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溟妃染】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文案 那年初春的记忆仿佛毒泥封住的藤蔓,寂死在时光的阴影里,而现实催生的梦魇更为恐怖,令她的幸福一如冬夜的荷塘,凋零得无从拾掇,沉进憧憧的黑暗中。 她想死,但复仇的火焰唤醒她几缕苍白氤氲的执着,时光冶炼了她的哀伤和仇恨还有她未竞的心愿。她美丽的黑瞳望见的是一片水光潋滟,射出的却是清晰的冷漠和怼怨。 当仇恨煮着了思绪,沸腾的不仅是过去,还扑出了许多想也想不到的秘密。那双悦己的瞳仁,照见的究竟是遥望着的幸福还是死亡的阴影?谁又能在冰冷的拥抱里煨暖她破碎的青春、拥有她遗世独立的美? 本文重口味,有虐有爱,剧情曲折,恶始善终,非喜勿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作之和 黑帮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以沫 ┃ 配角:丁霂霆,丁霂震,林相濡,跑跑,杨彻,夏吉满 ┃ 其它:懒猪绿如蓝   绝壁上的青苔(强强)   作者:绿如蓝   【楔子】   你见过绝壁上的青苔吗?它们有着令人惊羡的青绿色生命,即便暴雨的冲刷也抹杀不掉繁衍于苍凉崖壁上的绿里奇迹。经常有白云缕缕缭绕而过,让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异样夺目的光彩。可它们又如此危险,在昏黄的天空下这些湿而滑的精灵总似在护卫着什么,让妄图攀爬其上的人怯而止步。   天堂还是地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这世间,总有人竭力制造浪漫的邂逅,苦心经营爱情,却免不了擦肩而过的命运;总有人一直在逃避爱情,却一次又一次相遇,注定被命运的齿轮纠缠,在岁月的风里婉转低吟;总有人被动地等候爱情的降临,却仓惶的绽放了青春,在节节败退的时光中将所有绚烂的年华寸寸交付。   宿命,似乎谁也逃不过……   可是,所有的命运在敢于攀登的勇者面前都会改变轨迹,站在最高处,回望那一壁的青苔,是否更加生机勃勃,是否正在赞美生命的无怨亦无悔?   ***************   林以沫挽着林突至的小手站在C市繁华的街道上,看鳞次栉比的楼宇,看车水马龙的街道,看人来人往,穿梭不停,她观察他们看似平静的容颜,猜测他们掩藏在容颜背后的真实。一定也有许多故事吧,她想,是否都如她那般小小年纪已带了满身怆痛、过早的葬送了来不及绽放的青春?   猜了一个又一个,遥想得出神,也遥想得心痛,终于,她放弃了,她是一只失群的找不到方向的鱼儿,何必猜测鱼群的思想?她拉紧林突至的小手,却于瞬间获得释然的答案——哪个人不曾受伤呢?或深或浅罢了。   只是,她的伤,永远无法与人诉说。   她以为过去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未来的一切也将带着生命的残缺和扭曲重新开始,平静无望的开始,再黯然无声地结束……然而,一场盛世烟花在她必经之路华美上演,散落一地破碎残红,触目如血染的画,踏行其上,不知不觉,已在她凝思的眉间点下一粒看不见的朱砂……   谁为谁生?谁为谁死?谁为谁痴?谁为谁恋?若有缘,未曾相识已相知,隔断天涯亦相见。   【混血少女】   以沫潮湿的额头早将橱窗玻璃贴热了,却依旧没想好在不花钱的情况下,除了打劫还能用什么体面的方式得到这件镶嵌了无数颗珍珠的玫瑰色紧身裙——78000元的标价很骇人。   三天的期限只剩下一天,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两天前的下午,她去夜总会将喝醉酒的哥哥林相濡扶出门时,他吐了,吐了她一身污秽,这不是问题——早就不是头一回了。不幸的是他喷着了刚进门的一位“半老徐娘”。她身边的年轻男人不知是贴身保镖还是相好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以沫不想在夜总会门口惹事,护住相濡一边招架一边求饶。   摔倒在地的相濡爬起来咆哮一声,推开以沫,跟年轻男人打了起来。“半老徐娘”则尖叫着扑上来揪以沫的头发。混战中,不知是谁——事后以沫怀疑是那女人自己——扯破了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玫瑰紫紧身裙,粉色的小珍珠散落了一地。   五分钟后,兄妹俩被拖进夜总会霍老板的私人休息室,摁在冰凉的镜面砖上。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相濡彻底酒醒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裙子被撕坏了的女人是霍老板的妹妹,今天刚到C市,气很盛,火很旺。   “沫沫,对不起。”相濡眨了眨湿淋淋的眼睛,神情悲愤而懊恼。以沫摇摇头。他在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弹吉他唱歌,陪寂寞空虚的富婆款姐喝酒聊天,全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她怎么忍心责备他的不是?   原以为今天免不了被打个半死,兄妹俩跪在地上做好了迎接伤害的准备,岂料一直没动静。二十分钟后,“半老徐娘” 出现了,换了件令自己□的黑色旗袍。点燃一根细长的烟,烟雾缭绕中,”半老徐娘”对相濡提出一个条件,“三天内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连衣裙或者拿出等值的八万元赔偿,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你妹妹……嗯,可能会很惨。”女人上下瞄着以沫,露出淫邪的目光,仿佛看见金币在闪烁。   一直对她点头哈腰的一个男人冲相濡不断使眼色,以沫想起那女人先前打量她哥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等相濡说话,回复她:“行!赔不来一模一样的裙子,我任你处罚。”   敢这么说,除了胆儿大,心儿横,还因她见过那件连衣裙,放在橱窗里展示时,被偶尔路过的她看见,为它的华美惊叹,流连许久。那家店,她记得叫“第一橱柜”。据说那里的服饰都是“仅此一件”,绝不会发生撞衫现象,故而再低廉也没有少于五位数的。她和相濡昨天刚凑齐七万元,原本要用来支付拖欠了很久的治疗费、住院费、水电费……多如牛毛的费用,现在只能拿来自救了。   “沫沫!你疯了? 那笔钱不能动!”相濡冰冷的手抓住以沫瘦削的肩膀。   她遽然而起,接过大叔递过来的那件破损的紧身裙。“走!”推开相濡身后的男人,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她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门口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   “喂,小混血儿,你多大了?”女人妖娆的声音在以沫身后响起。   “二十岁。”   “以为你未成年,我还有点儿担心呢。三天后见。”女人散漫地笑出了声,“放他们走!”   ******   相濡一路上边数落自己边埋怨以沫的轻率,一直到家。以沫没回嘴一个字,默默的换了身干净衣服。相濡大概说累了,脱下潮湿的外衫后,上前轻轻抱住她,痛惜的问:“妈妈怎么办?”   是的,昏睡了七年之久的妈妈怎么办?医院已经第三次下发催缴款通知,声明再不清缴欠费将停止对病人的一切治疗手段。凭借着高压氧、电刺激、针灸等综合促醒的治疗,他们的妈妈在这个世上多存在了七年,就这样放弃她了吗?   植物人促醒之路艰难而遥远,多年的执着换来的也许只是失败的结局。以沫忽觉沮丧。七年前是母亲自己决绝的选择了煤气自杀,她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狠心丢下了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她有必要执着地唤醒她吗?况且能不能醒来完全是未知数。   淡漠的声音从女孩优美的菱唇间泄出:“相濡,保护活蹦乱跳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让她睁开眼,听见你叫她一声妈妈吗?你哪次不是流着眼泪离开病房的?”   “我没那么好!”女孩冷冰冰地说,挣开他的手臂。”我只是憋了一肚子气,弄醒她不过想问她为什么自杀?出事前一天她还告诉我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她不说!我知道她根本不喜欢我,从小到大,说我最多的就是‘你天生是个爱折腾的孩子,我不该生下你’。倒是那个非亲生的爸爸拿我当亲生女儿宠着,爱着。我不放弃治疗只是为了有一天她能亲口告诉我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留个大问号给我,没给个答案就自顾自的寻了短见。爸爸不久也死了,她没有责任吗?我们变成现在成这样,她没有责任吗?我突然想通了,让她死了的好!彻底成全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听见自己的心在颤抖,只因说出那些话的同时悲哀的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她醒过来。   “沫沫,你说得这么狠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些?是我闯的祸就该由我自己解决,一个男人是不需要贞操的!”   “你敢!”以沫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你跟那个骚女人妥协,我割了你那玩意儿!”   相濡脸一红,别到一旁。   “就算我不会,吉满也会。她对你怎样你比谁都清楚!”夏吉满是哥哥的女朋友,跟以沫关系也非常好,如果让她知道相濡用身体换来息事宁人,不是她死就是相濡残。   相濡一拳砸到墙上,吼了句“我去学校接跑跑!”又踢了一脚无辜的门,走了。   哥哥林相濡,妹妹林以沫,弟弟林突至(乳名跑跑),准嫂子夏吉满,加上植物人妈妈阿依古丽,是不言分离、风雨兼程的一家人。   相濡与以沫并没有血缘关系,连名字也是顶用了以沫那个从未谋面、过早夭折的哥哥的。以沫六岁那年,爸爸林络从路上捡回来一个九岁大的流浪儿,浑身长满疥疮,还流着脓血,被所有人嫌弃。林络带他来家里,替他治好了疥疮。以沫发现这个男孩其实蛮漂亮的,有一头微卷的黑发和一双漂亮得如寒星的眼睛。她问他:“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吗?”他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很久,点了点头,“我是孤儿。”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以沫没介意,热切地对他说:“我没有哥哥,你来当我哥哥,帮我打架吧。”   男孩愣了愣,目光中的冷漠似乎淡了许多。以沫很肯定地拉起他的手说她真的很想有个哥哥。她没说出口的是自己需要一个玩伴,将来挨罚时,也有人一道陪着,不再无聊。   以沫哀求爸爸别送走这个哥哥。林络看向老婆阿依古丽,她抿着唇,看看以沫,又看看男孩,叹了口气,“也好,这个孩子很稳重,但愿沫沫今后不再那么野。”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以沫这样的女孩子很野,野得不像话,每天不“运动”浑身难受,可偏偏长了一张温柔纯净的脸,不少想欺负她的人因此吃了大亏,直到被打得满地找牙方发现她是个表面温顺绵软,内里凶狠狡诈的小恶魔。   林家所在的K市,是一座美丽而宁静的内陆城市。林络号称K市首屈一指的拳师,拳法甚为精湛,为人却很低调,从不参加各种各样的擂台赛,也从不轻易收徒弟。在K市开健身馆的十三年中,他只收了四个徒弟,其中最小的一个就是以沫。   以沫最初学拳时才五岁,原本可以再提早两年学的,是阿依古丽不同意,觉得女儿天生充满暴力因子,学了拳更容易惹祸上身。这个维吾尔族女人总是对以沫摇头,不摇头时多半会唉声叹气,好像生下这个孩子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可她似乎又很在乎以沫,喜欢买最好看的衣服打扮她,给她做天下最好吃的菜,临睡前讲故事给她听。心情格外好时,她会买来"海纳花",把花瓣挤压成汁涂在自己的指甲上,也给以沫涂满。她对以沫说除了自己,决不允许其他人欺负她的女儿。   以沫觉得母亲是个奇怪的女人,脸上身上都有奇怪的伤疤。而且,母亲经常会做噩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每次她被母亲半夜发出的声音惊醒,就钻到爸爸怀里,让他一边抱紧自己,一边去安慰那个满头大汗、脸色恐怖的女人。   她还认为母亲是个丑女人,但曾经很漂亮,比明星更像明星——有从前的照片为证。母亲跟其他爱打扮漂亮的女人不同,喜欢把自己打扮得丑丑的,甚至有些邋遢,她也不像维族女人严格遵照伊斯兰教的规矩打理自己的生活,只保留了不吃猪肉、遮面纱这一传统。以沫想母亲其实是想遮住脸上的伤疤吧,如果仅仅看她那对乌黑的眉和明亮的大眼睛还是很迷人的。   最让以沫受不了的是母亲的神经质,她觉得很平常的事到母亲那里就变成性命攸关的大事了。一次放学回来的路上,母亲发现有两个男人尾随她们,吓得脸色煞白,拖着她跑进一个小巷,命令她藏好,没有允许不可以出来。以沫没有听母亲的话,注意四周没动静了,就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自己回家去。可是,那两个男人很快又出现了,拦住她问她想不想坐大轮船,吃五色的冰激凌看海豚表演? 以沫问他们是什么人,却见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倒了下去,母亲面目狰狞地拿着一根短棍出现在她面前,正朝另一个男人的腰里捅去,那个男人也倒下了。她却依旧挥舞着棍子,歇斯底里地冲她吼叫,“你是聋子吗?我叫你躲起来为什么出来?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小东西!”   很凶狠,很暴力,但这样的凶狠和暴力往往只伴随着担心爆发。以沫觉得这样的母亲很酷,很强大,不用出拳就将两个男人放倒。后来她弄清楚了,那根能让男人倒下的棍子叫电棒。   ***********   泛黄的记忆竟然也能勾起心中沉淀已久的痛。一遍又一遍,以沫问自己,放弃救她了吗?他们五个人,注定要少一个吗?   她是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啊!   天气很热,以沫却感觉冷,抱住自己的臂膀缓缓靠在墙上。   对面墙上的圆镜映出一张混血少女美丽的脸以及她右额角遮掩住丑陋伤疤的纹身——一只黑白两色、翩然欲飞的蝶。蝶翼的一角因为上周跟人打架擦破了,变成泣血的蝶,却让这张脸的主人增添了一股桀骜难驯的美丽。   以沫厌恶地看着她,顺手抓起茶杯砸过去。   那张脸支离破碎,再也看不清黑色的眸子里愤怒而绝望的光芒。   【灰绿色眼眸的男孩】   在跑跑不知道第几遍揪住以沫的牛仔裤说“沫沫,我饿了”时,她极不耐烦地回他“书包里不是有面包吗?别烦我!”   “可是,”跑跑仰起那张幼稚却极为漂亮的小脸,蹙着眉头,并摊开手掌,“只有一点点,比我的手还小的小面包,你以为我是拇指姑娘吗?”   “我正在思考一个有关生死存亡的问题,请你先忍一忍。”她尽量不对他发火,因为不想惹人注意。他这张脸蛋本就惹人注目,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他果真等了,却只有半分钟。在以沫屁股上拍了几下,他夸张地说:“嗷,沫沫,我快饿死了,你先思考我行不行?”   以沫觉得他的行为很可鄙——让自己灵感的火花只闪现了一半就熄灭了。   “讨厌鬼,你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就该掐死你!”她将他一把拎起来,贴着墙根站好,“五分钟内不许打扰我,否则真的掐死你!”   她不再管他,再次将额头贴到橱窗上,一边盯着连衣裙,一边搜刮消失了的灵感,耳边传来跑跑打开书包掏出文具盒的声音。他在自言自语:“六月二十一日……晴,中午……具体时间……不知道,沫沫又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想把刚出生的我掐死。从我记录开始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一次说这么狠毒的话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以沫夺过他正在记录的本子翻看。这本带密码锁的日记本是他六岁生日时自己主动索要的礼物。半年下来究竟记了什么东西,以沫一无所知,但觉得今天有必要了解一下。   看着,看着,血液在沸腾,头皮在发麻。密码本的四分之一已写满字,除了记录老师同学如何喜欢他的喜悦心情外,大多在控诉她的种种“罪恶”行径:某月某日她无缘无故打了他一顿,某月某日她冲他凶狠的话令他很害怕……考出好成绩她没有表扬还挖苦他令他郁闷……逼他做力所不能及的家务活儿令他很愤怒……总是不允许他叫她姐姐令他很受伤……失信没有兑现承诺令他很失望等等等,有一页居然写下他的妄想:不知道我这一生能不能创造最被姐姐嫌弃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他们可以接受这样的纪录吗?   所有的记载都注明当时天气状况,时间,地点,事件,感想,标准的日记体,不会写的字全部用汉语拼音替代。每个字都一丝不苟,工整而漂亮。   跑跑察看着以沫的脸色,开始往后退,“沫沫,我只是写一写,没打算等妈妈醒来后告状。我也不饿了,你继续思考生死存亡的问题吧。”   看着跑跑澄澈的灰绿色眼眸里露出半恐惧半讨好的神情,以沫心酸,悲伤,悔恨,心揪成一团,真想对他说:“对不起,跑跑,我不是个好妈妈,从没想过如何关心你,疼爱你,如何让你像其他孩子一样幸福快乐地成长。从你出生以来,我只当你是个突然而至的累赘,当你是我不幸的人生里增添的另一道难以平复的伤痕。从你出生那刻起我就无比憎恶你,虽然你很漂亮,很可爱,我对你却涌不起母爱,只有恐惧,厌恶和排斥。原谅我,当时的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何欣然接受另一个小生命成为我生命的延续?我拒绝抱你,抚触你,甚至拒绝看见你。那时候的我只相信魔鬼,是的,有个魔鬼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将你送进我的身体里,让我全然不知自己身上发生的巨变。原本我可以阻止你的到来,不必让你面对这个颠沛流离的世界,可我那时候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谁会关心我身体上的变化?而我,当时连来例假这种生理变化还没能应付自如,如何对突然停经的自己产生必要的怀疑——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那么多的话想解释给他听,可是以沫知道,一个字也不能说。像是默契,相濡和吉满也从不说。   往事,是如此凌乱不堪,暗无天日,对一个女孩的影响又是多么恶劣和深远。   以沫背转过身体,深呼吸很多遍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原谅她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吧,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法像其他妈妈那样爱他,呵护他,赞美他,欣赏他。她做不到!她拒绝跑跑叫她姐姐,因为那会刺痛她的心,提醒她是天下最虚伪,最可笑,最荒唐的母亲,一个莫名其妙怀上孩子的贱女人!   “过来,跑跑!”她转身面对跑跑,憋着嗓子,尽自己所能温柔对他,可他摇摇头,往后退得更多。她沮丧地走进店里,在长椅上坐下,隔着橱窗看跑跑。他也学她刚才的样子,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看她,慢慢的,他笑了,跑进来,挨着她坐。“沫沫,我饿了。”   以沫在随身背包内找啊找,找到一块变形了的巧克力。这是吉满过来看望跑跑时送的巧合力,跑跑送给了她,她没舍得吃。天热,化了。   跑跑不介意这块看上去很像“烂狗屎”的巧克力,小心剥开包装纸,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两条小腿一前一后晃动。而以沫,又陷入了回忆。   【选择性失忆】   收养以沫和相濡的夏三全夫妇住在距离K市一百公里的J市,曾与阿依古丽是生意伙伴。出事后,他俩当了两个孩子的监护人。他们所能看得见的好处是林家的财产都归他们管理,事实上等于拥有了林家全部遗产。十六岁的相濡被送去郊县读寄宿高中,理由是郊县教学质量高,而且军事化管理有助于孩子早日成才。至于以沫,他俩没那么做,因为她是女孩子,留在身边买菜做饭,料理家务。事实上,他俩除了管她一日三餐,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生意经营上。进货,发货,盘点,收账,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自然无法尽到应尽的监督责任,何谈遏制悲剧的发生?以沫对自己日渐隆起的腹部并不担心,以为是冬天吃得太猛造成的。待十二月来临,女孩腹部一阵痛过一阵、进入医学定义的临盆时,夏三全夫妇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却不急着送她去医院,而是忙于自我检讨,后悔收养了一个“祸水”。巧的是他们的侄女,正在附近读卫校的十七岁的夏吉满过来看望,发现这一状况,果断地提出必须火速送以沫去医院生产,并按照以沫的请求打电话通知相濡回来。   惊恐让以沫几欲昏厥。夏三全夫妇依旧犹豫着,说他们是规规矩矩的人家,丢不起这个人。吉满哭着求他们,激动地说两条性命重要还是破点财重要?夫妻俩竭力否认怕花钱,而是担心舆论压力太大。   面子,竟比两条人命还重要吗?   争论在继续,以沫听得烦躁,挣扎着拿起窗台上的剪刀,不顾死活的,对准自己的腹部扎下去。她要杀死那个藏在她肚子里的魔鬼,全然忘了这样也会杀死自己!   剧烈的痛让女孩惨叫起来,隔着卫衣,剪刀没能穿透所有的肌理层,但流出的鲜血扎痛了女孩的身体,也震醒了夏三全夫妇的灵魂。   以沫被送进一家肃静的私立医院,条件很一般,产科的女医生也年轻,不像多有经验的样子。冰冷的产房,空调刚刚启动,以沫感受不到一点暖意,身上的热气倒是一点点散去。她的呻吟声越来越低,看着苍白的屋顶,感觉自己已躺在了太平间。“爸爸,我能去找你吗?”她出现了幻觉,看见爸爸憨厚的笑容,曾经,她用“精忠报国”来形容这个男人的长相,被他狠狠刮着鼻子,叫她“调皮鬼”。   她想,等她死了,已是植物人的妈妈也很快会跟来,她们在天堂相聚,还是一家人……   ***************   两个女医生一个忙着清创,一个忙着为女孩剃去□毛发,进行消毒。女孩却再也支撑不住,就在失去意识前,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医生匆匆进入产房,只看她一眼,便厉声道:“马上进行剖腹产!”   以沫醒来之后,记得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腹部被打开,鲜血淋漓中,一双戴着长胶皮手套的手从她的腹腔内取走了一团黏糊糊,肉粉粉的东西。那个粉色的肉团发出高亢的哭声,仿佛在控诉命运的不公,反对将他强行带离窄小却温暖舒适的天地,进入这个冰冷空旷的世界。   那年,以沫才十三岁,竟已过早的经历了丧父,失母,受伤,怀孕,剖腹产等可怕的重大事件。   低龄剖腹产子的后果很严重,不仅损害了以沫的健康,还剥夺了她再次生育的能力。一个月后复查时,医生用抱歉的口吻对夏三全夫妇说这个孩子扎破了自己的腹部,产程中没法顾及两头……以沫觉得这女人说得真啰嗦,完全可以用一句话表述清楚:“夏以沫,被细菌感染引发术后内膜粘黏,今后很难再怀孕了。”   她并未产生多大震动。那会儿她完全被复仇的火焰笼罩,她恶毒地诅咒那个让她暗结珠胎的男人,是他毁了她,毁了她的生活,让她生不如死。   她发誓要找到那个男人,也让他生不如死,这个执念令她的成长之路变得冷酷而顽强。但多年之后,医生说过的那句话爆发出最大的威力,让她硬生生的体验到蚀骨焚心的痛,还有绵绵不绝的哀伤。   夏三全夫妇打算控告这家医院,因为他俩认定是器械消毒不完全造成养女夏以沫更为重大的悲剧,可不出一天他俩又妥协了,最后此事不了了之。事实上,他们与那家医院达成了一个备忘:从未替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接生过。这也是多年之后以沫才知道的。这对夫妇也对外界统一了口径:跑跑是他们好心从福利院抱养来的一个弃婴。   这个理由既合理也荣耀。大多数人是不会怀疑到以沫身上的,毕竟,十三岁产子这种事只在报纸上见过,且鳞毛凤角。   ************   产后的以沫体质极为虚弱。吉满提早放自己寒假,像母亲一样照顾她坐月子。她不仅找来各种营养食谱学着做,给以沫增加营养,还悉心照料跑跑,不时往返于住处和婴幼用品店之间购买必需品。她经常不顾冬夜寒冷,爬起来喂饿了的跑跑喝牛奶,帮他换尿布。跑跑醒着时,她轻声逗弄他,温柔的对他说话。   以沫觉得,除了跑跑是自己生的,吉满才应该是跑跑的妈妈。她虚弱地表示感谢,吉满却说这相当于让她提前参加了实习工作。   相濡回来后,以沫觉得自己愈发显得多余。他和吉满的分工很细,就像那些迎接新生命的年轻父母。相濡负责给跑跑洗尿布,清理污物,抱着跑跑去医院打疫苗。吉满负责给跑跑洗澡,晒太阳,喂奶,适量添加维生素和锌铁钙等微量元素。相濡和吉满就是从那时候相识并相爱的。   跑跑降生后,以沫最积极的事就是猜测跑跑的父亲是谁?会不会是她周围认识的某个男人?事实上,她对每一个雄性都产生了怀疑,没错,被动为人母的以沫有些丧心病狂,像只疯狗,看到任何男人都觉得像那个对她干过下流事的混蛋,除了相濡,她想割掉所有男人下面那玩意儿。可是,当跑跑睁开眼睛,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瞬间平息了她愤怒的火焰,那双带着迷幻色彩的眼眸,清淡而疏离,让人感觉有种贵族气质,也令以沫暂时忘记了憎恶,忘记了仇怨,忘记了一切,专注地欣赏这个婴儿遗世独立的美。她甚至听见自己说,“哦,多么迷人的小不点儿。”   那双眼睛似乎在庄重地凝视她,努力记住她的容颜,可后来她听吉满说这么小的婴儿根本看不清大人的面孔。   以沫回到了现实中,一想到婴儿出自她的身体,心灵重归阴暗而冷漠。她和跑跑独处时,不是没想过掐死他,但跑跑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阻止了她罪恶的念头,于是转过脸去不看他。冷静下来的她意识到拥有那种眸色的孩子绝不可能遗传了她,只能是他的父亲。而且,不太可能是中国人所具备的眼眸。他的父亲,那个无耻的下流胚应该是个外国人,或许,跟她一样,是个混血儿,是个中国人。   当一颗心逐渐从这场巨变中恢复平静时,她开始关注男人的眼眸,只要不是黑色会自动引起他高度的关注,可惜,在中国人扎堆的土地上,找到一个灰绿色眼眸的男人谈何容易?说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可她还是孜孜不倦的坚持寻找。她想,如果天地有灵,万物有主,会帮她找到他,替她讨回公道!   她想亲手掐死他!   *****   夏三全夫妇提醒过她林络出事那天她应该也在现场,否则不会受伤住院。如果她能记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或许对找到跑跑的父亲有帮助。   可惜,以沫什么也记不得,只知道爸爸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自己当时又是怎么受伤的,一无所知。她甚至记不清自己住进了K市哪家医院,究竟住了多久?相濡也帮不上忙,因为那学期,他被学校安排去了新加坡,作为国际交流生进行为期一学期的各项交流活动,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   以沫做完月子独自去K市各个医院打听,可是没有一家医院承认接待过她这样的病人。她也看过神经科医生,询问自己为何记不得发生过的事,医生为她检查后说,她当时极有可能受到了强烈外部刺激,大脑出于自我保护选择了遗忘,专业的说法是选择性失忆症。   她求助于互联网,将去年三月中下旬发生过的重大新闻事件筛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唯一有点价值的新闻是三月二十三日那天XX饭店的操作间发生过一起爆炸事件,系煤气阀门损坏。寥寥数笔,连具体人员伤亡情况都未写明。但以沫后来通过体检知道自己系被爆炸物穿透身体致伤。她的右额,右臂,腹部,胃部,右腿外侧都曾接受过治疗。最明显的伤害是她的小肠被截去三十公分。   这样的爆炸,会是小事吗?   以沫极想找到大师兄,他叫石杞,是林络最得意的门生,可他自从将她们兄妹交到夏三全夫妇手上后就失踪了。她曾第一个怀疑到他头上,觉得他最有可能是跑跑的父亲,可自从看到跑跑的眼睛立即排除了对他的嫌疑。然而他的失踪显然不正常,曾经,他与林络关系最好,是林家的常客。以沫觉得他极有可能也出事了,只是眼下缺乏确凿的证据而已。   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一家人原本平静的生活突然卷进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中,转眼之间,面目全非。   【灰绿色眼眸的男人】   “沫沫,你盯着它看好久了。”跑跑稚嫩的声音将以沫拉回现实。   她侧过脸,看向男孩,见他正在吮大拇指,知道他还没饱。她虽然没怎么带过他,脾性还是了解的。弯起食指,去抹他嘴角糊上的巧克力,他却嫌弃地避让,“沫沫,你洗手了吗?”   “没有。”她冷冷地回道,固定住他的脑袋,坚持替他抹干净。“上厕时好像忘了洗。”   “嗷嗷,你太不讲卫生了,我会拉肚子的。”跑跑皱起小脸,嘴巴夸张的窝着,仿佛吞进   了她的手指。   “骗你的。”以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托腮,目光瞥向那款华服,继续发愁。   又有顾客光临,女店员脸上挂着最完美的微笑,弯腰鞠躬,“欢迎光临。”   三个戴墨镜的男人鱼贯而入,看体型,看神情,像是找人打架来了,不过从他们的穿着看似乎都是体面人。在女店员毕恭毕敬的陪伴下,他们将整个店巡查一遍。其中一个男人似在自言自语。以沫通过他的唇语辨别出他的话,“可以进来了。”当年的爆炸让她的右耳一度受损,听力下降,大半年后才恢复,唯一的好处是她学会了读唇语。   跑跑拍了拍以沫,问:“他们耳朵后面都别着电线,是在拍电影吗?好酷!”   “也许吧。”她懒得纠正他那是对话耳麦,她想一会儿可能有个阔佬要来逛店。   “我会被拍进去吗?”跑跑很兴奋,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念头,小小年纪就想出风头。   以沫烦躁地请他闭嘴。   “欢迎光临。”女店员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主角登场了。   以沫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女人,珠光宝气似乎只能形容包裹住她躯干的豪华遮蔽物,无助于描述她令人惊艳的美貌。每个女店员的脸上都似乎写满“令本店蓬荜生辉”。   “沫沫,我觉得她就是衣服比你好看,你不用嫉妒她。”跑跑又拍拍眼睛发愣的姐姐。   以沫不知道一块巧克力的作用竟然这么大,心想这孩子可能忘了那块巧克力恰恰是他送自己的那块吧。   就在“珠光宝气”的女人扭动着水蛇般的细腰挑选时装时,门口又进来三个男人,同样戴着墨镜,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气质异常冷峻,宽大的墨镜下,肤色异常白皙,乍一看像个白种人,但并不因此显得文弱。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以及紧抿的唇让人觉得他从外到内都是冷酷的。男人穿着一袭白衣,上身是含莱卡的白色紧身T恤,下装为白色长裤,衬得身材好到爆,却也写满嚣张的傲慢。   仅凭外形,他没能引起以沫更多的兴趣。她对男人的身材一向缺乏鉴赏水平,或者说缺乏兴趣。身材矮胖或修长,气质好或差,容貌美或丑,服饰平庸或者高雅,仅此区别而已。但这个男人有种力量,她又看了几眼后,方能确定那是可以称之为强大气场或者威慑力的东西,这也是将他从其他几个男人中区分开来的最明显的标志。   他不像其他男人东张西望,就那样直直的跨入店堂,随着脚步的前移,将那股凌人的气势充斥到这间店的每一个角落,令来此购物的所有顾客都变得沉默,不由的将视线投向他。   以沫问跑跑:“觉得冷吗?”   他用手指了指屋顶,“你不应该坐在风口下吹。”这是当护士的吉满对他说过的话,正好用来提醒姐姐。   以沫嗯了一声,将他往长凳的另一头挤了挤,“避开风口很有必要。”   “小姐,你说什么?避开疯狗?”一个穿蓝格子短袖的男人突然从她背后伸出头来。以沫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他意图搭讪,不予理睬。   “我的牙齿摇晃了。”跑跑把脸凑到她面前,翘起唇让她看。大门牙没了两颗的他看上去很滑稽。以沫见他牙齿上还粘着黑乎乎的巧克力,皱起眉头。“随它晃吧,到时间它自己会掉下来。”   “我不要拔牙。上次有一颗牙晃了很久也没掉下来。”跑跑挺害怕。以沫记得那次是吉满带他去牙医那里拔的牙。自己那会儿在干什么?她想了想,好像带领她们学院的一帮男同学跟人打架。至于是为哪件事打起来的,已记不清,只知道她这方赢了。家门惨遭不幸后,她的生活习惯改变了许多,唯独动拳头这习惯保留的得相当好,而且变本加厉了,不单自己打,还拉了个帮派,当上了大姐大。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个人出力不如众人出力。   “很正常,每个孩子都会换牙。”她没兴趣研究他的牙齿。   “你看看嘛,它们都完整吗?我吃巧克力的时候有没有吞进肚子里?”小孩喋喋不休。   “吞进去了也没关系。”以沫的注意力在那个美丽的女人身上,因为她正在看橱窗里那件玫瑰紫的紧身裙。   不要!她暗惊——女店员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华服从模特儿身上一点一点脱下。   那女人拿着玫瑰紫紧身裙冲白衣男人妩媚的一笑,一扭一扭的往试衣间去了。   以沫暗暗骂了句shit。半分钟前,她正在构思一个计划:假装中意那件连衣裙,叫上跑跑跟她一道进试衣间,将包内带来的那件破损的连衣裙穿上身,店里这件则塞进跑跑书包内,让他先走。她留下来拖延时间,比如埋怨衣服太肥或珍珠太小,再或者嫌拉链的位置设计得不够人性化。等跑跑溜得足够远,她再想办法脱身,尽量在店员发现衣服有破损之前溜之大吉。万一没来得及溜走就被发现了,被店员揪住不放要求赔偿,她付一半价钱给她们好了,总不会将她送去警察局吧,又不是偷衣服。   可衣服若被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买了去,再完美的计划也泡汤了。   那个女人换好衣服站出来,做出撩人的姿势给白衣男人看。后者墨镜未摘,神色莫辨,只用性感的声音说“看中了就买下。”   女人惊叫着扑到他身上,献上香吻。男人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丰~臀上捏了一把。   “我也要这一款!”少女清泠的嗓音扩散在空中。以沫无法淡定。   穿着紧身裙的女人瞄了以沫一眼,神情不屑。“‘第一橱柜’的衣服向来仅此一件,你不知道?”   以沫无视她身旁那个男人的强大气场,走过去。“我想说我看中这件衣服已经很久了,相信这里的店员也知道。”   女店员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可不管,谁先买的归谁。”女人撅着嘴扮天真,腰肢在男人的手臂内扭动几下,擦着了男人关键部位。   “你不是还没买吗?”她对这女人的好感急剧下降,真想给她脑门来一下。   “再过两分钟就是我的了。”女人伏在男人肩头,手指在男人胸口画圈圈。   妄图搭讪的蓝格子男人又靠过来,对以沫说,“你挑选其他的好了,我买下送你。”   以沫陡然想起来这男人跟在白衣男人身后进来的,难道是一起的?她看也不看他,目光灼灼,只盯住正跟男人撒娇的美女。“请让我买下它,它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能有多重要?”女人眨眨眼睛,似乎很有兴趣倾听。   以沫临时编了一个凄惨的故事,说自己母亲出事前正在赶制一款时装,与她身上店里出售的这件非常相像,不料交货头一天晚上店里遇到歹徒洗劫,不仅衣服被毁,人也惨遭袭击,成了植物人,可是订货的客户不要赔偿只要衣服,限定期限交货,否则拉她去抵债。她发现这家店正好有,凑钱了准备买下,可一想到买了衣服,母亲的治疗费就没着落了,不免犹豫,所以一直没出手。   “编这种故事骗人,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跑跑拉住以沫的手,悲伤地问:“沫沫,妈妈真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吗?她没有在休养,是变成植物人了吗?呜呜呜……”妈妈竟然像一颗菜,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跑跑的模样……跑跑越想越伤心。   以沫看着跑跑灰绿色的眸子闪动的泪水,心中怆然。一直瞒着他,只说他们的妈妈太累了,需要去医院疗养很长一段时间。可今天为了感动这位美人,忽略了他就在一旁听着。   她蹲下身来哄劝他。“不哭啊,跑跑,妈妈很快就会醒过来。她会记得跑跑,记得我们所有人,她会为我们做天下最好吃的菜。”