忽然发现，“云薇，你打得不错啊。” 　　虽然沈平信心大增，云薇还是觉得他们这一对临时组合注定要失败，安蕾的那个老外男朋友早就在一旁指指点点，学着沈平拙劣的动作，引来安蕾“咯咯”直笑。 　　最后的结果不出云薇所料，沈平和她本来就球技逊色，配合更是混乱，被人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沈平累得气喘吁吁，云薇却一点都帮不上忙。 　　谁叫她惯于用左手，还跟沈平不在一个拍上。 　　三局结束，老外反倒是最不满意的一个，连连说：“你们球技真是差。好不容易有个锻炼的机会，谁知道汗都没有出。” 　　安蕾只得连连安慰。 　　云薇不禁想，如果这是她和江颜一起打球，遇到这种情况，江颜一定能打得赢。 　　云薇悄悄看了看江颜，江颜恰好也转头看她，他的目光平静，却像是能猜出她心中所想一般。 　　安蕾又说了半天，还是哄不住她的老外男友。那老外口口声声说这是他健身的时间，待在这里实在意思，怎么也要离开。 　　安蕾想到康怡，急忙叫康怡救场，康怡咬咬嘴唇，“羽毛球，我一点都不会啊。” 　　安蕾想来想去没办法，又把目光放在江颜身上，“那江颜呢，他会吗？” 　　康怡急忙摇头，“他从不运动的。” 　　云薇不禁又向江颜望过去，江颜在大学的时候，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操场上，都会引来女生围观。 　　他运动的时候，身体协调性好，极为好看，她常常说他是故意招蜂引蝶，他非要强辩，“我这不都是做给你看的吗？” 　　难道连这些都变了吗？ 　　她正想着，江颜已经走过来，伸手拿过沈平手里的羽毛球拍，“羽毛球，我会一些。” 　　康怡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江颜，你……”话没说完就被安蕾硬拖了回去，“借用你男朋友一小会儿，别那么小气嘛！” 　　为了能和老外多一次相处的机会，安蕾要求继续打双打，这周围恰好没有了其他女性，云薇就成了不二人选。 　　“我不大会用右手打球。”搞不好江颜会被她拖累，毕竟以前他们也没有配合过，到了该用她技艺的时候偏偏就用不上。 　　“只要按照你熟悉的方式打。”江颜微微弯下腰，握住云薇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轻轻一挥。她只顾得看他垂下的眼眸，似有波涛翻卷，一点一滴光华尽在其中。 　　“你有没有试过这样，会更省力一些。” 　　她恍然回过神来，他早就站在一旁等她学着再来一遍，她下意识地比划，侥幸对了。 　　他微微一笑，“对，就是这样。”他又握着她的手演示了一遍，被动作带动的发丝蹭过她的脸颊，她的脸忽然之间火烧火燎地红起来。 　　他以前只会站在她身边叹气，“云薇，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江颜挽起袖子，解开一颗衬衫扣子，虽然草草准备，可是握起球拍的时候，看着比装备齐全的沈平还要专业许多。 　　江颜拿起拍子发第一个球，云薇认真地去看，他的动作和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比之以前更加的优美。 　　几个球过后，老外伸出毛茸茸的大拇指，“不错，真的不错。” 　　真的不错，虽然没有在大学时打得那么激烈，可是她终于不再是待在一旁的装饰了。她以前总是努力想要帮忙，可是一场球下来，她往往是一个球也接不到，江颜自己完成比赛之后，过来抱她，她总觉得那拥抱太勉强，让她开心不起来。现在她终于能帮上忙，可是胜利之后，她却不能再去拥抱他。 　　人生的选择题，不是a就是b，什么时候能有完美大结局。 　　三局两胜，有了江颜带她，总算是胜过了老外。 　　老外倒是不在乎输赢，跑过来和江颜握手，十分高兴的样子。 　　安蕾直说：“康怡，你不说江颜不会打球吗？” 　　康怡看起来十分紧张，一双眼睛几乎长在江颜身上，对别人的话都兴致缺缺。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安蕾，我还有些事，现在就得走。” 　　说完话，她转头看着江颜，“江颜，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她目光里似乎有一只脆弱的兔子，随着她的眼神一蹦一跳。 　　沈平低头看表，“已经中午了，吃过午饭再走吧！”一边说，一边用手肘碰碰云薇。 　　云薇知道他的意思，江颜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挽留。她故意不去看他。 　　沈平接着说：“不然这样，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回市里吧！” 　　云薇本想顺着沈平的话说，抬起头，偏偏看到康怡拉着江颜衣角，眼睛发红的样子，嗓子一哑顿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这样在意，却又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能走，我还有事。”她轻轻握住手，勉强微笑，“我们公司毕竟是主办方，还有许多善后工作要做。” 　　沈平一脸疑惑，“云薇，那……江颜……” 　　云薇笑着看沈平，像是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她用余光看到江颜站在一旁动也没动，可是她故意转过脸来将他忽略，只对沈平说：“如果你能留下当然好，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她虽然沉迷于回忆，可毕竟不能逃离现实。 　　羽毛球馆里一瞬间就剩下了云薇和沈平两个人。 　　“云薇，你都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球，不觉得累啊？”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力气总也用不掉似的，硬拖着沈平再陪她继续打球。 　　云薇一个球过去，打中了沈平的胳膊，沈平最终投降，无奈地叹息，“唉，云薇，如果你想发泄，也该让我知道为什么啊！” 　　她终于放下手里的球拍，“送我回家吧！”她实在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她可能就能清醒地面对一切。 　　“你最近是不是中魔了。” 　　江颜听着好友发泄情绪。 　　“你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你的心脏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你会不知道？” 　　“等我一会儿，要做个全面检查。”说完匆匆地离去。 　　江颜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等待，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拿着画报在等父母下班。 　　“叔叔。”小孩子递过画报，他用幼嫩的手指点点画报上的内容。 　　江颜转头去看，上面画着一只雄孔雀。 　　“叔叔，你知道为什么孔雀会长这么好看的羽毛吗？” 　　色彩斑斓的羽毛，鲜艳夺目。 　　为什么孔雀会长漂亮的羽毛。他想起球场上云薇看他的目光，“为了吸引别的孔雀。”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 　　江颜不由得笑了，雄孔雀，鲜艳漂亮的羽毛是为了吸引爱人的目光。也许他总是忍不住去吸引她的目光，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张开他的羽毛。 　　他轻轻握住手腕，就算是将羽毛保护得再好又能如何？不拿给她看一次，终究是没有一点用途。 　　沈平将云薇送到家门口，“怎么样？要不要请我上去坐坐？”回来的路上，云薇心事重重，他没忍心开口问，可是思量再三，他总觉得出于朋友的立场，这件事他实在应该搞清楚。在他这个外人看来，江颜和云薇，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如今这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云薇迟疑了一下。 　　沈平眨眨眼睛，“怎么？怕我有什么不良企图？” 　　云薇低着头缓缓笑，“也不是……” 　　沈平笑笑，“那好吧，什么时候想聊天了，通知我。” 　　云薇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沈平还在那里，“沈哥，你相信这世上会有时光倒流这种事吗？” 　　她以为沈平会马上否决，谁知道他想了想，“从某种意义上，我相信，时间不会真的从头再来，但是如果努力，你想要的那些美好时光就会回到你身边。” 　　“如果明知道不可能呢？”他们已经错过那么多年。 　　沈平说：“云薇，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就看你要不要去做。” 　　她只是害怕，想到之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望而却步，她本来想，只要爱的那个人在记忆里就好，可自从再次和江颜相遇，她的记忆在崩塌。 　　她心里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他明明过得很好，身边有照顾他的女朋友，将来会有幸福的家庭，可是她依然痛，想到岁月如梭，她身边的人已经远去，他伴她走过最宝贵的青葱岁月，她却许不了他终身。 　　云薇回到房间里，简单收拾了屋子，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肚腹空空。 　　她爬起来走进厨房，这才想起来，家里的青菜早就被她处理光了，厨房里只剩下一袋方便面，她只得拎起包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东西。 　　出来的时候天空只是有一点阴沉，没想到很快就乌云密布，市场上的小摊贩忙活着收拾东西，她总买菜的地方，摊主夫妇已经将摊子收拾好，丈夫抱起七个月大的孩子，老婆背着小包，一家人急匆匆地赶着回家了。 　　妻子路过她的时候，认出了她，停下来，“你怎么现在才出来买菜啊？要下雨了，早点回家吧！” 　　说话的工夫，孩子不停地伸出双臂来叫她，“妈妈，妈妈。”她急忙结束了和云薇的谈话，跟了上去。 　　她和她年纪相当，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 　　云薇随随便便买了一点菜，走出菜市场，还没到家，雨已经下了起来，雨滴密集得像一条条水柱，她和几个没带伞的人一起挤在屋檐下。 　　等了一会儿，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始有人试着打电话，“老公，你到家了吗？我在菜市场这边，没带伞，你来接我。” 　　大约有十几分钟的样子，男人开车过来，打开车门撑开伞来接。 　　“怎么这么慢。”女人一边埋怨，一边露出幸福的微笑。 　　两个人在伞底依偎着走进温暖的车子。 　　雨越下越大，空气越来越寒冷。 　　屋檐下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却像是她人生的缩影，清冷中带着如此的寂寥。 　　“冒着雨回去吧！我看这雨要下到天黑。”有人劝说，她却不为所动。 　　江颜给她的评语中，有一条就是“固执”。 　　很多事情她始终固执己见，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甘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云薇将手机掏出来，电话屏幕一闪一闪。 　　是小秋，“云薇，你已经回家了？” 　　“嗯。”她回答，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啊，还好你先回去了。” 　　云薇看着街边的雨水汇流成河。 　　“你今天走得太急了，我都忘了有事要告诉你，”小秋顿了顿，“江颜送过来一双鞋给你，当时老板正好找我有事，我放在桌上就出去了，你走的时候跟我打招呼，我一忙就连这事忘记了。” 　　小秋话语里带着十分的歉意。 　　云薇愣了一下，“什么鞋？” www.txt80.com http://www.txt8080.com 第10章 ：窒息，难逃心动 　　!# 　　“就是鞋啊……给你买的鞋吧！”小秋又说了一遍。 　　云薇终于明白过来，“你说，江颜给我买鞋？” 　　“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一直给你打电话来着，现在才打通。” 　　云薇看着即将要消失的电池，“我手机一直没电，刚才可能碰到了开机键。”一点点电池，只能维持一小会儿，恰好小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明天我给你带到单位去……” 　　云薇的“好”字还没有说出口，电池就耗光了。她看着完全黑屏的手机，忽然之间非常想给江颜打电话。 　　可是无论她怎么按开机键，手机都再也没有反应。 　　“我们到对面打电话吧！”一个没带手机的女子向她提议。 　　“好。”她没有任何犹豫。 　　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大街，全身还是湿透了。 　　“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要是平时早就跑回去了。” 　　“是啊。” 　　小商店外也挤满了人。 　　“你先打吧！”女子看着云薇谦让，“我不着急。” 　　“我也不怎么着急。”云薇擦干净脸上的雨水。 　　最终还是云薇先拿起电话。 　　她快速地拨号，只等待了一会儿，“喂。”她只吐出一个字，无以为继。 　　“是云薇吗？”还是江颜先问出口。 　　“是我。”他为什么猜得那么准，她吞了一口吐沫，“我才知道你送了我一双鞋，今天走得实在太匆忙了，我想说谢谢你。” 　　她静等着他的回音，话筒那边那样静，好像只有她这边下雨似的。 　　店老板拿着拖把将地上的泥水擦干净，可是旧脚印擦掉了，新脚印又踩上去，永远也弄不干净似的。 　　她只有想着其他的事情，心情才能稍稍平静下来，否则她紧张得要不能呼吸。好久没有收到别人送的礼物，更遑论是亲密如鞋一般的东西。 　　“你在哪里？” 　　“我，在……”示弱，就像是在给别人找麻烦，她从来不愿意做一个不惹人喜欢的人，她还没斟酌着说出口。 　　“云薇。” 　　“嗯。” 　　“你没带伞？” 　　无法隐瞒，她故作轻松，“是啊，不过我在楼下不远的小卖部，等雨小了我就回家。”她停了一会儿又说，“好久没下雨了，大雨过后空气会好些。” 　　“你在哪个小卖部？没有伞卖吗？” 　　她笑，“我刚才问了，晚下手一步，伞都被买光了，店主没备那么多货。”她看着店主，开玩笑，“不然可以大赚一笔。” 　　店主笑着回应，“卖不上价钱啊，一把赚两三块而已。” 　　“好了，不说了，还有很多人等着打电话，我们回头再聊。”她匆匆挂掉电话，将位置让给了别人。 　　等待的时间，她和店主闲聊起来，“您准备什么时候关门啊？” 　　店主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性格开朗，她伸手递给云薇一把椅子，“应该是睡在这里了，我把伞都卖出去了，自己忘了留下一把，再说外面肯定积水很深，咱们这个地方啊，是市里最低的地方，排水设施又不大好，去年下大雨，有车子在桥下还熄了火。” 　　“最近的天气多奇怪，该热的时候不热，下雨又像泼水一样。你看过《2012》吗？听说演得蛮真实的。” 　　云薇说：“我只间断看过一些。”电影院，她形单影只的，基本上不去，买碟回家，一个人枯坐在沙发上看，也实在太无聊，顶多在单位午休的时候从网上看两眼，看着看着困意来了，就睡着了。 　　《2012》电影上映那段时间，周围人谈论得很多，大多是世界末日的话题。 　　她以前问过江颜，万一世界末日了怎么办？ 　　江颜说：“那我们就窝在家里，别的什么都不去管，我给你讲故事。” 　　她问：“讲什么故事？” 　　江颜说：“克塞号、超人、蜘蛛侠、诺亚方舟。” 　　她奇怪，“怎么都是这种故事。” 　　江颜说：“有什么不好？至少让人心存希望。” 　　外面的雨势终于有所减小，云薇站起身，和店主要了几个塑料袋，准备顶着雨回家。 　　刚将塑料袋拿在手上。 　　“欢迎光临。”门口的玩偶喊出有节奏的欢迎语。 　　云薇抬起头向外望去。 　　江颜推门走进来，他衣袖已经有些湿润，紧紧地贴着他的胳膊，发梢也沾了雨滴，墨黑的眼睛仿佛也润了一层水汽。他的鞋子上沾着泥土，匆忙中带着些凌乱，他转头看到云薇，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扬。 　　她屏住了呼吸，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你怎么来了。” 　　“雨大概要下一晚上。”他拿着往下淌水的雨伞站在门口。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经过这里，看到这里有个小卖店，就过来碰碰运气。”他当然不能告诉她，他几乎将她家周围所有的小卖店都找遍了，才找到这里。 　　“那还真巧，这边的小卖店不少。我不知道你会过来，早知道……” 　　“你的手机关机。”江颜貌似平静地陈述。 　　云薇点头，“我的手机没电了。” 　　“小卖部的座机也打不通。” 　　云薇惊讶地啊了一声，她和店主一起看向桌子上的电话，她们这才发现电话机传来嘟嘟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用过后没有将电话放好。 　　刚才她们只顾得聊天，竟然没有注意到。 　　江颜看着云薇，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不敢看他，还好，她没有冒着大雨回家，乖乖地等在这里。 　　“走吧，我送你回家。” 　　云薇这才回过神来，他特意过来接她，她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她将手里的塑料袋还给店主，走到江颜身边。 　　江颜撑着伞，将云薇送到副驾驶座位上，这才又绕过来坐进车里。 　　云薇看到江颜手背上有一滴雨珠，慢慢地从他手上滑落，他的另一只袖子已经湿透了，还有其他她看不到的地方，大概也湿了不少。 　　“如果我不来，你准备怎么回家？”他的语气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情绪。 　　她以前对江颜，连哄带骗，看到他信以为真，她才会笑着说出真话。 　　可是现在，她有点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感觉。 　　江颜在生气，虽然表面上让人看不出来，可是他的眼眸深沉，没有一丝笑意。 　　“我跟店主要了几个塑料袋。” 　　江颜看着她缩在一旁的样子，仿佛生怕他会吃了她似的。 　　“塑料袋能挡雨吗？” 　　“呃，我原本只是想，别淋得太狠就行了。”最起码护住头顶。 　　江颜侧过头看云薇，她握着手坐在旁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滴雨水。什么时候淋到的呢？他明明小心翼翼将她护得好好的，却不料被风钻了空子。 　　用塑料袋挡雨，亏她能想得出来，没带雨伞，躲在小卖部里，明明给他打了电话，却不求救。如果是以前，她会这样吗？他终究还是比不过她记忆中的江颜。 　　她挂掉电话后，他立即回过去，谁知道那部电话一直繁忙，打她的手机，听到一成不变的关机提示音，他二话不说从检查床上坐起来，拿上衣服就走出医院。 　　除了打她的手机、小卖部电话、家里电话，就是不停地一家家店里寻找，他的心里就像有一簇火苗在燃烧，每次进个店铺没看到她的身影，火苗就会烧得更旺一些。 　　可是当看到，她拿着塑料袋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的时候，他那簇火苗噗的一下子就熄灭了。 　　车里异常的安静。 　　云薇紧咬着嘴唇。 　　眼见小区门口就在前面，大门入口却堵满了车。 　　有人穿着雨衣走来走去，十分的狼狈，看到江颜的车，立即走过来。 　　江颜打开车窗，雨丝被风吹进来，飘到云薇脸上，云薇觉得这雨柔柔的软软的，似乎还有些细腻的香气。 　　那人低下头立即说：“进小区？进不去了，两辆车同时熄火，把路堵死了，而且小区里都积满了水，人都不好走进去。” 　　“水有多深？”她知道小区门口有个低洼。 　　“最深的地方已经到膝盖了。”那人是个热心肠，“你在几号楼住？越往里越难走。” 　　平日里从大门走到家里，起码要花上十分钟，很难想象要蹚十几分钟的水。 　　“去我家吧！”江颜谢了谢窗外的人，关上车窗，拉开汽车手闸，开始倒车。 　　“什么？”云薇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江颜看着她又重复一遍，“是让我背你进去，还是去我家？” 　　云薇终于反应过来，脸颊猛然红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以前小区积水的时候我也蹚水回去。” 　　江颜转过头不再看她，她以为江颜已经被她说服了。 　　“那好，”江颜说，“去我家。” 　　江颜开始启动汽车。 　　这么晚了去他家？云薇看着窗外的雨刷器，转头看江颜英俊的侧脸，夜色下，他脸上的线条像雨水划过的痕迹一样流畅。 　　她搜肠刮肚终于想到借口，“我可以去同事家借宿。” 　　“你记得她的电话号码吗？”江颜转过头来看她，好像笃定了她不知道。 　　“我手机里面有。” 　　“你手机有电吗？” 　　云薇愣了一下，他句句都说到她痛处，还好她想起来，“你有没有车载充电器，我看到你和我的手机是同一品牌的。” 　　江颜没有犹疑，伸手将充电器递给她，转过头去继续看路，云薇注意到路边有许多车子不小心抛锚了。 　　她低下头忙碌了半天，总算将手机充上电，手机屏幕终于亮了，她还没找到小秋的电话。 　　江颜已经问：“你朋友家大概在哪个方向？” 　　“在西南二环。” 　　江颜伸手打开收音机，交通台恰好在播报路况信息：“全市积水比较严重的在东南、西南方向，由于事故车较多，行驶十分缓慢，建议大家绕行。” 　　江颜扬起眉毛，“你确定要去？” 　　云薇迟疑了，“那……还是算了吧！”积水太深，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说不定她会连累江颜在路上过夜。 　　江颜的眉宇似乎微微舒展开一些，跟他想的差不多，她总是那么容易就被哄住。 　　“江颜，”云薇小心翼翼地问他，“我这么晚了，去你那里方便吗？”他和康怡都要结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 　　“你不会觉得不方便。”江颜眼睛扫向路面。 　　接下来的时间，云薇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吃饭了吗？” 　　江颜摇摇头，“你想吃什么？我们先找地方吃饭。” 　　云薇低头笑，“这种天气，还是早点回家的好。”她本来是表达简单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像另有所指。 　　“我是说，”她急着解释，“我正好买了些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做些饭菜。” 　　江颜看看云薇，她一定是怕长发被雨淋到所以简简单单挽起来，其中有几缕落在脸颊两旁，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咬着红棉般的嘴唇，抬起头询问他的意见，他忽然感到有一丝暖意缓缓地在他的胸口流淌。 　　“我家只有简单的调料。” 　　云薇弯嘴笑笑，“反正我也只会做简单的菜。” 　　“原来，你在这里住。”市里有名的青年公寓，住的大多是单身青年，房子的卖点是，搬进去不需要装修就能居住，住在这里的单身青年，一般都工作繁忙，公寓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场所。 　　她以前也租住过这样的公寓，大概是最小的，放下一个单人床，电脑桌，之后所剩空间无几，后来父母来看她，见她住的条件这样恶劣，非要凑个首付给她买个小窝。 　　花父母的血汗钱，她心里不忍，本是拒绝，可是母亲却流下眼泪，弄得她顿时手足无措。 　　母亲在她心里向来十分刚强，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仿佛变得异常脆弱，生怕她会有什么差池似的，每日都会打电话给她，询问她的情况。 　　若是她心情稍稍有些不好，母亲就像如临大敌一样，恨不得从c市赶过来看她，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觉得她的生活就像有了一块断带区，很多变化连接不上。 　　江颜打开车门，她从车里下来，左手拿着菜，右手拎着包，车门一锁，他们快速往楼门走去，进了大楼，江颜收了伞，她站在一边等，不知道是哪家的年轻夫妇也刚刚从外面回来，几乎是他们一样的模样，男主人在收伞，云薇和女主人碰了个对脸，两个人相视一笑，对方先点头，“刚回来啊？” 　　她没法解释太多，只能笑着说：“是啊。” 　　如果这就是属于她的生活，那该有多好。 　　她想起江颜才工作的时候，她在医院的走廊里等他下班，时间长了，大家开始开玩笑，总是问他们：“呦，小夫妻晚上要去哪吃啊？” 　　云薇被说得脸颊绯红，事后她埋怨江颜，“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啊！” 　　江颜似笑非笑地逗她，“什么说清楚？” 　　他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我们还没结婚呢！” 　　江颜笑，“用不着解释，反正过段时间我们就会结婚了。他们充其量是有先见之明罢了。” 　　江颜打开家门，屋子里摆设很简单，收拾得十分整洁。云薇在玄关脱掉鞋，鞋架上摆着一双女式拖鞋，云薇不知道是不是该拿着穿。 　　这一定是康怡的鞋，只要想到这个，她的心就会紧缩起来。 　　好在江颜递过一双男式拖鞋，看云薇穿上，他开口，“那双鞋是给我妈准备的，她经常会来看我。” 　　“哦。我还以为……”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自动将剩下的吃了回去。她总是这样大煞风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非要将话题引到别人身上去。云薇心里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和江颜有独处的机会，就让她暂时将那些不愉快的事忘记好了。 　　进了屋，云薇就开始收拾手上的菜，这些菜本来买得就仓促，再经过这样一折腾，菜叶都蔫下来，尤其是这把芹菜，所有叶子都垂下来，奄奄一息，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我们吃什么？” 　　“我不挑。”看着穿围裙的她，从厨房歪个笑脸过来，他的心湖就像被风吹过，顿起波澜。 　　“要不然我们吃饺子吧！”她在他的碗柜里找到一袋面粉。 　　“好。”他没有任何意见。 　　“那，还要一会儿才能好，你千万不要过来帮忙，如果有什么事，你还是先做事好了。” 　　云薇脸上摆明了有不自信的表情，他本想进去帮她择择菜，这样看来还是给她一个足够的空间更好。 　　“那好，我还有些公事没做完。”他走向书桌，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叠材料。这些东西本来让他一筹莫展，听着她在厨房里忙乎的声音，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踏实下来，文件上那些让他乱成一团麻的事务，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在厨房哼起了小调，虽然听起来更像是许多歌曲的大杂烩，却悦耳好听。 　　她的饺子包得实在不怎么样。本来想的时候是好好的，可是实施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面和得不是太干就太稀，好不容易弄成一团，又十分沾手，她在面板上弄了好多面粉，面团一放上去，面粉飞得到处都是，如果江颜看到她劳动的这个过程，一定会没有食欲。 　　云薇悄悄地笑。 　　饺子皮太大了，包出来的饺子像半个小包子，一个个肚腹鼓鼓地站在那里，趾高气扬，她将白生生的它们扔进水里，等到它们漂浮上来之后，捞起一个尝了尝。 　　虽然外表丑陋，内心是完好的。不知道这样的东西，他会不会爱吃。 　　饺子上桌的时候，电视里正好在播放思念水饺的广告，她生怕他看到广告之后，对比之下会没有了胃口，连忙用遥控器调了频道。还好，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 　　他吃掉一只饺子。 　　“好吃吗？”她眼巴巴地问。 　　他点点头，“挺好吃。”看起来不像广告里那么漂亮，馅还是很香的，咸淡适中，符合他的口味。 　　云薇禁不住欣喜。 　　吃晚饭之后，江颜收拾碗筷，她几次想插手帮忙，都被他挡了下来，她只能站在厨房的门口看他忙碌。 　　“你常常在家做饭？” 　　“有时候。” 　　云薇笑，“可是我看你做得挺熟练。”收拾碗筷看起来比她还要有条理些。她觉得她说的这些挺无聊的，可是又没有别的好说，话题虽然是这样的枯燥，她心里却十分高兴，她双手抱着水杯接着往下说，“小秋还说，让我帮她谢谢你上次那么帮忙，她一直想请你吃个饭，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其实没有时间也就算了。她最近忙于家里安排的相亲。”云薇想起小秋的豪言壮语就想笑，“小秋说要找一个又聪明，又顾家，又有事业心，还要细心体贴的男人回家，可是现在这样的人实在太难找了。” 　　外面的雨继续下着，一阵风吹过，雨水像清澈的小溪，冲刷过窗子上墨一样的玻璃。江颜把刷完的碗摞在干净的碗上，青花色的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云薇觉得江颜肯定觉得她的话题索然无味，她低头喝她的茶，铁观音，闻着是回味无穷的清香，可是到了嘴里，却有些涩涩的，让人摸不清的味道，虽然是这样，她却喝起来十分的上瘾，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哪根筋不对了。 　　江颜侧过头看看云薇，“你也想找个这样的？” 　　“什么？”倒是她失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水龙头开着，江颜不知道在想什么，清水很快将下面的小盆注满了。 　　云薇咳嗽一声，“谁不想找那样的啊！”她记得小秋当时还细数着江颜的优点，帅气，聪明，有前途，还很细心。 　　江颜关掉水龙头，云薇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唇线微微上扬，像是笑了。 　　也许，他不觉得她无聊，她暂且这样安慰自己。 　　从厨房出来，她坐在沙发上看书，他家的书很多，光看介绍都让人觉得有意思，她拿起一本惊悚悬疑的小说看，其实她胆子小，从来不敢看这种东西，只是觉得有人在身边，胆子就大起来。 　　江颜的电话响起来，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喂，妈。”江颜的声音有些低沉。 　　一阵聆听过后。 　　“爸爸怎么样？”他秀丽的眉毛微微皱着。 　　“我知道了。” 　　江颜挂掉电话，云薇忍不住问：“怎么了？” 　　江颜半晌开口，“我爸爸……” 　　“叔叔怎么了？” 　　她和江颜的父亲在一起吃过一次饭，江颜爸爸周末里去看江颜，正好她和江颜手拉手从他宿舍里出来。 　　云薇听到江颜叫：“爸爸。”她急忙将手从江颜掌心抽出来，可是当时三人是狭路相逢的状况，她和江颜亲密的样子还是被发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喊了声，“叔叔。” 　　还好，江爸爸为人和蔼，对她十分热情，没有半点难为她，临走的时候将江颜叫到一旁说了几句话。 　　那年夏天格外的热，她隔着很远的距离看江颜脸上的笑容，细数着树上蝉鸣的声音，心跳如鼓，她生怕他们的爱情在这闷热的夏天里，经受现实的考验。 　　“叔叔说什么？”她紧张兮兮地问。 　　江颜的表情很严肃，“爸爸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在这种紧张气氛下，她不小心踩到路边的水泥砖，上面积存的温热的泥浆顿时喷了她一脚。 　　江颜这才笑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看你吓的，我们又不是早恋。” 　　她确实害怕，她怕他们的幸福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 　　“我爸爸3年前脑出血，手术之后就瘫痪在床。” 　　3年前，那不就是2007年，原本江颜出车祸的那一年。她一厢情愿地认为重生之后江颜就会一帆风顺，谁知道还有这么多事发生。 　　“那……” 　　江颜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最近几年去了许多大医院，治疗方法大同小异，效果不明显。很少会开口说话，说也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字，见到陌生人就会情绪激动，近来情况就更加不好，偶尔清醒还不配合治疗。” 　　“这种病好转的例子还是有的。”云薇也不是纯粹为了安慰，她确实听说有人卧床到后来拄着拐杖走路，“人们都说亲人的力量是伟大的。” 　　江颜看着云薇，忽然微笑，他的眼睛是海底的明珠，在黑夜下愈发深沉，“我觉得他总会好起来的，那时候我希望他能认出我，叫一声我的名字。” 　　云薇摆弄着手里的书，低头看这本书封面的设计，镜子里出现一张脸，这张脸和照镜子的人脸一模一样，可是镜子内外的表情却十分不同。 　　她被这封面所吸引，所以才会拿起来看，“这书你看过吗？” 　　“看过一些。” 　　“结尾如何？” 　　江颜笑笑，“我没看到结尾。” 　　云薇有点失望，“情节写得挺吓人的。”她不想看下去，又想知道结尾。 　　“晚上看这种书不利于睡眠。” 　　她想也是，刚看了几页，她就毛骨悚然，“可是看不到结尾，我会更害怕。” 　　江颜抬起眼睛来看她。 　　云薇咬了咬嘴唇，以前她跟江颜在这种事上争执过，江颜说她是自欺欺人，就算看到结尾也同样会因为过程中的情节吓得睡不着觉，她偏偏说只有知道最后的真理，才能得到心灵上的安慰。 　　这一次，事件重演，江颜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重新缩在沙发里翻阅，还好江颜的公事没有处理完，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文件，云薇偶然看到让她汗毛竖立的情节，就抬起头来看江颜，仿佛那一眼就能壮她胆色似的。 　　书里的中间部分她跳着看，看到最后的结果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江颜抬起头来看云薇，那个垂着头对着书自言自语的小女子，脸上的笑容纯真的不加以遮掩，“我就说这世上没有鬼嘛！”话说得那么笃定，可是到头来害怕的还是她。 　　这样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 　　“呃，我晚上就睡在沙发好了。”她抢先开口。 　　江颜将文件整理好放进文件袋，“你进卧室去睡。”他站起身，打开卧室的门，她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大大的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枕头被子早就已经摆好了，床前还亮着一盏小台灯。一切一切全都符合她的基本需要。 　　她还是有些犹疑。 　　“那张床除了我没有人睡过。” 　　云薇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这么说，却松了一口气。 　　“那就去睡吧！” 　　云薇顿时没有了下文。 　　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就钻进被窝，静下来，被子上传来一阵阵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清香，半透明的衣柜柜门，隐隐约约透着江颜平日里穿的西服和衬衣，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竟然异常清醒，没有半点的睡意。 　　江颜的脚步远远近近，她闭上眼睛仔细地听，迷迷糊糊地想起江颜出车祸的时候，她将他的照片翻出来一张张地翻看，她用手摸索照片上他的眉眼和他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在脸上流淌，泪水掉落在照片上，她怕弄坏了照片，急忙用手去擦，却没想到将他的脸擦花了。 　　她那时候想：“云薇啊云薇，他都已经走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这世上哪里能找到她，你就去哪里好了。” 　　可是要去哪呢？天涯海角，哪里还有这样个人呢？ 　　如果爱能留住一个人，她愿意跑到他面前说十万遍，百万遍——“我爱你，我爱你。” 　　如果这样也不能表达她的爱，她愿意将心捧出来给他看——“瞧，我有多爱你，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是那个人已经走了，谁又愿意看她这颗卑微的心呢？ 　　他走得那么快，连剖心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曾贴过来听他心跳的声音。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就像打在她的耳膜上，她那时对着阳光还想，他肯定要比她活得更久远些，如果有一天她老去了，死了，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会坚强地过没有她的日子，那时候他就会知道她有多重要，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她重要，那时候他会做什么呢？晚上对着她的照片说话，将她的照片抱在怀里。 　　她学着文艺的腔调，戳戳他的胸口，“你这里是谁的啊？” 　　他笑着说：“你的呗。” 　　江颜，你这个大骗子。 　　你不在了，还有谁会承认你是我的。 　　云薇紧紧闭着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从眼睛里渗出来，她忽然想起来今晚她睡的地方是江颜的床，猛然之间睁开眼睛。伸手擦掉眼泪，额头上也是薄薄的汗。她分不清楚刚刚是胡思乱想还是将回忆带入了梦中。 　　都是前尘往事了，现在江颜明明还好好的。 　　重新躺下来，脑子里不再想那些以前的事，可刚刚看的惊悚小说情节却跑了进来，她像一个最忠实的读者，小心推敲着里面的情节，越想越害怕。 　　折腾了半天她睡不着，反而惊出了一身的汗，最后终于爬起来，悄悄地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屋子里太憋闷，她实在想要喝点水透透风。 　　她打开门的瞬间，睡在沙发上的江颜，长长的睫毛一颤，也睁开了眼睛。 　　“呃，”她歉意地说，“吵醒你了。” 　　“没有。”江颜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睡意。 　　“你没睡着吗？” 　　“还没有。” 　　“是不是沙发睡得不舒服？” 　　“不是。”江颜否认。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反正总不会是像她一样，有些事跑进她的脑子里折磨她的神经。 　　云薇站在门口，看起来瘦弱得可怜，仿佛一阵风吹过，她就会不见似的。昏暗的灯光下，她下意识地攥着衣角，脸上不自然地微笑，红彤彤的眼睛还是湿润的。 　　“你怎么还没睡？”他反过来问她。 　　“我，”她有点放肆地看着江颜熟悉的脸，想起刚才的梦，她揉揉胳膊，“我……”她喏喏地说，“我害怕。”这本来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江颜展开眉眼，他就想到她会害怕，早知道他应该把那本书收起来，他当时也是看到这本书封面的缘故，一时兴起买了回来，谁知道书架上那么多书，她独独挑了这一本。 　　云薇站在那里，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江颜穿上鞋，把沙发让出一个座位来，云薇会意走过去。 　　他还记得他给她照的那张照片，那时候的她脸色红润，笑容也满满的，可如今那种笑容已经完全不在了。 　　江颜递过一个靠垫，云薇将靠垫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放松多了，整个人仿佛被大大的靠垫藏在了沙发的深处。如果她再瘦一点的话，他就会看不到她了。 　　他看着她，“既然睡不着，我们不如谈谈。”不知不觉他吐出这样的话，他扭头看落地窗，黑蒙蒙的深夜，让他有些恍惚。 　　“什么？”她的声音中隐约有不安。 　　江颜拿起身边的手机，云薇以为他是在看时间，谁知道他将手机按了几下递过来给她看。 　　一看之下，她刚刚那些不自在感顿时跑了个干净，只剩下心跳如鼓。 　　“江颜，i have been waiting for you.” 　　信息来自：云薇。 　　江颜看着她，专注的目光，让她无法逃避，“解释给我听。”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几次和江颜在一起，江颜都没提起这条信息，她还以为被幸运之神光顾，这条信息没有发到江颜手机上。 　　“我……”她怎么就放松了警惕，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跟江颜到他家里来。 　　“发错了？写着我的名字。” 　　“名字一样？电话号码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发给我？给我一个理由。” 　　他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仿佛真是要一个小小的理由，就可以让他排除万难，不顾一切。他像是被扔在黑暗中的人，在寻找那最后一抹光明。 　　“我……”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她现在说出真相，说不定他也会相信，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见面后的场景，她说着这么多年的过往，他在她的提醒中隐隐约约想起一切。 　　现在，江颜就在离她不到一步之远的地方，他秀丽的眉延伸着，深炯的眼睛看着她，她却望而却步。 　　大胆地将一切说出来，这些毕竟都是她的妄想。 　　江颜是一个有如斯智慧的男子，怎么会相信她这样的说辞。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句话。 　　“10天之内，给我一个解释，如果没有个让我满意的解释，我就当作这个短信你发错了。”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像在黑暗中擦出的火花，一串串照着她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将她心里的那些伤或痛，喜和悲照得那么清楚。 　　“如果没有个让我满意的解释，我就当做这个短信你发错了。”——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 　　云薇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看手表。 　　九点半，天哪，她怎么会这时候才醒过来。周一迟到还错过例会，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昨晚她实在睡得太晚了。 　　想到这个，云薇立即坐起来，她看一下周围，江颜好像已经不在家了。昨晚她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呢？一开始她睡在他的床上，后来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和他聊天，没想到后来竟然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将他的床腾出来给她睡，她却又挤了过来，到了最后还霸占了他的沙发，他大概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霸道的客人。 　　快速洗漱，整理好被褥，临走之前寻找手机的时候云薇才发现手机下压着一张纸条。 　　云薇： 　　早饭在电饭煲里，吃过再走，我有一个文件在书桌上，你帮忙带过去给你们上司吴欣。 　　江颜 　　要不是江颜把纸条放在她手机下面，她一定看不到。 　　本来已经迟到了，可是想到他给她准备了早餐，她就忍不住去厨房看，看看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打开锅盖。 　　里面是煮得软软的白米粥，餐桌上还有拌好的菜花和煮好的鸡蛋。虽然做得十分简单，可是让人看起来十分有食欲，她忍不住盛了一碗粥，糯糯的白米吃到嘴里甜甜的，菜花带着一股酸甜的味道，鸡蛋煮得正好，里面的黄是金黄色的。 　　她明明已经迟到了，却挡不住诱惑，硬是吃了两碗粥。 　　将房间收拾好，她这才匆匆关门下楼。 　　电梯打开，她走出电梯间，迎面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士，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看起来儒雅时髦，云薇抬起头的时候正好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在看到她的时候，那位女士眼神几乎立即变了，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讶异，她的目光紧紧地胶着在云薇脸上，云薇不自主地停下脚步，想要开口打招呼，她已经匆匆从她身旁走过。 　　大概是认错人了，云薇接着向前走。 　　认错人，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远处看很像熟人，到了近处想打招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看错了，只能加快脚步离开。 　　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公司里的气氛和往日一样，人人都忙着跑东跑西，上司一会儿见了她肯定会大发雷霆。挨骂，扣奖金那是肯定的了，走进办公室，云薇愣了一下，部门里座位都空空的，不见一个人影。 　　“云薇，你们部门都去配楼二层开会了。”其他部门的同事好心地告诉她。 　　开会？不会吧！云薇看看手机，她迟到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给她打电话，更别提通知她开会了。她一按手机按键，手机亮了，信号充足，不像是坏掉的样子。 　　她想不出会有其他理由解释目前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敲响了上司的办公室门。 　　“进。”上司刻板的声音响起。 　　她拧开门。 　　上司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立即又继续忙碌，“云薇啊！是不是路上堵车？” www．txt80.Cｏmwww.txt80*Cｏm 第11章 ：尴尬，被人调侃了 　　这是上司骂人的前兆。先请人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回答是的话，上司肯定会反问，那为什么别人没迟到？回答不是，又没有更好的理由。 　　星期一查勤的时候，她总是跟着上司巡逻，对上司的语言陷阱她几乎了如指掌。每次她都会指点大家不要跳陷阱，周一一定要按时上班，上司肯定会查勤，可没想到这次跳进陷阱的人是她。平时都是她救别人，现在不知道谁能来救她。 　　干脆她就一言不发，伸手将江颜让她转交的文件递过去，说不定打个岔上司就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 　　还没等她说明这是江颜让她带过来的，上司就已经笑眯眯地将文件接过去，打开看了看，露出十分满意的微笑，“辛苦了，云薇。”她抬手看看表，“会议快结束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上司几乎温言细语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她真的那么幸运，碰到了上司心情好的时候？ 　　云薇稀里糊涂地开门出来，拿上会议记录本向配楼会议室走过去。心里那些疑问在她步入会议室的时候，忽然有些明白了。 　　会议室的前台坐着两个人，boss和西装笔挺的江颜。 　　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发呆，看着江颜从容不迫地打开面前提问的纸条，一个个地解疑，他的笑容淡淡的，在嘴角沿着纹理上扬，显得他那么的优雅，更有朦胧的诱惑力。 　　纸条被不停地收上来。 　　boss都忍不住插嘴，“大家看看时间，有些问题可以私下里请教。” 　　大会议室坐得满满的，小秋好不容易挤走一个男同事，将云薇拉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小秋小声说，上下打量了云薇一下，眼神不善，“听说你去帮江颜拿文件了，是真的吗？” 　　云薇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原来江颜是这样和上司说的。让她回去拿文件，他竟然给她想了这么好的借口。 　　小秋又发现了什么，接着问：“很少见你穿得这么随便，你不是都爱穿职业装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云薇的脸陡然红了。 　　“我早晨往你家里打电话，没人接，你去哪儿了？”小秋目光锐利，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看不出她的异常才奇怪。 　　“该不是你昨晚不在家吧？” 　　云薇连忙说：“哪有，我不在家能去哪儿？” 　　“你这么着急解释，我怎么越听越可疑了。”小秋说完，接着转头看前面的江颜。 　　“云薇啊，我发现江颜人人都喜欢，不知道谁这么好命能做他的女朋友。”阴阳怪气，分明话里有话。 　　“云薇，你该不会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怎么会不喜欢呢？没想到江颜回答问题的时候，他身上那些坚韧和英俊表现得更加有力，说话的时候不徐不疾，拿捏得恰好，好像无论什么事都能应付得绰绰有余。 　　她可是一个连当众自我介绍都会紧张的人。上学的时候当配角，工作的时候还是配角，永远都没有闪闪发光的时候，不像江颜，走到哪里都那么出色。 　　她曾想，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学习好、聪明的人做老公，自己不足的地方，要从另一半身上赚回来，后来知道那不过是小女孩时的异想天开。 　　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云薇抬起头来，江颜的视线似乎隐约地落在她身上，眼眸深处微起波澜。 　　会议结束后，许多人围过去继续提问。 　　云薇站在一旁听，那些都是浅表的业务问题，云薇本欲上前去和江颜说上几句话，谁知道被人群拥挤得越来越远。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问题要问。 　　“别等了。”小秋拉住云薇的胳膊，“看样子boss准备出血请江颜吃饭了。” 　　“走吧！你的江颜饿不着，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办公室的人殷勤地等在一旁，这个阵势，江颜中午肯定是有应酬了。 　　“a公司派人过来协调，boss不谄媚才怪。”小秋拖着她越走越远。 　　云薇和小秋找了个干净的小饭店。 　　“昨天我一回家我妈就给我安排了相亲宴，别提对方有多恶心了，头顶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胖得像一座山，吃起饭来油光满面，就算他年薪30万，我也不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小秋看着云薇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说：“云薇，我说你啊，喜欢就去追嘛！有什么好顾忌的。人生的机遇才能有几次啊，遇到江颜这样的人还不好好把握，像你这么婆婆妈妈，有一天失去了后悔都来不及。人家不可能永远站在一旁等你的，千万别犹豫不决，蹉跎了好年华。” 　　这种劝慰人的话，她也会说，云薇喝着手里的柠檬茶，“喜欢就可以吗？” 　　小秋瞪大眼睛，“爱情不就是男欢女爱，喜欢都不可以，还什么可以。” 　　哪有那么容易，人总不能在非现实中生活，午夜梦回，谁能知道她心底的痛。 　　“他已经要结婚了。”她终于吐出来。她还是在意的，之前她和江颜在一起，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人，现在，江颜已经有了康怡，她不能假装忽略不去理会。 　　“要结婚怎么了？”小秋抢过云薇手里的杯子，“你不要那么悲观了好不好？别说还没结婚呢，就算结婚了，还可以离婚。” 　　“说得轻巧，这又不是写小说，一笔带过就万事妥当。” 　　小秋皱起眉头，“云薇，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如果你喜欢，不能没有他，那就什么都不要管，自私一回，不要管其他人。”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他好吗？这话说起来容易，怎么做起来就那么难。 　　“云薇，有你的快递，我让他进去了啊！”下午刚一上班，她就接到传达室的电话。 　　“好，谢谢您了。”云薇客气地道谢。 　　一大束红艳似火的玫瑰，数不清有多少枝，用淡蓝色的包装纸裹着，像穿着优雅清新的礼服，中间夹着红色的小卡片，落款写着赵洋的名字。赵洋连信息都没有给她发，突然送花给她，是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办公楼门口接到花，就受到公司里其他人的纷纷侧目，云薇抱着花从走廊走过，迎面撞见boss送江颜离开。 　　看到江颜，她手上的花顿时不知道该往哪放。怎么会那么巧，这个时候遇到江颜，这些鲜花，她该怎么解释。 　　这段走廊竟然没有一个门允许她暂时躲避。只能硬着头皮迎面相逢。 　　她目光闪躲，他一如常态的平静。 　　两个人像是谁也不认识谁，那束花也像是空气一样，谁也看不见。云薇紧紧地抱着花束，垂下头，玫瑰花瓣上的水珠蹭到她脸上。 　　她本想就这么悄悄地走进办公室，谁知道boss偏偏这时候发话，“云薇啊，又是男朋友送花啊？” 　　“现在的小情侣够浪漫的啊！听说你男朋友也是我们这行的？不错，有空还可以一起切磋切磋业务，让他帮帮你，是不是，多好的事啊！” 　　听到这种话，她的心咯噔一下。 　　云薇的笑容僵硬而尴尬，包装纸在她手指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偷偷地看江颜，江颜低着头在整理他的袖口，他修长的手指从黑色的纽扣上划过，看起来漫不经心。 　　他没有将目光看过来，她失去解释的机会。她的喉咙顿时紧紧地缩在一起。 　　boss终于向前走去，云薇目送着江颜的背影，直到他离开她的视线。 　　江颜一定是生气了，只要想起他那英俊硬朗的外表和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云薇就没办法将事情想得过于乐观。 　　江颜会怎么想她？ 　　她想来想去，如果解释了，江颜根本没当回事，那她是不是太自作多情，可是不解释……她还是发一条信息：“那束花我没准备收。” 　　如果他回信息，她再进一步将赵洋的事说清楚。可是她焦急地等了好长时间，她的信息有去无回。 　　小秋打趣她说：“对人家没感情，干什么急着解释？收不到人家信息又神不守舍的。” 　　看到云薇真的愁云满面，小秋又安慰，“别想了，不然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云薇迟疑了半天，按下拨出键，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大概是开会，不方便接电话。”小秋在一旁说。 　　云薇点点头，大概是吧，a公司和e集团的合作，江颜该是主角，周一大半天江颜都在这边，现在回公司了，去老板那里谈话也不奇怪。 　　等一等再打。她几乎在数着时钟上的分秒，十分钟过去了，她觉得应该再等等，半个小时刚刚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再一次按下拨出键。 　　仍旧无人接听。 　　一个下午，她打出去5通电话，同事们都下班了，她还等在办公室里，再拨打的时候，电话半途被挂断了。 　　这下小秋也没有了说辞。 　　云薇早就听说，越优秀的人自尊心越强，她早应该告诉江颜关于赵洋的事，可是他们相处这些时间里，根本没机会说到这个话题。 　　她认为和赵洋已经结束了，谁知道这件事还没处理干净，却被江颜碰到。江颜一定认为是她在耍弄他，想起江颜冷冰冰的态度，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烧，她无比害怕江颜对待她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纷杂，尤其是上司请她帮忙复印江颜送来的文件，她看着这些东西，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痛苦。 　　上司拿着文件离开了，她还枯坐在办公室，看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铃声终于响了。 　　她急忙接起来。 　　“云薇，”赵洋试探着说，“我送给你的花收到了没有？” 　　她竭力掩饰自己目前焦灼的情绪，“收到了。” 　　“今晚你是不是有空？我们谈谈。” 　　办公室里就剩下她和小秋，她也就无所顾忌，“就这里说吧！”她顿了顿说出口，“赵洋，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赵洋停顿了一会儿，“云薇，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这么说了？不温不火地冷淡我，是怕伤了我自尊心？连拒绝一个人你都这么善良。云薇，你还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小孩子的话都是一时意气用事，我不能当真。” 　　云薇咬咬嘴唇，“不是，我没有想别的，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知道，”赵洋笑笑，“我们不是在互有好感的基础上交往，但是我们可以试着牵手往前走，除非你心里已经有了将要共度一生的人选。” 　　“有，”云薇想了想终于开口，“我心里有一个永远也忘不了的人，所以我无法尝试接受别人。” 　　赵洋半晌没有说话。就当云薇要说客套话挂掉电话时。 　　“其实我也有一个永远不想忘记的人，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出过一次车祸吗？那次车祸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她就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上。云薇，我总觉得不管是失去还是被迫失去，那都已经是过去，我们要从过去中走出来。我们总不能用过去的痛，一直惩罚自己。如果是这样，除了那个人，谁在我们心里都是不合适的。那么我们就永远不能走出伤痛。” 　　赵洋的最后一句话十分有深意，让云薇觉得如果不是她重生了，她就要认为，赵洋知晓她的过去，否则他的话里为什么会有感同身受的意思。 　　云薇的拒绝变得虚弱无力。 　　“就算你要拒绝我，也要面对面，让我彻底死心。云薇，你不会连当面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吧？” 　　云薇挂掉电话，赵洋说的对，她不应该再这样缩起来，以前那个胆大自信的云薇到底去哪儿了呢？ 　　她进办公室收拾东西，顺便告诉小秋，“今晚不能陪你一起逛街了。” 　　“逛街是小事。”小秋也是看云薇心情不好，才有的提议，看云薇背起包就要走，小秋赶过去问，“云薇，你要去哪啊？” 　　“江颜的公司。”云薇简洁地回答。 　　小秋瞪大眼睛，“这都几点了？他说不定已经不在公司了啊！” 　　“万一在呢，总要去试试。” 　　“云薇，”小秋皱起眉头，“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不接你电话，证明什么？你现在去找他，说不定他也不愿意见你的，何必呢，这件事完全可以缓和一下再说。” 　　“我已经错过一次解释的机会，”云薇笑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他不在公司，我就去家里找他，反正今天，我一定要找到他。” 　　a公司在市里繁华的商务区，云薇下了地铁，站在路口寻找a公司商务大楼的方向。虽然独立生活几年了，可是她的方向感没有半点长进。打听了几个人，她终于找到了a公司大门。 　　顶尖的公司，精英的人才，并不像普通公司一样准时准点地下班，她站了一会儿见几个人从办公区走出来。 　　她连忙上前去问：“您好，麻烦您，我要找marketing的江颜，请问他在哪个办公室？” 　　被问的人听完她的话，立即笑，“你找江颜啊，他好像不在办公室，你可以到传达室让他们给你找找看。” 　　她轻声道谢。 　　a公司的管理十分严格，就算是来访也要和对方联系上才肯让进入公司大楼，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听，可能已经下班了，你打他手机联系一下呢？” 　　“他手机关机。”她解释。 　　“那没有办法了，就算让你进去，你也不能满大楼里找他啊！” 　　“我在这里等一等可以吗？”她抬头询问。 　　“你愿意等，就这里等吧！” 　　她坐在传达室里往外看，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将外面看得很清楚，看着一辆辆车从a公司里面出来，就是不见江颜的影子。 　　“姑娘，都这个时候，江颜应该走了。” 　　云薇站起身来，“那我就回去了，麻烦您了。”她低声道谢，推门走出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本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缩短了距离，谁知道到头来还是错过。 　　江颜大学的时候，课余时间安排的事比较多，每次约会，她都要在学校门口等好长时间才能等到他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有一次，她等了两个小时还不见江颜的身影，她生气地离开，最后江颜还是追上来解释。 　　她说：“你那么忙，我怎么知道还能不能等到。” 　　江颜拉着她不肯让她再走一步，“只要你在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赶来的，真的。” 　　看着江颜那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她顿时心疼，忘记了要生气。 　　云薇迷迷糊糊地往前走，忽然之间眼前被车灯一闪，她眯起眼睛，来不及躲开，那辆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堪堪停在她身前。 　　“喂，你是怎么走路的？”车主下车来，劈头盖脸地责问。 　　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堵在a公司门口。 　　“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这是公司门口，你没看见啊？万一我没刹住车，撞了你，算你的算我的？”临了她还补上一句，“国人真是不懂得自重。” 　　云薇没想到车主说话竟然这么的尖酸刻薄。 　　她忍不住开口反驳，“你不是中国人吗？黑眼睛，黄皮肤，流利的华语，到哪里都会首先被认为是华人吧？” 　　那人愣了一下，“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小女人，说起话来目光闪烁，竟然也言辞凌厉。 　　“轻视自己的同胞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她被说得哑口无言。 　　“你怎么会在这？” 　　云薇侧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颜已经站在她身前。他英俊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秀丽的眉毛微微皱起。她是来找江颜解释的，却在他公司门口和他的同事拌嘴，刚刚那一幕他应该都看到了吧。连她自己都觉得给他找了麻烦。 　　“我……”她的话还没说出口。 　　那个刚才还跟她句句尖厉的车主，马上换了个口气，“江颜，你认识她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差点不小心撞到她。”连忙又看向云薇，用无比关怀的口气说，“你没事吧！” 　　云薇像是看了一场现场版的川剧变脸，她很大度地摇头，“没事。” 　　“那就好，你看我慌手慌脚的，真是对不起。” 　　那人应付完云薇，马上一脸谄媚地看江颜，“江颜啊，我今天等了你半天，就是想问你e集团的事能不能让我们部门和你们一起……” 　　“抱歉，”江颜不冷不热地回绝，“这件事我没权利决定。” 　　“别啊，谁不知道boss将这件事交给你全权负责。”她之前透过江颜口风，那时候江颜还没有这样明确地拒绝她。 　　“这次推出的软件主要针对国内的大中型企业，如果你有详细的想法可以向上汇报。” 　　“江颜，”那人脸上立即浮现起娇弱的表情，“你明知道我才从国外回来，对国内企业不了解，再说有没有想法有什么重要，国人企业不过就是徒有其表，想要糊弄他们那还不是……” 　　江颜扬起眉，眉角有一丝戏谑，“严小姐这样说话不合适。严格说来我们公司也是国人企业，而且我们的软件做出来不是要糊弄人用的，我们公司的实力业内尽知，严小姐难道对我们公司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那人一噎顿时没有了声音。 　　云薇坐在江颜车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颜。 　　虽然和她记忆中是一模一样的外貌。可是他和以前真的一点都不一样了，以前的江颜马马虎虎，是个阳光大男孩，现在的江颜言辞锐利，思维智慧，让人难以招架。这样看来，江颜对她一直都还是温和的，只是不知道经过了今天的事，她会不会也和刚才那人一样，遭到他的鄙夷。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很多部门都下班了，如果你有工作上的事，可以明天一早过来。” 　　“不是工作上的事。” 　　云薇看着江颜的眉宇微微扬起。不知道是她表达方式不对，还是他没理解她的意思，按理说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一早就想到，她来这里是等他的。也怪她，只要见到他，脑子里的思维就不那么清晰，所以没有说清楚。 　　“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打电话，你不接。” 　　说完这句话，她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他明显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皱起的眉毛微微松开，“你是来找我的？” 　　“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 　　他抿起嘴唇，转过脸去，云薇没看到他刚刚的表情。只是感觉，他的态度似乎不像她想的那样糟糕。 　　他长长的睫毛在黑暗中快速地嗡动了两下，她忽然心跳加快。 　　“你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所以我才……你怎么不接电话？” 　　a公司开会不准携带手机，他开完会就被上司叫进办公室，等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的回答让她十分意外。 　　“怎么会？没电了。” 　　她微微仰着头，稍张着嘴，惊讶的表情。江颜有些想笑，他的手机就不能没电吗？ 　　今天早上他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忘记带备用电池。虽然他向来思维清晰，无论是日常还是工作，他都会处理得有条有理，这种事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你给我发了什么信息？” 　　说到这个，她猛然间不好意思起来。她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是怕你会误会，那束花。” 　　“我其实跟赵洋没什么的，上一次在餐厅那是堂姐有意撮合我们。后来发现我们真的不合适。也是巧合，赵洋的亲戚也在我们公司上班，所以这件事就被扩大化了。他们只是误会了。”说完这些，云薇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江颜弯起嘴唇，笑容十分好看。他一定是觉得她解释得挺幼稚，所以才会觉得好笑，她还从来没见他笑得这样好看。他的笑容很快收敛起来。 　　她心里没底，还是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是因为赵洋……” 　　“不是，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 　　“什么？”江颜的脸在明灭的灯光下，让她看不大清楚。 　　江颜眯起眼睛，也许他和赵洋一样，要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所以她给的解释，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她风尘仆仆地跑到公司门口等他，总还证明了她心里有他的存在。 　　“我就是怕你会误会。” 　　怕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误会自己的感情生活？就为了那么一点点误会就要在别人公司门口等待几个小时？他要怎么说她才好，说她太笨，还是太自以为是。 　　明明辩解得那么无力，却又自以为处理得很好，总是笨得那么脆弱，又善良得那么柔软。 　　只可惜她这些或悲或喜都不是为了他。 　　而是为了她爱的那个江颜。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角逐，他一早就站在了劣势。 　　云薇看着江颜的眉毛慢慢皱起，这才意识到她跑来对他解释这些，到底有多冒失，“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我可以自己回家。”她摸着自己的手表，勉强笑，她真是忘记了他们已经不是过去的关系，她总是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江颜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云薇，“晚上想吃什么？” 　　“我回家随便弄一点就可以。”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好。”话说完了，她才明白过来，难道江颜要请她吃饭？ 　　看着她脸上那迷惘的神色，他淡淡地解释，“你不是还有几天时间考虑吗？这几天我们就好好相处。” 　　“江颜。”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是说要和她…… 　　这怎么可能。 　　“让你对自己发来的信息有个合理的解释有那么难吗？” 　　“可是，我不明白，”她讷讷地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有点笨，搞不清楚。” 　　她岂止是有点笨。 　　江颜说：“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就给我一个理由。”他的目光深沉，看得她心里像有个小鼓在不停地敲。 　　看着她耸起眉头，认真又为难的样子。他忽然一笑，沉静的目光顿时绚烂。他这是想要什么答案呢？明明知道她不可能给他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她对他现在表现出的喜欢，到底是因为她的记忆，还是因为他这个人。他要的不过就是，以前那些跑到他面前对他表白的那些女孩子说的话。 　　“我是真的喜欢你……”她们总是在他面前细数他身上的优点，可是那些话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他想要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却那么难。也许，他多年的骄傲，终于受到了惩罚。 　　“算了，反正你还有时间去想。”如果不是不忍心逼迫她，他就不会留给她10天的考虑时间。 　　云薇捏住衣角，看着江颜绷紧的下颌，鼓起勇气，“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算不算是一个理由。”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她总算是说出口。江颜永远不知道，她已经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虽然他现在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可是以前的那些温暖的记忆，还是像一条丝带一样，温暖地将他们连在一起。 　　她想了半天，就想到这样一个理由，两个字，喜欢，简单得那么不起眼，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带着笑意，他都没发现，原来他是这么一个好应付的人。 　　“如果我不叫这个名字了呢？” 　　她睁大眼睛，“江颜，你要改名字？” 　　“我说如果。你还会喜欢我吗？” 　　如果他不是有那么认真的表情，她会以为他在开玩笑，江颜，这个名字多好听啊，她不知道多少次在深夜里默念。 　　“嗯？” 　　“只是名字，那有什么关系。” 　　“你最好考虑清楚。” 　　云薇呃了一声，好半天，她才抬起头，“江颜，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和我在一起？我有没有想错，可是……” 　　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她该不会是又误解了他的意思，“放心，我永远不可能去发展婚外恋情。” 　　她的脸颊像着了火一样。 　　“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 　　他一早就对康怡有过明确的答复，他不会跟她结婚。后来康怡和母亲联合起来以父亲为理由逼迫他，他不能和母亲反目成仇，可是他却有办法让她接受他的决定。母亲心里应该早就清楚，他并不是她那个乖顺的儿子。 　　从小到大，他的决定别人就万难改变。 　　江颜开着车，钻进了一条商业街，这条街上的店铺都是用古建筑的风格，街边商家挂着古式的灯笼，一个个连着串在微风中摇摆，华灯初上，别有几分味道。 　　江颜将车放在停车场，带着她往前走，小小的街道繁华无比，每个商家都在门前支个小小的摊位，吸引顾客眼球，其中一个摊位挤了许多人，摊主卖一种新奇的饮料，将一颗圆圆的东西扔进饮料瓶里，瓶子立即冒出浓浓的烟雾，像是巫婆在煮诡异的药剂。 　　云薇看着好奇，摊主急忙招呼，“来一杯吧，很好喝的。” 　　云薇问：“这叫什么？” 　　摊主笑得神秘兮兮，“忘情水。” 　　很俗的名字，可是配上诡异的卖相，她也想要尝尝，她正要向摊主要一杯，江颜已经先她一步将钱递过去，摊主笑眯眯地做好一杯，抬起头来看看江颜和云薇，自然而然地将饮料递到云薇手里。 　　云薇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摊主问：“怎么样，我说好喝吧！” 　　“就是名字不怎么样。”云薇说。 　　摊主笑，“那有什么不好啊，忘情水，刘德华的歌，再说，忘情不是为了更深情嘛！” 　　她倒没想到这摊主说话还这么有哲理。 　　云薇捧着饮料继续往前走，江颜挺拔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是那样的让她幸福、安心，就像回到了以前一样。 　　云薇没跟上来，江颜停下来等她。 　　她捧着饮料杯，踱着四方步，笑容满满的，走到他身边，将饮料递过来给他，“真的挺好喝的。”她的眼睛迷蒙着但是瞬间又清澈起来。 　　还没等他做出回应，她已经将手缩回去，表情尴尬，“我忘了，我已经喝了。” 　　他走在她身边，她喋喋不休地掩饰刚刚的情绪，“你说，多奇怪，叫这样的名字，还有那么多人买。” 　　“云薇，如果你把以前的事都忘掉，是不是会更加幸福呢？又或者，就算是忘情水，也无法让你忘记过去。” 　　江颜的目光和那闪烁的灯光一样，明明灭灭，飘忽不定，云薇笑着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在想什么？”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近、这样认真地看他的脸。 　　他比以前瘦了些，却更加的英俊，两道秀丽的眉毛，漂亮中不乏英气十足，她总是嫉妒他的长相，现在她要嫉妒的更多，智慧，才华，那份优雅和从容。 　　这些年，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的江颜，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远了一些似的。 　　“云薇。” 　　“啊！”她回答。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夜凉如水，他的嘴唇也带着许凉意，轻轻地压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唇软软的，整个人倾过来的时候，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他的手指修长，她的长发顺着他的指端划过去，她的心脏紧张得有种窒息的疼痛。 　　他们走进一个小胡同，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前门庭若市，云薇听到有人问：“还有没有座位？” 　　门口的人员很冷淡地回答：“已经没座了，可以要外带。” 　　那人十分失望。 　　旁边要外带的客人劝慰，“这里的座很难订的，要提前两个礼拜。带回去也是一样吃。” 　　那人说：“听说这里饭菜可口，环境又好，带回去就没意思了。我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里的。” 　　云薇走进一看，这院子门口只有个刻着“66”的门牌号，连招牌都没有，她只顾得东张西望，脚下有台阶都没看到，还好江颜伸手拉住她。 　　走过人群来到大门前，门口的人看到江颜立即堆起笑容，“您来啦，快进去吧。” 　　“他们怎么能进去啊？” 　　“是啊！” 　　周围人议论纷纷都投以羡慕的目光。 　　“江颜，这是什么地方？” 　　她来到这个城市好多年了，怎么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餐厅。简直就像进了古代的深宅大院，园子里树木花草，各式各样的景观石。巨大的鸟笼里养着许多小鸟，她不知道那些鸟儿的名字，却觉得它们叫起来的声音非常好听。 　　“一家比较有名气的餐馆。” 　　“你怎么找到这里？” 　　“这里的老板喜欢我拍摄的照片。” 　　原来如此。 　　餐馆布置得很特别，墙面上挂着许多字画，透着一股的淡雅的书香之气，食客们不大吵闹，低声说话，彼此不相干扰。 　　江颜和她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旁边是一扇窗子，抬起头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刚坐下不久，老板就赶过来招呼，他看到江颜，立即十分亲切笑眯眯地喊，“江源……”不知道为什么，话音忽然卡住，脸上的表情尴尬，“我老了，记不清楚了……” 　　“江颜。”江颜提醒。 　　老板笑笑，转头看云薇，云薇觉得老板看她的眼神很特别，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彼此打量了之后，他立即就变得亲切，“这位是云薇吧，常听江颜提起你，第一次到我这里来，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我就准备一些我这里的特色菜，希望你喜欢吃。” 　　云薇受到这么热情的对待，急忙笑着开口道谢。 　　谁知道老板却板起脸，“千万别跟我说谢谢，我和江……颜，是好久的朋友了，我尤其喜欢他拍摄的照片，在这里你看不到的，这里我舍不得挂，有空去我家里看看，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跟你讲讲每张照片的来历。” 　　云薇被说笑了。 　　这个老板也真是奇怪，他看起来明明和江颜那么的熟络，却偏偏记不住江颜的名字，说他记性不好吧，他却连云薇的名字都记得那么清楚。 　　菜很快就相继上桌，外形别致不说，吃起来也非常可口。 　　“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老板被称赞得眉开眼笑，直招呼伙计上几道看家菜。这样一来，他们本不起眼的这桌，变成了焦点。 　　老板看似和蔼，身上却透着一股的傲气，对其他客人基本不理睬，只拉着江颜说个不停。 　　“云薇，你要对我们江颜好啊！” 　　云薇低头笑，转头看江颜，灯光下有股温馨略带羞涩的气氛在流淌。 　　老板来和江颜说话，云薇起身到外面看风景。 　　院子里设计了几个路灯，将周围照得十分清楚，她沿着那条小路，边四处看边享受着别致的景色，渐渐越走越远。 　　院子的一角是个人工池塘，上面是一座木桥，有客人领着孩子站在桥上撒鱼食，云薇走过去看，鱼食落在池塘里，她虽然看不清楚水里的鱼儿，却能听见鱼儿争食时的水花声响。 　　喂鱼食的小男孩玩够了，剩下的半袋鱼食落入她手里。 　　她将鱼食都撒完，正想走回餐厅，转头之间随意地一瞥，冷不防地看到路灯下有个人站在那里正对着她，她顿时吓了一跳。 　　那人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可能是知道她发觉了他的存在，那人缓缓地向她这边走过来。 　　云薇顿时觉得手臂上的皮肤被风吹得发紧，后背出了一层细汗。如果这是白天，她一定不会在意，可是现在四周黑暗，寂静无声，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在。 　　风一过，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更添几分寒意。 　　云薇心里一慌，转身就向餐厅走过去，不料她走得快，那人的速度也跟着加快。 　　密集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云薇转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灯光下越拉越长。 　　她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进了餐厅，看到暖暖的灯光，笑谈的人们，周身总算有了一点温度，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 　　她的样子一定是狼狈不堪，江颜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定住了，“怎么了？” 　　云薇咬咬嘴唇，“没事，刚才就是觉得身后好像有人。” 　　江颜的眉毛皱起来，转头向门口看去，过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人进屋。 　　云薇连忙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老板看看表，“这时候不会再放客人进来了。是不是刚才有人出去了？” 　　云薇环顾四周，店里的客人该走的走，剩下的也都在座位上，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如果是看错也就罢了，她明明还听到脚步声。 　　江颜的眼睛眯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伸手掏出手机，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按下按键。 　　电话通了，不太遥远的地方传来悦耳的铃声。江颜挂掉电话。 　　几秒钟过后，有人不情愿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黑色的休闲上衣，掉了颜色的牛仔裤，拿着手机，脸皱在一起，看到江颜立即解释，“我本来想上前说几句话，真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想到会吓到她。” 　　江颜的脸色仍旧不见舒缓。 　　那人只好走到云薇面前，扬起他那浓黑的眉毛，展开他那圆圆的孩子脸，带着微笑，“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没想吓唬你。” 　　他这样挤眉弄眼又一脸哀求的样子，云薇想不笑都不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那人嘻嘻哈哈笑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刻意地板起脸，“我听说你检查身体到半截就不见人影，我今晚去你家找你，发现你不在家。”昨晚他接到好友的电话，说江颜还没检查完，半截就走出检查室，他打电话给江颜，结果江颜的手机长时间占线。他那时候就感觉，江颜最近的表现有些不合常理。 　　就像听江妈妈说，江颜要和康怡结婚这件事，他就觉得这不可能，江颜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康怡虽然精明，却不可能算计到江颜。 　　今天他早早下班，准备到江颜家里去，谁知道打电话江颜关机，找遍江颜平时可能去的几个地方都一无所获，路过这里的时候肚子正饿，于是就跑了过来，没想到会在门口看到江颜的车。 　　进门的时候他问了服务员，江颜是不是在这里，听到说江颜是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来的，他就猜想会不会是——她。如果是她的话，那么江颜的行为就全都能得到解释了。只有她，能让江颜变得反常起来。 　　巧合得很，他一进院子，就看到她沿着小路往池塘走过去，他也是为了确认到底是不是她，就跟了过去。 　　最后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他悄悄打量着云薇，她看起来比几年前气色要好，眉眼间少了那些浓浓的哀伤，压在她心底那沉重的忧愁，早在她不知不觉间被别人承担了过去。 　　他其实不愿意看到云薇和江颜在一起。 　　他很想问云薇：“这一次，你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他冲云薇伸出手去，“你好，我是s院的医生，我叫康健。” 　　康健，好熟悉的名字。 　　云薇忽然想到在某个杂志上，曾看到有人在国内开讲座，那个年轻的讲师就叫康健，当时小秋和她开玩笑说，这个人生下来就是做医生的料，你看看他这名字，康健，康健，不就是为了做医生而设计的嘛。 　　“你是不是开设过讲座，叫……” 　　康健笑起来，“催眠干预与心理治疗。” 　　杂志上说，国内研究这个的心理治疗师有不少，但是康健是某个国际心理大师的亲传弟子，所以媒体对他的关注才这样多。 　　老板说：“云薇也听过这小子的讲座？” 　　云薇笑笑，“只是在杂志上看过相关的文章。” 　　老板说：“我哪天有时间真的要去听听看，这小子到底在讲些什么。” 　　饭桌上多了一双筷子，气氛也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康健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不停地追着云薇问东问西。 　　趁着江颜不注意，康健竟然凑过来悄悄地问：“云薇，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江颜？” 　　云薇虽然笑笑不说话，康健却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小秋从看过关于康健的那篇报道之后，对心理医生就抱着异样的好感，不过她肯定不知道，和心理医生坐在一起，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云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尤其是康健的声音，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时间不早了，江颜提议要走，康健却从兜里拿出一副牌，死活要玩个游戏。 　　“云薇，我们玩塔罗牌怎么样？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塔罗牌？”她之前去书店买书，买过一套塔罗牌，她不过图的是牌面画得好看，从来没有拿出来玩过。 　　老板倒是兴致勃勃，“云薇，让他算算也不错，他的塔罗牌真的很灵验，我和我老婆离婚之后我找过他，他说我们会在一年之内复婚，真让他算准了，他算这个可是圈子里很有名的。” 　　既然大家都觉得好玩，云薇也就接过康健手里的牌，洗好之后递还过去。 　　“这样吧云薇，我就给你算算爱情。” 　　康健将牌依次摆好，再翻开，一边翻一边解释牌意。 　　“你期待已久的恋人出现在你身边。”康健笑着看云薇，“这牌说得准不准？” 　　云薇没说话，微微一笑，她和江颜，应该算吧！ 　　康健继续说：“你不说话，我就当是准了。” 　　“你爱他的外表，名字，唯独爱的不是他这个人。”康健的目光很有深意。 　　那怎么会！爱一个人怎么会独独爱他的外表呢，更别说名字了。 　　云薇转头看江颜，江颜还像平常一样微笑，只是握着手腕的手指微微松开又紧了紧。 　　“云薇，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云薇点点头。 　　康健说：“你觉得你在感情上是不是一个专一的人？” 　　自从有了江颜之后，她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所以这么多年，就算再孤单，她也是一个人，“我，应该算是吧！” 　　康健笑，“和我猜测的一样。”他翻开最后一张牌，“当你眼前的爱情真相大白，最后的结果可能会让你难以接受，你可能会选择放弃。”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低沉。 　　云薇看看江颜，又看看前面的路，一会儿目光又绕到江颜身上。 　　“江颜。” 　　“嗯！”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心事，刚才他还好好的，走的时候康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话：“江颜，真的，考虑考虑我说过的。” 　　“康健以前拿塔罗牌给你算过吗？” 　　江颜点点头。 　　“怎么说的？” 　　康健当时说他…… 　　“我忘记了。” 　　云薇笑笑，“你说康健算得到底准不准？” 　　“凡是跟康健算过的人，对都他深信不疑。”他知道，康健不过是在观察一个人的心理状态，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和表情，能猜出许多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所以今晚康健的这番话…… 　　“他算得不准。”云薇笑，“哪里会有那样的人，光喜欢人家的外貌和名字。” 　　“江颜，你说呢？” 　　江颜微笑，“我觉得也不会。” 　　云薇像是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你看我说吧！连你都不相信。如果世上有这样的人，那爱着他的人不是太可怜了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身后的人是康健？” 　　江颜笑笑，“只是根据情况，推断……”能和他一样随意进入餐厅，又对云薇感兴趣的人，除了康健，他找不到第二个。 　　云薇走上楼，将客厅和卧室的灯都打开，刚要反锁家门，忽然想起老板送给她的粉红色的饭盒，她落在了江颜车上，她透过窗子往下望，江颜的车还没有开走。她本想打电话告诉江颜等等她回去拿东西。拿到手机迟疑了一下，最后匆忙走下楼。 　　她家住得不算高，走到楼下只用一分钟时间，走到楼宇门的时候，恰好有人开门进来，她们点头打过招呼之后，进来的人将半掩的门支撑着等到她来接手。 　　云薇撑着门，本要走出去。视线透过门缝，她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 　　深沉的夜，竟然开始沥沥地下起雨，江颜站在车灯前，在灯光的照射下，他整个人清晰地笼罩在雨幕中，他手上拎着老板送给云薇的粉红色饭盒，这抹粉红在他的坚毅下如此柔软。 　　他抬起头看着从云薇房间里透出的那抹灯光，嘴角一抿露出那种骄傲的微笑，淡淡地在他的唇线上慢慢化开，仿若是黑暗中悄悄开放的一朵绝艳的花朵，在静谧中悄悄地放开花瓣，露出里面最脆弱的蕊。 　　从没有让人见过的美丽和孤独。 　　雨下得更大了，江颜的身影模糊不清起来。他站立的样子，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悲伤，她难过得心里发酸。 　　江颜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将手里的饭盒紧紧贴到怀里，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灯依然亮着，江颜将车窗打开，云薇以为他要将车开走，谁知道，他手臂一动，车灯灭了。 　　他在黑暗中坐了许久，一直看着头灯上那抹光亮。 　　她的手机铃声猛然响起，她匆忙接起电话，也不知道江颜是不是听到了声音。 　　“喂！”走廊里有清澈的回音，她的鼻音有些重，忽然流下眼泪。 　　江颜似乎停顿了一会儿，“老板送你的饭盒，你忘记拿了。” 　　“那我……” 　　“明天我给你送过来。”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淡。 　　云薇能听到电话那边雨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停顿，她亦停顿。 　　他终于说结束语，“早点休息。” 　　“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云薇挂掉电话，慢慢地走上楼去，打开房门。她想了想，关掉客厅和卧室的灯，她在黑暗中向下望去，江颜的车灯重新亮起来，车子启动，慢慢地离开她的视线。 　　云薇在黑暗中枯坐了一会儿。 　　她记得领着江颜见过自己父母之后，她和江颜吵了一次架，原因是她想正式去拜见江颜父母，江颜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总是说：“时机还不成熟。” 　　她不明白，总觉得他言辞闪烁，像有什么在瞒着她。 　　“你没想跟我结婚对不对？”她负气地将准备送给他父母的东西扔在地上，“那好，从今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不要在一起了，最后这几个字光想想就心痛得要窒息，她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口。 　　她走进租住的房子，看着简陋的天花板，躺在窄小的床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这是为了谁啊？为了向家里人证明自己的独立，和别人租住在这里，满心里想的都是他，想着克服这些困难，将来和他会有个幸福的家，可是他呢？她现在才知道，他未必这样想。原来她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和她一样，想这一辈子都和她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过了好长时间，室友从外面回来。 　　“云薇，我怎么看到你男朋友站在外面等你啊？” 　　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室友又说：“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她走到窗口往下望去，江颜竟然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他还站在刚刚和她分开的地方，一动不动。 　　“有什么事，好好说清楚啊！这样子两个人都难受。”室友劝说她。 　　她隔着窗子一直看着江颜，最后终于心软，下了楼走到他身边。 　　看到她，江颜弯起嘴唇笑了，“云薇，我以前觉得我得到了许多，现在才知道，只要一瞬间我就会一无所有。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江颜笑着看她，“相信我，给我点时间，让我将一切都安排好。” 　　她想他是怕父母不同意所以才这样做，刚刚她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们再度和好如初，江颜却总像是有事在瞒着她。 　　后来他们在一起看老片子。周润发和林青霞一起演的《梦中人》。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女主角对男主角说：“你死了我会跟你一起死，你不会害怕死后的寂寞。”她哭得稀里哗啦。 　　他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她问他幼稚的问题：“你说，男主角真的希望女主角和他一起死吗？” 　　他说：“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希望吧！谁不愿意到哪里都和相爱的人双宿双栖呢。” 　　她倒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不过我也希望她能活得幸福。”他的眉头皱起来。 　　云薇很少见江颜有皱眉的时候，她想大概她最近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他们本来还年轻，不应该过早考虑结婚。 　　谁知道他说了更严肃的话题。 　　“云薇，如果我不在了。” 　　“你说什么呢？”她嗔怒。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只是，如果你爱我的话，不要再找和我相像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别的……” 　　她一下子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我不想有人代替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不想到了最后，我在你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所以答应我，只答应我这一件事。如果你爱我，就答应我，这样无论我在哪里，都才能快乐。” 　　云薇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江颜，我到底怎么才能让你快乐呢？其实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想，只要你能快乐，我可以付出一切。” www.lzuoｗｅｎ．ｃｏｍ www.txt80.com　 第12章 ：选择 　　黑暗中，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云薇接起电话，堂姐的声音传来，“这么晚跑哪里去了？” 　　“和朋友出去了。” 　　“哪个朋友？” 　　云薇迟疑了一下，她毕竟刚刚和江颜在一起，她要不要现在就将这件事告诉家人？云薇扯开话题，“家里没人，怎么不打我手机？” 　　堂姐却像抓住了什么，“我这是按照你母亲大人的吩咐，不定时查岗，如果打你手机还算什么查岗……” 　　云薇不由得发笑。 　　“别扯开话题，”堂姐的话又犀利起来，“要是平时你早回答我的问题了，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说，你到底跟谁出去了？” 　　江颜早就说过她不适合撒谎，一撒谎就会被人发现，她现在还没张口骗堂姐呢，就被抓住了小辫子。 　　“云薇，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云薇还没说话，堂姐已经乐起来，“我昨天还跟你堂姐夫说，我说你们八成能在一起，果然被我猜中了。他本人条件不错，家世也好，我和他又一个单位，对他的人品也有一定了解，如果这事告诉家里的长辈们，他们一定会高兴的。你们都有这么大进展了，也没人告诉我，真是不够意思，等我打电话批评他。” 　　堂姐肯定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云薇连忙说：“不是，姐，不是他。” 　　堂姐愣了半晌，“谁？你说不是谁？不是赵洋？” 　　云薇嗯了一声，“不是赵洋。” 　　堂姐意外地问：“不是赵洋，那是谁？” 　　云薇差点顺理成章地说出江颜的名字，“你不认识。” 　　“咦，”堂姐诧异，“难道是你新认识的人？” 　　云薇抓着话筒，笑，“也不算是。” 　　“在哪儿工作？家世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领回家？”一系列的问题，问得云薇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这个人人品好。他适合不适合你啊？了解不了解你啊？其实你和赵洋真的挺合适，你知道吧，他的未婚妻也是出车祸意外去世了，所以对你，他很真诚……”堂姐说到这里，云薇听到堂姐夫在电话那边嘟囔了什么。堂姐有些发怒，“你捣什么乱。” 　　电话那边似乎被人捂住了。 　　过了一会儿，云薇听到堂姐不大自然的声音，“不说这些了，我说你啊，还是早点给家里长辈打电话告诉一下，他们要是知道你肯找男朋友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云薇忍不住笑出声。说得好像大家生怕她会孤独一生似的。 　　早晨云薇刚打开手机，就接到江颜的信息。 　　打开信息，愣住，“我在楼下等你。” 　　云薇走到窗子旁边，低头就看到了江颜的车。他的车还停在昨晚停放的地方，就像一晚都没有离开似的。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东西下楼，走到他身边露出笑容来，“怎么会这么早。”她的眼睛红红的有些发肿。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面颊，声音依旧平稳，“吃早饭了吗？” 　　“没有。”昨晚她睡得不好，直到今天早上凌晨4点钟才算睡着。这样的自控能力，又要惹人笑话了。 　　江颜将红色的饭盒递过去，“到公司再吃。” 　　“你帮我买了早饭？” 　　江颜点点头，“顺路碰到，就带了一份。” 　　“呃，”云薇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看表，“你几点上班？” 　　“9点。” 　　现在是8点，可是堵车的话…… 　　“我还是自己走吧！”如果送她到公司，他再开车到公司的话，一定会遭遇堵车，那么就可能会迟到。 　　“我送你过去。”他的话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薇打开饭盒，是“柳记”的包子。饭盒很保温，包子还是暖和的。 　　小秋闻到香味凑过来，“咦，买到柳记的包子要排一小时的队哦。”看到云薇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神秘兮兮地问，“是谁这么勤劳，大早上给你去买营养早餐？” 　　云薇正准备开口。小秋立即放出结论，“别说你自己买的，我才不信你这个贪睡的小猪会五六点钟到柳记排队。让我猜猜，你母亲大人过来看你了？” 　　云薇摇摇头。 　　粉红色的饭盒，上面画着漂亮的红心图案，红心的中央是指印模，昨晚老板把饭盒送给她的时候，让她和江颜在指模上按下了手印，那颗大心上面的是江颜的，稍小上面的是她的，印模干燥之后，留下这么清晰的纹理。 　　“是江颜买给你的？”不知道小秋哪里来的灵感，竟然就猜中了。 　　“只是顺路。” 　　小秋哧一声，“明天你给我顺路看看。” 　　云薇有史以来从没吃过这么多的包子，到了中午依旧没有饥饿感，小秋和别人结伴去吃午餐，她就坐在电脑前上网。随手就在谷歌里搜索了“催眠干预与心理治疗”，结果出现了一大堆学术的文章，还有受过治疗的患者家属在下面留言。 　　她正快速浏览。 　　“云薇，外面有人找你。”赵秘书抱着文件夹走过来，打量云薇的目光不善，“看不出来，你还认识那么多人。” 　　有一张名片在赵秘书手里翻腾。云薇仔细看过去。康健。来找她的是康健。怎么会那么巧，她看他的新闻，他到公司来找她。 　　云薇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将脸笑得圆圆的康健。 　　“云薇，没打扰到你午间休息吧？” 　　“没有。” 　　康健眨眨眼，“那么，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康健将手里的车钥匙在手里转个圈，“我希望你能有这个时间。” 　　“好。” 　　康健和她聊了一路，大多是她单位附近的饭店，只要上点档次的康健都能说出里面的几道名菜。 　　云薇在一旁偶尔能说上两句，但是她的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别处，她在想，康健到底为了什么来找她。 　　他们终于找到一个设计比较雅致的饭店。康健坐下来点菜，云薇只要了些凉菜和橙汁。 　　“你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是因为江颜。” 　　她喝了几口冰凉的橙汁，酸酸甜甜的，一路凉到她内心深处，让她更加平静。 　　康健终于说到正题，“我不喜欢你和江颜在一起。” 　　她垂下眼睛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是一面扇形，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沉静，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却异常明亮，“我知道。” 　　其实昨晚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康健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 　　“不是因为别的，不是你不够好，其实在我心里，你和他很相衬，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讲，我不愿意看到我的好友在感情路上付出一切之后一无所有。” 　　云薇不明白康健话语里的意思。 　　康健笑笑，“我知道，你现在认为你不会……”他顿了顿，“但是从我的立场上来讲，这是早晚的事。” 　　康健十分认真，“我这次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些你应该知道的。”他将带来的文件夹递给云薇，“我希望你能好好看看这些。” 　　云薇将文件夹拿到手中，开始慢慢地翻阅。里面全都是一张张各种项目的身体检查结果，虽然很多术语她不明白，但是一张张单子看过去，她也了解了大概。 　　江颜的心脏。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动过3次大手术，虽然现在看起来他术后情况很好，但是并不能代表以后会如何。” 　　康健缓慢地试图将话说得非常清楚，“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到他的心脏。更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 　　云薇猛然间想起，康健的声音她为什么觉得熟悉，连同他的这句话，她似乎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过。 　　云薇一下午都在搜索关于“先天性心脏病”的各种资料。 　　电脑上的小字看得她昏昏沉沉的，晚上下班的时候，看东西仿佛都带着一层薄薄的雾霭，看不真切。 　　江颜有先天性心脏病。她之前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康健说：“小时候就做过开胸手术。” 　　那是怎么样的人生。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对他好一些，他值得你这么做。” 　　康健的话一直在她耳边盘旋，云薇握着鼠标，不由得发呆。 　　“江颜，下班了？” 　　“嗯。” 　　老哲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不会吧？你所有事都做完了？明天一早就要开会啊！” 　　江颜将废了的文件一张张送进碎纸机里。“都做完了。” 　　这下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今晚他们早就做好了加班的准备，做到半夜都不一定会将手里的事都做完，江颜竟然现在就已经将工作都做好了，看着江颜收拾整整齐齐的桌面，众人不禁唏嘘不已。 　　怪不得人家说，进这种一流公司，靠的不是卖力，而是实力。什么文凭啊，工作经验都是扯淡，把你放在庞大的工作前，你做不出来就会主动离开。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差那么多啊。除非，“江颜，你昨晚加班了？” 　　“昨晚睡不着。”他昨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工作到凌晨。 　　老哲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上一次聚会爆出的热门话题，很快就传遍了全公司，也不怪大家对江颜关注太多，a公司向来吸纳各大公司的精英，江颜进公司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大集团的工作经验，大家都猜测，这个相貌帅气，徒有其表的年轻人，很快就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可事实证明，江颜靠自己在公司得到了应有的地位和尊重。 　　江颜没有否认，反而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是不是要结婚了？”老哲说到这里，微生感触，“我老婆答应我结婚那段时间，我也是经常失眠，哎，我追了她好多年啊，从高中到大学，最后参加工作，我以为我永远也追不上的时候，谁知道她却给了我机会，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激动啊，我感谢她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我记得我求婚成功那天晚上，将她送回家之后，我傻傻地在她楼下站了半天，直到看着她房间灯亮了我才离开。” 　　同事们忍不住说：“老哲又说你的罗曼史啊！” 　　老哲说：“那是，追了快一辈子的爱情，还不能拿出来说一说啊。”说起这个，他就颇有几分自豪，“人啊，不能爱得太平凡，否则追忆的时候就会觉得没有味道。” 　　办公室的其他人都纷纷调笑，“江颜才不像你，你那么热情，江颜怎么也不可能到为了爱情，夜不能寐的程度。” 　　“是啊，江颜是有名的冰山嘛！你们多少人撞过冰山？找爱人，还是要找我这种一看就热情如火的，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嗤之以鼻。 　　老哲又说：“不过我也听说有一种人，外表冷冰冰，一旦爱上就会比任何人……” 　　江颜塞一叠文件到老哲眼前，不客气地提醒，“我记得这份文件也需要你签字，这么多都没做完，我看你今天晚上只能睡在单位了。” 　　老哲痛苦地呻吟，“江颜，你做得这么明显，会让我觉得你在公报私仇。” 　　江颜坐在车里打电话，对方很快接听了。 　　“江颜，对不起，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所以……” 　　“没关系。” 　　云薇停顿了一下，“你肯定也很忙吧？” 　　提这种问题，她是想要听到安慰的答案，“嗯！” 　　“那好，你忙吧！我要上地铁了，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她匆匆忙忙地收线。 　　江颜将手机放下，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然之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心底空，十分的空，像用什么也填不满似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大概是最近的工作强度不够，早知道他就留下来帮帮老哲。 　　江颜想了想，开车径直奔向医院。 　　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还有各种各样的食物味道，混杂在一起，住院部的走廊虽然有明亮的灯光，可还是给人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这种环境他异常地熟知，他在医院里，度过了童年最重要的时光。那个时候他每天都希望父母能来接他回家，可是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带着消毒水的被褥和半截绿色的墙壁。 　　太阳升起到落下，他病床前除了忙碌的护士，几乎没有任何人。 　　一个星期的那么两三天，母亲匆匆来，也会匆匆离开，“要给你弟弟开家长会，唉，你爸爸总是没时间，所有的事都留给我，家里外面的，从早忙到晚……” 　　“我要送你弟弟去补习班，他这次数学考得不怎么样，我数学那么好，怎么就没有遗传给孩子呢，倒是你爸爸，一大堆坏毛病全传给你们了，你弟弟总爱出去疯跑，回来就跟话痨一样。” 　　“带你弟弟去春游，学校组织的，要求家长去，不去吧，实在不放心，那么小的孩子，要去三四天呢。” 　　“你弟弟过生日，找了一大堆同学去家里，我还得马上回去做饭。” 　　母亲边说边会殷勤地喂他吃饭，一勺一勺，他努力地往下吞咽。其实他自己能吃，但是母亲的动作娴熟又十分习惯，他不好打断。 　　“唉，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弟弟一点都不像，这么不爱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走进这个走廊里，他就想起这些事。 　　江颜缓步走到病房前。 　　没推门，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是护士在努力帮助爸爸做康复治疗。医生说，第一步的治疗，首先要学会认识身边的亲人。帮助江父康复治疗的是一位十分有耐心的护士。 　　“您还记得吗？您有两个儿子？” 　　爸爸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您儿子的名字，好好想想。”护士很耐心地引导。 　　爸爸含糊其辞地开始发音。 　　“江颜。”他终于说出口。 　　“对。”护士的笑声传来。 　　“还有一个呢？” 　　“江颜。” 　　“是，一个叫江颜，另一个呢？另一个叫什么名字？” 　　“江颜。” 　　爸爸说话虽然有些像牙牙学语，但是江颜两个字却说得无比清晰。 　　江颜推门走进去，护士回过头来看，立即露出笑容，“你父亲刚才还在喊你的名字。” 　　“江颜。”江父还在重复。 　　“怪不得不记得别人的名字，就记得你的，你经常过来，还孝顺，有时间的话，跟你家人商量商量，让其他人也常来看看，尤其是你弟弟……” 　　母亲经常在医院里提起有两个儿子，但是从来没说过，其中一个已经不在了，所以别人并不知道…… 　　“江颜。”江父看到江颜，脸上慢慢地有了些笑意。“江颜。”他依旧颤颤巍巍地叫着。 　　护士笑着鼓励，“您叫对了，江颜。” 　　他坐下来削苹果，爸爸最喜欢吃苹果，以前弟弟最喜欢削苹果给爸爸吃，弟弟会将果皮削得薄薄的，爸爸接过来的时候会得意地夸奖，“谁也没有我儿子削得好。” 　　得知弟弟死讯的时候，爸爸猛然愣在那里，然后像失了控一般，质问他：“你弟弟在哪里出的事？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们？你有没有报警？我要问警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骗我，谁也骗不了我。” 　　爸爸拼命地在屋子里转圈，妈妈不停地喊：“江源，还愣着干什么，快拉住你爸爸。” 　　爸爸走出屋子，没走多远，身体一晃，毫无预警地倒在地上，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 　　后来爸爸病情好转，他削苹果给爸爸吃，捧起来递过去，却被打落在地。再后来他终于学会了削苹果， 　　薄薄的皮，仿佛是半透明的似的，一层层地剥下来，果汁凉凉的会流到他的指尖上。 　　苹果这样子改头换面之后，爸爸终于肯吃了。 　　他递苹果过去，爸爸高兴地又喊了一声：“江颜。” 　　江颜回到家，一开门，饭菜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江妈妈穿着围裙迎出来，“小源，回来啦？吃饭没有？”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厨房里康怡将最后一道菜炒完，关火，迎了出来。 　　屋子里的沙发巾是新买的，暖暖的底色，盛开着鲜艳的花朵。 　　江妈妈连忙亲切地说：“我跟康怡给你挑的，好看吗？”明明有话要问，却言辞闪烁，不说重点。 　　桌布和餐具也是新的，和沙发巾一样的色系，热腾腾的菜盛在盘子里，十分耐看。康怡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满屋的新鲜，这都是她花很多时间挑选来的，小心翼翼地搬过来，再一个个逐件清洗，在江颜回来之前全都放好，她盼望能给江颜一个完好的印象，手里一直忙个不停。还好，上天眷顾，不但有江妈妈帮忙，江颜回来的时间也恰好。 　　不早不晚。 　　“吃菜啊。”江妈妈拿起筷子夹起菜，本来是奔着江颜的碗去的，却半途折到康怡的碗里，笑容浓浓，使使眼色。康怡会意，夹给江颜一只大虾。江颜几乎不动筷子，江妈妈的表情有些受挫，但还是稳住情绪，耐心地实施她的计划。 　　江妈妈笑眯眯地说：“康怡从小就经常来我们家玩，当时啊，我生了两个儿子，别提有多想要这么一个女儿。”江妈妈拉起康怡的手，“我本来想要收你做干女儿，还是你们爸爸提醒我，说你那么喜欢康怡，将来要她做儿媳妇不就得了。当时我还想，我有两个儿子，谁有福气娶到这么好的女孩子呢。”江妈妈的眼圈渐渐红了，“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唉……不提了，能看到你们幸福，我就知足了。” 　　康怡小心地抬起头看江颜，在这种情况下他大概不会拒绝，她了解他的为人，只要承认一次，就不会轻易反悔。 　　她做了这么多事，有空就往医院跑，在江妈妈身边的时间甚至比回家还要多，为的就是这一天，江颜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能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真心地祝福他们在一起。 　　“我没想过要和康怡结婚。” 　　十分平静的话，就像扔下了一个炸弹，康怡的脊背瞬间僵直。 　　“你说什么？”江妈妈立即尖锐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明明答应了，却现在反悔，结婚的酒店已经订好了，亲戚朋友全都通知了，就连你爸爸我都说了，你不想结婚了？办不到。” 　　“那么，你有问过我吗？” 　　康怡从来没有见过江源有这种表情，坚定的、冷静的，目光深沉，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力量，让她呆坐在一旁，不敢开口。 　　“我只是答应过我会结婚，10月10日举办婚礼的日期不会变动。” 　　江妈妈气地站起身，“你要和谁结婚？你说，是谁？当时你弟弟在外面乱搞，我就不大同意，照片给我一看，就像是没福气的女孩子，当时我没有强加干涉，因为你弟弟年纪小感情不定性，前几天我看到她从电梯里下来，我就怀疑你们……果然是这样。你不喜欢康怡？还是觉得康怡不好？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非得选她，你忘了你弟弟是怎么出事的吗？你弟弟如果不是急着回来见她，还不至于……这样的祸星，我不准她……” 　　“江颜那是意外，跟她无关。” 　　江妈妈停顿了一会儿，胸膛不停地起伏，脸上露出悲哀的表情，“江源，你一定要跟我顶嘴吗？你从小到大我没少为你操心，难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育成人，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她终于说出憋了很久的话，“如果是江颜，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不是江颜。”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我不能反驳我的名字，但是能决定我的人生。” 　　劝说不住儿子，江妈妈的脸色渐渐发白。 　　“是你自己决定的，还是她也这么想？” 　　“她会嫁给我。” 　　“嫁给你？”江妈妈冷笑一声，“嫁给你，还是嫁给江颜？她知道你是谁？她都知道吗？” 　　江颜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我告诉她真相呢？连同当年她父母找上门来……” 　　江颜笑笑，“您不会的。”他深沉的眼眸中像是一片静谧的海。 　　“你早晚要知道错的，你不是事事都那么骄傲吗？从小到大谁能让你低头？但是今天却为了一个……也要顶着你弟弟的……你为什么呢？你不需要这样的。到头来，你做的这些能有什么用？人和人毕竟不相同，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她和你弟弟谈恋爱的时候，你弟弟的手机短信响个不停，如果她喜欢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连个信息都不给你发？” 　　江颜不说话。康怡冰冷的手指去拉江妈妈的手臂。 　　整个屋子静谧了一会儿。 　　江颜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江颜按下接听键。 　　“喂，江颜，你在哪里？” 　　“我在家。” 　　对方顿了顿，“呃，你可不可以出来一趟，我迷路了。” 　　江颜浅浅一笑，他的目光像长长的黑河，迤逦地流淌，轻轻晃动，繁星一样的光芒。 　　她叙述的地点不准确，他开着车转了一圈才把她找到。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几个孩子玩耍，她的视线随着那几个孩子在动，可是目光又松松散散的，像是在看又像是心不在焉。 　　他走到她身边，几分钟之后她才发觉，惊讶了一下，然后展颜一笑，“江颜。” 　　她静谧，温婉，看起来十分无害。母亲说的对，他本来骄傲得什么都不怕，可是偏偏面对这样的她时，他就是说不出口。 　　母亲问他：“为什么呢？”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也会害怕。他怕她一旦知道了真相，他就会被轻易地抛在一边。 　　“江颜，你有没有收到过花？”云薇看着旁边玩耍的小女孩，送给小男孩一把青草，他们将这把东西扎成束，可是不一会儿男孩儿就玩腻了，将“花束”扔在一旁。 　　“有过。” 　　“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抱着大大的书包，像是有什么宝贝，捂在怀里似的。 　　他本不想说，但是为了骗她的宝贝，他只好开口，“铁树的盆景。” 　　“铁树？”她抿嘴笑了，“好奇怪，谁会送这种东西。” 　　今天早上他收到的，看到这盆栽的人无不发笑。康健送给他的铁树，而他却在等它开花。不知道这里谁才是好笑的人。 　　“那你，会不会不喜欢？” 　　原来她是在踌躇这个。 　　“那要看是谁送的。” 　　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偏偏还是要考虑一下。 　　云薇将包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盆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植物，刚刚她在听讲座的时候，这盆东西摆在讲桌的右上角。 　　讲师打了一个比喻：“不管得了什么疾病，重要的是心情要好，比如说早晨起来，看到这盆花开花了，心里就会很舒服，这样身体里健康的系统才会运行得更好。” 　　她觉得讲师说的很对，那盆花确实很漂亮，细腻的花朵，让人对它心生向往，她想着要去给江颜买上一盆，可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买什么他会喜欢。她倒是对讲台上那盆做模特的花有着特别的喜爱，于是下课之后她死皮赖脸跑去要了这盆花，她总觉得这盆花被称赞过，受过这么多目光的洗礼，会更加具有魔力。拿到之后，她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要马上将它摆在他眼前，觉得他肯定会喜欢，可是到了送出去的时候，又心生怯意，生怕这东西实在太过简陋。 　　“太小了。”她喏喏地解释。 　　“挺好看。”他说。 　　她的眼睛立即亮起来。 　　她不知道这种看似细小的东西，真的会收买人心，花瓣的味道甜甜的，却有生命一般直直地扎在人心里，生根发芽。 　　可能她对他还是喜欢的吧！微微有一点喜欢他这个人？ 　　“江颜。” 　　“嗯。” 　　“我想起来你爱吃烤红薯，好不容易才让我买到两个。”她从书包里拿出凉透的红薯，递给他的时候，才发现又说错了话。她懊悔不该将记忆和现实又混为一谈。 　　她并不知道她嘴里的江颜并不是他。这么说来该愧疚的人是他才对。 　　“我猜你爱吃烤红薯。”她急忙更正。 　　他其实不应该总将她的话听得那么清楚，这样本来甜蜜的味道就会变得有些发苦，在他心里慢慢地浸润，透到深处，被蜇了一下。 　　他不在意，从她手里接过来，将凉凉的红薯吃下肚。她看得有些呆了，等他吃完才想起吃自己的那一份。 　　云薇刚刚张嘴咬一口，红薯就被一只手拿过去，“凉，别吃了。” 　　“那你……” 　　“我晚上吃过饭，你吃过吗？” 　　云薇摇头。 　　“为什么到这边来？” 　　路上，她吞吞吐吐。 　　过了路口，江颜将车停下，“有什么事不想跟我说？” 　　没想到会一下子被揭底，她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康健的那些话，有一些她始终弄不明白。 　　“你是不是觉得不太了解我？”江颜干脆将手闸拉下来。 　　这种架势像是无论如何她都糊弄不过去了似的。 　　“江颜，这边好像不是停车位。违章停车，说不定会……” 　　“我在等你的答案。” 　　“可是……” 　　她话没说出口，一股淡淡的清香已经侵袭过来，她抬起头，嘴角顿时触碰到他软软的唇，来不及做反应，她睁大了眼睛，直到他离开，她才想起呼吸。 　　暂时的窒息之后，心跳如鼓，侧头看他，细长的眼睛下隐约有几分薄薄的媚色，顿时更不敢抬头。 　　“康健去找过你？” 　　“呃！” 　　她脸色不自然。其实她的性格只要被人摸清了规律，就算是缩起来不大合作，也有办法让她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 　　江颜看看她手里的东西。 　　“你手里不是拿着健康讲坛的资料？你没事去那里做什么？”他只是稍加推论，就将事情全都搞了清楚。康健一定是找她说了他的身体状况，否则她这个三点一线的路痴，不会巴巴跑到这里来听课。 　　“我只是恰好在网上搜到这个人在这里讲课，才过来听听。” 　　“都讲了些什么？”将她的心思猜了个明白，他也就没了那些担忧，重新将车子启动。 　　“心情要好，要有规律地生活，做一些温和的运动，散散步，晚上不能熬夜，多吃蔬菜……”云薇还在一本正经地细数。 　　江颜已经忍不住笑了。 　　“呃，江颜。” 　　“云薇，你听的是不是健康长寿的讲坛？” 　　“你笑话我。” 　　“这可能要等到我们60岁退休之后才能用得上。” 　　没想到深沉如现在的江颜，也会开玩笑。 　　云薇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物和人。回想到今天听课的现场，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子，他患的也是先天性心脏病。那男孩子清瘦，手指松散着微微弯起，青白色的指尖，有着超出年龄的稳重和沉默，他抿起嘴唇，异常坚强。 　　孩子的妈妈说：“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他的病。” 　　云薇觉得江颜一定也是这样，所以她话说到半截，不再说下去，她想，江颜一定早就猜到了她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她说或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我爸爸！” 　　“啊！”虽然之前见过，她还是会有些紧张。 　　“我应该买些什么呢？” 　　江颜微微一笑，“意思到了就好。” 　　康怡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几乎所有的台都在转播新闻，老天真是不公平得很，她那么用心，最后竟然一败涂地。桌子上还放着她才拿来的定做婚纱的杂志，她看上了长长拖尾的那款，她觉得穿着这款婚纱，站在江颜身边，一定好看得不得了。 　　从江颜家出来之前，江妈妈十分歉意地对她说：“这孩子和江颜不一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还能怎么说？威胁他和他断绝关系？我其实对他有愧疚，那年江颜走了之后，我没舍得将江颜的户口销掉，销掉的是江源的户口，当时我是被悲痛冲昏了头，也是做了糊涂事，可能那时候伤了他的心，可是这么多年，我已经补偿了啊，我全身心都在他身上，为他考虑，希望他能加倍地幸福，还要一个做母亲的怎么样呢？” 　　江妈妈过了好半天，叹口气，“可能这就是命吧，谁也改变不了。就像我这两个儿子，我一直以为江颜会永远陪在我身边，谁知道……” 　　康怡恍然地翻看手机未接电话记录，其中有一个是婚纱制作中心的，她按键拨回去，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 　　“康姐。” 　　“没什么事，我只是问问您，您有没有选定哪款？” 　　康怡顿了顿，“选好了，明天我就过去量尺寸。” 　　“那好，先恭喜您这个准新娘。” 　　不管过程如何，最后，她肯定会穿上这件婚纱。 　　康怡静坐了一会儿，又拿起了电话。 　　“喂，我找……”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了异样，接电话的明显是个女性。 　　“这个病房原来住的病人呢？”据她所知，那人一直住在这所医院，并没有要转院的意思，而且这种医院的特别病区，只会住一个患者。 　　“已经出院了。” 　　“已经出院了？他去哪儿了知道吗？” 　　“这个……” 　　对方显然是不想随意告知他的行踪。 　　康怡笑了，她也就不去费事要电话号码。“云薇，你一定不知道，反对你和江源在一起的，绝不止我一个。还好那个人醒来得够及时……只要他醒过来，就会旧地重游，那么这件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请转告他，如果他想知道这几年他故人的情况，请他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是……” 　　云薇点了菜，去饭店的洗手间里洗了手。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走廊里有人打电话。 　　那人说了些什么，她本没有在意，随意抬头看了那人背影一眼，顿时就愣住了，她以为她再也不会看到这种款式的球衣，深蓝色的t恤上面沾着各种牌子的篮球标志，一个个排下来，成了个v字形。 　　以前江颜总喜欢出去打篮球，有一次她干坐着无聊，球场上不知道谁扔了一本过期的篮球杂志，她捡起来看，里面正好有一页介绍各种牌子的篮球，她就用指甲刀将这些图片一个个剪下来，贴在江颜的新球衣上，她本想用来气气他，谁知道他却拿起来一看，眯起狭长的丹凤眼，咧开嘴笑了，“这是哪位大师设计的球衣啊？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专利了。” 　　当时她以为他不过说说算了，谁知道他真的拿去做了个像样的回来。 　　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忍不住打击他，“你不怕这些运动用品厂家告你侵权？” 　　他说：“我这可是免费给他们做广告。”然后眨眨眼，“我可是按照你贴的顺序做的哦，不会一点都不感动吧！” 　　云薇以为她和江颜的那些过去，早就成为了不可能被揭开的秘密，时光重新来过，那些记忆早已变成了一场虚幻，谁知道猝不及防地，她却真真切切地又一次看到了相同模样的球衣。 　　云薇只是稍稍迟疑，那个穿着蓝色球衣的人就离开了她的视线。她顿时像忘记了所有一般，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 　　那人走路虽然看起来一瘸一拐，但是速度却不慢，身影一闪，上了一辆车，她追到车前，那辆车快速开走了，剩下她愣在原地。 www．txt80.Cｏm 八 零 ! 电 子 书 第13章 ：发愣，她是个彻底的傻瓜 　　“要打车吗？”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她打开车门，坐上了出租车。 　　“去哪儿啊？” 　　她却回答不出。 　　云薇第一次领略了坐车追车的真实情形。途中她一直盯着前面的车牌号看，看到眼花。 　　打开窗子是浓浓的汽车尾气味道。闷热的天气，让她想起越来越多的往事。 　　城市里的道路出口太多，只是过了个立交桥，前面的车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司机很热情，“别着急别着急，我肯定帮你找到。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要不然你打个电话问问？” 　　云薇这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带包出来，甚至没有和江颜打声招呼就追出了这么远。她竟然为了一件球衣就神经到这个程度，这下可好，付不起车费不说，连求助都没有电话。 　　想来想去只能，“师傅，我们回去吧！就是我刚刚上车的地方。”希望江颜还在那里。 　　回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二环主路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停车场，他们被夹在其中，进不得，退不出去。 　　就像是云薇此刻的心情，没来由地左右摇摆，烦躁不堪，总觉得有些事在脑子里呼之欲出，想起来就提心吊胆，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师傅，您带手机了吗？” 　　出租车司机喝了口茶水，“没有啊，今天公司检查，不让带手机，所以晚上我得早点回家。” 　　“对不起啊，耽搁您时间了。”可能也只有她会在这个时段没来由地往二环主路上跑，为的不过是一件看着相似的球衣。 　　“我倒没事，别误了你的事就行。” 　　这时候她才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她这样将江颜扔在饭店不管，一会儿见了江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绝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敷衍了事的。有谁会在约会的时候，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人影。 　　她怎么这样奇怪，明明正主在身边，却为了一件旧回忆里不起眼的球衣紧追不舍，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我就说前面肯定有事故。” 　　事故车很快被挪开，车河终于缓缓地推流向前。饶是这样，赶到饭店已经是两小时之后，饭店门前停着的车辆重新换了一大批，云薇焦急地在里面寻找江颜的车。 　　出租车停下来。 　　她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师傅，我没带钱包出来，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找到……” 　　话还没说完，车门已经被拉开了。 　　云薇仰头望去，江颜的脸紧绷着，狭长的眼睛眯起来。他几乎不多说一句话。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仍无以为继。 　　菜冷了，换来新的。 　　其实这家的菜真的很好吃，只是她嚼之无味。她想解释，可是江颜太过聪明，说谎话一定会被揭穿，说实话，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一直沉闷下去。 　　江颜还是做到了一个男朋友所有的责任，没有让她自己回家，而是将她送到楼门口。 　　眼见江颜就要离开，云薇觉得错过今晚，今天这事大概就更加难说清楚了，“江颜，其实今晚我不是有意的。更不是半途要走，而是……” 　　江颜停下来，抬起眼睛，“去哪了？那么长时间？” 　　江颜好不容易肯听她解释，她急忙开口，“我上了车，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没带钱包，不能结账换车，所以只能绕一圈才回来……结果路上车那么多……”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她这避重就轻的说法任谁也不会满意。 　　半天听不到江颜说话，云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微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璀璨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笑容有些仓皇，“只是想起落下了钱包？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没有别的。云薇一直在想江颜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钱包，她还落下了什么在饭店？ 　　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云薇为了自己闯下的祸，一夜无眠。半夜里她不停地按亮手机然后看着屏幕自动灭掉，没有任何电话和信息打过来。她多希望下一刻江颜就会发过一条信息来，原谅她今天的行为。 　　夜晚实在太静寂了。 　　难道她就没有别的办法解释了吗？或者她想到了她到底还落下了什么，至少能用这个做借口，给江颜发信息。 　　可是。实在想不出来。她真的没有丢东西。 　　“喂，云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将咖啡杯忘在同事的桌子上。如果她天天都做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员工，恐怕很快就要被老板炒鱿鱼。 　　无心做任何工作，终于熬到了午休时间。 　　午饭是小秋请的，她们随便吃了些，到公司附近的公园去散步。 　　“你说什么？你昨晚把江颜一个人丢在饭店？” 　　云薇点点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一个人，没有多想就跟了过去。” 　　小秋立即来了兴致，“什么人？莫不是旧情人？” 　　云薇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旧情人”这个词，在她脑海里微微一闪，还有那件球衣，脑海里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个人来。 　　她一定是想得太多了。那件球衣本来就是她眼花，她竟然还能联想到别的。 　　小秋说：“不是旧情人就好，不然江颜一定伤心死了。” 　　“怎么说？” 　　小秋戳戳云薇的额头，“你笨啊，大晚上特意跑来和你约会，结果你为了别的男人不声不响地跑掉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刺激啊？我跟你说，优秀的男人自尊心都很强的。话说回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啊？难道你也是个疯狂的追星族？遇到自己偶像之后，浑然忘我？” 　　云薇不禁哭笑不得，“我早就过了那么狂热的年龄。” 　　“那，到底是谁？” 　　说到这个，云薇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谁，我只是觉得那人穿的球衣很眼熟，所以就不知不觉地追过去看。” 　　小秋瞪大了眼睛，“云薇，你不是在告诉我，江颜在你心里的位置，连一件球衣都不如吧？你把江大帅哥丢在饭店，去追什么破球衣？这个世上也就是你才能办出这种事。”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云薇自我安慰。 　　“江颜是不是生气了？” 　　云薇想起江颜昨晚的表情，点点头，“呃，好像是……” 　　“难怪他要生气，如果是我，肯定对你失望透顶。如果是丢了包在饭店也就算了，关键是丢下了和你约会的人，就算是最马虎的恋人也不会这样做。” 　　云薇脑海里一再重复昨晚江颜的眼睛，他的目光幽深沉闷，让她透不过气来。 　　“所以我在想，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 　　“千万别说真话。”小秋急忙说，“说点谎话骗人也好，你不知道有一种叫——善良的谎言吗？” 　　云薇想了半天问小秋：“那要怎么说？” 　　“就说，认错人了，以为那是你一个久违的朋友。” 　　云薇摇摇头，“江颜不会相信的。”如果是这样简单，她昨天就回这样说了，江颜那么聪明，一听就知道是她胡乱编造的。“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笨。” 　　小秋拍拍胸脯，“相信你这个爱情军师的话。就算他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也会骗自己相信。谁叫他是这场爱情里那个爱得多点的人呢！ 　　云薇半信半疑，可是她一时却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就范。 　　“给江颜打电话，约他出来，当面说。” 　　其实她应该打江颜的手机，可是又怕他去开会，所以试着打了他办公室的座机。 　　“喂，您好。”电话那边传来温柔礼貌的女声。 　　“呃，”猝不及防地云薇愣了一下，“麻烦你，我找江颜。” 　　“江颜……”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捂住了话筒。可云薇还是隐约听到了声音，“江sir是不是去美国出差？” 　　“是哦，我今天才帮他订了机票。” 　　