触及伤心往事,女孩的泪水奔泻而出。这会儿她的确急需泪水打动人,干脆敞开了哭。   “真感人啊,如果我坚持买下这件衣服,反而显得冷血了。算了,我不要了。”女人摸了摸跑跑的头,“好漂亮的小正太,你是哪一国人?”   “中国人。”跑跑边哭边回她。   女人惊讶地笑起来。“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完全像外国人的中国人。而且,也有灰绿色的眼睛。”   一直无动于衷的白衣男子哦了一声,“是吗,我来看看”,蹲下身,将跑跑拉到自己面前,摘下墨镜打量跑跑。   跑跑一点不害怕他,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很好奇这个跟自己有着同样眼眸的人,他甚至拿小手摸了摸男人的眉毛,问他:“你是明星吗?”   男人摇头,眉心微蹙。   “你长得很像海盗。”跑跑童言无忌,其实他想说这个跟自己有着同样眸色的叔叔像加勒比海盗里饰演海盗的那个漂亮叔叔。   以沫却在男人摘去墨镜的一瞬间呼吸一窒。他果真有灰绿色的眼睛,与跑跑的一模一样!   【劫持】   这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男人的老成。深邃的五官异常出类拔萃,显眼的带着神秘色彩的灰绿色眼睛嵌在无以伦比的象牙色肤色上,比身边的那个美女还养眼。跟他一道来的男人都比他体型矫健,但似乎都没有他强悍有力。他就像傲立于崇山峻岭之巅的寒松,孤傲挺拔,又像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绽放的一朵紫藤花,有着令人仰慕的冷艳和深沉。与第一眼看见他时的感觉又有所不同。   当跑跑说他像海盗时,以沫迅速想到了奥兰多·布鲁姆。这个男人的脸的确挺像奥兰多·布鲁姆。她所在的翱翔旅游专科学院那些花痴女生就爱贴那个明星的海报。   继续迷失了一会儿,她一把将跑跑拉过来,却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不由一惊。他似乎——很危险,不知为何,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透着一缕彻骨寒意,似乎能直接洞穿她隐藏的秘密。她疑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陡然之间,竟让她产生逃跑的念头。   难道他就是那个“下流胚”?她打了个寒颤,倒退半步,后背抵上一个身体。又是蓝格子装的男人。   “我买下来送你怎么样?陪我玩几晚上就可以。”男人的手不老实地摸向她的腰。   “不怕她谋财害命?”绿眸男人冷冷地问。   “她敢么?小姑娘而已。”那男人见以沫在躲闪,得寸进尺。   “叔叔,以沫不喜欢你摸她。她会生气的,很生气!”跑跑挤到以沫身前,仰着脖子说,他以前摸过以沫的脸,被她打了,所以提醒这个男人他姐姐不好惹,可同时,他又担心姐姐被这个男人打,因为他看上去比姐姐高很多,也结实很多。   “跑跑让开!”以沫正运力到拳头上。虽然她不如眼前的男人健壮,拳头的技术不是假的,何况她跟男人打架也不是头一回,吃亏的事几乎没遇见过。生下跑跑一个多月后,她便忍受腥气吃生鸡蛋,摄入粗纤维肉制品让自己尽快恢复从前的强健体魄,可受过伤的肠胃功能始终不太配合,叫她锻炼至今也壮不起来。   “哥哥说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不让女人受欺负!”跑跑细声细气的说,张开自己的双臂。   以沫一怔,心中似有股暖流激荡开,她的儿子已经知道保护她了。“让开,别妨碍我!”她拿膝盖轻轻顶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别妨碍你姐姐谈情说爱。”蓝格子男子嬉笑着,一把扯开跑跑。不想地面很滑,他这一扯,男孩旋转半圈啪地面朝下磕倒在地,哇的哭出声来。   跑跑满嘴的血,以沫心底蓦地一惊,急忙过去将他抱起来。小家伙下牙床的一颗切齿少了一半,另一半戳进上唇,顷刻,嘴唇便血肿起来。   “妈的!”以沫腾的站起身。她的儿子只有她欺负的道理,哪轮得上被外人欺负?   蓝格子男人一脸无所谓,“这……跌得也太巧了吧? 好吧,我认倒霉,赔多少?”这就掏钱。   “赔你命!” 呼的一记快拳出击,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打晕在地。   白衣男人拍手:“好拳法!不知小姐师从哪家拳击俱乐部?”   以沫不答绿眸男人的问话,忙着处理跑跑的伤口,见他哭得伤心,哄劝道:“嘴唇是活肉,很容易好的,吹吹就不疼了。”学自己母亲的做法,朝他的伤口吹气。   跑跑捏着刚从肉里拽出来的半颗乳牙,充满委屈地说:“可是我的牙齿好不了了。”   “反正是乳牙,还会换新的,快别哭了,你看那个叔叔被我打晕了也没哭。”   “呵呵呵,沫沫,你的笑话好冷。”男孩满脸泪水,窝着嘴说。   以沫对“珠光宝气”做了个邀请进试衣间的手势,“谢谢你把这件衣服让我给,真主保佑你多子多孙。”   美女的脸色很难看,“你知道你打晕的是谁吗?”   “谁?”   “是我弟弟!”   以沫微怔,赔笑。“不好意思,早知道是你弟弟,我一定晚些时候再打。”之前她从绿眸男人的反应笃定他不会过问自己动手打人一事,这才敢出口不逊。至于这个女人……如果不好说话,干脆也打晕算了。   “?霆,这个小女人好嚣张,衣服我还能让给她吗?”   他叫?霆?挺言情的名字。以沫将跑跑拉近自己,贴在他耳上悄悄嘱咐几句。   “女人的事女人自己解决。”绿眸男人没有袒护之意,果然不出以沫所料。   “珠光宝气”扭了几下腰,极不情愿地走进更衣室。脱下衣服狠狠朝紧跟进来的以沫脸上砸去。   以沫接住,又接下对方几记怨恨的眼刀。待美女换好衣服离去,她快速将裙子塞进跑跑的书包,拉好拉链,又塞给他一些零钱让他路上买点吃的再去找相濡。   掏出随身带来的那件破损紧身裙,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突然白影一晃,穿衣镜内多了一男人的身影。   她下意识的将裙子遮住胸部,却遮不住只穿了丁字裤的下身。绿眸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愈发深邃,如阳光下的一池碧水,不断变迁着色泽,有点玩味,有点嘲弄,却于瞬间犀利无比,一股戾气迫上眉睫。   似乎,更危险了。   以沫从未如此紧张过。为了挣钱,她当过美院的裸体模特,不止一次在男人面前脱得□;她在自己所在的翱翔旅游专科学院也以作风彪悍而闻名,可以说,她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撇开对家人安危的顾忌,她就是个不知死活的女魔头,可今天,面对这个绿眸男人,她却毫无淡定可言。   绿眸男人逼近她,正借助镜子打量她腹部的纹身。那是一组白色雏菊和黑色梅花,分布于腰肢和侧腹部。这是以沫为了遮掩伤疤和妊娠妊纹特意纹在身上的,没有经验的人基本发现不了她身上的秘密。   “很别致的纹身。”丁霂霆居高临下,声线优美却透着清冽的冷意。   “你好像不该出现在女更衣室里。”以沫五指收紧,运力。“我认识你吗?”如果认识,一定是那个下流胚!揍他还是立即掐死他?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男人看见少女妩媚的眼睛露出仇恨的寒光,又逼近她一些。如此,他的衣服擦着了她的臀部。   以沫僵住,这样狭窄的空间是无法施展拳脚的,就算转身给他一下,手臂也拉不开必要的距离,自然起不到惩毙的效果。   男人无视对方的目光,悠然的点燃一根烟。“你叫什么名字?”   “先回答我的问题。”她毫不相让,心底却在盘算跑跑大概跑多远了。   “嗯哼。”绿眸男人眯起眼睛,“好吧,你请继续。嗯,身材不错,”吐了一口烟,转身走了出去。   她很想追上去打得他口吐鲜血,可时机不对——对方人手多,她也忙。   她将玫瑰紫衣服换上身,拉好拉链,在脑中过一遍情节,走出试衣间,按照计划开始惊叫。“哦不,这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指着破损的地方给女店员看。   之后,她看到她们仿佛撞鬼一般,盯着自己看。挨她最近的一个女店员吃惊地开口:“小姐,你这件衣服哪里来的?”   刚想回话,心底却一个激颤——那个女店员站在凳子上干什么?正往模特身上套衣服,那件衣服正是玫瑰紫的紧身裙。   跑跑不见了。先前那帮男人,也不见了。   陡然意识到不妙,以沫一提气,朝门外冲去,只见街对面,那几个戴墨镜的男人正往面包车内钻。“站住!”她大叫着冲过去,呼啸而过的汽车惊得她一身冷汗,急忙刹住。TMD红灯!   面包车前面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启动了,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绿眸男子似笑非笑的脸。   “把跑跑还给我!”以沫从未如此惊惧过,哪怕躺在冰冷的产房等死之际也未像今天这般害怕,那个疑似“下流胚”的男人不仅当面劫走了她的跑跑,还识破了她的计划,令她全盘皆输。   “沫沫,救我!”跑跑惊恐的声音从黑车内传来,如利刃扎进她心里,猎猎生痛。   她拔足飞奔过去。   跑跑哭泣的小脸贴在后车窗上,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她拼命追,却越追越慢,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流里……   血腥漫上喉咙,浑身上下没了一丝气力的她接触到坚硬的地面。阳光落满她氤氲的眼角,世界在她背后轰然倒塌。   【光明与黑暗】   滔滔七载流年,承载了她多少无法言语的屈辱和哀伤,痛苦和挣扎,一路咬紧牙关承受着,既为家人,也为自己讨回公道讨回尊严!然而,她势单力孤,她迫切需要一盏明灯,为她点亮黑暗里看不见未来的路,不至于叫她在光明到来前已被黑暗吞噬。   黑暗,却似铁了心要毁灭她,还不让她舒舒服服地完蛋,冷静地折磨她,一点一点的凌迟她,如今,毫无征兆的,竟拿她的跑跑开刀了!   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得格外剧烈,似要崩裂。她怎么疏忽了那个男人的强大气场?一开始她就该十二万分警惕的!   她愤怒!愤怒得想杀人!她懊恼!懊恼得想自杀!   那个绿眸男人究竟是谁?到底想怎样?如果他就是那个给她的生命烙上永生难以磨灭的耻辱印记的男人,为何敢做却不敢当?直接掳走她的跑跑是何意?如此阴辣,不动声色的便将她逼到崩溃的边缘!   她究竟做错过什么,让他如此邪恶地对待自己?   纵然她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在诉说无辜,还是被无情碾压,就像七年前那般,无从选择!无法宣泄!无力反抗!也不可逃避!   但这次,她决不会坐以待毙!根据墨菲定律:我们可能应该原谅敌人,不过先干掉他们再说不迟。   冷酷、无情、厌世、变态的以沫要爆发,哪怕结局只落得个灰飞烟灭!   *****   贴身保镖兼心腹严靳将手机递过来之前,丁霂霆正饶有兴趣的一边听罗倩哄劝男孩别哭,一边指挥自己那双善于翻云覆雨的手在键盘上飞舞,发出一串串生死攸关的指令。   他是欣赏自己这双手的,骨节均匀,修长有力,小时候他母亲曾抓着他的手说他是个钢琴演奏家的料。可现实将他催生成一个顶级屠夫,虽然极少需要自己动手,但因他一个号令死掉的人数也数不清。   命中注定他优雅地出生却无法优雅地面对人生。作为以非常手段重新整合“海狼帮”并火速继任的老大,他绝对控制了生杀予夺大权,同时也要为手下上万兄弟的性命负责。形势所迫,他早已蜕变为一条凶猛的鲨鱼,甚至连手足都不放过!事实上,迄今为止,丁家他这一辈人八个兄弟,上一辈四个叔伯,也只剩下他和同父同母的一个哥哥丁霂震而已,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也是最强大的生存者。   他,绰号“白鲨”,一个在道上受众范围甚广、令人心惊胆颤的人物。   鲨鱼,从来就是嗜血的杀手,在娘胎内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   ********   罗倩终于哄好了男孩,喜形于色。丁霂霆也结束了操作,丢下电脑,扔了一张现金卡过去,面无表情的说,“Well done!”   这女人是他一个星期前从“海狼帮”控制的一家高级娱乐会所“迷雾”带出来的坐台小姐,据说是新来的一批小姐中素质最好,品味最佳,学历最高的一个,还获得过国际性著名舞蹈大赛的奖项,可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会察言观色、做戏本领一流的尤物,当然,做/爱本领也一流,无需主动,便能将男人伺候得欲、仙、欲死,足以让男人魂不守舍、忘乎所以——不包括他在内。他向来冷静得出奇,一旦性趣来临,从不遮掩欲望,直奔主题,但仅限于此。不沉迷,不留恋,快进快出是他的风格。   出道至今,无数绝色佳丽于他身下流淌而过,或一夜,或数夜风流,再赏心悦目也不会留在身边超过半个月。这是他的原则,也是安全所需。   迄今为止,他未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过,一旦动了心,他想,离死也不远了。   严靳在老大接电话时朝罗倩瞄了一眼,可惜了,真是个大美人呢,但绝非善类。   “嗯,我知道了。”丁霂霆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将手机扔回严靳手里的同时,朝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嘱咐司机去五福巷。   加长的迈巴赫62变换车道,折上另一条宽阔的马路。   罗倩挪动丰~臀紧挨着丁霂霆坐下,“小孩真是麻烦,可把我累死了。”   “永远不会再麻烦你,我保证。”丁霂霆凉凉的看着她,将正在吃草莓饼干的男孩推了一下。“去前面那个大叔跟前坐。”   不等男孩同意,严靳将他抱了过去,面瘫的脸挤出一丝笑容。“上几年级啊?”   “不告诉你。”男孩警惕地看着他,满嘴的饼干屑令他看上去像只既馋嘴又邋遢的小老鼠——最漂亮的一只。   严靳向他做了个扇耳光的动作,通过后视镜看去,老大和那个女人的形象被一个分隔屏挡住。   五福巷,是“海狼帮”一个极为特殊的部门所在,专设了秘密刑堂和拘禁室,紧挨着一座码头,实乃杀人,处理尸体的绝佳场所。   一帮神情冷峻的男人围上来将罗倩和蓝格子衬衫男带走时,两人刹那间明白大祸临头了,女人泪水涟涟地挣扎着,回头看向迈巴赫62内那张美得不像人也冷酷得不像人的男人,“?霆!别杀我,你需要我!”刚才他不是还在她体内极尽缠绵吗?   车窗缓缓上升,看不见那个男人的唇在动,但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射出了冷漠的寒光。“他们更需要你!”仿佛地狱魔音在传送死亡的信息。   已经吓晕过去的女人没能看到那对绿眸被车窗遮住的一刻。   “好吧,现在轻松了。”丁霂霆将男孩抱到自己膝盖上。“喜欢吃甜筒吗?”   跑跑哇的哭了,“我要沫沫!”   丁霂霆蹙眉,将上车后从书包内翻找出来的日记本举起来,“她真是你的姐姐?”   跑跑使劲点点头。   “那她可以去死了!”   跑跑猛然惊愣住,接着使劲摇头。“我不要她死!”   丁霂霆好笑地随便翻开一页日记。“这样的姐姐我从没见过,变态!”   他见过她三次,没看出变态来,只是太冷,与年龄极不相符。第一次是在五月初,他去为丁霂震新开的一家商场举办的床上用品展销会送贺礼时偶尔发现了她,那时她是个“床模”。透明升降梯上,他随意瞥了一眼被挤得水泄不通的某个家具展示区。她就坐在人群中央一张King Size床上,上身完全靠彩绘纹身避免直接裸、露在无数贪婪的目光中。他当时的印象是这个小混血儿一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床模”应有的热情,完全靠天使般的脸蛋,完美的气质和一流的身材吸引来最多的目光;第二次是六月初,在东南亚最富盛名的夜总会“惹火”里,她穿着性、感暴露的衣着跟另外一个女孩一起跳钢管舞,依旧是冷冰冰的脸,却因火辣的身材和摇曳生姿的舞蹈赚尽男人的热情;第三次则是一周前,他的车遇到交通堵塞,停在一条巷子里。是她带了一帮不过十几岁的男孩跟人打架,她这方赢了,不仅逼对方脱了裤子,还丢下身上所有的钱才允许离开。他原本是想叫人下车管一管这个小妖精的,但那天他心情不错,只默默看她如何打败了对方再扬长而去。   【混世帮】   以沫从地上爬起来,沿原路飞奔返回“第一橱柜”,路人纷纷驻足追视。如此美丽的少女,发辫松散,红裙破损,加上满脸泪水,任谁都会引起发不良想象。   第一橱柜的女店员和先前未离开的顾客可不这么想,只见那个混血美少女气势汹汹的又回来了,踢开店门,揪住一个女店员的衣领就问“我的背包呢?”   “……原来您放在哪里还应该在哪里。”该店员被少女凌厉的气势吓住,不敢直视她,却困惑地盯向她身上的红裙,又瞄了瞄模特身上那件,不由想,“第一橱柜”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以沫一脚踹开刚才那间更衣室,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她懒得理会那女人的反应,只管抓起自己的背包察看,手机,钱包,银行卡,钥匙,刀,电棒,辣椒水……一样也不少。她那套短裙依旧挂在衣钩上。   来不及换,扯下衣服便往外跑,丢下两个字,“破店!”   女店员和顾客面面相觑——今儿算是开眼了。   ****   以沫骑上自行车一边往学校赶,一边打电话通知她的同学杨彻——她那“混世帮”的老二——紧急召开堂会。杨彻没来得及问缘由对方便挂断了,只感觉老大的心情大大的不好。   他自认为是了解以沫的,因为与她十六岁便认识了,高中不仅同班,还同桌过两年。那时,他在走廊里遇见她,为他的美貌和气质所折服,为了接近她,愣是放弃了自己的强项理科,报了文科班,并贿赂校领导将自己跟她分在同一个班,还把座位也调了,和她同桌。他借助各种机会接近她却仿佛面对一尊泥塑——女孩鸟都不鸟他。他只得用找茬的方式引起她的关注。两年中,不知被她打趴在课桌下多少次。但他自己门儿清,若真动起手来,她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可是武术世家出来的孩子。他情愿示弱,即便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也舍不得还手。考大学时,得知她志愿是翱翔旅游专科学院,便也选了相同的志愿。上大学后,她跟人打架,他便在一旁保驾护航,她惹了麻烦,他暗地里想办法善后。他为她做了很多,明的暗的都有,她领情也罢,不领情也罢,他不在乎,只要她能好好的在他面前站着,比什么都重要。   ******   以沫进屋的那一刻,四个正在屋里猜测老大火急火燎召开堂会所为何事的男人立即跳起来,慌里慌张的,不是摔着了自己就是碰翻了凳子,各个目光痴愣,老大怎么与往日截然不同呢,丰满耸立的胸,修长纤细的双腿,紧包住的浑圆的臀……也太勾魂了吧?有个居然流了鼻血。   从一屋子男人惊愣的目光中以沫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形象可能不雅,后退一步,侧头看向一旁玻璃柜,蓦地一惊,一把扯下发绳顺了顺头发,又往下拉了拉裙摆。“看什么看?老娘没被人□!”说完踩上凳子发话,“一个小时内召集你们各自手下的弟兄,全城搜索一个灰绿色眼睛的混血男人,跟我弟弟的眼睛差不多,年纪约二十四、五岁,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体型看着清瘦,具体模样参照影星奥兰多·布鲁姆就对了。十万火急,越早找到越好!别问我理由!”她没敢报案,一来不清楚对方动机,二来也不相信警方办事效率。   几个男人眨眨眼睛,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地吞咽下几口唾沫,心想老大没发烧吧,穿成这样,又发布这样不着边际的号令。   “不乐意?”以沫捏了捏拳头,血管内急速流动的热血几乎将周身的空气蒸发了。谁这会儿敢说半个不字,绝对找倒霉。   “那个……老大,奥……什么姆的是谁啊?”老四张晾发问。他只念到初中毕业就跑出来混,电影只看爱情动作片,还是靠租来的碟片窝在斗室内边看边模仿的那种人,就算熟悉某位影星也往往对不上名字,复杂的外国人名就更记不住了。   另外几个男人不由摇头,老四明显把他们“混世帮”的整体素质拉低了不少。   “瞎!《魔戒》里头的精灵弓箭手莱格拉斯啊,金发碧眼的那个帅哥。”老三顾兴延毕竟是大学生,不似老四素质那么低,却不知老四不是一般的瞎。   其实老五周信也挺瞎,据说是看到以沫的第一眼,感觉呼吸莫名的一滞,于是第二天便带人带礼物过来强烈要求入帮。他后来也曾挑衅过,借酒三分醉的戏说老大那副娇嫩的模样一用力就能压碎,但在被老大的铁拳砸晕后,总算领教到她是如何的娇嫩了。   “混世帮”的人都知道,谁敢跟老大挑衅,谁就吃大亏——那对拳头看着毫无威力,砸上身才知道重如铁锤。   “金发碧眼?老大不是要找绿眼睛的么?”张晾犯糊涂了——犯的很不是时候。而且脑子里冒出的竟是一只绿眼睛的青蛙。   嘭!胸口挨了一拳。   “打得好!”张晾犯贱的笑着,揉着胸口。真TM痛啊,这女人下手真没轻重,血快涌上喉咙了。   “再给我搅屎,裤子扒下滴热蜡油!”以沫不是吓唬他,她真会这么做。刚才那一拳远远不够舒缓情绪。   在男女情感方面她仍属于懵懂少女,但在对付男人方面早已是块心狠手辣的老姜了,所以得了个“玉面罗刹”的绰号。她认为跟这帮男混混手软不得,否则谁都能上来摸摸她的脸,检验她的肌肤是否跟绸缎似的细腻柔滑。当初,老三顾兴延就想这么干,结果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甘愿拜她为老大。   “老大息怒,老四这么单纯,说不知道一定真的不知道,待会儿领他进女生宿舍看一眼就没问题了。”杨彻及时解围。张晾感激的看着他,这小白脸看着虽然不舒服,人品却无话可说,是真哥们儿。   一番安排后,三个半大不小的男人忙着招呼各自手下的小弟兄干活去了,杨彻却没走。   “没听清楚怎么着?”以沫拧眉。   “你都没告诉我找到这人之后打算怎么办?”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女孩打开背包,“出去,我要换衣服。”   杨彻摁住她的包,“告诉我,你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一定挺严重。”   “我更狼狈的时候非得让你看见吗?”以沫倏地弹开他的手。   “林以沫!我为你死都可以,就不能听你一句实话吗?”   “老二,你这话言重了。我不值得你为我去死。”   “值不值得由不得你说了算。”   “爱死不死,随你!”以沫双手伸到背后,开始拉拉链。“还不走?”   杨彻突然从身后攥住她的双手,阻止她往下拉拉链。“那个男人欺负你了?”   “嗯。他欺负跑跑。光天化日劫走了他。”   杨彻倒吸一口气,“他不会是那种男人吧?”   “哪种?”以沫没反应过来。   “……猥亵男童那种。”   以沫猛然转身,美丽的杏眼瞪得溜圆。“他敢!我割了他那玩意儿!”   杨彻暴汗,“以沫,据你所说那个男人看上去有钱有势,应该不是普通人,你打算单枪匹马跟他斗?”   “不关你的事。”她不想牵连其他人,虽然她厌恶男人,但对杨彻还是稍微区别对待的。这四年多的相处,她明白他的心思,就像明白自己的大姨妈每个月都会来一样。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利用利用他也就算了,何必害他也没有未来?有些事,必须坚决划清界限,就算是对他的回报吧。   “怎么还不走,很喜欢品尝滴蜡烛油的滋味?”以沫拿衣服抽了他一下。   “我去安排人手。但是以沫你要知道,动静一闹出来,这学期的奖学金是没指望了。”   “谢谢你的提醒。”以沫哗啦褪下拉链,紧身裙从肩头滑落,肉色文胸的蕾丝边露出一大截。   杨彻脸蛋一红,惊慌地逃出门外。   【亲子鉴定】   去往“锦中庭”的路上,丁霂霆拨通了寂叔的专线电话。   年逾五十的寂叔是“海狼帮”元老级人物,论起行事的坚决果断,手法的迅猛狠辣,为人的冷漠持重,帮里没有谁比得过他。这位长辈在丁霂霆心中的地位甚至远远超过了父亲,不仅因他多次不顾性命救自己于危难中,还因他为人低调,从不端长老的架子,为“海狼帮”的强大甚至牺牲了个人利益,至今未能成家,可谓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寂叔,是丁霂霆在这个世界上最信得过的人,也是唯一不设防的人。 自打四月底从阿姆斯特丹回到国内,寂叔身体一直不太好,系旧伤新伤一并发作。他安排他住进“锦中庭”——海狼帮控制下的最奢华的疗养院,并派出最好的医生为他诊治。目前恢复得不错。   问候完身体状况后,他告诉寂叔带个人给他看看,半小时后到。他做事一向缜密,在与他三哥?震见面之前,想先听听寂叔的意见。另外,时间上他特意放宽裕了好让小家伙填饱肚子。这小家伙拿舌头舔包装盒上饼干屑的样子让他实在看不下去。此刻,他后悔没把那个小妖精也带上,真想把她关起来饿成皮包骨再说——让自己弟弟饿成这样,绝非善男信女。   *******   见到男孩的一霎那,权寂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震惊,怀疑一并写在脸上,又于瞬间隐去,平静地问:“他是……怎么可能?”   “七岁,灰绿色的眼眸,相似的容貌,太巧了不是吗?”   “不可能!”权寂十分肯定的说,上前攥住男孩的胳膊,“你几月份生的?”   跑跑惊恐地撇了撇嘴,声音颤颤的,“爷爷,我一点儿也不好吃,还有……我五天没有洗澡了。”昨天同学借给他一本书就有吃小孩的恐怖故事。眼前这个爷爷一副凶相就好像要吃人,他后悔刚才不该吃那么猛。   “噗!”一向不苟言笑的丁霂霆被逗乐了,“寂叔,收敛点,不要眼光如狼。”   权寂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松开男孩,脑中闪现当年的情景……那个婴儿明明已经死了,他亲眼所见……四肢都没了,有可能这么健康的活着吗?可眼前这个孩子,论相貌特征似乎遗传了这俩兄弟。他竭力回忆幼儿时期的?震和?霆,真的挺像……   “要不,先悄悄做个亲子鉴定?”丁霂霆建议,“三哥一直没能走出阴影,我怕万一不是反倒惹得他越发消沉。”   “也好。你去办吧,别让我等得太久。”那会让他做噩梦。   “我之前有问过,两天就能出来结果,眼下的问题是要在不惊动三哥的情况下尽快拿到他的DNA。”丁霂霆迫不及待的要着手很关键的一个步骤——弄到丁霂震的精.斑。   *****   跑跑又开始哭了,这回不仅哭,还发脾气,扬言不放他回去上学,就让很多厉害的哥哥姐姐们来,把这里的人衣服撕烂,还把他们的头发都揪下来。   丁霂霆从未跟小孩打过交道,脑仁儿都快被他哭裂了,问手下人谁能哄好这个孩子不哭,立即赏金一千元。   扮老虎的,演猴子的,装疯卖傻的,一帮打杀惯了的操老爷们儿洋相百出,却始终没能止住男孩的哭声,个个没辙了。   “再哭,扔进池塘里喂食!”丁霂霆单臂将男孩拎起来凶他,不料反而叫这孩子哭得更为惊天动地,挣扎中,眼泪鼻涕糊了他一手臂不算,还在他重要部位踢上一脚,那滋味真是……够呛。   一帮糙老爷们看着老大一脸隐忍的模样心底不觉哀叹,老大何等人物,高高在上的掠食者啊,这个亏吃的——够窝囊。   “老大,依我看打晕了他吧。”严靳苦着脸,“帕瓦罗蒂也没这个嗓门,把条子都要招来了。”   “关会议室里去!”丁霂霆抚额,那里隔音效果好,会屏蔽不少哭声吧。倘若这孩子就是三哥的儿子,便是他的亲侄子。当年三哥为了掩护他周全差点丢了性命,对他儿子自然也要客客气气。 叫他动手是万万不能的,他也不会允许手下人动这孩子一根汗毛。   不料一小时后他的会议室遭了殃。不仅桌子椅子被拆得七零八落,投影仪,卫星接收器,电子操控板等重要设备也被拆得恢复不了原状——损失惨重。   气极反笑,他蹲下来,看着蜷缩在桌子下、貌似良善的小恶魔说,“你倒是帮我下决心升级换代了。”转头对心腹道,“阿靳,把他弄出来送去上学。”   他当然不能送他去学校,但变通方法还是有的。根据男孩书包里的课程表,他让手下找了两个能教小学数学,英语,语文的退休教师来,给付十倍的薪水,还专门腾出一间洁净的屋子供上课用。   **********   丁霂震将金发黄种女人带回自己的住处前先命令人将她浑身检查了一遍,包括她的随身皮包,连安全检测仪也用上了,确定没问题后才允许她为自己服务。   女人带着挑逗的神情一件一件慢慢脱下身上的衣物。本就没有几件,不出两分钟便脱得干净,又上来脱男人的衣服。伺候这样的男人,她是相当舒爽的,哪怕不给钱,她也很乐意。但当她柔顺地跪在他膝前,打算用嘴衔住男人尚不够旺盛的欲望时,被他推开。   男人缓步跺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安全套将自己保护好这才朝女人侧歪一下脑袋。   女人的身躯非常柔软,贴上男人健硕的腹肌时,颤栗了几下,却被男人再次推开。   按照男人的要求,女人在床上大尺度地做出各种燃烧欲望的姿势。   男人静静地欣赏了片刻,似乎起了兴致,蛮横地将女人压在身下。   很快,金发女人剧烈地喘气,雪白修长的美腿紧紧缠着男人的腰,这让弓着身子背部肌肉绷紧的男人兴奋得一阵颤抖,头微微仰起,闭上眼睛,脸扭曲着,在“哦啊”一声低吟中达到了巅峰,随即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头垂在金发女人的胸前。女人的心跳只比正常频率稍稍急了点,他知道她远未尽兴。果然,女人的上臂勾住他的脖子,身体扭摆着,渴望他给予更多,可对他而言即便这样已经够奢侈的了。   他懒洋洋地抬手抚摸女人平坦的小腹,突然,厌恶地蹙眉,翻转到一旁——闻到了掺杂在香水中的汗臭味。   “离开这里,马上。”他冷冷地对女人说,一边摘安全套,一边往浴室走。   金发女人有气无力地从床上坐起,乏味地笑了笑。精心设计,花了一个多小时勾搭,竟然不到五分钟便草草结束了这次浪漫的邂逅。怔怔的看着男人性感的身躯消失在浴室内,女人滑下床,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一个小时后,一度被遗弃在垃圾桶内的那只安全套出现在某医院亲子鉴定化验室内。医院的另一处,跑跑的指尖被医生采了血样。   丁霂霆坐在光可鉴人的老板桌后,看着镜框内与自己合影的丁霂震,自语道:“三哥,两天后结果便会出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但愿他就是你的儿子。”   【铤而走险】   丁霂震排行老三,丁霂霆排行老七,母亲是位漂亮优雅的荷兰女人。两兄弟都遗传母亲的基因多于父亲,尤其丁霂霆,将父母的优点结合到完美,是八个兄弟中最漂亮的一个。   说起兄弟,不得不提及丁氏家族。丁家原本是当代国内难得一见的男丁兴旺大户,丁洪乾——海狼帮老帮主——一生未曾明媒正娶过哪个女人,但风流活儿干得实在漂亮,在荷兰混黑时前前后后包养了六个情妇,汉族,异族都有,除却一个情妇天生不能生育,其他五个都为他生了儿子。若再多添一个男丁,儿子们可以直接上演清宫大剧”九子夺嫡”了——自相残杀的程度丝毫不比剧情差。儿子多曾是丁洪乾再骄傲不过的事,既有助于稳固家业,又有助于控制“海狼帮”各方势力。可如今手足相残,枝叶凋零,他若在天有灵,怕是棺材盖都要气飞了。   十年前丁老帮主高瞻远瞩,独自将海狼帮总堂迁回国内,安营扎寨后随即笼络国内一帮金融精英,收购了几家不景气的木材公司,倒腾几年,靠买壳上市的方式愣是整合出一个朝阳产业出来,到丁霂霆拥揽海狼帮大权时,上市公司的面子工程维护得相当不错,不但成功转移了涉黑资产,也抹去了绝大部分混黑的证据。加上丁霂霆按照母亲的遗愿创办的“广爱慈善基金会”四年来着实在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弘扬扶贫济困美德,帮助社会弱势群体和不幸个人的道路上走得既低调又高尚。如不是尚未完全洗白,不便在媒体前露面,兄弟俩早就是家喻户晓、鲜亮夺目的新闻人物了。   论艺术造诣,丁霂震是个天生的雕刻家,自小爱摆弄泥巴,石膏,打他手里过的任何一个雕塑品都仿佛有了生命,栩栩如生,令观者赞叹。可惜他生错了地方,艺术细胞皆为血腥扼杀殆尽。自从七年前未婚妻和刚出世的儿子成为黑帮仇杀的牺牲品,自己的手指也断了一根后,他便一蹶不振,这几年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又如残暴的野兽,稍不如意便拿手下人出气,缺胳膊断腿儿,耳聋眼瞎是常有的事,若不是丁霂霆设法将他挤出帮会,撵去管理白道生意,令他接受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以及人民干警的监督,海狼帮恐怕很快就变成臭名昭著的残联帮了。   事实证明,丁霂震更适合入白道。在运力匮乏,货源紧缺的情况下,两宗北煤南运的生意做得格外漂亮,为以白洗黑,以黑护白,最终清白的良性发展道路做出了杰出贡献。“清乾集团”旗下的全资控股子公司“楠木公司”作为C市连续三年跃居前十位的纳税大户,今年竟获得了“最佳城市贡献奖”的提名,大有荣膺该奖项的势头。这也难怪,近年来为了洗白,海狼帮没少花心思在社会上面前维持良好想象。在打击盗窃、毒品交易维护社会治安方面出了不少人力物力。每个海狼帮成员一年内至少轮到三次“地方治安联防员”机会。   事实还证明,丁霂霆是海狼帮老大的最佳人选,虽然做事也心狠手辣,但不会滥杀无辜,手下人不犯错的自然不必怕他,怕他的必然是有问题的。三年多的老大当下来,几个长老也从最初的不放心变为对他赞赏有加。基于强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支持,海狼帮进入自建帮二十年五来难得一见的盛况。上至五十,下至十八岁都积极开展素质教育,力图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帮上下都在为争取早日洗白过阳光生活奋发图强着。   如今,最令丁霂霆头疼的不是帮内事务,而是近些年以非人类速度迅速崛起的糊涂帮。此帮原本是一些对社会不满的知识青年组织起来的以发牢骚、混日子、打探政治丑闻为主要活动目标的小帮会,五年前在一次非法游行集会中掺杂了过于瘆人的行为艺术,影响恶劣,被勒令解散,但不久被一个绰号“彻骨”的男人重新整顿,改糊涂帮为宏图帮,立足于C市,迅速向全国发展运输仓储业务,短短五年时间,竟成为威胁海狼帮利益的实力组织。与海狼帮在码头,机场,车站为抢生意发生过多次摩擦,虽然算不上大事,却影响了海狼帮“进食”渠道的畅通。好比狮子正在享用猎物,总有个土狗在一旁逡巡,挠爪呲牙,偶尔将狮子牙缝里漏下的碎肉拖了去。寂叔正是通过国外分堂打探出宏图帮堂主“彻骨”来自荷兰一个暗杀组织“红冠”——一个已有六十年历史的华人帮派——这才赶赴国外追查,不料查访途中了埋伏,受伤归来。   唯一有价值的信息是,“彻骨”是七年前从国内偷渡去荷兰的一个中国人,现年三十六岁,背景不详。而秘密处理掉的罗倩和她弟弟正是来自“红冠”的“甜心姐弟杀手”。可惜,没等动刑拷问出个所以然来,两人便双双自杀了。   宏图帮的兴起正是海狼帮洗白的最大障碍——有人要黑他们,而且加速行动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洗白之路并非你想要怎样便能怎样的,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   严靳将打探到的宏图帮最新动态报告给丁霂霆时,老大正精力十足的在吊环上做引体向上,口中默念,“四十二、四十三……”这是老大每天必做的健身项目之一,只有遇到非常紧急的情况才会中断。   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下,紧致而强悍的肌肉贲张着可怕的力量。后背一个大大的鲨鱼纹身随着背肌的伸展收缩,似在张着利齿逡巡美味的猎物。   以老大的身材穿着衣服会给人一种清瘦的感觉,不穿衣服才能看得出是精心锻练过的,每一块肌肉都强韧如石,抗击打能力特强,这也是老大遭遇大大小小的创伤依然保持活力的保障。   “让人盯紧点,下去吧。”丁霂霆在数到六十时暂停了一下,说完话继续做引体向上。   *********   以沫抚摸着妈妈皮包骨的手,眼泪默默流了出来。她已经做了决定,不能让妈妈走,她需要她活着看见自己已经长大,哪怕一直醒不来也不要失去她。母亲活着,以沫觉得自己才有勇气走下去。   就像跑跑,尽管她看见他会说不出的心烦气躁,却没想过让他离开自己。他被劫走后,她倾尽全力去追,可还是弄丢了他。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难以承受的。   她十五岁那年夏三全夫妇的货仓因电线老化引发火灾,偏偏没能及时续保险,损失惨重,后来竟然打起跑跑的主意,准备将他高价卖给一个不孕的外籍富婆。她通过唇语读出夫妇二人的意图,大惊之下,决定带跑跑离家出走,赴C市投奔被保送上大学的哥哥相濡。   跑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便带着刺,扎得她痛,也不能容忍他与自己生生分离,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跑跑就像她的命,她可以厌恶自己,欺负自己,虐待自己,却不可以丢了自己的命。   此时此刻,那些曾经模糊了的点点滴滴的快乐在痛苦的折磨下变得格外清晰。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该把对那个男人的恨迁怒于跑跑。孩子是无辜的。但一直以来她没能意识到,竟任由这份迁怒发展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   今天为母亲按摩身体的护士换了一个。听说先前的那个请了婚假,将有两个星期见不到。   新来的这个护士是个热情的年轻女人,一边熟练地为阿依古丽按摩,一边劝以沫别哭,还提到了慈善基金会,建议她通过社会援助解决将来的医疗费问题。   以沫不是没想过,可大师兄临走前再三叮咛过她家里的事不要对外张扬,以免惹祸上身。如今以沫回想起家里发生的事以及母亲过往的谨小慎微,觉得大师兄并非危言耸听,当然不敢再考虑求助社会集资一事。甚至在“混世帮”她也从未提及自己的母亲是植物人。   如果注定了要让自己承受,那就承受吧。林以沫,她对自己说,你可以流眼泪,但流完眼泪要变得更坚强。   离开病房前,她亲了亲阿依古丽的额头,对她说:“妈妈,真主会保佑我们。”   有没有真主,她不知道,但她宁愿相信有。   *************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一帮记者涌来“海狼帮”总堂的大门口要求采访疑似“猥亵儿童”的绿眸男人。那会儿丁霂霆正在劝跑跑吃猪肝,小东西捏着鼻子说吉满也这么逼他,可他讨厌吃这个臭臭的食物。“想想都恶心。”男孩皱着小脸,神情夸张,仿佛别人在劝他吃“米连共”。   “你姐姐不逼你吃?”那小妖精凶神恶煞的,应该是她逼他吃才对。   “她连猪肉都不吃怎么可能叫我吃这么恶心的东西?”跑跑白了他一眼。   丁霂霆若有所悟——小妖精信奉伊斯兰教?这让他想起一个久违的人。   手下过来报告时,他下令“尽管撵走,不必理会。”随即又命令人严密注意监控录像。   “welcome!”他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他今早没有故意放出消息暴露这里的地址,那个小妖精恐怕一个月都没本事打探清楚。但她这么快就采取了行动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前门来的那帮人显然是她引来的,典型的声东击西的障眼法。挺聪明嘛,他想,更增添了戏弄她一番的兴趣。“你打算从哪里进来呢?”他自言自语着,一路跺到安置跑跑的房间。“你姐姐很有胆量,但是我们要跟她玩个捉迷藏的游戏,看她有没有本事找到你。”   男孩嘴一撇,“我要沫沫!”双臂一划,将面前的玩具,糖果,糕点一并扫倒地上。丁霂霆赶紧捂住耳朵。在男孩变成帕瓦罗蒂之前保护自己的耳膜很重要。   *********   以沫攀墙入院,一路未遇到任何情况。机灵的跑跑不知从哪里摸到一个手机悄悄打过电话给她,告诉她自己被绿眼睛叔叔关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屋后有个金鱼池。还告诉她那栋房子的颜色以及周围有哪些标志物。以沫夸他聪明,随即问他有没有被人乱摸乱亲过,跑跑回答她只有手指被医生戳了一针。   没等以沫问更多,跑跑说“被发现了”,通讯中断。   结合“混世帮”的小弟兄们打探到的消息,以沫心中已有数。这个叫丁霂霆的绿眸男人据说是C市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大老板,势力挺大,背景挺复杂。以沫想仅凭大白天胆敢劫持孩子这点就算不上正经人,生意能正经到哪儿去?他多半就是那个下流胚,采跑跑的血显然是做贼心虚,想证实自己当年干下流事后是否落下了把柄吧。   来硬的她搞不过他,不妨来暗的。她要先把跑跑偷回来,日后再跟他算账。   和相濡协商之后,最终拟定出一个稳妥的方案。她没忘,今天也是霍老板的妹妹“半老徐娘”给她的最后期限——十二点或交钱或赔衣服,否则她任由夜总会发落。   *******   丁霂霆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这么不要命的跟一帮男人搏斗,电击棒被打落后,赤手空拳的跟十七、八个男人斗,却毫无惧色,仿佛地狱罗刹附体,一拳比一拳生猛。腰肢极柔韧,不时大幅度的前后左右扭转,灵敏地躲闪一个个攻击。饶是一帮皮糙肉厚的男人挨了她一拳也吃不消,眼见着好几个壮实的手下像昨天店里被放倒的那个杂碎一般昏倒在地。女孩不仅身手灵活,还懂得借力打力,化解自身危机的同时且造成对方误伤自己人。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十几个男人居然奈何不了她一个。   丁霂霆抱着臂膀围观多时,朝严靳努努嘴,“丢不丢人?这是对付一个赤手空拳貌似未成年的小娘们儿还是对付一头野象?”   严靳会意。“抄家伙的可以去死了!净给老大丢脸!”   哗啦啦一地扔棍子的声音。车轮战术开始。   【老大VS老大】   以沫红了眼睛拼杀,满脑子都是跑跑哭泣的模样,心疼得抽搐,拳头便砸得狠而硬。打到现在全凭日常坚持不懈的刻苦训练和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产生的力量。打到后来,筋疲力乏,拳头起不到作用,便改作不顾章法的攻击,无论谁靠近,抱住抓挠撕咬,咬完再闪。一时哀嚎声此起彼伏。   事关“海狼帮”的名声和男人的面子,再这样耗下去肯定不行。丁霂霆咳了一嗓子,“阿靳,搞定她!”话音未落,严靳身形一个起伏,已跃出三米外,砰砰两声,正在咬人的小妖精身子软在了地上。   好功夫,丁霂霆不由赞叹。   严靳是寂叔五年前在泰国访友时遇到的一个泰籍华人,当时为了赎下因欠债被扣留在赌场的姐夫不得不打黑拳。擂台上他不忍出杀手反被缓过劲儿来的对手打得奄奄一息。寂叔欣赏他一身好功夫,不仅出钱替他疗伤还为他姐夫赎身。从此海狼帮多了个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丁霂霆也多了个心腹。除了好色这个男人的通病外,严靳在其他方面几乎无懈可击。通常,丁霂霆的床伴并不介意丢给严靳玩玩,甚至跟严靳之间也发生过类似于基友的性行为,不过都是在异常状况下采取的非常手段。他曾将自己的老二塞进严靳的嘴里制造亢奋,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让人取出射进自己体内的子弹。还有一次是被他大哥下了迷药折磨个半死,来不及找女人泻火直接拿严靳开荤了。那次严靳很惨,不仅浑身淤青,还流了一地血,跟女人下、体被撕裂一般,他却一声不吭的忍了,换做旁人,丢了性命也说不定,却也因此得到丁霂霆的赏识,对他自然比其他跟班的亲近。   回头再看那帮手下,装尸的装尸,趔趄的趔趄,丁霂霆不由又摇头。这事传出去,海狼帮可以解散各自回家带孩子了。   女孩手脚被捆,像只粽子被拎到跟前时,丁霂霆正为点不着火的全金打火机恼着,随手扔了,一把揪住女孩的马尾辫向下拉,额头的乱发下那双特别漂亮却喷火的眼睛便对准了自己。他觉得不用打火机似乎也能将烟点燃。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被俘者的示弱神态,反而将头又后仰了些,下巴于是高高的昂起,一副随你怎么处置就是不服气的死样儿。双唇因激烈运动而充血,越发嫣红,若不是紧抿着,倒让他有了跟她接吻的欲望。可他同时知道就算没抿着唇也不能去吻她。那双红唇下是足以猎杀兽类的森然利齿。   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他是头一次仔细打量她。右额角的蝴蝶纹身让她看上去像个被魔法困住的精灵。不得不说这小妖精长得确实美,而且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就连骨骼也是天生完美的标尺,难怪他手下那帮男人跟平日里有所不同,挥着棒子却没能发挥应有的威力。   此刻女孩的脸色因脱力显得苍白,却更为楚楚动人。他记得那夜决定去“惹火”,正是听见邻座餐桌有人说“惹火”的某位小姐歌喉如何动人,舞姿如何动人,立即被人讥讽道,“你是没看见新来的那个小混血儿跳的舞,听见她唱的歌,真能让人骨头都酥了。”   那是他第二次看见她。看见的瞬间随即想起她曾当过床模。当床模时的她沉静,纯洁,冷傲,高贵,然而在夜总会演艺大厅变化着的灯光下跳钢管舞时——尽管冷着脸——风情万种。她纯净得自然,妖娆得也自然,既有做玉女的潜质,又有做妖精的浅质。这是他对她的整体印象。   一个女人身上竟然可以同时存在柔顺和桀骜,清纯和妖冶两种截然不同的质感,他觉得颇不可思议。   此刻,她就在他眼前,如此纤细的身体,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散架似的。然而打斗起来快且狠,瞬间便能将人击晕却不会造成对方遗留性创伤。   君子的打法。   他大大的手掌包住她被捆缚住的小手,想象着她五指握成拳后的爆发力。“你还没告诉我师从了哪位高人?”   她只是仇恨地瞪着她,唇已抿成一条线。   尽管控制着她的头,他依然感到她强烈的挣扎与抗拒。明明捉住了她,却又感觉没能真正捉住她。   她,似乎是不可征服的。   他不由想起在“第一橱柜”的更衣室内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仇恨?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跟她结过梁子,何来仇恨?这让他对她的兴趣陡然又增加了几许。事实上他从未遇过带刺的玫瑰,而且带的似乎是毒刺。他很想拔掉它,那么胜利的滋味会更美好。   视线顺着她阴沉而狰狞的脸缓慢下移,扫过线条优美的脖颈,停在她因打斗和拉扯崩开的领口,泄出的春光似有股黏劲儿锁住他的目光,令他一时挪不开眼睛。这小妖精看着纤瘦,胸前却很有料。被汗水浸润过的肌肤发出蜜汁一样诱人的光泽,性感极了。只是这么想着,他的手便覆盖了上去。   他原本就习惯于生活在传统社会道德规范之外,于他而言,绅士风度还不如一块擦脚布来得实际,尤其对女人,向来只有感兴趣和不感兴趣之分,没有该不该触碰之分。   手感相当好,经验告诉他是真货。指端用力,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放过她的每一丝微妙变化。那双眼睛不仅燃烧着火焰,而且似要活吞了他,身体也颤栗起来。   他感到她强烈的厌恶和排斥——指尖所触肌肤失去了光滑,爆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想起跑跑说过他姐姐很讨厌别人碰。讨厌男人的触碰么?他邪恶地勾了勾唇角,整只手撑进她的内衣,肆意蹂躏那对饱满的圆球。   眼见着,女孩血红的眸子飞出火刀,狠狠地剜上他的眼睛,格格格磨着牙,从牙缝内挤出硬邦邦的两个字来:“杂种!”一张面若寒霜的小脸也于瞬间胀得通红。   以沫没法用武力还击他,声音却是自由的,骂了,心头没见舒爽,反而有些后悔——似乎……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男人用手指回应她——大力揉捏她的乳.尖。胸前剧痛袭来,直达心脏。那对毫无笑意的灰绿色眸子亦如一顷碧波,深不可测,在阳光下闪烁着冷洌的寒光。明明是个漂亮得出奇的男人,却似个无惧阳光的恶魔,冷静的蹂躏她,不仅对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自尊。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来男性.欲望的气息。忽然,毫无提防的,他扯起她的文胸往上一拎,再拽向一旁,羊脂般细腻洁白的浑圆倏地弹出束缚,在他眼前轻颤。他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将她本已松散的领口再向下扒拉几下,令整个粉嫩的球体撩人的暴露在炙热的空气中。   以沫的脸变得煞白,这是她不曾预料的。如果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怀胎生子是可怕的耻辱,但都抵不过今日遭受的羞辱来得直接、来得强烈——不知多少双雄性的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他对自己施虐,做龌龊的事,她却只有承受的份儿,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这是发生在阳光下的赤~裸裸的的罪恶,典型的恃强凌弱,不带一丝一毫人类的怜悯。   “你他妈的不是人!”她颤栗着骂出口。   五指变掌,丁霂霆将她一推,她站立不稳,撞上身后的两个男人。“归你们俩了,好好乐乐!”他的声音好像冬日刮过旷野的风,寂寥而冷洌。   打了个响指,他又说“烟。”视线不移,冷冷地看女孩的反应。   很狰狞,像极了受伤的小兽,血红的眸子里射出憎恶,羞愤,恐惧,还有——绝望。他却感觉愉悦了,这个蛮横的小妖精也有害怕的时候?   严靳利索地掏出香烟熟稔地为他点上。两个手下却愣在原地,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合胃口?”淡漠的字音从优美的薄唇间溢出,如同他吐出的轻烟——飘渺,稀薄。   其中一个男人弓着背脊,使劲咽下一口唾液才说话:“小弟怕搞不定这凶娘儿们,而且,不知她是什么来头,万一……”   “是是是,老大,她看着挺像……良家妇女。”另一个更会找台阶给自己下。帮主有令玩女人随意,但不得滋扰良家妇女。这个理由显然挺靠谱。   但那些字眼更加愉悦了丁霂霆,良、家、妇、女?妖精也算?   “说说看,小妞儿,你什么来头?”他慢悠悠地问女孩,“若来头大我还真不能太放肆。”   “你姥姥!”以沫口干舌燥,还是冲他啐了一口空气。她真正感觉到了恐惧。这会儿外头应该起动静才对,但至今平静得令人不安。来之前说好相濡从正面交涉,造大声势,尽量吸引对方注意,她则找机会潜入房子寻跑跑,若得手便招呼他撤,若过了预定时间她还没能出去,说明情况不妙,相濡将采取下一步行动。   “姥姥?”丁霂霆露出玩世不恭的眼神。“那我还真不能动了?”朝向两个脸色尴尬的手下,“你们两个若动不了她,留下各自身上一个零件送她吧。”   二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个扛起以沫就往屋里钻。   跑跑的哭声传过来。“沫沫,我要沫沫!”   先前以沫就是被他的哭声吸引过来的,那会儿还暗自欣喜这么大的地方能少走不少弯路。这会儿再听见他哭,却是心如刀割。   “姓丁的你等着!老娘只要还有一口气绝饶不了你!你个死不要脸的杂……货!”   手下各个黑了脸。什么时候老大被个女人骂成这样?刚才是杂种,现在是杂货,待会儿指不定骂成杂碎、杂酱什么的。   丁霂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夹住以沫的脑袋,唇同时倾轧下来,不是吻,是叩击,是啃咬!待他松开后,她的唇上猩红一片。   “盖个印记,除了这里,浑身上下随便碰。”恶毒的话从男人口中吐出。   以沫啐出一口血,没能喷到那个嚣张的恶魔。   *******   匆匆跑来一个赤膊的男人。“老大,‘四季春’的霍老板求见。”   “何事?”丁霂霆的目光追随着不断挣扎的小妖精。“四季春”也是海狼控制下的夜总会,他本人跟霍老板虽然没什么交集,但有关于他的负面消息却不绝于耳。上礼拜一个外省来的十五岁少女嗑药过量,就死在他的夜总会里。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老霍却仿佛不知情,一脸无辜,满目遗憾。虽然丁霂霆厌恶霍老板乌七八糟的为人,但对那个死去的少女没一点恻隐之心。在他看来既然这么小就来夜总会这种地方混,注定了会遇到各种麻烦,无论她出于自愿还是被迫嗑药,出了事第一个该怨她自己。   他无法怜悯,因为自己并不比那个女孩活得轻松,甚至累得多,只不过他生存的能力更强,把握更大罢了。   小喽啰附耳上来说了几句。丁霂霆冲严靳一努嘴,“让那两个停下。”又问喽啰,“狗仔遣散了没有?”   “还在。”   “怎么办事的?”他身旁一个跟班上去就是一记耳刮子。   小喽啰捂住脸,“老大,门口又来了一帮大学生,条……警察在维护秩序,咱们不是做正经事业的么,不敢太过。”   那边,看懂唇语的以沫心头暗骂,“妈的老二!就是不听话!”她禁止杨彻过问自己的事,可还是没能阻止他插手进来。   横竖都这样了。她最怄气的是这绿眼睛的男人再次识破了她。她恨得咬牙切齿,再次发誓跟他势不两立。   丁霂霆思忖片刻,对小喽啰嘱咐了几句,对方连连点头,疾跑离开了。   “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把跑跑还给我!”以沫像个袋鼠往跑跑发出哭声的方向蹦了两下,摔倒在地。   “把她给我从后门扔出去。”丁霂霆命令手下。   立即过来两个壮汉抬了她就往后门方向跑。   严靳问:“老大,那个小孩……”   “留着给我玩几天。”丁霂霆森然一笑。“有人给我扣了顶猥亵儿童的帽子,不落实了岂不冤枉?”   “老大威武!”底下一帮兄弟谄媚地笑,心想老大的口味是越来越重了。   【规劝】   以沫手脚被捆,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后门口,令暗暗尾随“四季春”一帮人过来的相濡心中一凛,妹妹被人欺负了?   “老大这是……糟糕,被坚强过?!”跟相濡一道过来的老五周信眼睛都直了,脸一沉,招呼人冲了上去。“老大我来救你了告诉老子是谁欺负你了是谁?”这边喊着,那边便开始攻击“四季春”的保镖和院子里跟出来的几个男人。   十二比八,混世帮这边人数占优势。   周信火很大,接到杨彻通知带弟兄们赶来赤壁路,一见记者和警察都在,棍子,刀什么的赶紧扔了,这会儿只能拿自行车链条锁和草丛里捡来的板砖当武器。   冲对方没头没脸的一阵猛抽猛砸,威力倒也不差。他很快挨近老大身边,看了一眼她雪白的胸脯,又心疼又心酸。“老大,是哪些狗.日的祸害了你,老子替你报仇去把他们下面那话.儿废了!”老大一向是整男人的人,岂能叫男人给整了?不单是自己都没舍得霸王硬上弓的缘故,还事关混世帮的颜面。帮虽小,也要捍卫些什么的, 比如,他们美丽不可方物的老大。   以沫柳眉一竖。“老娘没被人强.暴!”但她自认为也差不离了,只是不方便细说。   周信面色一松。“弟兄们,是爷们儿的替老大雪耻!”脱下自己的衬衫颤抖着手围住老大胸口一片泄露的春光。难得温存体贴老大一次没被呵斥或者教训,他心里热乎乎的,差点落下泪来。   院门内传来一阵骚乱,又涌出一帮人来。以沫焦急地让手下弟兄先把她的绳子解开再说。但绳结打得很牢,一时没法解开。   混世帮很快处于下风,被海狼帮如狼似虎的一阵冲击,溃不成形。   相濡撂倒一个打手,抱起以沫就跑。那边周信跟猴子一般爬到树上给前门处守着的杨彻打电话紧急求援。   杨彻还是晚到了一步,眼见着以沫和她哥被塞进车子里弄走了。   他赶到的时候,警察也追过来,不忙着联络路警截住那辆车,却扣住他和周信几个弟兄,要他们去局子里走一趟,交代清楚怎么回事。   他拒绝走,说他同学七岁的弟弟昨日被人劫持了,劫持者就在这座院子内。警察却回他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能擅自闯入,懂法吗?得有搜查令才行。   他妈的法都是用来约束谁跟谁的?周信骂骂咧咧开了,恨自己丢了干仗的家伙。杨彻比较冷静,早看出来这帮警察心眼儿偏得厉害,为防止手下人吃亏,劝大家配合警察回局子里“交代清楚”。   老大不在得听老二的。周信气嘟嘟地跟警察走了。   ******   以沫和相濡再次跪在冰冷的镜面砖上,霍老板龇着焦黄的大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数落手下人,“一点不机灵,就这么在警察和记者眼皮底下捆了人家小姑娘?明摆着给人家抓把柄嘛。奶奶的,我们是债主,不是黑涩会!”   以沫嗤之以鼻。“我可是听说您就在现场,怎么,没您的指令这帮龟孙子也敢擅自做主?”   霍老板神色一滞,心想这丫头倒是一点不怵自己啊,谁不知道他“霍金刚”的厉害?多半是不知者无畏。“冲你这横样儿,多半是想赖账了。”   “不赖帐,我随你们处置,但是先放了我哥。”她哥是学法律的,出去后能通过法律途径想法子。总比两个人都焊死在这里强。   “你说了算?嗨,我这‘四季春’缺个老板娘,给你当得了?”“霍金刚”眯起眼睛。嗯,他妹妹眼力真好,只一面就看出这丫头不是池中物,调~教好了可是棵大摇钱树。她哥虽然书生气足了点,但比较好管,惹麻烦的可能性小些。   “沫沫,你的考试怎么办?我留在这里当人质,你回学校去。”相濡惦记着期末了,这两天正在考试,耽误不得。   那边霍老板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考奶奶个试?我妹妹难得来一回C市,还让你们两个毛没长齐全的小家伙欺负了。你说我这当哥的若不替她出头是不是当我死了?”   “说条件,少废话!”以沫从地上弹起来,又被摁下地。   霍老板十天前就听人说“惹火”来了个很有个性的混血儿,人漂亮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关键歌唱得好,舞也跳得销魂,可人很倔,宁愿少拿钱也不加盟“惹火”束缚自己。“惹火”是航母级夜总会,手下一流的演艺人员很多,不在乎多她一个或少她一个,但对霍老板的“四季春”来说就不一样了。最近严打厉害,有些生意是不能做了,又不能干等着,上下这么多张嘴得靠他养,情妇开销大,社会上各层面关系得拢好,都是需要粉红开道的。万一哪尊佛没供好出个岔子他少不得脱层皮。现成的摇钱树哪有不攥住的道理?   “不打不相识,我‘霍金刚’也不是小家子气的男人。放心吧,不是让你跳脱衣舞这么俗气的事儿,也不是坐台这么不体面的事儿。我给你安排的绝对是好活计,能实现双赢的大好事!”“霍金刚”挤出一抹貌似和蔼的笑容,朝屋里的保镖们一抬下巴,“都出去。”   ********   丁霂霆为了哄跑跑,特地派人带他去儿童乐园玩。毕竟是小孩子,玩得高兴很快忘了着急见家人一事。待玩过瘾又闹着回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和中饭都不好好吃,丁霂霆听到保姆的汇报后,问男孩身体有无不舒服现象。保姆说没有,精神很好,就是不愿多吃。   总有原因的,丁霂霆过去先在窗外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他不是胃口不好,而是故意克扣自己,瞧那双绿眼睛,时不时眼巴巴的扫几眼堆放在桌上的食物就明白了。   他走过去,拎起一盒据说是小孩流行的食物“星球杯”揭开封口往嘴里倒,还故意咂嘴称赞太好吃了。   跑跑嘴角往下撇了撇,哇的又哭开了。   他捂住耳朵,问他能不能不哭,男人动不动哭很娘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娘,男孩使劲抿着唇,哭声没了,眼泪仍止不住,簌簌的从灰绿色的眸子里泻出。   丁霂霆的心没来由的软了一下,将他抱至自己膝盖上,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叔叔,我要回家。”他忽闪着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打湿的心灵之窗澄澈得如同蓝天下的碧潭。   “你想没想过跟叔叔是亲戚?”他憋不住说了出来。   “我已经有亲戚了,沫沫还有相濡哥哥。你是坏人。”   “我是大好人。”他竭力耐心对他。“不信你出去打听丁霂霆是什么人?”   “绑架小孩的都是坏人。”男孩怯怯的,奶声奶气地说,“吉满跟我说放学后千万注意周围陌生的叔叔阿姨,如果不认识你还给你好吃的东西一定是想偷去卖掉,或者吃掉。”   丁霂霆挠了挠头,跟直线思维的小孩沟通挺头疼。他认定了自己是抢走他的坏人,这才不愿意吃东西的?   “你不好好吃饭,我马上叫人烧一大锅开水,把你炖得烂烂的吃掉。若好好吃饭我保证不碰你,比你那个狗屁姐姐好多了。”   男孩先是惊恐得瞪大眼睛,泪水滚了出来,待听到后半截话,放心了,跑到餐桌旁抓饭吃。   “用筷子或者调羹。”看那只肉乎乎的小手在饭里抓,他一阵倒胃口。   *******   晚上,处理完生意场上的事,丁霂霆仔细阅读了男孩的日记。一篇一篇,对照着内容,小妖精和跑跑的形象从脑海中交替划过,仿佛自己当时就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姐弟俩上演一个腻歪,一个冷拒的情景剧。对于跑跑来说,真是成长的烦恼呢。   耳边忽然传来跑跑的哭声,好像出事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发现是保姆不小心抱他出浴缸时趔趄了一下,小家伙的蛋蛋磕在了浴池边,痛得脸都白了。   “来人!笨手笨脚的不用留了!”丁霂霆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喝道,“把罗医生叫过来给他看看。”   手下人将浑身瘫软的保姆拖了出去。他抱起光溜溜的小家伙,仿佛抱住年幼时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冷硬的心底似有暖流热烫烫的划过,说不出的柔软和舒适。   “跑跑,”他很自然地将手掌心敷在男孩的命根子上,轻轻揉着,“你真有可能跟叔叔是亲戚,你看你的眼睛跟叔叔一样。”   跑跑摇头,“我是妈妈生的,沫沫和相濡也是妈妈生的,你不是妈妈生的。我跟你不是亲戚。”   推理关系似乎成立,但很显然,被他搅乱了,丁霂霆只好换个话题。“你妈妈在哪儿呢?”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沫沫说妈妈去疗养了,要很久很久,相濡哥哥和吉满姐姐说如果我很乖,学习很好妈妈就会回来。”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妈妈究竟是不是植物人?”他觉得极有可能死了。   跑跑摇摇头。   他漠然地点头:“你姐姐不是好人,说谎话骗钱,还打劫钱财,对你也很不友好。她不喜欢你,不如跟叔叔一起过,天天给你好吃的好玩的,将来当个真正的男子汉怎么样?”   “沫沫喜欢我!只是……她不好意思说。”男孩露出焦急的神色。“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姐姐,也是最勇敢的姐姐。我们大家都喜欢她。哥哥说等我长大了就会知道她为什么对我凶。”   “唉,典型的护短。你只是在她睡着时悄悄摸了摸她的脸,却还是被她打了,可见这女人又奸诈又无情。喂,你的蛋蛋还疼不疼?”见罗医生匆匆进来,丁霂霆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医生仔细看了看说没大碍,惯性蹭了一下而已。   “你比我幸运多了。”他放了心,将男孩重新塞进浴缸。刚才一哭一喊,又是一身汗水,得重新洗才行。“自己学会洗澡,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会照顾自己了。”说着,将沐浴露扔进浴缸内,浮动的小黄鸭在水面上晃荡,笑呵呵的,让他想起自己童年那段快乐无忧的时光。   这孩子确实比他幸运多了。如果他就是三哥的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大,如果没其他事我走了。”罗医生敬畏的看了一眼丁霂霆,得到默许后,起身告辞。   【无法冷静】   以沫没想到“霍金刚”打算用这种方式“放过自己”,膝盖跪着的那片冰冷迅疾窜起,蔓延至全身,连牙齿也颤了颤。   “我不答应!”相濡厉声叫道。眼前的男人口上说不是让以沫当坐台小姐,实际比坐台小姐好不到哪里去!一样伺候男人,只不过伺候的是腰缠万贯、口味格外挑剔的男人!以沫最害怕什么,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除了自己,任何一个男人的近身触碰都会让她神经绷紧到几乎断裂。让她去色,诱男人却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不是要了男人的命就是要了她自己的命!   一记清脆的耳光将发懵的以沫震醒,猛然看向身侧的相濡,鲜血正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霍金刚”依旧笑着,懒洋洋的甩了甩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子!林小姐,不心疼你哥?嗳?小脸儿颜色都变了。”见女孩的眸子歘的转向自己,喷火,心不由一凛,“真不知你这副臭脾气‘惹火’的蒋老板怎么受得了的?早些时候你说在赤壁路见面还钱,我就怀疑你是丁老大带过去的人,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可他把你捆了丢给我调.教,一定不是他的人了。我只能说‘惹火’的蒋老板最近心情特别好,特别懂得怜香惜玉。”焦黄的大门牙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以沫在“惹火”蹲了半个多月,知道这类场所是妖魔鬼怪出没的巢穴,从开张那天起就不乏厚颜无耻,逼良为娼,残忍血腥,肮脏龌龊的剧情,却能极好的掩盖所有罪恶,就连午夜的奢靡.淫.滥也能无声无息的揉捻成飞沫,很快消失在散发着荷尔蒙躁动气息的空气中。   那晚快散场时,她亲眼看到十一号VIP包间内抬出来一个下.身赤.裸、血流不止的女孩,身后地板上溅落的血迹迅疾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个女孩只是大姨妈突然造访,血量惊人吓晕了自己。负责人当场宣布该女孩系急症发作,必须送往医院救治。   周围的人心有灵犀般保持沉默,脸色也习以为常的平静。   真的送往医院了?以沫有些怀疑。那女孩的模样糟透了,完全像个死人。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她。   所以,当“惹火”邀请她驻店服务,她断然拒绝了,竟也没被刁难。她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鲜明立场赢得了老板的尊重。如今听了“霍金刚”的话她也疑惑起来,是真主听见她不断的祈祷还是母亲虽然躺着灵魂却一直守护着她?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姓丁的下流胚跟这个霍老板认识,没准之间还有见不得光的往来活动。   她的计策很失败。原本想借用时间上的吻合将“四季春”的人引到丁霂霆门口成为造势的另一股力量,没准还能拖延不少时间,不料反而将自己直接送到了砧板上,连喘息的空当儿都没给她留下。   丁霂霆势力到底有多大她不知道,但认定了他绝非好鸟儿,看他手下那帮助纣为虐的狗腿子就一目了然。   每次都是他破坏她的计划!妈的!他就是个只想毁灭她的恶魔!她的超级大煞星!   怒火再度燃烧。以沫发誓此仇不报非女子!   *********   “你在‘惹火’拼一年未必有这一票捞得多。”“霍金刚”在兄妹二人眼前踱来踱去。“你们这年纪不趁着年轻多弄些钱,难道等人老珠黄了再徒生悲去?我‘霍金刚’可以向你保证人身安全不成问题,当然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自身的领悟力。我妹妹愿意手把手教你,这就么签了吧。”   “行!”以沫打着颤,是祸躲不过,豁出去了。   “不行,沫沫!”相濡拿肩膀撞她。“霍金刚”的巴掌又抽过来。这回以沫有准备,一个递送,身体挡在巴掌前。啪!立马见血。“霍金刚”手指上箍着的戒指棱角扇破了以沫的唇。   “放了我哥,我跟你二八开!”以沫一边喊,一边撞向“霍金刚”,阻止他再次行凶。   “就这么定了!”“霍金刚”心情顿时大好。原本谈的他七,她三,她竟然主动提出让步,见好就收吧,这丫头倔,严打期间别把她逼得太紧了。   “半老徐娘”笑呵呵的进来,“林小姐年纪小倒是难得的明事理呢。”白了相濡一眼,“书呆子,远不如你妹妹!”   相濡厌恶地看着她,鄙夷挂在嘴角。   “咱们现在算一条线上的人了,让我回去考试,我家就在这里,学校也在这里,跑不了的。”以沫提出要求。那个无耻的男人劫走她的跑跑是为了确认血缘关系,她想跑跑除了不习惯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好说,我当然不担心你跑,有翅膀也飞不远,呵呵。”“半老徐娘”掏出纸巾帮她擦去唇上的血。   *****   相濡背着以沫回到家,经过跑跑空空的小床鼻头发酸。将浑身虚软的以沫安顿到床上后,垂着睫说:“沫沫,你好好歇着,我去你学院请个假,然后回来做晚饭。”   “吉满说好了要来,她在大医院找个工作不容易,你别苦着脸让她担心,万一出了差错对大家都不好。”这几年,吉满帮衬了家里不少。跑跑每每遇到感冒发烧,头痛脑热什么的都是通过她开的后门,省去等待的时间不算,也免去无良医生给孩子乱开吃不死却无益于健康的药。在以沫的心中,吉满不仅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未来的嫂子,也是跑跑的福星福将。就算哪一天她死了,也不会担心跑跑所托非人。   “是哥没用。”相濡将空调打到合适的温度,洗了把脸出门。   以沫待他走了,立即将空调关掉。她的心一直是冷的,室温再高对她也没多大影响,何必浪费电?   身体似散了架的以沫昏沉沉的睡着了,开始做梦,很多很多奇怪的梦。她不知道此刻丁霂霆正在派人调查她,也不知道两个小时后那份报告已经成型……   ******   “林以沫,女,出生于1990年9月23日,省旅游局直属翱翔专科旅游学院旅游管理专业二年级学生。身高1.69米,体重48公斤。专业课门门优秀,曾获得最优奖学金。擅长歌舞,精通英语,还自学了日语,俄语,法语。学院大型表演活动以及对外文艺赛事都指定她参加,获得一等奖若干。为此,她一年级第一学期结束时成立混世帮,通过替同学及社会上一些小混混解决各种难题从中牟利的事学院领导明明知道却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她性格冷漠,自闭,在校两年除了帮内人,未曾结交校内外任何女性或男性朋友,校内各大社团也只报名参加跆拳道社。着装以黑白两色为主,因不苟言笑,偶尔笑时那是闪耀着倾城之光足以让天地为之迸裂的美……”   “消息渠道来源?”丁霂霆打断严靳的报告。他对这份调查的措辞不满,分明掺杂了个人情感色彩在内,能精准吗?他需要的是平铺直叙、真实详尽的信息。   “呃,帮里一个弟兄的表哥在那个学院当心理辅导员……”   “马上把他弄走!离得越远越好。”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是,老大。”严靳偷偷瞥了他一眼——阴,跟面前的老板桌一样暗沉暗沉的。   “捡重点说。”老大转过身下的椅子,后背对着他。   “是!下面就是重点,林以沫与其弟林突至系五年前从J市迁入本市一葛姓人家落户。户主三年前因病亡故,姐弟俩生活来源中断,最初靠在政法大学读书的兄长林相濡和当护士的女友夏吉满资助,待考上大学后林以沫放弃住校机会,利用课余时间在社会上打工力图自立。其花销貌似很大,具体花在哪些方面尚待查实。”   “就这么多?”   “您吩咐捡重点说,其实……还有更多详细的资料。”他没敢说自己并不太清楚哪些才算重点。   “大学生一年住宿费大概多少?”老大又转过椅子,眉头微蹙。   严靳急忙看报告,“据我所知,也就一千多些。”   “拿过来我自己看。”   三分钟后,老大抬头,蹙眉更深:“知道什么是重点吗?”   “跟林以沫本人有关的都算是重点……吧。”严靳心想老大给的时间太紧,否则重点会更多。   丁霂霆看着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可以走了。”   严靳微微垂首,后退出去,丁霂霆的视线聚焦在那份报告上。   粗粗看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稍稍仔细些便能发现端倪。先不论葛家与林家是否有亲属关系,一个早早内退的孤老头子收入并不高,身体也不好,居然收养两个孩子,吃饱了撑的?另外,林以沫的高考成绩非常好,远远高于当地一本线,为何选择三年编制的职业专科学院?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好像说不过去,谁都知道毕业院校和学历的不同意味着钱途不同,好多人家哪怕借钱也要上到好学校,好专业。   调查还得再深入些,仅凭目前的资料没法满足他的好奇心。   他站到窗口,透过落地窗俯视这个城市的繁华,这是他的习惯,每每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化为蚂蚁般的黑点竟会产生帝王般的优越感,甚至会沉溺其间,但他并不糊涂,总会在短短的昏聩后清醒过来,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皆梦一般虚幻,一旦揭去灯红酒绿的迷,纸碎金迷的惑,男欢女爱的欲,剩下的只有不堪目睹的罪恶和血腥,令人窒息的腐败和堕落,还有无法涤净的肮脏和恶臭。   于是他像个旁观者,冷眼瞧着玻璃内那个一度自我感觉良好的蠢货。他本不是贪图物欲的人,何来沾沾自喜?他被命运推到这个位置上,一步步被禁锢得失去了自我。不可选择的人生是悲剧,可他只能迎面而上,没有任何逃避的资格!   他毅然转身,盯着对面墙上中国地图的某处,那里,有他需要守护的宝藏,为了它,太多的人丧心病狂,不惜与魔鬼签订协议。   他不能让他们得逞。既然从那场劫难中死里逃生,注定摆脱不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还顾忌什么?洗白?堂堂正正做人?   身上落下的伤痕数都数不过来,就算他日后完全洗白了也是自欺欺人,就像覆住伤口的白纱,叫人看不见伤口,却不代表肌肤已愈合。   洗白的永远只是表面,侵入骨髓的血腥气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去的。   他有时憎恶自己总是太过清醒。一直做梦多好,哪怕如刮过城市上空的一阵风,了无痕迹的散去也好过日复一复的提防和算计。   如何才能真正回归永恒的宁静?只有死亡么?   玻璃窗模糊地反射着他的脸庞,他审视着自己,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充满诱惑又可怕的嘴唇。   修长的手捂住那张脸,不必再看,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虫!一个靠纵欲缓解紧张和苦闷情绪的废物!然而,遮住它的同时竟浮现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   “小妖精!”他骂道,别想乱他的心。他只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了,激发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欲望而已。   下一秒,他已经替自己想到了解决途径——很简单——得到她,就像他挑选床伴,绝对的占有,疯狂的占有,没有羞耻感,没有怜悯心,然后厌倦,彻底的忘了她们。   她将是她们中的一个,不会拒绝他,也拒绝不了。   真的不会拒绝?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疑惑,她毕竟不是从事那种职业的女人,不该那样对她?可她贪财,有这个弱点不愁拿不住她。   他无法控制地幻想她在自己身下承欢时会如何?会像冬日冰河旁的茅草颤栗个不停呢,还是被快、感刺激得尖叫,迷乱地将他缠得更紧?   他再次想起那个不同于其他女人的视线——毫无掩饰的仇视。