“那他……” 　　云薇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抱歉，江sir现在应该在机场。” 　　“哦，那谢谢你了。” 　　云薇放下电话，小秋立即凑了过来，“怎么了？没在座位上？” 　　云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唔，他去美国出差了！” 　　“他去美国出差……没有给你打电话？” 　　是啊，连电话都没有打，看来这件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只是他们之间一个小小的波澜。 　　“那你准备怎么做？”小秋问。 　　“还能怎么做？总不能追去机场吧！”时间忽然变得十分缓慢，云薇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天气转热，公司里的中央空调已经正式运行。打开空调她觉得冷，关掉又觉得热。就像她和江颜现在的关系。 　　只要想起江颜不告而别，她心里就闷闷的。焦躁不安。 　　过一段时间他从美国回来会怎么样？是大家把不愉快忘记了，还是把刚刚培养出来的感情忘记了？ 　　“云薇，你没事吧？”小秋在观察她的脸色。 　　“没事。” 　　她佯装看手里的文件。 　　“你的笔拿倒了。” 　　她习惯用手摩挲笔端，笔拿倒了她竟然也没有发觉，手指上已经全是黑色的笔油。 　　小秋递过纸巾看云薇擦手。 　　“云薇，你确定你没事？” 　　是啊，她多久没这样恍惚了？她脑海里总是只保留着从前对江颜的认知，总是不去接受现在的他。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和江颜现在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那还不如就让她留在记忆里。 　　往前迈一步总是辛苦的，可是不迈过去就不会知道能看到什么。 　　这句话是她现在感情的写照，她不能依赖于记忆，却还要在记忆中寻找温暖，总觉得和江颜在一起了，就是过去和现实相结合，从没想过，会在她心里起了冲突。 　　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同是一个人，为什么会给她这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云薇宁愿自己不那么诚实，接受现在的江颜会怎么样？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感觉，听到小秋耳朵里，是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小秋说：“这也很正常啊，你新酿的酒和放了5年的酒，喝起来味道能一样吗？关键是，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至少现在她不能将两者分开，也就无从比较。 　　“我今天有点事，下午请个假。”云薇出现在上司的办公室里。 　　“去吧！”上司其实很通情达理。 　　打车到了地铁站，坐上直奔机场的地铁。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一味地往前走。 　　地铁里有个同去机场的女孩，直说要给男友一个巨大的惊喜，在他出差之前出现在他面前。 　　那她这算是什么？ 　　航站楼下，人人都拖着行李匆忙奔走，云薇停下来，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江颜的名字，按下绿键。 　　还好手机是通的，至少证明飞机还没有起飞。 　　“江颜，你现在在哪儿？” 　　“机场。” 　　“几号航站楼？”她隐约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你在过安检吗？等我一下。” 　　他果然连个招呼不打就要走了，她之前忽视了他的存在是她的错，可是江颜也没必要这样地回报她。好像这场感情不过就是个游戏，他们两个人的表现就像谁也不在意似的。她一晚没睡就是想要怎么补救才好，可是他竟然就这样要远赴大洋彼岸。 　　就算她做得不对…… 　　云薇匆匆忙忙地赶到安检口。江颜已经将行李递了过去，转过头看到云薇又走过来。 　　云薇已经顾不得去看江颜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说：“等我回来。”就又要转身离开。 　　“等等。”她情急之下，伸出手抓住了江颜的手臂。 　　江颜重新转过头来，扬起秀丽的眉毛，细长的眼睛舒展在看她。他们之间有些太过安静了，她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晃了晃他的胳膊。可是他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笑意。 　　顿时有些挫败的感觉。 　　“江颜。” 　　这下子，她顾不上不远处还有等待江颜的同事，急着开口，她要和飞机抢时间，“就算我昨晚解释的你不满意，你也不能……连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出国去。” 　　江颜看着云薇，这个温和地缩在一边的小女人，终于稍稍抬起头表现出一点点的昂扬之态，她那为数不多的高调中，夹杂了些少有的情绪，至少她开始对他有了些情绪，不管好的坏的，对他来说总是个好迹象。 　　江颜不说话，云薇鼓起勇气抬头与他对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全然不知，那些带着小小恼意的音调里竟然带着些许撒娇的成分。 　　江颜那些等在旁边的同事看看时间，一脸深意地笑，“江颜，我们走了啊！”然后表情稍有几分的郑重，“抓紧时间，没有你我们可搞不定那边。” 　　听到这句话，再眼睁睁地看着江颜的同事过了安检，走向候机大厅，云薇察觉到了不对头。该不是，她将事情弄错了吧！江颜怎么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江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从西装兜里拿出机票，“我过来改签到下周一，上午在公司办理推迟去美国的事，一直没有闲下来。” 　　“所以……”所以是她冤枉了他。 　　云薇顿时觉得面颊上炙热如火，她甚至到现在还抱着江颜的胳膊不放，她可真是…… 　　“我还以为……” 　　“那我是不是应该觉得高兴？”江颜的话还是淡淡的，“至少你心里还有我的存在。” 　　“我昨天是认错了人，以为是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肯德基里的八娇果汁冰冰凉凉的，云薇目光飘忽，有几分心虚。不过严格来说，她这句话也没什么错。 　　江颜在发一封纯英文的电子邮件。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和她边说话边工作，真是个错误的选择。如果是平时，他这点工作早就处理完了，可是今天他有好几次都停下来看她，回过神的时候，忘记了邮件写到哪里。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嘴唇微微弯起，笑容十分温暖。解释的时候，语气认真，大概是觉得他肯定生气了，连眼神都在软软地示弱。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种冷冰冰的目光，带着激烈的语气，清澈的眼底带着一股对他突如其来的恨意。 　　昨天的事，他紧张远远大过于生气，他知道他们之间必然会有这种过程。 　　云薇凑过来看江颜写的东西。他的英文可能是太过专业，除了开头的几句问候语之外，她几乎什么也看不懂，亏她在大学还拿到英语四级证书。 　　大概是看出她一脸的茫然。 　　“我给美国的客户发邮件，告知我会晚些时候到，顺便说一下工作上的事。” 　　他忙碌了一会儿，点了发送键，然后关掉电脑。 　　“我昨天本想跟你说，我会出国一趟。说起来都是昨天……”还不是她搞出来的小插曲。 　　“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那边有人告诉我，说你要去美国，所以我以为……” 　　“他们不知道，我也是临时取得上面同意的。” 　　“那边的事我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就能完成，没必要走得太早。”实际上a公司的工作没有一件是可以轻松完成的。他用了多一倍的努力，争取到了这几天。 　　“今天你有没有时间？”江颜顿了顿，“把昨天的时间赔给我。”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晨。” 　　云薇和江颜刚走出去。坐在一旁角落里的人也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苏哥，你看到他们了吗？” 　　他去找云薇，她家一直没有人，听说她来了这个城市，他立即来到这里，没想到还没有和云薇见面，就接到这个康小姐的留言。 　　康怡，这个名字他隐约有些印象。 　　从江颜嘴里。 　　他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幕，云薇和江源在一起。 　　“云薇并不知道，那个是江源。” 　　“苏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还是叫我苏秦吧！”他说，虽然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并不喜欢这样精明又工于算计的类型。 　　康怡受挫，但是并不代表她会丧失热情。 　　“这几年发生了许多事，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详细讲给你听。” 　　苏秦望着江源和云薇离开的方向，目光复杂，但还是笑意浓浓，“不用烦劳，我想，这种事还是自己来会比较放心。” 　　云薇在江颜车里。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 　　小秋发来短信：“怎么样了？追上没有？” 　　云薇马上回复：“追上了。” 　　小秋立即又回了一条：“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家附近，准备请你吃顿大餐。” 　　云薇想了半天，只得实话实说：“我今晚不能回家了。” 　　小秋显然等不到明天来揭晓答案，“你跟谁在一起？” 　　“江颜。” 　　“你总算是开窍了。” 　　一语双关。 　　江颜的手机响起来。江颜按下接听键。 　　康健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都安排好了，找的是这方面最好的专家，专家近期没有空闲时间，只能今晚抽时间做这台手术，现在正做手术准备。” 　　“好，我们一会儿就会到。” 　　江颜侧头看云薇，往常那种淡淡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云薇，我们要去医院。” 　　事实上她对医院这个词十分的反感，看到白色的床单，医生们嘈杂的声音，她就会有一阵眩晕的感觉。工作上需要的时候，她只会将医院竭力想象成一个单纯的工作场所。平时感冒发烧，她也是在家吃药度过。她记得她小时候明明很勇敢，现在却总是有一种恐惧。 　　深深地扎入她心底。 　　“为什么要去医院？” 　　江颜不说话，而是找了停车位，将车停下来，“你等我一下。” 　　回来的时候，塞给她一杯饮料。云薇握在手里，饮料是热的。这个季节，热饮料并不好买，可如果不是这杯饮料，她还不能发现，原来她的手这样的凉。 　　“今天早晨我在你家楼下，遇到你妈妈。” 　　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扩散开。 　　“我妈妈，怎么了？”最近她也不少和母亲通话，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可是她从母亲嘴里得知家里情况一切都好。 　　“江颜，告诉我，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薇，阿姨今天早上告诉我，她已经在这边住院好几天了，经过检查，她的胆管里长了个疑似肿瘤样的东西。” 　　云薇只觉得心脏猛地跳了几下，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就在这几下跳跃中用尽了，耳边嗡的一声响，直刺入脑海里。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如果这事由别人来告诉她，她一定不会相信。 　　“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说……” 　　“怕你会担心，”江颜深沉的眼眸看着云薇，“但是我觉得你能够坚强地承担这些。” 　　“你放心，我让康健找到了治疗阿姨这方面疾病的专家，今天晚上就会动手术，切下肿瘤的病理组织，经过化验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会是恶性的吗？”她的神经开始变得木木的，仿佛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居然问这种话，江颜又怎么会知道。 　　“别害怕。”江颜伸过手去将云薇手里的饮料打开，拿起来送到她嘴边，“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会想出方法应对。” 　　听着江颜的话，她心里平静了许多。 　　喝一口热热的饮料，暖气沿着她的喉咙流下去，她僵硬的身体仿佛在渐渐地融化。 　　她需要这样的话来慰藉，“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会有办法。” 　　江颜怎么知道，她想要的就是这些。不是医院里的医生一板一眼地跟她下达通知，更不是她束手无策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仿佛灵魂都已经被抽离。 　　她害怕，是因为当时江颜出事之后，她刻骨铭心的经历。 　　那些残忍的，让她痛不欲生的记忆，悄悄地侵蚀了她这么多年，以至于让她留下恐惧的阴影。 　　她无法忘记，从门缝里看到抢救室床上的江颜，他一条胳膊明明还保持着上扬的姿势，他们却宣告抢救无效，一条白单就将她和他隔离。 　　就那样，硬生生地将他们分隔开来。 　　她曾想过，我心匪石，至死不渝，她以为这句话足够有分量，却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在命运之下低头。 　　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不该将话说得那么悲伤，她应该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果能改正的话。那么，“我改了，你回来吧！” 　　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康健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 　　“是先去见主刀医生，还是去见阿姨？”康健问。 　　“去见主刀医生。” 　　主刀医生在办公室里和助手商量手术的细节，桌子上还放着让她签字的手术同意书。 　　“不要着急。我看了检查结果，我认为你母亲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一会儿就要手术，你要稳定病人的情绪。” 　　“手术程序是这样的，我会取下一块做病理，等到病理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手术的方案。” 　　云薇点头。 　　年轻的医生开始解释她眼前的一份份需要她签署的同意书。麻醉，手术，医生将里面的每条每款都念给她听。都是很可怕的条款，每一款一旦发生都会危及生命。 　　“这都是可能出现的问题，但是一般情况下，你不要太担心。这里签名字，这里填：我已知晓，同意治疗。” 　　云薇将笔停在空白的地方，脑子一瞬间空白，就那么两三秒钟，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幸亏有一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她就像暂时找到了一个支柱。云薇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与病人关系那里，她清楚地写了：母女。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写字，这好像是她仅能做的事，她需要认认真真地将这件事做好。 　　一切都做完之后，她走在去往母亲病房的路上。 　　忽然想起：“手术费，我还没交手术费。” 　　一同走的医生笑着跟她说：“你男朋友还是老公，已经去交了。” 　　康健也跟了上来。云薇急忙道谢。 　　康健笑，“别谢我，我也是一早被江颜拎起来做事，你要谢就谢江颜吧！” 　　她是该谢江颜，要不是他碰到母亲，又找人安排医院，她还被傻傻地蒙在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晓这些。 　　母亲，在她印象里不算太坚强的母亲，这些年变化这样的大，仿佛她的胆子一下子全都还给了母亲似的，在她长大成人之后，母亲忽然间将她看作一个脆弱的孩子。 　　云薇推开病房的门，正好看到母亲在向护士道谢。 　　她无法想象，一个被病痛缠身的母亲，在别人面前，还要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不失一点礼数地说：“谢谢。”母亲的坚强让她想掉泪。 　　母亲的目光看过来，云薇笑了，走过去埋怨，“妈，你怎么不跟我说。” 　　她尽可能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虽然母亲自己知道所有的病情，可是她也不想让母亲看出她的难过，她怕她的软弱会摧毁母亲心里那道坚强的防线。那道线，是要用来对付病痛的。 　　倒是母亲先开口提起，“小薇，你别怪妈妈，妈妈是怕你难过，你是妈妈的女儿，只有你好了，妈妈才能高兴。” 　　云薇红着眼圈笑，“是，我也是，只有妈妈好了，我才会高兴。” 　　母亲慈爱的微笑，“小薇，妈妈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这些年，妈妈一直担心你，害怕你会……女儿，看到你变得和以前一样坚强，妈妈才能放心。” 　　是啊，她以前是多么坚强的孩子，如今她却变得这样懦弱。她会的，她会变得坚强起来。 　　掩埋心底的痛，变回以前的云薇，这样爱她的人才能放心，她也才能更加幸福地生活下去。 　　术前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护士拿着病历档案将母亲推入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渐渐关上，最后她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颜忙完一切，来到手术室门口。 　　云薇看着他，刚刚还坚强的她，眼睛忽然变得湿润，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江颜轻轻一颤，没有动，任凭她在他背上流下眼泪。 　　等病理结果的时间很漫长。 　　她和江颜跟着医生来到病理室门口，整个楼层的灯都是黑的，江颜走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等待。 　　“怕黑吗？” 　　她摇头，“不怕。” 　　她的夜盲症十分严重，病理室的门一关，阻断了灯光，四周立即变得黑暗，她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她本是很害怕的，可是有了江颜在身边，她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对黑暗的恐惧也慢慢地减小。 　　“我能靠你肩膀上吗？” 　　他没有过多的话，只给她肯定的回答：“能。” 　　她靠过去，他的肩膀是温暖的，安定的，让她痴迷的，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从前她也是这样靠在江颜肩膀上，度过她最快乐的时光。 　　江颜，江颜。 　　他并没有让她白白等待，他真的重新来到她身边。 　　在这种甜蜜的静谧中，她又想起以前的事。 　　有一次，她跟着江颜上他选修的哲学课，考试内容是一篇课下作业，试着让他们谈一下自己的人生观。 　　课堂上有人提问：“教授，人生观太笼统了吧！能不能拿出其中一种来谈？比如亲情，比如爱情？” 　　教授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头，直视了那位同学一会儿之后，竟然就同意，“如果你能写好，那也可以。” 　　课后江颜问她：“如果让你谈谈你的爱情观，你会怎么说？” 　　她当时很认真地想了想，“我的爱情就像坐在一条小船上，四处漂泊。” 　　他等着她解释，她却偏偏不说，笑眯眯地走开，让他自己去领会。 　　被他逼急了，她才给了一点点提示，“我坐在船上。” 　　江颜弯起细长的眼睛，“那我呢？你的爱情观里怎么没有我。” 　　她故意惊愕了一下，“哎呀，我忘记了。” 　　其实她怎么能忘记呢，他就是她唯一可以依托的小船啊！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要有他相伴，没有了他，她只能溺在水里，再无生机。 　　没想到后来江颜把她说的这句话写到作业里交了上去，结果那位教授给了他可怜的五十九分。哲学这门也成了江颜唯一当掉的学科。 　　江颜拿着成绩单，活像是个责备她的严师，“云薇，看吧，你的爱情观不及格。” 　　她怎么会不及格呢？大概她的爱情宣言太过于抽象，让别人难以理解。 　　云薇闭上眼睛，本来只想休息一会儿，却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梦到江颜给她打电话，她听到电话那边，有嘈杂的人声，有人不停地询问，“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车门？” 　　云薇焦急地问江颜：“你在哪儿啊？” 　　江颜似乎很累，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云薇，我可能要去个很远的地方，只是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有问你。” 　　她还没有消化掉他话中的意思。金属的击打声音不断地传来。电话那边乱成一团。 　　江颜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云薇。” 　　“嗯。” 　　“你那条船上，为什么没有我呢？” 　　“我只是遗憾……” 　　你那条船上，为什么没有我呢？ 　　病理结果终于出来。 　　医生笑容满面，“结果是良性的。” 　　她提起的心放下来。 　　“良性的，江颜，是良性的。”她高兴得无以言表，她的手使劲握着江颜修长的手指，仿佛要跳起来。 　　检验室的灯光下，江颜冲她微笑。 　　手术做得很成功。由于是微创手术，母亲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 　　她在母亲床前一夜没合眼，看着母亲的脸，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母亲下班，她总是会学着小大人的样子，搬来凳子让母亲坐，学着给母亲端水，帮忙择菜，扫地，母亲问她小懒猪怎么变得这样勤劳。 　　她认真地说了一句：“妈妈，我要孝顺。” 　　那时候她懵懵懂懂地了解了亲情，知道父亲、母亲早出晚归，辛勤劳苦都是为了她，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像父母那样疼爱她。 　　她一直想要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可是江颜出事之后，她却给母亲找了那么多的麻烦。 　　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谁也无法将她从悲伤的沼泽中拉出来，那时候母亲一定十分的伤心。 　　她记得似有人劝她说：“爱情是自私的，它想要的是相爱的双方全身心的付出，可是现实中却不允许你这样，因为你身边还有其他的责任。只有任性的、孩子气的人才会不顾一切。” 　　这些话，到底是谁跟她说的，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还好时光重新来了一次，让她重新体会到了亲情的重要，母亲也不用为了她去伤心，她依旧是母亲身边那个懂事、乖巧、孝顺的女儿。 　　她终于又找回了她心底那份柔软的亲情。 　　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和恩赐。 　　护士给母亲换了静脉注射的液体，云薇将热毛巾放在母亲因为输液变得冰凉的胳膊上。 　　等到母亲睡熟了，她悄悄地走出病房。 　　病区外，江颜和康健坐在椅子上聊天，康健说话的声音很低，云薇又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康健伸出十个手指头，每说一句话就会扳倒一根手指，最后他十根手指只剩下一个。 　　江颜似乎笑了笑，并不说话。 　　云薇慢慢走过去，康健看到她，挑起眉毛，笑，“你来了正好，我在和江颜算，你到底有多少几率会爱上他。”他晃晃手指，“结果实在不容乐观。” 　　康健就喜欢这样开玩笑，几次交锋下来，云薇已经习惯了他的调侃。 　　如果让她自己说出会爱上江颜的几率……她会毫不客气地伸出十个手指。 　　时光倒转，还能够重新拥有一个人，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幸福。 　　“江颜，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回去……” 　　康健眨眨眼睛，似笑非笑，“呦，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这是来自某人的关心。” 　　江颜轻轻地看了康健一眼，康健立即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江颜的目光沉静，“做完手术第一天晚上很重要，你回病房陪着，有什么事出来叫我。” 　　有了江颜的一直陪伴，她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一刻，他是她身后可依靠的支柱。 　　云薇留下来照顾母亲，父亲接近天亮的时候回去稍作休息。 　　她掀开窗帘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护士给每个病人量体温，测血压之后，医院打开病区大门，正式允许探视。 　　云薇刚想要走出去，江颜已经将早点送了进来，一晚上的不眠，他看起来依旧俊朗，整洁的西装也没有半点褶皱。 　　“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我要去公司一趟。” 　　云薇点点头。 　　“八点主治医生会查房，把检查结果告诉我。” 　　“好。” 　　江颜将早餐递给云薇。 　　饭盒蹭到她的手背，那么温暖。 　　主治医生查了房，问清母亲的情况，笑着说：“好，都挺好，好好养着吧，很快就能出院。” 　　云薇不由得笑了，等到医生从病房里转出去，她急忙跑到院子里给江颜打电话。 　　江颜那边十分忙碌，她能听到他座机的电话不停地响，可是他没有接，静静地听她说话。 　　“医生说都挺好的，你放心吧！”她顿了顿，“你晚上……会忙到很晚吗？” 　　“晚上，我想到你家去。”说到这里，云薇不禁红了脸，这是重生之后她第一次主动约会江颜。 　　“好。” 　　他们之间的感情终于第二次悄悄伸出了嫩嫩的枝丫。 　　云薇挂掉电话，刚准备往回走，电话铃声又响起来。是一组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之后非常冷淡地说：“我是江颜妈妈，我想跟你见一面，就今天。” www．txt80.Cｏmwww.txt80*Cｏm 第14章 ：见面，阻力重重 　　其实这是云薇第二次要和江颜的妈妈见面。第一次是江颜没出事之前，江爸爸打电话，正好江颜妈妈过生日，要她去家里做客。除了庆祝生日之外，也有要正式见见她的意思。不过恰巧江颜跟着科室的主任一起去外地参加个学术会。如果答应过去，她就面临着独自去见江颜父母，想到这个，她本有怯意，还是江颜爸爸很真诚地邀请她，“没关系，都是自己家人，江颜不在家，你过来，家里才更热闹些。”她这才红着脸同意了。 　　刚结束和江颜爸爸的谈话，江颜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江颜的声音有几分急切，“我爸爸跟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找你有什么事？” 　　她笑着说：“你妈妈明天过生日，邀请我去家里做客，我已经答应要去了。”她以为听到这个江颜也会很高兴，却没想到他愣了一会儿，“云薇，你愿意去吗？不愿意也不用勉强，毕竟我不在。” 　　她听出他话里为难的意思，可是却猜不透他是为了什么。 　　“你不愿意让我去吗？”她拨弄着手机上的男女娃娃，“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去也行。”她望着窗外天空中穿梭的云烟，湛蓝湛蓝的天空，总会有那么几朵云彩，遮挡着阳光。 　　“不是，我只是怕你会紧张。” 　　光芒透过薄薄的云层，顿时洒下金黄色的光芒。 　　她顿时笑了，“没关系的，我会为了你，尽量变得不紧张。”她不知道江颜那边的天空是否也跟她这边一样蓝得明澈，蓝得美好。 　　江颜沉吟着，“明天你等我一起去。” 　　云薇有些意外，“你不是后天才能回来吗？” 　　“我会提前回来，你要等我。” 　　“嗯！”她顿时觉得，她心里的那片花海在这瞬间全都开放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感觉到这么的香甜。 　　江颜妈妈生日那天，她早早就起来，跑到商场门口等待商场开门，那天她第一次目睹商场繁琐的开门仪式，然后第一个走进商场，直奔二楼的女装柜台，狠下心买了一条对她来说很昂贵的裙子。 　　这条裙子是不久前她和江颜一起逛商场时看上的，试穿了之后，江颜直夸她漂亮，可是当她注意到裙子的价钱时，才发现实在是太贵了。江颜要付钱给她买下来，她硬拖着江颜离开。 　　“太贵了，真的太贵了，而且料子那么金贵，我又没有时间穿。”她不过是公司里一名不起眼的小小职员，哪里能穿这样显眼的衣服。 　　“那就穿给我看。” 　　“不行，”她使劲拉着他，“我也不是太喜欢。” 　　就这样硬是糊弄了过去。 　　可是现在她觉得，女人一生难有几次特别重要的场合，就算穿得再贵也是值得的，于是狠心刷卡将裙子买了。 　　那条裙子本来是过段时间才能穿的款式，她穿上的时候，天气还是凉的，她冻得汗毛都要竖起来。她咬牙忍着走出门去，她觉得值得，至少这是江颜喜欢的。 　　她去了和江颜约好的地点，她站在路边，看着脚下铺着的路砖，寒气沿着她的小腿侵袭上来，慢慢将她的体温带走，冰冷的风将她整个人都吹透了，她仍旧没有等到江颜…… 　　她一直一直再也没有等到他。 　　她一遍遍地拨打他的电话，电话终于拨通了，她听着他电话里虚弱的声音，她应该对他说的话记得格外清楚，可是就那一天，他的好些话，她都忘了似的。 　　今天她又想起了一句。 　　江颜说：“我想回去，到商场里去给你买那条……你穿起来特别漂亮的裙子。” 　　她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她说他的声音是她的天籁之音。 　　她一直聆听着，属于她的天籁之音慢慢地越来越轻，轻到她什么也听不到。 　　再也听不到。 　　她疯了一样地跑到路中央截到一辆出租车，她要去找他，可是她忽然发现，她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可能要去那个，普通的车根本载不到的地方。 　　她那时只想穿着这条裙子去给他看，无论他在哪里，她要给他看，挽着他在人群中走过，依偎着他，幸福地让人羡慕。 　　她多想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这次江颜妈妈约她见面，非常仓促，根本不给她准备的时间。 　　电话那边江颜妈妈口气生硬，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她至少是江颜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这一次，她不知道在江颜妈妈那里她算是一个什么角色。 　　中午父亲来医院替换她，她匆忙回到家准备，洗了澡，换上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 　　她不知道江颜妈妈的喜好如何，但是套用许多人的话说，第一次见婆婆和去公司面试没有多大区别。 　　江颜妈妈选了一个她不大熟悉的地方，她上网在地图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她们见面的茶馆。 　　临走之前，江颜妈妈又打电话过来，“你没跟江颜说吧？” 　　云薇低声说：“没有。” 　　“不要告诉他。”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私下会面，江妈妈是不想让江颜知道的。 　　虽然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她心里一直慌慌的，可是独自面对江颜妈妈，这点勇气她还是有的。 　　小秋打电话进来的时候，云薇正在出租车上。 　　“云薇，你这次逃不掉了，公司里很多人在说你的事。” 　　云薇有些诧异，“我的事？” 　　“你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请假。” 　　她今天早上给上司打电话，结果上司的手机没有开机，继而她就拜托小秋帮她请假。 　　“我到公司之后，找到上司，才知道已经有人帮你请过假了。” 　　“是谁？”其实她已经猜到。 　　“江颜。对了，和a公司合作的事，我估计百分百要落在你头上，上司那种人，不会放过任何剥削员工的机会，知道了你和江颜的关系还不加以利用？不过这样也好，你就有了升迁的机会。云薇啊，你走了什么运，爱情事业两丰收啊。你现在在哪？” 　　“准备出去。”云薇顿了顿，“去见江颜妈妈。” 　　“什么？你自己去？”小秋听过之后大为惊奇，“江颜妈妈约的你？你自己去？” 　　“嗯！” 　　“不行，你不能自己去，会吃亏的。” 　　云薇不禁笑，“能吃什么亏。” 　　“你在哪里？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想我能应付得来。” 　　“你确定？那好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 　　小秋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率真，善良，又细心。 　　爱情，亲情，友情好像一下子全都围绕在她身边。 　　云薇刻意来得早了些，和预计中的一样，她到茶楼的时候，江颜妈妈还没有来。 　　坐在座位上，她悄悄嘘口气。 　　二十分钟之后，有人径直走了过来。 　　云薇慌忙站起身，仔细看了一下对面的人，顿时愣住。 　　她们之前见过面。 　　那天早晨，她匆匆忙忙从江颜家里出来的时候，她们在电梯外碰面，只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走到她面前的人，就是江颜的妈妈。 　　“阿姨。”云薇礼貌地打招呼。 　　江颜妈妈的表情异常的冷淡，坐下来，点了饮料，还没等服务员离开，就径直开口，“我就直说吧，我不会接受你和江颜在一起。” 　　云薇没想过江颜妈妈会这样直接地跟她说，在她印象里，江颜不止一次跟她说：“我妈妈最疼我，我要什么她绝对不会不给，我喜欢的人她也不会过多干涉，你放心，只要有我，家里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她知道，江颜是个被溺爱大的孩子，别说她这个女朋友，所有一切他的父母都能因他的喜好而做出改变。 　　怎么忽然之间这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我喜欢康怡，早就接受她成为我的媳妇，至于你，我不大了解，也不想要去了解，我只希望康怡和江颜能站在我面前，这样我才能过得舒服一些。康怡的所有条件都能满足我对媳妇的要求，我不想再去考虑其他人。” 　　江颜妈妈径直看着云薇，在她看来这样的女孩子只能躲在男人的背后，没有任何还嘴的能力，只消她不断施加压力，就能让这样的女孩子败下阵来。 　　不料云薇并没有躲闪她的目光，反而仰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眸在发着光亮，“那么江颜呢？都是您的想法，有没有问过江颜？您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江颜的想法吗？” 　　云薇的反驳倒让江颜妈妈愣了一下，不过只是几秒钟的停顿，她又冷淡地说：“我不用去问他，他是我儿子，我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 　　“他的想法呢？” 　　“他的想法？”江颜妈妈笑一声，“那不重要。对于子女来说，孝顺父母是首要做的事。” 　　云薇仔细看着江颜妈妈脸上的表情，她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谈及儿子言语淡漠的长辈和以前那个对江颜温情细语的妈妈联系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变得不同起来。 　　江颜以前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我跟我妈妈理论，我只要说三句话她就败下阵。” 　　她笑问：“不是事事如此吧？” 　　江颜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相信？是真的，而且这三句话都不变样。” 　　云薇好奇，“什么话能这么有用？说来听听。” 　　江颜停下脚步，笑着看她，那就是，“妈。妈。妈。” 　　云薇不得不批评他，“狡诈。这么大的人了，还奶声奶气地叫，不嫌丢人。” 　　江颜笑，“这不是为了赚感情分嘛！”转眼他就换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没办法啊，我这个人，没有人家聪明，没有人家勤劳，再怎么努力都没有人家优秀，再不学着狡诈些，还怎么在世上立足啊！” 　　云薇被他的论调逗笑了，“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父母把你辛辛苦苦养大，你还对他们耍心眼总是不对的，你现在不但要心里孝顺，还要付诸行动。” 　　江颜揽紧云薇的肩膀，“我妈妈要知道她有这么一个贤惠的儿媳妇，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 　　云薇伸出手去掐他。 　　他笑着躲，“不过，孝顺有很多种，我妈妈就说，我给她最大的孝顺，就是——她全心全意地爱着我这个儿子。” 　　云薇忍不住撇起嘴唇，嘲笑他的自大。 　　可是他却一本正经反复强调，“是真的，是真的，我没骗你，我妈妈真的这么说。” 　　从那时起，江颜妈妈在云薇心里，就是一个和蔼的、温柔的、贤惠的形象。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云薇都要怀疑，江颜嘴里的那位母亲和她现在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又或者，江颜妈妈嘴里说的这个儿子，并不是江颜。 　　否则，从她身上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江颜所描述的那种母爱。 　　不知道为什么，云薇心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大概是她的记忆在作怪，她忽然为江颜感到难过。 　　她想了想，再一次与江颜妈妈对视，“我以为您会用江颜的幸福为理由，来拒绝我。”她慢慢笑了，“我觉得，作为母亲，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要让自己的孩子得到幸福吗？” 　　江颜妈妈嘴角动了一下，仍旧冷淡，“我就是想要他幸福，所以才帮他安排好每一步。” 　　云薇深深地吸口气，鼓起勇气，“那么，这些是您的想法还是他的需要？人不是应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才会幸福吗？人并不是电脑，只要您输入程序，它就会执行，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具备丰富的感情不是吗？如果江颜真的喜欢康怡，那我无话可说，可事实不是那样，我觉得我和康怡没法在同一立场上谈话。换句话说，她不具备和我对等竞争的权利，更遑论让我就此退步。” 　　江颜妈妈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她顿了顿，立即变得尖锐起来，“你是在指责我？谁教你能这样和长辈说话？就你这样没有任何教养的人，还妄想做我的媳妇……” 　　“阿姨，”云薇低低头，显出几分的温顺和恭敬，“如果我就这样被您说服了，您才真的要骂我，因为那样就代表，江颜在我心里一点都不重要，我对他的感情连您的几句话都敌不过。我反驳您，正是因为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很高，我不会轻易就放弃的，康怡更没办法成为理由。您觉得我哪点做得不好，我可以改正，但是以这个为理由，就……真的不行。” 　　云薇会有这种强硬的态度，让江颜妈妈没想到，本来是她找云薇谈话，没想到几句话倒让云薇占了上风。 　　江源喜欢什么她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和江颜不一样，江颜从小看起来就那么的弱小，倒是生病的江源独立性更强一些，哪个父母不会将精力放在更需要照顾的孩子身上？又有哪个父母又对儿女做到真正的公平？她喜欢小儿子多一些又有什么过错。 　　他们兄弟小时候，家境并不富裕，她还要挪出所有多余的钱来给江源治病，心理上对江颜就有了份亏欠，将钱花在江源身上，就给江颜多一些照顾，她心里认为她这么做是公平的。 　　江颜出车祸之后，她让江源回家来住，她是按照江颜之前的喜好套在江源身上，他们本来就是一母同胞，两个人的喜好能有多大差别？ 　　何况她也习惯如此。 　　就这样生活下去，日子没有任何改变，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中年丧子之痛一样。 　　这次来之前，康怡找到她，康怡的眼圈红红的，几天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让她看了不能不心疼。 　　康怡说：“您为什么不跟云薇挑明了呢？告诉她，江颜已经不在了，现在她面前的是江源。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要照顾她的情绪，江颜不欠她的，江源不欠她的，阿姨您更不欠她的啊！我想去找她，把这些话说清楚，可是我怕，我怕我说了真相，江源就再也不理我了，您知道江源的脾气……阿姨，我好矛盾，我该怎么办？我的幸福是次要的，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看不下去为了她，您这样难受！好好的一个家，已经被她弄得不得安宁。我早就认定了这是我的家，现在她跑出来，横在这里，让我有家难回。” 　　她本来只想要找到云薇，向云薇摆明她的立场，不准备和云薇将一切挑明，因为她也知道江源的脾气，她不想这件事过后，再失去一个儿子，可是见到康怡这个样子……她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事说清楚。 　　她看着云薇，准备开口，“我找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云薇看着江颜妈妈阴沉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云薇反复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阿姨，您容我再说几句话。有位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让我一直记忆犹新的话，她说，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儿子，这就是她儿子给她最大的孝顺。” 　　听到这句话，江颜妈妈整个人忽然之间僵住了。 　　“在我心里，您和这位母亲一样。所以，在这样一个母亲面前，我知道我谈爱，是没有资格的。我也知道我对江颜了解并不够深，但是我愿意，因为爱上他而去了解他，让他变得更加得幸福，所以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江颜妈妈看着对面的云薇。 　　云薇大大的眼睛里，满载着恳切的目光。 　　她不记得有什么人，在她面前为了江源说出这样的话。更多时候，大家都会同情她的遭遇，为了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她付出的够多了。这种话听多了，她开始悄悄地觉得，这个孩子，真是这个家庭的负担。她总说，如果她只生了江颜那就好了。从来没有人来帮她对比过，两个儿子在她心里的位置到底是怎么样的。原来那么的不同。 　　都是她的儿子。 　　都是一个母亲。 　　服务生将饮料端过来，云薇忙将她的那份送到江妈妈面前。 　　江妈妈发现，对着这个女孩子，她原本到嘴边的话，忽然之间，说不出来。 　　江颜妈妈站起身，像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云薇一眼，“我不觉得你和江颜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希望你好自为之。”就这样转身离开，结束了谈话。 　　云薇慌忙跟着起身，直到江颜妈妈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这大概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了。至少言辞不如开场白那么激烈，隐约还有一些挽回的余地。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勇敢过了。 　　江颜妈妈坐进车里，接通了康怡的电话。 　　“那件事，我没有说……” 　　康怡的情绪很激动，“您就这样放弃了？任由她和江源在一起？早晚她会知道真相的，到时候受伤害的只会是您和江源。” 　　话说得没错，她也这样想，可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说出口。 　　“没关系的阿姨，我知道您有难处，您放心，会有人来告诉她的。” 　　“康怡，你知道江源的脾气，这件事，让我想一想……” 　　康怡笑了，“阿姨，不是您，也不是我去说。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我们两个人。您还记得那个人吗？我打电话去医院，他已经出院了，我想他一定会回来找云薇，他比我们都要了解云薇，这件事由他来说，最好不过。而且，这件事就算我们不让他说，他也会说的，不是吗？” 　　云薇在超市里挑选新鲜的蔬菜。 　　市里有名的蔬菜超市，竟然就在茶馆不远的地方，盛放蔬菜的货架上干冰喷着袅袅云烟，里面的蔬菜显得更加翠绿可人。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这架子上的蔬菜，鲜活得带着一丝的雀跃。 　　她将挑好的蔬菜放进篮子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超市里正好有活动，消费一百元以上凭小票可以参加抽奖。 　　不管是买彩票还是刮发票，她从来没中过奖，她拿着东西从抽奖台路过，谁知道却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抽个奖吧！”服务人员笑脸相迎。 　　各种各样的奖品堆积在一起，还真的有几分诱惑力。 　　云薇放下手里的东西，将购物小票递了过去。她在一个红色的纸筒里摸了张奖券，刮开之后，里面出现了3条一模一样的鱼。 　　“这样算是中奖了吗？”凡是3个同样的出现的时候，仿佛都会有奖品。 　　“是二等奖。”服务人员收起奖券，递过一条淡蓝色的毯子。 　　“只要您花50元，就可以拿走这条沙发巾。” 　　原来是一条沙发巾。淡蓝色的，有花蕊的图案，其中还穿梭着银线，十分漂亮。 　　她记得上次她去江颜家时，江颜家的沙发上还没有沙发巾，这个展开之后，大小正好合适。中奖了还要花钱买奖品，其实是超市在变相促销吧！虽然廉价了些，可是这个花色她是真的喜欢，银色的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料子摸起来也冰冰凉的，很适合夏天用。她掏出钱，买下了这块沙发巾。 　　拿好东西，坐上车，云薇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小薇啊，”母亲声音愉快，整个人似乎已经和往常一样精神，“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今天晚上就不要过来了，在家好好休息，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刚才主治医生也来通知，晚上好好休息，不让家属陪护了，一会儿我也让你爸爸回你那里去。晚上你想吃什么？让你爸爸回去给你做。” 　　“不用了妈，晚上我在外面吃。” 　　母亲停顿了一下，“是去找江……” 　　“江颜。”初次见面，母亲大概还不能把江颜的名字记得很清楚。 　　这几天她一直想，要怎么把江颜介绍给家人。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把江颜带回家，江颜就已经以这种方式和家人认识了。 　　“小薇，这次江颜帮了很大的忙，你要代妈妈谢谢他。” 　　云薇颌首，“嗯！” 　　“小薇，妈妈希望你能幸福。”母亲的话语中隐隐透着一股的不安，“不管遇到什么事，要冷静，更要坚强。自己解决不了，就回到家里来，还有我和你爸爸在背后支持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让云薇红了眼睛。 　　“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有时候不要纠缠在对错上，只要你喜欢就好。” 　　云薇轻轻地应着。 　　云薇刚下了公交车，江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哪？” 　　江颜的公寓就在前面不远处。 　　“呃，我已经到了家门口。” 　　江颜刚想问是谁家，立即听到熟悉的叫卖报纸的声音。 　　是他家。 　　她不知不觉中省略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这一个字，让他刚刚在会议中紧锁起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她说：“到了家门口。”不是“他家门口”。 　　明知道她是无意的，却为了这一个字高兴。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幼稚。像个孩子。 　　“我很快就到家。”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公司加班，而是将繁重的工作全部带回家去做。 　　云薇坐在小区的椅子上看几个小孩子跳格子，想起她之前偷看江颜拍照那件事。 　　那几天她总是偷偷摸摸地跟在江颜身后，想看看他住在哪里。可是跟了好多次都没有跟上，只好每天早晨在那个他必经的路口，等着他。那是她第一次追男孩子，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不知道该怎么掩盖自己的行径，只能装模作样地跟路口玩耍的孩子们做游戏，孩子们当时玩的就是跳格子。 　　集体活动她经常缺席，同学们也不明所以，以为她就是喜欢小孩子，还给了她一个绰号叫：孩子王。 　　她不能跟着小朋友们蹦蹦跳跳，就捏着一把糖果做起了裁判。她笑眯眯地分糖果，直到江颜背着相机走过来。 　　她记得当时有一个上小学的男孩，在一旁自己踢足球玩，他仿佛看出了什么，一边用脚来回踢着足球，一边问她：“你认识那个哥哥吗？” 　　她摇头。 　　那男孩说：“我认识，他就在这附近住。” 　　她又拿出一把糖果做贿赂，笑眯眯地问：“具体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男孩看了她半天，“不告诉你，如果我说了，你就不会在这里发糖果了吧！” 　　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告诉我了，我也会天天来。” 　　“那好吧！我去告诉那位哥哥，说你会天天来。”小男孩拿走了她全部的糖果，嬉笑着走开。 　　她那套小把戏，果然连孩子都哄不住。 　　几天后，学校野营结束，她跟着车回到市里，当时还想着一定要再回来这里，等她再来的时候，她会大胆地走上前去，问他的名字。 　　没想到回到学校不久，她就再次和江颜相遇。 　　突如其来的爱情打乱了她的生活。她再也没有去那个地方。更没有兑现她要天天去的诺言。 　　她原本觉得江颜肯定知道这事，闭口不提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怕她会因此尴尬，后来发现江颜对她追求过他的这件事，竟然一无所知。 　　当时他们处于恋爱初期，她并没有深究原因，也没有主动去提起，因为她觉得将这件事说出来，一定会被他嘲笑。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江颜过生日，江颜的朋友们问到：“她和江颜到底是谁先追的谁。” 　　江颜笑着对她说：“那好吧，公平起见，你先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今天我过生日，谁也不准撒谎。” 　　她躲不过，这才将她早早喜欢上他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她以为江颜听过之后会诧异，会笑话她。 　　谁知道江颜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表情异常地严肃，好半天才回过神，看着她笑起来，“那好吧，我承认，是我先追求的你。” 　　她想，当时江颜一定是喝醉了，否则他怎么会说，是他先追求的她呢。 　　云薇一时想得入神，竟然没有发现江颜已经站在一旁。江颜的目光异常清澈，她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小孩子玩游戏，挺好玩的。” 　　江颜拿起地上的东西，薄薄的嘴唇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些。 　　云薇胆子也大了起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江颜没有异议。 　　她也就说了出来，“如果你看到有一个暗恋你的人，一直跟着你，你会怎么样？” 　　江颜没说话。 　　云薇大胆地猜测，“一定会当作没看到，不理睬，是吧？” 　　看着她那殷切的目光，他点点头，“应该是吧！” 　　“应该，是什么意思？”她偏偏还要刨根问底。 　　“一般都会这样。”他给了一个标准的解释。 　　她仍旧不依不饶，“那就是还有特殊情况喽。”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夕阳下，她的笑容带着许羞涩，眼眸盈盈发亮。 　　“嗯！” 　　他也曾以为他早对女孩子那些五花八门的追求手段不以为然，追求他的那些人那些事，他都不会记得。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一眸一笑却还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他就是怎么也没办法忘记。她的那些样子，喜怒哀乐，都恍若昨日般的亲切。 　　云薇还在侧头等待，她实在想知道，什么样的方法，会让江颜这样的人特别对待。 　　“云薇，”江颜忽然回头，“你一定不要做坏事。” 　　“嗯？” 　　江颜笑笑，因为她的那点心思好的坏的，全都写在脸上，根本骗不了人。 　　当年他背着相机走过来，看到她蹲在孩子中间偷偷看他，那时候她目光闪烁，神色异样，他一眼就看出端倪。 　　她腼腆一笑，那么的纯粹，那么的率真。 　　“你最近这么忙，还是吃点清淡的好。” 　　走到饭桌前，江颜真想问问云薇，她上一次到底听的是什么健康讲坛，怎么里面教的东西，这么奇怪。 　　长茄子切成条，生着吃？ 　　青椒，胡萝卜全都要生吃？ 　　一大桌子菜，没有一点荤腥，而且三分之二的菜都是生着吃。 　　这样的饭菜算是营养餐？ 　　至少，他记得上学时学过，胡萝卜需要用油煎炒，里面的胡萝卜素才能被人体吸收。 　　“你保证这些东西吃了之后不会拉肚子？” 　　云薇摇头，“不会啊，这是最健康的吃法了，我们公司许多人都在生吃茄子，尤其是紫茄子，听说能清走身体里的多余油脂。” 　　“云薇，你是觉得我胖？” 　　听到江颜说这个，云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过去，在他挺拔的身材上转了转。 　　江颜到家之后脱下西装，特意穿了一身稍稍随意的衣服，白白的t恤沿着身体的走向，服帖地罩在身上，显现出身体的颀长和匀称。这么好的身材，怎么还能说胖呢。 　　不胖，一点也不胖，标准的身材，任谁看了都会自惭形秽。云薇的脸顿时火烧火燎地红起来，慌不择路地低头解释，“呃，不是，不光是减肥，对健康也有好处。我公司很多人一天三餐都吃紫茄子，真的，有一本健康书上写的，今天这些菜我都是按照书上的健康食谱做的，最适合熬夜加班。” 　　“尽信书不如无书。” 　　“呃！” 　　“选择一两样，其他的我拿去回炉。” 　　本来是她做饭，怎么到最后却变成了江颜来做。 　　看着江颜将她切的大大小小的紫甘蓝块重新加工成细丝，什么时候江颜练就了这样好的刀工。 　　书上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她今天看来，那把大大的菜刀，放在他手里平添了几分温柔。 　　在外面战场上英武的男人，回到家里脱下战袍挽起袖子，揭开锅盖，是这般颜色。尖厉的菜刀就像劈开了他的铠甲，露出里面少有的柔软。 　　云薇悄悄笑。 　　真好。 　　在她的记忆里，江颜对家务绝不沾手，更别提做饭了，那是江颜妈妈的长项，江颜早就养成了坐等吃饭的习惯。 　　江颜将切好的紫甘蓝细丝用开水焯一下，然后拌上调料。最后将她切的一大盘各式各样的蔬菜炒了一下，端上桌的时候，莹白的盘子中央，五颜六色的、嫩嫩的蔬菜，让人看着顿时有胃口。吃起来味道也好。 　　“江颜，你做的菜还真好，怎么学的呢？”居然比她做的味道要好很多，枉她独立生活也有几年了，还经常在公交车里看美食节目。 　　“外面的饭不算好吃。”小时候做完手术住在镇里舅婆婆家休养，舅婆婆经常忙得顾不上他，就将父母留下的钱塞给他，让他出去吃东西，时间久了，他就自己学会了做饭。一开始只是简单的煮面，后来炒土豆丝，一点点的，一通百通。 　　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干净。云薇洗了手，站在江颜旁边看他的那些没有处理完的文件。 　　“我能不能帮帮忙？” 　　其实她真的是来帮忙的。 　　江颜表面上不说，但是她知道，他手里的工作肯定不止一点点，a公司那种工作强度，她素有耳闻，有多少这个行业的精英，因为这个望而却步。 　　“呃，英文的文件我不会整理，中文的倒还可以。” 　　江颜扬起眉毛，微微一笑。 　　一个小时过去了。只看了一叠文件。将相关的材料找齐全，很多项目是空白的，要自己写出来，然后给外商看。老外做事很简单，只需要几条能说服他们的硬理由。 　　云薇在一旁措辞，好半天才理出一点点头绪。真难，虽然和她平时做的工作密切相关，可还是…… 　　果然像别人说的那样，这种工作是给你再多的钱，你也做不好的。 　　忍不住拿起江颜已经做好的东西来对比。 　　“呃，原来这样写更好。”她觉得她不像是来帮忙的，倒像是在偷师。 　　终于做好了一部分，她站起身来去看江颜。人和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江颜，你这个是怎么写出来的？”她一一问过去，江颜稍加解释，她立即豁然开朗。 　　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很久没有找到这种依靠的感觉了。 　　“你在这种公司工作会不会觉得累。” 　　江颜笑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会不会觉得累。” 　　小时候由于身体的原因，需要经常去医院治疗，上学经常是断断续续地上，后来干脆不在市里的学校读书，选了一家离康复院比较近的学校，他的学习成绩如何，父母很少过问，直到他考上了国内一流的学府…… 　　虽然他只是这两年才正式出来工作，但是接触到这一行并不算晚，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自己做编程软件，否则他怎么能凭着没有工作经验，没有海外教育经历而进a公司。 　　他至今记得很清楚，年幼的他站在医院门口等母亲，母亲姗姗来迟，一脸的厌烦，“我和你爸爸要赚钱给你攒手术费啊，你连自己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吗？” 　　他已经足够强大到自己照顾自己。 　　繁忙的工作，一个人的生活。 　　常常忙到顾不得吃饭，顾不得购物。 　　冰箱里一无所有。 　　他早已经习惯。 　　母亲最近来得多一些，吃饭过后，就是跟他谈和康怡结婚的事。 　　所以像云薇这样，浩浩荡荡地拿着一大堆东西，单纯得只像是来劳军的，还真的没有。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a公司工作。 　　弟弟出车祸之后，他经过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休息了半年之后，他接到国外s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有机会去国外深造。 　　也是那时候，之前买过他软件的朋友来找他说：“a公司很看重你，希望你能加入a公司，给出的待遇很好，重要的是能让你展开手脚有所作为。” 　　其实那位朋友也知道，去国外发展才是最有利于他的选择，所以这位朋友的劝说并没有太大的底气，只是不得已例行公事。 　　只是朋友没想到，江颜并没有很快拒绝，而是答应考虑。 　　a公司，国内任何人提起来都知道，商业巨头，它未来两三年的发展预案更是囊括了许多领域，尤其是她在那个城市。 　　他牵挂的那个人去的城市。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的不只是江颜和云薇两个人的生活，还有他的。 　　母亲不由分说销掉了他的户口，面对母亲的自责和哭泣，还有整个崩溃的家庭。其实他真的不必太过执著于一个名字。只不过是名字而已，那个总是写在医院各种检查单上的名字，换来暂时的安宁。 　　换掉了名字，进入a公司。 　　好在a公司够有名气，扩展速度也够快，他在a公司的光环下，接触的圈子越来越大，最后终于与她的圈子碰撞在了一起。 　　他们再度相遇。 　　不是依靠命运，而是依靠他自己。他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前提是他站得够高。站得高，才能掌控得更多。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江颜放下手里的笔。 　　云薇这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她拿起包走到门口，手里攥着印着超市字样的手提袋，里面是她半奖半买来的沙发巾。 　　“怎么了？” 　　“没事。” 　　她不自然的表情虽然细微，还是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有什么事不想说？” 　　云薇晃晃手里的袋子，“也没什么……我去超市的时候，正好遇到抽奖，抽了一个沙发巾，我当时想，你的沙发上还没有的铺，就拿了回来。没想到，你已经买了沙发巾。”还那么好看，那种质地，样式，一看就是经过精挑细选，跟她这种顺手带回来的不能相比。所以她想了又想，不好意思拿出手。 　　“你铺的那个，比我买来的好多了。”她送的都是这些普通的东西，上次她送来的花，现在还摆在江颜的桌子上，虽然花瓣好看，可毕竟寒酸。 　　“看来是我做得不好。” 　　“什么？”云薇抬起头来。 　　江颜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眼角轻绽着笑容，目光惊艳地流淌着光华，“是我没教会你，这些东西并不是用钱来衡量它的价值……” 　　他长长的睫毛阖上，“云薇，你现在知道了吗？” 　　云薇还没来得及在记忆中，给江颜加上一笔这样带着股诱惑的美。 　　江颜已经叹息一声，“云薇，你不是个好学生。” 　　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她，她慌张，他也有些生涩，可是那种微妙的感觉，仍旧无可救药地泛滥。他轻轻触碰她的唇，她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下，辗转加深，他异常魅惑却又要命的青涩，像一朵午夜开放的绝艳花朵。 　　她只能无力地攀着他的手臂，心动，带着些许雀跃的痛，这种情绪在不为人知地蔓延。 　　“云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好好做。” 　　没想到一上班就迎来boss的重要谈话。 　　boss表现出少有的语重心长，“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工作，我都看在眼里，你放心，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刚从boss办公室出来，云薇立即又接到财务室的电话，“云薇，从这个月开始，你每个月可以报销1000元的交通费，你每个月中旬准备好发票，拿到我这里报销。” 　　1000元的交通费，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这种受到特别表扬，外带变相加薪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同事们都来表示祝贺，“恭喜啊云薇，会上boss表扬你了，听说新设立一个部门，我看你做第二负责人的几率很大。” 　　虽然只是胡乱地对号入座，但也不是没有一点依据。很快上司也放出话来，虽然没有正式宣布她去新部门任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 　　新部门的成立是负责和外公司合作的。她平日里工作的努力，加上江颜的推波助澜，促成了她升职的好事。 　　忙碌了一圈，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做简单的工作。边整理资料边休息。 　　小秋也凑了过来，“云薇，赵洋给你打电话了吗？”还没等云薇回答，“我今天在公司门口碰到赵洋了。” 　　“赵洋来过？” 　　小秋压低了声音，“他的那位亲戚，估计已经帮你传达了你的近况，我看他的脸色不大好。” 　　“就算你不说，我都会发现他心脏大概有些问题。” 　　“怎么说？” 　　“我看到他愣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吃药。” 　　小秋眨眨眼睛，“看不出赵先生是个性情中人，是吧，云薇？” 　　她虽然和赵洋接触得不算多，但是也能知道他这个人做事比较理智，不会因为听说她找了男朋友而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个不大符合赵洋的性格。 　　云薇按开手机，发现了一条未读的信息。 　　来自赵洋：“云薇，如果有空，想跟你聊聊。” 　　云薇打通了赵洋的电话。 　　赵洋好半天才进入主题，“云薇，听说你有了男朋友。”他顿了顿，“是不是叫江颜？” 　　赵洋的语调有些怪怪的，云薇从中又猜不出些什么。 　　“嗯。” 　　赵洋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云薇，你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死而复生吧？” 　　云薇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也不相信。我们从小学唯物主义长大的，知道这世界的基本规律，不会相信那些……非科学的东西。”赵洋的话停顿在这里，他似乎是在努力想着什么。 　　云薇拿着手机，窗外天空上的云朵在缓缓移动。 　　时间在流逝。 　　她原本也不该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时光倒流，死而复生的事情，直到江颜真的站在她面前。她相信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幸福。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并且珍惜着。 　　她深爱着江颜，只有他。 　　“云薇。”赵洋终于又开口，“我有个事想问你。” 　　“你和江颜怎么认识的？” 　　她和江颜。 　　“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餐厅。”赵洋忽然说，“当时，他就坐在你身后的位置。” 　　云薇愣了，“赵洋，你认识江颜？” 　　赵洋如果不认识江颜，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天你突发心脏病，还是江颜帮忙做的急救。” 　　“我听说他在a公司工作。” 　　“嗯！” 　　“他是学医的对不对？” 　　赵洋怎么会连这件事都知道。 　　“云薇，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之前出过一次车祸？” 　　云薇点头，她想起自己拿着手机，赵洋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连忙说：“嗯！” 　　“你一定不相信，之前……”赵洋停住了不再说话，好半天，“云薇，现在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等我弄清楚了答案，再来告诉你。” 　　挂掉了电话。 　　云薇站在那里愣了许久，看着窗子上隐约折射出的自己的影子。 　　她和江颜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可是为什么呢？她忽然会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云薇，周末我们去看我父亲。” 　　“啊！”没想到这么快。 　　“怎么？紧张吗？” 八 零 电 子 书wwｗ/txt80*Cｏm 第15章 ：记忆偏差 　　最近的事实在太多了，一件件的让她接受得措手不及。 　　赵洋的那些话原本没有什么，可就像是一个阴影笼罩在她的心头。 　　江颜还在等她的答案，她仰起脸努力笑，“嗯！”确实很紧张。 　　云薇仔细地看江颜，眼前的江颜和以前的江颜，到底有多少不同？ 　　她从来都没仔细想过，只觉得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人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也一定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她一定是想得太多了。 　　她努力地将思维拉回来，专注地和江颜说话，“江颜，你父亲，见到我，会不会，不喜欢。”她吞吞吐吐。 　　她记得江颜说过，江爸爸见到陌生人会激动，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拜访……如果因此加重了病情，那么她真是…… 　　“你爸爸有什么喜好？