记得她问过自己“我认识你吗?”   “蹩脚的欲擒故纵的手法!”他突然感觉轻松起来。他是谁?丁霂霆!自打十九岁那年开了禁,六年来,对付女人早已驾轻就熟,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他?不都乖乖地任他取舍?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百无禁忌,大胆狂野。事实证明她们对他只有深深的迷恋,但也是痛苦的根源,因为一切都已结束。他甚至记不住那些漂亮的面孔,只记得它们很漂亮,包括面孔下面的身体,都是一流的美色,能最大程度激发他的快.感,满足他旺盛的需求。可她们谁也无法令他的心变柔软,或者说变软弱。   那个小妖精自然也不例外。   她,将是在他身下躺过的另一个女人而已,没什么不同。   决定得到她的欲望一经暗示立即叫嚣着抬头。他的身体发热了,下面胀起一个小帐篷,顶得他生疼。   他不想再等,精神上的煎熬远比肉体的饥.渴更难耐。摁下桌上的传讯揿钮,他下令“给我找出林以沫的方位。”   他需要一个证明——他不曾对那个小妖精产生任何异样的感觉。她将是无数唾手可得的尤物中的一个。   【沉默之爱】   以沫睡得昏天黑地,连吉满走进房间为她盖了毛巾毯也不知道。   吉满轻手轻脚的离开卧室去厨房。家里为她配了一把钥匙,方才自己开门进来后听见厨房传来声响,玻璃门上映出相濡忙碌的身影,正打算去他那里,却看见以沫的凉鞋乱糟糟的脱在鞋柜前的地上,左边卧室的房门关着,便先过去探望她。跑跑被人劫走的事她今天下午刚知道,来不及问详细已心乱如麻,虽然相濡一再说跑跑不会有风险,她还是立即找人跟自己调换了班,匆匆赶过来。   将随身小包丢在跟厨房相连的北阳台上,她拿起刨刀,将黄瓜从淘米水里捞出来去皮。“沫沫浑身淤青,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对她下手这么狠?”   “他们仗着人多,这帮混蛋!”正在煲黑鱼汤、满头大汗的相濡关了油烟机,伸过脖颈在她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吉满转过身子面对相濡:“她睡着了还蹙着眉……这些年承受了太多痛苦,我想帮她,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报警?”   相濡愣了愣,答非所问:“她累了,休息一下会好的。”他还陷在自责中,还没想好如何对吉满开口。如果那个男人真是跑跑的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警方介入调查的。对方有钱有势,头一次交锋便令他们劣势尽显,即便报了警恐怕也是不了了之,还会造成以沫和跑跑关系曝光,面临更多压力和伤害。   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还有赔衣服的事。他和沫沫分明被人设计,一步步掉入对方的陷阱,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最后还是靠沫沫牺牲自己救他出泥潭!   他这当哥哥的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他恨极了!   可怜的黑鱼兄被他剁成了多少块等会儿喝汤时就能发现——细碎得可怕。   “沫沫手脚冰凉,她只有受到极度惊吓或者精神受过强烈刺激时才会这样。”吉满停下手里的活儿,执着地看着他。七年的交往,她对以沫有时候比对自己还了解。善良的她对这个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充满母性的关爱,包括漂亮可爱的跑跑。若不是工作地点太远她很想跟他们住一起。   这套房很小,南北两个阳台算在内还不到六十平方,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再小也是温馨的家。   相濡没有迎视她的目光:“我开了暖风,应该好些。”   夏季空调打暖风有点疯狂,但这样对沫沫似乎有帮助。他最早发现她体温不正常是从赤壁路出来那会儿,衣冠不整的样子令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性侵犯,虽然听她回周信没被怎样,但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关了。”自靠近那刻起,吉满便感觉相濡心绪不宁,思维混乱。“相濡,别瞒我,我们是一家人。”   相濡沉默了片刻,忽而将她抱住,吻落在她的颈间,下巴,继而唇上,抵开贝齿,纠缠住她的舌。一只手伸进她腋下,打开拉链,剥去上衣,双手灵活地移至她的后背解开胸衣的搭扣,低头吻进一片雪白的丰盈中。   他想要,她便给,从不拒绝。她深爱他,自从十八岁那年初尝禁果,她就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托付给了他。即便有时候她清楚地知道他与她做.爱与爱无关,只是为了卸下生活带来的沉重压抑感。她离不开他,视他为生命,她想他也离不开自己。   费力地将一只胳膊解放出来,她带着他跌跌撞撞地挪到放包的地方,摸出一枚避孕套。   相濡打开她的双腿,一边用身体摩挲那片芳草丛,一边拿牙齿撕开套的包装。   沉默的进入,寒星般漂亮的眼睛俯视着她,仿佛在泣诉一首忧伤的心曲。躺椅吱呀吱呀,似在为哀伤伴奏。   吉满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抬起头索要他的吻。他安静得让她心疼,却又让她感觉无能为力。他温情的轮廓总能很好的遮住心绪,不了解他的人只看到他的沉静和柔顺,看不见他潜藏的倔强和血性的一面。唯有她能深刻的感受到他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哀伤,通过自己身体的切身体验分担属于他的一切感受。   以沫的事,他若不愿说,她再催促也没用。一直以来,她能给予他的只有自己毫无保留的爱,尽量帮他忘却烦恼,忘却忧愁,忘却所有的不快。她知道,他喜欢她柔软的身体,正如她贪恋他清朗的气息。   “相濡,沫沫需要看心理医生。她……天天都把那里剃得干干净净,像个未发育的少女。除了我和你,她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我们得帮她走出阴影,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相濡的动作滞住,叹息。“她不会接受心理医生的。除非妈妈能醒过来。”   水壶鸣叫起来,他没管它,任它扑出来的水浇灭了火头。现代灶具就这点好,遇到这种状况会自动关闭阀门,阻止煤气泄漏。他突然想妈妈为何自杀?这个问题萦绕了七年,不知能不能找到完满的答案。   “沫沫能接受杨彻就好了。我觉得那个男孩人很不错。”吉满细而长的眼睛被体内逐渐攀升的快.感刺激得迷离而氤氲。   “可惜你不是沫沫。”相濡苦笑一声,身下加快的频率让他的脸再次沉浸在欲望中。两人均被快.感俘获,不再说话。逼仄的空间响起细碎的呻.吟声。   相濡剧烈地喘息着,将自己抽离吉满的身体,侧过身抱住她,轻柔地吻她的唇瓣。她又问他:“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简略的说了一遍。   “那个男人好过分!怎么能这样对待沫沫?”吉满义愤填膺。“他凭什么?这只豺狼!”   “以沫沫的个性一定会找一切机会报仇雪恨,哪怕斗个鱼死网破。我不能让她再受伤害。所以也会不惜一切护她,就算……”   吉满的手捂住他的唇阻止他说不吉利的话:“我懂。我会永远陪着你。”相濡对沫沫的感情超出一般人想象。那种爱深沉如大海,不见惊涛骇浪却跨越生死,牢不可破。   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是嫉妒沫沫的,但没有沫沫这层因素,她无缘结识相濡,更不自信能否拥有他长久的眷恋。不知为何,自从得知相濡与以沫并无血缘关系,她便始终有种微妙的感觉……   *******   晚霞很美,黄昏的余辉挂在耸立的楼宇间,缓缓释放最后的灿烂。   以沫坐着的阳台在七楼,是顶层,仿佛凸出崖壁的鹰嘴岩,陷入一片胭脂色的空漠中,晚霞在她脸上映出健康的色泽,然而她的无动于衷令一切浓艳的色彩变淡,变冷。她坐在七楼未曾封闭的阳台上,高高的坐着,仿佛受伤的孤雁独立于一片荒原中……远处是五颜六色的车流和色彩缤纷的人流,背景是城市的繁华与喧嚣,然而在她眼里却如一条条绵绵不断流动着的欲望,在各种嘈杂的鸣声中大步流星地向前奔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难免沉重而辛苦。   奔向财富?奔向名利?   可一切能抓到手的最终不过是虚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旦抵达终点,再不舍也得统统扔下。谁都知道,却没有几人能真正看透,追逐的心一刻也放不下。   她睥睨着繁华,眼眸清冷,双手不觉抚在自己的腹部。   当年剪尖刺穿的地方柔软光滑,再也触摸不到凸凹不平的伤疤,但是,记忆会提醒她肌肤被穿透的感觉——浑身的热血似乎都于一瞬间顺着冰冷的利刃涌出,每一根神经都痛得抽搐。痛,暂时抽离了烦躁和羞耻感,只剩下痛……午夜梦回时分,心悸依旧。   她想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记。 生命是如此悲哀,犹如从破损的指缝间溜走的水,带着血,一点一滴,在红尘中声声叹息,徒劳的挣扎。   总免不了一个万般皆失去,却无法平淡自然的离开,只因她有太多的怼怨,太多的牵挂,深深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奈。她的生命如游走在钢丝绳上,不知何时就会坠落进灰尘污垢里,无论她是否留恋,由不得自己。   ******   “沫沫,你的同学来看你了。”吉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其实她在出声之前盯着以沫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那个孤单的身影嵌在胭脂色的天幕下,美丽却也显得格外脆弱。   以沫未动。   “是杨彻,周信,还有顾什么的同学。”   顾兴延,以沫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们也因她错过了下午这场考试——只能下学期补考了。   “今儿相濡饭煮的多,留他们一道吃晚饭吧。”吉满征求她的意见。   “不!”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嗳……嫂子,别跟我们客气,我们只是来看看老大,她没事就好。我们从警察局一出来就抄家伙去了‘四季春’,幸好老大回家了,不然将那里砸烂!”周信故意大嗓门说话。   “沫沫?”相濡也在等她表态。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相濡替无动于衷的以沫接听。   “林以沫,我们老板要见你。八点半昆仑饭店门口,不见不散。”   “你们老板是谁?”   “丁霂霆。”   【一桩交易】   虽然是相濡接的电话,但屋里人都听见了对方说的话。   身上似乎有股寒流涌过,血液也冷凝了片刻。以沫挑挑眉,将手机抢过去。“见你姥姥!”   那头已是嘟嘟声,不知听见没有。   “你们三个洗洗手过来吃饭。”相濡不再征询以沫意见,直接招呼三个同学留下来用餐。他不想以沫一冲动跑去拼命,他和吉满两个人都拦不住,只能依靠这三个男孩帮忙了。   三个小男人却没挪脚,六只眼睛眼巴巴的等老大发句话。饭桌上飘来的香气早就勾引了他们的馋虫,但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在心底默默期待老大大发慈悲。   吃并不是目的,目的在于能够多看老大几眼。多养眼。   “吃吧吃吧,一顿饭而已。”以沫总算开了金口。作为老大,她觉得自己够寒碜的。除了一道“做生意”捞些好处给大家分再没其他福利,说到底这个混世帮也就落了个打架过瘾的“好”名声。上次帮里有人散布谣言说捐献混世帮钱财达五千元便能赢得老大香吻一个,结果提着现金见她的人排起了长队。她弄清缘由后火冒三丈的追查到底,将那个据说喝醉了酒信口胡诌的家伙打得一个星期下不了床。之后再也没人敢开这样的“玩笑”了。   所以,在帮众的心目中,老大这样的女人只适合远观或者留在梦中当意淫对象,没十足的把握征服她是万万调戏不得的,口头也不行。那是自掘坟墓。   *   *******   饭桌上,杨彻有些受宠若惊。宠他的是被其称为“嫂子”的吉满。她不时给他夹菜,还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沫沫的关心和帮助。   三个男生吃腻了食堂的“清肠”菜,对这顿油水充沛、美味丰盛的家庭餐赞不绝口,吉满却说沫沫的手艺才叫好,下次有机会由她做一顿饭请大家过来品尝。   以沫拧眉看向吉满,却没有给她冰冷的脸子瞧,嘴微微撅着,这在杨彻他们几个看来简直太不一样了,竟似小女儿家赌气的神态,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这才是老大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样子嘛。   六只眼睛不同步的暗了暗,神魂颠倒了,但只片刻便被老大的眼刀瞪得清醒过来,开始替老四惋惜——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尤其那个老六,入帮刚一个月就被家里弄到国外读书去了。据说上飞机前还在哭,本就不大的眼睛肿得快找不着了。   ********   三个男生积极主动的收拾餐桌。杨彻从厨房拎了垃圾桶过来,周信慢了一步,没能找到活儿,信手去夺杨彻手里的垃圾桶。杨彻跟他开了个玩笑,先绷住力道突然又松开,于是周信连人带垃圾桶往后跌去。以沫眼疾腿快,拿脚抵住他的腰,但垃圾桶里的菜皮飞出来一些。一样很扎眼的东西也跟着飞了出来……   相濡盯着趴在地板上的套儿,俊秀的小白脸一红,目光射到天花板上,又钻进桌子下。   周信呀了一声,紧接着噢了一声。杨彻权当做没看见,顾兴延则干咳了两声。   以沫却一把捂住嘴——直想呕吐。这东西在夜总会总能看见,每看见一次便恶心得不行。可这次居然在家里也看见了,不用说定是相濡跟吉满那个过,就像夜总会那些性感女郎和付她们“小费”的男人性致勃勃做的事。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她知道他俩相恋,但没料到会在厨房里ooxx,是怕她听到隔壁卧室的动静?   吉满虽然只比相濡大一岁,却淡然许多。大大方方的将两个男孩无端惹出来的是非清理干净,垃圾袋口扎紧后,扔门外去。她其实很想对以沫说:“你哥射出来的不是男人那点欲望,其实是实实在在的烦恼和忧愁啊。为你烦的,忧的。”   可她能说得出口吗?   关于性,以沫太敏感了,仿佛只有罪恶和苦难。尽管她和她关系好得不一般,有些禁区是不敢触碰的。   ******   晚上八点二十分时,丁霂霆已经从有些不耐烦变得极为不耐烦,甚至有发怒的倾向。在林以沫家附近负责监视的弟兄第三次报告说她没出门,其他人也没见出来。   而从她家打车到昆仑饭店,即使剔除红灯因素也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有胆量!”心情不好的男人说这话时灰绿色的眸子眯了起来。不过一个混世帮的老大,还是个只有六十几号人的芝麻粒儿般的老大,居然无视拥有上万帮众、势力惊人的丁老大的邀约!   勇气果然很大!   跟班的从老大脸上隐隐看出风暴将至的兆头,两条腿都有往外挪的冲动。老大不轻易发怒,一旦发怒则很可怕,会进训练房找人单挑,被挑上的人运气好的卧床两三日,运气差的一个月都得在床上吃喝拉撒。   但是,因一个女人发怒的老大是前所未有的,也是格外令人不安的,况且老大自从接了一个电话出来后,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阿靳,你去接她!半小时之内我一定要见到她。地点,三眼猫私家会所。”   “是。”严靳显然松了一口气,忙不失迭的跑出去安排车和人手。   那个电话打乱了丁霂霆原有的计划,也搅乱了他的心绪。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他觉得男孩多半是三哥的,可鉴定结果出来了——DNA有多个位点的基因型不符合遗传规律,因此并非亲生关系。孰料寂叔获悉后说了句“将错就错吧”。他想不通,于是寂叔细细的跟他分析了一番,摆明利害关系,似乎没理由不采纳他的建议。   他点了一根烟解闷,结果一支接一支,一发而不可收拾。豪华水晶烟灰缸内“尸”堆如山,他没觉得不妥,倒是盘旋在他体内的烟雾堵在胸口散不掉,想吐又吐不出来。   突然就觉得很难受,他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停下,朝保险柜走去……   *****   以沫将头发盘紧,换了身衣服下楼,正好撞见老四张晾顶着个乱糟糟的发型赶来。“老大,你千万别生气。我早上躲债去没能参加行动,这不负荆请罪来了,随你怎么收拾。”   以沫丢下一句:“等着替我收尸。”张晾一惊,正待问个明白,被紧跟着老大下楼的杨彻和顾兴延拦住。   以沫是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见丁霂霆的。有人砸碎了她家窗玻璃,闻声过去查看时发现一封恐吓信。她用半分钟做决定,一分钟安排,然后一分钟打理好自己,赴约。   她就这几两肉,拆了骨头充数也增不了多少。丁霂霆这个王八蛋抢走她的跑跑还不够?又想玩什么把戏?   妈的,她还不信这个邪了!去就去!   带上四个弟兄,她钻进车内。没法子,他们硬要跟着她赴汤蹈火,甩都甩不掉。   ******   丁霂霆坐在麻将桌后头,桌上方的拉升灯位置很低,将他唇以上的部分笼罩在阴影里。以沫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场压迫过来。他只带了一个随从,那个为他点过烟的年轻男人,好像叫阿靳。她感觉那天打晕自己的就是这个家伙,也在“第一橱柜”见过,当时他通过耳麦说“可以进来了”。   跟主子一样面瘫的脸,一身紧梆梆的肌肉,一看就是只忠狗。   杨彻他们四个人被拦在门外,于是空荡荡的麻将室内只有三个人。   丁霂霆不说话,从脚边拎出一个棕色皮箱来,啪的顿在桌面上。“林小姐,这里有五十万,归你了。”   “这算是给我的精神赔偿还是另有名堂?”以沫昂起下巴问他。   傲慢的小妖精!丁霂霆水平方向晃动了一下脑袋。“林突至经过亲子鉴定是我三哥的儿子,念在你照顾他这些年吃喝拉撒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不是了。喏,拿钱走人,以后别再上演穷追不舍的苦情戏。”说这话尽管有一点点心虚,但良好的心理素质帮助他很好的掩盖了那一点点。   这话显然出乎以沫的预料。什么时候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又蹦出个三哥来,自己倒置身事外了?   她差点忍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飞过去一拳或者一脚。但大脑飞快运转后,她理清了思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也是个下流胚,却并非“作案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必须装糊涂。她原本抱着你死我活打一场的念头前来赴约,目前力气是可以省下了,麻烦却一点没减少。她的跑跑——她的命——注定留不住?   “你用不着懂,只要我清楚这孩子是从福利院领出去的并非你林家人就足够了。给你两分钟时间做决定,拿钱走人,否则……”他的目光在阴影里闪烁了几下,视线落在以沫饱满的胸脯上。   “怎样?”以沫像只即将发怒的母豹子,双臂撑在桌上,身体离开了座椅。   严靳上前一步,做好防御准备。丁霂霆却抬起手阻止他再靠前,戏谑的说:“看林小姐贪婪的目光,难道嫌少?”   以沫咬了咬唇:“我不会卖跑跑!他是我林家的人!给多少钱也不卖!”   “阿靳,你说林小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是我说的话让人听不明白?”丁霂霆身体后仰一些问道,长臂一伸,将拉升灯向上抬高些,露出自己玩味的目光,也将对面的小妖精照得风姿绰约,水光潋滟。男人的呼吸不由一窒,有种被人往下拉坠的感觉,又有被吸入一个无底洞的感觉。   “老大说得很明白,林小姐贪得无厌。”严靳很会察言观色,配合的也默契。   丁霂霆满意的点点头。“女人一向贪得无厌,无论床上还是床下。这样吧,六十万。”   以沫一声不吭,磨牙霍霍的瞪着他,目光又在喷火。   “林小姐上辈子大概是恐龙……会喷火,嗯……七十万!”   “把跑跑还给我!”以沫陡然抬高七十分贝。两个男人都觉得耳膜很痛苦的震颤了一下。   “八十万,不能再高了!”   嗖的一下,飞起一个美丽的影子,直扑丁霂霆。   这正是丁霂霆等待已久的——看能把她激怒到何种程度,这女人的胃口究竟多大?   身体一点不躲闪,目光也没有躲闪之意。   小妖精揪住他胸襟的同时,严靳的枪也顶住了她的太阳穴。“松手,林小姐,一个女人爬上桌子很不雅观!”他看见她的乳.沟了,握枪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微微抖了几下。赶紧凝神,撵走心猿意马。   “把、跑、跑、还、给、我!”以沫的眼睛通红,“收起你的臭钱!”   “一百万!这是极限。”丁霂霆不急不忙的说,任由她揪住自己。   “妈的,你脑残啊!给一亿老娘也不答应!”   “哼哼,八十万。”   “别逼我动手,混蛋!”   “七十万!”   以沫忍无可忍,近距离对峙这么严肃的事情,这男人居然一点不着急的跟她玩数字游戏,好像吃定她只是想抬高价码。   还用得着跟他废话吗?   ******   屋外的人听到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用问,麻将桌掀翻了。然后,开打了……   杨彻一跃而起,双臂勾住网格状镂空吊顶的铁杆,两脚左右开工,踹开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灵猫一般钻进屋内。   以沫正在跟丁霂霆打。那个男人看似一步步后退,其实一点没落在下风,倒似在戏弄她。他的保镖悠哉的倚在一旁观看,见有人闯进来,立即弹起身影迎战。   一交手,杨彻和严靳同时从心底发出一个信号——遇到对手了。   外面也打起来,但很快没了声音,大门敞开,老三,老四,老五被人拿枪顶着脑袋,举着双手进来了。   “林小姐,住手!”丁霂霆跳出去,知道这小妖精没力气了,大概又要咬人。“你再动一下,你的弟兄缺胳膊少腿的我可不敢保证。”   以沫停下。那边严靳也掏出枪抵住杨彻的心口。   “这里是我们老大私人属地,你们最好老实点。”严靳大声说道,眼睛盯着杨彻,防止他有所动作。   会面地点改成这里可不是为了图方便,以沫知道私人属地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可以随意处置他们几个而不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丁霂霆抱住臂膀在四个小子面前走了一趟。“两条路选择,一,每人领三万元立马滚蛋;二,留下来陪你们老大,但是手指头也得留下两根。选择吧。”   四个男人心中都不由一凛,这个丁老大忒狠毒了,这不是逼着他们背叛林老大么?   “赶紧滚,老娘不怪你们!”以沫毫不迟疑地发话。   “以沫,我不走!”杨彻的声音跟他的神情一样坚定不移。   “老大,我……”周信满脸的摇摆不定。眼睛瞄瞄摊在桌上的钞票,又瞄瞄如狼似虎的保镖们拔出鞘的匕首,身影摇晃了一下。“对……对不起啊,老大,身体受之父母,我妈守寡了十五年……”   “滚!”以沫不想再听。   周信没拿钱,羞愧地跑了出去。   【新仇旧恨】   以沫挑了挑眉看向剩下的三个人:“还不滚?”   他们仨无所谓的笑笑。张晾说:“老大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对!”另外两个异口同声。   “屁!老大叫你们滚就得滚!”以沫心底抓狂。   顷刻间,三个人被摁倒在地上,手臂被拉直了,露出双掌。匕首寒光闪闪。   “这么忠心,成全他们。大拇指留下!”丁霂霆单腿支在躺倒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说。   “慢!”以沫大叫一声,“我宣布,混世帮从现在起解散!你们几个蠢货听好了,老娘不再是你们老大!全都滚!”大拇指没了怎么可以?等于两只手都废了!   “老大!”“以沫!”三个男人一道疾呼,仰起脑袋看她。   丁霂霆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看不出这小妖精倒挺是重情重义的。   “妈的,谁再留下来就是犯贱!”以沫冷若冰霜,一双赤红的眸子盛满轻蔑。   “我走!”顾兴延垂下头。老大这会儿宣布解散混世帮,不用说是为了救他们。他若再坚持,反叫老大为难。   他立即被人推搡出去。   张晾也低下头,嘴唇咬得死死的。严靳轻咳一声,下巴朝门口方向一抬。保镖会意,将张晾也拖去门外。只剩下杨彻头依旧昂得高高的。   “听话,明天还要考试,没了大拇指怎么拿笔?”以沫的声音很柔,像在哄劝一个孩子。   屋里的人都觉得心颤了颤。柔美的声音似带了魔力让一个个冷硬的心肠也柔了几柔。   这么多年,杨彻是头一回听到她对自己柔声细语,眼睛不由湿润了。“以沫,我不会离开你。”   “你他妈的蠢货!干脆让他们把你削成葫芦什么都别干了!”以沫吼叫起来。   “啧啧啧!”丁霂霆实在听不下去。“协议!”   严靳连忙将墙根的文件包拿起来抽出里面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林小姐,我没心情看你们表演情深深雨濛濛,在这里摁几个手印,大家都安生。”   以沫呼吸急促,眼泪顺着玉般的面颊流了下来。   “以沫,别哭!”杨彻看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心头一阵撕痛。   “小拇指!”丁霂霆看这小子心烦,啪的一拍桌子。   “啊!”一声惨叫。利刃下,一截断指脱离杨彻的身体。   一切猝不及防的迅疾。   以沫浑身颤抖,“你他妈的……活该!”急促的抽噎,呼吸越发不稳。   “是不是还想他少一根手指头?”丁霂霆轻声问以沫。女人哭泣的样子他见过不少,都是为了打动他缠住他落下的假惺惺的水滴。似这种万般不甘却不忍牵累他人的哭法却头一次看到,而且还带着对他刻骨的恨意。他所有的优越感瞬间消失,只有阴暗的心在低声叩问,“你征服得了她么?”   门外飞速跑来一个人,是他的一个近身保镖。“老大,紧急情况!”   他招手让他靠近说话,只听得一句耳语“锦中庭被袭”便蓦地一惊。寂叔出事了?   手下快速汇报完,他也拿定了主意。“阿靳,这里的事交给你了!五分钟内解决,疗养院汇合。”   刚迈出一步,又顿住,一把将严靳揪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不到万不得已别伤着她。”   “是,老大!”   *********   严靳示意手下将脸色惨白的男孩拎起来站好,提一口气凝于掌上,忽的砍下。男孩哼都没哼便晕了过去。   他又走到以沫面前,挠了挠头皮。“签还是不签?”   “呸!”   又一掌砍下。女孩的身体软塌下来。   他将协议书放到地上,抓起她右手大拇指在红色印泥里使劲摁了几下,再一一摁到乙方空白栏上。   清晰的指纹印在上面,他吁了一口气,多简单!一边吹那些鲜红的印记,一边命令手下“送他们回去!”   相濡和吉满心神不宁,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当门口响起以沫的手机铃声,急忙冲过去开门,却看见她和杨彻并排躺着,她身上没见伤,杨彻却血迹斑斑,门边还有一只棕色皮箱。大惊之下急忙将两个人拖进屋……   ********   丁霂霆赶到锦中庭时,火已基本被扑灭。丁霂震也在,他五分钟前刚到,原本是来看望寂叔的,不料正好帮上忙。   寂叔命大,今早刚换了栋小楼,距离被袭击地点只有三十米远。而原来那栋小楼则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刚住进去疗养的几个人不幸成了替死鬼。   “看清袭击方是什么人了吗?”丁霂霆问寂叔的一个保镖。   “装扮成修管道的工程队进来的,都是陌生脸孔。”保镖回忆道,“动作干净利落,不像一般人的作案手法。我怀疑是雇佣杀手。”   “三哥,你怎么看?”丁霂霆转向丁霂震。   “谁嫌疑最大就是谁干的!”丁霂震冷着脸,“敢跟海狼帮对着干的只有一家!”   “嗯。走,先找寂叔。”兄弟俩肩并肩上楼。   权寂面不改色,仿佛袭击事件与自己无关,平静的邀请兄弟俩坐下。“从今天起,得二十四小时警惕,上次‘红冠’的‘甜心姐弟杀手’幸亏发现得早,否则祸害无穷。那个黑手经过几年的蛰伏已经按捺不住了,袭击我只是个开始。”   “这人的底细至今也没摸透,寂叔,你觉得会不会又是冲着我们丁家那些存货来的?”丁霂霆摸出一根烟来刚塞进嘴里,突然想起医生嘱咐过寂叔需要清新空气,又拿了下来。   “知道这些存货的除了我们少数几个人,应该都死了。这人年纪不大,偷渡出国前才二十多岁,在‘红冠’混到他那个地位很不容易,却跑回国内来跟海狼帮过不去……是为哪般?”权寂摇摇头,“若说报仇,他报什么仇?除非他姓丁?”   “寂叔,那不可能,除了我和?霆,丁家再没旁人了。”丁霂震很肯定的说。   “错,还有一个。”权寂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你应该见过他了。”   “跑跑?”丁霂震恍惚了一下,陡然笑了起来。“是是是,小丁丁!”   丁霂霆也想笑,可总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勉强。   啪,肩膀上挨了一下,丁霂震的脸笼罩着一层亮光,神情掩饰不住的激动。“我真不敢相信他还活着,我的儿子还活着!”   “放心吧,三哥,收养他的那家人已经安排妥当。”丁霂霆的脑海里闪过小妖精追着汽车跑的情形,以及她今晚红着眼睛流眼泪说“把跑跑还给我”。她好像很在乎那个孩子呢,可她分明厌恶他,视他为累赘。跑跑的日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没做错,那孩子跟着她能有多大出息,穷的要死还沾满恶习!   啪,肩膀又挨了一拳。丁霂霆身体一震,听见丁霂震说:“你知道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想到谁了?你啊,?霆,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你了!要不是那一年你跟僵尸一样躺在病床上跟死神搏斗,我真怀疑你把自己的私生子弄来逗我开心!”   “三哥,我自己也这样想呢,可你忘了,我的第一次还是你拉了个女人硬逼着我上的。”   “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的第一次真他妈丢人,好容易弄硬了,居然捅错了洞!”   权寂也笑了起来,“这事不能传出去,太丢脸!”   【巨大宝藏】   丁霂震硬忍住笑,“谁能想到当年的腼腆少年如今是叱咤风云的老大了,女人玩了一个又一个,不怕玩出火来?”   丁霂霆散漫的吹了一口空气,痞痞的回他:“怎么会?不是你一个劲儿告诫我千万别爱上哪个女人吗?不动心就不会有被掣肘的那一天。我们的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放心,我会拿寂叔做榜样。”   权寂感慨的叹息一声,心想,你以为我愿意么?没法子而已。   丁霂震却微微一愣,神色渐渐沉郁,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三嫂是被我害死的。当初我若能收敛点,她一定不会被盯上……她死得太惨了!”   权寂抚了抚他的手背:“过去这么久了,忘了吧。”   “不,我要为她报仇!一定要把杀害她的凶手找出来!”丁霂震执拗地挺起身板,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脸也扭曲了。“你们把我挤出帮就是不让我再查下去,可阻止不了我!我经常会梦到她,浑身是血,死不瞑目。她才二十二岁!她死不瞑目!”身体颤抖,带累的声音也在颤抖。   每回一提到三嫂就会失控,魔怔了。   丁霂霆想起去年三哥的三十一周岁庆生宴,这寿星佬喝多了兽性大发,把一个染了金发的女宾客错当做三嫂拖进休息室反锁了门,一口一个“奕儿”直接将人家摁在地毯上贯穿了。那女人受不住他的狂猛,当场晕了过去。事后花了二十万元封口费才息事宁人。   “三哥,”丁霂霆紧紧的抱住他,“只要把那些想害我们的人统统挖出来干掉就一定能帮你报仇!这事交给我办,你只管把精力放在照顾小丁丁上!”这也是寂叔坚持留下跑跑的原因。有个孩子实际上对丁霂震是一种掣肘,阻止他鲁莽行事、破坏帮规。寂叔没告诉他的另一层意思是——万一丁霂震仍有控制海狼帮的想法,孩子会让他有所顾忌。   “好!一定要干掉他们!”丁霂震恶狠狠的说,将满腔仇恨化成铿锵的语言。   说实话丁霂霆不太理解他三哥这种行为——时不时提醒别人远离爱情,自己却死陷在里头出不来。是为了给他当活教材、避免他将来也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反而有些向往了,难道那是个比白面还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小妖精哭泣的眼睛再次划过他的脑海。他歪斜了一下嘴角。这两天总会想起她不过是因为尚未得到手。   她跟其他女人有区别么?没有。   他一向冷静的出奇。他丁霂霆是不会重蹈丁霂震的覆辙的,也就是说不会留给敌人任何以此掣肘的机会。   “来,跟你们商量一下葬礼的事。”权寂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的葬礼。”   丁霂霆一愣,旋即明白了寂叔的意思。“同意。”   刚谈到一半,丁霂震的贴身保镖从车上打来电话说家里乱套了,小少爷又哭又闹,谁也劝不住,所有的玩具都扔下楼了,还威胁保姆不让他见家里人就如何如何的。   “一个小孩就让你们慌张成这样,没出息!都可以卷铺盖滚了!”丁霂震一本正经的说,“我正在忙,过会儿回来。”   丁霂霆心里莫名的幸灾乐祸,他算是解放了,而三哥将被那个小恶魔缠住,这可不是三、五个月,那是——遥遥无期的纠缠啊。   “?霆,你笑什么?”丁霂震看他的笑容似有些猥琐。   “当父亲可不容易。但我保证你不会像小丁丁的爷爷那么悲剧。”他实话实说。父亲丁洪乾女人多,事情也多,当他的儿子挺郁闷,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面,能有多亲近?更糟糕的是这位父亲家长作派厉害,难得见一回面还上演打女人,训孩子的传统剧目。几个孩子对父亲是又惧怕又厌恶,对生母倒是感情笃深。说到底,丁家兄弟叔伯间这场厮杀跟丁洪乾自己脱不了干系——遗嘱内声明一定要最有能力的丁氏子孙才有资格继任海狼帮老大,也就是巨额财富分配的话语权,控制权。   什么叫最有能力,无非看谁更狠,更辣,有本事踩着别人肩膀甚至尸体上去……   丁霂霆其实是恨父亲的——惹起事端的主谋。虽说没这份遗嘱也会引发这样那样的家族矛盾,但不至于短期内便如洪水猛兽,削弱自身实力不说还叫敌对势力乘虚而入加剧这场浩劫的血腥程度。   “难得见你有个笑脸,这会儿倒笑得悠然自得,不安好心的家伙!”丁霂震不客气的擂了弟弟一拳。   被挤出海狼帮,他是十个不愿意。他的野心不在财富而是在权势上,更直接的说是为所欲为上。商场上赚钱再多也抚平不了他的创伤,就像女人再漂亮再性感也取代不了他的“奕儿”一样。可以说,她的死成就了他的最爱——一生的缅怀。甚至,他是恨那些跟奕儿年龄相当,品貌相当的女人的。见她们活得轻松快乐便莫名的恨上了。任海狼帮老大时,心情好他会像个正常男人陪她们玩玩,玩腻了一脚踢开就是,心情不好则挺变态——将她们关起来虐养。   他给她们配发动物食盆,提供剩饭剩汤,每天还要伏在他脚边祈求宽恕。待这些禁脔优越自信的目光变得呆滞木讷,完全不见青春勃发的姿采时,他才放她们出来。他经常会跑到奕儿坟前喃喃自语,“看,不止你一个人受罪,她们也一样。”有一次,一个女人伏在他脚边忏悔时咬了他——恰逢他心情很糟——立即被他拿来祭刀了。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奕儿缺少个闺蜜。   那次祭刀事件发生后,一直在背后默默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丁霂霆揭竿而起,废除了他的老大地位,自己取而代之。   *******   “?震,你回去吧,具体的事情我跟?霆再商量商量。”权寂挥挥手。“让贴身的几个嘴巴紧点儿,谁走漏了风声以内奸论处。”   “放心吧,寂叔,我的人还不都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丁霂震自从接了电话心思就不在这里了,听寂叔这么一说,立即起身告辞。   “?霆,看出来了吧,这就叫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招。有个儿子拴住他,还有闲空跟你争权?”权寂看着匆匆下楼的?震对?霆说。   “您清楚他并不是在乎那种权,其实是……”   “我懂你的意思,但海狼帮只有交给你我们大家才放心。你哥被仇恨蒙蔽了智慧,不适合这个位子。”   “多谢寂叔的信任。我的弱点您也知道,没有您的帮助我是坐不上这个位子的。”   “心狠不下来?呵呵,这点你遗传你母亲。如果她当初强硬点也不至于……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在世人眼里我已经是个魔鬼了,还能怎样?”   “魔鬼有什么不好,比神明更令人敬畏。对了,林场那边还好吧。”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丁霂霆知道寂叔担心什么。近来市场上金丝楠木价格每天一变,天天见涨,比黄金还抢手得多。而金丝楠木这种珍稀良材几乎绝迹了,根本没有成品可买,唯一的途径就是到原产地去收购拆房的老料。当初父亲买林场,收购木材公司都是掩人耳目,最终目的还是守护住祖上传下来的一份秘密宝藏——近三百根直径超过一米的金丝楠木,其中还有数根千年难得一见的紫金料。作为大明王朝末期为皇上采伐金丝楠木的专员,这位祖上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借改朝换代之机在深山中私藏起这些上好楠木,清朝建立后,本打算转移出来部分买官进爵,不想遭遇了大地震,人和车马全被埋在了地下。后代子孙根据一张遗留的羊皮地图知道楠木储藏的五处具体方位,苦于深山老林缺乏机械作业,又担心被朝廷知道后治罪,只能望洋兴叹了。到了丁洪乾父亲这辈,20世纪初便跑去荷兰混黑,似乎远离了宝藏,但那张羊皮纸却奇迹般保存至今。   丁洪乾回国这些年,买下林场,利用林场做掩护挖出了几根金丝楠木便卖了大价钱,继而收购了木材公司做大做强。更多的挖掘宝藏的任务落在了丁霂霆这代人身上。仅仅按市场价粗算,剩下的那些金丝楠木就高达几个亿,还不算上它们日渐走高的文物收藏价值。   故而林场的安全也就是金丝楠木的安全,巨额财富的安全。   权寂叹息一声:“老帮主与我情同手足,临终前委托我务必光大海狼帮,看管好他的家业,可我辜负了他的嘱托,短短几年丁家的子孙一个一个没了,是我无能!无能啊!”   “寂叔,快别这么说,您为我们丁家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要怪只能挂我那些哥哥和叔伯们太贪,太狠,好端端的一个家四分五裂,残缺不全。”父亲的不是他这当儿子的不便说,且人已作古,惨剧已酿成,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成为过去。好在家业还在,他还年轻,未来很有希望化天堑为通途。   【不成神便成妖】   相濡和吉满将以沫弄醒后,第一时间送杨彻去医院。他的那根断指被人拿塑料袋装了,就放在他手心里。   谢天谢地,送医及时的杨彻经过医生们三个多小时的努力,断指上所有血管、神经和肌腱都连接缝合上了。医生说好在创面整齐,再植手术非常成功,估计恢复一段时间手指就能恢复正常功能。   杨彻没心没肺的说:“这下我挖鼻孔掏耳屎没后顾之忧了。”   刚说完,头上便挨了以沫好几下。“一缓过劲儿就啰里八嗦的放臭屁!那些混蛋作恶就该做彻底把你下面那玩意儿剁了看你有没有后顾之忧!”   “沫沫!”相濡和吉满齐声喝止,心底却知道她这是为杨彻担心的全面爆发。手术过程中她一直紧绷着身子,朝夜空不停的祈祷,汗水浸湿了整个后背。   “以沫,我说过为了你我死都愿意!”杨彻当着以沫家人的面很认真的说,尚未脱去稚气的脸盛满真诚和渴望。   以沫愣怔片刻,冷笑。“很好,我刚少了个弟弟,空缺就由你来填补了!这比为我死容易多了吧啊!”杨彻比她小十几天,这么安排甚合她意,但对方很不合意。   杨彻低下了头。“我不缺姐姐!”他上头已有两个孪生姐姐,退一万步,就算他再缺也不需要以沫充当。   以沫吹了一声口哨,神情不屑。“你他妈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意为我做,还跟我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我就是一潭死水,你再忠贞不二也是对牛弹琴!”说着说着,露出江湖气来,“哥,嫂,请你们出去一下。”   “干什么?”   “私聊。”   “沫沫,别胡闹!”以相濡对她的了解多半又想对人家动粗。   “我不会虐待自己弟弟。”以沫将两人推搡出屋。   杨彻举着裹缠着纱布的手指向靠近自己的女孩说:“以沫,病人需要休息。”   “会让你休息个够!”以沫将拳头摁得咔吧响,倏地出手,揪住他的衣衫将他摁倒在床上。“那个姓韦的小蹄子为你春心荡漾很久了,跟你天造地设的般配,哪天我帮你说说,省得她每次看到我都鼻孔出气。姓姚的那个小蹄子也不错。有钱有貌有身材,跟你也很登对,每回见到你都一脸的淫.笑!”   “谢谢你了,但是我对她们一点儿荡漾不起来。”杨彻处于被压的地位,尚能一本正经的回话。“你可以跟从前一样一拳把我打翻在地,但不能左右我的个人意志。”   “你他妈的天生犯贱!”漂亮的脸蛋一冷,拳头砸了下去……   杨彻顶着大熊猫眼考试时,混世帮也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以沫已锁定目标,后面就是如何展开报复行动的问题了。   丁家俩兄弟都不是好东西。新仇旧恨必须一起算。她既然发过誓,岂能食言?   *******   相濡愿意出十万赔偿费终止以沫那份“非常合约”,但“霍金刚”和他妹妹霍倩雯就是不答应,扬言耍弄他们的后果很严重。   就在相濡提出要求的第二天,吉满在下夜班途中被人袭击了,随身物品一样没少,但胳膊被人划了深深的一刀。而相濡也于第三天被主动聘请他的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以体检不合格的蹩脚理由拒绝了。   目的昭然。以沫知道得罪“霍金刚”的后果非同小可。七年前相濡为了照顾她主动申请休学一年,因此二十三岁才大学毕业,而且放弃了本硕连读的大好机会。成绩优异的他想找个好工作并不难,可若有人从中作梗,十个好工作也得黄掉。   “沫沫,哥没用。”相濡额角青筋暴突,瞳色如血。   以沫心中刺痛,相濡的情绪总是会带着她一道跑,他痛,她也会痛。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做到心脉相通,她想也许他俩上辈子是真正的亲人。   她早已对自己的一生不抱任何希望,但希望相濡能够享受幸福人生。那也是她最大的心愿——没有遗憾的替她幸福一世。   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她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缓缓的说:“你是没用,忘了我们是弱者,弱者自然要遵循弱者的生存法则,怎么可以拿强者的法则要求自己?那七十万是退不回去了,不如拿去参股明华律师事务所。据我所知那是C市最牛的一家。既然你想解决家里的困难,就要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只有你强大了,我才有依靠,才不会被人搓扁搓圆的任意践踏。”   “沫沫,答应我不要铤而走险,就像你说的承认自己是个弱者。那个男人……既然是跑跑的亲生父亲应该不会亏待他,你就当跑跑去度假了,答应哥哥忘了报仇的事吧。你才二十岁,一切从头开始还来得及。”   “你先答应我别插手过问我的事我就答应你重新开始。为‘四季春’做事不见得就很糟糕,说不定能治愈我的心理疾患。”   相濡给她绕得头晕,但有这个保证他放心许多。   **********   “考试结束了吧,几号放暑假?”   “你跟我好好学,保证你三年内就有大惊喜。”   “这里的人都叫我‘雯姐’,你也可以这么叫。”   霍倩雯热情地拉着以沫的手穿过弯弯曲曲,幽深凉爽的的走廊。墙面如镜,她对着墙拢了拢自己刚做的新潮波浪卷儿,也看见静默如海的女孩冷冰冰的眼神。她不太舒服,敢情从进屋起都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语呢。   经验告诉她这丫头尽管上了“贼船”并不代表万事大吉,收放的那根线得把握好力度才行。   走廊似乎不同寻常的幽深,也不同寻常的寒凉,以沫沉默的看着这个女人。拿乳胶漆抹脸的吧,白得吓人,脖子却没抹,在脸的映衬下反倒显得很黑,像是两个人的身体硬拼凑在了一起。   两人来到一间灯光幽暗的休息室。这里是负一层,霍老板的私人区域,目前辟给霍倩雯做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实际上就是调.教新人的场所,更像一间风格怪异的卧房。墙上挂满男女激情拥吻,肢体纠缠的“艺术照”,其中就有霍倩雯自己的形象,只有薄纱遮体,敏感部位若隐若现,比真空状态更加暧昧诱惑。   以沫盯着照片中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脑中突然闪过旧社会“老鸨”的形象。   “我年轻时很想当一名芭蕾舞演员,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一道在舞台上如痴如醉的表演。那时候的我真傻。”霍倩雯打算走“温情”路线,用自己的故事打动眼前的女孩。“他缺钱,我出钱给他,甚至收买评委让他出人头地。他染上毒瘾,我一次次偷家里的钱帮他渡难关。可他还是背叛了我。我哥找人替我出了气,我也对他彻底死心了。可我从那以后不再相信爱情。安蔻,你要彻底抛弃羞耻感,做这行很有成就感的,让男人为自己折服不仅是女人魅力的体现,也是对智商情商的挑战。”说着话,眼神滴溜溜的在以沫脸上转。   以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对她给自己起的“艺名”很不习惯。   “看人不能这样直勾勾的。女人嘛,水做的,目光也要柔如春水。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喜欢含蓄典雅的女人。你的模样没话说,可眼神有问题,太冷。你注意看我的眼睛,看好了,即便不言不语也要传递一种欲说还羞的腼腆神态,好像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许久未见面的情郎。”   霍倩雯腰肢轻摆,示范了一个“欲语还休”。   以沫觉得“欲吐还呕”更恰如其分。   “羞涩最能令男人心动了,它等于无声地传递给男人一个信息:这个女人经事少,不世故,不张扬。羞涩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处.女般的纯洁。明明很想靠近某个男人,需要他给自己带来火热的抚慰却就是不给他,先将自己紧紧锁起来……”   以沫觉得眼角突然抽抽了一下,拳头不自觉的捏紧了。非常想给这女人脑门来一下终止她的聒噪。   她最恨别人提纯洁!她早就不纯洁了!   “唉,不对不对,你的眼神很不对!”霍倩雯有些不耐烦,拿手当扇子摇了两下,声调提了些,“男人的梦想是娶一个外在很美,又懂含蓄美的女人当老婆。目光要柔!柔!!柔!!!”   “不是让我当小三搞破坏么?”以沫冷笑两声。柔个屁!这女人搞什么?   “对!性质上说是小三,可你行动时必须彻底忘了‘小三’这个概念!要当金玉良缘来做,当然目的一旦达到还得及时收心。”   “雯姐,你要求太高了,我这人最做不来的就是欲语还休,含蓄,柔如春水……纯洁更装不来!你以为我还是个雏.儿?”以沫差点冷笑出声了。   女人愣了愣,“第一次什么时候没了的?”   “很久很久以前。”   “……其实是不是都无所谓,这年头过了二十岁的雏儿比恐龙蛋还稀罕。能拿得住男人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冒昧问一声,你调.教过几个?成功率如何?”   “我懂你的意思,奉送你一句:只要是个女人都一个样,按我说的做保管你赚大钱。”   “你就不怕调.教出来的女人爱上目标并且成功上位?”这类狗血事件当然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但她很想看这女人的反应。   “哟,当我是死的?听你这意思老娘的金鸽子一个蛋还没下就独自高飞了?”霍倩雯轻佻地笑着,捏住以沫的下颌,“爱情算个屁!只会使女人软弱,愚昧,无知!告诉你违约的下场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四季春’这庙虽小,供奉的可都是大神,不信镇不住你这小妖!”   以沫脑中闪过丁霂霆的形象。“四季春”有恃无恐,供奉的就是“丁氏”这类神吧。她突然对“培训”内容感兴趣了。她成不了神,自然难以撼动神威。那么妖呢?   【改头换面】   丁霂霆再次看到林以沫已是半个月之后,暗自吃惊她的变化之大同时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半个多月未近女色——回头想想真不知怎么受得了的。   那晚在锦中庭同“将死”的寂叔谈了很久,若不是保健医生礼貌的敲响房门他还不未意识到时间已至凌晨一点。   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忙于部署各项计划。先忙寂叔的“葬礼”,再忙抽调可靠人手前往林场加强安全防卫并引进高空瞭望视频监控系统,依靠技术装备上的强力支持实现林场24小时全天候、大范围的精确监控,高效发现、识别“不速之客”。   在丁霂霆看来,林以沫是另一种不速之客,竟会出现在C市一年一度的慈善义卖酒会上,竟会笑语晏晏地与一个自命不凡、面目可憎的商界精英攀谈。   若不是她看见他神情微微一僵,他还真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这小妖精标志性的冷漠疏离去了哪里?   作为酒会司仪,她和另外几名女孩都穿着某服装企业提供赞助的银灰色夏款旗袍。剪裁精致,简洁大方的式样勾勒出完美的腰身,同色的高跟鞋,高挽起的“赫本”头,将略施粉黛的她衬得宛若清水出芙蓉。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那张西方轮廓东方神韵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秀美脸庞引来无数双惊艳的目光,也引来无数双孟浪的目光看向她露出纤长美腿的旗袍开衩处。   与她搭讪的那个商界精英约摸三十岁上下,一双米粒大的眼闪烁着欲望的精光。   他不太舒服,不知是来时淋了些雨还是硬被他三哥拉来的缘故。这种场合他是不屑参加的,无非是各界政要,社会名流与慈善机构沟通的一个平台,一次变相的社交聚会。可他三哥急着跟他分享跑跑的是是非非,还要询问一些细节便叫他直接在举办慈善酒会的五星级饭店门口碰头。   接到他三哥电话的前一小时,他刚回C市。   丁霂震变得婆婆妈妈,与酒会负责人寒暄两句后,立即拉他到角落里坐下,问他是否能和收养跑跑的家庭联系一下,因为快被这孩子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那个叫沫沫的女孩对小丁丁影响很大,”丁霂震撅着嘴摇摇头,“动不动就‘我要沫沫’,现在他放暑假了,闹得更厉害。我的脑仁里塞满了沫沫这个名字,还有什么吉满,相濡!噢,如果放在过去,干脆把那个沫沫弄来给小丁丁当童养媳得了。”   “呵呵。”丁霂霆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沫沫就在这里。   “?霆,看见那个女孩了吗?”丁霂震拽住经过身边的侍者,从托盘中拿了一杯威士忌给弟弟,替自己也拿了一杯。   “那个混血儿?”他也一直在关注她。   “相当迷人!”丁霂震摇了摇高脚杯,微微抿一口,“可是,你有没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   “谁?我不记得你在荷兰勾搭过类似的混血儿。”   “你不觉她长的有点像你的奶妈吗,那个维吾尔族女人?”丁霂震戏谑的说。“我们父亲的口味可真杂,连奶妈也不放过。”   “?震,别这么说,她不是我的奶妈,是母亲的好朋友。”   “有区别吗,命运悲惨的女人!被丁洪乾看上的女人下场都一样!”   突然有些冷场。丁霂震看出弟弟的不悦,话题又转回跑跑身上。“?霆,我在想如果那家人好说话,我倒是很乐意把他们接过去陪小丁丁一段时间,让他有个适应的过程。在对付小孩子的问题上我实在无能为力。”   “恐怕不好。实话说他们一直不愿意交出跑跑,竟然说给一个亿也不行。我用了些手段才……”   “那就算了,跟刁民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我想起来了,跑跑要他的日记本,是不是丢在你那里了?”   “……可能,我回去找一找,然后叫人送过去。”   “?霆,我的小丁丁聪明极了,我的儿子是个天才!前天我带他去测试过,智商高达180!”   “他是不是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你讶异了?”   “他把我的电子钟拆散架了,这不是重点,他竟然能装回去,虽然只恢复了百分之七、八十,但是很了不起!他才只有七岁!”   “呵呵,如果你能参观半个月前我的会议室会更加惊喜。”丁霂霆的目光尾随着林以沫。这个女孩变了,如今的她就像调查中描述的那样,当她笑时,那是闪耀着倾城之光足以让天地为之迸裂的美……   “?霆,你对那个女孩有兴趣?”丁霂震早就发现弟弟视线的“专情”。   “她……我想说她就是沫沫,跑跑哭着闹着想见的姐姐,一个……很野蛮的小女人。”他又想起她喷火的仇恨的目光。“一个小妖精。”   丁霂震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我的小丁丁不会这么小就贪恋女色了吧。沫沫,嗯,的确很迷人,二十岁??霆,你帮我打听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   丁霂霆听见身体的某处发出当啷一声,神经瞬间绷紧了。   “据我所知没有。这女孩有些……奇怪。你可以跟‘霍金刚’联系。她是‘四季春’那里的人。”   “啊哈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丁霂震露出玩味的笑容。“抽个空一起去玩玩。”   手机铃声响起,丁霂震看了一眼,笑道:“希望不是告诉我小丁丁拆了房子。”   跑跑没有拆房子,而是发烧了。保姆带着哭腔说早上还好好的,中午也乖,吃了饭自己玩了一会儿摇摇车就爬上床睡觉了,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叫醒了准备吃晚饭时才发现浑身发烫。   丁霂震脸色唰的就变了,骂了句“你这个废物”急急忙忙往外走。   【围而不攻】   丁霂霆还没来得及问跑跑怎么了,他三哥已经在保镖的簇拥下消失在拐角。   “三哥这是……”严靳刚赶到,与那帮人擦身而过,见丁霂震一脸阴暗心中不免惶惑。   “儿子闹的吧。”丁霂霆笑笑,将晒得跟黑炭似的心腹拉到一旁,“给你个任务。”   严靳点头。   须臾,装模作样的端了杯红酒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   另一个跟班胡力接到一个电话,收线后,凑到丁霂霆跟前汇报,“老大,一个朋友友情提示明天起进入夏季第二轮治安联合清查行动,为期两周,晚上七点至深夜二点,重点检查娱乐服务场所。要我们防范突击检查。”   “我们有需要担心的么?”丁霂霆挑挑眉。   胡力立即摇头:“我们都是灰常正经的生意人。”   丁霂霆寒冷的目光看向前方的某处。“嗯,通知还是要发的,有些笨兔子你不拎它耳朵真能往老虎嘴里跳。”   比如那只银灰色的小白兔,丁霂霆看见林以沫兜了个圈又回到“米粒眼”男人身旁。男人挺直了身板,与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堪堪齐平。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明明蠢蠢欲动,脸上却刻意保持着君子风度。   严靳不动声色地在距离林以沫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佯装看义卖品,耳朵却竖起来偷听谈话。   ******   “老大,他俩相谈甚欢。女人说自己最喜欢听王菲的歌,男人说太巧了王菲正是他最崇拜的女歌手。男人邀请女人去本市最有名的旋宫吃西餐,说那里有乐队现场伴奏,气氛很浪漫。女人说她对西餐没多大兴趣,只喜欢吃西餐里的黑椒牛柳和金枪鱼铁板烧。男人激动得两眼放光大声说其实他也只喜欢吃为数不多的几样,其中就有女人说的那两道餐食。又问女人喜欢吃什么水果喜欢什么颜色等等……女人的喜好竟然跟男人出奇的一致。两人正在约时间一道去dying蛋糕房。”严靳汇报时发现老大那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很冷的目光,而且几变,复杂得很,突然,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阿靳,你有感兴趣的女人吗?”老大问他。   “有。”严靳的脑海里立即跳出几个女人美丽的脸庞。   “想去了解她们吗?跟她们有关的一切?”半个月前针对小妖精的深入调查被突发事件打断,就此搁置下来。如今那些疑点又跳了出来。   “……那倒没有,我最想了解的是她们的身体,嗯,很柔,很香,很带劲……老大,你忙了好些天了,是不是放松一下?那个妞辣是辣了点,也许……更有味道?”目光看过去,真漂亮!   妈的,我的心思有这么明显?丁霂霆蓦地睁开眼。“弟兄们是该放松放松了,今晚就在‘迷雾’过夜。”   严靳身子一振,兴奋了,突然怔了一下,放低声音小声问:“那妞儿不是‘四季春’的么?”   “笨蛋!没看出她在钓凯子?老霍也就这方面有点能耐。你忘了我三哥曾经放给他一块地皮炒作商机还被他弄砸了!这人干正经生意没一样能成的!”   严靳觉得老大的目光冷飕飕的,比空调的冷风还厉害。挠了挠头皮,又问:“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撤?这里没啥好吃的。”   老大却说:“着手调查林以沫,通知信息部介入。”接着站起身径直往林以沫的方向走去。   严靳眨眨眼,至于么,一个普通女人需要动用海狼帮间谍水准的信息部去调查?这跟大炮轰蚊子一样浪费啊!可老大发了话自然马虎不得。   *****   以沫知道自己离成功很近了,从对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但她没想到迷倒一个男人这么容易。   她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经过“服务水平”测试便“上岗”的“公主”,也是唯一一个只被“调.教”了十天就结业的“公主”。实际上这是另一个“公主”安雅的遭遇促使她冒着风险争取来的结果。   安雅比以沫早一个星期进“四季春”,她被安排给一个有S~M倾向的男公关测试床上功夫——最重要的服务项目。这个男公关处处刁难她,痛得她受不了,于是跪在雯姐面前求她换其他人培训自己。这个男公关恰恰是霍老板手下最赚钱的一个变态,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打她,还嘲讽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娇滴滴的公主挑三拣四的?更过分的是叫来其他人观摩他如何施暴。   以沫见他使劲掐安雅的胸部,还一拳又一拳打她的腹部,炸毛了,上去一脚将他踹出去五米远,拳脚相加,打得这家伙一张俊脸愣是变成了猪脸,嘴里还冲他凶狠的咆哮:“你他妈的给我娇滴滴的躺着,我伺候你!伺候你个够!”扒了男公关的裤子,到处找刀准备废了他。   一帮保镖过来镇压,结果被暴怒的以沫打得东倒西歪,当场晕死了两个。   “霍金刚”没想到自己招来的“柔弱靓女”竟然是个彪悍的女霸王,慌了神。以沫冷笑着拿水果刀抵在男公关命根子上。“老娘最见不得这种贱货,自己烂肉一堆也配教训别人!”   霍倩雯跟这男公关有过露水之缘,看他模样实在可怜,就劝以沫,“都是自己人何必动粗?他的方法是有问题,我会好好教训他,安蔻,你把刀放下,万事好商量。”   以沫手下稍稍用力,男公关立即吓得尖叫起来,“姐姐饶命!饶命!我是被那些女人虐疯了才找安雅发泄的!不信,你看我身上,很多烟头烫的伤疤!”   以沫冷哼一声,没被他的可怜样打动。“老娘虽然是被逼进来的,但挣钱的积极性很高。你们长脑子的就好好配合,赚了钱大家都高兴。谁敢让老娘不爽老娘也不会让他爽多少,没准一生气一把火烧了你们这个破庙!你们狠是吧,老娘狠不过您们大不了抓几个倒霉鬼垫背死了算了!你们看着办吧!”她想好了,若忍气吞声却落得跟安雅一样的遭遇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对付恶鬼自己也得先变成厉鬼!   “哎哟,安蔻,我们哪里舍得你死哟。你天生聪颖慧黠根本不需要培训的啦。”霍倩雯一边说软话一边朝“霍金刚”使眼色。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冲着挣钱来的,培训只针对不开窍的货色!”“霍金刚”露出焦黄的大牙笑着,又骂那个男公关种种不是。   以沫松开男公关,在他脑门上划一刀留个纪念。“听说男人有刀疤更性感!霍老板,你觉得呢?”   在男公关的哀嚎声中,“霍金刚”笑道:“是啊是啊挺性感。我年纪大了就不需要性感了吧。”   风波平息,以沫成功摆脱了近身“肉搏”的可怕培训内容。但“霍金刚”为平息男公关的怨气,很快给她下放了达标任务:两个月之内必须成功迷住目标,拿到五十万。   “四季春”早就安排人手负责追踪收集目标的日常习惯喜好,然后派出公主或男公关制造“邂逅”接近目标,迷惑目标,待目标完全陷进“爱情”迷雾后再故意透露蛛丝马迹给目标的家长和即将联姻的对象,制造棒打鸳鸯的局面。一旦得到预期的分手费,立即撤出。这些目标的统一特征无一不来自豪门,且都为单身或将婚。   霍金刚是不会锁定已婚人群的,这些人经验足,相对来说麻烦多,且周期长,容易出纰漏。另外,他也暗中派出人手协助这些公主公关顺利完成任务。   *****   以沫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却未料到这人一把揽住自己的腰贴近他的身体。带着酒香气的唇凑在她耳边,嘀咕了句:“沫沫,你好香。”   身体一震,她感觉到每个毛孔都在急剧的渗出细密的冷汗。心中暗骂,怕他搅屎还真就搅屎来了。   “你认错人了!”她使劲挣脱他的手臂,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站到目标男的身旁。“左先生,你帮帮我,这人怎么这样?”委屈又害怕的样子惹人爱怜。   “你是什么人?”左维康很生气,参加酒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这么放肆一上来就揽女孩子的腰的?是外宾更得注意形象。   身边的女孩唇在哆嗦,手在颤抖,显然被惊吓得不轻。“别怕,安蔻,这人喝多了.”   丁霂霆晃了几晃,好像真的喝多了。“你不是沫沫?奇怪,长得好像啊。”一拍自己脑门,“沫沫好像比你好看,嗯,她的脸比你红润,唇比你薄,头发也比你黑。对不起,我再仔细看看……”脑袋朝以沫伸去。   以沫抢过左维康手里的红酒泼向他。   丁霂霆顿住,低头。小妖精真会泼呢,很尴尬的部位。白色的裤子印着红葡萄酒的颜色,很好看。   严靳带着另外三个保镖迅疾围上来,这就要动手,被丁霂霆挥手制止,“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但是这位小姐也太野蛮了!”一脸愤懑的瞪着以沫,视线移向她身边的“米粒眼”,“必须跟我道歉。她是你女朋友?”   “对!”左维康挺起胸脯。“我替她向你道歉。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是不是?”   丁霂霆将酒杯递给严靳,冷冷的看向以沫,“好吧,赔我一条裤子我们扯平。三千八百。”   “安蔻,你等我,我去车上拿现金赔给他。”左维康抚了抚以沫的手臂,转身往外跑去。   以沫觉得这个男人挺傻,如果是她一定会怀疑两个人是一伙的。这不太明显了么?   丁霂霆笑了起来:“太容易搞定,真没劲!是不是啊沫沫?”   以沫发现他笑得还挺好看,不过比起他的可恶来这点好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滚!”她的目光喷火了。   “丁老板,您好您好!我们霍老板很想念你呀,什么时候去‘四季春’坐坐?”从一旁跑出来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人,但人没到跟前就被丁霂霆的保镖挡住。   以沫认出他是“四季春”派来协助自己的帮手。他这会儿现身显然是想提醒丁霂霆大家都是自己人。   但丁霂霆仿佛没看见他,兀自走到以沫跟前,微微向前倾了身体,低声问:“我给你的七十万不会这么快就花光了吧,拿去做什么用了?”   “我们认识么?什么钱?”以沫突然收敛怒火,眉眼弯弯的反问他。她跟霍倩雯还是学到了一些本领的,那就是含而不露。即便再恨再恼再厌恶对方都不要放在脸上,而是埋在心底。当你能对敌人露出迷人的笑脸时,你已经胜利了一半。   “跑跑很想你,天天有念叨你呢。小家伙智商高达180,180啊,跟你这个小妖精就完蛋了!”丁霂霆也在笑,两个人陡然间像两个好朋友在一起拉家常,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以沫的眼角跳了一下,跑跑的名字扎痛了她的心。“等着,我会诉诸法律,林突至是我们林家人,你们休想夺走我家的孩子!”   “啧啧啧,你懂不懂法?你曾经的养父母电话里就告诉我们这孩子是从福利院抱来的。哪个福利院他们居然不愿意说。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跑跑是他们用非法手段买来的男婴。我们手里有亲子鉴定书,你说真要追究起来,法律站在哪一边呢,亲生父亲这边还是人贩子这边?”   以沫的身体颤抖起来,四肢开始发冷,她忍不住想出拳,出拳!就算打他个满地找牙也难泄她心头之恨!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可恶!   “你的眼睛又喷火了,恐龙姑娘!”丁霂霆心情很好,再次成功的激怒了她。   以沫的拳头捏得咔嚓响。那边,左维康远远的叫着,“安蔻,我来了,你别怕!”急忙忙的跑过来。   以沫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他,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突然,头两侧一紧,脑袋被人夹住,然后唇上一阵刺痛。   她又被强吻了,或者说被咬了!而且,再次被咬破了!甜腥的气味可以作证!   没等她还击,丁霂霆松开了她,无所谓的对惊愣住的左维康说:“不必赔偿了,我祝你们恩恩爱爱,白首偕老!”带着几个保镖施施然离去。   以沫愤怒极了,可当着左维康的面她无法施展拳脚!   差点气爆了她的肺!   嘤嘤嘤几声,装作被人吃了豆腐的可怜女孩,以沫捂住脸跑向洗手间。左维康紧紧跟着她,傻傻的劝慰:“安蔻,你别生气,他不是我们中国人,他刚才那个举动是在祝福我们!”   以沫真想把他踢到月球上去。   【目眩神迷】   丁霂霆那晚唯一的贡献是让以沫正好找到了拒绝与左维康这个白痴手拉手散步的借口——原本浪漫的心情被大大的破坏了呗。   一番接触下来,她总算明白此等“极品精英”为何三十岁仍未婚了。用“年少无知”形容这厮未免太抬举他,实乃斯文闷骚又愚钝的结合体,实乃——一只易宰的肥羊!   当左维康说前阵子父母为他安排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他很不满意也不打算与之结婚时,以沫很不厚道的,偷偷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想,他父母一定不会让“单纯”的儿子靠近如狼似虎、庸俗不堪的自己的。至于二老何时会“发现”当然要等他们的儿子对自己死心塌地之后。   以沫相信这一天的到来比预期的早,因为临别时左维康发自肺腑的说:“如果她有你这么美好,我愿意马上结婚。”   似乎被感动了,女孩羞涩的低下头,完美的五官在璀璨的路灯下天使般夺目,漂亮的让人想.入.非非。就在左维康一把扶住她的肩头试图一亲芳泽时,女孩娇躯一震,猛然后退几步,抬起头露出痛苦的,遗憾的,依依不舍的眼神。“虽然我对你很有感觉,但是对不起,维康哥,你已经有结婚对象了,我不想当第三者……今后,我们最好别再见面了。”话虽如此,她会再次“偶然遇见”他,继续诱惑这个傻瓜做出“我们今世有缘非你不娶”的壮举。   在左维康一声比一声焦灼的呼唤中,那个叫“安蔻”的梦幻般的精灵飞快地跑远了,也带走了他的魂。   不远处,一辆保时捷Panamera静静的停在路边。紧闭的车窗后,一张英俊的脸沉寂如水,将刚才那一幕悉数看在眼内。他敲了敲身前的驾驶座,车启动,缓缓滑上路。   英俊的男人微微叹息一声,勾起嘴角,喃喃道:“一眨眼,长成大姑娘了。”   ********   凌晨一点是一天里气温最低的时刻,但也没低于30摄氏度,依旧暑气逼人,昨日傍晚的一场雨不大不小,没能起到解暑作用。   相濡夜起小解,听到以沫房间有奇怪的声响发出。   揉了揉眼睛,推门张望,却见以沫躺在那里,四肢似在抽搐。倏地一惊,急忙打开灯冲过去。   似被梦魇住了,头左右晃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颤音,几缕青丝已被汗水浸湿。   “沫沫,沫沫!醒醒!”他晃动着她的肩膀,手背抚开她粘在面颊上的湿发,一股说不出的心疼蔓延开来,令他睡意皆无。   女孩猛然睁开眼睛,坐起。黑漆漆的瞳仁惊惧依旧。“跑跑!跑跑呢?”双手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指尖的巨力捏得他肌肉火辣辣的痛。   “沫沫……你做梦了吧。”他知道她心里纠结。她不是合格的母亲,但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天生有颗牵挂的心。再说跑跑自出生至今从未离开过她。如今突然没了怎能习惯?   “跑跑哭着在叫我,他在叫我!一定有事情发生!哥,我要出去一趟。”以沫慌里慌张的翻身下床,赤脚往外跑。   相濡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大半夜的,你又不知道那个男人住在哪里,往哪儿寻去?他们连学校都换了,就是不想我们接触跑跑!”   以沫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僵住,嘴里念叨:“该死的!他们把我的跑跑藏到哪儿了?哪儿了?” 混世帮解散后,尤其是放暑假后,她整个人陷在“四季春”没时间也找不到人打听跑跑的下落。仅凭相濡一人之力找寻谈何容易?   这半个多月她天天度日如年,备受煎熬。对男公关大打出手何尝不是她内心郁闷至极寻求解脱所致?   “沫沫,先别着急。天亮后我们再想办法,听哥的话,好好休息。”相濡使劲拉她。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以沫神经质般跳起,踩着床扑过去,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市儿童医院急诊部!”对方只一句话,说完立即挂机。   听出来是丁霂霆,以沫浑身一颤,仿佛有根针猝不及防的扎在她心上。拳头无意识的捏紧。   来不及换衣服,也来不及梳洗,五指山挠了挠发,以沫抓了包,就这么披头散发的下了楼。相濡紧紧跟着她,在街上拦了一辆的士,风驰电掣的赶往儿童医院。   *******   丁霂霆是万不得已才打了这个电话的。   四十分钟前他在“迷雾”的贵宾房里睡得正香,三哥的一个电话火急火燎的将他催醒,这才知道跑跑生病了,而且差点丢了小命。   青霉素过敏。   按理做过皮试未见阳性反应是可以挂水的,偏偏挂到半小时出现了呼吸困难、恶心、呕吐等过敏反应。   经过医生的救治,小家伙安然无恙了,目前仍留在医院观察。   丁霂震被吓得不轻,抢救时,腿肚子直哆嗦,差点连路都走不了,是保镖们搀扶着他才不至于摔倒。   更麻烦的事情接踵而来,跑跑醒来后烦躁不安,化身为帕瓦罗蒂,不停的叫,高亢的哭声令闻者心惊肉跳,继而神经衰弱。   几乎整栋急诊大楼都能听见一个嘹亮的童声:“我要沫沫!”   丁霂震和带来的一帮手下轮番跪在床前,差点求他“活祖宗别号了”。一帮杀气腾腾的男人何时这么窘迫过?曾经砍人不带犹豫的,爽快的如同喝完酒扔掉酒瓶子,可面对一个小小的孩子却笨拙的跟二愣子一般。   最终,被折磨得无计可施的丁霂震抱着脑袋,想到了丁霂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悲悲不如众悲悲。   丁霂霆赶来医院想尽办法哄劝男孩,丝毫不见起色,只得发扬众悲悲主义,硬着头皮拨通林以沫的电话。   **********   跑跑的哭声是最好的导航仪。以沫和相濡准确无误的直扑某病房。   “沫沫,你怎么才来啊!”小脸涨的通红,声音沙哑的小家伙向以沫伸出双臂,仿佛受尽了委屈。   以沫深受震撼,哽咽着,将两只眼睛哭得像核桃、浑身发热的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跑跑,我的乖宝!没事了,没事了,沫沫来了!”她知道错了,是真主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对孩子情感上的漠然和遗弃,惩罚她的同时也救赎了她。   相濡眼睛一热,忍不住也落了泪。   丁霂震和丁霂霆兄弟俩一道站起身,像两根长木桩戳在地上,看着抱成一团的一大一小,不知所措。   怎么感觉这么揪心呢?仿佛生离死别,仿佛横刀夺爱……   丁霂霆有种眼睛遇刺的异感。曾经,母亲也这样抱过他,那是面对父亲的责罚,毅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的举动。   ********   “沫沫,我好想你!我生病是想你想的!差点想死了!”男孩夸张的倾诉,两只胖胖的小手在以沫的发上一抓一放。   以沫颤抖了一下,含泪的眼睛骤然如冰刀子。跑跑只在寒冷的季节生过病,这次居然在大热天发烧了!罪魁祸首是谁?   她看清了他,那个同样有着灰绿色眼眸的男人!他居然长得文质彬彬,轮廓比丁霂霆温柔,也没有丁霂霆那种冷峻肃杀的强大气场和凌厉的目光,却有某种令人窒息的气场,目光让人感觉到隐藏了邪恶,以及残忍。   他是衣冠禽兽!   她心底暗骂,却礼貌的说:“谢谢你让我见跑跑。”仰头看那个下流胚,笑的甜美。他似乎没认出自己。七年前她还是个很壮实,甚至偏胖的小姑娘,而他一次趁人之危之举,多半不会记得她。   就算记得,也会装作不认识吧。   那么,一起装作毫无瓜葛吧。   她站起来走到丁霂震跟前,伸出手,明晃晃的微笑在白亮亮的灯下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我叫林以沫。”声音也如可口的布丁滑到对方的喉咙里。   女孩只穿了家居的吊带碎花睡裙,长度仅够包住臀部。形态优美、纤长紧致的四肢大部分□在外。一头润泽黑亮的瀑布披垂于后背上,虽有些乱,却凭添几分自然随意的妩媚,尤其那双黑葡萄般的美目,紧密而微妙的纠缠住了每个成年雄性的心。   满室站着的男人眼里都飞起了小火苗,闪闪烁烁,吞咽口水的动静此起彼伏。   