对了，他正病着，我进去之后是不是最好不要说话。” 　　服务员端来一盘盘的菜。江颜夹起第一块放进云薇的盘子里。云薇总是要低头尝尝他夹过来的菜，反反复复说话又被打断。时间一久，她终于发现好像只有她自己在说。江颜只是盯着她笑。 　　“怎么了？”她问。 　　“云薇，你嘴角有酱料。” 　　她正窘迫地要找纸去擦，江颜已经拿着软软的纸巾，伸过手来帮她擦掉了。 　　他的指腹无意地蹭过她的嘴角，她的脸忽然充血，比面前的番茄酱还要红。 　　“江颜，我在说见你父亲的事。” 　　他微微一笑，“有我在，你放心。” 　　“我们公司要设立一个新部门。” 　　虽然印象里江颜不爱听她讲工作上的事，但是她觉得现在的江颜和以前不同了，所以试探着说出口。 　　这一次江颜露出很乐意听下去的表情。 　　云薇从包里拿出一纸竞聘书，“公司要求竞聘上岗。”boss本来圈定由她来担任第二负责人，却中途生变，选了公司里几个精英一次参加竞聘。“我觉得这样也好，大家都是靠自己能力去争取。” 　　竞聘书写得很好，内容干净利落，简单扼要，是她的风格，平时看起来不起眼，关键时刻却总是能发挥她聪明的才能，让人一眼惊艳。 　　“帮我提提意见。”云薇笑眯眯地将笔递过去。 　　行业内杂志，江颜被评为最有潜力的才俊，这样的人在身边，不用实在太浪费了。 　　那么优秀的江颜。云薇笑眯眯地看着江颜在她竞聘书上又加了几笔。沉着自信的江颜和以前那个阳光的江颜。 　　到底哪个更好些？ 　　云薇怀疑江颜知道他们这次开会的重点，否则她的竞聘书不会一举击中要害。 　　特别是，竞聘书上最后一个问题，要阐述——如果我担任这个部门的第二负责人，我将怎么开展下面的工作。江颜罗列的几条中就有boss会上直接询问的问题。 　　其他人在问题前苦苦思考时，她已经胸有成竹，只等着boss看到她的竞聘书。 　　最后的结果当然不用说。尘埃落定，桂冠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一场战役打得备受瞩目，她也做了一次主角，让大家投以羡慕的目光。 　　小秋直说：“喂，有人指点吧！” 　　会议过后，云薇在楼梯间里，兴冲冲地给江颜打电话，“行了。”在公司里，说话必须隐晦，她知道江颜一定能听得懂。 　　江颜笑。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你晚上不用请客吗？” 　　她一高兴竟然忘了，但凡有这种升迁的好事，都要请大家吃饭。 　　“那我们……” 　　“晚上我等你。” 　　云薇从楼梯间走回来，碰到送花公司捧着鲜花上楼。一大束一大束的百合花，配花是蓝色的勿忘我。一般市面上看到的都是紫色的勿忘我，这种纯正的蓝色勿忘我很少有人会用。 　　她到现在为止，也才是第二次见到这种花。 　　她一边看这些昂贵的鲜花，一边跟着送花的人一起向办公室走去。这种花是很贵的，不知道谁会一下子送出这么多。 　　以前她和江颜生气，江颜拿着一大束玫瑰花来哄她，她看着他一脸的懊悔，再也没有了平时的神气，她说：“好吧，看在这束玫瑰的分上，我原谅你一次，要是敢有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别说99朵玫瑰花了，就算是你拿999朵百合加上蓝色的勿忘我，我也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再原谅你。” 　　这些百合花，加起来应该有999朵，蓝色的勿忘我也像是刚刚采来的一样，那么的新鲜。 　　云薇也觉得好奇，公司里不知道是谁和她有相同的爱好。 　　送花的人停下来，似乎是在向别人核实收花人的姓名。 　　她从送花人身边走过去，顺着旁边的间隙往前…… 　　很多女同事都向这边望过来。应该都很好奇，这些到底都是谁的花。 　　云薇看到赵秘书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走出来。对，赵秘书是公司里收花最多的人，她认识的公司高层尤其多，会有这种待遇也就不奇怪了。 　　这一次，送花的人，品味还蛮高的。 　　云薇走向自己的座位。 　　“哎，云薇……”同事拿着送花人的单子向她招手，“正好，你回来了。”她转头看送花的人，“她就是云薇。” 　　“云薇，这些花，是你的。” 　　她顿时愣在那里。 　　什么？这些花，竟然是她的。 　　“江颜，你是不是送了我花？”云薇迟疑着开口。 　　“没有。” 　　“怎么？” 　　“没事，我就是问问。”她挂掉电话。 　　不是江颜。那会是谁？只有以前的江颜才知道她有这份喜好。想来想去，她实在没有出手这么阔绰的朋友。 　　“一定是弄错了。”云薇这样说。 　　小秋趴在办公桌上，“云薇，你觉得999朵花，弄错的几率有多大？” 　　这个神秘的送花先生，雁过不留声，连一个字条都没留给她。 　　赵秘书脸色铁青，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过来，“云薇，你早点把这些花弄出去，这里是办公室，影响大家上班。” 　　999朵百合，摆在一起，像个花的海洋。 　　云薇站在一旁。她竟然连谁送的都不知道。最后一想，反正总会有结果，错了会有人来认领，对了总有人来承认。 　　她只能够顺其自然。 　　江颜帮她挑了一个很好的饭店。 　　席间她心不在焉。云薇总算是体会到了，如果没有那个人，每一天都会过得像昨天，有了那个人才能真的体会到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不同。 　　要不是新老部门的上司都在，保不齐她会抽时间给江颜发短信。即便是这样，手机放在上衣兜里，也让她心里痒痒的，总想要掏出来看一看。 　　一圈敬酒喝下肚，她终于有时间跑出来，一出门就碰到服务员往她这屋送汤，她记得她们这桌没有点汤汤水水。 　　“这是什么？” 　　“醒酒汤，”服务员笑着回答，“我们店里自己做的。” 　　云薇拿走一杯喝了，汤水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 　　她掏出手机来发信息给江颜：“你推荐的饭店很好，服务员主动送来醒酒汤，很好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 　　她没指望江颜会回信息。小秋说的好，现在不比上大学的时候了，谁还发信息那么麻烦，打个电话能说得清楚，而且不过几毛钱。再说她的短信里也没有什么必要回复的内容。 　　不料她的手机很快响起来。 　　“我就在你隔壁。” 　　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的心猛然之间狂跳不已。 　　“云薇，快点来来来。”新上司是个热情的人，不停地拉着她去和同事们笑谈。 　　“云薇，说真的，你男朋友到底是不是a公司的江颜？”公务程序例行完后，大家在好奇心驱使下，问些其他问题。 　　云薇笑而不答，大家已经从她的情态中猜出答案。 　　“有机会一定要给我们介绍介绍。” 　　“今天的花也是他送的吧？” 　　“够浪漫的啊，快跟我们讲讲你们之间的罗曼史。” 　　“江颜看着挺……是不是对你不这样啊。” 　　她知道，她们的意思江颜平时对女性似乎有些疏远和冷淡似的。 　　大家都想试图挖出点真相。 　　她支吾着，仔细地聆听旁边屋子的动静，饭店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好，除了同事们的笑语欢谈，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大家欢乐了一阵，终于结伴回家，云薇帮大家打好车，一个个送走，然后匆匆折返回来，本想给江颜打电话，手攥到手机，忽然之间又想，既然江颜也在这里，倒不如直接去前台问问看。 　　“您能不能帮我查查，今天是不是有位姓江的男士订了个……”她的话还没说完，顺着服务员张望的目光，一眼就看到去而复返的新上司。 　　“云薇，”上司急匆匆地赶过来，“我忘了，这次我来结账。” 　　新上司是个有名的美人，身材苗条匀称，微微醺醉让她面若桃花，她急匆匆地边走边与自己鬓间的两缕慵懒的长发作斗争，看到云薇，畅然一笑。 　　云薇连忙微笑回应，“说好了是我请，账单我也结好了。” 　　“这算是部门的活动，怎么能让你自己掏钱，明天你把发票给我，按费用给你报销。” 　　云薇知道不该在这时候跟她执拗，笑笑陪着她往外走。 　　上司边走边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江颜的？” 　　云薇抿嘴，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找不到答案。明明已经认识很久了，可是有时候又感觉像是刚刚认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江颜，和她记忆中的那么不同。 　　还好上司没有过分追究，只自顾自地说：“我早就认识江颜，还没来公司之前，就用过他做的软件，可是那时候，我记得他并不是江颜啊……” 　　上司的话颠三倒四，云薇听不大明白，特别是她最后的话，江颜并不是江颜，这种混乱的话，让云薇心里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可是仔细去想，却又想不出端倪。 　　“我记得当时我买的那个软件上，有他名字的拼音。我记得是有个‘u’的啊！” 　　上司的声音很低，云薇不得不稍稍低下头去仔细听。 　　“江颜没跟你说过吗？他是不是改过……名字。” 　　这一次她终于听清楚了。 　　“我记得他原来叫，江……江……” 　　江什么？上司似乎正从记忆里一点点地往出挖。 　　“江……” 　　江颜。 　　云薇的手腕被轻轻地握住，她吓了一跳，回头看。 　　细长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薄薄的嘴唇抿着，英俊的脸庞透着沉静，他嘴角一弯露出淡淡的笑容，是江颜。 　　“对了我想起来了，署名的拼音好像是这么拼的……” 　　江颜的手指修长，力度温和，云薇轻轻一动，将指尖缩进他的指缝里。 　　云薇像孩子一般嘘了一声，没等听到上司把话说完就拉着江颜躲到饭店的装饰物后面。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之后，她忽然觉得她很幼稚，竟然会玩这种小孩子才会玩的躲猫猫游戏。江颜也一定觉得很奇怪，可是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做出解释。云薇听着水流冲刷过假山时哗啦啦的声音，透过缝隙往外望去。上司果然说完话后，侧过头去找她。 　　“云薇。”上司在不远处叫她，然后四处张望。 　　云薇正想是不是让江颜留在这里，自己走出去。刚好有一个在门口等待的同事，听到上司的声音，走了过来。 　　上司说：“云薇哪去了？刚才她还在这边。” 　　那位同事同样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云薇不由得有些紧张，如果这时候她的小把戏被人看穿，那岂不是……不晓得她要怎么解释，酒后失行？她孩子般地收回视线，不敢过多张望，完全缩进了江颜的怀里。 　　“大概是去了卫生间，她今天也喝了不少。”还好那位同事给了这番善意的答案。“我先送您回去，估计一会儿云薇就会打来电话。”同事扶着上司往外走，离开了云薇的视线。 　　云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抬起头看江颜。江颜的眉毛皱起，眼眸有些深暗，她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脸色酡红的自己。 　　“呃。”慌乱之中她将他的领带都拽得凌乱。她的手指正勾着他衬衫的扣子，他身体的温度顺着她的指尖传过来。 　　“你不愿意让你的同事见到我？” 　　“嗯！”她点头。 　　她怎么觉得他的眼睛一眯，表情变得有些深沉。尤其是他的目光，总是这样让人看不明白，看不透其中到底都蕴涵着些什么。他的强硬和骄傲让人害怕，望而生畏。她只是觉得，那些璀璨的背后有着淡淡的落寞和悲伤，让她觉得不舒服。 　　明明任何人都有弱点，他却要装作完美得无比强大。 　　人难过的时候如果没有任何人倾诉，那只能够和自己心底那个小人说话，那个小人会告诉你，强大起来，没有人会为你哀伤，为你心痛。 　　对不对，江颜。 　　想哭的时候，要笑，心里会更痛。 　　云薇笑，江颜，我可能还没有从我的梦里醒过来，我梦里的你，那么幸福，那么快乐，无忧无虑，我从来不知道，其实你是这样的。 　　你是这样的啊。 　　她看他，凑近了些，然后深深呼吸，大胆地伸出手去，盖在他的眼帘上，“江颜，不许这样看我，我心情会不好。我不允许你再用这种淡淡的目光骗我，把我也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因为从现在起，我要试着让你幸福。” 　　她轻轻地贴近他怀里，半天才离开。 　　他没有她记忆中的柔软顺从，甚至有些僵硬。 　　她抬起头重新看他。 　　不掩上眼眉还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嘴唇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唇线流畅，唇形薄却不失丰满，润泽妖娆。让她不由自主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凑过去，轻轻一吻。都是酒精惹的祸，又或者她不算是个乖乖女，骨子里总有些劣根性。 　　做完蠢事之后，总是尴尬。 　　云薇神情闪烁地躲避江颜的目光，然后趁着饭店的走廊里暂时没人，云薇将江颜拉出来。 　　江颜只是任她拉着手，不出声地看着她。 　　反正江颜是他的男朋友，她会有这种亲昵的行为，应该很正常吧，她决定不去解释，而是……掩饰…… 　　她竟然为了一个吻，到了掩饰的程度。 　　“呃，江颜，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她假意回到刚刚的话题。 　　“你同事。”江颜提醒。 　　“对，我说我不喜欢让她们见到你。”她说着她那些怪理论，“别人也就罢了，就是我这个新上司绝对不行。她在这个行业里可是很有名气的，人脉广，又……见到你一定会问东问西的，就算我在一旁也会跟你要电话号码，然后邀请你去参加各种活动……我就是不喜欢。” 　　江颜似乎比刚才更加愣了，表情有些惊讶，璀璨的眼眸如同破碎的星辰，在闪烁中沉沦，他顿了顿才又问：“还有呢？” 　　“她长得太漂亮了。” 　　他想了想，“长得漂亮的人很多，不是理由。” 　　“可是又漂亮又有才气的不多。” 　　“没想到你还这么崇拜她。” 　　酒精真是奇妙的东西，就像给人打了兴奋剂。 　　“反正，我就是不想让你见她，跟她打交道。” 　　江颜不由得笑了，“不行，做不到。除非你能超越她，做她的上司。” 　　“啊？”云薇愣在那里，看着江颜。 　　“如果你是她的上司，你就可以决定给不给她发喜帖，请不请她喝喜酒，要不要带着我去给她敬酒。如果你是她的上司，将来你不舒服的时候，或者准备度假，或者怀孕做产检，我就不用打电话去帮你向她请假。” 　　云薇愣了一下，过会儿，带着认真，“我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其实我比她也没差什么。” 　　江颜微微一笑，“对，这才是有信心的云薇。” 　　距离真正的答案只差一步，她不如老实交代，反正江颜今天已经被她吓到过了。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小女人心理在作祟，不喜欢让你看到漂亮的……”妒忌和小心眼本来就是女人的专利，她不觉得不好。 　　江颜停下来，看了云薇好一会儿，淡淡的表情不复存在，清澈的目光也迷蒙起来，“云薇，你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我。”他说完话，自顾自地一笑，仿佛是在说傻话一样，不准备要她的答案。 　　云薇顿了顿，“是的，我是因为喜欢你。” 　　他彻底地愣了。 　　如果不是她轻轻地摇晃他的袖口，她觉得他可能要一直这样站立下去。 　　云薇咬咬嘴唇，“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又孩子气？” 　　江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你不准嘲笑我。” 　　江颜笑了笑，“好。” 　　就算她的举动确实……不好……他也不该笑意这样明显，满满的，她从未见过。 　　“更不准敷衍我。” 　　江颜说：“好。” 　　“那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太……” 　　江颜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云薇，你真是让人惊奇。” 　　惊奇得进而让他欣喜。 　　江颜和云薇刚刚手挽手走到包间门口，饭店包间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意外地撞个对脸，那人看到江颜，立即熟络地喊：“江颜，你的那位客人到没到啊？我们可都等着呢！” 　　话刚说完就看到了江颜身边的云薇，“啊，这就是吧！”声音稍稍有些激动，“江颜不够意思，藏了这么久，总算让我们见了弟妹的庐山真面目。快快快，大家快来看谁来了。” 　　云薇能感觉到这一瞬间，整屋子的视线全都投射过来，她已经来不及害羞了，只能在江颜的带领下一个个去回应。 　　有人说：“呦，江颜，总是听康健说你有喜欢的人，要不是今天看到，还以为那小子胡诌的呢。” 　　有人笑，“该不会是随便找一个过来，敷衍我们的吧！”话说完，立即又向云薇解释，“弟妹别听我胡说啊，我也是看到江颜一脸幸福，想趁着他高兴，一逞口舌之快。” 　　大家忙着给云薇腾出位置。 　　江颜让云薇坐好了，自己坐在她身边。 　　“江颜，这下咱们才算是正式开始吧？” 　　透明的高脚杯倒上深红的葡萄酒。欢闹的人声。一切都那么美好。 　　原本可以永远这么美好下去。如果云薇不去看别人旁边放的那本杂志。 　　是一本行业内的刊物。那人翻开的那一页，有一张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的照片。她没顾得上好好看。立即有人提起其他话题。 　　“江颜，我从来没见过你喝酒，这回带着弟妹，你得喝一杯了吧！”众人哄笑着，“弟妹批不批准啊？” 　　灯光下，江颜的头发仿佛都镀了一层酒红色，他的眼角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云薇还没说话，江颜已经笑着接过酒杯。云薇以为江颜只会沾沾酒气做做样子，谁知道他垂下眼眸，仰头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大概是因为从来没见过江颜喝酒，周围顿时呼声四起。 　　淡淡的酒香，在她鼻端萦绕。 　　“云薇。”江颜低声叫她。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常。 　　那本杂志，他的照片下有他的名字和大概的介绍。 　　她已经不需要再进行确认。 　　人生虽然又重新来了一次，可是以前遇见的，现在还是又遇见了。 　　“弟妹在哪里工作啊？” 　　云薇将这些问题，一一作答，最终的结果是收获了一大摞名片。其中大部分都是她马上能用得到的关系。 　　“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好。”她知道，江颜今天请这一大桌酒席就是为了她，江颜向来那么傲气的，为了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对了。”桌上那本杂志被拿起来，放到云薇手里。 　　“你知道本市要成立一家最大的私人医院吗？” 　　“这里面有介绍。” 　　杂志在她手里握得紧紧的，像是里面有她的秘密一样，她没有打开去看。 　　今天下午送进公司里的花。如果换一种解释呢？ 　　苏秦。 　　云薇不时地侧头去看江颜的侧脸。 　　如果没有江颜，又怎么会有苏秦呢？ 　　苏秦和江颜是那么好的朋友，因为这样她才会认识苏秦，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好很好的。只是一切重新来过，她的生活轨迹已经改变，她不敢奢望以前。 　　没有江颜，没有苏秦，连以前的朋友也一下子都消失了。她自己孤孤单单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云薇看着街面上的灯红酒绿，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其实一切并没有变，只是她的世界中间有那么一截断掉了。 　　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云薇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江颜。 　　“到了没有？” 　　“到了。” 　　“好。”她笑，“还有没有没做完的工作？做完了要早点睡。” 　　江颜笑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我到楼下接你，要和我一起去医院。” 　　云薇翻着手里的杂志。 　　“云薇，还有别的事？” 　　“没有。” 　　看到苏秦，莫名其妙地想起从前。 　　“在看那本杂志上介绍的，新成立的私家医院。” 　　江颜顿了顿，“需要我帮你写个计划吗？” 　　“不用了，我写完给你看看。” 　　江颜不认识苏秦。 　　放下电话，云薇躺在床上，手背自然地贴着额头，闭上眼睛，江颜不认识苏秦，苏秦就更不会认识她。所以…… 　　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奇怪。有一种怎么也说不出的感觉。 　　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梦到护士亲切地将她推到康复院的门口，低头笑着跟她说：“瞧，你男朋友来了。” 　　她模糊地向前看去，刺眼的阳光让她的视野一片雪白，直到渐渐地一个人影走过来，挡住了光线，他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光，整个轮廓像镀了一层金黄色。 　　她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只听到护士说：“你男朋友真好，每天都会准时过来。” 　　那人走过来，蹲下身，她的眼睛眨了眨。 　　护士对他说：“让你买些她会感兴趣的东西，你买了什么回来？” 　　他提起塑料袋，她望过去，里面是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 　　护士笑，“她脑子里的血块压迫眼部，她还看不清东西，你可以说点她平时听习惯的话，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她顿了顿，“这样是帮助恢复治疗最好的方法。” 　　他将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想要塞进她手里，她不肯张开手，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手指，试图取得她的信任。 　　护士也在一旁努力，“他是你男朋友呢，你还记得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坐着，只是脑子里一片虚无。 　　她的手终于张开，他将那团东西放进她的掌心，然后试着活动她的手指，那东西被她捏得不成样子，他松开她的手，软软的东西落入他掌心，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修饰，它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维尼熊。维尼熊大大的肚子从衣服下露出来，憨懒可爱。 　　护士说：“受伤之后会有信任危机，这很常见，你要慢慢来，既然她家人选择让你来帮她，这证明大家都知道在她心里，你是最重要的那个人。这就够了，总有一天，她会想起你来，然后情况就会好转。”护士笑着说完，指着他又来问她，“他是谁，你记得起来吗？” 　　护士走了之后，他开始喂她水喝。他的动作笨拙，好几次将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又试了几次，终于找到了规律。她觉得他并不会照顾人。 　　他基本上是不说话的，她觉得他并不像护士说的那样，乐于在她身边照顾她，至少她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证据。他喜欢整洁，更喜欢安静，常常在一旁看书就看很久。 　　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她终于觉得没意思的时候，他又像是了解了什么，将手里的东西推过来。 　　奇奇怪怪的符号她看不懂，她只是一个尚在恢复期的病人。 　　她努力将那本书推到地上。她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会马上被她激怒，然后拿起东西走掉。他果然把东西拿起来，想了想走开了。 　　又换作护士来照顾她。 　　过了一会儿，他去而复返。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她眼前。是一本童话书，幼稚的公主与王子的故事，老套的情节。 　　他蹲下身，将书摆在她的面前。有书看总比呆坐着要好。她看了一会儿书，又偷偷看他。 　　他是谁？他的眼睛璀璨如星光，给她一种恍然的感觉。她怔忡了好久。 　　好熟悉又好陌生。 　　他翻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江颜。 　　睡醒了一觉满头大汗。两侧太阳穴突突地疼个不停。云薇伸手去揉了揉。刚刚梦里的情景跟真的一样，让她好半天也辨别不出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确实有这样一段经历。 　　梦里的她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好在她清楚地知道，她一直都很健康。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云薇翻身去接手机。 　　是康健。 　　“喂，”康健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呢！” 　　云薇不由得笑了，“怎么会？” 　　康健说：“还不是上次，我找你说话。” 　　云薇笑，“我没那么小气。” 　　康健故意抑扬顿挫，“我知道你没那么小气，不然我现在就该在某人的家里，苦苦地请求他原谅。” 　　云薇被逗笑了，“江颜没那么可怕！” 　　康健说：“你当然这么说，他又不会对你可怕。” 　　康健的话说得越来越轻松，让云薇感觉他们就像是一对好友在聊天，“这几天怎么样？” 　　“怎么？抽时间给我做心理治疗？”云薇故意认真起来，“说真的，不大好。” 　　康健顿了顿，调低了身边音响的声音，“怎么说？” 　　“精神恍惚，行动不受控制，有时候还不知所措，就像回到了很青年的时候。”不然她怎么会一晚上做出这么多奇怪的事来。尤其是在面对江颜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幼稚？” 　　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康健却说准了。 　　“患得患失？” 　　“呃！” 　　这样的心情难描难绘，康健说出来，又觉得……好像是这样。 　　“你不反驳，我就当你默认了。” 　　康健笑起来，“我的所有患者经历这种情况的时候，我都会告诉她们，”他顿了顿，“恭喜你，你这是恋爱症候群。” 　　云薇愣了一下，笑了。 　　这个诊断……恋爱症候群。爱上美好的事物，得到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生活，所以才患得患失。因为得到，才会怕失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得了这个病，让我很高兴。” 　　她笑，“谢谢康医生的诊断，就像网络上评论你的一样……关键、凌厉、迅速……” 　　康健十分讶异，“你在网上看我的诊疗记录？” 　　云薇调整一下姿势，“是啊，不止我一个人在看，我们办公室还有你的粉丝呢！要不要哪天见一见？”想起小秋崇拜的笑容，她总是忍不住想找个机会给这两个人一个认识的机会。 　　“你都看了哪些病例？” 　　“我感兴趣的，无非是些……生活坎坷的女性，看到你帮她们重拾信心。”云薇笑笑，“大概是看那些病例看得过于投入，刚才我还梦到自己坐在轮椅上。”云薇以为康健听了也会想笑，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边静寂无声。 　　好半天…… 　　“你还是不要看了。” 　　“怎么？” 　　“影响到你的心情，我就是最大的罪人。” 　　云薇想笑康健言过其实。 　　谁知道康健反击了一句：“如果那是真的，你会怎么样？我是说，你的梦。” 　　她顿时怔在那里。好半天她才说：“你说有人经过心理治疗，真的会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吗？” 　　康健说：“你问我的话，我的回答，肯定——是。” 　　云薇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法睡着。 　　最后打开电脑，在pps上找电视剧看，看了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些什么，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她打开门去倒水喝。正好碰到上厕所的爸爸。 　　“爸，”云薇停下来，握着杯子，“忘记跟你说，明天江颜要带我去见他爸爸。” 　　“明天？” 　　云薇看了看表，事实上已经是今天。 　　“你准备了东西吗？” 　　“还没来得及。江颜的爸爸是病人，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第一次拜见对方父母，总要正式一些。” 　　云薇点头，“明天周末，我上午去看妈妈，顺便把东西买回来。” 　　父亲说：“不要想太多，早点睡，明天要有精神。” 　　大约到了凌晨4点，她才算睡着，正睡得香甜，隐约听到父亲跟人说话。 　　“昨晚睡得不好，还没起来。” 　　可能是母亲来的电话。 　　“我看很紧张……说要上午起来去医院，然后买东西回来……让她再睡一会儿，我再叫她……” 　　想着现在还早，稍稍再睡一会儿也可以，就翻了个身很快进入了梦乡。 　　云薇说不上是怎么醒来的，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只是抬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客厅里隐约有声音，想必是父亲在小声地看电视。站起身，边绑头发，边打开卧室的门。 　　“爸”字刚出口，顿时愣住了，看着客厅里的另一个人，好半天才叫，“江颜。” 　　两个男人正在客厅里下围棋。热腾腾的茶，气氛和谐。 　　她就这么不经意地走出来，穿着睡衣和拖鞋，然后呆木若鸡。 　　两个男人同时看他，表现完全不一样。 　　父亲慈爱地笑笑，“醒了？江颜来了。”然后注意力就回到了棋局上。 　　她站在那里，一时之间找不到熟悉的词语打招呼。 　　直到发现江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稍稍游离到她的胸口，她这才低头看，睡衣的两颗扣子，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她揉搓开了。她甚至连内衣都没有穿。泄露春光，虽然只是很少的一点点，想到这里，她的脸顿时红成一片。 　　“呃，我换件衣服。”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匆匆忙忙地逃进屋子。 　　书上写，一个完美的妻子会比丈夫早起一个小时，用来装扮自己，以规避早起时蓬头垢面的尴尬，维系在爱人心中美丽的印象。做人家老婆都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人家的女朋友。不晓得江颜会不会被她的邋遢吓到。可是有谁会睡觉时还穿得整齐，随时等待男友的突然袭击？ 　　云薇懊恼地靠在门上。 　　“你这颗子怎么放到这里了？那我这一片不是都活了吗？” 　　她听到父亲兴高采烈…… 　　江颜下错了棋，果然被她吓到了。 　　穿好衣服再出来，两个男人已经在收拾棋局。拿掉已经死掉的棋子。父亲输了，输得不算惨。云薇站在一旁看，真是一个高难度的结局，轻轻巧巧地赢下来，却又不打击失败者。 　　“唉，我这里如果再下一个子，就能活这一片，加上，这些，1，2，3，4，5……还有那边的，如果这两步棋我走对了，刚好能赢你两目。有时间我们再下一盘……” 　　父亲兴致勃勃。可是目前的形势看来，不论下多少盘，只要江颜不是一心求输，父亲是不会有机会的。 　　她还以为，像江颜现在的性格，一定没有耐心做这种事。 　　饭菜已经准备好，父亲的拿手好戏。 　　吃好了饭，拿着母亲的饭盒，三个人一起去医院。 　　江颜和父亲聊天，云薇坐在后座抱着暖暖的饭盒，一路上，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母亲吃过饭后，拉着她说了好半天的话。 　　从医院出来，云薇急匆匆地上车，“江颜，我们去附近最大的商场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买东西。前面那个商场地下一层是保健品，还有茶叶，就算叔叔现在用不上……我觉得也应该都买齐全。” 　　这是昨晚她就想好的路线。从医院看完妈妈，顺路去商场，她甚至连专柜的位置都想好了，只要进去，一个小时就能转出来。现在有江颜在，就更加节省了时间。 　　跟她想的差不多，进了商场买东西，一样样地按照顺序买好，大包小包的礼品，包装得很精致，一看就是花费心思。 　　她不忘问江颜：“行吗？” 　　她看那些包装纸，眼睛一眨一眨，咬着木棉样的嘴唇，看他的时候露出温暖的笑容。他不能告诉她，他的后备箱里已经帮她准备好了礼物。今天早晨他打过电话，那时候她还没有起床，他就去买了。 　　“在想什么？”云薇扯着他的袖子。 　　“挺好的。” 　　她的眼睛顿时笑得弯起来。 　　超市里新开张了一个小礼品店，里面是些花花绿绿的礼物，云薇忍不住走过去看。货架上摆着一排排精致的手机娃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流行回来。男女娃娃，比以前做得更加精致，整齐的衣服上还镶嵌着漂亮的水钻。 　　她一度还以为，这样的娃娃已经在市场上销声匿迹了。 　　就像发现了老朋友，云薇笑着将娃娃拿起一对比给江颜看，“江颜，你看这是什么？” www．txt80.CｏmwwＷ、txt 80.cＯm 第16章 ：只是，老朋友罢了 　　江颜看过来，她眼中那份浓浓的惊喜，那一定是属于她和江颜之间的回忆，他无法做出回应。 　　她察觉到了异样。 　　总是会察觉的，不管他掩饰得多好，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她总会什么都想起来的，那时候，她会知道，他不过是个骗子。 　　就像她昨晚看的那本杂志。大大的照片。他看了一眼。苏秦，他虽然不熟悉，却知道他的事。她拿着杂志的时候，表情十分复杂。 　　其实他有很多选择。现在选择自己告诉她？不行。 　　云薇尴尬地收起笑容，“这个好不好看？”她换了一对可以粘在汽车玻璃上的，“买一对粘在你的车上好不好？” 　　车上粘着这样的娃娃，会被人笑吧！ 　　云薇嘟起脸，和她手里娃娃的表情有些相似，“我觉得特别好看，就买一对吧！” 　　这样，也好。 　　男女娃娃，在粉红色的袋子里装着。他拎在手里，顿时吸引来更多女性的注目。江颜冷淡英俊的外表，手里却拿着那么温柔的东西。 　　云薇接到电话，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是江颜妈妈。 　　“跟江颜说，我们在外面见面，有些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才能让你去医院。”江颜妈妈的口气依旧冷淡。“就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屋，你们要早点到，别让我等，否则，你就不要来了。” 　　云薇放下电话，抬头看江颜，“江颜，阿姨让我们去医院对面的咖啡屋。” 　　“如果你……”江颜的话还没说完。 　　“我想去。”云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以后总要经常见面的，躲着还不如就直接面对。”而且就算这样只被他注视着，就像是被鼓舞了一样。 　　交通素来复杂的市区，竟然会一路通畅，云薇看着窗外，如果她和江颜家人的关系也能变成这样，那就好了。 　　遭到男方家长的反对，估计不少人都遭遇过这样的事。但是最终结果，很多都是好的。 　　所以她也不必太过悲观。 　　下了车，进到咖啡屋，她立即看一下周围，咖啡屋的布置很漂亮，墙壁上是凹凸不平的精美图案，座位摆放得不算密集，有几个客人正低头谈话，服务员看到有人过来，立即过来迎接。 　　江颜妈妈还没有到。 　　云薇和江颜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还没来得及看饮料单子，江颜就遇到了熟人。 　　一对小夫妻来这附近看朋友，顺便过来喝咖啡。男的一进咖啡屋就看到了江颜，亲切地上来打招呼，他看了看云薇，又笑着问江颜：“这位是？” 　　江颜说：“我女朋友。” 　　男的伸出手来跟她打招呼，握着她的手，“幸会幸会。”他的目光稍稍闪烁，里面带着些许考究的意味。 　　云薇觉得这人看她的目光不大单纯，像是有备而来。他那小鸟依人的老婆倒是十分的甜美自然。 　　男的像是正好有事找江颜，“江颜，我一直想找你，今天正好遇到。”然后不等别人同意就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 　　江颜开始皱眉。 　　男的看了看云薇，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的时间。” 　　云薇连忙笑着摇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江颜，你觉得这件事可行不可行？” 　　枯燥乏味的公事般谈话。她只能一边听着，也帮不上忙，只能不断搅和饮料杯里的冰块。 　　前面蹬蹬的脚步声响传过来，云薇侧头看去，看到一个小朋友费力地跑上楼来。 　　云薇还以为他是某个顾客的孩子，谁知道他在楼梯口稍作停顿，看到云薇就像是看到目标一样，稍稍欣喜就径直冲着云薇跑过来。 　　小朋友有着浓厚的好奇心，云薇以为他不过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她低下头准备好亲切的笑脸，还没说话，小男孩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阿姨，我和弟弟的东西掉了，你能不能帮我们找一找。” 　　云薇愣了几秒钟，她的孩子缘并不是那么好的啊，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小朋友直接跑来请她帮忙。 　　“你弟弟在哪里？” 　　“在楼下。”小男孩指指一层。 　　云薇刚想要再仔细问问。 　　“阿姨，快走吧。”细细的手指扣上来，拽着她的手。 　　这么小的孩子的要求，通常让人无法拒绝。反正现在江颜也正忙，她无所事事。 　　云薇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看不远处的江颜，江颜的目光望过来，她比划比划，“我去看看就回来。” 　　她跟着小朋友，出了咖啡屋走到外面喧闹的大街上，云薇看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小朋友说的弟弟。 　　“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处。”小朋友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云薇抬手看了看表，说不定江颜妈妈马上就会到，如果这时候看到她不在……那，她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如果真是大人她一定会拒绝，可是，这小朋友…… 　　“阿姨。”小朋友仰起脸，幼嫩的小牙咬咬嘴唇，然后鼓起嘴角，“快走吧，就在前面了。” 　　还是不能就这样把小小的孩子丢在这里不管。 　　转过十字路口，云薇终于在喧闹的人群中，看到了有个小男孩坐在台阶上，正在左顾右盼焦急地等待，他穿着和她身旁小朋友一模一样的衣服，远远地看到他们顿时露出欢快的表情来。 　　云薇弯下腰指指，“那是你弟弟吗？” 　　“是。”小朋友回答得很干脆。 　　看来是真的要她帮忙，她差点以为是小朋友的恶作剧，不然小鬼头怎么会有意识地找到她。 　　拨开人群，小朋友已经先跑过去拉起弟弟的手，“我回来了。”然后排排坐在弟弟身边。 　　云薇笑眯眯地蹲下来，“你们掉了什么东西？” 　　小朋友指指不远处的车子，“车子底下，一个蓝色的小球。”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根木棍，将车下的蓝色小球勾出来，然后用纸巾将小球擦干净还给两个小朋友。 　　“谁带你们出来的？” 　　“叔叔。” 　　“叔叔去了哪里？” 　　云薇想起兜里有糖块，就一并掏出来。两个孩子坐在一起，一模一样的动作从她手心里接过糖果。她这才发现。这两个孩子不止是长得相像，而是一模一样。无论是动作，还是外貌，就连眼神似乎都毫无分别。如果打乱位置让她来认，她一定认不出拉着她手走过来的是哪一个。 　　“你们两个是……” 　　“双胞胎。”一个圆润的男音从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笑容。 　　这声音那么的熟悉，不止一次在她梦中出现过。云薇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转过身来。 　　背后的人，挑着眉毛，长长的眼睛里是随意而不羁的笑意，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随风飘散，衬衣穿得松松垮垮，有一种懒洋洋的俊朗。还是一样…… 　　她以前对苏秦的评价，这个苏秦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有钱的公子哥，还有一颗比普通人要灵活的头脑，爱好广泛，却没见他对什么东西喜好得特别久长。杂志上看到对他的报道，还以为他变了，可是今天偶然相遇，却让云薇有一种恍然回到过去的感觉。 　　“苏……”已经不是老朋友了，云薇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 　　“怎么？不认识了？”倒是他，嘴角一扬，说出熟络的话来。 　　为什么苏秦会认识她？之前苏秦和她相识本来是江颜介绍的，可是这一次江颜明明没有…… 　　苏秦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其中的一根点燃，淡淡的烟草味道，慢慢弥漫开来，他提高了眼角，“我送你的花，你喜欢吗？” 　　她心头顿时一跳。 　　云薇不是没见过苏秦追女孩子，当年江颜学校的校花，都拜倒在他的攻势之下，他极其浪漫又懂得讨女孩子欢心，那些像海洋一样的百合花，如果是他的作品，就真的不稀奇。她看到那些花，不是没有想到过是苏秦，但是她很快否定掉了，因为一切重来，苏秦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算苏秦出现，也不会送花给她。苏秦只是她的朋友。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百合花加蓝色的勿忘我？” 　　苏秦瞧了她一眼，笑容继续蔓延，“想知道吗？答应和我约会。”临了他又补上一句，“就现在。如果你不答应，以后就再也不要问我这个问题。”他弯下腰来，从刚刚那个小朋友手里接过刚刚那个蓝色的小球，修长的手指稍稍一扭，打开来，慢慢地倾斜给云薇看。 　　在阳光的照射下，里面的东西闪亮得耀眼。是一颗亮晶晶的钻石。 　　苏秦将钻石递过去，“陪我吃顿饭，我回答你的问题，说话算话。” 　　她不是那种能被礼物和花朵左右的人，可是除了这些，他手上还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双重诱惑下，他似乎为自己准备了万无一失的结果。 　　无人能拒绝。 　　云薇走了10分钟还没有回来。 　　江颜看着楼梯口。在周先生的纠缠下，他没有听得太清楚那个小男孩到底让云薇去做什么……他皱了皱眉头。 　　“周先生，我今天恐怕没有时间再陪你聊得更多。” 　　周敬笑得有些僵硬，他早听说过业内人士谈论江颜，他早知道来找江颜谈话，不会那么轻松，果然对方凌厉的语言，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江颜似乎已经有所觉察，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放弃，因为他和某人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周敬开始试图寻找其他话题。显然江颜只想拆穿他的目的。 　　“周先生对医疗方面有些研究啊？” 　　“哪里哪里？” 　　“国内的苏氏集团你应该不陌生吧？” 　　“谁？”周敬不禁磕巴了一下，没想到江颜会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我对……苏氏……” 　　江颜细长的眼睛眯起，周敬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好。 　　“周先生今天显然是受人所托，我也不想为难你。”江颜站起来。 　　“如果苏秦要做什么，让他直接来找我。” 　　“江颜你不要误会……” 　　他现在已经不是误会，而是确定。周敬和他的谈话听起来很重要，可是仔细一分析，就会发现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加之他的进一步询问和周敬的匆忙掩饰，他确定了周敬的目的不纯。 　　公事般的谈话，也能探出别人的底牌。 　　果然是苏秦。 　　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颜离开座位，匆匆地走出去，周敬还来不及做其他反应。他果然不该答应苏秦，就这么跑过来和江颜说话，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准备，可还是被江颜揭穿了。 　　江颜下楼，正巧在楼梯拐弯处遇到母亲。 　　母亲看到他有些讶异，“江颜，你这是要去哪儿？” 　　江颜没有解释，径直走了出去。 　　母亲又说：“那个云薇呢？” 　　苏秦叫人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肯定是和云薇有关。 　　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云薇带走，不知道苏秦会不会一下子将所有事挑明。他本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是他们第一次重要的约会。 　　苏秦了解江颜，进而了解云薇，他能轻巧地说出许多有关江颜的、让云薇感兴趣的话题。 　　也许她会跟着他离开。就像上次一样，甚至都没有打声招呼，就丢他一个人在餐馆里。 　　江颜抿紧了嘴唇，推开咖啡屋的门。 　　外面阳光明媚，很多人在路上悠闲地前行，只有一个人一路小跑过来。 　　“江颜。”云薇气喘吁吁，她对他笑了笑，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我是不是回来迟了？” 　　他看着她满脸歉意的表情。 　　这一次，一点都不晚。 　　看着云薇和江颜手拉手地走上楼，康怡的脸色不大好看。楼梯上遇到江颜，她还以为这件事上会出些小小的意外，这样云薇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谁知道，云薇会这么快就出现。 　　江颜妈妈抬头看一眼云薇，“坐吧。” 　　云薇坐在椅子上，礼貌的话还没说出口，江颜妈妈就直接说：“江颜，我对你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去刺激你爸爸，你爸爸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忍心？你爸爸见到陌生人就会精神激动，病情恶化，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您怎么知道爸爸不喜欢云薇？至少要见了才知道。” 　　江颜妈妈被江颜那淡淡的话所阻，肚子里那些早就准备好的下文顿时说不出来。 　　“江颜……” 　　“我只是希望您，这一次，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你父亲真的不喜欢我，那该怎么办？”这种事情，空有勇气是没有用的。 　　她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礼物和满满的笑容。 　　“云薇，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他将一个漂亮的头皮筋递过去，“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 　　束起头发？云薇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回到了大学时代，她记得第一次和江颜爸爸见面，她就是这副打扮。现在她这个样子和江颜走在一起，就像回到了以前。 　　病房里几乎寂静无声，云薇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去。 　　江颜爸爸躺在病床上，异常的消瘦，他的目光终于缓慢地望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她紧张地打招呼，“叔叔您好，我是云薇。”一字一顿，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她害怕江颜爸爸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她的呼吸是浅快的，她紧紧地拉着江颜的手。她就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她努力地传递着自己所有恭敬的情绪，更不敢躲开江颜爸爸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江颜爸爸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的嘴唇展开，微微地有了一丝笑容。 　　云薇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江颜妈妈很意外，正好看到主治医生从病房前走过，于是就走出去，在走廊里问，“这算不算病情有所好转？” 　　“见到陌生人情绪没有不好的变化？” 　　“是啊！” 　　“那真的是好事。”主治医生也露出笑容来。 　　“不能这么轻易地下结论。”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这句话，屋子里的云薇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侧头看江颜，江颜的表情淡淡的，对这个声音似乎没有特别的反应。 　　苏秦。 　　云薇想开门出去看。她知道那是苏秦。 　　在咖啡屋遇到苏秦她本来就已经心神不定，好不容易将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却没想到又在医院里听到苏秦的声音。 　　一群人正围着苏秦在医院里转，遇到了江颜妈妈和主治医生在谈话。 　　江颜妈妈是不是认识苏秦？江颜认不认识？她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苏秦的突然出现，让她觉得有很多地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她虽然没有同意和苏秦约会，但是那几个她想要知道的问题还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 　　“要找几个有经验的医生好好诊断一下。”苏秦说。 　　“引进人才方面，国内恐怕没有比苏氏集团更舍得花钱的了。” 　　“哪里，只要我们成功合作，我们医院的医生就是你们医院的。” 　　“刚才你说这个病例……” 　　“我说，不再畏惧陌生人是好事，但是要弄清楚，那个人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如果只是没见过真人，而是常常接触她的照片，那么就不能算是……” 　　主治医生问江颜妈妈：“你们经常给病人看照片吗？” 　　照片？ 　　为什么云薇总觉得苏秦的话意味深长。难道他觉得江颜爸爸不会排斥她是因为经常看她的照片？可是……这不可能啊，她明明和江颜才刚刚在一起，就算江颜给江爸爸看她的照片也不会这么快生效啊。除非江颜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江颜……”她抬起头来，想说的话到了唇边。 　　可是江颜只微微一笑，她就难以为继。江颜低下头，他离她那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让她痒痒的，“晚上想去哪里吃饭？” 　　“啊！”云薇眼眸闪烁，心不在焉。 　　“a市那边有一个很好的临海饭店。”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让人难以拒绝。 　　“可是，a市那么远……” 　　他拉着她的手，笑着看她，“你不喜欢晚上在海边吃饭吗？会布置得很漂亮很漂亮的。” 　　“你不知道，最近的海边凉快，晚上海边会有五彩灯光，店家在海边会点起篝火，如果你嫌冷清，我们可以和别的旅客一起参加篝火晚会。” 　　云薇点点头，“我是挺喜欢海边的。” 　　“明天过后，我就要离开一段时间，上次临走之前想跟你说话没说成，这一次我就选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这次不准再中途跑掉了。” 　　看着江颜的笑容，云薇不停地点头。上次都是她搞砸了约会，这一次，她应该好好表现才对。 　　“我……” 　　江颜笑，“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准备好。”他拉起她的手，“我就提一点要求。”他的笑容在变化，目光在慢慢沉淀，“你喜欢我，就和我在一起，不要想别的。”他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她的身体陷入他怀里。他整齐的西装稍稍有些凌乱，“答应我吗？” 　　云薇点头。 　　“苏总也是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苏总是哪个学院的？” 　　“s医学院，”苏秦说，“00届。” 　　“那一届的风云人物很多啊，像我们医院的骨科医生，还有……” 　　“我都记得。他刚刚才帮我做完复健……” 　　“复健？” 　　“是啊，恐怕我没来之前，大家就已经知道了吧？我几年前在一次车祸中昏迷，近期才醒过来。虽然昏迷了那么久，还好我脑子没有摔坏，s医学院00届的人，你随便问一个，我都会记得，除非，那个人不是……” 　　苏秦这话说的没错，江颜早就说过，苏秦这个人，是第二个让他觉得非常聪明的人，只要他见过的人必然是过目不忘，所以整个00届没有他叫不上来的名字。而且由于苏氏集团的原因，整个s医学院没有不知道苏秦的人。那么这样推算来，就算是她的生活轨迹改变了，没有和江颜早早相遇，江颜和苏秦也应该会认识。更何况早在她认识江颜之前，江颜和苏秦就是极好的朋友。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江颜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掌心展开。 　　云薇的注意力涣散，没有太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修长的手指有些冰凉。 　　江颜从兜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云薇手里。 　　云薇慢慢将盒子打开来。黑色的包装盒，白缎的内衬，里面是一只黑色的天鹅。天鹅张着黑丝绒般的翅膀，有着一种近乎高傲神秘的神态，仿佛下一刻就要昂扬高飞。栩栩如生。 　　江颜含笑，“喜欢吗？”他的睫毛垂下来，微微震颤。 　　“喜欢。市面上多的是白天鹅，现在看到黑色的，才知道原来黑色的更漂亮。” 　　漂亮，神秘，不容置疑的美丽。 　　一切都那么好，她其实不应该选择在这时候开口，来问江颜些问题。只是…… 　　“江颜，我忘了问你，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江颜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笑容也消失不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云薇把自己鬓间的长发掖在耳后，“不是，也没有别的，就是想知道一下。” 　　没想到江颜的表情异常冷淡，“你一定要问我有什么特定的经历？” 　　“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的话说得很轻，轻得自己都不大确定，“好像不是我熟悉的……” 　　“只有是你熟悉的，你才会喜欢？” 　　“不是，只是……”和原来不大一样，越来越觉得不一样。 　　以前她就有这种感觉。苏秦的出现，让她正视这种感觉的存在。现在的江颜无法和她记忆中的融合在一起。就像黑天鹅和白天鹅。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给让你满意的答案，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什么才是让她满意的答案？以前本来就是那样。什么都在那里。只要是江颜，只要是江颜就好。 　　“其实，只要是江颜就是满意的答案。”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淡淡的语调，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她心里忽然一酸。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金属的门把不小心撞在她的手肘上，她手一麻，拿着的东西不小心脱手。她意识到的时候，伸手去接，可是已经晚了。 　　黑天鹅掉落在地上，摔断了翅膀。 　　推着器械车的护士不停地道歉，“真是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门后有人。”连忙蹲下去帮她去捡。 　　云薇已经先一步将黑天鹅捡起来，拿起天鹅，再拿起断掉的翅膀，想按照原样把那个断裂的翅膀重新装回去。她像傻了一样，不停地去捏合。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翅膀还是会掉下来。 　　碎了，怎么还能装得回去。 　　“摔坏了就扔掉吧！”江颜伸出修长的手指，要将碎片接过去。 　　云薇急忙缩手，把东西藏在身后，“别，我会把它弄好的。” 　　真的会弄好的。 　　她从来没见过江颜真的发脾气，这算是第一次。 　　本来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会儿苏氏集团请来的心脑血管专家要给江颜爸爸会诊，我不希望在会诊室里见到你。”江颜妈妈顿了顿，“还有，你最好不要让江颜缺席，那是他爸爸，尽孝道是最基本的。不要因为你，把所有一切都破坏掉了。” 　　云薇点头，“我会在外面等。” 　　江颜推开医院的贵宾室，已经有人早就等待在那里。那人脸上放松的笑容，见到江颜之后立即收了起来。 　　“江源。”这还是第一次和他这样正式地面对面，目光瞬间相接，“早就听江颜提起过你。”“我也听说过你，苏秦，我弟弟最好的朋友。” 　　“他总说你这个哥哥是他最敬佩的人。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兄友弟恭。” 　　“可能是我这一觉睡得太久，怎么醒来之后，世界就变了个样子。” 　　江颜淡淡地看看苏秦，“你这几年的确错过了太多。事情发展往往出乎人意料，你需要些时间来适应。” 　　苏秦看了江颜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只是想知道，你找云薇，是因为扮演江颜扮演得过于入戏了，还是对江颜的死有愧疚感，所以将她当作安慰自己的道具？” 　　江颜淡淡一笑，“你站在什么立场上问我话？”他伸手摸摸自己腕间的纽扣，“如果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就应该祭奠他，安慰他的家人，毕竟你已经错过他的葬礼；如果你是我的敌人，就应该拿出你的筹码，面对面地跟我争斗，在你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之前，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江颜转身准备离开。 　　苏秦觉得很奇怪，在他看来，江源和他谈话应该很害怕，毕竟他知道他的秘密，并且随时都可能说出口。却没想到江源的表现如此强硬。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云薇？” 　　江颜停下脚步，“我想，我弟弟一直赞美的苏秦，应该不会那么鲁莽和幼稚。”他顿了顿，“而且，你不会去伤害一个你关心的人。” 　　现在冒然告诉云薇一切，就是冒着伤害她的危险，让她慢慢地察觉，才是高明的做法，因此，江颜笑笑，他还有时间。 　　苏秦的笑容慢慢浮现在嘴边，“如果我说我喜欢云薇，准备追求她呢？” 　　江颜笑笑，光是背影就给人一种高傲的压迫感，“如果是这个，我不把你当对手。”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消失在苏秦的视线中。 　　“江颜爸爸的病要重新会诊，我不方便进去听。” 　　“所以呢？” 　　“在一旁的饮料店里喝果汁。” 　　“那边什么时候能完？” 　　“还不知道。可能要有一会儿。” 　　小秋迟疑了一下，“其实我就在附近，商业街那边买衣服，要不，我去找你？” 　　“算了吧，你好不容易跑来，他们就会出来了……”话刚讲到这里，云薇忽然那觉得手掌一空，手机被人从手里抽了出去，她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去看。 　　那个抢走她手机的人，就站在她旁边，面对她惊讶的表情，他却表现得十分自然，伸出手来，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合上她的手机翻盖，挂掉了她的电话。 　　“呃，你……”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当着人面做坏事，一点负罪的表情都没有。 　　“苏秦，把手机还给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让她哭笑不得。 　　苏秦沉下头来，笑容带着几分邪气，“想要你的手机吗？” 　　“那好……”他说出让她更加惊奇的话，“跟我约会。” 　　云薇只当是苏秦在胡说八道，苏秦以前的女朋友一打一打的，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美人，他会喜欢她这种普通人才奇怪，更何况他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他那点把戏，她有几分熟悉，所以她才不会上当。他说的约会，肯定是出于别的理由，她觉得肯定是跟她认为的某些不合理有关。 　　“苏秦，这一点都不好笑。”云薇站起身去抢她的手机。 　　苏秦一躲闪，她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饮料，漂亮的高脚杯子一歪，冰冰凉凉的果汁顿时倾斜下来，洒了她一身。 　　红色的果汁顺着白色的裙子流下来，云薇顾不得其他，连忙从桌子上拿起餐巾纸来擦，努力了半天也只是能把污渍涂抹得更漂亮一些。 　　这条裙子，算是报废了。 　　雪白雪白的料子，需要好好地保护，哪怕一点污点都会破坏美感，现在好了……跟调料盒没什么两样。只穿了一天…… 　　她忙碌的手腕被握住。 　　“去买一件新的。”然后不等她反对，扔下桌上果汁的钱拖着她离开饮料店。 　　“苏秦，你放开我。” 　　“好吧，买了衣服之后。” 　　“我还有事，不能离开。” 　　“不行。”她被塞进车里，车门跟着自动上锁。 　　她其实应该大吼大叫地喊救命，或者威胁他要报警，前提是如果那有用的话。以她对苏秦的了解，苏秦不会强求别人做任何事，她和江颜的美好回忆中，有苏秦的那一份。可是，现在…… 　　云薇愣愣地看着坐到驾驶室的苏秦。他的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苏秦启动车子，云薇却打开了车窗，“放我下去，还是让我跳下去？”那种坚定的目光，不是在开玩笑。 　　“为谁？就为了他？” 　　苏秦说话的口气怪怪的，这到底是怎么了？现实和她的回忆差别那么大，所有的人都不在原位上。就连江颜和苏秦都一样。让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这和你没关系。” 　　“是吗？”苏秦的口气有些僵硬，“你不问我怎么认识你？不问我怎么喜欢你？不问我为什么纠缠你？你不觉得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吗？” 　　云薇愣了一下，刚想要说话，她放在车窗上的胳膊猛然被人拉下。 　　车子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他却已经全身倾压过来，昂贵的男士香水味，淡淡地飘进她的鼻子，她整个人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他的笑容又浮上嘴角，“云薇，你是不想问，还是害怕问？” 　　在他得意的声音中，车窗豁然关紧。 　　看着封闭好的车子，苏秦松开云薇，直起身体，意犹未尽地笑，“这下，你没法威胁我了。” 　　她终于发现，现在这种状况，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对付他这辆自动性能良好的轿车，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上。苏秦恍惚又回到了几年前，他开车带着江颜和云薇一起出去玩。 　　当时江颜还说，让他当他们婚礼的伴郎。当时他想，或许江颜和云薇的孩子出来叫他叔叔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江颜劝他不要再做穿花蝴蝶，最好找一个人安定下来。他当时笑而不语。 　　时间过得真快，如果不是别人告诉他现在已经是2010年，他还以为，一切都在几年前，云薇没有变，江颜没有变，他也没有变。 　　那场他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车祸，让他不但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自己也在病床上昏迷了几年，好不容易醒来之后，没想到现实已经变成了这种状况。 　　江颜有多么爱云薇，他再清楚不过，却没想到这才几年，云薇就和他的同胞兄弟走在了一起。这女人到底有多么的铁石心肠，竟然那么快就把江颜忘记了，亏她那时候还满满的幸福，眼里心里都是江颜一个人。 　　江颜临死之前，念念的都是她。救护车来了，江颜都不肯走，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他记得清清楚楚，江颜一边将他送上救护车，一边说：“我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怕上了救护车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看着江颜的笑容一点点地模糊。 　　直到醒过来他才知道……他最好的兄弟已经不在许多年了，他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可是他的话仍旧在他耳边盘旋。 　　“云薇，我要等云薇。” 　　于是他恢复行动能力之后，第一件事就去找云薇。追到云薇现在生活的城市，看到云薇和江源站在一起，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后来才知道，这跟一次治疗有关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接受。 　　江颜和江源，不过是因为他们长得像而已，可是这样她就喜欢上了？ 　　他心底忽然之间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江源就算是个英俊聪明的才俊，可是比起他的家财万贯总还差上几分，江源够骄傲，永远做不到他这么洒脱。女人喜欢的东西无非就那几种，稍稍拿出一些就会引来她们的青睐。 　　他倒要看看，他是否连一个皮囊都赢不过。 　　“你有没有经常去的商场？” 　　云薇迟疑了一下，“有。前面两个红绿灯之后左转。” 　　将车子停好，苏秦先下车，然后拉起云薇。 　　云薇挣脱他的手，露出无奈的表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比你更想早点买到衣服。” 　　苏秦终于很满意地笑。 　　女人衣服的牌子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却能准确地找到最贵的专柜。 　　专柜在商场的三层，虽然不是显目的位置，但是占地最大，最安静，里面设有专门的等待区，真皮沙发，冰凉的冷饮，笑容可掬的销售小姐亲切服务。 　　衣服样式不算太多，但是都很漂亮，销售小姐说：“我们这家店摆的都是最好的款式。” 　　所以件件都是精品。 　　她平时逛商场看都不敢看的衣服，一件件摆在她面前任她挑选。触手一摸，料子冰凉的、软软的，让人觉得舒服，设计的款式简约大方，不用看价签就知道价格不菲。 　　“喜欢这件吗？试一试。” 　　她真是走运，居然遇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少爷。 　　销售小姐立即亲切地帮她拿起衣服，陪着她走到试衣间。穿上之后，真的很漂亮。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说得一点都不错，这么贵的衣服穿在身上，好像把不好的都隐藏起来，好的更加闪耀，尤其是衣服上缀着的蓝色装饰物…… 　　云薇将新衣服换下来，放进小姐手里，“就这件吧！”然后冲苏秦努努嘴，“去吧，去付款。” 　　一件衣服要八千多块，谁也不会把那么多现金放在身上，恰好店里的独立刷卡机坏了，只能去商场里的收款台刷卡。 　　苏秦去而复返，看了一圈，店里果然已经没有了云薇人影。 　　销售小姐交给他一张云薇留给他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匆忙之中很潦草，“没有我穿的尺寸，衣服可以退掉。” 　　这是他第一次，送出的礼物被退还。没有她穿的尺寸……这次轮到他哭笑不得。 　　苏秦摸摸上衣口袋，他放在那里的手机果然已经被她拿走了。大概就是在进了商场，他误以为目的达成，放松警惕的时候，被她趁机摸了回去。 　　“我问一句，”苏秦笑着看销售小姐，“你们的刷卡机真的坏了吗？” 　　销售小姐十分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先生，是刚刚那位小姐让我这么说的。” 　　果然是骗他离开的好手段。从来都是女人们从他手里骗礼物，还是第一次有人骗他是为了不要他的礼物。 　　她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一个小秋的，其他都是江颜。 　　云薇打通了江颜的电话，找了个理由，“对不起，我衣服脏了，去旁边的商店买衣服。等我一会儿我就回去。” 　　江颜没有怀疑，只是平常一样说：“好，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他出来的时候没有找到云薇，也没有看到苏秦的影子，他打了电话云薇不接，他就想到也许是苏秦是和云薇在一起。云薇打电话过来吞吞吐吐的，就证实了他的怀疑。不知道苏秦会对云薇说些什么…… 　　苏秦的出现并不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否则他就不会为了云薇的反应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只是越来越无法忍受，云薇叫他的名字。 　　