握住那个柔若无骨、细腻洁白的小手,丁霂震的心一瞬间酥软了,呼吸有些急促。   丁霂霆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然后愠怒。   一个大活人,一个大帅哥,一个说一不二的老大,居然被华丽丽的无视了,仿若不存在!   “哪位是病人家属?”一个年轻女护士站在病房门口询问,然而目光瞬间被两个俊逸脱俗的混血美男子吸住,拔不开了,就此愣怔在那里。   丁霂震一抬手,朝门口走。保镖们回过神来,急忙的跟上。女护士的脸微微一红,“请跟我来。”不自然的转身。   屋里少了一半男人,丁霂霆更加突出,但女孩目不斜视的经过他身边,只拂过一阵香甜的微风。   她跟相濡一左一右围着跑跑说话。男孩很开心,搂着她的脖子不放。   丁霂霆虚握拳头,轻咳两声,弄不清自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呢还是为了帮助自己挪开视线,偏偏眼睛不配合,仿佛被看不见的胶水粘住了,无法移目。   她漂亮极了,像极了美味可口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水果糖,让人忍不住想剥开狠狠舔上一口,再侵吞入腹。   想起昨晚“迷雾”送给他泻火的那个漂亮女人,即便与她肢体紧密纠缠,器.官深度咬合,快.感也是转瞬即逝,离开后没有一丝回味。而现在,在一室莫名的躁动里,身上酥麻热胀的感觉绵绵不绝的往心房涌,带给他一波波颤栗的美妙,竟比压住女人时还暧昧缠绵,却又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晦涩。   他忽然就惶惑了——昨夜似乎是失败的,无效的——自己积极索求的难道是模糊了面容的林以沫?   心境仿佛一粒跌落尘埃的珍珠,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她带给他的悸动,心痒,恼火,还有微微的失落,统统搅合在一起……乱七八糟。   他贪恋她带给他的某种特殊的感觉却又鄙夷这样的自己,因为被捉住的似乎永远不可能是她,只有自己。   【哭泣的眼睛】   丁霂震为了儿子难得善解人意一回,允许林家人留在医院陪护,直到跑跑恢复正常体温。   天亮了,跑跑依偎在面容倦怠的女孩怀中,呼吸平稳,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不知睡着没有。   丁霂霆施恩似的说今后林家可以每周六下午两点至五点去他那里见跑跑,但不得对外宣扬,也不得擅自带孩子外出,否则取消一切见面机会。   以沫摇头,在表示抗议之前,跑跑陡然睁大眼睛,先发飙了。“叔叔是坏人!我不要跟他住在一起,我要回自己家!我要上自己的学校!”嚎啕着告诉以沫他见不到从前的同学,也不能跟他的同桌一起玩,连心爱的日记本也弄丢了。   以沫记得他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长的像芭比娃娃一样可爱。至于日记本……   略带愠意的眸子扫过丁霂霆,落在丁霂震身上时却已转为一抹温柔而含蓄的笑容。“丁先生,我想你没弄明白一件事,跑跑姓林,这一点我坚持到底,如果以为给了钱就能为所欲为,我不得不说你们丁家太自以为是了。那笔钱我们会如数退回,一分钱也不少你的!”   “沫沫,你真好!”跑跑抱住她的脖子晃了晃,喑哑着嗓子叫道,“跑跑不要他当爸爸!阿依古丽妈妈也不会同意吧?”   以沫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重重的点点头。“绝不会同意!”   丁霂震脸色很难看。丁霂霆连忙示意手下都去门口把风,别放人进病房。   “?霆,”丁霂震责备的目光扫向弟弟,“我们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在他看来林家显然想敲竹杠。他有些理解弟弟为何叫这女孩“小妖精”了,看似绵软却有股坚韧的气势。若不是事关儿子,他倒很有兴趣现在就她玩玩。   丁霂霆耸耸肩,“三哥,当着孩子的面我不想说的太具体。”他的目光停留在以沫的唇上。那上面有一处咬伤,他留给她的。他突然想起两次的吻她俱都反应青涩,不可思议!她明明跟风尘女子无多大区别,竟会有那样的反应! 这个小女人为何像一个谜?   *****   在跑跑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丁霂震硬将他跟林以沫分开,并丢给脸色发白的女孩一句话,“这事我会重新考虑!”   丁霂霆考虑的却是信息部何时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个曾被他忽略的疑点也浮出脑际。林以沫为何能轻易离开“惹火”?据他所知,蒋老板也曾经是混黑的角色,就算知道“四季春”是他丁霂霆控制的夜总会也不会一点不在意吧。   夜总会看似各自营业,互不干扰,却也有业内规矩,忌讳逾矩挖角。林以沫作为红遍东南亚的“惹火”里火速蹿红的一个新人,突然“跳槽”到规模实力皆二流的“四季春”,仅仅出于面子问题“惹火”也该旁敲侧击弄出点动静来才对。   事到如今居然风平浪静,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平静的有些诡异了。   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但经验告诉他事情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林以沫……他突然心惊,他曾经格外冲动的想得到她,回头想来不啻于一个危险信号。他也许该反省一下,这种冲动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情绪激发的?但愿……不是那种被称之为爱情的该死的东西!   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情感。母亲被毁了,母亲的好友阿依汗阿姨被毁了,三哥被毁了,他呢?决不能重蹈覆辙。   相濡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以沫箍住,不让她在医院里发飙。吃亏的只能是她。   跑跑的哭声愈来愈远,以沫的愤怒则恶浪滔天,翻滚着,卷涌着,一齐砸向了仍留在这里的丁霂霆——这个罪魁祸首!   他却痞痞的笑着,双手抄在裤子口袋内,对她说:“林小姐,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经常见到跑跑。”向前数步,在她踢不到他的地方停下,微微欠身,柔声细语,“当,我,三,哥,的,床,伴。”   “你姥姥的!”以沫的泪水凝在眼眶中,打转儿,愣是没掉下。 丁霂霆仍在笑,尽管自己也觉得笑容有些僵硬。   他害怕她的泪水落下,心,竟又有了坠向无底洞的感觉。   “阿靳,我们走!”他飞快地转身,逃离那双哭泣的眼。   【哥哥】   之后的几日,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以沫的胃口越来越差,食量只有往常的一半。白天暑气逼人,她却不开空调,把自己关在屋里拼命学外语,一呆就是大半天;傍晚,胡乱塞几口吃的就去“四季春”唱歌跳舞,接近凌晨才回来,带着一身的烟酒味儿。相濡给她买了台电脑应付漫长的暑假,她碰也未碰,电脑于是成了摆设。   在以沫的威逼下,相濡已于十天前在明华律师事务上班了。这几日不放心她,天天打电话回来叮咛“一定要多吃些啊”,可惜收效甚微,她浅浅的一声笑就打发了他。   相濡知道她在用一切办法让自己忙碌起来,忙得腾不出空余时间想念跑跑。   但梦中呢?   晚上他根本不敢睡死,生怕以沫半夜里梦游似的冲出去寻跑跑。   他也想念跑跑。平时小家伙在以沫那里受了委屈都是他充当老好人加以抚慰,上学后功课也由他抓,遇到学校有活动他是逃不开躲不掉的“铁杆儿家长”。跑跑带同学回来玩都是他在一旁照顾,以沫很少搭理,以致于有一次跑跑的同学悄声问:“林突至,你姐姐是哑巴吗?”   从情感上来说跑跑就像他自己的孩子,突然被别人抢了去心理上委实难以接受,很有股子跟人动刀的冲动,但作为这个家唯一的男人,倘若他也失去了理智,不是直接将大家带向毁灭吗。   又一个傍晚降临,相濡打算跟以沫好好谈谈,于是拦在大门里不让她出去。“你刻苦学外语不就是为了带妈妈出国治疗吗?可没等攒够钱自己身体已经垮了你还能做什么?”   “我知道了,让我出门。”以沫嘟着嘴,露出小女儿家的亲昵和娇柔。   自从认相濡做了哥哥,她没少给他招惹是非,但他从不计较,心甘情愿的宠着他,纵容她的霸道和蛮横,即便是她独自闯了祸,他也主动承揽过去,实在揽不了的便陪她一道受罚。   在以沫心中,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因此从小至大,他是唯一一个没被她纳为“欠揍”行列的男孩。其他围着她转的男孩却因有这样那样令她反感的言行少不了挨拳头。   也正是因为受相濡的影响,以沫的复仇心态才有所收敛,没因憎恶雄性而“滥杀无辜”。   “沫沫,哥很严肃的!身体弄垮了别指望我伺候你!”相濡硬起心肠说话,但看到她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心忽的就软了,再也没法说出更“严肃”的话来。   “你不是答应过不再过问我的事吗,让开啦。”以沫伸手推了他一下,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又说:“只要你跟吉满好好的就成。不必为我担心,我过了这阵子会好的。”   原本她是为了妈妈的苏醒努力学习,将来成为出国带团的领队或者随团翻译,接触更为广泛的人群,寻找更为先进的医疗组织。然而自从发现绿眸男人,继而知道丁霂震便是跑跑的父亲后,她无时不刻不想着报仇,心一刻也没安宁过。那是一股至死方休的怨怒,巨大的能将她活活扼死。   另一方面,妈妈的状况不容乐观,若不能接受更先进的治疗,她担心她极有可能面临脏器衰竭的风险。   治疗妈妈重要还是为自己报仇重要?   她至今也未能想好。心乱如麻。   只有一件事她想的很清楚——报仇之事不能让相濡干涉进来。他必须置身事外。就算她完蛋了也只是她一个人完蛋。相濡和吉满必须幸福!   所以她不再提报仇一事,在相濡面前刻意隐匿起复仇的锋芒。   “哥,我跟你提的资产调查一事务必加快速度。”她将相濡从门里拉开,“我不相信爸妈只有那么点资产。当年我们小,可以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如今我们长大了,该为林家讨回公道了。如果   夏三全夫妇侵吞我们林家财产并有意隐瞒,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相濡嗯了一声,神情坚定。   这事说来话长。当初她和相濡被夏三全夫妇收养,他俩高姿态的表示哪怕一分钱拿不到也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但两年后的一场火灾彻底改变了夫妇俩的初衷。在发现他俩打跑跑主意之前以沫还曾傻乎乎的说我爸妈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应该能帮你们渡过难关。夏妈妈嘴一撇,嘲讽的说你以为我们是为了钱财才收留你们俩的?简直是对我们人格的侮辱。实际上我们只拿到五万元还是石杞电汇到账上的,从来也只有这一笔钱。谁知道你们家怎么回事?连房产也变现了,钱呢,长腿飞了?   以沫那时太小,对房产变现是怎么回事毫无概念,况且石杞失踪,无从查证夏三全夫妇的话是真是假。   自从得知他俩打算卖跑跑后,以沫认定这对夫妇人品很差,故而他俩的话也很值得怀疑。   相濡对夏三全夫妇并无好印象,全是看在吉满的份上才未跟他们翻脸,然而从法律关系上看,他仍是夏三全夫妇的养子,不过在他心中,林络夫妇才是他真正的养父母,所以他坚持姓林,只称呼夏三全夫妇为叔叔阿姨。   以沫边往外走边说:“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不必等门。”   相濡急跨几步拦住她,“沫沫,四季春的人没为难你?你要跟哥说真话。”   “看你,我这副模样像是吃了亏的人吗?放心,能挣钱的都是祖宗,他们供奉还来不及呢。”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经常打电话给你的男人倘若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会怎样?”   “他不会对我怎样……哎呀哥,你什么时候能把吉满娶进门才是最需要关心的事。再见!”   相濡噎住,这丫头真会堵他的嘴!   吉满……提到吉满,他便不自主的内疚。她对他的好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人,也正是因为她对他太好了,他才无法拒绝她的爱,倘若没有那一夜疯狂的开始,他是否可以一心一意的只为照顾以沫而存在?   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以沫和跑跑不在,小小的屋子显得格外的空荡。相濡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喃喃自语:“沫沫,命中注定我只能做你的哥哥啦……”   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非常努力的,不让自己的泪掉下来。   【老娘付你小费】   以沫下楼后看了眼时间,骑上自行车先往医院去。两天没看望妈妈了,怪想的。   没出一百米远,左维康的电话打了进来。“安蔻,你没遇到麻烦吧?”   他就是相濡刚刚说及的那个男人。自打慈善酒会上勾搭成功后,以沫欲擒故错,跟他约好了一道做蛋糕却放了他的鸽子。男人空等一个多小时,无论打来多遍电话她一概不接。她故意叫这男人感觉与她之间仿佛风筝断了线,不再有缘相见。男人失魂落魄了,不想又在某路口 “偶遇”了他心中的“天使丽人”。女孩惊慌逃跑,男人奋起直追,追到后急赤白脸的发誓对她是一见钟情,请她务必相信他的真心实意,并给他时间说服父母取消婚约。   左家很快炸了锅,连女方刘小姐都被惊动了。   而以沫气定神闲的只待找个合适机会跟左家二老摊牌——收分手费。   这会儿,她忍住心中的烦躁,很淑女的问:“维康,为什么这么说?”不知道她要去医院么!这会儿打电话来!   “你要小心,刘家那个悍妇哭闹了半天,威胁我说要找人整你。”   “我很好。同为女人,我能理解她这种心情。她好像很爱你……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她爱的是我家的钱!”男人气呼呼的说,“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白领,她正眼都不会瞧一下!二十九岁了还跟我撒娇,太恶心了!安蔻,她若有你十分之一的淡然清雅,我也不至于决然拒绝她!”   “你这个冤家,夸人还这么艺术!”以沫叹了口气,“维康,我的法语培训课就要开始了,还是那句话,我不当第三者,你若无法说服你父母,我们不会再见面!”笑着,她摁下“end”键。   她向真主发誓,她不想见他!   ******   熟悉的病房,没见到熟悉的面容。   阿依古丽的床铺空空的!   以沫蓦地心惊,难道……   猛的转身,撞上正欲进来的护士。“我妈妈呢?”她一把揪住护士的衣领,脸色煞白。   护士愣了愣:“你不知道?不会吧?”   “我妈妈怎么了?”她双手都用上了,使劲晃护士。   护士抖了抖,怯怯的回她:“……昨天晚上转到协和医院了啊。那是一家一等甲级医院,是跟‘广爱慈善基金会’ 签订合作协议的定点医院。你母亲很幸运,能减免至少60%的治疗费。”   “啊?”以沫听糊涂了。不知是喜是忧。   “会不会是……你家里人向‘广爱慈善基金会’申请援助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护士提醒她,身子扭了扭。“林小姐,你能不能……”衣领还被揪着呢。   以沫想不通透!无论吉满或者相濡绝不会通过这种途径获取帮助!是谁干的?为何不打招呼?   “还有其他病人享受类似的待遇吗?”她松开护士,抚了抚她有些皱巴的衣领。   “要不怎么说你母亲幸运呢。只有她一个人享受了这等待遇。这下好了,你不必再担心费用问题。我们刚接到上级通知,下个月起治疗费全面涨价。”   问清协和医院的位置,以沫匆匆赶过去。   医院环境相当优美,新病房也宽敞雅洁,乍一看,像是走进了某个小康之家的卧房。空调安静无声,轻柔地吹拂阵阵凉风,墙角的一棵凤尾竹时不时晃动几下。   看到妈妈熟悉的面容,以沫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泣道:“妈妈,是真主听到我的祈祷了吗?妈妈,我好高兴,你一定要早点醒过来看看我啊,你的沫沫已经长大了……”   一位面容和善的女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这里经常有专家会诊,都是国内外著名的医学专家,要对你母亲的苏醒有信心。”   “可是,你们怎么会选择我的母亲?”以沫没被兴奋冲昏头脑。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听护士长说最近有个项目启动,专门收治沉睡五年以上的植物人进行综合治疗。我想这就是原因吧。”   以沫疑问未消,比如为何不征得病人家属同意就擅自转走病人?但母亲目前得到了更好的照顾却是事实。   看着两个医生配合默契的为母亲做全身按摩,以沫完全放宽了心。她不止一次看医生为母亲做按摩,因此手法都记得。医生不是随便敷衍的那种。   手机突然响起来。以沫来到走廊接听,霍倩雯火急火燎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迪厅音乐背景中呼喊:“安蔻你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不来上班?别告诉我你大姨妈突然来了肚子疼得要死什么的!这个借口太烂已经被四个死丫头用过了!”   是很晚了,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呵呵,你全家大姨妈都来了!”以沫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啊啊啊!死丫头,越来越放肆!赶紧给我过来不然今晚派你去VIP包间点蜡烛!”霍倩雯叫得声音都开了岔。   以沫冷笑一声关了手机,不急不忙的往外走。   *******   从员工通道进入“四季春”,以沫上到二楼,看见两个男公关在楼梯通风口处抽烟,其中一个正是被她修理过的那位男公关,真名不清楚,只听别人称呼他“二少爷”。   “这次严打生意淡了许多,你多牛,不出台也能收到不少小费。我就惨了,他妈的没生意还得交红包。”另一个男公关正在跟他诉苦。   “生意很快会报复性反弹。十七号包间那个外地款爷自带了两小姐,还挑了这里一个公主一道玩3P,老板吭都不吭一声,我估计风声已经过去了。”“二少爷”正说着,陡然看到以沫,不觉立直了身子。“哦,安蔻来了啊,雯姐到处找你呢。有位客人预订了KTV包间指定你陪唱,可能就快到了。”   以沫目不斜视的飘然而过,走进长廊,拐过转角,后面隐隐传来一声“呸”。   十七号包间的位置比较隐蔽,在防盗门后头,属于重点保护包间之一,是一晚上最低消费五千元起的VIP,与“四季春”后勤区域仅有一道走廊相隔。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客人能迅速从员工通道撤离。   以沫经过时,听见十七号包间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VIP包间隔音效果很好,一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刚好有个侍者端了一瓶洋酒出来,将这声惨叫也一并放了出来。   侍者面容惊恐,嘴唇紧抿。以沫从半开的防盗门里钻过去,追上去一把拉住他,“是安雅在里面陪客?”   侍者点点头,“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挣扎了一下,急着要走。   以沫没松手,“洋酒开了怎么没喝?”   “客人临时改主意还是要国产酒,我也没办法。”   一道闪光划过,以沫端起酒瓶倒置,往自己身上洒了些酒,松开侍者,酒瓶也还给他。侍者吃惊得嘴巴一张一合,终究没敢过问,匆匆离开。   *****   包间的门嘭的撞开了,只见一个头发乱蓬蓬遮住面孔的女人跌跌撞撞向前几步又后退几步,扶住门框,不着调的说:“我的少爷躲哪儿去了,老娘说好了给小费的,不要了?出来!”   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就在她跟前站着,挡住了女人巡视的目光,“出去,你走错包间了!”两人几乎同时转身。   “哟,这两位威武,呃,雄壮!跟老娘去包间玩玩怎么样?”以沫眯着眼睛,视线穿过两人肩膀中间的空隙看向里面。   安雅衣衫凌乱,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摁住胳膊躺在茶几上,大腿大分于身体两侧,剧烈的晃动,一个水桶腰的肥壮男人伏在她身上做活塞运动。血水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淌,滴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求你了,我肚子疼得厉害!求你了!”安雅的声音很虚弱。   “老子花了这么多钱就是要玩雏!见血很正常!疼也很正常!血流的越多越好!”男人粗喘着,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以沫知道安雅早就不是雏了,为何会出血她不知道,只知道安雅急需帮助。   她装疯卖傻的惊叫起来:“我的少爷啊你怎么了?”倏地撞开两堵肉墙,朝茶几冲了过去。   “安……”安雅认出她来,喊出一半被她瞪起的眼神制止住,“救我!”   “少爷,我救你来了!妈的,谁敢动老娘的男人?”一拳一个,将两个女人先放倒,又抓起喝空一半的酒瓶冲着扑过来的保镖喊:“老娘也付了很多钱的,怎么我看中的男人被你们弄来这里了?老娘要发飙!”   “哪里来的醉鬼?”被打扰的水桶男人吼道,“把她弄出去!”   保镖不清楚疯女人什么来头,不敢贸然动手。“喂喂!你看清楚了,我们老板玩的是女人不是什么少爷,赶紧出去!”其中一个震了震臂膀,胸肌跟着抖了几抖,发出警示。   “是么?我来瞧瞧清楚。”以沫俯低身体摇摇晃晃凑过去,一伸手摸向安雅胸口,“怎么鼓起来了?”   “妈的,是女人当然鼓!”骑在安雅身上的男人没好气地吼道。“别打扰老子的好事!滚!”   “你也鼓起来了!你是女人?”以沫的手已经摸到男人敞开的胸口,捏了一把。   这厮胸口那两坨肉很壮观,肥腻腻的手感让以沫一阵恶心,不等他发怒,凝力一推,趁男人身躯后仰之际,变掌为爪,凌厉的下探,抓住男人脱离安雅身体的命根子,使劲一捏。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男人满身肥肉剧烈一颤。那根腊肠登时软了。   “是公的啊!sorry啊sorry!”以沫大声道歉,心底狂笑。   待两个保镖反应过来,晚了,老板痛得在地板上打滚呢。   以沫抽了安雅一个大嘴巴子,“你个死女人,不是我的少爷怎么不吭声啊啊啊啊!”迅疾起身大呼“少爷,我的少爷啊你藏哪去里了?”冲出门外。   “站住!”里面的保镖岂能善罢甘休,追了出来,无奈地形不熟,很快不见了罪魁祸首的身影。   ******   以沫飞快的钻到一楼的考勤室,从墙上贴着的联系电话里找到“二少爷”的电话,拨通,一边说话一边脱下自己的衣裙塞进垃圾桶里。   “赶紧拉响火警警报不然明天你等着当公公吧!”说完立马挂电话,换上一套男侍应生的工作装,头发盘好,扣上帽子。   火警拉响。但不出一分钟,另一种更为惊恐的声音也搀和进来——警笛声。   以沫一惊,倏地想到了安雅。她看上去很糟糕,能不能自行离开还是个问题,被警察发现一定当卖.淫的带走。   飞奔至十七号包间,那个死肥油和保镖逃得比兔子还快,可怜的安雅仍躺在透明的茶几上,脸色苍白如纸。“安蔻,帮帮我,我宁可死也不要被警察带走。”   “不会的!”以沫扯下窗帘包裹住安雅,提一口气,将她甩到自己后背上,却发现沙发上有一沓钱,估摸不会少于一千。她随手捡起来塞进口袋内。   刚一探出头便看见几个警察冲进不远处一个包间,楼梯口上来更多的警察。她急忙又缩回去,关上门。   一脚将沙发踹到窗前,拖着安雅上去,拉开窗,将她塞出去。   外面是车库顶棚的斜坡,不太陡。她记得下方是一片草丛。   脚贴住安雅的腰蹬出去,安雅咕噜咕噜往下滚。她抱住脑袋缩成一团也往下滚。不久听见有人在上头喊“这里没人!”   坠地挺疼,但还能忍受。以沫骂了一声,心想霍金刚唯一干了件好事就是没把这里修成水泥地。   “安雅,你坚持住啊,我送你去医院。”她爬起来找安雅。   安雅哼哼一声,被窗帘裹住了想起来也动惮不得。   决定救安雅并非以沫特有爱心,而是被安雅的故事触动。   那天从男公关“二少爷”手里被救下后,安雅告诉以沫她是被父母赶出家的孩子,因为害了自己的哥哥。她二十一岁时被一个喝醉酒的富家子弟纠缠失去了童贞,还有了身孕。她哥带她上门找那个流氓算账却被反咬一口,骂她是个蓄意勾引男人的贱人。她哥一怒之下拔刀捅破了那个混账的肝脏,不仅赔了钱还被判八年徒刑。家里原本就重男轻女,出事后更讨厌她,骂她是扫把星,狠心与她断绝了关系。她想趁自己还年轻多挣些钱,等她哥出来后好好补偿他……   以沫于是想到了相濡,如果换做自己,他一定也会像安雅哥哥那样挺身而出的。   现在安雅遇到了麻烦,她怎能置之不理?   *****   麻烦并没过去,‘四季春’周围已被警察控制起来,她俩出不去。   “我必须送她去医院,你们不是冷血动物,放我们走!”以沫口干舌燥说了一通没被放行,一着急,差点又要动手。   一辆似曾熟悉的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在封锁线外面的,上面下来一个男人对其中一个警察耳语了几句,那个警察大概是个负责人,朝她俩招招手,“走吧走吧。”   以沫认出这个男人正是阿靳,丁霂霆的忠狗。   严靳打开车门,“上吧。”   她犹豫了一下,能上吗?   “不去医院了?”严靳面瘫着一张脸问她。   安雅将头靠在她肩上,几乎脱力了。她一咬牙,将安雅塞进车内。   “希望这女人不会死在车上。”严靳嘀咕了一句。   “你姥姥的!”以沫骂着,也钻进车内,陡然发现丁霂霆就坐在对面看着自己,手机刚从他耳旁拿开。   外面亮如白昼,照见他平静的脸,似乎很英俊。   “姓丁的,老娘不白坐你的车。喏,小费!”以沫从兜内掏出那一沓钱,潇洒的甩了过去。   【以牙还牙】   丁霂霆石雕般不动,目光清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半晌后,薄唇开启。“阿靳,你见过‘四季春’的侍应生有这么拽的么?”   “第一次见,还是个不男不女的。”严靳在前排一板一眼的回答。   “然。”丁霂霆缓缓垂睫,掸烟灰般将那沓钱从膝盖上弹落,抬眼,再次凝向对面的女孩。   今晚他挤出时间过来,本打算跟这小妖精好好谈谈悬而未决的抚养权问题,当然,还有其他的事,熟料被警察的突击检查给搅黄了。   这次“扫黄扫黑”行动来得有些蹊跷,好在并未对“四季春”动真格的,否则不可能拉响警笛让里面的人惊觉。   证据对于警察来说太重要了,没抓到现行就无法定性。这番突击,就算抓走几个疑犯也多半是无关紧要的角色,拘留期限一到还得放出去。   “不要?哼,算我付过小费了!” 以沫女王般从容不迫的捡起钱,塞回兜内,目光又瞪过去。   对面的男人冷幽幽的凝视了她片刻,竟然阖上了眼皮。“付我小费?你给得起么?”似在自言自语,语气十分不屑。   他心底有火,“霍金刚”也太没用了,怎的将这个小妖精调.教得越发胆大了?   征服这个小妖精很难?   ****   以沫将脸扭向车窗外,脑中浮现丁霂霆那双灰绿色的冷眸,鬼使神差的,跑跑的眼睛也出现了,四目交错在一起……相同的眸色,截然不同的温度,前者冷漠戒备,后者则炙热而依恋,仿佛整个生命都在为她燃烧。“跑跑……我的乖宝……”以沫眼前腾起一层迷蒙的水雾。   心在痛,恨也在滋长。   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恶魔,是另一个恶魔的同胞弟弟,是她的煞星!   她回避什么?她怎能向魔鬼示弱?   绝不可以!   猛然转过脸瞪向丁霂霆,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又在看自己,目光竟然是——柔和的?喜爱的?   那是跑跑才有的目光啊。   心,不受控制的漏跳一拍。   “你姥姥的!”她从牙缝内挤出几个字,厌恶的真想再次别过脸去,但自尊没允许她回避。   她不光忍住了,还嫣然一笑,“看来我的确美得非同寻常,要不怎么让眼高于顶的丁老板也目不转睛了呢?看吧,每秒钟收费一百,现金。”   结果,丁霂霆并不在意她的挖苦,面无表情的,看了她足有两分钟,中间只眨过一次眼。   以沫心底不停的骂,倒也没忘了报数,“一千……五千……一万……”忽听司机说“到了!”   丁霂霆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值这个数!”从外面拉开的车门钻了出去。   裹杂着医院空调凉气的暑热扑面而来。以沫稍稍愣了一下。给钱哪,混蛋!   抱起安雅,发现她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一丝笑意。“安蔻,他好像喜欢你。”她声若蚊蚋,但还能让人听得见。   “P!”以沫冷笑一声,将安雅背上身。   倘若他喜欢她,在医院时就不会面目可憎的对她说那样的话,不会接连两次咬破她的唇,不会揉捏她敏感的胸部,不会对她没有一点儿羞耻感,没有一点儿歉意,也没有一点儿犹豫和疼惜。他对她只有强者凌驾于弱者之上的轻狂和傲慢,看着她在痛苦中悲泣,冷静得仿佛只是偶见一堆枯叶被狂风暴雨席卷至墙根!   ******   另一辆车开在他们这辆车前头,以沫下车时,那辆车上下来的几个男人已护在丁霂霆左右。一行七、八个男人竟没一个人过来帮忙的,恰似一堆死木头。   只听丁霂霆说:“狍子,你背这女人进去。”   “老娘自己就可以!”以沫抽出一只胳膊阻拦,脚底不停。   丁霂霆不再坚持,双手抄裤兜内,朝那个叫狍子的保镖微微点头。   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女孩冷艳的脸从高大的保镖们面前经过,有着让人仅看一眼就无法抗拒的诱惑和无法自持的沉沦。各个眼珠子都像被线扯住了往一个方向看。   丁霂霆对几个保镖的反应不悦,犀利的绿眸刺过去,于是十几双尾随女孩背影的视线颇有感应的急刹住,毕恭毕敬的转向老大。   “一秒钟能发生很多事!”众保镖听见老大的声音带着冰棱的锐利感钻进耳膜,高温时节,浑身却都起了寒意。   丁霂霆保持一段距离,远远的跟在以沫后头。他今晚穿了件米黄色T恤,下身为棕色棉质休闲裤,在一群穿着黑色T恤保镖的簇拥下,显得很抢眼。   招摇过市。   所经之处空气有凝滞的感觉。   *****   以沫气喘吁吁的将安雅背进急诊室的病床上躺下。“大夫,我朋友被性侵犯了,下面流血不止,急需救治!”   两个医生神色严肃的倏地站起身实施急救。   以沫没想到安雅伤得这么重,那死肥油竟然撕裂了她的下身,经血和伤口的血一道流淌,异常惨烈。   缝合手术完成时,以沫也替安雅办好了住院手续。   最初得到消息那会儿,她很想杀人!杀死死肥油!杀死“霍金刚”,杀死霍倩雯!都不是人!尤其霍倩雯,她也是女人,怎能明知安雅在行经期却卑劣的让她假冒处.女去满足变态的客人?   “你怎么能答应呢?怎么可以!”若不是安雅体虚,她真想狠狠甩她几个大嘴巴子。   “安蔻,我没有你这样的本事,更缺乏反抗的勇气,只能逆来顺受。雯姐答应给我五千元……”   “五千元比命更重要?”以沫一拳擂在她枕边,愤然离开病房,到外头透气。   安雅当然珍惜命,只是没料到自己那么背运。   ****   外出透气的以沫突然想抽根烟。以前一直就想抽,一来怕相濡担心,二来怕吸上瘾开销太大,于是硬忍住了没碰香烟。   仰望夜空,明月皎洁。   应该被黑云遮住才是,偏偏这么漂亮!   以沫瞪了月亮一会儿,撤回目光,发现丁霂霆一帮人还没走,就在一处空地上抽烟,聊天。   她想了想,掏出一张粉红走过去,“哪位弟兄帮我买杯咖啡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老大。   “一道去喝,弟兄们也口渴了。”丁霂霆弹飞烟蒂,打个响指。   一帮人呼啦一下便走空了,地上顿时清清爽爽。只剩烟头。   以沫呆在原地,心里又骂开了。   丁霂霆远远的站住,转身,“沫沫,跟不跟来?”   ******   七男一女一道进了医院旁的一家肯德基,餐厅设在二楼,连着一个漂亮的大晒台,足有一百平米,安放了不少带遮阳伞的露天餐椅。   丁霂霆大咧咧的坐在橙色的椅子上,伸直了长腿,熟络的说:“沫沫,今晚你挣了不少钱,你请客。”   周围的人纷纷挪位置,不出片刻,周围清出一大片空位来。   以沫没理他,自顾自的点了杯咖啡端到露台上喝。   她觉得丁霂霆今晚出现在“四季春”门口并非偶然,难道预定KTV包间的人就是他?   如果是,一定是来跟她谈跑跑的事。   她感觉到他了,就在自己身后。那股气场……   “真香!”男人嗅了嗅,发现女孩的背部僵了一下。“如果不是速溶的会更香。”说着,呷了一口。   他也点的咖啡。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仿佛不认识彼此,对着一轮明月,沉默的喝空了咖啡。   以沫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转身欲走……   极为突兀的,丁霂霆捏住她纤细的胳膊,顺势一带,她跌进他的怀中。   带着咖啡香气的唇准确的扣在她的唇上。   一阵颤栗,身上似有冷风穿过。   她没拒绝,更没挣扎。   刚才喝咖啡时,她正在酝酿一个计划,一个早已成型尚有些模糊的计划,只不过这一刻那个计划突然清晰起来。   **********   露台上不止他们两个人,但当众接吻的仅此一对。   以沫一动不动,仿佛丁霂霆吻的并非自己。   短暂的一个吻,力道却很重,撞得以沫牙齿痛。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没有咬她。   女孩木讷的反应让丁霂霆始料不及。他松开她,看到她清冷的黑瞳。   一瞬间,她笑容邪魅,语气娇嗔的说:“我以为丁老板不咬人的时候吻技应当是很不错的,没想到这么差劲。或许并非你的错,毕竟你怎么看都算有脸蛋有身材……直说吧,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只欣赏你三哥那样的,体型健硕却温文尔雅,充满迷人而成熟的气息。”   这席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丁霂霆愣怔片刻,低低的笑了一声,突然扣住以沫的下巴,带着尼古丁香气的手指坚硬如铁,几乎捏碎她柔软的下颌。“你确定要激怒我?不怕我让你回不了家?   以沫堪堪一笑:“哟,说真话这么不招人待见啊。好吧,怪我太口没遮拦了,该捡好听的话说才对。”   “省省吧,小妖精,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想兴风作浪?”另一只手倏地揪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视自己,“少跟我面前演戏,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任何一个想耍我的人只会让自己痛不欲生。”   女孩漆黑的大眼睛在月光下似罩了一层雾霭,水澄澄的。她眨了眨眼,慢吞吞的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建议我做你三哥的床伴么,当时我气得要命,可事后想想,正好啊,既能接近自己喜欢的男人,又能见到跑跑,何乐而不为?你不会跟自己哥哥争风吃醋吧。都说心宽体胖,你虽然体瘦,倒不太像心胸狭隘的男人……”   丁霂霆忍无可忍,冷静抛去一边。   带着怒火的吻狠狠落在那张正在巴拉巴拉冷嘲热讽他的唇上。她撩人的气息萦绕在他唇齿之间,有着致命的诱惑。   急切而霸道的,他撞开她的牙齿,大力含住她的舌,边吸吮,便往外拖拽。一只手卡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背,使得她玲珑的曲线紧紧贴向自己遒劲有力的身躯。   以沫尽最大的努力平复着呼吸,一双眼死死盯着喘粗气的男人,他也在瞪着她,眼神里有很多奇怪的情绪在翻滚,似愠怒,似酸楚,似妒忌……就在铺天盖地的强大气息的笼罩下时急时缓的挑衅她所有的知觉——别样陌生,却引人入胜。   唇舌激烈交缠的摩擦声陡然令她心惊。   她竟忘记了厌恶,竟对一个魔鬼的吻忘乎所以!她理应感到恶心才是!   她却没有!   男人扣住她后背的手下移至腰间,又移到她的臀上,猛然一按,将她的腹部紧贴上他的腹部,用力磨蹭。   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血液变冷,身体颤栗,呼吸也艰难起来。   她暗恼,为何这一关这么难过!如此,她还怎么复仇?放松!放松!她不断暗示自己。   “怎么样,陪我一晚上?”丁霂霆敏锐地捕捉到她身体的反应——青涩的不像话。他很有兴趣继续撩拨她。“十万。”   “你姥姥的,老娘说过你实在不对胃口……”以沫仰起脸,拿手肘撑开他的胸膛,从兜内抽了一张纸币出来塞进他上衣口袋。“技术又烂,可好歹你尽力了,老娘不给小费过意不去。乖,收下吧。”   丁霂霆眸子一凛,“我的小费你给不起!难怪‘四季春’火不起来,尽出你这样的女人迟早要关门!”说完,拎起她两只胳膊挂到自己肩膀上,抱住她的腰向上一提,让她的脚落在自己脚背上,再将她的头按上自己心口。   仿若爱情片中的男女主角正在倾心拥抱。在旁人的眼中,很浪漫,很唯美,很甜蜜。   以沫嘿嘿笑了两声,“你姥姥的,我脖子都被你扭伤了。”美好气氛荡然无存。   “吻我,让我满意了,给你三万。陪我一晚上,另加十万。”他在她耳旁吹气。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再一点点放松下来。待她抬起头,目光鄙夷,“你笃定我会同意?”   “拒绝得了么?十三万……”   女孩突然笑了,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烁,“似乎值得一试。”