江颜。 　　他不是一直觉得，不过是个名字而已。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如此的在意。 　　云薇匆匆忙忙躲避苏秦，最后跑进一个情侣衫专卖店。 　　“美女，选一套情侣衫吧！”店主笑容满面。 　　这种幼稚的东西，只有大学生情侣才会青睐，她都已经过了那么幼稚的年龄。 　　“看看吧！有最新款的。” 　　她急忙摆手，“不用了，真不用了。” 　　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急着要把身边人划上属于自己的符号。呃，再说，她实在没有那么不成熟，自己有了幸福，还恨不得到处炫耀。 　　出租车一辆辆地经过医院门口，终于有一辆停了下来。 　　江颜快步走过去。车门打开，果然是云薇。 　　“江颜，”她一脸的不好意思，“帮忙付钱。”她没有带那么多现金出来，在小店里还把仅有的现金花掉了，结果出来之后又找不到提款机。 　　下了车，出租车收到钱后扬长而去。这是第二次江颜帮她付车费了。 　　云薇拎着手提袋站在那里，低着头，“等了很长时间吧！我不小心把饮料碰洒了。” 　　江颜抬起头这才发觉……她这是穿得什么衣服？和刚刚那条漂亮的裙子大相径庭。 　　“呃，我这件……”云薇揪着身上的t恤，脸颊微红，十分不好意思，“是不是还挺好看的，现在的情侣衫做得好有意思，所以我就买来了。” 　　牛仔短裤上套着一件黄色的t恤。这种打扮，像校园里的大学生。特别是t恤上还写着一行字：“我是吃饭的。”怎么看都像是半句话。 　　云薇不敢去看江颜的表情，江颜一定觉得她这种行为太幼稚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看着这些温馨又张扬的t恤，竟然抵不住诱惑。 　　“我的呢？”江颜淡淡地问， 　　“什么？”云薇一时迟钝。 　　“不是说情侣衫吗？” 　　“呃……”难道说…… 　　她怕他会嫌弃，没准备把东西拿出来，反正就算拿出来他也不会穿，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她乖乖地将东西交出去。里面是一件稍大的黄色t恤衫，上面果然也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是掌勺的。” 　　江颜不由得扬起嘴唇，笑了。 　　云薇买下它们，会不会因为上面的话。 　　其实是事实。 　　穿着情侣衫去饭店开房，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可能会以为他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对不起，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服务人员连忙道歉。 　　“我有会员号。”江颜走过去办手续。 　　前台拿到号码，又再三确认，“我们这里，只允许会员本人带客人来。” 　　也怪不得别人，江颜穿起情侣衫，格外地英俊、年轻，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说他是大学生，谁也不会不相信。 　　“哎呀，您是我们这里最早的会员，不过您的信息有改动，所以这张会员卡我需要给您换一下。” 　　乌龙的确认之后，又出状况。 　　这周格外的热，大家都为了避暑而来，房费贵得吓人不说，而且仅剩下一间房了。就算江颜有金卡，享有优先权，也只能拿到最后的一间。 　　剩下的这间房位置很不错。 　　“房间很大的，靠近海边，能看到海景，我们还会送上红酒晚宴。” 　　被说得有几分动心，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住过海景房，想着大海就在不远处的脚下，她就觉得有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可是毕竟……她和江颜两个人，不大好吧！ 　　“要不然，我带您上去看看？” 　　房间大又宽敞，设计是欧式风格，里面全都是高档的欧式家具。浪漫的法国情调。浴室大又干净，按摩浴池旁边放着鲜艳的花朵。窗子被打开，海风从外面灌进来，将白纱制的窗帘高高地抛起来又豁然落下，窗边还配有一架黑色的钢琴，惹人心痒的窗纱就落在白色的键盘上。像一只跳跃的白手套，在弹奏浪漫的音符。 　　她不止是一点点动心。 　　服务员已经熟练地在客厅里做起茶道，然后将一杯茶送到她手里，“我给您把手续办一下。” 　　这下子真的没法拒绝了。 　　江颜跟着服务员去办手续，她就到处参观房间设计精巧的地方。最后一站是卧室。 　　大大的欧式床。白色的床单上用红玫瑰摆了两个心形。寓意可想而知。 　　听到江颜进屋的声音，云薇像做了坏事一样，匆匆忙忙地从卧室里出来，关上门。脸红成一片，僵硬地站在旁边，面对江颜的疑问，“不可能在这里住的。” 　　江颜停下脚步，“怎么了？不喜欢？” 　　“就我们两个……我是说，太浪费了。”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情侣酒店，怎么到处设计得都让人脸红心跳。 　　“这里的设计风格我不喜欢。”云薇故意皱起鼻子，“应该普通点，俗气点。” 　　江颜不由得笑了。 　　云薇和江颜手拉手走出去，海边的天气果然比市区里清爽很多，江颜去买海滨浴场的门票，她就买了两支冰激凌边吃边在一旁等着江颜。 　　许多小朋友跟着父母过来玩，所以这边的冰激凌格外地受欢迎，买冰激凌的队伍排得越来越长，偏巧这时候冰激凌机坏掉了。店家只能暂停销售，先叫人来维修机器。 　　人群无奈地散开。 　　这样一来，少数几个拿着冰激凌吃的人，就太让人羡慕了。尤其是她，另一只手还拿了一只。 　　一个脸颊晒得红红的小男孩看到她拿着两个冰激凌，就大胆地走过来，眨眨眼睛，径直开口，“阿姨，把那支冰激凌给我好不好？我拿东西跟你换。” 　　她最近真招孩子喜欢，算上遇到苏秦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小朋友盯上。 　　“好。”她大方地把手里的冰激凌递过去，“剩下这只我已经吃了，不然也可以给你。”她笑着解释。 　　小男孩把冰激凌放在嘴边舔，大大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我妈妈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冰激凌已经吃掉大半个，这时候想起妈妈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算拿的，是姐姐送给你的。” 　　“那也不行。”小男孩很认真地摇头，然后伸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枚紫色的代币，“我们换吧！我把这个给你，换你的冰激凌。” 　　第一次和小孩子之间有了公平的交易。她拿起小男孩手里的紫色代币，小男孩满意地笑了。“就在那边游戏区用哦。”小男孩细心地提醒她，“一定要去玩，不要浪费。” 　　真是个乖孩子。 　　“在笑什么？” 　　“我用你的冰激凌换了一个代币。”云薇笑着拉起江颜的手，“我们去看看是玩什么的。” 　　她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好久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笑容，就像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对所有一切都兴致勃勃。 　　“江颜，你看，在那边。” 　　“这是什么？” 　　“幻想游戏专场。” 　　这个肯定不算好玩，比起前面的乐园，这边排队的人很少，但是紫色的代币不用也太可惜了。 　　“怎么玩啊？”轮到了她们，她向工作人员打听。 　　“就站在那边，投币下去。” 　　“江颜，”云薇拉着江颜的衣角，“你去站一下吧！我来投币。”她一把将他推到镜头底下。 　　她的力气不算大，可是他愿意顺着她的力道走过去。周围也只有她们这两个大人在干这种孩子气的事。 　　站好了，放下紫色的代币。机器咔的一声定格，等待会儿，机器里慢慢打印出一张照片。 　　云薇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看。原来就是改良后的大头贴，不过是把江颜的表情摆在各种背景下。 　　机器自动生成，还融合得这么好，也是很不容易的了。 　　她一张张地看过去。其中的一张被放得很大。主题是：双生子。 　　两个江颜站在一起，像一对难以辨认的双胞胎。脑子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云薇忽然愣在那里。 　　“怎么了？”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 　　“我们到那边去。” 　　“好，到那边去。”她的思维开始僵硬，像是一个只会不断重复别人话的机器人。 　　“去坐快艇吧！”她忽然之间想尝尝极速的感觉。 　　江颜看着她，“不会害怕吗？” 　　她几斤几两重果然都被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总要尝试一回吧！”她笑着辩解。 　　要是以前看到这种快艇，她早就跑得远远的，这一次她却始终没有后悔的意思。 　　马达启动。速度果然很快，风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大口地吞着空气，要不是江颜将她护在怀里，她怀疑她可能会因为窒息而晕眩。她本来是一个连玩激流勇进都会害怕的人，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有勇气尝试这样的游戏。 　　江颜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心里不舒服，可以去尝试一下不敢做的运动，这样，超越了心理极限，痛苦就会被释放，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她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玩了一天，终于回到酒店。 　　酒店前台送来江颜的新会员卡，江颜正在屋子里换衣服。 　　“都修改好了。麻烦您帮忙收一下就可以了。” 　　云薇点点头。前台小姐刚要走。云薇迟疑着叫住了她，“麻烦你，我能不能问一下，都改了什么内容？”云薇顿了顿，“我只是要跟他说一下，不方便告诉，也没有关系。” 　　前台小姐想了想，“也没改什么，江先生改过名字，我们只是将里面的资料重新修改一下。” 　　“他改过名字？”云薇笑了，“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以前叫什么名字？” 　　前台小姐笑，“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您自己问问。” 　　云薇关上门，拿着卡走到卧室门前，她想了想，又从门前走开。 　　海风慢慢地吹，云薇站在窗边看海景，江颜换好衣服走过来，轻轻地抱住她的腰。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她侧头看过去，一旁的落地窗子，映照出他们拥抱的影子。 　　“喜欢吗？” 　　“喜欢。” 　　真的喜欢，她常常羡慕别人有这样幸福快乐的生活，这种生活对于她来说遥不可及，她大多时候是一个人愣愣地发呆，想着同一片天空下，江颜是不是生活得很好。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流眼泪。 　　她常宽慰自己，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只要知道对方幸福，那就足够了。想到这里她就会笑，笑自己不够伟大，连默默祝福这样的事都做不来。 　　后来又遇到江颜。 　　本想着只要好好地看看他，这样回忆就会多加一笔，她会将他每一个细节都记得牢牢的，谁知道她还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虽然和以前那么不同，她还是陷入进去，难以自拔。 　　他们得到现在这种幸福，实在来之不易，在她的想象中，如果有一天她和江颜能重归于好，那她一定高兴得笑不拢嘴。以前就算假设一下江颜在她身边，假设一下江颜这样温暖地抱住她，她都会把脸颊笑得没有知觉。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却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酸得铺天盖地，汹涌地冲进她的心脏，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缩进他的怀抱里。只有这样紧紧地拥抱，才能压制住她难过的情绪。 　　“江颜。”云薇轻轻地叫他。 　　“嗯！” 　　闭上眼睛，她什么也不想，这就是江颜给她的回应。 　　江颜就在她身边。 http://www.txt 80.cＯm www.txt80.Cｏm 第17章 ：只是骗局 　　第二天回到家里就觉得有些累了，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不想再动一下，虽然才下午3点，云薇还是洗了个热水澡上床休息，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眼睛瞪得大大的，脑子里乱得像糨糊，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在脑海里穿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外面传来敲门声，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出来干扰她的睡眠，后来才发现，真的有人敲门。云薇抬起手来看表，下午5点钟，原来她才回到家里两个小时，她怎么会觉得这段时间，过得那么漫长。 　　穿好衣服到了门前。 　　“云薇，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云薇愣了一下，将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赵洋带着些许笑意，“云薇，我来找你说说话，你方便吗？我今天早些时候过来过，敲门你不在家，所以现在才来，你吃饭了吗？如果没吃饭，我们可以出去边吃边聊。” 　　赵洋的话听起来很随意，但是像经过了刻意准备。 　　云薇停顿了一下，“好，但是今天说好了，我请客。” 　　赵洋想了半天，“作为一个男士让女士请客吃饭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可是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也只好同意。那，我们去哪里？” 　　云薇笑笑，“都可以！” 　　赵洋扬起眉毛，笑容满面，“我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什么都可以，就看在我辛辛苦苦来找过你几次，你都不在家的分上，这一次你好歹挑个地方。” 　　云薇想了想，“那么，就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赵洋的笑容消散了些，停顿了一会儿，“好，就去那边吧！”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她近来总有这样的想法。 　　咖啡厅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一段时间不来，咖啡厅装饰得更加有情调，琉璃和水晶在灯光下发着熠熠光彩，还增加了许多的西餐菜品，是世界各地的代表食物，一份份地组合在一起，取了很好听的名字，让人觉得有爱情的气息。 　　椅子背后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蝴蝶结里是餐厅送给情侣的钥匙链，卡通人物，十分可爱。服务员小姐递给她的时候，她很不好意思，直接放在桌边，不准备带走。 　　点菜的时候没有点什么情侣套餐，她本来就没胃口，赵洋也不是专程过来吃饭的，所以两个人只点了凉菜和两杯饮料，这样子还真的有点对不起在外面等座的情侣。 　　饮料先上来的，然后是心形的冰块，云薇夹了几块放在杯子里，低头喝一口，嘴唇碰到冰块，好凉。 　　早知道咖啡厅会改成这样，还不如换个地方，真是尴尬。 　　赵洋说：“原来你不爱喝咖啡，爱喝果汁。” 　　她今天是真的渴了，就露出本性来，点了一杯果汁饮料，“还是觉得果汁饮料好，在外面喝咖啡都是可有可无地喝。”咖啡又简单又公事化，说话的时候，是好的选择。 　　她的办公桌上也有不少公司同事出差带回来的咖啡豆，公司里有准备咖啡机，走廊每天都充满了浓郁的咖啡味儿，有段时间小秋经常带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给她，鼓励她说：“喝这个吧，又香又减肥。”让她忌掉她那些瓶装的合成饮料、果汁、茶饮料、碳酸饮料，她总是喜欢喝这种东西。 　　那时候和江颜在一起，夏天逛街的时候，看到冰柜里各式各样的瓶装冰镇饮料，他们总是会买两瓶，一人拎着一瓶，手拉着手，边走边喝，看到有捡瓶子的大爷大妈，他们还会主动把瓶子递过去。市面上出现新品种的饮料，她和江颜都会有兴趣买来尝尝鲜。 　　后来没有了江颜，她也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改变，也不好改变。这些习惯在她心里早已经根深蒂固。 　　对人对事她好像都是这样，总保留着心底最美好的回忆，自然而然地延续下去。 　　云薇放下手里的杯子，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和赵洋都没有了上一次相亲时候的拘谨。 　　赵洋说：“上次来这里，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只点了咖啡，事后只要想起这件事，我就特别懊悔，想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小气。” 　　“还有，我们第一次说起的话题，我觉得也特别的幼稚，想想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其实那时候我特别紧张，”他被劝说来相亲，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可是见到云薇之后，他的想法就改变了。 　　云薇谈不上特别的漂亮，只是一眼望过去，让人觉得十分顺眼，再细看就能看出她五官的优点来，不大不小适中的眼睛，异常清澈，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的时候就像黑珊瑚的刺，黑得耀眼，鼻子不算太挺，但是有着可爱的弧度，然后是小巧的有着健康色泽的嘴唇。性格不张扬，说话也不锐利，静下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安静，恬美。 　　他禁不住心动。 　　可是他这个人也有个致命的缺点，可能是职场上混得太久了，利益驱使下他可以八面玲珑，善于交际，可是到了表露真心的时候，他却十分蹩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机械地重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人人都会说的相亲官话。所以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是事与愿违。 　　结果相亲战场上，他败得一塌糊涂，从来没有那么丢人过，甚至还当着云薇的面，突发心脏病，到了现在他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他不得不相信，有一句话叫作：命运的安排。 　　“其实当时我们见面之前，你姐姐跟我说过一些你的情况，”赵洋顿了顿，拿杯子的手指有些紧张，“特别是后来，我跟你姐姐说，我挺喜欢你之后……你姐姐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我这些话本来不该说的……你姐姐说，这些事你家里人都对你保密。” 　　云薇隐约从赵洋的话语里听出些什么，家人对她保密的事……“是不是几年前的车祸？” 　　赵洋惊讶地扬起眉毛，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听你姐姐说，因为太难过，所以你丧失了那时候的记忆。” 　　原来赵洋听到的解释是这样的，这也不难理解，对于她的那段记忆，需要身边所有的人配合，姐姐希望她能和赵洋在一起，所以在此之前也难免要向赵洋透露些真相。 　　“我只是最近忽然想起来。” 　　赵洋叹口气，“如果我知道你想起来了，就不用拐弯抹角地跟你说了，我本来也想将这件事烂在心里，可是我觉得人总不能规避过去的痛苦，就自作主张……再说，有些事就算我不说，我想你也会想起来的，因为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江颜。” 　　赵洋说到这里，云薇也觉得惊讶，为什么赵洋会连这件事和江颜放在一起说？只有知道整件事的人，才会…… 　　赵洋笑了笑，“你听我慢慢说。”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几年前我经历过一次车祸？” 　　云薇点点头，“记得。” 　　“我觉得当时你姐姐极力促成我们，也是因为我们有类似的经历，你在车祸中失去了爱人，我也是在车祸中失去了女朋友，很多事我们都能互相理解……” 　　云薇笑笑，她也是现在才明白家人的用心良苦，并不只是找一个条件合适的就骗她去相亲，这些年，她没少让家人担心。 　　赵洋下意识地看看他和云薇第一次见面时，坐的大概位置，餐厅现在改头换面大概也和他在这边突发心脏病有关，云薇建议他来这里的时候，他本来还有些害怕，怕这里的人认出他。有好几次他都梦到那天发生的事，今天云薇陪他一起来到这里，算是帮他打开了那个心结，估计那些噩梦也会烟消云散。 　　赵洋笑笑，“本来大家都想得好好的，可是到头来谁也没想到，让我们经历痛苦的车祸，根本就是同一个。就是那次车祸了，我第一次跟你见面突发心脏病，也是因为这个。”赵洋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咖啡，“还是从头说起吧！我想你也记得很清楚，那次高速公路上的恶性交通事故……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那次事故，十几辆车连续被撞，我的车距离肇事车很近，被撞得十分严重，当时我女朋友已经完全昏死过去，我是被压住了腿，不能动弹，在我不远处，有一个人和我情况差不多，两拨救援人员一拨来救我，一拨在救他，是他教了我简单的急救方法，我紧紧地按住了腿上的伤口，所以我对他的印象格外深。我转头就能看到他，也算是找到一种解压方式。他那边的救援进行得很不顺利，我听到他车上他的朋友焦急地喊，说他伤得很重，可是我在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害怕的表情。车子被弄开一部分，他让救援人员先把他朋友救出去，他仍旧被卡在车里，救援人员送来了氧气罩，他拒绝戴上，而是让救援人员帮忙递给他——他的手机。我还想，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惦记着去要一部手机。但是你知道吗？人在遭受巨大伤害时，意识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我濒临过两次死亡，我感触最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终于想通了，他一定是有特别惦记的人，关键时刻想和那人说话，他一定是感觉到自己生命即将流失，所以才会这样做。很快，我被救出来了，我被救援人员抬走的时候，我跟他道谢。他笑着跟我说：‘不用谢。’他的电话接通了，我听到电话那边隐约有人问他：‘你在哪里？’我那时候想，多亏我不用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残酷了。 　　经过了手术，我的伤势稳定了，醒过来之后，我知道我女朋友已经去世了。我经历了人生巨大的伤痛，心里痛苦，无法顾及其他事，后来安葬了我女朋友，我才想起了他，立即去问他的情况。医院的人告诉我，他伤势太重，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后来我打听到了他的名字。他叫江颜。人这一生没有几件事，真正称得上刻骨铭心，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所以，我们见面的那一天，当我又看到江颜的时，我的心脏才会承受不住压力。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之前的车祸，让我出现了幻觉，我甚至去接受心理治疗。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看到的江颜，并不是以前的江颜，而是江颜的哥哥，江源。我奇怪，江源为什么会改名叫江颜，你姐姐说起你和江源在一起的时候又吞吞吐吐，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整件事弄清楚。弄明白之后，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想着要不要告诉你……我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伤痛总会过去的，我想，现在的你应该能承受这份痛苦。人生就是这样，总有许多悲痛等着你来接受，最后终究是要往前走的。” 　　她知道，她总是要往前走的。 　　“赵洋，谢谢你。” 　　她许多弄清楚的，没弄清楚的，经他这样一说，已经渐渐明了。那份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慢慢地一点点被她找了回来。 　　小秋推了推云薇，“喂，魂不守舍两天了，你现在是不是也特想说，万恶的美帝国主义，把我的男人还回来。江大帅哥在的时候，你幸福得像朵花，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萎靡成这样。” 　　这时候江颜那边应该是下午，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小秋把电话机放到云薇面前，“想的话就打个电话。现在可是信息化时代。” 　　想着只要拨几个号码就能听到江颜的声音…… 　　“别光看着了，看也不能把电话打过去。” 　　江颜到了美国后，她还从来没有主动给江颜打过电话，“算了，他现在肯定很忙。” 　　小秋像是看出点端倪，“云薇，你和江颜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一切都好好的，只不过是她单方面地想要冷静一下，这样她才能把很多事想清楚。 　　就连江颜给她打过来电话，她也会长话短说。江颜倒是像没发现她的异常，只是在遇到她不说话的时候，他在电话那边也静默着，最后她来说结束语，他淡淡地接受。 　　云薇抬起头来，小秋还在研究她的表情，她故意严肃起来，“喂，不想涨工资啦？现在是工作时间，快回去工作。” 　　接下来云薇变成了大忙人，做完这个做那个，最后连自己的办公桌都收得一尘不染。 　　部门里新进了两个大学生，上司将他们带到她身边，“这位是云经理，以后你们要多跟她学学，她可是公司里有名的勤恳。” 　　她是勤恳，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公司里，没有约会，没有家庭，就是自己生活，以公司为家就是她的人生写照。有些时候会觉得有些寂寥，但是马上就会找到工作来代替。 　　其实这种生活，也不是过不下去。 　　现在不过是恢复以前的生活，她不该不适应，她本来早就抱定了一个人活到老的决心，要不是江颜忽然出现…… 　　“云薇，你复印纸放反了。” 　　这种双面印的活，以前只有她提醒别人的份。这一次……她只是一时不注意。 　　boss在走廊里唱《春天花会开》，这是可能会接到大cass的迹象。大家都竖起耳朵听风向。 　　他们这种新部门本来应该有几个月的闲暇整顿，却没想到上司很快被叫去开会，会上就有了工作任务。虽然boss没有把跟进a公司的任务交给她们，可是分下来的工作更加繁重。例会上规定每个部门的业务份额，她们部门也分到了很大的一部分。就连上司都抱怨，“只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起码要给大家点时间磨合啊。”老板没有给他们磨合的时间，而是多得吓人的业绩目标。 　　新部门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拿到任务书，确定了工作的大方向，开部门会讨论，上司将一些相关单位列出来，下一步工作是找到这些单位相关项目的负责人。 　　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个个单位打电话，对方态度冷淡，进展缓慢，中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偏偏boss十分心急，很勤快地问她们部门的工作情况。 　　小秋看了一脸痛苦的她，“云薇，你怎么搞得这么惨，boss下手也太狠了。” 　　老实说，其实也不算狠，只是这一次的工作是新项目，“隔行如隔山，没有老资源，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开发。”虽然boss给了很大的支持，但是依旧举步艰辛，整个部门人困马乏，信心受挫，不鼓励鼓励自己，真怕就此萎靡下去。 　　“江颜没帮你吗？毕竟他在这一行那么有脸面。很多事让他帮忙疏通一下，比你几天几夜不睡觉要强得多。” 　　云薇停了会儿，换上一脸笑容，“哪能老麻烦他啊，他现在在那么远……”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只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还要故意表现得不在意。 　　他本来离她那么远，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遥远。 　　boss最后下通牒，要她们周末报成绩，在周五下午发至他的邮箱。拿不到大成绩，把手里这些细小的进展报出来，脸上也无光。 　　可能是太着急，嘴里起了大泡不说，头也晕沉沉的，打了几个喷嚏之后，开始有些鼻音，已经顾不得这种小事，继续手里的工作。办公室里电话四起，她好不容易才辨别出是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声响。 　　“喂。” 　　“云薇。” 　　她小声接听，大洋彼岸的声音，让她心跳如鼓。不知道是谁开了窗子，风吹得她桌子上的资料乱飞。云薇手忙脚乱地将纸张按住，一边忙，一边和江颜说话。 　　“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那还要几天才能做完啊！” 　　“我这边没什么事，都挺好的。” 　　说的都是十分标准的对话。 　　江颜停顿了一下，“云薇，你是不是特别忙？” 　　听到这句话，她忽然想诉诉这几天的劳苦，嘴巴张了几次，勉强噎了回去，“也不算太忙。新部门，就是乱一些。你还是忙你那边的事，不用太担心我。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我去接你。” 　　挂掉电话，云薇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是一个两生花的壁纸，她以前十分相信有两生花的传说，她还笑着对江颜说：“人家都说对着两生花许下辈子，愿望能实现。” 　　江颜对她的小女生情节嗤之以鼻，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来问她：“你有没有许愿下辈子和我在一起？” 　　其实她许了，就是不告诉他。 　　她原本以为，真的会有两生，真的会有下辈子。 　　“云薇，电话。” 　　刚被boss堵在走廊里，询问了一通，最后boss给了她一个评价，“云薇，你怎么还没有进入角色啊。”boss的这种态度已经是云薇见过的最大不满。要不是这个及时雨的电话，她不知道要被批到什么时候。 　　“喂，您好。” 　　她本以为是一通普通的电话，谁知道却让她的工作从要死不活顿时变成了生机勃勃。 　　“江颜跟我说……” 　　她这才知道，江颜的路子到底有多宽，她拼死拼活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约到相关人员吃个工作餐，江颜却只是一个电话，就让人主动跟她联系。 　　“你还要联系哪家？我在这一行认识人还是不少的，我可以帮你引荐。以后有事你就直接打我电话，我记得上次给过你一张名片啊，不要不好意思，我和江颜是很好的朋友。他现在在美国吧？听说他那边的工作挺复杂的……” 　　一下子所有关卡全都被打通了，积聚了几天郁结的工作，终于顺利进行。 　　boss立即来了个大变脸，直接夸赞她能干。她面对这些成绩总有些心虚的感觉。她想打电话给江颜，说谢谢，后来觉得她心里想跟他分享喜悦的心情，比谢谢他要强烈得多。 　　她想了半天，还是放下手机。 　　部门终于有了一次正式的午餐，在公司不远处的韩国烧烤，空调开到最大，肉串在烤架上嗞嗞地响。 　　上司终于想起了什么，“云薇，上次你趁我喝醉的时候是不是跑掉了？我上次说你男朋友，才说了一半，喏，这一次我把他做的软件拿来了。”上司在皮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云薇手里，“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他的签名。” 　　云薇低头看着那个放在盒子里的软件，上面果然刻有一串拼音。她点头，微笑，“是啊，真的有。” 　　“他早期开发出来的软件你有没有？” 　　云薇摇摇头，“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是吗？”上司笑，“那，这个送给你了。不过下次他有新开发的软件，一定要给我一个试用啊！” 　　“那就谢谢你了。”她不停地摩挲着软件上那几个拼音字母，上面的那个“u”尤其地硌手——jiang yuan。 　　jiang yuan——江yuan。 　　“江颜可厉害了，当年，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不夸他的，我早就想见见这个人，有一次买软件我说什么都要去……”上司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件往事。 　　云薇翻动着架子上的烤肉，微微地笑着听。 　　“我当时觉得，怎么有这么傲气的人啊，后来用了他的软件，才真的服气了……” 　　她也是，本来还不相信他那么厉害，也是看了他工作的样子才知道，原来他…… 　　“江颜，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聪明，云薇啊，将来你们的孩子肯定也特别聪明，这么好的基因……” 　　是啊，以前就有人说过，他有良好的基因。 　　大家一起哄笑，“云薇，喝一杯吧！” 　　云薇在众人劝说下喝了大半杯的扎啤，凉凉的啤酒喝进胃里，让她觉得胸口冰凉冰凉的。 　　本来想吃一片洋葱，压压凉气，不知道为什么，洋葱那么辣，辣得她眼泪都掉下来。 　　上司给她递来手纸，“慢点吃，还没熟的洋葱就是辣人。” 　　云薇拿起纸巾擦眼泪，上司也夹起一块洋葱来吃，“熟了啊，不辣啊！” 　　部门里一个开朗的实习生开玩笑，“云经理不是被洋葱辣的，是想男朋友了吧！” 　　“一定是，不小心被勾起往事，想着以前的甜蜜，现在又隔得那么远，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所以才难受的吧！” 　　云薇笑，大概是闻到了洋葱的味道，鼻子又酸起来。 　　“云经理一看就是感情专一的人。” 　　大家哄笑成一片，“不行，不行，你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 　　云薇听着大家的笑声。混乱的声音，让她的耳朵嗡嗡的像是失去了敏锐的听力，又像是，她已经远离了这里，烤肉的烟雾不停地蒸腾着，她仿佛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一群人回到公司，就看到有人在会议室忙活。公司里引进了合作商的新通讯设备，会议室里放上了大大的屏幕。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 　　“听说以后可以开视频会议了。” 　　“这次是给a公司准备的，和a公司海外部连接的视频会议。” 　　a公司的海外部，那不是说…… 　　小秋挤挤眼睛，凑过来，在云薇耳边说：“唉，某人听到这个，心里肯定激动得不得了吧？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假公谋私了。” 　　也许真的能看到江颜，云薇看着眼前的大屏幕，如果能见到，应该和面对面没多大的区别吧！也是奇怪，这段时间都得忙到半夜到家，然后倒在床上就睡，这样才能睡得着。 　　“江颜走了有三四天了吧！” 　　才三四天啊，她还以为有一个月那么漫长。 　　“你早点去会议室，占个靠前面的位置，这样看得更清楚一点。” 　　云薇笑着转身，“我们部门又不负责a公司的项目，开会也不会让我们去。” 　　小秋笑话她，“云薇，你傻了啊，boss什么时候限制过开会人数啊，再说你好歹也是个部门领导。如果你不愿意让别人发现，可以半途悄悄溜进去。你放心，就算大家都注意到你，也会理解的嘛！” 　　云薇笑，“我还是不去了。” 　　虽说不去，可是到了开会的时候，她还是好几次来到会议室前，在门口徘徊。 　　同事从会议室里出来打电话，她就假装从门前经过，可是同事开门的瞬间，里面的某种声音还是从门缝里飘出来，她忍不住被那声音吸引，拉开门走进去。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会议内容，有人看到她进来，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云薇准备找个角落坐下，刚抬头看下四周，就看到小秋冲她招手，好在小秋身边的座位离门口不远，她从边上走过去，然后坐下来，抬头看着前面大大的液晶屏幕，屏幕上已经是信号连接的状态，却没有看到对方的图像。 　　“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早就给你留好了座位。”小秋已经凑过来跟她咬耳朵，“不过，恐怕看不到了。” 　　云薇愣了一下，“为什么？” 　　“boss本来兴致勃勃，要和那边视频会议。结果，那边不肯同意，a公司有严格的规定，没有批准的情况下，不能随便开动视频会议，那种公司规矩可真多。boss可是说尽了好话，可惜……刚刚江颜在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云薇点点头，在门外她就是听到江颜的声音，才不由自主地走了进来。 　　“现在换别人说话了。” 　　云薇笑着掩饰，“我就是随便进来听听。”在枯燥的会议中，她无意识地望着前面的大屏幕，喉咙一痒，她连忙捂住嘴，小声打了个喷嚏。感冒到了下午就变得严重，加上中午又吃了烤肉，嗓子就像烤冒烟了一样，生疼。云薇连忙抽出手纸来擦鼻子，真不应该进来，本来就感冒，还要到人多的地方丢人。鼻子已经被她捏得红红的，眼睛也酸疼。 　　“云薇，那边还是能看到我们的。” 　　她这副糗样子，还是不要被看到的好。 　　“不过我们这种角落里，应该很难被注意到。”小秋又补充。 　　是啊，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很难被瞧见。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失望。如果不是a公司的铁制度，说不定她们就能间接地见面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本来是很重要的会议，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周围人都在不停地快速记录，她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软绵绵地呆坐在那里。 　　他才走了几天，她就狼狈成这个样子。心里就像有个结，怎么也打不开。她应该跟他要一个答案，只要他说出口的她就相信，就那么信了，一辈子也不要怀疑。 　　只要他说是江颜，她就相信了。 　　云薇看着大屏幕，微笑，或者无意，或者发自内心，她已经不知道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可是，就这样失落地笑过之后，她恍惚看到了江颜的脸，他深沉的望不到底的眼眸，往日波澜不惊的目光，似乎在轻微地颤动。 　　江颜…… 　　江颜？ 　　“云薇，”小秋扯着她的袖子，“江颜那边……信号竟然接通了。” 　　信号接通了。不是她眼花了，她闭上眼睛再看过去，真的是江颜。可是a公司不是不准……就连boss都愣了。 　　“可能是a公司那边同意了，这样视频会议更方便一点。”boss开始说些客套话。 　　对方那边应付了几句，叫江颜的名字，江颜半天没有反应。那边又叫了两声，江颜才回过神来，淡淡微笑，“对不起，今天只能到这里，有其他的进展我们再电话联系。” 　　“那我刚才问到你的……”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有规定，这已经是超出会议内容了。” 　　“那……” 　　“合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沟通。” 　　boss还想再说什么，信号已经中断。 　　boss还在会上发言，云薇溜到走廊里，接通江颜的电话。 　　“江颜。” 　　“你生病了？” 　　“也没有什么。”带着浓浓的鼻音，她还在遮掩。 　　“鼻子红红的。” 　　他连这个都能注意到，听到他说这句话，她眼泪都差点不争气地掉下来。 　　“是你自己去看医生，还是我让康健过来看看你。” 　　“别。”云薇急忙投降，“我去旁边医院开点药吧！” 　　云薇没想到康健真的会过来。 　　康健的诊室预约的病人每天都排得满满的，预约都到了下个月底，她觉得他应该是抽不出半点时间才对。康医生坐在会客室里，看样子来得十分匆忙，没有了往日那种悠闲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袋子，低着头若有所思，看到云薇立即苦笑，“云薇，我这还是第一次给女人送关怀，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一大堆药品，云薇看了看，“真是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其实我自己有去医院。” 　　“去了？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下午。” 　　“不会吧？这个时候你能挂上号？最近几天的病人不是一般的多，大医院内科的号早应该在上午就挂完了。” 　　确切地说早晨就没有号了。这是她去医院，问了几个看病的病人后，得到的结论。如果她想去看病，必须要早晨5点前去排号。 　　“是没号，但是我看大家病症都差不多，就问了开了药的病人，到药店买了一模一样的药回来。”她老老实实地交代。 　　“江颜还真没看错你。”康健把药袋子推了过去，“他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 　　“江颜？” 　　“是啊，正规渠道做不了的，就会找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窍门糊弄一下。” 　　云薇低下头，江颜还真的把她看得透透的，她心里想什么，他好像全都知道。她是半点也骗不了他。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康健忽然说，他像是想看透云薇一样，“其实我打打电话，问问你都拿了什么药，就行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表格，推了过去，“我只是想过来问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张康健诊室的预约表格，她昨天才填好的。 　　她昨天去了康健的门诊，前台护士告诉她，康健的病人已经排到了下个月底，近期除非是特殊情况，很难排上位置了。她再三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十分着急，看看能不能给照顾一下，工作人员才肯让她填这张表格，跟她说好，如果有位置，随时给她打电话。 　　短短一天时间，这张表格就到了康健手里。 　　“你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所以……”云薇笑，“我去找你，有什么不对的吗？” www.txt80.co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18章 ：隐瞒，那有什么不好？ 　　康健看着她，向来随意的声音，变得有些正式，“你需要我帮忙，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去我诊室弄这些东西做什么？如果被江颜知道了，还以为我……” 　　云薇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笑，“如果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呢？” 　　“什么？” 　　她抬起头，“平时找你，你是我们的朋友，但是我只想让你是我的医生。” 　　康健不再说话，好半天他才笑，“那有什么不一样？” 　　“作为朋友，有些话你不能说，就算是事实，你也可能会隐瞒，但是作为医生，你只能治疗你的病人。” 　　康健沉默了半天，“就我看来，如果一切都美好，又何必去找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 　　云薇看着角落的桌子，她从来没有注意，那张桌子竟然是三角形的，棱角分明，那一个个突起的棱角，就像是能扎进她的心脏一样，横在那里，弄得她生疼，她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去忽略。 　　“康医生，你不能不将你的病人治愈好，半途就离开。” 　　康健静下来，慢慢地问：“难道你就没想过，结果可能让你难以接受，你和江颜可能都会受到伤害。江颜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明知道他有病，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康健看她的眼神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起来，嘴里就越觉得苦涩难忍，过了好半天，她才发现，原来是她吃到嘴里的感冒药，一直含在嘴里，没有喝水吞下去。 　　最终那张表格还是被康健拿走了。 　　“如果你坚持，我会尽快安排时间。” 　　其实她也害怕，不知道最终结果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脑子里那块失去知觉的地方，一旦清醒到底会带给她一个什么答案。 　　或许她不该这么悲观，说不定那个答案可以让大家都满意。 　　“云薇啊，你会不会觉得，这段时间给你的工作太多了？” 　　“没有。”幸亏有这么多铺天盖地的工作，让她不能闲下来胡思乱想。 　　“那就好。”boss顿时笑起来，“我手里有个新客户，需要你去跟。”boss将资料递过去，“你回去好好看看。” 　　她真的不应该表现得太轻松，以至于手里的工作又增加了一个。 　　这下子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云薇坐在办公室里，拿出了那一叠资料，一张张看过去……她什么时候运气这么好了，这样的好事也能轮到她头上。 　　给这位大客户的计划书刚写到一半，boss就打来电话，“云薇啊，晚上要陪客户吃饭，你也一起去。” 　　“啊，可是我感冒了。” 　　“那也没关系，估计很快就能散场，到时候你再回去休息，明天晚点来也是可以的。” 　　据她所知，这段时间的感冒都是去年冬天闹得轰轰烈烈的甲流，既然他们都不怕她把病毒四处扩散，她也就顺从地接受，“好。” 　　去的是一家商务俱乐部，boss又表现出他少有的大方。不过就算在市里最贵的饭店吃这一顿也不为过，这一笔，足足赚出全公司一年的开销。 　　云薇连打了几个喷嚏，终于见到了那位大客户。热络客气不用说，席间更少不了应酬。 　　“之前您专门找云薇来做这个工作，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只是听一个朋友推荐的。” 　　“噢，原来是这样。” 　　“云薇，还不快敬酒。” 　　她在boss的怂恿下端了好几次杯，频频敬酒。她用的是酒店里最小巧的女士酒盅，他的就不同，那个宽大雄伟的酒盅正好衬托出他本人的潇洒，她敬一杯他喝一杯，倒是不打折扣，可也不见他有醉意。最后boss喝得晕晕乎乎，这场酒席总算是散场了。 　　市区里查酒后查得严，车是开不成了，大家分头打车，boss还存有几分良知，临上车的时候吩咐，“云薇，你回去要小心啊。” 　　大家基本上都离开了，云薇转过头来，那位尊贵的大客户果然还没走，他靠在自家车门上，点起了一根香烟，烟雾袅袅婷婷地扩散开来，他像是隔着烟雾看不清楚她似的，眯着眼睛，仔细地在她脸上打量。半晌他才说：“我原本以为你不适合在外面工作。”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觉得她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内向女子，被人保护的类型，却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在职场上摸爬滚打成这个模样。 　　顶着感冒，酒一杯杯地喝，涉及公司业务，出口条理清晰，主次分明，俨然是一个合格的职场女性。这是他第二次，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云薇笑着看苏秦。 　　她们这种公司，不像a公司那样地位高超，难以被取代，他能将他新医院的业务交给他们，当然是为了帮她。 　　“苏秦，谢谢你。” 　　她还像以前一样，话说得不多，坐在他车上，多数时间在看窗外，风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靠在汽车座椅上，像是快睡着了。她好像是唯一一个对他的车技丝毫不惧怕的人，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他的车快得像飞，她也不阻止他，反倒是最后她下了车，才叮嘱他，“开车开得慢一点，市里警察多，最好打车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秦觉得云薇不够道义，就连劝阻他的话也像是应付差事，比起他的那些红粉知己，简直差得太远了。 　　他在她家楼下抽了根烟，掐灭了，然后打通其中一个红粉的电话，那边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扑上来关心，“苏秦啊，你在哪儿啊，喝酒了吧？千万别开车，我去接你。” 　　这种话才是对他苏秦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听得腻烦了。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在他昏迷那段时间，手机也是照常开着，可是关心的电话却没有几个，他醒过来，特别是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专访之后，那些人马上蜂拥而至。 　　电话那边还在喋喋不休，他挂掉电话，打开门坐在驾驶室里，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拧挂在车上的钥匙，反而将钥匙拔出来，从车上的抽屉里拿了东西，锁上车，上了楼。 　　母亲出了院和父亲一起回家去了，她这个小家又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整洁的房间，除了她，没有别人的痕迹，虽然省了不少打扫的时间，可是怎么看怎么冷清。 　　云薇刚放下包正准备进屋换睡衣，门铃就响个不停。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又跑到门口，隔着门问：“谁啊？”再通过猫眼一望。 　　苏秦。 　　他怎么会上楼来了。 　　她打开门，还没说话，苏秦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一张某某俱乐部的篮球决赛票。她手一松，门大大地敞开，苏秦正好瞅准这个空当，走进来。 　　其实她对篮球只能是伪热爱，认识江颜之前，她根本不关心任何体育运动，后来是因为江颜喜欢打篮球看篮球比赛，她在他身边，久而久之地被迫接受了。她这个伪球迷，对国内的几家篮球俱乐部知道得不多，但是这两家她却十分熟悉，江颜时常将它们挂在嘴边。 　　篮球票的座次是前排最适合观看的位置。江颜曾经说，他最想看这两家俱乐部的比赛，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买张靠前面的票，到现场感受一下比赛的气氛。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时间。 　　后来没有了江颜之后，她自己想过去，可是买不到前排的票。后来她才知道，这种票一般销售渠道是抢不到的。 　　苏秦把票拿给她。 　　原来……江颜的喜好，不止她一个人记得。 　　苏秦大大方方地走进她家，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着她新买来的沙发靠垫塞在背后，跟着整条腿都抬了上去。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云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认错了家门。 　　“这张票是给我的？” 　　苏秦撇撇嘴，“你喜欢看篮球吗？喜欢的话就拿去。” 　　明明话里有话，他也不说穿。 　　“谢谢。”她将手里的票收起来。 　　他靠在那里静静地瞧着她，她的眉毛皱起来，表情僵硬，笑容带着微微的苦涩，如果对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的话，不会对一张观看票有这种反应。也许她已经意识到，整件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否则从她的角度来说，她已经和江颜重新开始了，又何必沉迷于过去。 　　看到苏秦在她家沙发上闭目养神，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有些慌了，“你怎么不回家？真的开不了车了？” 　　“奇怪，”他干脆说，“刚才不是你提议不让我开车的吗？” 　　是她提议的没错，可是她并没有觉得他会认同啊，他不是向来把别人的话当作耳旁风的吗？更何况不开车，并不代表要住在她家里。 　　“不然我帮你出去打个车。” 　　“我不习惯坐出租车。” 　　“那你也不能住在我家里啊，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个大宾馆。” 　　“我没要求住在你床上。” 　　云薇愣了，一个人怎么能赖皮到这个程度，“喂，苏秦……” 　　他像是很乐意看到她无可奈何的模样，甚至得意地将长长的腿交叠起来，只是这个动作做完，他脸色明显变得很不好。 　　云薇试探着问：“怎么了？” 　　苏秦慢慢地躺平，双手托着头枕在沙发垫上，“放心，不会吐到你的沙发上。”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刚刚交叠在一起的腿，怎么看都很奇怪，就算他躺在沙发上，他的腿也像是不敢再动一下似的。 　　“你的腿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一直狐疑地盯着他看，如果不说话，难保她会上来戳一戳，按一按，“没关系，不过是旧伤。” 　　车祸留下来的伤痛，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不过这点疼，比起他心里留下的伤口来说，不算什么。 　　“你保证明天早晨，能从这里走出去？” 　　“这你就不用管了，今晚把沙发借给我就行了。”他故意拉长音懒洋洋地说话，料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她果然走开了，可是没一会儿她去而复返，递过一个喷剂，“喷一下试试。” 　　她还真以为这东西是灵丹妙药呢，刚刚喷上就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不过还真的在起作用，起码静止状态下疼痛不那么明显了，他将药瓶扔过去，“不管用，是不是你贪小便宜买来的假药。” 　　看他那松开的眉宇，她就知道药是管用的，至少上面的镇痛剂发挥了作用。她拿起药剂，不再跟他胡扯，往里屋走。其实她不应该收留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隐隐知道了些真相，就对苏秦有一种愧疚的感觉。这些年，他一直昏迷在病床上，她看也都没去看过一眼。 　　他是她的朋友，江颜最好的朋友。 　　电话铃响，苏秦下意识地去摸桌子上的电话。 　　拿起来之后，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了，这个声音是江颜……他刚想开口说话，看到云薇匆匆地跑过来，他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这才意识到，电话那边的不是江颜，是江源。 　　“喂。”云薇从苏秦手里接过电话，声音难免有一点慌乱。 　　好在江颜没有问她刚才怎么不说话，她也想告诉她昨晚她收留了一个旧疾复发的朋友，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她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苏秦。 　　苏秦，江颜的朋友。 　　“云薇，我有一样东西要你帮我去拿，如果你觉得东西好就签字收下，觉得不好，就拒收退回。” 　　“什么东西？” 　　“你去看了就知道。” 　　“我告诉你地址，你记一下。” 　　要不是太了解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特点，江颜一定不会避开东西南北的词语，而是用她的左右手和明显标志物来说明位置。那附近她是去过，就是不大能想得起来江颜让她去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 　　还没挂电话，门一响，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才发现苏秦已经开门走了。 　　这个人可真是，连声招呼也不打。 　　江颜收起手机，走回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外喜欢开玩笑，见到江颜回来，就用他那不大流利的中文，挤眉弄眼地打趣，“是不是女朋友不放心了？像江颜你这样的男人，是不是被女朋友盯得特别紧？恐怕你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大家都被他阴阳怪气的模样逗笑了。 　　“记得我出差去中国的时候，我女朋友一天至少要给我打一次电话，江颜你一天要接到几次电话？” 　　答案是：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江颜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老外抬抬眉毛，“哇，江颜藏起来，不让我们知道。” 　　旁边的中国同事立即纠正他的语法错误，“那不叫藏。” 　　“那叫什么？” 　　“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老外耸耸肩，“如果是我，我就很自豪。” 　　大家哄笑，“我们江颜，没有你那么豪放。” 　　男人们笑着放松了一会儿，又开始各自去忙手上的工作。 　　江颜坐下来，刚打开手里的英文文件看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开了，刚刚那个和他们谈笑风生的老外去而复返，江颜以为他有什么工作要沟通，谁知道他将两条眉毛抬得高高的，眼睛睁大，“surprise，江颜，你那个热情的女朋友来找你了。” 　　江颜走出公司的大楼，坐在前台等候区的康怡，立即露出笑容，站了起来，“江源，是我。” 　　她故意叫了他的名字，江源而不是江颜。 　　康怡一脸疲惫，拉着行李箱的手已经酸了，她千里迢迢地追过来，她觉得江源应该不会对她太差才对，至少能帮她安排住处。 　　她从小就和江源认识，只要听说江源回到家里住，她肯定会吵着父母去看哥哥。这么多年过来了，她觉得江源不该对她没有一点的感情，否则就不会帮她补习功课，考大学的时候帮她填写志愿，虽然很多时候是江妈妈硬要他帮忙的，可是在江源心里，她总比一个陌生人要强得多吧！ 　　“江源，这附近有什么吃的没有，我晕机，到现在还没吃饭，我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来这边，对这边一点都不熟悉。” 　　她喜欢江源身上的那种沉静和内敛的气质，比起性格阳光的江颜，江源比他要独立骄傲得多，要不是她太喜欢他，就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穷追不舍。 　　云薇那边现在有苏秦，江源恰好这时候到国外来，她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托关系弄到签证…… 　　“江源，你忙没关系，我可以在这边等，等你下班。” 　　她觉得不会有人忍心拒绝。可是江源却拒绝了。没有半点犹豫地拒绝了她，眼看着江源转身要走。 　　“江源，我知道你来这边干什么。”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医院的化验单，“你是来这边检查的对不对？如果你不想我告诉阿姨，就别赶我走。” 　　江颜的眼睛眯起来。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地方有几分熟悉，她有一次从这边路过，看到了这座像玻璃钟罩式的古怪房子，当时她还奇怪，这个房子是建来做什么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 　　“您是云小姐吗？” 　　“是。” 　　“麻烦您，我们要看一下您的身份证。” 　　云薇将身份证递过去，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然后将身份证递还，“没错，谢谢您配合。” 　　很快，另一个工作人员拿来了文件袋和热腾腾的茶水。 　　“云小姐，您坐下来，我们先给您简单说明一下。” 　　云薇坐下来，慢慢抽出里面的文件。是一份厚厚的购房合同，上面有房子的具体地点和规格，很难得的一套，离市区不远的大房子。 　　她怎么也没想过，江颜让她拿的东西，就是这个。 　　工作人员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于是起了引导作用，不等她适应过来，就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一系列的项目。 　　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带她去看房。 　　售楼处提供的专车送她到房子的地点，然后由工作人员亲切地帮她介绍房间的构造，同去了三个人，态度十分的热情，一个说另外两个讲解，大体说明了之后，笑眯眯地问她：“对格局还满意吗？” 　　她本来就不善于挑剔，更何况这个房子她十分地喜欢。 　　阳光充足，专门的衣帽间和书房，厕所不像其他的房子那样窄小得不得了，除了漂亮的洗漱台和水晶式的厕所设施，还精心设计了淋浴房。 　　“您的先生是不是和我们公司的老板认识？这套房子的厨房和厕所是我们公司最好的设计师给您免费提供的设计，装修材料和家具都是我们赠送的。”买房处的小姐拉开厨房的柜子，里面是全套的厨房用品。 　　专用的烤箱，里面还配着各种的烤盘和饼干模子。就连隔热手套都准备好了，上面的花样是茉莉花，一朵朵地洁白开放，真的很温馨。 　　“有些东西，是您先生买来的。” 　　她想象不到，江颜会买这种细碎的东西。 　　“您对这些设计还算喜欢吗？” 　　如果她是准备和爱人共同踏上婚姻之路的幸福新娘，对于这个未来的家，她一定无可挑剔。 　　“如果您觉得没问题，就在我们收房的表格上签上您的名字，这套房子就算正式成交了。这套特殊的程序，是您先生要求的，专门给您的；如果您不喜欢，我们就会全额退还房款。” 　　云薇拿起笔，看着手里的表格。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确认的吗？” 　　“当然不是。”售楼小姐笑着说，“其他住户签了房屋购买合同之后，这套房子就算是卖给他了，您这套房子，您先生要求多了一道要您来确认的程序。” 　　“原来是这样。” 　　以前她跟江颜坐在公交车站，看彩页广告，里面有新开发的楼盘介绍。 　　她喜欢温馨的小区，楼宇之间离得不算近，有许多健身设施，旁边还有运动馆和儿童娱乐馆的规划。她喜欢这种设计，江颜却喜欢另一处，比较远的地方，独立的小洋楼别墅。 　　她戳戳点点，“超市什么的都没有，买菜都不方便。” 　　“可以开车去啊。” 　　“买个香菜大葱也要开车去吗？” 　　他们僵持不下，江颜提出折中的主意，“这样吧，两套都买。” 　　“那以后装修呢？装修的时候意见不统一怎么办？” 　　江颜说：“商量呗，谁有理用谁的。” 　　她对他这个回答不满意。 　　江颜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心里怎么想的，咱就怎么办。” 　　她说：“说了就没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与他争论，他说出什么来，她都会反驳回去，好像借此来测试他，到底有多么地喜欢他。 　　过了几天，江颜终于带了标准答案来。 　　“这样吧，我设计，你签字，你不喜欢咱就重新弄，直到你满意为止。” 　　“真的吗？” 　　“我保证，真的。”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那么她的人生就该是完美的。 　　她和江颜会永远在一起，他是她最爱的人，是她的依靠，他们会有个温馨幸福的家，她在厨房里忙活，他有时像孩子一样，悄悄走到她背后，等她转身的时候吓她一跳。 　　现在那一切都离她太遥远了。遥不可及。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这张表格，她的眼睛会模糊，眼泪掉在表格上，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边歉意一边躲闪着去擦眼睛。还好售楼的工作人员都当作没看见，在一旁聊天。 　　以前那些对她来讲不能实现的，现在全都实现了，只是她身边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 　　江颜，是她的全世界，她知道她不可能再去接受别的人，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和他长得那么像的人。 　　江颜原来是骗她的，说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可是没有做到。这还不是让她最难受的结局，她最难受的是，她这辈子对江颜只说了一次谎言，就自食恶果，她说这个世上有两生花，其实没有。这个世上并没有两生花，她不知道他的下一世在哪里。 　　“江颜如果你已经有了来世，千万千万不要等我。” 　　云薇还没从售楼处出来，就接到苏秦的电话。 　　“你在哪？要不要去看球赛？我去接你。” 　　云薇看看手腕上的表，“不用，一会儿我自己去。”正好售楼小姐在旁边，她就顺口了解一下这边的交通，“这边怎么去地铁站？” 　　售楼小姐笑着给她指路，“咱们现在在望华路，往前走，看到红绿灯了没有？那边左转过去，再走大约500米就到了。” 　　“你在望华路？具体地点在哪里？我一会儿就到。” 　　云薇连忙说：“不用了，我这边交通挺方便，而且我也不知道这边是哪里，没法告诉你。” 　　她这话刚说出来，售楼小姐就领会错了她的意思，连忙热情地说：“您可以去我们的售楼处等啊！” 　　这附近只有这一个新开的楼盘，“你等着。”苏秦不容分说地挂掉了电话。 　　苏秦的车很快就到了，云薇从售楼处出来，坐上苏秦的车。 　　“看上了这边的房子？” 　　“呃。”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他看出了些端倪，苏秦特意看了看那新完工的楼盘，“挺有眼光，这边的房子是不错。” 　　云薇笑笑。 　　“早知道我也在这边买一套。” 　　“咦，你会喜欢住这样的小区？”她记得苏秦和江颜的眼光差不多，都喜欢安静又独立的别墅。 　　苏秦似乎愣了一下，以前他陪着江颜看过一套这样的房子，格局不错，江颜兴致勃勃地说：“云薇喜欢，说像个家。” 　　是像个家没错，只是他那时候觉得，就算再好，他这辈子大概也没兴趣来买上一套，没兴趣像江颜一样，一门心思去营造一个热乎乎的家。只是今天格外地奇怪，他这一路过来，看到大街两旁这个楼盘的广告，广告上说这套房子是国际知名大师设计，打造的是市内最适合居住的小区，那些俗不可耐的广告词，不知道怎么了，在看到云薇从售楼处出来的时候，全都涌了出来。看到云薇站在他车前浅笑，她那笑容就像涟漪一样，一圈圈地在他心底慢慢放大，这一瞬间，他非常想买来一套这样的房子。 　　或者，这不过就是个错觉。 　　苏秦摇开车门，点燃一根香烟，喷烟吐雾之后，一脸的轻松，“这边的地点好，升值空间大，自己不住也可以买来送人。” 　　苏秦这样的富家子弟，送别人房车什么的都不新鲜，认识苏秦这么久，云薇还算了解苏秦的为人，“不奇怪，如果说哪天你心血来潮，买下一艘油轮什么的送人我也相信。”谁也不能怀疑苏大少挥霍钱财的速度。他红颜知己那么多，送出的礼物数也数不过来。 　　他侧脸看到她扬起眉毛，闪亮亮的眼眸比珍珠还要璀璨。 　　苏秦的车转过路口，忽然之间开得快极了。 　　云薇看着他被风吹得翻飞的头发，苏秦很少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苏秦又说：“我有个朋友在c市买过一套这样的房子，里面都是他抽出时间自己和几个工人一起装修的。”当时他去看江颜，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还吓了一跳。 　　江颜笑嘻嘻地跟他说：“自己动手弄得更好，到时候带云薇过来，她一定会高兴的。” 　　谁知道，江颜没有看到那一天。 　　苏秦说的是c市。那是她出生的城市，和江颜认识和生活过的城市。 　　苏秦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说这样一番话，特别是他用那少有的沉闷声音，云薇的心不由得一颤，总觉得苏秦的话里有些特殊的含义。 　　“如果哪天你想过去看看，就跟我要钥匙。他临走之前，把钥匙托给我保管，说将来要给别人一个惊喜。” 　　车祸发生之后，他昏迷之前，江颜对他说：“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帮我把那套房子送给云薇，但是不要告诉她，是我买的，这样她会伤心。” 　　江颜这个傻子，在这时候想的还是她云薇。 　　谁知道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几年，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做这样的事。 　　那套辛苦挑选的房子，里面精细的装修，一切都已经付诸东流。 　　云薇已经和江源在一起。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江颜留下来的东西，上面都已经布满了灰尘，特别是他放在屋子里的植物已经枯黄腐烂得几乎一无所有。 　　所有一切是这样地让人悲伤，可是他却看到云薇在江源身边笑得那么幸福。那时候他第一次强烈地希望，人死之后灵魂是没有知觉的，否则江颜一定会十分痛苦。 　　他不想要他最好的朋友痛苦。 　　云薇沉默了一会儿，涩涩地开口，“你的那位朋友……”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身体像失去控制一样，歪了过去，来不及看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耳边有巨大的刹车声响，然后眼前一黑，苏秦忽然俯过身抱住了她。 　　车子继续向前冲了一段距离，最后是轰的一下撞击，她的头撞在苏秦身上，脑子顿时有几秒钟的空白。 　　等到车子静止下来，云薇才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苏秦……”她觉得心里慌极了，紧紧地攥着苏秦的衣服，不断地摇晃他的身体。 　　还好，苏秦马上抬起头来，身上不见有什么伤，只是脸色惨白。 　　车子不知道为什么，撞在路中央的隔离带上，前面不远处还有两辆车撞得更加严重。 　　这幅景象像是触动了她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熟悉而又陌生的回忆像潮湿的录像带，断断续续在她脑子里播放。 　　“从a市到c市的高速公路发生了恶性交通事故，一辆别克车逆向行驶，连撞三辆车……由于高速公路上车速较高，被撞车辆车体已经严重变形……”这是江颜去世的时候，她在路边打开手机听到的广播。 　　她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江颜说好了，会在原地等着她。 　　她那时就没有想到，他已经困在车里出不来了。 　　只顾得问他。 　　“你有没有撞伤。” 　　“没有，都好好的。” 　　“有没有流血。” 　　“没有。” 　　“撞到头？” 　　“没有。” 　　“那边有没有救护车，要去跟着检查才行。” 　　“好。” 　　他没有撞到头，没有流血，他并没有骗她，他的伤外表看不出来。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不会有事，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才发现…… 　　她怎么那么傻。 　　一幕幕的往事不断地回到她的脑海里。 　　那些她记得的不记得的。 　　“云薇，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你，每一次我想要说，可是到最后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云薇，你不知道，你先喜欢上的人，并不是我。” 　　她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江颜的意思，“江颜，你在说什么胡话。” 　　江颜长长地喘口气，“是真的，云薇，我有个双胞胎哥哥，他什么都好，比我聪明，比我性格好，比我坚强，比我有自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影子。小时候我一直占据父母的视线，就是觉得如果父母喜欢他，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时间长了，父母宠爱我，确实比他要多得多，可是，我还是觉得，和他相差太远，总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只要他愿意，马上就会抢走。 　　人的命运多奇怪啊，偏偏让我遇到了你。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会在那种情况下认识了他，也不知道你会把我当作是他，当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他才喜欢上我的，你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难受。 　　我不想让你去我家里，是怕时机不成熟，你遇到他说不定就会离开我。你可能笑话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是确实是那样，如果你见到他一定会爱上他。因为你会发现，我和他相比，其实……更何况，你不止一次告诉我，你最喜欢我拍照时的模样，云薇，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喜欢摄影，我平时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那张照片，也是我从哥哥那里拿的。” 　　她没想到江颜心底竟然藏了这样一个秘密，更没想到，那几个让她坠入爱恋的早晨，并不是属于她和江颜的，那个让她第一眼就痴迷的人，那个让她喜欢得措手不及的人，并不是江颜。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在一起的是我们，我爱上的人是你，不是你哥哥，就算你对自己没信心，也不该对我没信心。” 　　江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也这么想过，可我还是害怕，听说你会去我家，知道你会见到他，我就害怕……所以我说什么都要回来。云薇，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我不能没有你，所以请你原谅我。” 　　云薇不禁笑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比什么都重要。” 　　她遇到了车流高峰，堵车堵得厉害，半天见不到一辆出租车。 　　“云薇，我想回去，到商场里去给你买那条……你穿起来特别漂亮的裙子。让你今天晚上，穿上那条裙子去我们家，如果你冷，我就一直抱着你。” 　　她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好像很冷的样子。 　　“江颜，你很冷吗？” 　　“不冷，傻瓜，如果我冷，还能帮你取暖吗？” 　　她笑，“我告诉你，我今天穿的就是你喜欢的那条裙子，我们在商场里看到的那条。” 　　“是不是很好看？” 　　她说：“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好。” 　　“你现在已经离开事故现场了吗？” 　　“嗯。” 　　“到了安全的地方？” 　　“嗯！” 　　虽然他回答得那么肯定，她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听到电话那边，开始有嘈杂的人声，有人不停地询问：“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车门？” 　　云薇焦急地问江颜：“你在哪儿啊？” 　　江颜说话的声音比之前要虚弱，“云薇，我可能要去个很远的地方，只是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有问你。” 　　她还没有消化掉他话中的意思。金属的击打声音不断地传来。电话那边乱成一团。江颜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云薇。” 　　“嗯。” 　　“你那条船上，为什么没有我呢？ 　　“我只是遗憾……” 　　“原本我是不相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那条船上，真的没有我。” 　　“云薇，如果我不在了，你不要爱上我哥哥，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会只记得他，不会记得我。” 　　“那样的话，我就真的只是他的影子，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就连最爱的人的回忆里都不再存在。” 　　“我不想要那样。” 　　“我是自私的，就算我会离开，也想要在你心里占上一席之地。” 　　“每当你闲暇的时候，想起我，那也是好的。” 　　云薇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了。 　　江颜，江颜，你怎么那么傻。 　　可是最傻的还有她，只有她才会相信这辈子能够重新来过，只有她才会相信，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失去之后还能重新拥有。只有她一直沉浸在那荒唐的幻想里面，生活了这么多年。 　　“江颜……” 　　“江颜……”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有多后悔，在最后的关头，听着江颜的呼吸声渐渐消失，她使劲地叫他的名字，江颜说：“云薇，说点我喜欢听的话吧！” 　　她却除了他的名字，想不出更动听的话来，最终她没有能留住他。 　　再看到江颜，他已经躺在冰冷窄小的床上，他的嘴角带着血迹，她轻轻地擦拭，血迹已经干涸了怎么也擦不掉，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她那漂亮的裙子上，那条鲜艳的裙子，就像沾了斑斑血迹。 　　她不知道那时候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只是想，那条裙子她不该买下来，它虽然漂亮，却那么的不吉利。 　　特别是眼泪掉上去一润，立即花了一大块。 　　“江颜，你看，这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所以你现在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江颜……” 　　“江颜……” wwＷ、txt80.co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19章 ：两难，我不逼你 　　温热的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 　　“云薇，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她被晃动得回过神来，苏秦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英俊的脸上说不出的焦急，她从没见过苏秦认真起来的模样。 　　“我没事。”她勉强浮起安慰的笑容，“真的，我没事。” 　　手轻轻一歪，感觉到有水珠从手背上滑落。原来刚才她真的流了眼泪。 　　“你怎么样？” 　　苏秦摇头，“你先出去，叫几个人来帮忙，你设法把我弄出去。” 　　她这才发现，刚刚一撞，她虽然没有怎么样，苏秦却又撞到了旧伤，腿已经不能动了。 　　120已经赶到了，医护人员没用她帮忙，就把苏秦从车里抬了出来。 　　交警来询问情况，肇事的是一辆大货车，撞到了迎面的小轿车，后面的车刹车不及，引发一连串的撞车事故。 　　苏秦的车撞在隔离带上，算是万幸，这场车祸的其中一辆车与大货车相撞之后，又撞到了旁边的车，车身连被撞击两次，已经重度塌陷。 　　“我帮你拿东西，还有什么贵重物品在车里？” 　　苏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抽屉里到处散落着现金，座位旁边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真金的饰品……她急匆匆地收拾了一大堆，刚从车里直起腰来，就看到了120的医护人员。 　　“你是病人家属吗？” 　　云薇摇头，“不是，我是他朋友。” 　　“朋友也行，你去劝劝他，他不肯跟我们去医院检查。” 　　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他还若无其事地坐在担架上，点起了一根香烟。 　　“怎么了？”她上去问。 　　苏秦看了云薇一眼，“你来得正好，打电话叫辆出租车，让司机过来的时候顺便买一辆轮椅，我付他10倍价钱。” 　　“你要干什么？” 　　苏秦吐出口香烟，看看表，“还能干什么？比赛就快要开始了，这两个俱乐部碰在一起不容易，特别是在决赛的时候相遇。” 　　云薇觉得哭笑不得，“苏秦，你现在需要去医院检查，到底是比赛重要，还是自己身体重要？”她觉得这是小学生都能回答出来的问题，怎么他反而分不清轻重了。 　　他偏偏像孩子一样任性，“不行，我等了好久的比赛，再说不过就是伤到了腿。” 　　“不检查怎么知道别的地方没事？” 　　他的理直气壮，好像别人都是多此一举。 　　“要不然这样，我的手机带收音机，我给你找到频道，肯定有这场比赛的直播。” 　　他轻笑一声，“如果我想要听直播，还不买票了呢。” 　　云薇被他随意的表情激到了，“反正你现在走不了，我也不会帮你打电话，赶紧去医院检查，如果没事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人管你。” 　　苏秦瞥了云薇一眼，皱起眉毛，恼羞成怒，“把我的手机给我，我不用你帮忙。” 　　他的手机被他放在车上，她也是刚刚才拿到手里。 　　“不行。”她干脆地拒绝。 　　苏秦的表情有些吓人，“云薇，这是我好几年前就想看的一场比赛。” 　　她仍旧坚持，不肯退缩，“不管是几年前的，现在是这种情况，肯定不行。”她直接看向医务人员，“刚才医生跟我说了，有些伤从外表看不出来，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你不论怎么说，我都不会放你走。”她上前推起担架车，向救护车那边走，等在一旁的医护人员连忙上来帮忙。 　　担架车上的苏秦有些急了，“云薇，你听好了，这场比赛我和我的一个朋友以前就约定好的，要去前排最显眼的地方看，要不是他不在了，我不会叫你一起去……” 　　苏秦的话说到这里，她的手不禁一颤。 　　“我们约好了这一年，2010年，他准备结婚的这一年，去看这两个俱乐部的比赛，如果我输了，就要在他婚宴上帮他挡掉所有的酒。” 　　云薇僵立在那里。 　　“他虽然不在了，但是他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他的那几个不起眼的心愿，我都会想办法去帮他实现。” 　　苏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细长的眼睛斜眼看着她，目光中多的是怒气和讥讽，“别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铁石心肠，什么都能放得下，什么都满不在乎。” 　　云薇的手指挛缩起来，指尖冰凉冰凉。 　　“自私自利，只为了自己，那么快就能把一切都忘记了。” 　　无论是谁，被人强行推着走，说起话来都可能有些失常，更何况，苏秦说的也是事实。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渐渐地离她远去，她累了，累得动也不想再动一下，只能听着那些话，细细咀嚼。 　　直到医护人员来问她，“怎么样？你们考虑清楚没有？我们不能这样等着你们。” 　　她这才抬起头，“现在去医院检查，万一有问题，谁也担不起责任。” 　　“那倒是，不过我们也不能强迫。” 　　云薇点头，“我知道，”她顿了顿，“出了这种事，他心情不好，实在对不起了。” 　　说完她看向苏秦，“就算约定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我想谁都不愿意看到你出事，如果你出了问题，我才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和江颜交代。 　　她眨一下眼睛，眼睛酸涩难忍，她连忙侧过头去，当作若无其事。 　　事实上，苏秦在车祸中受伤用不着她来通知给他家人，很快他们去的医院就被记者包围，一开始大概是报道车祸，然后看到苏秦的那部车子，是少有的进口货，接着就来跟踪它的主人，继而发现了这条大新闻。 　　来探望苏秦的大多是他的红粉知己，然后跟过来的是一大堆社会各界的朋友。每个人都带着大堆鲜花和水果篮，挤在急诊室里关心苏秦的病情，尤其是那几个漂亮的女人，眼眶红红的直流眼泪，看到苏秦，基本上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苏秦，苏秦，你没事吧！”之后这些红粉军团再跑到楼道里，互相讽刺和排挤，惹得别人频频注视。 　　到了该帮忙的时候，她们全都跑了个精光，只能她一个人开始楼上楼下来回跑着忙乎。 　　一些大的检查全部都要家属去门口等结果，她在检查楼里来回穿梭，每次跑回来，都看到苏秦的朋友换了一拨又一拨。 　　苏秦的初步检查都进行完了，除了腿部之前的伤口重新裂开，其他地方暂时没有问题，云薇这才放下心来。 　　院方也准备了好了高级病房，苏秦被推了上去，还临时从别的医院请来权威的医生做他的主治医师。不一会儿苏秦的助理也跑了来，跟主治医生研究治疗方案，云薇在楼道里听他们谈话，大概是说苏氏集团在本市没有医院，所以要转院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主治医生建议，“我觉得还是去之前给苏秦动手术的医院，那边比较了解苏秦之前的伤势，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还要病人和病人家属做决定。” 　　助理连忙说：“我们苏总和夫人比较忙，这件事我得电话汇报，一会儿才能有结果。” 　　助理带来的人接管了她手里的东西，她终于可以歇一歇，云薇慢慢地在楼道里走，遇到了刚从苏秦病房里出来的护士，见到她立即说：“你是云薇吧？刚才病人找你，你快过去吧！” 　　她点头，“好，我马上就去。” 　　云薇走到病房门口。热闹的走廊终于静了下来，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出去，现在病房里只有苏秦一个人，她本想推开那个虚掩的门，可是想了想，手停在半空中…… 　　她还是不要进去了，不知道苏秦单独见到她又会说什么。想着刚才那不大愉快的对话……还是算了。 　　云薇在护士站拿到自己寄存的东西，又把她手里苏秦的一些东西转交给他的助理。 　　助理一直在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还真是……” 　　云薇连忙摇头，“大家都是朋友，那时候又只有我在。一会儿你进去告诉苏秦，就说太晚了，我回家了。” 　　助理看看病房的方向，“正好我现在过去，你还是跟我一起，自己跟苏总说一下，不是更好吗？” 　　云薇笑笑，“已经不早了，你帮我带句话就行了，我就不进去了。” 　　和苏秦的助理分开之后，云薇匆匆打了个车回家，出租车刚走了不远，她的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苏秦，她看着不停闪亮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接。到了家，苏秦第二个电话打进来，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云薇，你在哪儿？” 　　“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她故意将谈话变得轻松，“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苏秦那边顿了顿，“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 　　“我在走廊里正好碰到你的助理，所以就托他帮我说一声。” 　　她解释，苏秦那边静默了一会儿。 　　“云薇，对不起，我今天说的话，你不要当真。” 　　她站在楼道里，伸手在包里翻门钥匙，平常马上就能找到的钥匙，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翻不到，“不是，其实你说的没错。” 　　终于找到了钥匙，她手指有些不好使，半天也没将钥匙插进锁眼里面去，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拎着包，她觉得自己肩膀越来越沉，都要擎不住了。 　　“是我情绪不好。” 　　“不是，”云薇笑着，“真的不是，那是事实。”他们俩就像在打哑语，谁也没将话说得更清楚。 　　她不知道怎么说，苏秦也许也不知道怎么说起。 　　好多年的事了。 　　原来都隔了那么多年。 　　一不小心她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她望着地上散落的钥匙，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苏秦，其实你说的没错。” 　　云薇挂掉电话，进了房间，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苏秦说的没错，她真的是那样，她拿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江颜对她那么好，她一直认为她这辈子只会爱上江颜，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记得那么清楚，他们的回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她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弄错。 　　把一切都弄错了。 　　她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蜷缩起来像一个蛹。 　　江颜出车祸之后，她回到家里，也曾这样，把自己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她在被子里面哭得无声无息，她身体的所有地方都在痛，她盼望不要有人来将她做的蛹打开，这样她就会血淋淋地站在事实面前，那样对她来说是残酷的。 　　那么的残酷。 　　她那时候只是痛恨，痛恨老天为什么将这样的痛苦带给她。 　　云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她忽然想起要给江颜打电话。想到江颜那边还是白天，她就毫不犹豫地按了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听。 　　“江颜。” 　　那边安静了半天。 　　“江颜，”她又喊了一遍，听不到回答，只有类似于热油的劈啦响动，她有些着急，“江颜？怎么了？” 　　“没事，我没想到你这时候会给我打电话。”他笑了笑，声音柔和，“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她看着窗外的月光，想着大洋彼岸的模样。 　　忽然听到那边有老外说话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紧锣密鼓的锅铲撞击声。 　　“江颜，怎么了？谁来了？” 　　“房东太太。”江颜笑了，“房东太太闻到焦糊的味道，赶过来看，”他顿了顿，用清澈的声音说，“国外的灶具不适合炒菜，油烟出不去，而且我又把菜炒糊了……” 　　没想到一愣神的工夫，五彩缤纷的蔬菜有些已经变得焦糊了。其实天天都有应酬，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吃那晚和云薇在一起吃的炒菜，就找了个借口脱身。谁知道国外的菜市场和中国的差别那么大，他费了半天劲才买全了上一次云薇买来的蔬菜，然后现买了厨具和调料，这样一来，浪费了太多时间，到现在才把菜放进锅里。 　　“你在外面还自己做饭？” 　　“嗯。” 　　“做的什么菜？” 　　“上一次你用来凉拌菜的那些食材。” 　　她不由得笑了，“国外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吃这个。” 　　江颜轻轻笑了。 　　他的笑声有时候让人觉得痒痒的，就像被一根羽毛划过。她真是笨，她怎么就听不出来，这声音跟她记忆中的不一样呢？虽然相似，却又那么的不同。 　　“你今天没打电话给我。” 　　“嗯！” 　　他们最近通话都很少。 　　她眯起眼睛，“我还以为我漏掉了电话。”她顿了顿，“我今天去看了房子，本来以为你会打电话问我情况，谁知道没接到你的电话。” 　　“今天售楼处已经给我打过电话。” 　　她倒没想到售楼处会联系江颜。 　　云薇不由得笑了，“是啊，我怎么那么笨，那个文件我签了名，合同生效，售楼处当然要给房主打电话。” 　　江颜笑笑，笑声像泉水一样，“不是。” 　　云薇好奇，“那是因为什么？” 　　江颜说：“因为当时我定下的要你签字的那个程序，他们以为我……”江颜笑笑，就卡在这里，不肯继续。 　　云薇追问：“以为你什么？” 　　江颜顿了顿才说：“以为我怕你，所以才第一时间联系我，跟我报喜。” 　　云薇想到江颜那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凌然气势，难怪别人会好奇，她也想象不到这样的男人会提出这样一项约定。 　　“难怪，原来是被误解了。” 　　“不是。”他的语调很低。 　　她将听筒贴在耳朵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很近，他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不是，云薇。”他笑笑，“我是怕，我怕你打电话告诉我，你不喜欢，你不想要，所以电话我也不敢给你打，收到售楼处的消息，我又怕你可能会变卦。” 　　云薇嗓子一紧，忽然说不出话来。 　　“那房子真的挺漂亮的，尤其是设计好的厨房和卫生间，我想都没想过会这么好，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喜欢的。如果这是我做的，我才不怕别人不喜欢。” 　　江颜笑了，“不是东西本身的问题，并不是好的，大家都会喜欢。” 　　云薇想到江颜跟她说的小时候的经历，是啊，他那时候那么好，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可是一样被忽略。 　　云薇愣了一会儿，“江颜，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那是用来骗你的。” 　　“什么？” 　　“骗你的心，这样你就会喜欢我。用我的所有，来骗你的喜欢。所以我会害怕，害怕你不喜欢，这样我就骗不到你。记得有一次你问我，是不是要结婚了，我跟你说是，我原本就计划10月10日结婚，这房子我买来是要做未来的家。当时你看到我车里的东西误解我会和康怡结婚，我看到你难过，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虽然我知道……” 　　她并不是因为他。 　　他笑笑，不肯继续说。 　　云薇拿着手机的手轻轻地颤抖。 　　“还有呢？” 　　“还有，你方向感不好，容易迷路，我怕哪天你迷了路，我不在你身边，这样，等我回去，我就再也找不到你。” 　　最后她还是笑着投降，“江颜，你不能跟我这么说话。” 　　江颜那边静谧着。 　　她几乎能想象到江颜那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眼睛。 　　“你这样跟我说话，有好多话我就说不出来了。” 　　真的真的会说不出来。 　　苏秦的腿需要重新做微创手术，手术前云薇打了个电话问候，简单说了几句话，还是被那边嘈杂的声音吵到头疼，不知道苏秦是怎么享受这样热情关怀的。 　　本想就这么逃过探视，可是怎么想良心上都说不过去，如果苏秦不替她挡那么一下，大概也不至于伤到腿。正好她被公司派做代表去探望公司的大客户，她就欣然接受，带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奔去医院。 　　看病人，礼品不知道买什么好，拿着boss提供的一盒金丝燕窝，感觉有点太单薄，想来想去，还是落俗，买了一束鲜花。随行的一个女大学生提议再买一个果篮，其实果篮这东西不过是样子货，里面大多数水果都是外表好看，不能吃的，非常不实用，可是又想想，反正苏秦是不可能吃别人送来的水果，不如就挑个好看又比较大的果篮拿去。 　　可是果篮拎在手里，云薇怎么想都不大对味，苏秦好歹也是她的朋友，这样随意糊弄朋友实在太不道义了。最后还是把果篮放下，自己跑到水果超市里，现买水果装篮，她精心挑选水果，就连带来的大学生都说：“云经理，买那种进口的蛇果吧，看着有档次。” 　　“这个季节进口的蛇果不好吃。” 　　“果篮看着好看就行吧！” 　　她笑笑，也是，可还是买了一大堆看着一般吃着好吃的水果。 　　只要想起江颜，她就做不到随随便便。 　　风风火火奔到医院，推开苏秦的病房门。 　　苏秦正坐在床上，被脂粉簇拥，左边一个漂亮女人削苹果，右边一个漂亮女人剥香蕉，看起来真是艳福不浅。两个女人看到她们进来，还煞有介事地介绍，她们是苏氏集团的员工。 　　这样惹人喷鼻血的员工，只有苏氏集团能用得起。 　　公事化的寒暄过后，两个女人开始争先恐后地介绍苏秦的病情。 　　“我们苏总啊，本来是车技很好的，要不是之前车祸有阴影，这次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看啊，这次和上次的情况太像了，不过上次是在高速上，苏总本来躲过去了，谁知道旁边的车又撞过来。”连几年前车祸的细节都知道，明显是在卖弄自己知道的比别人多。 　　这时候冷不丁听到之前的事，云薇难免忍不住地心酸。 　　“这次要不是为了保护副驾驶上的人，躲过去是不成问题的。” 　　话说到此，苏秦忽然少有地沉下脸，“不知道情况，在这乱说什么？” 　　两个人表情很委屈，“刚刚交警大队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啊。” 　　云薇不由得想起苏秦倾过身抱住她那一瞬间，如果苏秦不顾着她只顾方向盘，还真有可能不会撞得这么狠，可是这样一来，毫无防备之下，她就有可能会受伤。 　　云薇看向苏秦，本想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谁知道却收到他不留情面的逐客令，“时间差不多了，你们都走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苏秦这样不怜香惜玉，以前他可是从来不会这样的。她们退到走廊里，那两个女人还在互相埋怨。 　　“让你别提那件事吧，你还偏说。” 　　“惹得苏总不高兴了，看你以后拉谁当后台。” 　　“苏秦从来都不会这么凶的，都怪你。” 　　云薇带来的两个大学生也悄声交谈，“云经理，听说苏总没有结婚是吧？” 　　云薇点点头，“嗯，听说还没有。” 　　其中一个大学生立即用羡慕的声音说：“唉，不知道将来谁会那么幸福，嫁给苏总这样的男人。” 　　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女孩都怎么想的，以前她和江颜在一起的时候，还想，将来谁嫁给苏秦，谁真是倒霉，江颜这样不懂得拒绝别人的男朋友已经够让她操心的了，苏秦更甚之，从来不拒绝美女不说，自己还在外面拈花惹草，谁要是做了他老婆，早晚会被他身边的佳丽们气死。 　　“那他身边那么多美女，你不会觉得压力太大吗？” 　　“那有什么，男人身边美女多，才证明他有魅力，我高兴还来不及。” 　　云薇愣住，以前她为这种事生气的时候，江颜也这么说。 　　苏秦和江颜的性格有些地方十分相像，现在苏秦回来了，以前的记忆也像是真正复活了一样。 　　公司里，那个和a公司合作的部门办了庆功会，云薇碰到同事从外面回来，一个个脸颊绯红，酒气十足。尤其是老赵，整个下午就看见他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跑。 　　一问之下才知道，老赵想跳槽去a公司，所以这次他表现得特别积极，谁知道到头来a公司那边还是不买账，老赵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好，酒席上多喝了两杯。 　　老赵是国内有名大学的研究生毕业，比她年长不少，早几年像老赵这样的研究生还是很吃香的，boss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骗来公司，这些年没少用他干辛苦活，老赵这个人不善于交际，嘴笨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经常被上级欺负。 　　如果他要跳槽，那一点都不奇怪。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可boss看准了老赵不善言辞，就算肚子里有满腹才华，也表现不出来，好的公司不会给他机会展示自己，就一点都不着急。 　　“老赵做得不错，a公司那种公司是有严格制度的。” 　　“虽然有机会在一起工作，但是那边的人事部可不会给特殊照顾。” 　　“老赵还是想得简单了一点。” 　　“主要是a公司那边，没有人愿意给说句话。” 　　同事大概想到了江颜在a公司，“云薇你可以问问江颜，看看能不能给老赵在业内介绍个稍微好点的公司，不一定非要a公司那样的。” 　　“老赵和boss的关系太僵了，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 　　云薇想到老赵前段时间，跟她说起江颜在a公司的成绩时，那种带着羡慕和黯然的表情……如果她不帮忙，心里总是会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江颜在国外不方便，等他回来我问问。” 　　同事点点头，“对了，a公司那边国外的事务也应该进行差不多了吧！我听那边人说，他们国外出差的人，今天就会回国。” 　　今天就会回国？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同事看着云薇一脸笑意，“怪不得我们云薇打扮得这么漂亮，原来是今天鹊桥相会啊。” 　　云薇站在走廊里给江颜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错误的提示音，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连续几次都是这种状况，她握着手机看了半天，最后打开网页寻找航班信息。她越来越怀疑，江颜真的在回国的飞机上，不然到底是什么情形，会让手机一直是这种状态？ 　　一直心不在焉。 　　康健打电话给她，通知他就诊的时间，她也不怎么在状态，很快她的异常被康健发觉，“云薇，你有什么事？” 　　云薇愣了一下，“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她顿了顿，“江颜最近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康健笑，“有啊，听说他那边工作进行得不错，可能就要完工了吧？怎么了？” 　　云薇迟疑着开口，“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康健想了一下，“这倒没有，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 八 零 电 子 书 http://www.txt8080.com 第20章 ：梦醒 　　今天从美国飞回来的大部分航班都应该落地了，可是江颜那边的电话仍旧打不通，最后她不得已给a公司打电话，还好那边经常有人加班。 　　“麻烦你，我问一下，江颜是不是今天回国？” 　　“江sir，没有哦，他在那边还有些事。” 　　“您是？” 　　云薇哑了一声，“他的一个朋友。”然后匆匆挂掉了电话。 　　还是到了每天他们固定通话的时间，江颜的手机终于打通了。 　　“江颜。” 　　“嗯。” 　　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说你那边工作已经完成了？我还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回来。还打电话去了你单位，才知道你不回来。” 　　“我留在这边还有些别的事。” 　　云薇站在阳台，无意识地摩挲窗台上铺着的瓷砖。 　　“手机一直打不通。” 　　“我办事的这边信号不大。” 　　虽然江颜这样说，她总觉得有些别的什么，江颜像是有事在瞒着她。 　　“云薇。”江颜的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云薇，你不要再摸家里阳台上的瓷砖了。” 　　她顿时缩回手指，他怎么连她这个毛病都知道。 　　“瓷砖已经坏掉了，不小心会割到手，我原本想回去以后马上给你换一个。”他的声音忽然在这里停顿住了。 　　声音像是忽然被抑制住，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那瓷砖上的裂痕，歪歪扭扭地延伸，将一切都割断了。 　　她竟然都没有发现，那块瓷砖已经裂开了，长长的裂缝，让上面的花样也失去了鲜活的模样，一阵风吹来似乎就会溃败成尘，让人还来不及抓住分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也见不到。 　　云薇听出了异样，“江颜，怎么了？” 　　“没事，刚才做事的时候，忽然想到还有很多事要做。云薇，我这几天一直做一个梦。” 　　江颜的声音清澈，笑笑，“我梦见你给我写了一封信，你在信封上写地址，地址是错的，可是我又没法告诉你，眼睁睁地看到你把信寄了出去。如果地址和收信人是错的话，我是收不到信的。所以，不论我在哪里……我是注定收不到那封信了。” 　　她想轻松地笑笑，告诉他梦都是反的，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她正迟疑，听到走廊里有人叫江颜的名字。 　　“等我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 　　“好。”她听着挂断电话的声音，愣在那里站了好久。 　　她心底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空洞洞的，像是要把一切都吸走。 　　她按照和康健约定好的时间，去了康健的诊所，她正准备关掉手机进入治疗室，就接到苏秦的电话。 　　“你哪里买的水果？” 　　“啊？” 　　“再去给我买一篮来。” 　　“呃，苏秦。” 　　“今晚就要。” 　　不容分说，电话就挂掉了，真是苏秦的风格。 　　她可没想到苏秦会碰她送的那篮水果，昨天她送去的时候，看到病房里那些极品高档的水果，当时就有送不出手的感觉。她将水果篮子藏在不显眼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被苏秦翻了出来。 　　还吃掉了。 　　吃掉也就罢了，还明目张胆地打电话给她，让她马上再送一篮去，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苏秦是这样的。 　　关掉手机，一抬头，发现康健正盯着她看，那种认真的样子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似的，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阵，把她看得心里发毛。 　　“云薇，我没看到你有什么地方特别出色，怎么身边的人倒是都不一般。” 　　“什么？” 　　“我说苏秦，这可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有名的医科大毕业的富家子弟，前段时间医学杂志上都登了大篇幅关于他的文章。” 　　“我和苏秦只是朋友。” 　　康健目光闪烁，“只是朋友？昏迷了几年刚刚醒过来，别的都不做就直接来找你？” 　　云薇愣了，“这里面的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苏秦醒了之后，第一时间找以前的朋友也不奇怪，更何况他想到江颜就会想到她，之后看到她和江颜的哥哥在一起，所以才会…… 　　“我知道，但是我看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他大概是找我有事，顺便托我买水果。” 　　“他找你都说了什么？既然是有话要说，为什么不一下子说清楚？还跟你打电话要这要那，苏大少爷身边不会连个买水果的跑腿都没有吧！” 　　康健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大像是在开玩笑。 　　好半天，康健才接着说：“云薇，你到底想起来多少了？你能不能公正一点，记起来些不好的，也要想点好的。虽然我们大家都骗了你，但是我们的出发点总是好的吧？当时你那样子，容不得别人找个好方法，只要有效那就行了，谁也没想那么多。云薇，我说了这么多，你至少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和江源，你准备要怎么样？” 　　江源。 　　云薇顿了顿勉强笑，“那你至少要治好我，让我知道一切，我才能做出答案。” 　　康健的治疗很快让她进入了梦乡。 　　然后是过电影一般的画面。 　　心理治疗果然就像一把锁，将她许多尘封起来的记忆都打开了。 　　江颜车祸之后，她发生了一件事，差点就醒不过来。 　　她从医院楼梯上摔下来。 　　父母送她去医院输营养，她想起江颜给她买的戒指，四处找没找到，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拽了针头，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走到楼梯，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这一次摔得很厉害，伤到了头，很长时间都分辨不出眼前的人和事物，父母无计可施，再后来他们就带来了江源。 　　父母说：“云薇，还记得吗？他是江颜。” 　　从那时候起，江源就变成了江颜。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再和江源相遇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怀疑，眼前的并不是江颜，因为虽然她对那段江源照顾她的记忆已经缺失，但是江源在她印象里还是熟悉的，一点都不陌生。 　　对她和江源来说，那都是一段让他们全然陌生的生活。她一边等着医生们会诊治疗，一面接受江源的照顾。江源并不会照顾人，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忽然身边多一个病人，不知道怎么迎合她的心情和意愿，帮助配合她的治疗，所以一开始大多时候是她在一旁坐着，看着江源在一旁看书。 　　后来他看出她的寂寞，送来一些小玩意儿给她。橡皮泥、纸鹤，都是些简简单单的东西。 　　她从小就手笨，小朋友在一起叠纸鹤、花衣服，她怎么也叠不好，要么是歪歪扭扭，要么是叠得和别人不一样，上学做手工课，她也是要拜托妈妈来帮忙，才织出一片树叶交工。 　　更何况她现在浑浑噩噩地坐在轮椅上，他能捏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可是他把彩色的泥团放进她手里的时候，她无意识乱捏出来的东西，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大团。 　　这段记忆，忽然之间在她脑海里变得很清楚，就像老式的录影带忽然之间清晰起来了一样。 　　天蓝蓝的，树叶和草地都是嫩绿嫩绿的。 　　她坐在轮椅上，看着江源用手绢叠出小耗子，她一开始并不在意。他举起手，把小耗子放进自己的掌心，将她的手也展开。小耗子从他的手心蹦到她的手掌心里。 　　来回这么几次。 　　她的手指试着活动，终于把那调皮的小耗子紧紧地握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进步，他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微微展颜，眼睛璀璨明亮。 　　云薇这一觉睡得太好，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在一旁办公的康健。 　　康健开始并没有察觉，只是埋在他的书堆里快速地翻找，眉头紧紧地皱起，烦躁让他扯开自己领口的扣子。康健的样子像是被什么难住了，浑身透着一种焦急的情绪，像是他关心的人出了什么状况。 　　云薇咳嗽一声。 　　康健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她醒过来，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还在想，我今晚是不是不关门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你怎么不叫醒我？” 　　康健无奈地扬扬眉毛，“谁叫你是我这里的vip来着。在我这边享有终身被照顾的服务。”他的手边是一大堆厚厚的书籍和各种纸张材料，摆放凌乱，许多都掉在地上，像是被小偷光顾过一样。 　　云薇想过去帮忙捡起来。 　　康健就像是怕被她发现秘密似的，慌忙制止，“别别别，我来，我收拾就行了。”连忙走过来，把材料捡起来。 　　康健一定是有什么事，不然这么一会儿他就把那么整洁的衬衣弄得跟烂菜叶似的。 　　康健刚捡起些东西放在桌面上，桌边另一摞文件又掉下来，这一回文件飘得到处都是，有一些还落在她的脚底下。 　　这一下她不能再坐在一旁不管了。 　　基本上都是英文的东西，她反正也看不大懂，她捡起来的文件大多都有一个标识，是一所外国的医院。 　　“你弄这么多资料，是想要去国外深造？” 　　康健从她手里接过东西，笑得不大自然，“不是，这种医院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云薇不由得好奇，“像你这种很有名气的医生也不行？” 　　“不行，国外的医生能进去深造的都是行业的精英。” 　　“这医院到底是做什么的？” 　　康健想了好半天才说：“做一些实验。” 　　“什么实验？” 　　康健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对医学这么感兴趣了。” 　　云薇笑笑，“就是忽然好奇，看你这边乱成这样，好像要把图书馆都搬到这间办公室来。” 　　康健低头收拾了半天，抬起头，才说：“这家医院是以科研为主，研究的是现在医学无法攻克的难题。” 　　“原来是个教学医院。” 　　“也不完全是，”康健的声音有些艰涩，“如果有病人愿意参加实验，他们也不反对，反而会用新手段进行实验性诊断和治疗，但是不管疗程是否有用，病人都要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 　　“那不就是……拿人做实验。” 　　“是，医学界众所周知的，所以他们提出的治疗方案也是大家非常认同的。” 　　她一直觉得，这种东西不会有人愿意尝试，“谁会愿意去做这种事，而且还要花上那么一大笔钱。” 　　康健想了想，“想要活下来的人。”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云薇，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来的。” 　　云薇想了想，还是去给苏秦买了水果，然后提着果篮到了医院。 　　结果病房里没有人。 　　云薇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苏秦的人，就把果篮放下回了家。 　　苏秦这个人，受了伤还能四处跑，可真是…… 　　睡觉睡到半夜，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云薇，我让你给我买一个果篮送来，怎么过了12点还没见你过来。” 　　云薇半梦半醒，“我送过去了，你病房没人。” 　　“不可能，我一直在病房里等你。” 　　“可是，我真的过去了，病房里真的没有人。” 　　“你送的哪家医院？” 　　“就是上次送你过去的那家。” 　　苏秦的音调更加高了，“云薇，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转院了吗？” 　　云薇愣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他打电话的时候又没告诉她。 　　“我记得昨天一早，我让助理给你打过电话。” 　　昨天？她猛然想起来，苏秦的助理是给她打过电话，不过内容是感谢她之类的话，最后是客气着让她有空去医院看苏秦，接着似乎说了医院的名字，她只顾得客套，并没有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家医院。他转去的医院和原来那家名字实在是太像了。 　　发现错误的源头，云薇急忙道歉，“对不起苏秦，我真的没注意。” 　　谁知道苏秦却认真起来，“云薇，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朋友。”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今天通知了好多人，没有一个人走错医院，怎么就你弄错了呢？” 　　她哑口无言。 　　大概是她最近实在是心不在焉。 　　结果第二天她买了新果篮送去医院，苏秦已经出院了。 　　她打通苏秦的电话，电话那边热闹非凡，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苏秦你出院了？” 　　苏秦又恢复原来的模样，毫不在意地问她：“是啊，我在办party，你要不要过来？” 　　大白天办party？苏大少的生活可真不是一般的奢华。 　　她哭笑不得地回复他，“不行啊，我还要工作，你好好玩。” 　　苏秦笑一声，“怎么？你们老板连一天假都不给你？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客户，来跟客户研究研究具体的方案总是行的吧？” 　　“算了吧，我宁愿给你写策划。”那种party她实在玩不来。 　　苏秦的话不知道被哪位佳丽听到了，“苏总快过来玩，现在还谈什么工作啊，看我这件新衣服好不好看。” 　　“这不是杂志封面的那件吗？” 　　“是啊！怎么样？” 　　她好像被忘在电话那边了，云薇叫了苏秦两声，无奈地挂掉了电话，她总算是摆脱了苏秦那边的靡靡之音。 　　“回神了，回神了。”小秋用手在她眼前晃啊晃。 　　她转过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 　　这家饭菜不是一般的好吃，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她对一切都索然无味。 　　“云薇，是不是想念大洋彼岸的谁了，那就请年假飞过去啊。” 　　云薇垂下头，“你别乱想。” 　　“那你怎么不吃东西啊？这边的菜做得好特别啊，我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 　　“是啊，这是私房菜，我这也是第二次来。” 　　老板特别的热情，总是叫人特别关照她这边，菜都是给她上店里做得最好吃的。 　　小秋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吃一边夸，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真没想到老板会给她打电话，请她过来吃饭，上次她只是匆匆地递给了老板一张名片，还以为这张名片永远不会被用到。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老板笑眯眯地走过来。 　　云薇连忙站起来。 　　老板笑着说：“不用跟我客气，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和江……颜是最好的朋友，你能过来吃饭，我已经很高兴了。”说完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一本蓝色的相册。 　　“我跟你说过，江颜有许多好的摄影作品，其中的一些我从他那里洗了小样自己收藏。”老板打开了那本相册，“你说你没看过太多，我就把相册拿过来让你看看。” 　　相册一打开，里面的照片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漂亮的景色，从各个方面诠释着大自然的美丽妖娆。平静的海平面，要和天空连在一起，湛蓝湛蓝，就像他的眼眸深处的颜色。 　　一张张地翻过去，她看到了那张照片，金黄色的阳光下，四处飞散的蒲公英，像一个遥远的记忆，温柔地、慢慢地飞进她心里。 　　云薇愣了一下，接着往下翻。 　　小秋忽然说：“这种维尼熊、手绢叠的小耗子，看起来好亲切啊，这种东西只有手巧的人才弄得了，我从来都弄得乱七八糟。” 　　如果她告诉小秋这些都是江源做的，不知道小秋会有多惊讶。连她都不知道，江源那样冷静睿智的男人，也能做出这样温柔的东西。 　　云薇将相册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篇日历。 　　2007年10月31日。 　　老板拿出自家酿的黄酒出来，要云薇和小秋尝尝，黄酒还有甜甜的蜜豆。 　　老板陪着喝了几杯，立即来了兴致，“江颜什么时候回国你知道吗？” 　　云薇笑着摇头，“不知道，他在那边有事没做完。” 　　老板笑眯眯，“江颜的手机最近很不好打啊，我打了许多次都接不通。” 　　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联系不上江颜。 　　老板说：“认识他之后，我们还真的特别投缘，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就挺惦记的，”老板掏出手机给打电话。 　　老板没打通电话，但是不一会儿云薇的电话就响起来。云薇连忙接起电话，恰好就是江颜打过来的。 　　云薇笑着说：“刚才还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没想到你马上就打了过来。” 　　“你给我打电话？” 　　“不是。”云薇把手机递给老板。 　　老板接了过去，“江颜，你的电话怎么也知道重色轻友啊？我打了好多次怎么也打不过去，你在那边做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最后老板笑着说：“你放心，我负责安全地把云薇送回家，不会太晚的。” 　　说完这些，老板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你是不是在外面太累啊？我怎么听着你不大对头？有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别瞒着。” 　　手机重新回到云薇手里。她站起身走到稍微僻静的地方。 　　“江颜，”她顿了顿，“你没事吧？” 　　电话那边传来江源悦耳的声音，“没事。” 　　“那就好，”云薇笑笑，“老板请我过来吃饭，还拿出了他自己酿的酒。” 　　“好喝吗？” 　　“好喝。” 　　江颜笑笑，“那你应该多喝点，他对自己酿的酒很抠门的。” 　　“老板还给我拿来了相册，里面都是你照的照片。”云薇笑了，“我都不知道，你的摄影技术那么好。”她尽可能让谈话变得轻松一些，不然她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江颜笑笑。 　　“我现在才知道，我并不了解你。上一次我上司带来一张你早先做的软件，上面刻着你名字的拼音。” 　　云薇的手边上是一个漂亮的鸟笼子，鸟儿在里面蹦蹦跳跳，冲着她叽叽喳喳地叫，不时地用它尖尖的嘴梳理漂亮的羽毛。 　　“上司把那个软件送给我了，说等你回来，如果有新软件送给她一个。” 　　江颜笑笑，“好。” 　　鸟儿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她伸出手弹弹鸟笼逗它，它却根本不搭理。 　　就像那时候的江源，对他也是冷冷冰冰的，她为此好几天睡不着觉，就在琢磨，怎么跟这座帅气又聪明的冰山接近。她只想到了死缠烂打到底的方法。 　　她当时的计划是，一直跟着他，就算学校的活动结束了，她也要有时间就去那里，她甚至和那边的小朋友约定好了，她会常常过去带给他们好吃的，她那时候是那么笃定地喜欢着他。 　　结果她遇到了江颜，如果江颜没有和她面对面，如果他没有拿着一大摞照片，如果他没有伸出手介绍他自己……她可能不会第一次误认。 　　再后来，她没有去那里实现她的诺言。 　　不知道她那时候故意大声说给江源听的话，江源有没有听到。 　　她盼望他没有听到。 　　否则她就真成了一个骗子。 　　云薇抬起眼睛，“江颜你在听吗？” 　　“我在听。”他的声音轻轻的，像老板说的那样，好像真的很虚弱，“你是在鸟笼子旁边吗？” 　　“嗯？” 　　“老板养的鸟儿，喜欢吃旁边绿色罐子里的鸟食，你拿点给它。” 　　她用竹条挑了些鸟食儿放在笼子里，鸟儿欢快地飞了过去啄食，吃了几口歪头用黑豆似的眼睛看了看云薇，然后张开它那尖尖的嘴，“姑娘真美。”过了一会儿它又重复一遍，“姑娘真美。” 　　云薇忍不住笑了，刚刚压在心头的那些阴郁的情绪立即少了许多，原来这还是只会说话的鸟。 　　“江颜。”云薇又听到那边有人用英文说话。 　　“我又要进去了。” 　　“还要忙？” 　　“嗯，不大顺利，所以我延长了时间，刚才是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云薇，”江颜好像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云薇，你会等我回去吗？” 　　她想起她把他当作江颜时，误发给他的那条，“i have been waiting for 　　you”的信息。那时候她发出信息十分惊慌，怕他知道她心里的那个秘密，她爱着他的秘密。可是现在，虽然还是一样的人，不过是姓名不同了，她就说不出答案。 　　最后她说：“我只能在这儿，能去哪里啊。” 　　还是推却不掉，老板把她和小秋送回家，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又吃又拿，最后还给送到家门口。 　　她家小区的通道上停了一辆悍马，把路堵得死死的，任何车辆都没法穿行。她只能在门口下车，一路走进小区，夏天出来纳凉的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有几个被堵在家门口的车主，下车查看情况，大家找到物业，物业带着保安准备去找悍马车的主人。平时冷清的小区也变得吵闹起来。 　　云薇正好跟物业的人同路，大家一起往进走，她看到悍马车的时候，物业也到了。小区保安敲敲悍马车的玻璃，车里的司机立即将玻璃摇下来。 　　物业的人立即上前去问：“你是这个小区的吗？怎么把车停在这里？” 　　“我们来找人的。” 　　“赶紧把车开出去，你把车停在这里，影响小区其他车辆来往，知不知道？” 　　“已经进去找人了，一会儿就出来，你这边也没有停车位了，我这车没地方停。” 　　“你还有理了，你一辆车在着，后面堵着多少车过不来，你回头看看。” 　　物业的声音一高，司机也不示弱起来，“那没办法。” 　　可真是霸道，仗着自己是庞然大物就肆意妄为，“对不起，你们跟我说这些也没用，这我做不了主，我也得听别人的，再说你们这边外来车辆怎么收停车费，我们就怎么交。”司机扬扬手里的纸条，“在你们小区门口我已经拿了单子。” 　　看到停车单，物业气得不得了，转脸问两个年轻的保安小伙子，“谁叫你们把这车放进来的。你们现在就去找这车的主人，去跟人家说。10分钟之内解决不了，你们明天就别来了。” 　　两个保安小伙子急忙匆匆地往前跑，好在里面单元不多，10分钟之内应该能找到人，但是能不能说得通那就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谁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两个保安小伙子如果解决不好，说不定真的会被物业辞退。 　　云薇慢慢往里面走，刚走到单元门前，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抽着烟，站在台阶上，抬起眼正看她，不言不语的模样，真有点俯瞰众生的感觉。 　　她抬头一看，顿时愕然，“苏秦。”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秦会来找她，苏秦这个人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做事也让人猜不清摸不透。水果那件事，她以为他生气了，短时间内不会来找她，现在他突然出现，还真让她意外。 　　苏秦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径直问她：“喂，云薇，我要去c市，你去不去？” 　　c市。 　　她心里顿时一颤。 　　“这么晚了，我还是不去了。”天已经黑了，现在去c市，实在是…… 　　“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不是不想，今天实在太晚了，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到了之后，正好天亮。”他依然是我行我素。 　　“苏秦算了吧，还是改天再去。” 　　“不行，今天必须去。你忘了你还欠我个人情，我现在行动不便都是你造成的，现在我要去c市，就有颇多不便。而且我只让你帮我买一篮水果，你都没有做到。” 　　云薇哭笑不得，“我本来又买了，可是你出院了，还在开party。” 　　“不管怎么样，那天你没来。”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一定补一个大大的果篮。” 　　他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要报答别人，就要听别人的。” 　　“苏秦……”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正僵在那里，刚才进旁边单元的两个保安匆匆出来，正要进这个单元。 　　其中一个看看苏秦，停下来问：“先生，那辆悍马车是您的吗？” 　　苏秦点点头，“是我的。” 　　两个保安嘘了口气，“总算找到您了，您能不能把车开出去，旁边不远就有个露天停车场，您的车太大了，停在小区里，别的车都进不来。” 　　苏秦笑笑，“不行，我在等人。”说完他扬起眉毛看云薇，“要不要去？” 　　江颜究竟是怎么认识苏秦的，强势的人她见得多了，这种带着赖皮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那么大集团的大少爷。 　　“苏秦，这么晚了，你可以叫别人一起出去玩，我明天还要上班。”就算她午夜之前从不睡觉，那也是在家里，她没有夜生活的习惯。 　　“云薇，人不能不懂得知恩图报。” 　　结果她还是搀起这个大少爷，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我有夜盲症，万一我们俩都摔了……” 　　苏秦倒是很爽快，“没关系，那样的话，你就欠了我两个人情。” 　　她在前面走，两个保安还追在她身边谢她，“大姐，谢谢你了。” 　　她只能叹气，对旁边的始作俑者说：“下次别开这么大的车进来，弄得交通不便。”他倒是无所谓了，她以后见了小区里其他的业主可是要抬不起头来。 　　苏秦故意惊讶，“你们女人不是都讲究面子？我特意弄来一个好车，为了给你争光。” 　　她知道他话里有话，恨不得前面有个水坑，她伸手把他丢进去。 　　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个宽敞的车，车里面的可视dvd效果好得不得了，苏秦伸手递给她一大摞碟，“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 　　都是新近的大片，一水的正版，甚至还有《阿凡达》的蓝光碟，《阿凡达》上映的时候她正忙着在公司加班，错过了这部大片的播放时间，等到她想起来看的时候，这部片子全市所有的影院都已经停播了。不知道苏秦是为了迎合哪位红颜知己弄的这些碟片。 　　“想看这张？”苏秦凑过来问。 　　她扬扬手里的碟片，“想看是想看，这是蓝光碟，你又没有蓝光播放机，怎么看？下一次买碟的时候要看清楚上面的标志。”她戳戳蓝光的字样。 　　苏秦把碟片从她手里接过去，然后拆开包装，把碟拿出来，让司机放进播放器里。云薇看着影像出来。 　　苏秦笑得几分得意，“我忘了告诉你，我车上真的有蓝光播放机。” 　　蓝光播放机，当时她下了好几次决心都没舍得买来，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竟然车里都安了蓝光机。 　　她靠在座椅上看《阿凡达》，车里的冷气开得有点大，多亏苏秦还有一个备用的毯子，米老鼠图案，还没有开封，可能是给谁买礼物买错了，或者是赠品。她正好拿来用。 　　电影只看了个开头，她就沉浸到里面的气氛里。 　　不管是大自然那种初始的美，还是主角对重获新生和爱情的渴望，都让她深深着迷，阿凡达真的是一部好片子，让人有种可以超出现实去实现自己愿望的感觉，只是看完整部电影，就会让人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不管有什么样的妄想，最后还是要回归现实。 　　云薇闭上眼睛本来想休息一会儿，谁知道却很快睡着了。 　　她梦到江颜给她打电话说要接她下班，她加班耽误了好长时间，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匆匆跑出来却不见了他人影，以为他等不及先走了，谁知道他非要躲在黑暗处，然后跳出来吓她一跳。 　　他们吃过饭在街上溜达，路过一个装修公司，江颜非要去看装修公司外面的宣传画，然后问她喜欢哪一个，她说都不喜欢，喜欢市区外面的世外桃源，江颜吓了一跳，一本正经，“你不是喜欢小区的吗？怎么这么快变卦了，那我要怎么办。” 　　她气他，“还能怎么办，快想办法把小区变成世外桃源，然后我们一起隐居去。” 　　江颜龇牙笑，“那倒好，我们俩野人在崇山峻岭里生活，然后拖家带口，发展一批又一批的野人后代。” 　　她笑他，“你还当真啊？” 　　江颜说：“真的，你看过金庸写的《倚天屠龙记》没？里面张翠山和殷素素在冰火岛生活那一段多好啊，没有别的琐事，只有他们一家人，如果不出那个岛就会永远地幸福下去。” 　　云薇诧异地看着江颜，她一直以为像江颜这样的性格，只会喜欢热闹。 　　“我没觉得那有什么好的，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那样多好，只有你属于我，我属于你。”江颜笑，“云薇你不知道，我多渴望那样的生活。” 　　她真的体会不到他的心情，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有那样的想法。 　　现在她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江颜的弱点是因为一直生活在哥哥的光环下，他怕有一天被光芒完全遮盖，然后一无所有。她来不及发现这一点，更来不及排解他心中的阴郁，等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她悔之莫及。 　　云薇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正蜷缩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可以不加遮掩地释放自己的情绪，“江颜，对不起。” 　　她的手指有些冷，不知道是谁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轻轻压住。就像那年c市下了特别大的雪，她出去买书回来，整个人冻得快没有知觉，还是江颜一边骂她，一边帮她暖手，她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江颜扬起眉毛，“谁像你这么笨啊，别人骂你，你还笑。” 　　等她醒来，天已经亮了，她有一上车就睡觉的习惯，就是没想到一觉会睡这么长时间。睡熟的时候她还以为在家里，不知道昨晚有没有说梦话。苏秦不在旁边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向车窗外望去，只能看到司机在路边和一个婆婆在说话。 　　她忽然想起来要打电话到公司去请假，现在在c市，想正常回去上班是不可能了，部门还有不少工作没做，她不去上班，估计别人的工作量要加不少，想一想就觉得不好意思，上司那边倒是挺好说话，“没关系，你办你的事就行了。” 　　云薇放下电话，下了车，问一边的司机，“这是哪里啊？” 　　司机告诉她，“静安墓园。” 　　静安墓园，听到这几个字，她的心就像被锤子敲击了一下，疼痛地沉下去，她终于知道苏秦为什么会带她一起来c市。 　　原来苏秦是来看江颜。 　　真像梦一样，有一次江颜跟她说：“云薇，我昨晚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我死了，所有人都哭得好伤心，唯独不见你，我着急地到处找你，到了最后大家都离开了，也不见你的影子。” 　　她当时刚刚从公司加班回来，吃着他煮给她的面条，听到他说的话，急于安慰他，嘴里的面条咽得太快，热腾腾的面条烧得嗓子也疼，胃也隐痛。 　　“梦是反的，我也经常做梦，梦见自己死了，还哭醒。人家说啊，做这样的梦，代表你会很健康。”她又挑起面条来，放在嘴边吹吹，“我们这么年轻，那个字离我们还远得很呢。” 　　江颜一本正经地想了半天说：“说的没错，我这么年轻，又做了那么多坏事，不是有句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只是那个梦有点太真实了。当时我还想，我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就真的要死了？不管是得了什么病，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为什么那么残酷，一定要夺走我的生命呢？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这一辈子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结束了。后来看到很多人来悼念我，我在人群里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你，我想，我的云薇哪里去了？” 　　云薇本来想笑他，可谁知道江颜靠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凑到她领口深深地吸一口气。 　　她吓一跳差点打翻了面条。 　　江颜笑得想是个孩子，“现在好了，噩梦醒了，我还活着，你还在我身边。”他顿了顿，“我应该更加珍惜你，珍惜我身边的所有一切。老天看到我这么热爱生命，一定会让我做一个儿孙满堂的百岁老人。” 　　云薇擦掉眼角的眼泪，她真的以为他们将来会像江颜说的那样，成为一对儿孙满堂的老人，就算活不到100岁，也一定会到七八十岁，那时候他们满头白发，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跟着旅行团到各地去旅游观光。 　　却没想到江颜先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她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见不到他的人，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再也听不见。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好半天她才见到苏秦的人影，苏秦拿了两把黄菊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到了她面前，然后将其中的一把递给她。云薇伸手接过去，花朵上的露珠掉下来，落在她手背上。 　　墓园里十分的静寂，本来就不是节日，来祭奠的人就不多，他们来的时候又格外的早，沿着青石路走过去，石头好像冷得扎脚，才走了一段距离，整个人都在疼。 　　墓园好大，总也看不到头似的。 　　她站在那里怎么也透不过气。她之前本来无法面对的事，而今却要一件件地去接受。 　　从墓地回来，苏秦选了个比较好的饭店吃饭，云薇什么也吃不下去，只喝了一点粥，回到家里她就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她梦到自己坐着船飘在湖中央，她梳着大学时梳的头发，穿着江颜喜欢的那条裙子，还是以前的那个模样，自由自在地在船上看周围的景色。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船忽然进了水，一双脚和半截小腿全都泡在水里。天色渐渐暗下来，湖水异常的冰冷，她越来越害怕，想要把船划到岸边上去，可是她低头寻找船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想起来要求救，就使劲地喊江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怎么也不见江颜的影子，她急得快哭了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又说了什么，这句话像是一个霹雳一样，猛然之间将她震醒。 　　云薇睁开眼睛，额头上都是冷汗，嗓子火烧火燎地疼，她拿起床头的水喝了个干净，又去找床被子出来，本想打开卧室的电视看一会儿，可是没多久又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铃响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开门，门外的空气特别的冷，吹得她打了个寒战。 　　苏秦穿西服打领带，衣装整齐地站在门外，英俊眉毛皱了皱，“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上班？她不是请假了吗？ 　　“我请假了啊！” 　　她脸色苍白，肩膀因为寒冷缩了起来，看着十分的可怜，弱小的身躯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似的，苏秦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请假了？他今天打电话到她公司，才知道她的上司也正满世界地找她，要不是所有人打电话都联系不上她，他也不会急匆匆地赶过来，可是现在看云薇的样子，像是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不会是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好半天他才又开口，“你说的是昨天？” 　　昨天？经苏秦这么一提醒，云薇这才想起来抬手看表，日历已经是第二天，而且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天哪，她怎么睡了那么久？ 　　云薇急忙进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这才发现竟然有12通未接来电，都是上司和小秋打来的。今天还有会议，这下她要怎么向boss解释，无故旷工她还是第一次，“对不起苏秦，我没法招待你了，我要赶紧换好衣服，去公司。” 　　不知道今天的会议怎么开的，她给客户写的计划案还在她的电脑里，本来应该昨天给上司，可是由于她昨天请假……本来就是一个讨论计划案是否可行的会议。云薇几乎能想象到boss铁青的脸。 　　以前江颜还说她是个糊涂蛋，江源虽然没说过什么，但是很多事也没少帮她操心。特别是这次的客户是江源前段时间介绍给她的，她十分重视，写了好几个预备的计划案，信心十足地以为开会能一次性通过。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正要转身，就被苏秦拉住，“等等。” 　　刚才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头，脸色不好看，说话声音还很嘶哑，本来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手一碰上去就发现……苏秦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烫？” 　　烫？她用手背碰碰额头，好像还真的有一点，昨晚只是感觉到嗓子不舒服，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么严重，“没事，”她笑笑，“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她抽屉里有退烧止痛的药片，十分好用，吃上两片一会儿就会不烧，云薇到柜子里拿出药来，掰下来两粒，还没放进嘴里，立即就被一只手抢走。她侧过头正准备要她的药片，那只手已经用十分快的速度将两片药扔进了垃圾桶。 　　“去医院检查，让医生开药。” 　　“不用，不过是感冒，吃点药退烧，多喝点水，很快就能好。”如果去医院，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这样的话什么工作也做不成了。 　　苏秦扬起眉毛，从鼻子里轻笑，“照你这么想，所有人都不用去医院了。” 　　最后她被塞进了他的车子。他换了车，居然不是那辆大得让人侧目的悍马。 　　“系好安全带。”他提醒她。 　　真难想象，苏秦这样的人有一天会提醒别人系安全带，而且在他腿没好的情况下，真的能开车吗？ 　　事实上，苏秦能很好地开车，速度和以前一样的快，还可以边开车边和她说话。 　　“都哪里不舒服？” 　　“嗓子疼，头晕。” 　　这样的问题，让她有些恍然，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以前江颜也是这样，从来不许她乱吃药，还会一本正经地询问她的症状。 　　有一次她发烧了，江颜正逢考试月，她怕耽误他的考试，就没有告诉他，江颜打电话给她，听到她声音不对，问她怎么了，她电话里只推说有点小感冒。后来她总是高烧不退，不得不去大医院检查，医院开了许多静脉注射的药，她每天都得去校医室打点滴，一打就要打好几个小时。 　　有一天，她打着点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就看到江颜坐在床边上。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吓了一跳，揉揉眼睛才确定江颜真的来了。 　　她记得那天是江颜最后一门专业课的考试，前几天他还说过，这门考试最重要也最难，从他学校到她这边起码要一个小时，云薇抬手看看表，那么重要的考试，他这么快就交卷了，“江颜，你到我这里来……考试能行吗？” 　　江颜不回答她的话，反而板着脸问她：“不是说，只是小感冒吗？” 　　看他有生气的迹象，她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你不是考试吗？我本来想，等你明天考试完了，我就告诉你。” 　　“真的吗？” 　　“真的。”虽然已经不用等明天。 　　她恳切的表情，让他的眼睛里泛起波澜，他还是把笑意抿回去，“快把医生开的药方给我看看……要是开的药合理就算了，不合理……” 　　“不合理怎么办？” 　　“那我就没完没了。” 　　她忍不住笑了。 　　“云薇，你还敢笑，我这么严肃你居然还敢笑。” 　　江颜偷偷跑来看她这件事，她的许多同学都知道了，直羡慕她，“有个医生男朋友就是好啊。” 　　从此之后，江颜就有了一个绰号，同学说起来都会说：云薇，你那个医生男朋友。 　　后来她一直担心他的那门功课到底怎么样了，因为关系到要争取校内的五个名额，这五个人要跟国内有名的教授学习，并且保送研究生，那个教授导师的研究生都会进国内有名的医院，无论谁拿到了名额都会有个高调的职业开端。 　　云薇当然知道这个名额的重要性，在江颜准备考试的期间，她甚至给他制定了约会方案，每周见面不能多于三次，如果他需要买什么参考书，她会义不容辞地变成勤劳的小蜜蜂，替他跑到图书大厦把书买回来，然后和劳军的水果一起送到他学校。 　　临考试那几天，他每天都要复习到半夜，她半夜睡醒在被窝里偷偷给他发信息问他有没有睡觉，谁知道他把电话打了过来。 　　半夜里接到他的电话，好在她的手机放在震动上，可就算是这样，她接起电话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吵醒别人，她听到他在那边说：“老婆，我好困啊！”她的脸忽地红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说话。 　　虽然她的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还是怕被宿舍里其他同学听到，她还是压低声音说：“那也要努力，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失去了多少年都弥补不回来。” 　　他好像知道她不敢大声说话，偏故意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看在我这么辛苦的分上，快亲我一下，这样我才有动力，我可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俩幸福的生活。” 　　她悄悄地骂了他一句：“不要脸。” 　　他笑嘻嘻的，最后在听筒上亲了一下。声音十分的大，像是一下子印在了她心里，让她心慌得不得了。 　　这样辛苦地奋战下来，谁都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她甚至觉得，如果江颜最后一天没有跑来找她，就一定能考得上，就这样想着，终于熬到公布成绩的那天，云薇特意跷掉课跑去江颜学校陪着他等成绩。等到成绩簿发下来，江颜先看了结果，脸色说不上很好，她心里忽然懊悔，一定是最后一科考得不好，她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拖他的后腿。 　　她刚从他手里拿起成绩簿，还没有打开，谁知道就被他在操场上高高地举起，她吓了一跳，他却笑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云薇，你知道吗？没有你，我不可能考上的，更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我终于有了一样能在他面前说起的成绩。云薇，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操场上许多人都看过来，虽然她急得面红耳赤，直喊他，“江颜，好多人都看着呢，快放我下来。” 　　可是这一天的幸福感觉还是被她永远地记在了心底。 　　她开玩笑的时候说：“江大医生，将来你越来越厉害了，会不会就看不见渺小的我了？” 　　江颜说：“不会，我永远是你的专属老公、情人、苦力和贴身服务的医生，24小时贴身服务，随叫随到。” 　　“然后呢？” 　　“永远不迟到。” 　　他还是迟到了，不但迟到，而且永远也不会到了。 http://www.txt8080.co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21章 ：迷离 　　“云薇，我在跟你说话。”苏秦这样一喊，云薇才回过神来。 　　“什么？” 　　“我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有点冷。” 　　苏秦伸手打开了空调。 　　空调的风吹过来，云薇才发现，是热风。 　　这么热的天，“苏秦，不要开空调了，我没事，你肯定会热。” 　　苏秦将领带拉开，笑得仍旧不羁，“你不用不适应，怜香惜玉是我的本性。” 　　话虽这样说，可是苏秦这个人，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摸透了。 　　医院的检查和她想的一样复杂，虽然有苏秦的关系在，一路绿灯不用排队，可是相关检查下来，还是费了不少的时间。 　　医生拿着片子，问她：“你平时有没有感觉到呼吸道不舒服？有没有发生过哮喘？” 　　她回忆了半天，“有时候会稍微有点喘息，不过坐起来，很快就会好的。不过那都是极少的现象。” 　　医生说：“从片子上看，你有慢性支气管炎，现在是急性发作。你既然平时已经有了症状怎么不早点过来治呢？” 　　她本来以为是扁桃体发炎，谁知道竟然会牵扯到支气管，怪不得她前几天感冒会那么不容易好，原来是没有对症治疗。 　　医生开了即刻注射的点滴，大大小小好几瓶，她光看着就害怕，这些液体输完不知道要到几点，她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事……“能不能带回家附近去输液？” 　　“不行，”医生拒绝，“这里面有特殊的抗生素。” 　　她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上司。结果和她想象的差不多，上司果然反应激烈，她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赢得了上司的谅解，不过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她立即又打电话给boss，boss的口气十分生硬，她甚至怀疑，boss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就算是生病也得给公司打电话……客户那边你自己去解释。”放下boss的电话，她立即从包里找到电话本，寻找客户的联系方式。 　　“云薇。”偏偏这时候护士已经叫她的名字。 　　她只能歉意地对护士说：“对不起，能不能等一下？” 　　护士皱起眉头，“快一点啊，药都配好了。” 　　云薇一边想着要怎么跟客户赔礼道歉，一边思量怎么才能给对方降低损失，看看能不能将计划书上重要的几个方面，暂时口头介绍一下。谁知道电话打过去，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很不好说话，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就是一通训斥，她在一边根本插不上话。 　　“今天早晨开会，我本来要定好计划才能安排下面的工作，一天过去了，你们的计划书我到现在都没看到。你们这种工作态度，我没法把后面的合作继续下去。” 　　这样铺天盖地的批评，在她记忆中还是头一次。一点不留情面，被挑剔得体无完肤，她只能在一边听着，冷汗直流，电话也不敢放下，直到对方狠狠地将电话挂掉。 　　看来结果已经无法挽回了。可是她又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她都应该马上去公司把计划书打印好，恭敬地送去对方公司，就算是对方不再跟她合作，她也要尽她所能做到多少算多少。云薇正想着要怎么去跟护士说，她会晚几个小时再回来，苏秦已经买了东西走进治疗室。 　　“怎么还没输液？” 　　“苏秦，”云薇支支吾吾，“谢谢你送我到医院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一会儿再过来……” 　　苏秦扬起眉毛，“怎么？” 　　“有点事需要我去一趟公司，不弄好，我心里也不放心。” 　　“你们老板不听你解释？不然我帮你打个电话。” 　　她当然知道苏秦的威力，就算她谈砸了10个客户，只要他说一声，老板也得给面子，可是……“不是老板的问题，我和客户说好了今天会把计划书送过去，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别人，再说不过是送个计划书而已，也没什么。”她以为她解释得够详细了，苏秦应该可以理解。 　　谁知道苏秦只是面无表情、财大气粗地问：“多大的客户？多少钱的方案？你丢掉多少，我可以给你补多少。” 　　不是钱的问题，她心里就是不愿意把这件事搞砸了。 　　“这个客户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吗？” 　　“也不是。” 　　“不是？”苏秦笑一声，“是不是江源介绍给你的？” 　　云薇抬起头，僵硬地看着苏秦，“也不是这样，跟这个没关系。”她只是觉得，对方是通过江源才会信任她，她做得不好，总像是给江源抹了不光彩的一笔，江源都做得那么好，怎么能在别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别自欺欺人了。”苏秦抬起眼睛看她，“职场上丢掉客户，应该不是第一次吧？用得着紧张得连病都顾不得治吗？” 　　的确不是第一次，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她通常是极力挽回，发现没有办法改变的时候，去boss那里解释，boss虽然不高兴，也不会怎么样。 　　她最近业绩那么好，只是出了一点错误，任谁都会原谅的，况且她又生病了，并不是故意不上班，虽然解释能解释得过去，但是她心里怎么也过不去，“今天这种情况，完全错在我。” 　　“如果你觉得损失了客户，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更好的，你公司那边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苏秦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秦不羁地笑一声，“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是江源介绍给你的，所以你觉得不一样，生怕做不好了给他丢面子，是不是这样？” 　　她被苏秦一句句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你和江源才认识多长时间？就这么喜欢上他了？” 　　“你别告诉我，你还把他当作是江颜。” 　　“不是……” 　　她的呼吸有点粗重，热热的气呼出来，吸进的气一片冰凉。她低垂着眼睛，几乎能在视野里看到自己的睫毛，像是被露水凝结过一样，沉甸甸湿漉漉地压在上面。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刺眼的白，让人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就像在梦里。 　　“江颜不在了，如果你想重新选择，未必要找他的亲哥哥。你喜欢的应该是江颜那种类型，并不是他的外表吧？” 　　苏秦的话说得她有些发怔。 　　“江颜跟我说过，说你最初遇到的是他哥哥，就算最开始的时候你和江颜在一起是因为认错了人，但是你们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那一开始的错误就已经不重要了吧？你不会连这个都弄不清楚。” 　　第一次有人这样直接地问她这个问题，虽然江颜和江源那么相像，她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他们之间，但是……“我清楚。” 　　江颜和江源，她能分得清楚，特别是催眠失效之后，她才发现，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孪生兄弟，性格上却那么的不同。只不过她当时被自己制造出来的梦迷惑了，当时的痛苦就像一个催眠剂，将她整个人都麻醉了，就因为她想要逃避，所以才会轻易在心理治疗前屈服。 　　但是现在，她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秦，我已经记起以前的事，谁是江颜，谁是江源，我很清楚。” 　　苏秦顿了顿，笑容不再像平时那么洒脱，“云薇，你知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听说你和江源在一起，我心里有多么地憎恨你，只要想到江颜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那么快就爱上他哥哥，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场车祸，对你们来说可能已经过了好几年，但是对于我这个刚刚清醒过来的人来说，就像是在昨天，我失去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我接受不了，他到死还惦记的人，那么快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云薇，如果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还会理智一点地祝福你，可偏偏就是江源……江颜之前一直弄不清楚，你到底喜欢的是他，还是他哥哥，直到最后他还心存疑虑。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急着要赶回来，可是到了最后，你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看着你和江源在机场亲密地说话，当时我就想，如果江颜知道了，该有多难受。 　　那时我就决定，一定要找你问个清楚，我本来是想找到你，直来直去地说，后来我拿到了你之前的心理治疗方案，我才改变了计划。倒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觉得，第一，我突然说出事实，你可能会接受不了，江颜泉下有知也会怪我。第二，治疗方案上只是说，你由于脑部受伤记忆缺失，给你制造了一段假记忆，我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偏偏知道的人是江源的朋友，不论我给出什么条件，他也不肯说，我拿不准以前的事，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只能先试探你……于是我买了百合花和勿忘我。送花的人告诉我，你对这些花有反应，这样我也就知道，你对江颜的记忆还是存在的，我可以约你出来，说以前的事，一直说到你想起来为止，可是那时候我又见了江源。 　　大概江源这种人，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你……” 　　苏秦不由得想起江源，这么多年，他少有见到江源这样的人。在医院的那段短暂的谈话，他本来以为他会轻易占上风，谁知道江源目光强势，神情淡定，轻易的几句反驳，就扳回了一轮。 　　“江源说，这是他和我之间的战争。”苏秦笑一声，“当时你还不知道真相，所以他这样说，也是没错。后来，我提醒过你几次，我想你应该可以慢慢地发现真相，你果然发现了，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了，我也应该到此为止，剩下的就由你自己来选择，我已经决定不再主动找你……” 　　谁知道，后来的事，连他都没想到，他会再去找她。 　　苏秦笑笑，口气有几分轻视，“不是我小看你，云薇，你这样普通的女人到处都是，没有出众的外表，没有出众的气质，走在街上我都不会去看一眼，可能是以前江颜把你夸得太厉害，我才会对你好奇，才会想要再去找你，也可能你和我一样有着那么一段别人不知道的记忆，看到你，我才能想起以前的那些快乐时光。总之，后来的事并不在我计划之内。 　　没想到，你和我又遇到一次车祸，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竟然会不顾自己，去保护你，可能是因为我心底一直觉得对江颜有遗憾，因为那次车祸也是这样的情况，一辆货车撞在隔离带上弹起来压在我们车上，如果那时我反应够快，扑过去将江颜拉过来，可能江颜就不会死。虽然我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找到对你好的解释，但是那次车祸之后，我发现我越来越想看到你，我越这么想，你就越跟我对着干，我的朋友来看我，你就躲在门外怎么也不肯进来，忙这忙那最后走的时候都不打招呼。 　　临做手术之前，我想，之前我虽然对你态度不好，但是也算是救了你，两下总该扯平了，你怎么也应该来看我，谁知道你来倒是来了，站在一旁不说话，还带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跟我聊天，就算是你知道我喜欢漂亮女人，可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善解人意？你带来的果篮藏在角落里，本来助理都要把大家送来的东西拿走，我临时让他把你带来的水果留下来，你买的果篮是最小的，里面的水果样子也都够丑，可是偏偏水果都挺好吃，我还没吃过那么甜的桃子。我打电话让你给我再买点过来，谁知道我等啊等啊，就是不见你人影，我苏秦还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女人……无论我软的硬的，你都不买账。 　　我开party，漂亮女人恨不得都要挤进来，你却宁愿在公司工作，我给你买衣服你不要，送一大笔生意上门，你也弄得紧张兮兮的，生怕对不起我的钱，饭桌上敬我喝酒，饭桌下熬夜加班，真的把我当作一个客户，就像不认识我这个人一样。 　　江颜以前就说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认真起来的时候不得了，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 　　去江颜墓地那天晚上，你看完《阿凡达》睡着了，我给你盖毯子，听到你抱着抱枕在哭，你模模糊糊地说话，喊江颜的名字，我才知道，之前我误解你了，你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江颜。” 　　苏秦笑了，“可人就是矛盾得很，以前因为觉得你心里没有江颜气你，现在却因为你心里有江颜，心里不是滋味。我一直想，你应该很快就会和江源分手了，毕竟你知道了全部，对一个欺骗过你的人，你不会再跟他在一起吧？而且他又是江颜的哥哥，你也知道江颜一辈子都活在他哥哥的阴影下，更何况他和江颜那么不同，你总不能将他当作替身，就那么继续下去。江颜已经去世那么多年，就算你要重新开始，也不应该找和江颜长得一模一样的江源。否则，你这么做，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在给我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江颜是我那么好的朋友，按理说，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可是我不应该喜欢上你。” 　　她的眼皮突然一跳，灯光也跟着跳跃，“苏秦……” 　　“我知道你一直爱着江颜，可能不能去接受另外的人，但是人生总是要继续，你应该有新的生活。谁也不可能永远沉浸在过去当中，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用解决任何事，把一切交给我，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生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苏秦，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拿起东西从苏秦身边走过去，可还没有走几步，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住，重新带了回来，她本来就十分虚弱，微微挣扎间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手上的东西再也拿不住，从手指上滑落，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她的长发飞起来遮盖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来不及侧头拨开，感觉到耳边一片温热，她惊讶地挣扎，谁知道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直到那个吻结结实实地落在她耳边，苏秦这才放开了手。 　　液体挂了好几个小时，云薇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手机、钱包，都被苏秦拿走了，到了她家楼下才还给她。她一直等到苏秦的车开远了，才拿了东西赶去公司。 　　公司里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只有几个人留下加班，她走进去，同事还惊讶，“云薇，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云薇笑着点点头，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开灯，打开电脑。 　　其实这份计划她可以交给部门其他人来做，可她就是觉得不放心，没想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她一边看计划，一边修改，只要她能想到的瑕疵都修改完好，之后才将计划书打印出来。这么晚了，客户那边也该下班了，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对方打了电话，没想到电话真的打通了。 　　客户那边的项目负责人，仍旧口气不好，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意思，“我现在就把计划书给您送过去，希望您能看一看。” 　　对方毫不客气地讽刺，“你们做事可真有计划，现在都几点了？你说看就看？我没时间。”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 　　虽然一再碰壁，她还是拿着计划书赶到对方公司，到了门口又给客户打电话。经过长时间的等待，这一次终于得到了接待。 　　她被请进接待室，很快就等来了项目负责人。对方看上去并没有电话里那么严厉，整个人透着一股精明历练的气质，说话做事不拖泥带水，下属们个个不敢有一点松懈。她简单地处理完手里的事，抬头看云薇，“计划书呢？” 　　云薇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她还以为这份计划书会费尽周折才能送出去。 　　负责人很快将计划书浏览了一遍，然后用一种十分考究的目光看云薇，“计划书的内容是不错，我会再仔细看看，征求一下各部门意见，然后进行下一步。” 　　云薇难掩脸上的笑容，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负责人站起身来，再次看向她，“你怎么不早说你认识s医学院的费教授。现在他在c市医院做院长，这次的项目就是给c市做的。” 　　原来是因为费教授的关系。 　　费教授，就是带江颜研究生的那个老教授，江颜带着她去过教授家吃饭，她特别喜欢吃师母自己晒的牛肉干，最后走的时候，费教授还让师母给他们带上了一大包。她回去之后一口气把那一大包牛肉干都吃掉了，吃得两腮都酸疼，江颜笑话她是个贪吃的小猪，可是没几天，江颜又要来了牛肉干给她，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老师家过冬的口粮都被你吃光了。” 　　那年过年，她和江颜一起准备了许多丰厚的礼物去看费教授，还在费教授家吃了一顿团圆饺子，热腾腾的饺子出来，水蒸气留在窗子上面，氤氲一片，说不出的温馨。 　　江颜冲她挤眉弄眼，“还不快跟师母学学包饺子，等我们结婚了，请教授去我们家吃。” 　　她被说得脸通红，一边应付着笑，一边把手伸过去，摸到江颜大腿，狠狠地拧了一下。 　　江颜愁眉苦脸地疼，她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事后她想，她的小动作费教授夫妇肯定都看到了，回去的路上，她懊悔得不得了，在这种场面，她本来应该是端庄礼貌的淑女形象，这下子都被江颜破坏掉了。 　　“您怎么知道我认识费教授？” 　　“我也是听把你介绍给我的那个同事说的。”说着，她看了看表，“费教授现在应该还没走，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她其实很想去看看老教授，只是忽然在这里见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见到头发花白的费教授，想起以前的事，控制不住，眼圈就红了。还好费教授拍拍她的肩膀，用十分平常的音调跟周围人说话，轻缓的语调压住云薇的悲伤，将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云薇啊，我们好久不见了，你也不知道去我家里看看，你阿姨经常提起你，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是昨天江源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离开c市到这边来了。” 　　“是江源跟您说的？” 　　原来是江源，她还以为江源不知道这边的事。 　　费教授正好要离开，客户派车将教授送回宾馆，夜晚的空气有些凉，云薇将教授送上车，“一个人在外地要多注意身体，有空给我打电话。” 　　云薇不停地点头答应了。 　　工作完成，大家可以下班了，对方的项目负责人心情也稍稍好转，讲起话和颜悦色，“我平时脾气有些急，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头仍然闷闷地疼，嗓子也有些哑，心里少了一块大石头，比之前轻松多了。 　　回到家里，她拿出手机给江源打电话。 　　江源出国那天，她到机场送他。她答应会按时给他消息，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实际上，她并没有做到。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甚至盼着江源离开一段时间，让她静静地将一切想清楚。 　　家里的日历，还是上个月，上面标记着江源出国那一天。 　　那一天被她用黄色的荧光笔反复涂画，她甚至还在数后面的日子，荧光笔每画过一个日期，她都会想，这一天，他出发，美国那么遥远，花在路上就要好长时间，他要解决的事又很多，大概需要留在那边七八天，然后就应该能返程。她将月底的那几天都画上了小花。 　　她觉得那几天他一定能回来，她期望他赶紧回到她身边。 　　后来在海边，她隐约知道真相之后，她再也没有来看这个日历牌，再也没有去数，去期盼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不敢去期盼，因为她还不知道，江源回来的时候，她要给他一个什么答案。 　　不知不觉，这个月已经过去了，江源还没有回来。 　　想着要和江源说话，云薇从桌子上拿了一片含片，吃了进去，她不想让自己的嗓子听起来太沙哑。 　　没想到，电话通了，江颜反而是声音沙哑的那一个，他的声音低沉的，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清澈。她拿着电话，不知道该喊他什么，按理说，江源给费教授打了电话，就应该想到费教授会跟她见面，他没有任何的遮掩，那就是说，他已经承认自己是江源而不是江颜。 　　可是这两个字到她嘴边，却怎么也不好说出口。 　　她沉默着，看着窗台边盆栽，上面有一朵紫色的小花，花瓣半闭半合，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夜里，不知道是应该开放，还是蜷缩起来。 　　江源却没有迟疑，他微微一笑，“云薇，受委屈了吧？”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他这句话，她忍不住鼻子一酸。 　　是委屈，她沙哑着嗓子跟客户说话，可是客户就是不肯听她解释，折腾了一晚上，她也没有听到一句关怀，也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静脉输进去的液体太多，她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冰凉冰凉的。 　　在人前她尽量地隐藏身体的不舒服，站在外面冷得不得了，连一个寒战都不敢打，就是为了能各方面表现得体，让客户满意，挽回客户，得到原谅。她其实是委屈，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让别人笑话。 　　但是江源又不会笑话她。 　　“没有。”她吞咽一下，声音闷闷的。 　　他才不会相信。 　　“我知道，那边的项目主管是业内有名的脾气差，我没想到你会和她碰上，如果我早知道，就早点帮你，你一定能顺利过关。” 　　云薇低下头，“不是，是我先迟到的，也不怪她。” 　　“云薇。” 　　“嗯！” 　　“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还要我千方百计地去打听。” 　　云薇笑，小区里新安装了霓虹灯，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就像是夜幕下的繁星，她想起江源在楼下等他时的情形，她从楼上往下张望，就算是他站在黑暗中，也那么显眼，雪白的衬衣，就像钢琴上的琴键，雪白的优雅，“反正我这边发生什么事，你都知道。” 　　“我是知道。” 　　“你还知道我认识费教授，好像所有事你都会算在我前面。明明在美国，却像在国内一样，对什么都那么清楚。” 　　江源笑了，“无论你那边发生什么事，都会有人告诉我。” 　　云薇睫毛颤起来，“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一次次地骗我。” 　　他仿佛轻轻地叹口气，“云薇，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是公平的。” 　　“给我做催眠，又安排我去哪里生活，然后又遇到我，这些是不是你早就想好的？” 　　江源静谧了一会儿，“是，都是我早就想好的，一切都是按照我设想的进行，让你遇到我，然后再骗你，让你喜欢我。” 　　“你真可怕。” 　　“我从小就工于算计，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说我。我15岁那年选择去哪个高中上学，我去找了那个学校的校长，告诉他我保证能考上某大学，让他给我8万元，我就去他们学校，那时候学校都追求一流大学的升学率，虽然我开的价码不低，但是他们还是同意了。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算计，这些年，我身边的所有事都在我掌控范围内。” 　　他顿了顿，“云薇，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听我说一些你能接受的理由？”江源笑了，“云薇，我这样一个人，故意想要骗你，不会有什么理由。” 　　云薇的手轻轻颤抖，“我喜欢吃的东西，我做事的习惯，我想什么你都那么清楚。” 　　江源说：“要骗一个人，首先要了解她。” 　　“我想起来一些事，包括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你陪在我身边。” 　　江源说：“那是因为你父母去我家，正好看到了我，你当时情况不好，所以让我常去看看你。” 　　云薇笑，“我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在医院照顾我。” 　　“一开始我本来只是抽空去看看你，可是后来你变得很粘人，那段时间，我正好有时间……” 　　云薇笑容有些勉强，“江源，我还以为，你会说，后来你常去，是因为你觉得喜欢上了我。” 　　江源笑一声，“喜欢，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云薇看着自己的裙角，“如果我自己不发现，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江源笑，“可能会等我们结婚，有了孩子，我手上有更多筹码的时候，如果完全让我来选择，我可能会一直不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在一种情况下，我会心甘情愿地告诉你。” 　　云薇想了想，“如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你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要说，我还以为，你起码会等到回国以后……” 　　江源笑，“云薇，我想过要用其他方法挽留你，可是我知道，现在到了要告诉你的时候，现在看来，这个不在我计划内的选择，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江源的话忽然让云薇有一种复杂的感觉，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怪怪的，她从来没想过江源会像今天这样，将所有的事，用这种方式说出来。 　　“云薇，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你那边冷不冷？冷就要多添衣服。” 　　云薇觉得江源今晚很奇怪，他少见的强硬与温情，平常从来不表露在人前的情绪，恨不得今天全都表现出来，她打断他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江源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最近几天，也可能……”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之间不再说了。 　　他果然没有准确的回答。 　　“江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源笑笑，“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那天我带你去见的人，不算多，我应该再找一些人来……有空你去一趟我公司，左手边有一个上锁的抽屉，我让助理把抽屉打开，抽屉里有一个蓝色的本子，你拿着，这本通讯录，是我临去美国之前整理的，上面的人都是你能用得上的，只要你跟他们说我，他们一定会帮忙……这次介绍那个脾气不好的主管给你，主要是因为她们公司在业内很有名声，如果能跟她们成功合作，对你将来发展很有好处。” 　　云薇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江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事，你说的这些准备让我未来几年能一帆风顺？5年？10年？15年？” 　　“江源，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江源笑，“云薇，你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忽然想起来，你可能会需要，我哪里能看得那么远，5年，10年……”他顿了顿，“这些对我都太遥远了。” 　　云薇的手不小心碰在那朵含苞欲放的紫色小花上，花瓣忽然之间掉落下来，她吓了一跳，没想过这花是那么的脆弱。其实她早应该想到，生命那么无常，那么让人无法预料，她心底开始有些奇怪的痛，断断续续的，好的时候她能喘口气，痛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要挛缩在一起。 　　“江源，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追过去看你。” 　　江源笑，“我会回去的。” 　　“真的吗？” 　　“真的。” 　　此时此刻，她宁愿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在国外没有别的事，是她想得太多了，那边工作完成之后，他就会风风光光地回来，他是青年才俊，才貌双全，一定会有数不清的好日子等着他。 　　忙了一上午才真的体会到有钱人的威力。 　　你不理他，他就会用数不清的鲜花礼物轰炸你，你不收下，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送过来。 　　“云薇，门口有你的花。”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云薇放下电话，她本来已经不准备再跟苏秦联系，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不得不给他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不等苏秦说话，她已经步入正题，“苏秦，别再往我这里送东西了，还有，把你已经送来的那些拿回去。” 　　门口已经摆了一大堆，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加起来比她以往二十多年收到的都要多。 　　苏秦那边似乎有人说话，云薇还没有分辨出来那些内容，苏秦已经不避讳地开口，“那好吧，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把你喜欢的东西送过去，再把那些你不喜欢的拿走。” 　　苏秦开口说话，电话那边的其他声音立即终止，气氛也有些怪怪的，云薇愣了一下，“你现在在干什么？” 　　苏秦笑一声，得意洋洋地说了两个字：“开会。” 　　开会时竟然不躲不避地跟她打电话，她这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大少爷。 　　面对苏秦这样的态度，她无计可施，只能把电话挂掉。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她的电话又响起来，她以为是苏秦又送来了什么奇怪的礼物，谁知道电话那边的是康怡。 　　“康怡。”云薇还没来得及客套。 　　康怡已经开口，“云薇，我要见你。” 　　云薇顿了一下，“那好，我出去……” 　　康怡马上打断她的话，“不用了，你跟门卫说一下，我自己进去。” 　　康怡忽然来找她，一定是和江源有关。 　　云薇急忙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桌面上的茶杯，水洒了一桌子。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来吸水，水在玻璃板上氤氲着，玻璃板下面的字迹变得模糊，来不及收拾干净，云薇匆忙离开座位，走出来。 　　今天公司里格外的静寂，走廊里只能听到她脚步的声音，楼梯旁的会客室开着门，窗户大大地开着，一阵阵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她从圆形旋转的楼梯上走下，迎面遇见了康怡。 　　她见过几次康怡，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康怡这个样子，素颜朝天，眼睛红肿，提着行李箱，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溃败的花，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溃败的味道。 　　康怡抬起头看云薇，她的目光就像是一根尖厉的冰锥，一下子让云薇透体生寒。 　　路过会客室，大概是看到了那里的安静，康怡说：“我们去那边说话吧！” 　　云薇本想请康怡去楼上的会议室，既然康怡想在这里，她也没有异议，“好。” 　　康怡靠着窗子坐下来，十指蜷缩着放在身前，手指上戴着的黑珍珠戒指，像她的眼睛一样，发着黑漆漆的光芒，“云薇，你不问我是从哪里来吗？” 　　云薇看到了康怡的行李箱，上面有机场的封条…… 　　“我刚刚从美国回来。”康怡抬起头，她的头发有些乱，随随便便用一个发圈绑起来，她整个人都像是乱的，凌乱着，毫无生气。 　　“江源……”云薇不由得心里一紧，康怡现在这个样子，让她难免猜测…… 　　康怡冷冷地轻笑，“原来你都知道了，你知道他是江源，不是江颜。”说完这些，康怡紧紧地看着她，“云薇，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都是因为你，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突然伸出手来，抓上云薇的手腕。康怡的手指冰凉，五根手指紧紧地缩在一起，“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他？”她的声音带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酸楚。 　　康怡这个样子到底是在告诉她什么？ 　　云薇的心像被网缠着缩起来，“康怡，你去了美国，去看了江源？” 　　“别提江源，”康怡忽然之间尖声，“都是你，云薇，没有你之前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江颜好好的，江源好好的，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就因为你，江颜死了，我和江源本来都要结婚了，就是你……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还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说到这里，康怡狠狠地看着云薇，“我相信只有你不在了，我们才会好过一些，只要喜欢上你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下场，云薇你能不能离我们远一些，放过我们。” 　　整个屋子都回荡着康怡的喊叫，有许多人已经走过来看。 　　门口围满了人，康怡倒显得更加激动，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云薇，江颜死了，你就没有一点愧疚？江颜死了，你就应该跟着去死，不应该活到现在，抢走别人的男人。其实我这次是来求你，求你放过江源，放过我们……” 　　康怡这句话刚说完，云薇就听到了门口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云薇，这世上那么多男人，你怎么就要抢别人的。” 　　这次和上次ktv时的情况不一样，上一次她还理直气壮，把江源当成是江颜，可是今天……她被逼问得说不出话。而且康怡脸色苍白，瘦弱憔悴地站在那里，随时都会晕倒一样。 　　云薇知道这时候她最应该避开康怡的话锋，在同事面前结束这个谈话，可是她偏偏管不住自己，“康怡，你去了美国，江源怎么样？” 　　康怡笑一声，“你问我吗？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康怡离窗子很近，风是那样的大，吹得她衣服都飞起来，云薇想伸手将她拉过来，好好跟她说话，谁知道伸出去的手，很快被甩开。 　　康怡的力气很大，云薇被甩得踉跄撞在椅子上。 　　“康怡，你到这里干什么？” 　　云薇一转头，是苏秦。 　　康怡笑容中带着讥讽，“云薇，你多好啊，总是不缺人照顾，江颜、江源，现在又多了个苏秦。” 　　康怡拿起地上的包，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了云薇一眼，那目光空洞得让人有些害怕，然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www.txt 80.cＯm www.txt80.com 第22章 ：诀别，理由那么多 　　康怡这样一来，云薇已经无心工作，只能向上司请假。她今天发生的状况有目共睹，假很快批下来。 　　小秋特意在办公室里等她，“云薇，要不然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不用了，”云薇笑笑，“我正好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收拾好东西走出来，已经没心思去研究现在同事们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脑子乱成一团，慢慢地往前走，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苏秦果然等在那里。按了两声喇叭，打开车门。 　　大门口都是苏秦今天让人送来的花和礼物，因为送过来的时候她一直拒收，所以这些东西都存在传达室里。 　　传达室的大爷走出来，叫她，“云薇，把你的东西都带走啊。” 　　云薇看向车里的苏秦。苏秦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仿佛那些东西不是他花钱买来的。 　　“苏秦，把东西拿走。” 　　他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毫不在意地慢吞吞说：“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要不要，随你。” 　　跟他僵持了一会儿，结果还是她败下阵来，那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她总不能当作垃圾直接扔在垃圾桶里。正好他的车门打开着，她将他送来的所有东西都拿进他车里。 　　搬运到了最后一趟，摞在汽车后座上的盒子忽然散落，她连忙钻进去收拾，苏秦趁着这个机会，下车关上车门，然后启动了车子。 　　“苏秦……” 　　他突然冷下脸来，从后视镜里面无表情地看她，“去医院。” 　　医生开了一个星期的点滴，可是她没想要真的按时去输液，她本来要跟医生商量，把点滴换成口服药，谁知道医生还没有说话，苏秦已经一口拒绝。 　　“换什么药，现在就输液，马上输。” 　　她无心跟他争辩到底，最后躺进了豪华治疗室里，护士的手法很熟练，还没等她害怕，针管已经成功地扎进她血管里，她忽然发现，现在她对医院似乎没有那么惧怕了。 　　治疗时间太过漫长，她心事重重地不想说话，中途苏秦接了个电话出去，云薇想了半天，总觉得康健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她正准备给康健打电话，谁知道电话这时候就响了。 　　看着电话屏幕不停闪烁着江颜妈妈的名字，她顿时慌张地接起电话。 　　江颜妈妈接通电话，声音急切，劈头盖脸地就问：“云薇，你今天有没有看到康怡？” 　　云薇愣了一下，“看到了。” 　　“什么时候？” 　　云薇看看手表，“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说完话她就走了。”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了？” 　　“没有。” 　　“阿姨，康怡没有回去吗？” 　　“回来过，”江颜妈妈的声音十分惊慌，“我让她进屋坐，问她江源怎么样，她也不肯说，我看她脸色不好，进屋倒茶的工夫，她人不见了。我给她打手机才知道她没有带，钱包、手机，全都放在我家，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给她家里打电话，她父母也没见到她人。所以我来问问你，你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云薇连忙说：“没有说什么，就是说我和江源……” 　　“江源？”江颜妈妈带着疑问，“她跟你说了江源？” 　　“不是，”云薇顿了顿，“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我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那你有没有跟她说，你会离开江源？” 　　云薇停顿了一下，“没有，我没说。” 　　江颜妈妈想说什么，没有开口，只是匆匆地挂掉了电话。 　　云薇拿着手机呆坐了一会儿，苏秦正好回来，云薇抬起头，“苏秦，康怡不见了。” 　　苏秦扬起眉毛，“什么意思？康怡不见了？” 　　“刚才江阿姨打来电话，康怡到了她家，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手机、钱包全都没有带。” 　　苏秦不以为然，“康怡又不是小孩子，放下东西到周围转转也没什么，一会儿就回去了。” 　　云薇点点头，她想也是，康怡心情不好，说不定会出去走走散心。 　　点滴终于输完，云薇打电话给江妈妈，没想到康怡竟然还没有回去，大家四处找她，一直不见她的影子。江颜妈妈比之前更加着急。 　　云薇挂掉电话，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 　　她想帮忙一起去找找，忽然发现她并不知道江颜妈妈家的地址。 　　江颜妈妈跟着江源一起从c市搬到这里来，江源自己搬出来住，之前她和江源还没有想过要正式拜见父母，所以并没有去过江妈妈那里。 　　云薇想起苏秦，抬起头试探着问，“苏秦，你知道江妈妈家在哪里吗？” 　　苏秦果然是知道。 　　云薇坐在车里，看外面闪烁的灯光。 　　以前江颜总说：“等有空了，咱们一起去我家，让我妈做桌好菜给你们吃。” 　　那时候在外面，格外想吃家里的饭菜，江颜就是知道这个，才故意馋她。 　　她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江颜会正式带她回家，江颜总是一拖再拖，她并不知道，其中会有那么一个缘由。 　　“江颜，你真傻！”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站在江颜面前，狠狠地戳戳他的额头。 　　她爱的是他这个人，并不是那次初次相识，他竟然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很快到了江妈妈家。 　　大家找了半天，又重新聚在一起商量，康怡的包在沙发上，康怡妈妈正打开包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云薇进屋之后，大家都在担心康怡，没有过多去关注她。 　　康怡妈妈坐在沙发上，江妈妈在一旁劝慰。 　　“你说这孩子能去哪里呢？” 　　“出国的时候只跟我说去看江源，到了国外一个电话都没给家里打过，回来之后也不见踪影，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已经回国了，这孩子……从来不会这样。” 　　江妈妈一脸愧疚，“我也不知道她刚来就要走，我倒水回来，看到她不在，还在屋子里到处找，她的东西都在，我没想到她真的会走远。” 　　“钱包、手机都在，能去哪里？” 　　失踪24小时才能借助警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只能再分头去找。 　　时间越长，越有不好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尤其是康怡临走时那种目光，云薇心里就像是结了一个疙瘩，越缠越紧，弄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半夜里夜寒露重，她竟然在这时候喘息困难。 　　苏秦掐灭手里的烟，“别找了，那么多人在，少你一个也无所谓。” 　　她摇摇头，“不行，苏秦，这个时候你别让我回去。” 　　苏秦挑起他那丹凤眼，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她挣脱了几下，他搂得更紧，她咬牙喊他的名字。 　　苏秦硬着口气威胁，“别动，到前面的24小时便利店我就放开你。” 　　他身上有男士香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草气，她不得不承认，暖暖的体温让她有一种舒适的感觉，呼吸似乎也通畅许多。 　　进了便利店，他果然放开她。 　　“有没有热饮料？”苏秦跟店主询问。 　　现在是盛夏，谁还会准备热饮料，结果当然是没有。 　　“我买杯热水。” 　　店员送来一杯免费的热水，区区一杯热水，却像是救了她的命，趁热喝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她刚想说，还要继续去找。 　　苏秦挑起眉毛，“是你自己去，还是让我找几十个人来？” 　　这时候正需要人手，她当然选后者。 　　苏秦出去打电话叫人，店员帮她又添了杯热水，笑盈盈地带着些羡慕，“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云薇连忙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苏秦找了许多朋友去找，也是没有结果。 　　万一康怡真的出事……云薇想都不敢去想。 　　找到最后，不管是江家附近，还是康怡的朋友家，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一丁点的线索。没有身份证，没有钱包，这么晚了，康怡不可能住在酒店里，如果她真的去了朋友家，她又不可能不和大家联系，唯一的可能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已经是凌晨3点，不知道还要去哪里找。 　　云薇想到了江源，如果江源在这里，说不定会帮忙想想办法。 　　江源…… 　　康怡说不定会打江源的电话。 　　云薇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她不由自主地按了江源的号码。 　　电话通了。 　　云薇带着焦虑的声音，“江源……康怡不见了，我们都很着急，她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我们该怎么办？” 　　云薇本来满怀期望，谁知道江源给了否定的答案，“她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云薇接着说：“康怡不见之前去找过我，我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儿，但是没往心里去，我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 　　江源的声音柔和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云薇，别着急，把整件事都告诉我。” 　　整件事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奇怪，康怡既然来了江妈妈家，怎么会转身就离开了，还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什么东西都不带她要去哪儿？就算是去朋友家也需要用到钱，为什么连钱包都没有带。没有通讯，没有钱，她想不出她会去哪里？ 　　她急切地问江源，声音已经沙哑，凌晨气温很低，刚才喝的热水早就没有了作用，她穿着裙子冻得瑟瑟发抖。 　　刚才康妈妈盯着护城河看了半天，云薇不敢去回忆她当时的模样。 　　“云薇，你进屋去问问我妈妈，我家的钥匙还在不在她那里。” 　　云薇进屋把江源的电话递给江妈妈。江源怎么会突然问起他家的钥匙？ 　　江妈妈很肯定地回答，“在我这里啊，一直都在，我就放在柜子里，”边说，边去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儿，猛然发现，“我就放在这边啊，怎么不见了。” 　　“我放在这里康怡是知道的，我从来不瞒她，她有几次用都是自己拿的。” 　　康怡有可能是去了江源家里，她会来江妈妈家可能就是想要拿到江源家的钥匙。 　　大家连忙起身准备到江源家里去，手机重新回到云薇手里。 　　云薇把电话放在耳边，江源还没有挂掉电话，“云薇，你留下等消息，不要过去。” 　　云薇愣了一下，没弄清楚江源的意思，“不行，那样我会不放心，再说，康怡，都是因为我……只有知道她安全，我才能……心安。” 　　“云薇，”江源打断她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任何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跟谁也没有关系。” 　　她来不及问江源，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薇，听我的话，你不要去，只留下等消息。” 　　“我怎么可能……” 　　江源叹口气，声音格外的深沉，“云薇，我只能保护你，就算你一定要去，也在楼下等，不要上去。如果你还能听进去我说的话，就这样去做。” 　　打电话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别人早已经开车走在前面，不知道怎么的，苏秦的车开得速度比往日要慢得多。 　　云薇催促了几声，半夜里车不是很多，前面的车走得又急，眼看他们就落到了最后。 　　如果康怡真的去了江源那里，为什么会什么都不带，招呼都不打一声，江妈妈应该不会反对她去的啊？难道说……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很快到了江源家楼下，云薇下了车，脑海里回荡着江源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上去，只是在楼下等消息。 　　说起来容易，并不好做到。 　　康怡已经是这种情况，大家都担心得不得了，她明明已经跟着一起来到了楼下，怎么能只站在一旁等消息。 　　她抬起头看江源家的窗子。还没有灯光照射出来，说不定康怡并不在江源家里。正一边乱想，一边向里面走。按下电梯按钮，电梯到了，门打开，迎面出来的是康怡的一个朋友。 　　她脸色煞白，见到云薇，开始语无伦次，“康怡，在楼上，打开了煤气……”她开始胡乱地在包里翻东西，“我们得打电话报警……”找了好半天，她才发现她要找的手机，就握在她手里。 　　好半天云薇才回过神来，听着旁边的人不停地喊：“你们快点到，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打开窗子……” 　　听着那慌张哽咽的声音，这一切恍惚是在梦境当中。 　　“拨完了120，然后呢？然后呢？ 　　“是不是要报警110？” 　　电梯的门又开了，四周围都是喊康怡的声音，“康怡，康怡，康怡。” 　　云薇连忙跑过去看，康爸爸背上的康怡手臂下垂着，毫无生气，康怡的身体不停地往下滑，有人想从康爸爸身上接过去，康爸爸怎么也不肯放手。 　　大家只能从后面抬着康怡的脚，康怡一只脚上穿着漂亮的凉鞋，另一只脚光着，鞋早就不知道掉去了哪里。平时那么美的康怡，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另一只鞋也掉下来，云薇忙走过去，将它捡起来。 　　熟悉的气氛，熟悉的痛。 　　恍惚回到了江颜车祸的那天。 　　一切都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慌乱。 　　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警车、救护车很快相继来到，救护车当场进行了抢救，然后送往医院。 　　坐在急救室外冰冷的凳子上等结果。 　　电话铃声响了好半天，云薇才意识到是她的电话。 　　是江源。 　　电话接通之后，好半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结果。 　　云薇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康怡开了煤气，又自缢……她怎么对自己那么狠心……” 　　走廊里，康怡妈妈压抑着哭泣，康爸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抢救室的门。 　　想起康怡离开她公司时的眼神，她怎么就没想到，康怡会做这样的事。 　　“都是我，康怡来公司找我，我……” 　　“不是，”江源说，“不是你，是我，是我把她从美国赶回家，如果她有事，那就是我的错。云薇，你一定要知道，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不会和她结婚，是我凡事做得太笃定，忽略了她，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不是，不是……”云薇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都怪我……之前她本来好好的，都是因为我……”她想起之前在ktv见到康怡那次，康怡是那么的幸福，整个人都洋溢着难以掩住的快乐，那时候她多么羡慕康怡，羡慕康怡就要得到她期盼却无法得到的幸福。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江源打断她的思绪，“云薇，如果你以为是你的出现，才会让康怡发生这样的事，你就错了，因为早在这之前，就在你受伤接受恢复手术之后，2007年10月31日那天，我接受心脏手术，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我爱你。我想，如果那次手术没成功，我死了，这份爱就成了最后的永恒，如果我活下来，我就要想办法让它继续。我没法告诉你，就在10月31日那天，有个人发现他爱上了你，我只能用相机将那天的瞬间照下来，盼望有一天你能发现。我一直以为有些事，我可以掌握，进而改变，可是最后我没能做到。在海边的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你爱的人仍然是江颜。” 　　云薇想要说什么，抢救室的门这时候打开了。 　　医生走出来宣布消息，“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 　　一瞬间，希望将她整个人淹没，云薇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江源，你听到没有，医生说康怡暂时稳定了……”眼泪流下来，她用手去擦，“还好，他们把康怡救回来了。江源……” 　　江源笑，“云薇，我听到了。” 　　经过了几天的治疗，康怡终于从病床上醒了过来。 　　医生宣告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 　　终于放下心，晚上睡了个好觉，早晨醒来，精神也好了许多，云薇努力想着小时候生病，母亲给她煮的病号粥，然后凭着记忆做了一些。 　　糯糯的米，配着嫩嫩的鸡蛋，还有新鲜的蔬菜和鸡肉丝，她熬好了装进保温桶，拿着送去医院，走到病房外，本来想推门直接进去，手刚刚放在门把上，听到病房里有康怡哭泣的声音，她急忙停住脚步。 　　康怡的声音嘶哑，几乎不能言语，可是好半天她还是努力地说出话，“妈妈，江源的心脏真的不行了，我去国外证实了。” 　　云薇顿时愣在那里，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他现在在一所实验医院治疗，用的都是临床上没用过的治疗方案。你不知道，那些实验治疗……我想起来就受不了。好几次，他的心脏都停跳，抢救的时候，肋骨都断了，我听他的主治医生说……已经没有希望了。妈，我真的受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我，我想要去那边等他，等着他……我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为什么啊，老天这么不公平，我不能去想……真的……妈……我觉得我已经没法生活下去……” 　　怪不得江源打电话的时候，嗓子那么嘶哑。 　　怪不得，他最近总像是很累。 　　怪不得，他的电话时常打不通。 　　只要想到他的心脏停跳过好几次……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失去过他那么多次。 　　偏偏，她还一点没有察觉。 　　她以为他的病已经好多了，没想到会是这样…… 　　从康健那里看到医院的资料，康健说了那么多，她一心想着戳穿江源的谎言，从没想过，他现在的处境。 　　在她印象里，他永远是那个江源。 　　高傲的，从不低头，没有弱点，更不需要别人的关怀和怜悯。 　　就是那样一个人。 　　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她家楼下，风吹动他的衣摆，他抬起头，坚韧得无所不能。 　　他的心脏那么脆弱，在异国他乡，冰冷的房间里，几乎就那样，一去不回头，就此再也没有了，江源。 　　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他说过，梦见她写信给他，她把地址写错了，怎么也收不到。 　　她几乎没有主动打过电话，更没有安慰过他任何话，他却还想要收到她的信息。 　　如果不是刺耳的车鸣声，云薇还没发觉，她已经走到了马路中央，手里的东西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游魂一样，不知道最终要到哪里去。 　　街上人来人往，她从他们中间走过，谁也不认识，这不像是她的世界。 　　她坐在台阶上，看路边的小孩子玩耍。 　　自从江颜离开之后，她不止一次期盼过时间倒流，那样的话她就能重新拥有幸福，到了最后她才发现，那不过就是她的一个梦。 　　江颜离开之后，她就一直沉浸在那个梦里，没有一天不沉浸在过去当中，想着以前那些美好的事，思念着那个挚爱的人。 　　其实她没有一刻不想要回到以前的那些生活，她并不知道，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了。直到遇到江源，他将她想要的一切都给了她，可能的，不可能的，全都送回了她身边。可是到头来，她却不知道那个带给她幸福的人，到底是谁。 　　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如果没有那些属于江颜的记忆，她是否会爱上江源。她只是不停地纠缠于过去。她早就应该放下，放下过去，才可以有崭新的未来。 　　她总以为有的是时间去思考，没有想过，也许那个人会不在那里……她多么期望，老天能给她一次机会。在她放下过去之后，给她一个未来。 　　“阿姨，你的电话响。”小孩子跑过来提醒她。小手爬上她的胳膊，云薇这才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 　　“云薇吗？”是江源妈妈。 　　“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找地方谈谈。” 　　“别选在外面了，你来我家里吧！” 　　云薇到的时候，江妈妈正在做饭，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最后做好的是一大碗蟹黄蔬菜羹。 　　江妈妈让云薇坐下来。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做了我做得比较好的几样菜。吃吃看，看看习惯不习惯。” 　　其实都是c市的口味，吃着顺口又熟悉，她想过好多次来到江颜家吃饭的情景，怎么也没想到是今天这样，只有她和江妈妈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着陪着长辈吃饭，总是拘谨，还好江妈妈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有好几次亲手夹菜给她，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吃完饭，收拾得差不多了，江妈妈在客厅沏了一壶茶，喝了一杯茶，江妈妈迟疑着开口，“云薇，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江源回来。” 　　江妈妈笑笑，笑容到了嘴角，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我也不瞒着你了，江源的心脏出了问题，他去美国那边治疗，选的是一家实验性质的医院……我听康怡说，那边的治疗也没见好转，反而……药品的副作用很大。我这两天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心内科医院，希望他能回国治疗。至少，这是家里，总有人照顾他。我试着给他打了电话，可是他不肯听我的。我想了又想，能劝动他的也只有你了。” 　　云薇只觉得自己呼吸沉闷，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他是江颜的同胞哥哥，不论你是不是喜欢他，我都希望你，能够哄他回来，哪怕装着喜欢他。如果他的病治不好了，你就骗骗他；如果他的病能治好，到时候你再跟他说清楚。”江妈妈勉强笑笑，“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是经过了江颜，我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儿子。江源从小就独立，我经常忽略他，总觉得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事，用不着我这个妈妈，现在我才发现，我早就把他当作是我的支柱，我不能让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只要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江妈妈眼睛一红，眼泪掉下来。江妈妈接着说，“我现在知道，是我错了，我给江颜的爱太多，给他的太少了，这些年，我真的对不起他，他从小到大，高中之后，手术费、治疗费他一分钱都没用家里的，全都是自己挣来的，我那时候只觉得这孩子跟我生疏，现在想想，我如果早关心他，他也不会这么辛苦。我后悔，觉得他身体不好，怕他早晚要离开，所以就故意一心一意把感情倾注在江颜身上。其实我也是怕承受失去的痛苦。 　　谁知道老天就是要惩罚我。我这几天经常梦到他刚出生那几个月，在医院里，瘦得不像样，手上脚上都是针眼，小小的孩子，带着呼吸机，不声不响地睡在那里。很多人劝我放弃治疗，专心养那个健康的儿子。都是我的孩子，我哪能没有感情呢？我摸着他的小手，谁知道这时候他张开手，抓住了我的手指。”江妈妈破涕而笑，“你不知道，当时……我真期望他能好起来，哪怕换作我去承受那个痛苦。” 　　云薇连忙拿出纸巾送到江妈妈手里，江妈妈擦掉眼泪，抬起头来看云薇，“云薇，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人，我的儿子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就算别人说话他不听，你说话他说不定会听进去，我期望你……” 　　“阿姨，”云薇的手指紧紧地捏着，就像她揪起来的心，“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想办法劝他回来，如果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回来。” 　　夏季雨水频繁，护城河里都灌满了水，云薇站在桥边，努力地向下看去，月亮虽然高高地挂在天边，借着光亮她却仍旧看不到静静流淌的河水。 　　她接到苏秦气急败坏的电话，“云薇，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桥上是一个个石头做的雕像，本来是精雕细琢，希望体现出这个古城特别的风貌，却没想到经不起风吹雨打和人为损坏，云薇一个个地摸过去，那些石像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平日里从不在意的东西，等到想要接近的时候，却已经残缺不全。 　　静静地站立，城市的喧嚣不见了，四处宁静如仙境，却还是有一丝的痛，不停地缠绕，要把她裹在里面。 　　“苏秦，你送的那些东西，我都不喜欢，你就别再花心思……” 　　“那好，你说，你喜欢什么？”他其实从来没有正式追求过女孩子，他以前的花前月下，不过都是用庞大的金钱来支撑，他能想到的都买了给她，知道她心情不好，尽可能地买来好东西送给她，却没想到她从不稀罕。 　　“那好，给我办一张去美国的签证，送我去美国。”苏秦愣了一下，云薇轻轻地说，“如果你能做到，就送我过去。” 　　苏秦笑了，硬冷的笑声，“我能满足你的要求，就是不能满足你去看别的男人。” 　　云薇勉强笑，手指紧紧地握住石像，“那没办法了，他就在我心里，你总不能把他分割出来。” 　　“就因为他快要死了，所以你这样？你是同情他，还是喜欢他？如果你同情他，我可以提供所有一切的帮助，”苏秦顿了顿，“如果你喜欢他，那我无能为力。” 　　喜欢一个人。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过了，她以为她的喜欢早已经随着江颜去了，她再也找不到那种喜欢的感觉。她从没想过有谁能代替江颜在她心里的位置，她也曾想过，江源和江颜不过是长得相像，她不会那么傻…… 　　“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和江颜长得像，那不过是错觉，你最好，好好想清楚，否则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挂掉了苏秦的电话，她慢慢往前走。 　　桥头边有两个女孩子在说话，两个人穿着高中的校服，推着自行车，一个低着头，一个不停地开导。 　　“喜欢就去跟他说呗，想这想那的，越想越麻烦，喜欢又不是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怎么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喜欢却不敢承认，到了最后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再相信。苏秦都不相信的，江源更不会相信。不然他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却说也不说一声，他一定觉得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替身，等到一切明了，她就再也不需要他。那种自我放逐，就像他小时候躲避父母一样，他一定觉得，无论他会如何，都不会有人真正地去关心。所以他宁愿帮她安排之后几年的事，也不愿意和她度过最后的一段日子。 　　天气多变，突然掉了雨滴，凉凉地落在她的眼皮上。 　　她错过了机会，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相信，她是真心地喜欢他。 　　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让他去相信。 　　云薇不停地打江源的电话。 　　以前她总是麻痹自己，就算电话打不通，她也觉得江源在那边是好的，并不在意，现在她才体会到，等待是那么痛苦而漫长的事。 　　总是无法接通。 　　她怕得胡思乱想，胡乱穿上一件外套从家里出来。她正在街面上快速地走，沿着公交车的路线，一站站地走过去。她走得气喘吁吁，如果不这样，她就会觉得时间在滞留，沉闷地让她无法忍受。 　　不知道拨了多少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她笑，“江源，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 　　听他在那边静默了一会儿，她走得更快了，呼吸声更加的急促，喉咙开始发紧。 　　“云薇，你在干什么？” 　　“走马路，我好久没有走过这么远了。”她边笑边喘气，“别问我为什么，听我把话说完。我有一个同事，谈了好几年的男友在美国，忽然就没有消息了，怎么打电话也不通，昨天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不要她了。” 　　遇到红灯，她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喘到肚子岔气，她蹲下来，将手机听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江源，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说到最后，她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流下来。 　　她不停地压抑着哽咽，“是不是美国那边有更漂亮的abc，那边环境好，待遇好，适合居住，那边是不是没有我这样的累赘。结果你就经不住诱惑，奔着好生活去了。听说那边的女人又大胆又独立，不像我这样。我从小就怕黑，最怕别人讲疯婆子的故事，如果小孩子不听话，到时间不睡觉，就会被疯婆子抱走了。江源，这里黑黢黢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冷冷的风吹过来，她的哮喘又开始发威，每喘一口气喉咙里都会有一声猫叫，“你说，到底会不会真的有疯婆子。” 　　可能是她喘息的声音太大，江源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云薇，你在哪里？” 　　她得意洋洋地笑，“美国大使馆门口。” 　　“这么晚了，你到那里做什么？” 　　她虽然喘气困难，还好能说出话，“我在这里等签证，希望能赚到感情分，让签证快些办下来。” 　　凉风灌进嗓子，她不停地咳嗽，咳嗽得太过剧烈，不小心把手机掉在地上，她把手机捡起来，还好通话没有中断。 　　江源似乎正静静听她喘气的声音，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她笑。 　　“快回去。” 　　“不。” 　　“这样赚不到同情，只会让签证推迟。” 　　“我想到了，如果签证推迟，我就去你公司，你公司在美国有基础，签证会好办的，如果他们不给我办，我就去告他们，告他们把我未婚夫送出国，却不送回来，我见不到人，就跟他们要。反正，只要你在美国，我肯定会想办法过去的。除非，你回来。”云薇不停地咳嗽，“江源，你回来吧！”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说了一个字，“好。” www.txt80*Cｏm 八 零 电 子 书 第23章 ：回来，求你 　　航班下午5点钟抵达，云薇提早就在机场等，江源肯回来，但是前提是，不能让救护车在机场等，什么时候去医院由他自己决定。 　　云薇传达这个要求，江妈妈点头同意，“只要他肯回来，怎么样都行，一切都依着他。” 　　其实江源还说了别的。自从答应她会回国之后，就像是从此要跟她划清界限，在电话里跟她客气得像朋友。什么不用她来接机，会有人接他；什么如果有空，可以去他家看他。 　　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冷冰冰，分明拒人千里之外，她却并不恼，反正他回来了，只要他能回来。 　　云薇坐在机场，胡思乱想，不知道江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她是第一次这样迫不及待地来机场接人。为了避免路上堵车，她提前好几个小时从公司出发，结果早到了两个小时，在快餐店胡乱塞了点东西，冰凉的饮料，配乱七八糟的快餐，到胃里并不舒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机场很大，也不会没有事做。 　　看到贵宾室旁边的座椅上，有人在叠纸鹤，她也凑过去看。 　　“小姑娘，要不要也买来叠叠？” 　　云薇不好意思地笑，“我叠不好。” 　　“我可以教你啊。” 　　“我笨手笨脚的。” 　　“叠完了送男朋友多好，比买什么礼物强多了，自己做的东西才有意义嘛。再说，这么一个瓶子，里面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那倒是。 　　“买吧买吧，我教你叠。” 　　她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经常经不起劝。 　　最后向人买了两包纸和玻璃瓶子，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学起来。同样的东西，她就是叠不好，叠出来的鹤嘴巴不是尖尖的，是双层的。她累了半天，才叠了不多，老板娘教她叠了几个，然后和她叠的一起扔进她的玻璃瓶里，她趁着老板娘不注意，将那两个纸鹤捡出来。 　　她知道银色的纸鹤代表平安、健康，这样的祝福，她需要全心全意地送给江源，别人叠的混在其中，不好。 　　接机的时间到了，她拿着小罐子在接机口等，看到大屏幕上写着江源乘坐的航班已经降落，她的心跳得格外快。 　　接机口有不少人，很多人拿着大把的鲜花，鲜花娇嫩又漂亮，包装纸淡淡的红色，像天边的晚霞。云薇都不知道，现在接机也流行送花了。跟那些花朵一比，她手里那个丑陋的瓶子，真像是骗小孩子开心的。 　　“来了，来了。”人群呼的一下围上去，云薇来不及反应就被挤在了后面，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江颜。” 　　她抬起头望过去，一眼就看到江源被簇拥着走过来。 　　他依然西装笔挺，神采奕奕，走在人群中也那么显眼，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瘦，真的很瘦，可是却不像是个病人，依旧英俊帅气，他不时地跟身边的人交谈着。 　　他身边美女，应该是个原装的abc，高鼻梁，深眼睛，丰润的嘴唇，高挑又匀称的身材，穿着素雅的小黑裙，淡紫色的墨镜插在胸口，真是美得让人羡慕。 　　相反，她虽然也刻意装扮，但是脸色并不好，最近几天睡不好觉，脸上还长了许多痘痘，遮盖霜是盖不住的，实话实说，看到美好的东西，自尊心总会稍稍受挫。 　　如果是陌生人她就不在乎，偏偏她和江源一路走来，两个人聊得十分开心，很熟络的样子。原来江源不是跟她开玩笑，他真的有人接。人还不少，就像商量好似的，人人都拿着礼物。 　　一切都挺和谐的，就她不合拍似的，慢慢地走过去，就像突然跳出来的音符。 　　“江源，”只有她叫他真正的名字，“你回来啦！”叫他江源而不是江颜，这样表决心似的话，让她都觉得刻意得不自在。 　　江源只是冷淡地回她，“你来了。” 　　他连看都没怎么看她，她现在是真的变成了渺小的路人甲。 　　主动这种事她本来就做不好，否则就不会第一次看到江源，追求他时弄得那么狼狈，还好她脸皮够厚，知道穷追不舍。反正她也看出了他的策略，就是要她不自在，知难而退，否则就不会故意叫这些她一个都不认识的朋友来接机。 　　大家边走边打趣江源，“是看病还是休假啊，怎么带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回来，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找一个，果然是因为眼光太高。” 　　真是少有的才俊，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江源也适应这样的场面，风度翩翩地走在前面。 　　就是苦了她。 　　其实大家走得也不快，主要是她今天非要穿这么一双看着漂亮，穿着受罪的水晶鞋。又高又细的鞋跟，情侣拉手慢慢走的时候就衣袂飘飘，走在后面追赶队伍就狼狈不堪，航站楼的大理石地面，又滑又干净，她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顾及脸面还不能让人看出她的不舒服。 　　这么走下来，脚后跟和小脚趾都破了，看到江源说话的时候稍稍回了一下头，结果她一不留神，脚上用力，疼得她寒毛都竖立起来。她勉强装作若无其事，不知道江源有没有看出来。她看不太清江源的表情，他这是稍微停顿一下，接着向前走。还好很快到了停车场。 　　大家都是开车过来的，只有她中途加入队伍，还没有车。江源那辆车很快坐满了，她只能厚着脸皮，挤上别人的。大家互不相识，她坐在车里，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 　　“以前没见过你。”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哪里工作？” 　　这些问题问完，很快就被无视了。 　　大家选了一个很有名气的饭店吃饭，刚才蹭车，现在又蹭饭，这种行径肯定会被教育，说成没骨气，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是主客，当然不会顾及她的想法，她坐在角落里，倒也省得客气。 　　一桌子菜，都围绕着江源身边的美女展开，中国的特色菜，生的、辣的、咸的，一应俱全。 　　每道菜上来，都要先推给美女品尝，大家都会询问：“怎么样，好吃吗？” 　　美女的中文竟然很好，发音准确，“好吃。”这么好的中文造诣，少不了江源的功劳。 　　有人开始跟美女开玩笑，“喜欢江颜的漂亮姑娘不少，喜欢他就要紧紧抓牢。” 　　美女abc大方一笑，“当然要抓牢，这样优秀的男人，不看紧了才是傻的。” 　　云薇笑笑，这样一说，就像是在说她一样，之前江源对她那么好……她却瞻前顾后，这样看来，她真是傻的。 　　abc美女很快博得了大家的喜欢，她和江源坐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璧人，云薇明知道江源是故意气她，可还是越想越发酸，看着一桌子的菜，没有一点胃口，只能不停地喝面前的茶。 　　大概发现她不怎么动筷，身边的男人比较绅士地夹了辣兔肉给她。她最近胃不好，不怎么吃辣，不过在人殷勤的目光下，又不好推却。两块兔肉吃下去，加上在机场吃快餐吃得就不舒服，胃开始罢工，火烧火燎地疼起来，疼痛一阵阵地加剧，额头上冷汗也冒出来。 　　她今天真是不适宜出门，本来精心准备，却没想到结果是这个样子，这些年，她还很少这么窘迫。趁着大家不注意，云薇从座位上挣扎着站起来，跑去外面跟服务员要热水，然后自己缩在沙发上。 　　胃疼得浑身发冷，气管也有些隐隐的不舒服，热水来了，她急着吃药，万一一会儿哮喘病发，那可真的不能待下去了。药放进嘴里，连忙去拿水，谁知道刚才不算烫的玻璃杯，只放了一会儿就这样烫手，她手一抖不得了，杯子里的热水洒出来，泼在她手背上…… 　　真是越忙越出乱子。 　　云薇急忙去甩手背上的热水，还没来得及看手背上的情况，手已经被人拉起来看。还好，手背只是红了，烫得并不严重，只是她嘴里的药，已经苦得化开，吞掉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江源急忙拿起桌上的药瓶子看了看，秀丽的眉毛顿时皱起来，“没吃饭就吃药？” 　　云薇这才想起来，饭后吃药这回事。 　　“吐出来。” 　　应该吐是没错，可是她手边没有餐巾纸，不知道要吐在哪里，刚想要去跟服务员要餐巾纸，江源的手已经伸到她嘴边，又说了一遍，“吐出来。” 　　她张开嘴把药吐到他手心里。 　　“江源……”想到他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她就不好意思。 　　“胃怎么了？” 　　她弯着腰难受的样子。 　　“疼。” 　　他又看看药瓶，“哮喘还没好？” 　　她摇头，“没有。” 　　这样说话的工夫，其他人也走了出来。 　　“怎么了？” 　　“胃难受？买点药还是去医院？” 　　大家都顺便关心起来。 　　abc美女也跟出来，有人顺便卖个人情，“江颜，我照顾她，你还是进去陪你的客人。” 　　云薇悄悄地望过去，是啊，对着那么漂亮的美女，心情都会好一些。 　　江源转身交代，“把车钥匙给我，还有去瑞萨给lulina订个房间，”然后转头看向那个abc美女，“lulina，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联系。” 　　江源说完这些话，云薇觉得身体一轻，被抱起来。 　　她顿时吓了一跳，还没开口说话，江源已经冷着脸说：“想让我省力就配合一点。” 　　打开车门，云薇坐了进去，立即有人送她的东西过来。 　　“江源，我们去哪？” 　　“药店。” 　　“可是你那个外国来的朋友怎么办？就这么走合适吗？”明明是一口酸气，偏偏要说得善解人意。 　　果然江源的嘴角有一丝抽动，“我送你买完药，就会回去找她。” 　　云薇急忙说：“那可不行，你把我扔在半路上，我哪里都不认识，而且胃又疼，脚也破了，起码把我送回家。” 　　江源说：“你家不远，买完药就送你回家。” 　　看他已经上当，云薇笑了，“忘了告诉你，我搬家了。”她熟练地报着地址，扬扬前段时间售楼处给她的钥匙。 　　江源买的房子，她这几天已经收拾妥当，家具家电，窗帘被褥，只有三天时间，她忙得腿都快跑断了，好在买的都是品牌货，售后服务极好，按时送货不说，安装完了还把家具擦干净，临走的时候集体鞠躬说谢谢，最后一下子可把她吓了一跳。 　　屋子整体清洁的时候，时间紧迫，她请了小时工，屋子收拾干净，她和江妈妈又把江源的东西从小公寓搬了过来，昨晚她一晚没睡就在收拾他的东西，生怕把他的东西弄乱了，所以一件件的都是参照公寓那边摆放好的。那几个锁了的柜子更是原封不动地搬来，放进他的卧室里。 　　云薇打开门，得意洋洋地审视自己的作品。 　　“怎么样？喜不喜欢？来不及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家具，我就自作主张……这些家具漂亮是漂亮，价格都不便宜，是阿姨跟着我去买的。”要不是有江妈妈，她肯定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虽然攒了几年的工资，还是囊中羞涩。“不过卧室的家具都是我买的。” 　　欧式的大床，床边的贵妃椅，梳妆台和衣柜，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式，江源买的卧室也够大，放下这些大家具看着十分的优雅，气派。 　　她介绍了半天，江源站在屋子里却一点不为所动。 　　她有点气馁，“怎么？不喜欢？时间紧急我没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是要干什么？”江源打断她的话。 　　想过好多遍，如果他拒绝她，她该怎么说服他，到了真要说的时候，却把那些个说辞都忘记了，愣着站了半天，看他挪动脚步，急得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你问我要干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现在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喜欢我。”她的脸猛然发热，一直热到耳根。“以前我不知道他是谁，那是我的错，等我突然知道真相，心情复杂，一时之间理不清楚，直到有一天，我做梦，梦到自己坐船到水中央，船里进了水，我大喊他的名字，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深深地在我心里，现在远远超过了我对江颜的想念。等我想要把这些告诉他时，他却躲着我不见我。” 　　江源不说话，好半天才笑笑，“你有了喜欢的人，不用告诉我。” 　　云薇紧紧抱着他，“江源，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我这一辈子就追过一个人，从上大学到现在，水平没有一点提高。只不过，我把能想到的都做了，就连我住的地方，都租给了别人，你不会赶走我，让我住在大街上吧？”她紧紧贴着他，似乎感觉到他的身躯有点略微的震动，她怕她这样拖抱着他，让他太累了，将手微微松开了些。 　　好半天她才听江源问她，“你买的玻璃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云薇这才想起来尴尬，“我叠的千纸鹤。” 　　江源转过身将玻璃瓶拿起来，看了又看，细长的眼睛一眯，笑了，“真丑。” 　　江源本来是病人，反倒是照顾起她来了，她又吃药又喝蜂蜜水，胃好了很多，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江源已经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她急忙起来，脚踩在地上，才发现磨破的地方已经被涂了药水，她昨天才买了家庭用的急救箱，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云薇拖着江源一起吃饭，江源做的饭很好吃，她一下子又吃掉很多。 　　他静静地说：“有胃病要多吃粥和松软的东西，别吃那些刺激胃的食物，以后不要吃辣椒了。” 　　云薇笑，“谁叫你在一旁只顾得照顾美女，不理我，好不容易有人夹菜给我……”话刚说到这，江源已经盛了蛋羹给她。 　　她虽然已经吃饱了，可是就不舍得浪费江源做的饭菜，把菜几乎吃了个精光，“我吃过这么多饭，就觉得你做的最好吃，人说能者多劳，恐怕你以后要天天做给我吃。” 　　江源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好。” 　　云薇凑过来，靠在他肩膀上，“一会儿再收拾好不好，我饱得不想动了，让我靠着你，待一会儿。”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身，又说了一声，“好。” 　　她离他很近很近，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那么有力，就像是在告诉她，那些不好的都是一个梦，江源会好好的。她许过两次爱情，可是这一次，她不许什么天长地久，只想一觉醒来，他们已经白头到老。 　　江源不说话，她也不敢动，生怕这么好的时光会终结，可还是担心他的身体，云薇仰起头，“江源，我还是觉得累，我们到客厅去看电视好不好？” 　　客厅很大，所以她挑了一个大电视，还有定做的沙发，十分的宽敞，沙发后面是一长串的书柜。 　　云薇拉着江源，“我去定柜子，把老板吓了一跳，以为我和别人合定的，这么一长排的柜子，你会不会觉得难看？”不等江源说话她又说，“都怪你的书太多了，我的又不比你少。” 　　书多少虽然差不多，但是内容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江源的书一半都是正经的参考书，不像她，杂七杂八的书特别多，小说占了一大部分，她那些花花绿绿的书跟他那些外表简朴的书放在一起，坚毅中带着一丝温柔，她怎么看怎么满意。 　　打开电视，他们依偎在沙发上，虽然厨房还是凌乱的，可是这样才像是个家。 　　躺了一会儿，她想问他的病情，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江源是个骄傲的人，一定不愿意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云薇忽然想起跟江妈妈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连忙跳起来，“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收拾碗筷，晚上阿姨过来，看到东西乱七八糟的可不好。” 　　厨房刚收拾了一半，她怕江源在沙发上躺得不够舒服，跑进卧室拿了枕头出来，江源刚枕上枕头，她又怕客厅里会冷，急忙去卧室拿薄薄的被子。 　　“睡着了会着凉的。”她仔仔细细地将被子给他盖好。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劝他，“休息一会儿吧。”她知道坐飞机是很累人的，尤其是这么远，江源的身体又不好。 　　可是她一圈圈地忙回来，抬起眼睛，还是看到他倚在沙发上，细长的眼睛秀丽而明亮，仿佛是冉冉升起的星辰，黑暗中绚丽多彩，让人看过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不想睡啊？那你等等我，等我收拾完了，我们去买菜，这旁边有个特别大的超级市场，里面什么都有，你一定没有去过。” 　　她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刷碗，想起自己还买了一套特别好的茶具，就拿出来。 　　水壶里烧着热腾腾的水，她将那些漂亮的瓷器放进盆里清洗，其实她对瓷器了解不算多，但是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懂行的老板，带着她介绍这个看那个，她看上了一套上好的薄胎瓷，价格很贵。 　　老板问她：“是家里用还是送人。” 　　她说：“家里用。” 　　老板说：“家里就用些好看又结实的，薄胎瓷好看，就是用的时候要小心。” 　　薄胎瓷做的茶杯，拿到手上，对着光一看，就像是透明的，带着一圈洁白的光泽。她也觉得，这样的茶杯万一不小心坏掉，她肯定要心疼，可是只要想想江源要用，她就觉得一定要是薄胎瓷这样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他，只要想着他会拿这样的茶杯喝水，价格什么的就会通通地抛诸脑后。 　　她打开水龙头去洗茶杯，洗到最后一个，刚刚捏起来对着水龙头一冲，忽然发现茶杯上似乎有一道大大的裂缝，她买的时候明明精挑细选，不应该会有残次品啊，厨房的光线不大明亮，她跑出来看，走进客厅，“江源，你看看，我新买来的茶杯，好像有道裂缝……” 　　得不到回应，她习惯地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江源。 　　江源倚在沙发的靠枕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划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手里本来拿着一本书，现在却掉落在地上。 　　云薇觉得自己顿时浑身冰冷，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僵立着动都不能动一下，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冲到沙发前，紧紧地抓住江源的手，“江源，你别吓我，江源……” 　　他的手那么凉，冷得让她心惊，她整个人顿时被一种恐惧笼罩，手上的东西也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正不知所措，江源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细长的眼睛睁开了。 　　是她太过神经过敏了，江源不过是睡着了，她却害怕得不得了。她是真的怕了，怕他忽然之间睡着，不声不响地离开她，那样她该怎么办，就算喊哑了嗓子也不能把他喊回来，她怎么办？就算她再胃疼，再被水晶鞋卡破了脚，再喘不过气来，他也不会心疼地回头，那她该怎么办？ 　　眼泪再也忍不住，不停地滚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她也不愿意表露出她的脆弱，在他身边，她连问一问都不敢，她只能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希望他的心跳声，能让她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使劲攥着他的手，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把他吓坏了，他急忙起身，看到地上碎裂的瓷器，“云薇，怎么了？是不是扎手了？让我看看……” 　　看到她没事，他才放下心来。急着给她擦眼泪，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好了，不哭了。” 　　越哄她越觉得委屈，可是又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只能编了一个理由，“我昨天才买来的茶杯，一次没用就摔坏了。我是不是笨手笨脚的。” 　　他轻轻笑着点头，“是笨。” 　　“怪不得。出去一圈就觉得外面好了是吧，怎么叫你，你也不肯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美女abc，故意在人前气我，回到家里也不爱搭理我。” 　　江源看了她好半天，才恍惚开口，“云薇，你是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吧？” 　　“不然我怎么会叫你江源……” 　　“既然你都想起来了，你不可能会真的喜欢我，”江源微微一笑，“这一切多像是一个梦，我生怕大声说话，梦就会醒，眼前的一切都会不见了。我明知道你只是可怜我，可我还是忍不住高兴，我就是硬不下心来不理你。” 　　云薇忍不住开口，声音是哑哑的，“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会找上我，是因为，我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江源微微一用力将她抱紧怀里，“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我不爱你，我一直纠缠你，只是为了要你的心。”他的手轻轻放在她怀里，“我想据为己有。” 　　云薇勉强笑，“那就拿走。” 　　“不行，”他摇头，“我本来想用我的，去换你的，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的已经坏掉了，没办法拿出来交换。” 　　云薇笑了，笑得眼泪又流下来，“那我们就共用一颗好不好？为什么书上说，真爱能让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实际上却又做不到，这世上为什么有太多爱都办不到的事。” 　　江源笑，细长的眼睛轻微颤动，“能，我做不到是因为我不够爱你，将来你一定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陪你一生一世，一直到老。” 　　她蜷缩在他怀里，“我以前总是梦见自己一个人漂泊在湖上，前几天，我梦见，你变成了我坐的那条船，带着我四处漂泊，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这样的梦。我多希望它的预示是好的。可是你偏偏不信，不信我喜欢你，”云薇擦干眼泪，“这恐怕只能让时间为我证明了，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你也不得不相信。” 　　江源笑了。 　　她气急地威胁，“快说，快说你相信，不然晚上不给你做饭吃，饿着你。” 　　江源眼角弯起来，好半天才说：“好，我相信。” 　　她分明看到他眼睛里有晶晶亮的东西一闪而过，她故意偏过头，假装没看见，否则她就会忍不住再掉眼泪。 　　“那，你带回那个abc是怎么回事？” 　　“她是我的主治医生，跟我回国不过是因为我的心脏里有她们的试验品。” 　　云薇好半天才艰涩地问出口，“如果试验成功会怎么样？” 　　“心脏会生出新的细胞，替换掉不好的部分，控制病情，有希望维持生命。”江源顿了顿，“如果不成功，就再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些，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果？” 　　江源说：“明天。” 　　这么快。她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怕她的紧张会影响他的情绪，急忙找话题分散注意力，“你是不是跟那个abc说过我，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江源笑了一下，“我不用告诉她，她自己能猜出来。” 　　“骗人，你对我态度那么冷淡，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江源眯了下眼睛，“谁叫我的心脏骗不了人，她拿着我的心脏监测器，我心脏什么时候跳得快，她最清楚。” 　　云薇笑了，“早知道这样我不应该给她脸色看。” 　　“你给她脸色看了？” 　　云薇吐吐舌头，“是啊，趁着你不注意，跟她对视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想到吧？” 　　江源紧紧地将她抱住，“是，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 　　“怕了吧？” 　　感觉到他轻微点头。 　　“怕就要乖乖听话。”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吻已经落在她唇边。 wＷw：xiaｂｏｏｋ．ｃｏｍ下 ./书 ./网 第24章 ：迟爱，相守不容易 　　江妈妈进门的时候，云薇的饭才做到一半，多春鱼放好调料，还没有放进锅里，江妈妈接过去，“你进去和江源说话，我来炸，你们年轻人炸不好的。” 　　她本来豁出去了，就算炸不成金黄色，只要不糊就好，现在江妈妈来帮忙，就不怕不好吃了。在厨房里帮了一会儿忙，最终被江妈妈撵了出去。 　　云薇洗干净手，钻进屋子去看江源，江源正在整理那两个锁起来的柜子，云薇一开门，正好看到江源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白大褂，她心里一颤，急忙退出去，可还是被江源看到叫了回来。 　　是江颜的东西，她只扫了一眼，就看了出来，江源把东西整理好，一件件放进云薇的手里，“这些是我去交警大队和江颜医院整理拿回来的，一部分给了我妈妈，这些一直放在我这里，其实我早就应该交给你。” 　　云薇抚摸着白大褂上面的名牌，另一只袋子里装着她熟悉的东西，对表、钱包、皮带扣，还有一枚钻戒。都是她和江颜两个人的共同回忆。 　　“小时候因为我生病的原因，我们很少在一起，我只知道江颜是一个阳光又快乐的大男孩，却没发现他有那么多心事，更没想到我会成为他心里的阴影。” 　　江源笑笑，“早知道……我就会想办法弥补。” 　　云薇说：“你们兄弟其实都一样，喜欢把心事掩藏起来。” 　　江源停顿一下，“要不然怎么会是亲兄弟呢。我知道他有个女朋友，但是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你。我那时候只觉得江颜太幼稚，会担心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谁知道命运会这样安排，到了最后，我还是喜欢上你。现在我把这些交给你，算是物归原主。” 　　云薇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都是过去的东西了，在我这里，也只是一个纪念。”她知道他的意思，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将江颜的东西放好，她笑着弯腰看他柜子里一些红红绿绿的证书，“那些都是你的吗？” 　　江源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我能看看吗？” 　　看他没有拒绝，她就兴致勃勃地将柜子里的证书一个个拿出来翻看。 　　“大多是上学的时候拿的，没什么用处。” 　　并不是没有用处，这些东西加起来，就算不参加考试，一流的大学也会争着录取，“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样我省得为了高考有个好成绩，整夜整夜不睡觉。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希望能认识一个好学生，考试的时候给我递尺子，捏耳朵传递答案。” 　　江源不由得笑了，“你喜欢的话，这些东西就送给你吧！” 　　云薇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源会送这些东西给她。 　　“我考了这些东西回来，没有别人来看过，如果你想要就拿去，不想要就算了。” 　　云薇见江源重新收起那些证书，她急忙伸手按住，“我不是不想要，就是没想到你会把这样的东西送给我，我从小到大没拿过这么多奖状和证书，唯一一次书法比赛得了第三名，那个证书我一直珍藏着，这些东西都是你珍贵的回忆……” 　　江源笑，“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之前放起来，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我拿到了，可是从没有人看过，挺可惜的，就没有扔掉。” 　　云薇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这些东西怎么能扔，拿一个证书都不容易。再说，这些东西怎么会没用，将来要拿来教育你儿子，他爸爸拿这么多的证书，儿子一定要比爸爸强一倍才行。” 　　江源轻轻地笑，原本深沉的目光，现在却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神情，好半天，他才伸手打开了一本证书，露出里面他穿学生装的照片，“还有照片，你嫌不嫌丑？” 　　云薇急忙抢在手里，吸吸鼻子，“不嫌。” 　　晚上吃过饭之后，三个人一起聊天到很晚，江妈妈想要回家，云薇好说歹说才让她留下，反正屋子很大，四室一厅，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被褥都是新的，云薇特意洗过一遍才铺上，躺上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晚上风不算大，可是她买的纱帘轻柔，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随之摇摆，躺了好久云薇都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悄悄下床打开门，走到江源房门前。江源的房门没锁，床前还点着一盏小灯，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江源带回来的药很多，各种瓶子，刚才她没看到他吃药，他非要等到她走开，才把那些药吃了，她听说有些没有正式上市的药副作用很大，江源一定是怕她看到他难受的样子。 　　床很大，原本两个人睡都嫌空，现在江源自己躺在上面更显得空，看着他弯起身子整个人蜷缩在床边，她心里不禁难受起来。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她悄悄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 　　不知道江源之前有没有睡着，她躺过去的时候，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抱上江源的腰，她的手臂环上去，顿时感觉到他身体一颤，她急忙伏在他背上悄悄说：“嘘，识相的就乖乖就范，不要妄想反抗，我告诉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 　　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两声。 　　云薇红着脸，继续开玩笑，“怎么？没见过女色狼晚上偷香窃玉啊？居然不锁门，是不是故意等着我光顾？” 　　她的话刚说完，感觉到手被拉开，江源转过身忽然之间压过来，让她顿时措手不及。借着灯光她看到他那双湖水般清亮的眼睛泛着淡淡的波澜，他看了她一会儿，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倾下来，往日那轻浅的呼吸也渐渐加重，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腰间渐渐上移。 　　手指的游移和碰触，顿时让她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挣扎，可是整个人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力，双手徒劳地抵在他的胸膛上，更添了几分暧昧。 　　唇上一软，他的吻落下来，辗转缠绵然后更加深入。 　　夜深人静，她整个世界忽然之间全都被他占据，鼻翼之间也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另一只手缠绕上她的，他的吻渐渐加深，最后浅浅地停在她的嘴角，然后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喘息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现在害怕了吧？”然后翻过身将她抱在怀里。 　　她看着窗外，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却又贪恋这一刻的静谧。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仔细摸他的指节，缩在他怀里，踏实得想闭上眼睛，可是又怕时间就这样溜走，舍不得睡觉。 　　江源说：“睡不着？” 　　她点点头，“不然你讲故事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故事？” 　　她忽然很认真，“童话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想听童话故事，想听到人力无法回天的时候，会有神迹出现，拯救万物。 　　他讲的童话故事一点不好听，她忍不住打断他，自己讲下去，“从前有一个小女孩，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结成夫妇，然后生了两个小宝宝，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简单的故事，竟然也成了童话。 　　“他们一家人春天赏花，夏天乘凉，秋天摘果，冬天堆雪人，这样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他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地说：“好。” 　　“那以后我们也这样。” 　　“好。” 　　“答应我的，不准变卦。” 　　他仍笑着回答，“好。” 　　她像安下心来，“那好，今年冬天，我们在楼下堆两个大大的雪人，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堆雪人的水平。”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他们慢慢聊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吃过早饭，云薇本来想陪着江源一起去医院，谁知道他拒绝让她跟着，“你去我公司帮我收拾东西。” 　　他的决定别人向来无法改变，她只能顺从他的安排。 　　江妈妈走之前悄悄跟她说：“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云薇点点头。 　　等到江源去了医院，她给康健打电话，康健果然等在医院里。 　　她悄悄地问：“江源还没有到吧？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康健说：“准备好了，美国来的医生已经等在这了，”他顿了一下，“你放心，现在国内的设备不比国外的差了，苏氏集团又请了最好的心内科医生，都在这边待命，等到江源到了，会接受最好的检查和治疗。” 　　云薇忍不住问：“苏氏集团？” 　　康健说：“你不会不知道吧？苏秦没有告诉你？” 　　云薇愣了一下，“没有，我没想到他会帮忙。” 　　云薇打通了苏秦的电话，奇怪的是苏秦那边没有歌舞升平的声音，苏秦的声音依然懒散，“现在在医院？” 　　她小声说：“不是，他不让我过去。” 　　苏秦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怎么从来不见你对我这样。” 　　云薇想了想还是说：“谢谢你帮忙。” 　　苏秦说：“不用谢我，我做什么事都是有企图的。”顿了顿，他少有地正经起来，“云薇，我不想你留下遗憾。” 　　她到了江源公司，东西刚收拾到了一半，她就接到江妈妈电话，还没开口问情况，江妈妈已经焦急地说：“云薇，江源心脏突然出了问题，现在在抢救，你快过来吧！” 　　她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散落一地。挂掉电话，她请来江源的助理帮忙收拾残局，然后连忙向医院赶去。 　　她手脚冰凉，整个人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进了医院大门，脚下一滑，顿时摔了一跤，可仍旧顾不上停顿，爬起来接着向前赶，终于在抢救室门口看到了江妈妈。 　　江妈妈整个人已经脱了血色，眼睛湿漉漉的，“刚才还好好的，我也没有想到……他从检查台上下来，问我康怡在哪个医院，一会儿要过去看看康怡。我只顾得拿手机找康怡妈妈电话，想问问她康怡那边方便不方便，谁知道他在我旁边才走了两步，就……” 　　云薇紧紧地盯着抢救室的门，“医生呢？有没有说怎么样？” 　　江妈妈说：“医生一直在里面，还没有出来过。” 　　云薇呆呆地站在走廊里，听着江妈妈断断续续地说话，那声音遥远得让她有些听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那里的，只觉得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心神好像已经飞了出去，医院里的灯光刺眼，让她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 　　像是要夺走她所有的一切，什么都不给她留下。从此之后，她就要剩下一个躯壳，再也没有了知觉。 　　康健第一个走出来，带来了好消息，江源已经脱离危险，但是现在还不能探视，她好不容易让康健说服了医生，让她穿着无菌服，包得严严实实进了icu病房。 　　江源还没有醒过来，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根管子，被折磨得不像样子，秀丽的眉毛微微拧着，让人不忍看下去，可是又舍不得挪开目光，她多想就这样在他身边，一直站着，等他等开眼睛那一瞬间，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云薇和康健走出去，医生已经会诊完走出来。云薇去询问情况，看到会议室里的苏秦。 　　云薇满怀期望地看着苏秦，“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苏秦说：“国外的药不管用，他的心脏已经衰竭，现在的治疗方法只是借助机器，拖延时间。” 　　云薇想到心脏移植手术，现在国内做这种手术，成功率也已经是100%。 　　“心脏移植呢？” 　　苏秦抬起头看云薇，“他之前已经做过一次心脏移植手术，没想到这么快新的心脏就不行了，现在再做，成功几率不高，而且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脏器来做手术。” 　　云薇愣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秦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她手里，“云薇，我会帮忙的，但是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江源目前的情况，恐怕撑不到上手术台，就算能送去手术，也不一定能做下来。”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让她失去了一个又一个。 　　爱得越深，伤得越痛。 　　这一次她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喊不出痛来。 　　江颜走的时候，她难受得想要去结束生命；如果江源走了，她知道，她不用去结束生命，因为她的生命已经跟着他，变没了。 　　江颜曾问过她，你知道应该怎么去除一场大火后留下的痕迹吗？ 　　她摇头。 　　江颜说，那就燃烧一场更大的火。 　　她本以为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燃烧起比之前更热烈的爱情火焰了，却没想到，江源这把火烧得这么轰轰烈烈。 　　她已经像飞蛾一样，迷失在这火焰里，随着火苗化成了灰，再也出不来。 　　云薇买了饭给江妈妈吃，江妈妈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康健劝着她们都吃一点，“等到江源醒了，看到你们这样……” 　　是啊，那样的话，江源心里会更难受，她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做不到。 　　江妈妈想了想，决定要回家，“云薇，你在这边，我回去给江源收拾两件衣服，等他醒过来了，一定会要换衣服的，他肯定不穿这里的病号服，他喜欢穿得干净整洁。” 　　云薇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泪流下来，“阿姨，还是我去吧，我回去给他拿衣服。他的衣服都是我收拾的，我知道放在哪里。” 　　云薇匆匆忙忙赶回家，拉开衣柜，看到里面挂着的整排衣服，这才想起来，她给江源新买了衣服，原本想等到江源回来，就让他穿上试试，可是有太多的事，让她忘记了。 　　她把这几件衣服拿好重新赶到医院。 　　重症监护室外面，康怡和康妈妈站在那里。 　　康怡来医院看江源，隔着窗户，哭得像是个泪人，康妈妈在一边拍着她肩膀安慰。康怡哭了半天，转身的时候看到云薇。 　　康怡脸上不再有愤恨的表情，她紧紧拉住云薇的手，满脸恳求，“你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我再也不跟你抢了，只要他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行。你肯定能做到的，你不知道你在他心里有多重，有一次他要回来的，结果倒在了机场，医生极力抢救才把他抢救过来，躺在病床上他不能说话，却拿来手机给你拨过去，后来听到你的声音才心安。” 　　云薇缩起手指，怪不得有一次她接到江源的电话，江源却在一边不说话，等江源挂掉了，她再回拨，他的电话却打不通。 　　康怡接着说：“所以，只要你在，他一定舍不得离开。” 　　“云薇，他会好起来的对吧？” 　　云薇点头，“他会好起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活下来，就算用她的心脏来换。 　　江源说过，他想用他的心去换她的，只可惜他的那颗已经坏掉了，再不能交换，她多么希望是可以交换的，她把心脏给他，让他活下来，从此以后，她会永远活在他心里，他们永远都不分开。 　　第二天，江源清醒了。 　　苏秦专门安排了独立的病房，把江源转了过去。 　　云薇过去看江源，先在门外调整好情绪，推开门走到江源床前，然后开始介绍江源的朋友托她带来的东西，好半天才敢直视江源的眼睛。 　　江源看了她一会儿，抬起手，摸她的脸，笑了，“你怎么瘦了，真丑。” 　　云薇吸了吸鼻子，“没道理的，唯一不能嫌弃我丑的人，就是你。” 　　他笑弯了眼睛。 　　过了几天，江源精神大好，终于可以吃一些软软的食物，她做了一大堆拿到医院。 　　她之前问过医生，拿来的都是江源术后可以吃的，虽然种类不多，但是她变着花样做，最后拎去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饭盒摆满了床头的柜子。 　　“我这几天就要手术。” 　　她手一抖，差点连饭盒弄翻。 　　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大。 　　“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脏器，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云薇勉强连眼泪忍住，急急忙忙地说：“一定来得及，你别忘了苏秦是谁，就算只有一个合适的也会帮忙找来，这个你放心，就是要调理好身体。” 　　她用勺子盛粥喂到江源嘴边，看他吃了，“好不好吃？” 　　江源笑起来，“好吃。” 　　她一勺勺地喂，他一勺勺地吃，她生怕他吃得不多，不够营养，让他吃这个又吃那个。一直到护士进来，吓了一跳问她，“你给病人吃了多少东西？” 　　她这才发现，她带来的东西几乎都没有了。 　　“病人才刚能吃东西，你怎么能一下子让他吃这么多？” 　　江源忙说：“是我自己想吃。” 　　谁知道护士不买账，仍旧竖立着眉毛，“你自己想吃也不行啊，吃多了肚子会胀气，不好消化，医生没有跟你们交代吗？” 　　两个人就像做错事的孩子，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大人教训。护士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通才出去。 　　云薇脸红得不得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我本来是想看看你爱吃什么，谁知道……” 　　江源微笑，“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就舍不得不吃。”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急忙去摸他的肚子，“那你胃难不难受？我小时候吃多了，妈妈用手掌帮我揉，一边揉一边说，积食化食。” 　　她的手忙活了一会儿，才发现江源扬着眉毛正笑看她，他目光里像是有两把火焰，灼了她一下，她顿时红透了脸。 　　她竟然没有多想，手钻进他的被子，撩开衣服就摸了上去，手掌下是他温热的皮肤，虽然吃了许多，可肚子还是平坦的，身体虽然很瘦可仍旧是她想不到的结实，一边想着，一边仍旧挪动着手掌，不知不觉手已经到了他的小腹，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灼热的东西，她顿时像被蜇了一下，手连忙缩了回来。 　　他笑着看她，她脸红一片，窘迫得要钻到地底下去。 　　他偏偏要故意问她：“不摸了？” 　　她咬着牙，大胆地回他：“不摸了。” 　　他仍旧笑，“那可别后悔，等到想摸的时候，说不定就没有了。” 　　如果平时听起来，一定是打趣她的情话，可是现在说来，她就忍不住掉了眼泪，护士送热水进来，她急忙把脸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等护士走了，江源急忙拿出纸巾给她擦脸，“怎么又哭了？鼻涕鬼。” 　　她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都是你，故意惹我哭，只要看到我一天不哭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他笑，等到她不再流眼泪了，他才说：“你在机场接我回来，我还以为你真的爱上我了，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躺在床上，后来你睡着了，梦里喊江颜的名字，边喊边哭，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心里只有江颜。就像当时你烧掉了那张秦岭拍的照片，又到处找，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后来有机会我又去了一趟秦岭拍了照片回来，虽然照片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我知道你想要的仍旧是江颜给你的那张。” 　　云薇想说话，还没开口，江源已经笑笑继续说下去。 　　“我这一生有两个我想实现的愿望，一个是希望我能活得长久，一个是希望你能爱上我。我想这两个愿望不能同时实现的话，对我来说都是个悲剧。还好，这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束。” 　　云薇刚刚才擦干净的眼泪，又重新涌出来。 　　江源说：“我就说你是鼻涕鬼。” 　　云薇张开嘴，嗓子沙哑，身体不停抖动，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骗人，你说你怎么都不会放弃的，你不是说过，只要你努力什么都能成功，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的手不停地给她擦着眼泪。 　　“云薇，我不瞒你，医生觉得再移植手术已经没有必要做了，要不是我和苏秦坚持，就不会有这台手术，但是我们都知道，成功的希望基本会没有，我不愿意赖在手术台上，可是我愿意再尝试一次。云薇，如果手术成功了，我会再追求你，到时候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爱上我，好不好？” 　　云薇抽噎着露出一个笑容，“好。” 　　“人说盼望时光能重新来过的人，都是孩子气，可是现在，我真希望一切重来，我会想尽办法做到更好，只要你能幸福，我就满足。所以，云薇，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好不好？” 　　虽然想着一定要让他高兴，可是云薇还是没办法答应。 　　江源笑着看她，“你不答应，我没办法安心上手术台，只有你答应了，我才敢孤注一掷。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有这一点孤勇，你不要让我不安心，好不好？” 　　云薇终于点头，“好。” 　　他笑起来，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笑得这么好看，虽然憔悴，仍旧是那么的英俊。 　　下午江源说有些事要交代，他叫来了很多人在屋子里谈话，云薇在病房外面等，外面的凳子很凉，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把本来给江源准备的轮椅推出来，上面垫着厚厚的毯子，那人跟她说：“江源说一会儿就好。” 　　云薇点点头，坐在轮椅上，比起凳子来说，铺好的轮椅有点过于舒适，依稀带着些特别的温度，云薇再仔细辨认，终于看出来，轮椅上的毯子，是江源刚才盖在身上的那条。 　　江源可能想不到，如果他不在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敢去想。 　　就像她不敢告诉他，他们相拥在床上的那个夜里，她真的梦见了江颜。她梦见她结婚的场面，她穿着漂亮的婚纱，站在众人面前等待接受祝福。可是忽然之间她在人群里看到江颜，她拨开人群去找他，谁知道他见了她却不断地后退。她不停地往前追，他却走得那么决绝，她心里十分难受。 　　因为她知道，江颜一定对她十分失望，他不想让她爱上江源，她却爱上了，所以她和江源得不到他的祝福。她焦急地喊，是为了请求他原谅，她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原谅她。 　　她不能将这些讲给江源听，她怕江源会因此难受。 　　屋子里的人走了一些，云薇重新回到病房。 　　江源躺在床上，显得很疲惫。 　　然后是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男人递给她一大堆法律文件。 　　江源笑着开口，“我有事要求你帮忙，我开了一家小公司，刚刚起步不久，里面乱糟糟的一大堆事，你去管管好不好？我还有几个做好的软件，还没有卖出去，你能帮我找到买家吧？” 　　他的眼眸熠熠生辉，刺痛了她的心。 　　他的全部，就在这一大摞纸上，现在全都交到了她的手里，“我不想要。”她伸出手去拉他的。他的手指冰凉。她的另一只手指去摸他的眼角，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条细小的纹理，像春天里新嫩、秀丽的枝丫，“我这个人很贪心的。我不能只有你的过去，没有你的未来。”她笑，可是笑容渐渐僵硬，笑不出来，“所以你给我再多我都不稀罕，因为，你整个人都应该是我的。” 　　他眼角一颤，眼泪终于流下来。 　　他还以为，在她面前，他一辈子都不会流眼泪，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手挽手睡在一起，她睡着了，他在她身后哭得不能自已。 　　她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夕阳从窗口照射进来，暖暖的阳光，带着金黄的颜色，她睁开眼睛，她从来没注意过，晚景是那么的好看。 　　江源半坐着叠千纸鹤，一只只地扔进她那个丑陋又廉价的玻璃瓶里。 　　叠了好多，他终于停下来。将瓶子递给她。 　　“你不知道‘好鹤成双’吗？”他也会乱编词汇。 　　他叠了和她相同数目的纸鹤。 　　他笑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准备移植的心脏明天就会到。我有个要求，明天你跟去机场接。” 　　她点头，“好。” 　　说完这些，江源忽然变得很轻松，他指指床边的衣服，“把新衣服给我穿上。” 　　她总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衣服一件件穿上，干净，整齐，他英俊得不得了。 　　“好看吗？”他问。 　　“好看。”真的好看，云薇努力微笑。 　　他伸出手臂，“抱抱我。” 　　她贴过去，眼泪掉在他的衣服上。 　　江源紧紧地抱着她，“云薇，我还没告诉你答案。”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我愿意做你的船，但是现在我不能带着你四处漂泊了，我只能将你送到幸福的彼岸。我还没问你，你愿意坐上我这条船吗？” 　　还有1个小时，飞机就要落地。 　　云薇接到康健的电话，“云薇，可能来不及了。” 　　她已经不能去深想康健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 　　直到有人到她面前跟她说话。 　　“小姐，买本书吧，送卡片。”有人送来一张贺卡。 　　她本来没心思去看，但是卖书的人十分热情，虽然云薇不说话，她还是很有耐心地介绍。 　　“这和普通的贺卡不同哦，这是慢递贺卡，您填好写给未来的话，可以送给你最爱的人哦，让他知道，你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爱着他。” 　　大概是这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 　　那张卡片在她眼前放了好久，她的眼泪落在卡片上，她急忙用手擦，然后沙哑着开口，“最慢可以过多少年送出？” 　　“您需要过多少年？” 　　云薇想了想，“30年后。” 　　小姐抱歉地说：“我们没有那么长时限的，不过您可以收到之后再转寄啊，一直到30年。” 　　那好。 　　云薇接过笔。清晰地写了地址。 　　“这边要填爱人的名字哦！” 　　收件人，她清晰地写了两个字：江源。 　　江源，你一直不知道，我最爱的人就是你，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其实你的那两个愿望还有第三种答案。 　　那就是，时间不能改变爱情，却可以消磨生命，30年足够我消磨自己的生命，到时候我会拿着这张贺卡，走到你身边，从此之后我们再不分离。 　　你那么谨慎，一定不会轻易相信我爱你这件事，那么我现在就写给你，等见到你的时候，我会将这张贺卡作为证据，让你再不能怀疑。 　　我爱你，一直爱到了我生命的尽头。 　　尾声 　　苏秦终于下定决心来打扫房子。 　　助理请来的清洁工，打开房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您这间房子多长时间没打扫了。” 　　多长时间了？从江颜走了之后，这里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人动过。 　　就算是苏秦从医院醒来，回到这里，在满是尘土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也没舍得动这里的东西，一切都保持着江颜离开的样子。而且苏秦觉得他没有权利决定是否应该动这房子，他心里一直认为，最有权利处置这里的应该是云薇才对，他本想将钥匙交给云薇，偏偏云薇已经和江源在一起。 　　他想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说出来，现在他却觉得没有了必要。江颜费心装饰这房子，无非是要让云薇开心，而不是让它变成她心里的负担。 　　这样看来他还是隐瞒了许多秘密，只要他不说，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他还记得有一次江颜喝醉了，和他袒露心底的秘密。 　　这个秘密埋藏在江颜心底太长时间，压得他整个人透不过气来，“苏秦，你知道吗？其实我和云薇不是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那天我正好在我哥哥的摄影照片里看到她，没想到刚看完照片就看到本人，所以我才会好奇地主动和她认识。一开始我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不过是好奇，好奇我哥哥为什么会拍她，如果是我哥哥喜欢她，我就更想知道，我哥哥那样的人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结果，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真的会相爱，我会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总觉得早晚有一天，我们会面对这个问题……万一云薇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 　　最终这件事成了一个秘密。 　　苏秦正胡乱想着，云薇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边她不断重复着时间和地址，“苏秦，你记得啊，千万别弄错了时间。” 　　苏秦挂上电话。 　　江颜没想到他会真的爱上云薇。 　　苏秦笑笑，他又何尝想过，有一天他也会真的为她心动。 　　苏秦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酸痛的感觉。云薇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他会爱上她，无论他用多少方法去为自己证明，她都只当是他的一时兴起的玩笑。 　　他不会告诉她，那天他出现在江源病房里，曾对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提出条件。 　　“如果你能离开云薇，我就会想方设法帮你找到合适的心脏。你知道，整个中国，没有人会比我更有这个能力。” 　　那个人却拒绝了。 　　他仍旧不死心，“你要知道，我现在比你更有优势，因为你可能就要死了，而我比你多的是时间。” 　　他是堂堂苏氏集团的继承人，却用过这样卑劣的手段。 　　最终他还是输给了江源。 　　预定要移植给他的心脏还没有到，他已经提前给江源找到了更合适的。 　　手术成功了。 　　现在他们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苏总，会议已经准备好，时间定在明天上午。” 　　“改时间。”苏秦忽然说。 　　“可是……” 　　2010年10月10日，如果这一天是他的婚礼。 　　他本来偷偷想过，虽然在云薇心里江颜是她的最爱，这一点无法改变，可是江颜没有了，他或者可以接受成为她的顺二位，却没想到，他连顺二位都算不上。 　　苏秦走出去，刺眼的阳光忽然照进他的眼睛，让他眼睛一疼，差点流下眼泪。 　　真遗憾。 　　他付出了他的所有，她却永远都不会相信。 　　真遗憾。 　　她不知道，她不相信的是怎样一份感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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