脖子一伸,唇吸附上来,竟然将他的唇上上下咬了一遍,中间还似嚼口香糖边咬边研磨,令他又麻又痛。   接着学他先前那般,将他的舌吸吮过去,用力拖拽,扯得他舌根生疼。就在他口舌生津,打算反攻时,舌尖锐利的刺痛袭来。她狠狠咬了他!   血腥弥漫,他听见她吞了他的血下咽的声音!   她松开他,笑得放肆,但笑意远远未达眼底,反而透着犀利的寒光。唇上沾染的血让她看上去像个贪婪的女吸血鬼,危险而神秘。   却也令她有种妖冶的美丽。   她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他发烫的侧脸,带走他脸上的燥热。   “三哥……我喜欢的是三哥。”魅惑的朱唇擦过他的脸颊,悠悠的在他耳畔吐出毒汁,字字清晰。“请帮我转告他。”   丁霂霆身体一震。心,竟有种被电击中的感觉。   沉默中,他的身体发出欲望的狂啸:“征服她!征服她!”从未有过的难以抑制的疯狂!   真想这就撕碎她的衣服,让她雪白的躯体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眼前,在他势不可挡的进攻下卑微的颤抖,乞命般的求饶!   让这妖精收回那句话!   可他是丁霂霆!他控制住了自己!   他差点就被她牵著鼻子走了。这个小妖精!   “沫沫,你不要后悔!”月光下看不清男人瞳的原色,只有泛红的眸光,仿佛酒醉之人胆大无边。   【疯狂】   以沫双臂勾着男人的脖子,下巴高高的昂起,无视对方的戾气,娇柔妩媚的笑,连月色也似水波在她周身荡了几荡。   “丁老板,听你这语气像在威胁我呢。不过我承认,我已经后悔了,后悔没早点遇见你——三哥。若在你之前遇到他,恐怕事情不会像现在这般乱糟糟的。”女孩的嗓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眼神飘忽,魂不知遨游去了哪里。   她在指责他搅了她的好事?   这分明是挑衅!   丁霂霆一把抓住女孩的细胳膊,指尖几乎嵌入她的肌肤内。如果身上带着枪,他势必掏出来,抵住她的脑门,让她闭嘴!   他再次失控了,这个小妖精再次成功的将他的冷静化为虚无,让他的冷静又一次叛离他的身体!   原本就是一场戏,他为何如此投入?只因她说了那句“我喜欢的是三哥”或因为她居然拒绝了十三万、拒绝了他?   以沫觉得丁霂霆力道奇大,手心里的灼热似乎穿透她的肌肤,骨骼也火辣辣的痛起来。   抽了一口气,她忍着痛,拿自由的一只手拍了拍他的侧脸。“话说回来我还是得感谢你,没有你我怎么能发现三哥就是我找了很久的那个人呢?”   “阿靳!”   “在!”   “清场!”   “这……”严靳头一次感到为难,肯德基这么多人……这可不是在五福巷,想怎样便怎样的。但老大语气在那里,没开玩笑。他挠了挠头皮,行动。   六个保镖也不说话,黑着脸往那些正安享太平时光的顾客面前一站,无须撵,个个吓得离开了。   以沫面无惧色,单手勾着丁霂霆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体式上看两人仿佛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   “丁老板,我的手机落在‘四季春’也不知现在几点钟了,送我过去取好不好?小费不会少你的。”她不能被他的气势压倒——越是这种时刻越要保持镇定。   “沫沫,阿依古丽对新居室还满意吧?”丁霂霆俯视着怀中的女孩,看你还笑得出来!   击中要害!   女孩身体猛的一震,笑容隐去,露出惊惧神色。   他满意的笑了——毕竟嫩得很。   他派人调查这小妖精,对她的背景即便说不上了如指掌,也掌握了七七八八。不就是缺钱么,他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她还有什么理由盯着跑跑不放?   只是现在,这项善举却成了他报复她、威胁她的理由。   他不在乎她会怎么想,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她招惹了他,那么,自认倒霉吧。   “你会变乖点儿吗,沫沫?”摁住女孩后腰的手顺着工作装宽松的裤腰伸进去。臀部滑嫩的肌肤带来的真实触感令他心中一荡,火焰从腹部急速蹿起。“不付一分钱,我照样玩你!”邪吝地笑,食指卷起女孩散落肩头的一缕秀发。   “你会后悔的,丁霂霆!”以沫捏住他的手指将自己的头发又绕了出来。   “我可不是蒋老板,总喜欢宠着漂亮女人。沫沫,你是没吃过苦头吧,好运不会一直跟着你……阿靳!干活!”   几个保镖心领神会的转过身去,一字排开,在两人面前围成一堵墙,遮住来自餐厅方向的视线。   “舌头还痛不痛?”以沫故作天真的问,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听见他拉开裤子拉链的声音,刺啦,仿佛将她的衣服撕开一道裂缝。   她并不挣扎,任由他粗鲁地将自己摁倒在印着广告语的红色餐桌上,看着他从身下掏出那令人生畏的巨大。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他俯视着她,如同老练的猎豹进食前欣赏利爪下的麋鹿。她娇弱不做抵抗的模样令他颇有成就感。   “人家被你吓傻了,忘了告诉你——身上不方便啦。”以沫嗲声嗲气的说。   充当幕布的那堵黑墙集体颤了颤。   丁霂霆也没料到小妖精会说出这样的话,微微怔忪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以沫双腿骤然抬起,向中间并拢,直踹出去,随即以背部为支点在桌面上旋转180度,从餐桌另一侧滑下,脚尖点地,直线飞向栏杆边的另一张餐桌……   待丁霂霆和保镖们反应过来,女孩已经踩在桌上,往楼下跃去。   地面传来一片惊呼声。   丁霂霆并不担心她摔死。这妖精柔韧性极好,二楼的高度对她来说跟杂耍一般。   扑至栏杆边,发现小妖精已经奔到马路中间了,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老大,追不追?”严靳替老大难过,小兄弟都昂扬成这样了,用来泻火的女人却逃了。   老大喘着粗气,大手用力拍在栏杆上,目光如狼,凶狠的瞪着女孩奔跑的方向。   “喂……”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别忘了替我转告三哥,我——喜——欢——他!”   哄!   严靳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这女孩咋这么不省事呢?   他要倒霉了!   老大粗暴得吓人,一把揪住他,将他面朝下摁倒在餐桌上,从他裤子口袋里搜出一个保护套。那是他为自己在“四季春”找乐子准备的,当时没能派上用场,现在倒是用上了,苦不堪言……   十秒钟后,一个男人沉闷的惨叫声在二楼晒台的一角荡开,还有个男人野兽般嘶吼着“林!以!沫!”每个字都似在撞击石壁,迸发着炙热的欲.火。   *****   街角有辆保时捷Panamera缓缓启动。   车内,身穿玄色短袖衬衫的英俊男人看着女孩跳上出租车逃走,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撤回目光,又是一声叹息,“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老大,您每次见到她都说同样的话,要是对她有兴趣,我可以安排……呵呵。”为他驾车的男人斗胆试试运气。   “混账!我就是喜欢说,怎么了怎么了?非得做?”男人眼刀嗖的飞过去。   他跟沫沫的感情那叫个铁,非跟男女关系扯上——忒俗了不是?   他是谁?“彻骨”!以沫是谁?他小师妹!做了哪个女人也不能做她!   司机噤若寒蝉。郁闷的揉了揉鼻头。老大的马屁实在不好拍啊。   过了会儿,“彻骨”又喃喃自语道:“沫沫啊沫沫,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粗大的指关节在膝盖上弹了弹。   今晚,他派人在“四季春”预定了一个KTV包间,打算实施一箭双雕的好计策,既能通过打击“四季春”挫败“白鲨”的锐气,也能充老好人拉拢以沫。   他算好时间让人报警,举报“四季春”有非法活动,这才有了警察的突击行动。   居然被不早不晚响起的一通火警警报弄砸了!   居然让他等着看好戏、扮演老好人的计划落了空!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他也知道海狼帮经过十几年的渗透,势力强大,非一朝一夕能撼动。为此,他先拔掉了权寂这颗眼中钉,但这并不代表“白鲨”更容易对付,相反,他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家伙。这小子的死穴在哪里他一直没摸透。原以为他好色便有可趁之机,不料未及下手自己先行折损了两员干将。为此,“红冠”的老大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知道那个罗倩挺受老大器重,文能暖床,武能杀敌。死的确实可惜。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打败“白鲨”。   可目睹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后,他振奋了,再次信心十足了。一个更为完美的计划在他大脑里迅速成形。   还有什么比从内部瓦解敌人更有效的方法呢?   对不起了,沫沫,我也不想的,可是,你已经卷进来了……男人揉了揉眉心,苦恼的叹息一声。   沫沫还在牙牙学语时,他就认识她了。她五岁起开始习拳,他几乎天天见到她。直到今天他仍记得她胖乎乎壮实实的小模样,漂亮,健康,活泼,机敏,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小跟屁虫。小时候,她喜欢看热闹,无奈个子太矮,看不出名堂来,林相濡纤瘦,也帮不了多大忙,她急的跳脚。他就将她架在自己肩膀上让她看个够。她练拳时打不着他上身,急,犯规攻打他腰以下的部位,还没轻没重的,他被击中过几次,痛得龇牙咧嘴,都忍了,一次也没向师父打报告。女孩平时就野,被师傅师母不知罚了多少次,他怎能让她雪上加霜?再说,她也帮过他很多次,比如他泡别人妞,赌黑钱,她替他望风或跟林络打马虎眼儿……   林家出事后,他可怜她,希望她重新过上安稳日子,这才找到求子无方一心想收.养.孩子的夏三全夫妇。   之后他整了容,偷渡去荷兰投奔“红冠”,依仗“红冠”的扶植,五年前回国,在C市创建宏图帮。   本以为这辈子不再会见面,可造物弄人,她竟出现在C市,竟与丁家兄弟俩有了联系。   这丫头命该如此吧。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是他的座右铭。事到如今,报仇最为迫切,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老大,去J市办事的几个弟兄一切顺利,十分钟前已登机离境。”随从的报告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点点头:“天气热得要命,替我安排个避暑的好去处,美女一定要多。”   ******   以沫回到夜总会时,时针已指向十一点半。   灯光暗了,公主少爷们也早散了,里面安静得有些瘆人。   保安组的飞哥今晚值班,跟她打了个招呼,见她穿了一身侍应生的工作服,笑着夸她机灵,又告诉她警察搜了一圈后,只抓到几个乱交后喝得人事不省的男孩,撤了。明日照常营业。   以沫找个理由进了考勤室。   她记得脱衣裙时顺手将手机放在了桌上。衣裙仍在垃圾桶内,手机却没了。她那破手机,白送人家估计都没人愿意收,谁会拿走它?   问了飞哥,飞哥说没人上缴过失物,让她找雯姐问问。   以沫下到负一层,穿过长廊刚一拐弯,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贴着墙偷窥什么,脚踩在护墙板上,手抓着壁灯,挺像只壁虎。   是“二少爷”。   她蹑手蹑脚地过去,拿手指顶住他的腰。“二少爷”吓得腿一软,从墙上掉了下来,先忙着捂住自己的嘴,再来捂她的嘴,被她打开。   “搞什么?”   “嘘!”“二少爷”磕药般双颊泛着可疑的红润,神色诡异的朝墙里指了指。   以沫搬了凳子踩上去,从抽走空调软管的圆孔里往内看,大吃一惊。一男一女正在进行激越的合体运动。隔着纱帐看不清谁跟谁。但处于上位的那个女人垂及腰间的长发让她认出她来——霍倩雯。夜总会的女人里只有她留这么长的发。   以沫跳下凳子,轻蔑地问“二少爷”:“你有偷窥癖?”   他摆摆手,低声说:“雯姐说我拉火警有功,要犒赏我两千块。我最近手头紧,下班后就过来找雯姐要,没想到她正忙着。”   “你也很忙啊。别人可是早就走了。”以沫觉得他在撒谎,但没直接揭穿他。   “你千万别说出去啊,对谁都别说,就当没看见。我走了,你也赶紧走吧。”“二少爷”做贼一般向两边看看,匆匆离去。   看见了又怎样?以沫越发鄙视他。   抬手敲门。   “谁啊?”霍倩雯微喘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我,林以沫,你见着我手机了吗?有个猪猪侠挂坠的。”   “你等着,找你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近了,霍倩雯拉开一道门缝,将手机递出来。“你挺忙,电话不断。其中目标给你打过不下三次电话,可以收网了。另外,我知道今晚17号包间是你在捣鬼,原本是要罚你给客人赔罪的,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不过看在你预警有功的份上我替你瞒下来也就是了。”   “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以沫一本正经的说。   女人捏了捏她的脸:“跟我面前还装?录像可假不了。安雅那笨蛋是你弄出去的吧。”   “晚安。”以沫转身离开。   门在她身后嘭的合上。就在那一瞬间,她听到屋内响起手机铃声,唱着一首老歌“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那个妹妹笑弯了腰……”   脑中似有一根弦那么一拧,恐怖的感觉爬满全身。   不会的! 她对自己说,脚步渐止。   站了一会儿,她猛的转身,回到刚刚“二少爷”偷窥的地方,爬高,将眼睛贴上去。   霍倩雯的头埋在男人两腿之间,而那个坐在床边接听电话的男人竟然是——“霍金刚”!   乱伦?!   以沫的心一阵狂跳,脸也瞬间燥热。而且,想呕吐!   她啪的掉下墙,惊慌地逃离现场。   【混乱的夜晚】   赤壁路海狼帮总部的某栋楼里,严靳趴在床上跟寂叔进行语音通话。数小时前他刚从医院回来。   他家老大差点没捅漏他的直肠,可见当时“活儿”干的多狠。这会儿喝得烂醉如泥倒是变成了乖绵羊,连寂叔也不必搭理了。   “?霆是不是又对你做荒唐事了?”权寂没听到他关于这方面的汇报,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   “没……没有啊,大叔。”明知瞒不住,严靳还是脱口否认,不过想维护一点男人的颜面罢了。   此刻他的菊花涂满药膏和止痛膏依旧痛的厉害,连坐也坐不了。虽说老大蹂躏他并非针对他本人,可这罪是他实实在在的替人受过了。一想及此,他恨不能立马冲到那个叫沫沫的女孩家,将她扒光了,照样子对她也发泄一通,让她十天下不了床!   可他知道那个女孩他是碰不得的,所以只能当狗熊了。   “委屈你了,阿靳。我膝下无儿无女,一直拿你当自己孩子看,所以好些机密的事情都放心交给你去做。?霆毕竟年轻,气血旺盛,你年长他几岁,多担待他一些吧。”   “看您说的,我这条命还不是您老救下的?再说老大他平日对我也仗义,这事错不在他,是那个死丫头……惹恼了老大,唉。”老大竟会如此失控,绝非好事。   “那个女孩……别太难为她,别让她过于接近?霆和?震就是了。”   “……是……可是大叔……恕我直言,我觉得老大极有可能对她动心了,我怕管不住。上次调查女孩底细那事,如果不是您插手过问,就算老大想知道那丫头祖宗八辈儿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能不查是吧。而且三哥似乎……也动心了。幸亏您出个招让他带跑跑度假去,否则……我怕会出事。那丫头可妖精了。”他的记忆停留在她雪白的双臂吊在老大身上的情景。唉,只要是个男人都按耐不住的想……可她眼睛怎么长的,怎么就喜欢上三哥不喜欢他们老大呢?论气质,论身材,论容貌,论心智……没道理嘛。   “胡闹!”权寂在另一端蹙眉,心中止不住一阵烦躁。又是为了女人!“阿靳你给我听好,牢牢看住?霆,他只能掌握你提供给他的那些调查资料。仅限于此!这是为他好。万一他起疑了,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海狼帮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面对的可不是一般敌人,他不能陷进去。我还不信那个丫头能把他迷成什么样儿!你多给老大找几个漂亮女人就是!年轻男人嘛性趣总是很旺盛的。别总想着去“四季春”,你跟?霆说就是我说的,不可为女人伤了兄弟和气,他对母亲也曾发过誓善待手足兄弟,应当晓得轻重。”   严靳也没有更好的招数可想,只得转移话题。“大叔,阿姆斯特丹到处是‘红冠’的人。您一定要当心。实在查不出来还是回来吧,这里更需要您。”他怕自己应付不来。眼见着三哥就要回来了,万一去“四季春”找那个丫头,他能阻止得了么?   老大会忍痛割爱么?   “谢谢你,阿靳,我会十分小心,林场那边不得放松警惕。我担心这帮人是冲着报仇来的,那就不是盗伐林木,抢生意这么简单的事了。”权寂说着,思绪飘向了远方。总以为大局已定,熟料半道上又杀出个催命鬼来。这个“彻骨”究竟是什么来头?   “照顾好你们老大,你就是大功臣一个!等我回来后要做一件事,跟你有关。”   “什么事?”严靳有些紧张。   “先告诉你也无妨。我想认你做干儿子,你意下如何?”   “啊?”严靳忘了痛,几乎从床上弹起来。谁不知道权寂表面上是海狼帮二号实权人物,实际上丁老大对他言听计从等于认他做了老大。有寂叔这样的大后台撑腰,何愁日后地位不升?   “严靳没齿难忘大叔再造之恩,定当鼎力效劳。”   “诶,不是为我效劳,是为海狼帮,为丁老大效劳。再往后嘛,当是为丁氏集团、为总裁效劳。”   “对对对!您说的极是!”严靳越发佩服寂叔——人品没的说。跟这样的人干事,他感觉踌躇满志,连痛感也减松不少。   只是不出十分钟,他又陷入了心惊胆颤之中。   狍子敲开他的房门,苦着脸说老大要他们开车送他去小妖精家。   “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又闹上了?”严靳一手撑着腰,一手撑着门框。   “被尿憋醒了,嘴里嘟囔着,‘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带我去见她!’还要大家都带着枪去。”   “那怎么行?捆住了也不能让他去啊。”   “谁敢?老大一发怒,上下枪一道开怎么办?”   “你意思是让我再去堵枪眼儿?”严靳一张脸冷若冰霜。   “不是那意思,靳哥。我只是过来跟您汇报一下。您都这样了……嘿嘿。”狍子圆溜溜的眼睛眨动一下,笑容猥琐。   “妈的,滚!”   狍子微微鞠躬:“靳哥,您歇着吧。”   “嗯。”严靳挥挥手,正要关门。狍子突然回头做了个鬼脸。“我觉得老大对你情有独钟,哥们几个又羡慕又妒忌啊。”说完立马撒开两腿跑,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你他妈的看老子好了不把你往死里整!”正打算扯下一只拖鞋砸那小子,却牵动了伤口,痛得直咧嘴,只得作罢。   几个兄弟混熟了,不工作的时候还是很随意的,但这玩笑开的实在……   严靳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老大很多人情,很多很多……   *****   以沫拼命踩自行车,仿佛身后有只怪兽在追。   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意识到是相濡打来的。这么晚,他跟她一直未能联系上,一定担心死了。   “哥,我已经到巷口了,你别担心。”摁下接听键她先行发话。   “我在出租车上往‘四季春’去。这就掉头。”相濡掐断电话。   以沫想自己一路骑车过来她哥怎么没看见她?难道走岔了?   停放好自行车,她没上楼,就在底下等着。   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口,相濡下了车,跟他一道下车的还有一个人——吉满。   两人小跑着过来。出租车并未离开,似在等人。   “对不起啊,哥,嫂,让你们担心了。”以沫胸中温暖,陡然发现吉满神情疲惫,而且像是哭过。   “沫沫,我三叔三婶出事了。”吉满低声说。   “怎么回事?”以沫吃惊地问,看向相濡。   “前几天吉满爸妈只说他们夫妇俩失踪了,怎么也联系不上,心中焦急,便报了警。结果在距离J市不远的湖泊里打捞上来一辆破货车,他俩就在里面……”   以沫倒吸一口气,“他俩一向谨小慎微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相濡神色黯然:“目前为止警方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证据,从调查看应当是酒后驾车误开进湖里。沫沫,我要跟吉满一道去一趟J市。你答应我别闯祸。”   以沫不喜欢夏三全夫妇是真,但也不希望他俩死于非命。只是出事恰恰在她和相濡打算瞒着吉满调查林家资产的时候……巧的令人咋舌!   人已死,还追查什么呢?   “沫沫,我这就要走,天气这么热,尸体存不住的。行李已经在车上,我就不上楼了。”相濡顿了顿,欲言又止,似乎很不放心她。最终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以沫拍拍他的肩膀:“哥,你放心吧。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嫂子。”   吉满抿唇笑了一下,上前抱了抱以沫,心想这孩子没白疼她。   两个人手挽着手一道往出租车去了。   洗漱完已是凌晨一点。以沫抓过手机翻看来电显示,有七个未接电话,其中三个是左维康打的,另外四个是相濡打的。还有一封短信,号码陌生,内容却惊喜:沫沫,我是跑跑,那个让我叫他爸爸的叔叔带我来香港迪士尼玩,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天天都有想你,吃好吃的总想塞在口袋里带给你尝一尝。我也想哥哥,也想吉满,你不要忘了跑跑,天天想跑跑好吗?   以沫的眼泪哗的流出了眼眶。“宝贝,我天天都在想你,没忘了你。”这么说着,随手便回复过去。   叹了一口气,心头格外柔软。   突然她后悔了。她干了什么?这个短信一定是跑跑偷偷拿别人的手机发的。她不该回复!   真要命!   然而,不久,叮咚声响起,又有短信进来:宝贝,我很快回来,等我去找你。丁霂震。   我呸呸呸!以沫吞了苍蝇般瞪着那几个字,漆黑的瞳仁渐渐露出冷冽的寒光。纤指移动,迅速回复:三哥,晚安,啵啵……   叮咚声之后,短信进来:同啵啵……   【欲望是只兽】   以沫没想到被自己反拧住胳膊的男人竟是杨彻,愣怔片刻,骂道:“混蛋,你去非洲整.容了?”   她一直感觉有人尾随她,假装不知,拐进一个熟悉的小吃店后,迅疾从后门溜出,再回到前门,正好将那个面孔黑黝黝、探头探脑的男人逮个正着……   原以为是刘小姐派来找机会下手、修理自己的人,她打算好好款待一番,既然不是,拳头立即松了下来。   杨彻热切的看着她:“我倒是想去非洲玩玩,可没你陪着,去哪里都没劲。”   “呸!”以沫喷他一脸口水。“怎么晒成这样?”去郊外打猎还是钓鱼了?   杨彻满不在乎的甩了甩头:“以沫,我不仅找到跑跑现在的住址,还知道他被安排进了哪所学校。费了我老大劲儿了。”   以沫一激动,攥住他的胳膊。“哪儿?”   “在郊区一所全封闭的贵族学校。那个男人的别墅就在附近。唉,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城里住,浪费了不少时间。那个男人好像带跑跑出去旅行了,这几天都没见着人。”   以沫不敢确定丁霂震发来的短信是逗她玩还是真有此打算,因此杨彻查到的信息太重要了。她点点头。“那个强盗是很狡猾。”   “以沫,我帮你但并不代表我支持你采取行动,因为……”杨彻将买好的饮料递到她眼前。   “因为什么?”她没接,目光停留在他微翘的小拇指上,正是做过再植手术的那根,又问,“还行吗?”   “你指挖鼻孔还是掏耳朵?”对方俏皮的挑挑眉。   “呸!”以沫又喷他一脸口水,拳头再度扬起。   杨彻正经了神色,劝她:“我认为跑跑既然找到了他亲生父母,应该是好事,你何必坚持不放手,就好像你儿子被人抢走一样。”   他只是打个比喻,没觉着自己说错话,但以沫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嘭的一声,胸口挨了一记重拳,打得他差点心脏骤停。   “以沫……”女孩如愤怒的小鸟眉毛全拧在了一起,眸光凛冽。他心中一颤,怎么了这是?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她的拳头抵在他鼻尖上。   “好吧好吧,我也是关心你,脾气真大……”杨彻一边揉胸口一边说。什么时候她能用温柔的眼神看自己呢?死也值得了。   “谢谢你,这事到此为止。开学再见!”以沫转身离开。   “喂!这就走了?”杨彻有被人抛弃的感觉。   以沫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前走,越走越快。   他急忙追上去。“你哥打电话给我了,你懂吧?”   她突然站住,狠狠挖了他一眼,“你还想跟我回家不成?”   “……能不能呢?”他决心脸皮厚一点。   “呸!”第三次被喷了一脸口水。嘭,心口又挨了一拳。   “听着,开学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期间见一回打一回。”女孩的声音冷极了。   杨彻停下脚步,看着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毅然决然的离开,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所经之处,路人纷纷避让,愕然的神情挂在脸上,有人回眸追视,许久……   杨彻抿了抿唇,脚底踯躅。林家哥哥请他保护好以沫,他是大丈夫,答应了就要办到。这么想着,双腿再次积极起来……   *******   以沫在哭。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行人对她侧目而视,她知道,但她不在乎。   手机响了,又是左维康,今天已经是第四遍打来了。前三次都为了恳求她能让他再见上面——据说想她想的发疯。“我只在晚上见过你。阳光下的你又是怎样的妩媚动人?”他一遍遍哀求她,她则冷静的回他:“你见过灰姑娘白天出来的么?王子想再见到灰姑娘的条件是什么?”   “水晶鞋?”   “不,是婚礼的许诺。”   “……”   “再见!”她没给他更多的安慰也不给他再次打扰自己的机会。   左家二老已提出给她三十万,条件是离开左维康。她当时只哼了一声便挂断电话——三十万甭想打发她。她没在电话里发表任何意见,只因担心左维康很可能被他父母拉在一旁听电话。   关键时刻,小心无大错。   她没接左维康第四遍打来的电话。如果没猜错,他会去向他父母施压,他父母承受不住自然会再次找她,提高分手费……   ******   傍晚,她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你就是那只小狐狸精?”   “请问您是哪只小狐狸精?”她已猜出对方是谁。   “我正式警告你,离开我家维康,不然有你好瞧的!”   “我这人承受不来太大的压力,唉,怎么感觉自己像过街老鼠了?”   “你就是!”对方盛气凌人。   “希望刘小姐能高抬贵手,维康爱的人是我,不是你。”她娇滴滴的说。   “你等着!你等着!狐狸精!”对方嚓的挂机。   以沫觉得这刘小姐老大不小的,也确实耽误不起。还是将她尽早还给维康哥吧。   她陡然觉得财运当头,不好好捞一把实在对不起自己这豪门数日“游”。   ******   夜总会包间生意清淡,大厅的生意却出乎意料的好。霍倩雯不顾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笑得见牙不见眼。“都是安蔻带来的人气啦。我就说这丫头是罕见的福星,要不然我们‘四季春’的门面真不知怎么撑下去喏。”她逢人便说。大概知道将有一笔巨额入账,对以沫也分外客气。以沫刚表示跳舞累了,她立即找人替换下她,并吩咐手法好的小姐帮她按摩放松。除此之外,还备好夜宵供她享用,连她喝的茶水也是特供的——以天然茉莉花、桃花、玫瑰花、菊花、桂花以及能使人体内散发天然香气的芬芳植物饮品。   脑袋发昏的人会觉得当“公主”多好,享受真正的公主待遇啊。   以沫却没忘了一度躺在病床上、被伤痛折磨得无法入眠的安雅。   她也没忘了偷窥到的那一幕。   “四季春”,在她眼里就是妖魔鬼怪的淫窟,如有可能,她希望一把大火将这里烧个干净!包括那对狗男女!   过来搭讪的男人都被霍倩雯支走了。赚大钱的“公主”当然不能掉价陪粗鄙的男人。   以沫甚至有空玩手机。   丁霂震又给她发短信了:初见你,让我眼前一亮,仿佛千年玉蚌吐出了异世珍珠,风华绝代。   以沫冷笑着回复:珍珠,是贝的创伤!   她看到课桌上有人刻下过一首诗:   珍珠   贝的创伤!   外来的妨碍物   侵入柔软的体内   一月又一月,   一年又一年   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粘液   使它圆润光滑   这是痛苦的结晶   海的泪   却为人世所珍惜!   我仿佛觉得它犹带着海的咸味   带着日月星辰和云的悲泣   她感触颇深。她是贝,珍珠是跑跑——她的伤,无关于爱的痛苦的结晶,带给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涩的泪,无法掩藏的悲伤。   拜他所赐。   丁霂震回复:让我含住你,将你包容在我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伤都会平复。   以沫愣了愣,该如何理解这句话?他究竟有没有认出她是谁?   她拨通他的电话:“可以和跑跑说会儿话吗?”不妨试探下他的态度。   “对不起,今天他玩得太累,早睡着了。沫沫,你这么做是为了跑跑?”男人后半截话突然充满调侃语气。   她顿了顿,沉静的回答:“我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眼。”   “你并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女人。但听你说出来我特别开心。”   “……真的?”她假装惊喜。   “你那里很吵,在‘四季春’”?   “是。你介意吗?”   “有点儿,我会打电话给你们老板。愿意做我的珍珠吗,只被我一个人含着?”   他的话不难理解。以沫再次无声的冷笑了。“等你。”   “吻你……全身。”   以沫浑身战栗了一下。这下流胚倒是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就算在演戏,没关系,她要的只是靠近他的机会。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   以沫看向舞台,她要上去。别人看她热舞当做消遣,她却视舞台为锻炼的最佳场所。在钢管上刚柔并济的表演,她只感觉到自己,听不见刺耳的喧嚣声,也看不见炫目的旋转灯。肌肉每强健一分,力量便增强一分,获胜的把握也多一分。   换了一身表演服轻松跃上一米多高的舞台,她忽然感觉黑暗的卡座里似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不同于其他的目光——灼热得如两道火炬。   她顿住,看向那里,黑漆漆一片。   “安蔻!安蔻!安蔻!”舞台下齐声呐喊。   她冷若冰霜,一个魅惑的舞姿造型起势,进入她一个人的舞蹈世界。   *******   “老大,这里档次太一般。节目也老套。咱们去‘迷雾’吧。”严靳将半醉的老大从沙发里往外拖。另一个保镖在后头推。还有几个观察周围状况。   丁霂霆死死盯着钢管高处那个以肢体语言展现风情万种的女孩。或双臂,或双腿扣住钢管,犹如吸附在上面,时而翻飞,时而旋转,时而激越,时而舒缓,一头黑瀑般的亮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隔着人山人海,划到他的心尖上;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在灯光下闪烁着彩色的荧光,也隔着人山人海,闪烁到他眼前,钻进他的心坎里。他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柔软,还有猝不及防升腾的欲望。这柔软和欲望在他体内交织,一个平静,一个疯狂,让他时而舒坦,时而痛苦。   他说不清,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老子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他粗声粗气的说。   他是老大,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自从她吻了他,咬了他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欲望压不住了。她的毒牙早已将毒液渗进他的身体,与他欲望的毒液融合一处,渗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渗进他无法感觉到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腐蚀了他的行动能力,扼杀了他的思考能力,叫他防守也不是,进攻也不是,唯有在冰火两重天里痛苦的挣扎。   他看见她凝向自己这里,很平静的一瞥,他的心安宁了片刻,随着她的转身——烈火焚身。   “老大,真的得走了。‘迷雾’的洪小姐和李小姐都在等你。”   “阿靳,”他一把揪住严靳的头发,逼迫他靠近自己,鼻尖几乎顶着鼻尖,黑暗中的双眸闪着犀利凶狠的光。“谁是老大?”   “当然是您,老大。”严靳心里打鼓。千万不要在这里又来劲。这可是在“四季春”。熟人太多。   “让给你做好不好?”老大的话令他心惊肉跳。   “……我不是那块料啊,老大。”严靳暴汗,“咱们走吧。香槟,美酒,佳人……应有尽有。”   “她算不算?”老大指点着舞台上的那抹身影。   “不算,她是——妖精!”   “是啊,妖精!”几个保镖异口同声。   “给我枪,给我枪!我要去杀了她!杀了这个妖精!”体内的欲望如同一只凶狠的野兽叫嚣着要毁灭那个鲜活靓丽的女人。她为何不喜欢他!她凭什么不喜欢他!   眼前突然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电闪雷鸣】   记忆中软腻嫩滑的触感翻涌着,从模糊变的清晰。身下湿糯的热感,带着温热的鼻息一阵阵喷在他小腹处,胸口压着两团绵软,空虚的唇被温柔的撬开,齿间一袭柔软轻拂,双耳也被一双细腻的小手揉捏着……火焰在身上多处点位同时作乱。   丁霂霆被撩得又痒又麻,睁开眼,一个女人轻叩的羽扇映入眼帘。贴得过近,反而模糊,“沫沫……”他含糊不清的确认。   “人家不是沫沫,是美美。”女人娇笑,小舌放肆的钻进他的口中,搅动。   “老板,这样舒服吗?”下方的声音更甜美,反复舔舐他敏感的欲望之源。   他推开眼前的女人,撑起上半身看过去。   强健的大腿被微微分开,一张巴掌大的娇艳的小脸就搁在他裆部,媚眼如丝,口中裹含着他身体的一部分,卖力的又是吮,又是吹,妄图将那部分弄硬,弄大。.   上面的女人将他摁倒,“今晚我们姐妹俩伺候您,一定要让您尽兴。”钱都付过了,能不尽心表现吗?   下方的女人闭上眼睛,两只小手在男人壁垒分明的腰腹处摩挲,却突然停下——右手腕被男人铁钳般的手捏住——疼痛欲裂,禁不住啊的叫出声。口中某物滑落。   “滚!”疑似得了四肢末梢神经坏死症和面瘫症的男人沉沉的吼了一嗓子。   再看另一个姐妹,早趴床下了,一动不动,不知怎么回事。   小女人有些慌神:“……啊,这位老板,我是新来的,不太懂您的喜好,请手下留情,我照您吩咐的做就是,怎样都行……啊!”另一只手腕也被巨力捏住,疼痛难忍。   男人双臂一提,伏在腿部的女人就跟枕头一般被拖拽上去,酒气喷在她脸上。“谁叫你脱我衣服的?”声音喑哑却不失凛冽。   男人未醒时已看出英俊非凡,令俩女人欣喜若狂,心如鹿撞。男人醒来后灰绿色的眼睛布满暗红的血丝,竟是又迷人又可怕。   “我、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从安排!我进来时您就这样了。”女人白着脸回话。   丁霂霆漠然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的女人,轻蔑的一笑。“我数到三,你最好在我眼前消失,否则跟她一样。”声音不大,但字字如铁锤,带着金属铿锵的鸣音。   女人见他冰冷的眸刺出的寒光,腿脚发软,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眼白一翻,竟晕了过去。   丁霂霆厌恶将她一把从身上掀翻在地,旋即下了床,一手一个,拖着两个赤身露体的女人到房门口,抬起腿,拿脚趾头转动长柄把手开门,将俩女人一前一后丢了出去,也不管外间的人如何反应,说了句“归你们了!”随即嘭的关上房门,进盥洗室冲澡。   正在打牌、看球赛的几个保镖忽见卧室门开了,老大扔出来两个白花花的肉弹,俱都愣住,有的被香烟烫着了手,有的香烟掉下唇角,有的被茶水呛住……   两个嫩生生的如花似玉的大美女都不能满足老大?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空调的冷气似乎开得太足了。   ****   醒来的两个女人脸色苍白,蜷缩在墙角抱成一团,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既委屈又哀怨。   “你们几个,什么意见?”严靳挠了挠头皮。   “老大没心情,我也没心情,让她俩走吧。”狍子捡起地上的香烟,腈纶地毯被烧了一个小洞。   “我们的衣服还在里面……”其中一个女人低声说道,声音兀自抖颤。   “不行。几位大哥,我们这会儿不能出去!这么快就结束了,老板一定认为我们服务不佳,会撵我们走的!”   严靳嘿嘿冷笑几声,朝几个弟兄扫了一眼。“别装纯情啦,掏家伙!”朝两个女人一努嘴,“去沙发那里。”说完,走到卧房门口,贴耳倾听。里面传来哗哗哗的水流声。   开门进屋,找散落在四处的女人衣服。随意往床头看了一眼,替老大准备的安全套一个也没用。   叹口气,他走到盥洗室,老大的身影在毛玻璃后微微耸动,很有节奏。   香烟差点又从嘴里掉下来。心跳加速了。老大放着现成的大美女不享用,竟然自己躲在喷淋房里打飞机?   不可理喻。   他觉得老大开始像从前的三哥了——变态。可三哥如今有了儿子,倒不变态了。   又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却听见老大在擂墙,接着传来老大泫然欲泣的声音,“沫沫……沫沫……”   香烟无可救药的跌落脚边。严靳狠狠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皮。是否该向权寂大叔汇报?老大喝了酒,行为难免诡异,可有件事千真万确——他陷进去了。   *****   以沫大汗淋漓的下场,有女服务员引她去洗浴更衣。   身旁走过一男侍应,似曾熟悉,但高托的酒盘遮挡了面孔,似有意躲避她。   她一转身揪住那人肩膀。“蠢货,还跟着我?”她哥不过发了一句话,这小子还真以为默认他当准妹婿了?难怪胆色壮了不少。   “小姐需要饮料还是酒?”杨彻假装不认识她。   “叫你装!”以沫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拖到保安组。   “安蔻,怎么了?”环叔客气地问。   “他是我弟弟,未成年,你们竟让他混进来,我是不是该发飙?”   环叔尴尬地轻咳一嗓子,杨彻则啊了一声,脸更黑了。   “这位小兄弟,等成年了再来哈,别让你姐姐担心。”环叔拍了拍杨彻肩膀,勾住他,带他出去。   杨彻竭力解释:“我不是,你们别听她的,我是她同……是她哥们儿!”   环叔大笑:“那更不该惹安蔻生气啦,出去吧。”   “等等,查查看他是否扒了谁的衣服?” 以沫觉得杨彻不会那么大方拿钱买通别人。   数分钟后,找到了被塞进衣柜里、两眼哭得红肿的某侍应生。   以沫瞪着杨彻,气极反笑。“今儿姐姐累了,有人会替我好好管教你!”说罢朝环叔一抬下巴。“我弟弟交给你们了。打他屁股开花!”   十分钟后,刚洗浴完的以沫就听见霍倩雯扯着母鸭嗓子叫:“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吃的,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孩子?”   出去一看,嘿,保安组几个男人各个鼻青脸肿,有一个还折了胳膊。   看见以沫,环叔脸上更挂不住。教训人的人反倒被人教训了。   “是我弟弟打的?”以沫不可置信,那小子虽然也会拳脚,但不是多厉害的角色,一个人能对付五个,还将对方打成这样?   环叔点点头:“我看他未成年,又是安蔻的弟弟,哪能真下手教训?反倒让那孩子占了上风,”他也只有这么说才能挽回些颜面。但几个负伤的男人心里都清楚——吃了那小子足足的暗亏。都说安蔻厉害,岂知她弟弟更厉害。   以沫也以为这些保安没揍杨彻全是看在自己的份上——她不正走红嘛。“哦,对不住各位大叔大哥了,我会赔偿你们的。今后别再让人混进来,万一是砸场子的呢……”一方面致歉,一方面也在推卸责任。   “算了算了,一帮没用的东西!”霍倩雯自认倒霉。看来林家只有那个叫相濡的斯文。唉,叫人看的眼馋。   ********   以沫出“四季春”时外头正在下雨,自行车没法骑,她借了把伞,改坐夜班公交车回家。   一路上电闪雷鸣,巨大的雨声淹没四周一切声响。她感觉心乱如麻。   霍倩雯说今晚丁老板也来过“四季春”,从前他是不屑来这的,总嫌弃他们档次低。能来,不证明他们档次提高了么?   是丁霂霆?   只能是他,丁霂震还没回C市。   以沫想起登台前感觉到的那两股如炬的目光,尽管黑不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但现在想来只能是他。   如此隐忍?到跟前了却没实施报复?出乎预料!   她记起他威胁的话。 “沫沫,你不要后悔!”   她知道自己捅了大马蜂窝。可在捅它之前,她先被马蜂蜇过。她当然要捅,捅它个稀巴烂!   手不知觉的摸向自己的唇。在她二十年的记忆中,只被一个男人吻过,准确的说咬过。那是,她记忆中的初吻。   丁霂霆,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在她的唇上盖下他的戳记!   她却吻了他!那略带尼古丁香气的指尖,蓄满咖啡香气的唇与舌,她吸吮它们时脸热心跳的感觉,他霸气的呼吸与冷峻的眼眸……经过一夜的发酵,此刻倏地想起,竟格外清晰。   一道闪电晃过她的眼角,天空撕开一道裂缝。   她缩了缩脖子,等轰隆声落下。大雨倾盆。   下车时,雷声在远处低吼,雨点稀疏。   运气不错。她收起雨伞,感受空气的清凉与爽洁。   ****   整个小区静悄悄的,一场大雨将人们圈禁在屋宇内,不见其他行人。   她家那栋楼在最里面,路灯明亮,夜间起床都不用开灯。   但是今天,三盏路灯只剩下一个,显得昏暗许多。   以沫加快步伐。经过车棚,眼角余光看见里面人影晃动,不止一个。   “谁在那里?”她攥紧包带。天天带着电棒和辣椒水,万一遇到打劫的,采花的方便应付。   “你就是安蔻吧。”一个穿深色紧身衣的年轻男人一摇三晃的走出来,后头跟着五个男人,一看就是混混。   “是老娘我。”刘小姐叫她等着,这么快就来了。   见女孩毫无惧色,几个男人倒有些愣神。   为首的男人又说:“等你半天了。”   “有没有淋湿?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喝杯热茶?”她平静的仿佛与邻居打招呼。   “咳咳……”几个男人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局面。   “不愿意?哦,嫌太晚了,那就——明天见。”以沫抬脚走路。   “站住!”男人在身后喊。“你惹祸了,女人!”   “是吗?”她头也不回,继续走,手摸进包里。   杂乱的脚步声追上来。迫近。   妈的,这么晚了也不让人安生!又是风,又是雨,又是雷,又是闪电,还有一帮带把子的混混!   以沫怒火腾起来,打!   没给她机会开打,有人替她收拾混混了。   以沫走到车棚,敲了敲一辆陌生轿车的窗玻璃,“喂喂,能给一支烟抽么?”   车窗摇下一道五指宽的缝,露出一个陌生女人的脸。长的不怎么样。“你就是干那种活儿的贱女人!”女人敌视的目光瞪着她。   “有烟抽吗?我弟弟打架不过瘾是不会撤的。”抬眼望过去。杨彻这小子莫非暗暗练功夫去了,身手进步不小,跟几个混混斗,跟玩似的。“刘小姐,你带的人太少了,不够我弟弟玩的。十个、八个还差不多。   刘小姐的脸色变了。   以沫高声问:“停一下,停一下,谁带烟了?”   杨彻边打边回她:“别急,等会儿我给你去买。”   她只得抱住臂膀在一旁等,冲过来一个男人,她不客气的一拳砸趴下。   “赶紧再找人来!”为首那个男人喊。“妈的,遇到两个麻烦。”   这边说着,五十米外又有十几个男人冲过来了。   以沫一惊,“杨彻,闪!”   【隔空对视】   刘小姐得意的在车内拍手。“狐狸精!你等着被一群男人压死吧!”   以沫攥紧电棒,准备冲锋陷阵,杀出重围去,却听冲过来那帮男人里有人在喊:“二皮,住手!”   这边几个男人立即停手。   以沫将杨彻拉到自己身后,静观其变。   叫二皮的男人正是那个穿深色紧身衣的混混。一个高个男人走到他跟前,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一番。   不久,二皮挥挥手,领走一大帮人,被打昏在地的两个倒霉蛋也被人抬走了。只剩下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喂,怎么不打了?”刘小姐急了,摇下半截车窗喊,“我付了钱的!”   没人理她,任她一人躲在铁皮壳里喂喂喂的唤。   高个头的男人双手握拳冲以沫拜了拜,“误会误会,对不起啊。”   “兄弟哪个道上的?”杨彻问,回礼。   “大骨头联运公司工会主席,鄙人姓曹。”   “幸会。小弟孤陋寡闻,不知道C市还有个大骨头联运公司。”杨彻上下审视对方。   以沫将他捣到一旁去:“不打不相识。曹主席一看就是胸襟坦荡之人。”   男人递过一张名片:“有麻烦可以直接来找我。混世帮的大姐大,我们老板一直有心结交,无奈公务缠身……”   “混世帮已解散。麻烦曹主席转告你们老板。我们现在只是学生。”她听闻一些混黑的大帮派喜欢拉拢小黑帮为己所用,估计眼前这位就是。   “哎哎哎,怎么回事,我付了钱的!”刘小姐不仅喊,还摁车喇叭。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男人慢吞吞的走过去,忽然胳膊伸进窗内,准确地捏住她的脖子,“想死?”大概力道不小,刘小姐张大嘴,被卡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断气。   “不想死把门打开。”男人晃了晃她脖子。   一分钟后,刘小姐被摁倒在以沫面前,漂亮的裙子浸在水坑里,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浑身簌簌发抖。   “我跟刘小姐也有些误会,我想自己解决,可以吗,二位大哥?”以沫等于下了逐客令。   “那是应当的。后会有期。”曹主席客气地伸出手与以沫、杨彻告别。   “你也该回家了。”目送二人走远,以沫掉过脸看杨彻,神色寡淡。   “我……我好像受伤了,到处疼……”男孩仰头看天,眨巴着眼睛,双手在自己身上这边摸摸,那边按按。   “姐还有事,私事。”以沫轻声慢语,熠熠生辉的两只眼睛却闪着寒芒。她一把拎起刘小姐,轻松的如拎一只小狗,将她塞回车内,顺手拔掉车钥匙。   “你不是要抽烟么,我这就去……”杨彻找借口。   女孩嘭的关上车门。一把捂住他的嘴,向后推,直到他的后背贴上了电线杆。   “弯起来!”抬腿顶了一下他的膝盖。   乖乖照办。   女孩的手依旧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肩将他又压低了些许。如此,她比他高了一丁点儿。也算居高临下了。   她靠他很近,压低嗓门说:“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无缘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辈子你只能当我弟弟否则死路一条!赶紧回家洗洗睡,听见没有?”   杨彻但觉女孩呵气如兰,体香阵阵,加之眼珠漆黑如墨,脸蛋细白如瓷,鼻梁高挺秀气。看着,忍不住就想摸一把,却又不敢轻易触碰,恰如水中霁月,亵渎不得。   这种感觉整整跟随了他四年零四个月!   眼前闪过她褪去玫瑰紫紧身裙的那一幕:肩背□,肤若凝脂,皓白盛雪。肉色蕾丝花边下那根蝶翼般的肩胛骨……   他的呼吸加重,他的心跳加速,他的双颊火烧般灼热。   以沫就是在无数异性渴慕的目光中长的,如何不明白他在动什么心思?皱眉,气势汹汹的拿膝盖撞了他一下。“少装死!说话!”   “以沫……我不缺姐姐。”   “瞎掰!”男孩腹部挨了一拳,紧接着后背也挨了一拳,蹲地上了。   以沫不再管他,走向轿车后门,拉开,钻进去。“刘小姐。很晚了,我想你也累了,困了吧。”   “诶……”刘小姐颤巍巍的点头。   “维康哥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你找一帮男人来修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再也不敢了!”   “你怎么让我相信呢?”   “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愿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   “嗯,我看出诚意了。其实我一直在拒绝左维康,你若聪明应当清楚主要问题不在我这里。好吧,废话不多说。拿十万来,我不再成为你的麻烦。”   “谢谢谢谢!我身边有张卡还剩十一、二万,可消费可提现。留给你用好了,交个朋友。”见以沫不打算追究自己,刘小姐恢复了人色。   以沫扬了扬刚掏出的手机:“晚上黑,刘小姐的形象可能不上镜,但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仅冲刚才为她撑腰的那股势力,刘小姐也不敢轻举妄动,哪还敢玩花样?   接过信用卡,问清密码,以沫道声晚安,优雅的下车。   这笔钱,她不打算让“四季春”的人知道。当然,今晚的事也从未发生过。   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云层,洒下一片清辉。   真是个风清月明,国泰民安的美好夜晚!以沫想,很快就能见到跑跑了吧。   但没料到很快见到的人却是丁霂霆。   *****   看望安雅的路上,她等候红灯,他的车就停在她身后,中间只隔了一道绿白相间的安全护栏。   起初她不知,只是又感觉到身后射来如炬的目光。此刻,是白天,八点不到光景,阳光灿烂如锦,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明媚而瑰丽的色彩中。   她转头,准确无误,他就在白色轿车内,这次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白色衬衫,宽边黑墨镜,无声无息的看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   那个叫阿靳的男人当司机,也在看她,她扫过去,他神色局促的挠了挠头皮。   她记起他上次打晕她之前也是这个动作。   看什么看?也不怕晃瞎你钛合金的狗眼?   严靳承受不住,手在方向盘上蹭了蹭。扭过头去。   以沫一向是记仇的,就好像总记得别人对她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阿依古丽总说她暴力因子充沛,但她自有固守的信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方面,她从未给自己留条退路瞻前顾后。这原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撕开华丽的外衣,丑陋,血腥,罪恶,堕落……层出不穷。   这样的世界里,她只想不依靠任何人独立自主的生活。她没必要扮好人讨好谁。谁若不让她好过,她一定要让那人比自己更不好过。她这一生,已被毁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   嗯,恐怕只剩那一点点狗屁不通却死抱不放的自尊了。   “你姥姥的!”人们看到美丽的女孩樱唇微动,眸光凛冽,肆无忌惮的跟白色轿车内的人隔空对视。   慢车道上聚集了不少上班族、上学族。停在女孩前面的人频频回头看她,停在女孩后面的人也都看向她,无论男女老少。那些目光上上下下跟坐电梯似的,忽而停留在她美丽的纹着一对黑白蝴蝶的脸上,忽而停留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忽而又停留在她雪白的长腿上。皆因她的回眸一望——统统被牵了眼线。   绿灯亮,女孩如轻盈的蝶翩然离去,高束的马尾迎风飘荡。   人海如潮,或追寻理想,或追逐名利。一个交叉路口偶尔聚首,片刻后,便是四面八方。   “跟上她。”严靳在等右转弯灯,却陡然听到老大发话,目光一滞,差点问为什么?   “我们……不是去墓地么?”换个方式问吧。   黑魆魆的镜片转向他,也不说话。凌厉的气势不可阻挡的压迫过来。   严靳挺直身板,打方向灯,改变车道。幸亏他们这车跟前面一辆距离拉的较大,否则叫他原地起飞?   【跟不跟我】   一大早接到安雅的电话时,以沫还没起床,挂电话后又睡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   她觉得安雅不会无缘无故打这个电话给她。看了下钟,七点还差六分。太早,故而显得仓促,值得推敲。   安雅说她不打算做公主了,准备悄悄离开C市,就在这两天动身,因此跟以沫提前告别并感谢她的帮助。以沫当时还没睡醒,只嗯啊嗯啊的听着,没发表多少意见。从来服务性行业的流动性很大,也许今天在这,明天就不在这了。她要离开,很正常。   但清醒之后以沫疑惑了,安雅的哥哥不是在C市服刑吗?她能去哪里?   她这才有了趁早凉去一趟医院的行动。   ******   安雅去买早点了,没在病房。以沫坐在病房里等。不久,听见医生在过道里说话。“欧小姐,你再考虑考虑吧。我已经替你联系了省肿瘤医院的主治医生,打算给你采用最新治疗方案,不必动大手术切除,而且费用便宜,近期疗效明显……”   “对不起,”女孩打断医生的话,“谢谢关心,我决定放弃治疗。我不想受那个罪。”   “微波治疗损伤小,适应症宽,上周有个近八十岁的老同志也接受了这项治疗。他不仅肝硬化,肝癌病灶还达到了四厘米。连他都成功的烫死了肿瘤,你这么年轻,更该对自己有信心……”   以沫坐不住了,什么什么,,安雅患肿瘤了?   这就是她骗自己会离开C市的理由?不接受手术,不面对可怕的化疗,一个人默默的等死?   安雅端着快餐盒走进来,看到以沫一愣,接着平静的笑了笑,“随便坐啊,还麻烦你过来看我。”   “医生说的是真的?你得了肿瘤?”   安雅淡淡的点点头。“老天看我活得太辛苦,准备接我走。没什么的,我看开了。”   “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就算老天要收走你,也得将天戳个窟窿再走!呸,我说什么呢?那个……八十岁老头都在乎生命,积极接受治疗,你为什么放弃?你不等你哥出狱了?你想赖账了?”以沫像发连珠炮,犀利的问号一个接一个砸过去。   “安蔻,”   “我叫林以沫!如果是因为钱不够,我有!”她一激动便说出来。   “肝癌没救的!我不想把钱砸进水里!”   以沫不想看她生死由命的苦瓜脸,转身走开。   “林小姐,你别生气!”安雅以为她又跟上次一样气走了,疾声呼唤。   以沫是去找医生。   将银行卡啪的拍在医生桌子上。“哪怕捆上手术台也要让她治疗那个微波什么的!”她大姐大的气势又暴露无遗。   医生愣了半天神才明白过来,“太好了!”   “有烟吗?我想抽一根。”   医生连说有,立即拉抽屉掏出来一根金南京,点燃,递给她,带着欣慰的笑容说:“我去安排转院手续。你再去做做欧小姐工作。有病就得治。”   ******   以沫来到走廊尽头,贪婪的吸了一大口,又苦又辣,呛得她差点把肺咳出来。   “沫沫!”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扫开眼前的白色迷雾,他就站在那里,那个灰绿色眼眸的男人。   她愣住,没料到他会跟来这里!   他双手抄在白色长裤插袋内,九头比例的身材令他像极了时尚杂志封面上的俊美模特,只是戴着大墨镜,表情显得淡漠而僵硬。   作为被惹怒的人,他似乎过于淡定了,若不是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她倒觉得他更适合当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这会儿我很忙,改天再算账怎么样?”她赶紧吸一口烟,防止它灭掉。他三哥说不定今天就回来了。谁算谁的账?   手腕一痛,他夺走了她的烟,眉头蹙着,狠狠的丢到窗外。   “你姥姥的!谁给你的权利?”她发现跟这男人就没法好好说话。他真以为自己是神?随意干涉别人的命运,把别人的命运搅合得乱七八糟还自鸣得意?   他动作快极了,用闪电形容不为过——反剪住她的双臂,拿身躯将她顶到墙壁上,一甩头,墨镜没了。于是她直接面对他灰绿色的眼眸,像水晶石,又像碧潭,时而平静,时而汹涌,明灭不定。她还看见他眼底有明显的青黑。   是熬夜工作呢还是纵欲过度?她莫名的猜测。   他抵得用力,靠墙的肩胛骨痛了。“动作很酷,但是你不觉得在医院行凶效果很差么?”他的身后人来人往,她温婉的提醒他别太猖狂。   男人的眸沉了沉,突然闭上眼睛,唇再次准确无误的扣在她刚要说话的唇上,他的舌如蛇信倏地钻进她的口腔,急切的攻入,温柔的缠绕。   不再有咖啡的香气,却是另一股淡雅气泽,似剃须水,又似他自身散发的天然味道。她有些犯傻,有些犯晕,有些贪恋,这就僵在了那里。   他的舌柔软极了,或者说他的吻温柔极了。   温柔的不像话!   可她喜欢这样的吻。喜欢他的唇齿缠绵在自己唇齿间的感觉!   当她意识到自己更不像话,怎能津津有味的享受丁霂霆的吻时,身体剧烈的颤栗了一下。脸在燃烧,瞬间爆红。   他为何不是来发飙的?一大清早的,追过来就是为了跟她玩互吐口水的游戏?   她拿肩膀推他,推不动,拿头顶他,顶不动。仿佛在跟一块穿了衣服的钢板较劲。   他比她更贪婪,箍住她,抵住她,缠绕她,连挣扎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她只能用嘴了。   又见血了。   “嘿嘿,有点甜,有点咸,有点腥。”她咂巴砸巴味道,呸!吐了出去。这样才像自己。   男人好像不怕疼,纯净的绿眸就那样一眨不眨的凝着她,目光流转,幽暗深邃,继而纠结,困顿,竟像历经了一世风霜的痴情种。   她不想看,却还是看傻了眼,不就是有双好看的绿玻璃球么?会转动的绿玻璃球而已。他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他会装,跟他三哥一样,特别能装。他究竟有多少女人,天知道!   “沫沫,我三哥不适合你。”他似乎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听起来可笑极了。   她想笑,一时笑不出来,反而咬牙切齿,“我就是喜欢他!”   “你是为了跑跑。我想了一夜,只能是这样。”   “呸!”她吐了他一脸口水。他一动不动。“我是为了三哥!”她理直气壮。   他怎能懂?   她等这一天等了七年!七年!   她的心狂跳,红彤彤的脸娇艳欲滴。“你这种养尊处优、凡事都有一帮傻蛋效犬马之劳的大老板怎能看透我们草根一族的心?”   丁霂霆看着女孩的眼睛仿佛星子璀璨放光,又似黑潭幽深一片。越美丽,毒越深。他身中剧毒。   他奄奄一息。   他沉沉的问:“两次,你不看我就知道我在你身后,对其他人也这样?”   “我——对特别反感的人有这样的直觉。”她用科学探索的语气说。   他怔住,绿色的眸光黯淡了,手臂却无意识的收紧。她吃痛,硬忍住,丹凤眼微睐。   “沫沫,你跟不跟我?”他的声音低沉婉转如大提琴在低声部发出沉重的邀约。   女孩腮帮子鼓起,眉毛抖动,终于爆笑开,高亢刺耳。笑得浑身抖颤,眼泪也流出来。   “林小姐?”安雅循声而问。她看不见她,只有一个白衣白裤的高个男子站在那里,但笑声却是以沫的,被男子的身形所覆盖。   “沫沫,你跟不跟我?”丁霂霆心底有个黑洞在旋转,将他不停地往下拽,他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女孩的细胳膊,目光变得凶狠。“跟,不,跟,我?”   以沫的眼泪流得更汹涌。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见的最可笑的话了。出自一个恶魔之口,难道他精神分裂了,瞧这语气,刚刚还似在乞讨,现在又霸道的像打劫的,瞧这眼神,多凶狠,似要吞了她。   “老大!”“老大!”几个男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了。刚刚他们没能阻止住老大,一不留神,竟跟丢了,各个吓得魂不附体。   “都站着不许过来!”丁霂霆跟炸雷似的吼道。眼睛仍死死盯住以沫。   杂沓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比定身法都管用。   以沫笑得抽筋,表情有些痛苦。“好,如果你能把跑跑还给我,利索的就同你劫走他时一样。我跟你,你这绿眼睛的——强盗!”   丁霂霆眼角抽搐。她骂他强盗!是的,他就是强盗!抢走了一个与丁家并无血缘的男孩!可他当时认定了以沫才是偷走他三哥儿子的窃贼!   那个孩子怎么可以长得跟童年的自己那么相像?   他冲动了!他犯错了!他受到惩罚了?   他几乎捏碎了她的骨头。她的脸痛得发白,却倔强的忍着,没发出讨饶的声音,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老大,我求求你了,走吧。”有人扑通跪下地了。接连又是几声扑通。   他粗喘着气,渐渐的,松开了以沫痛到麻辣的手臂。   “沫沫,你会后悔的。”男人目光幽深冷寒,薄唇紧抿着,像要刺穿她的内心。   以沫脑中不停的盘旋着他这句似威胁又似哀痛的话,待她回过神来,那人已消失在眼前。   走廊内,依旧人来人往。安雅慢慢靠近,没说话。   以沫伸了个懒腰,面向窗外。“天气真好啊。”她想哭。心底不晓得什么滋味,好像丢掉了一样东西,留了个空洞,待找些东西填补进去才好。   “其实爱情,是最难以自我诊断的一种疾患。”安雅叹息一声,缓缓的说。   “我不会爱上谁……不会。”   安雅兀自低语:“除了自己,无人可医。”   爱情?以沫哭了,爱情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就算有也早被她抠掉了!   【墓之岛】   C市西郊以数十座大小不一的湖泊而闻名,不仅景色宜人,空气也洁净,其中不乏私人收购的湖中岛,或被开发用以发展商机,或仅供私家度假休闲之用。   而丁氏却买下一座无名岛作为墓地。在寸土寸金的当下,让作古之人占据大片依山旁水的美境,在外人看来未免奢华浪费,也许只有躺在墓地里的人才有资格说值与不值了。   岛上郁木葱葱,枝叶繁茂,草丛肥美,一派原始景象,深厚的积叶如彩色的地毯,踩踏上去,弹性十足。   丁霂霆在岛上待了整整一天,挨过炎炎烈日,迎来黄昏日落,这会儿在一座亭子里安静的坐着,仿佛也成了一块墓碑。   一帮随从不敢询问老大何时离开,反正车上带了许多吃的喝的,周围岛上也有餐饮宿店。实在不行,将就着在岛上过夜就是,故而也不太着急,跟看墓地的几个老头吸吸烟,聊聊天,打发时间。   丁霂震带了跑跑上岛,除却有认祖归宗的意思,主要是想探探弟弟的口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弟弟的事多少也透过墙缝刮入他耳内一些。四个小时前刚抵达C市的他得知弟弟去墓地了,稍事休息后决定也去一趟。   ****   他故意没打电话,到了码头也没让守卫临时通知他弟弟。   “三哥回来了。”丁霂霆淡淡的说道,仿佛脑后长了眼睛。   “嗯,耳朵还是这么尖,这就听出是我?”   “三哥的脚步声怎会听不出?”丁霂霆缓缓起身,后腰有些僵硬。   “那我的脚步声你能不能听得出来?”刚被放下地的跑跑用力踩踏脚下的落叶,拿它们当蹦蹦床了。   看见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丁霂霆觉得他出去玩一趟开朗了不少,不似前些日子动辄拉长脸喊“我要沫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   沫沫,我也想要沫沫……可惜……   “不能。”他轻声说,“不能……”   丁霂震将男孩抱起,架在自己肩膀上。“别逗你七叔啦,你没走路,哪来的脚步声?”   “你是几叔叔?”跑跑一边揪他的眉毛玩,一边问。   小孩子跟谁玩的好就会跟谁亲近吧,丁霂霆有些眼热。相处了些日子,这小家伙跟他三哥明显融洽许多。   “我是你dady,不是几叔叔,记住了,要叫爸爸或者dady。”   “阿依古丽同意才行。可她现在像一颗菜,不会说话。”   又来扰乱大人思维了。丁霂震哈哈笑着,将男孩扔到一个保镖怀内。“带我儿子去那边玩会儿。我要跟?霆单独聊些事。”   随行人员立即自觉的退出十几米外。   “?霆,我原本昨天就能回来,赶制一个小礼品耽误了,你看。”他从随身小皮包内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一枚铂金底座,切工一流的心形红钻胸针躺在里面,上面刻有英文字母LYM。 ******   “我打算送给沫沫,你觉得如何?”   丁霂霆心中微怔,面色倒是平静如常。“很不错。三哥终于想通了?”   “什么想通想不通的,都是为了小丁丁。他喜欢沫沫你也知道,天天吵着跟我要沫沫。我的脑袋快炸了。那个女孩优雅迷人,活力十足。我对她倒是一点儿不反感。她也明确表示喜欢我,呵呵……不妨交往试试。”   丁霂霆心中又是一怔,她何时勾搭上三哥的?却听三哥又说:“还是小丁丁牵的线哦,他拿我的手机玩,发了短信给沫沫。她回复了,可爱的小丫头。”神色十分愉悦,似在回味阅读短信时的美好感受。   “可喜可贺。你总算摆脱一蹶不振了。”丁霂霆嘴上这么说,心底却苦涩难当。   “你才25岁,机会更多,是不是?”丁霂震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流转。“可三哥已经32岁了。”   丁霂霆顿了顿,使劲回拍三哥。“你放心吧,我不缺女人。”   俩兄弟互抱了一下。丁霂震问:“今天好像不是谁的忌日啊,怎么突然想到来岛上?”   “想母亲了。”丁霂霆掩饰的很成功。即便不成功,丁霂震也会忽略。他此行目的已达到。至于寂叔提醒他的那些话早丢后脑勺了。   “一起去看看她。”丁霂震环住弟弟的肩膀下墓地。   这里长眠着丁氏已故族人若干:父亲丁洪乾,长子丁?霨,次子丁?霖,四子丁??,五子丁?霈,六子丁?霁,幼子丁?雷。加上父亲已故的情妇,儿媳,孙子,还有叔伯家十几口人,共三十五座墓,亦算颇为壮观的私家坟场了。   “母亲做了一辈子善事,竟死在大哥这只豺狼手上。唉,难道应了中国古语红颜多薄命的说法?”丁霂震抚摸着母亲的遗照感慨万千,“真希望是我亲手杀死那个畜生的!”   丁霂霆看向远处明显孤立的一座墓。大哥是被他杀死的。时隔这么久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男人血溅当场的情形。“你竟然敢杀我!”这是他大哥咽气前不可置信的一句话,也是不可一世的结束语。那时,他大哥是海狼帮的老大,风气正盛,自然不相信二十岁不到的弟弟胆敢杀他。   但就是被杀了,杀他的丁霂霆眼睛眨都没眨。   丁霂霆杀红了眼,疯子般不停地砍人,至于杀了多少人,根本不去想,只记得母亲赤身露体被大哥虐死的一幕。   人,总有疯狂的时刻,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一切。   三哥原本想将大哥挫骨扬灰散到野地里以示仇恨。但最终安置在了这里。 毕竟,他们流着同样的血。生不能和平相处,死了却要还他一个安宁的。   *******   丁霂震走到尹奕的墓前,目光深情的凝视照片上微笑着的金发女郎,喃喃自语,“奕儿,你也是红颜薄命,看到我们的儿子了吗,等他再大些,我会告诉他我们的故事。”   丁霂霆有些良心不安,回避了那张笑脸。“说起红颜薄命,阿依汗阿姨也是,二十三岁便香消玉殒了……连尸骨也没能打捞上来。”只能为那个美丽的女人和她的孩子立碑祭奠了。墓室里只有她遇难的那片海域的海水。   “你以为父亲能让背叛自己的女人活着,允许她跟别的男人私奔?她就不该招惹父亲那样的男人,既然招惹了就该认命,居然还跟其他男人生下了一个小孽种。如果我是父亲一定也不放过她!”   “你很欣赏父亲那样的人?”丁霂霆冷笑一声。“他为了杀死背叛自己的女人竟炸沉了一架飞机!疯子才那么做!他这一生除了逼我们学好汉语,逼我们如何掠夺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他究竟懂不懂得爱我深表怀疑。这些女人是否心甘情愿的跟了他我也表示怀疑,虽然他很有魅力。”   “没有他也没有我们,?霆。你在父亲的墓前说这些不怕惹他生气?”   “我倒真想看看他能气成什么样儿?”丁霂霆开玩笑一般走到父亲的墓前,与他对视。那个以手段高明而著称的男人现在涵养好的不像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目光中竟似带了欣赏。   “小时候我们几个兄弟谁不怕他?怕的要死。父亲是能干大事的人,所以才有今日丁氏的崛起和强盛。”   “以同室操戈,一地坟墓的代价!”丁霂霆嘲讽的勾起唇角。   你的情绪很激动。丁霂震看弟弟走向阿依汗的墓,默默的说。他想自己是知道原因的——沫沫。   可沫沫只有一个。也许哪天自己对她没兴趣了,再丢给他?   “?霆,你喜欢沫沫是因为她有点像阿依汗?”他突然问道。   “没任何关系。”丁霂霆回答的很坚决。三哥就不能放过他吗?他已经失败了!他是个失败者!   “我能理解,阿依汗对你来说不同于一般女人。没有她的悉心哺育,你可能也跟八弟一样早早夭折了。” 他记得父亲是如何残酷的对待每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全身赤.裸的暴露在零度气温下两个小时,接受所谓生存能力测试,婴儿一旦生病也得不到医治,必须依靠自身免疫力挨过去,挨不过去的则任其死亡。   八弟丁?雷便没能挨过去,一个多月便夭折了。他是阿依汗与父亲生的唯一一个孩子。阿依汗悲恸欲绝,曾跪在父亲面前求他救救孩子却未能打动他一丝一毫。她也从那时起恨上了父亲。仅比?雷大两个月的?霆因母亲米拉患了乳腺炎一直吸食不到宝贵的母乳,才被父亲交给乳汁充沛的阿依汗。阿依汗与米拉是好友,将?霆当做自己的儿子喂哺……   *******   回城的路上,跑跑爬到丁霂霆的膝盖上,滔滔不绝的炫耀他这次出去游玩的收获。夸自己和另一个绿眼睛叔叔配合得很好,拿到了很多好玩的奖品。   丁霂震递给跑跑莲雾——产自台湾的一种可口水果,外形看上去像红辣椒,煞是喜人。跑跑很喜欢吃,可这会儿竟然嘟起嘴,不高兴了,奶声奶气的说:“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剩下的几个莲雾都送给沫沫和相濡尝的吗?”   丁霂震逗他:“如果你叫我一声爸爸,我送给沫沫一大箱莲雾,让她吃个够!”   跑跑眨了眨眼睛,不太情愿的叫了一声。   丁霂震笑得欢畅,丁霂霆却感觉心震荡了一下。那声呼唤像是一股激流冲进了他的心房,说不出的悸动。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捏住跑跑的小胖手揉啊揉啊,舍不得松开。   “?霆,看你的眼神很羡慕我啊。不如你找个女人生一个?我的小丁丁也好有个伴。”丁霂震趁机添把火。“我们要尽快摆脱过去,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丁霂霆不语。他暂时是不会找女人的。 自从被小妖精拒绝后,他的世界似乎就变味了——了无生趣。   【谈情说爱】   以沫接到跑跑的电话时,刚刚拿到一张五十万的现金支票。   整个谈判从开始到结束没超过二十分钟。左维康父母见她穿着露脐装以及刻意暴露出的纹身一角,无法控制的瞪圆了眼珠子窝圆了嘴,肩膀耸高八公分再塌下去十公分。二老很受伤,以沫很嚣张。谈判时二老鄙夷的目光就没消失过,痛斥以沫欺骗他们儿子纯洁的感情,并扬言要控告她利用假身份接近他们儿子。但在以沫用粗鄙的表情表达对维康哥的仰慕之情犹如蚊子叮血、无法割舍之后,二老颤抖着互视一眼,问以沫究竟怎样才能离开他们儿子?以沫磨叽了一会儿,仿佛很无奈,伸出五个手指头。二老又相视一眼,点头。左母一咬牙,刷刷刷签下五十万。   临走时,只丢下一句话:“你个妖精,拿了钱永远别再烦我儿子!”   “我保证。”以沫“痛心疾首”的说,与二老“分道扬镳”。   在这之前,她还成功的逼迫安雅接受自己的“不义之财”。起初安雅坚决不答应,但以沫威胁她打算跑去监狱把她生病一事告知她哥——看她哥还能安心服刑不?安雅拗不过,哭着答应以沫会接受微波消融手术,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积极配合治疗。   把一件善事整的跟作恶似的,恐怕也只有以沫办得到了。   揣着五十万,心情正舒坦,跑跑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她怎能不激动?“乖宝……”叫了一声,声音颤抖了,手也颤抖了。   丁霂震倒舍得花钱,给跑跑买了一只iPhone。小家伙短时间内便学会了操作,随即打电话给以沫告诉她明天晚上叔叔会接她去饭店共进晚餐,还准备了一个惊喜。   “是叔叔教你这么说的?”以沫听儿子的口气似乎被那个男人拉拢腐蚀了,心底不悦。她不喜欢儿子跟那个男人亲近,可自己又阻止不了,怨气不免再次算到那个男人头上。   “是我,沫沫。”丁霂震插话进来。“我已经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你现在自由了。”   “谢谢,你对我真好啊。不知我毕业后能否有幸为你工作?”   丁霂震笑起来。“我刚知道你曾在我商场里打过工,如果能早点知道,一定第一时间把你收藏起来,也不会叫你受霍老板的窝囊气了。他那人人品很差。”   以沫心底冷笑。你自己比他好到哪里去,伪君子!   “我昨天刚回?市,本打算今晚请你,可有个自热地板项目正待拍板,忙得我连呼吸的空都没有,所以只能放在明晚请你了。六点左右,乖乖的在家等我来接你。”男人的声音很温柔,以沫似乎看见他的眼睛在对自己倾诉,然而,镜头拉远后,那张脸,竟然是丁霂霆。   心底暗惊,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脸。大白天的,见鬼了!   “好,我等你。”以沫匆匆说完,收线。   一旁暗中“保护”她的两个男人讪笑着走近。“安蔻,恭喜你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支票交给我们吧。”年纪稍大的一个伸出手来。   “如果我不给会怎样?”以沫漠然问道,感觉眼前两个男人像苍蝇一样可恶。   “开玩笑!”另一个男人的视线不安分的在以沫身上乱扫。“吃独食可不好。霍老板那人你不是不清楚,钱就是他的命。你能要老板的命?别给自己找麻烦啦。”   “我还真想要他的命,但这一票有协议在先,我认了。”说罢,将支票递到那只手上。   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将支票放进票夹内,这才说话,“安蔻越发幽默了。再见。”另一个男人则正在和“霍金刚”通话:“老板,一切ok,五分钟内进账。”   ******   一个小时后,左维康的电话打进来,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竟像个孩子哭了。“安蔻,我怎么办?”   “听你父母的,做个乖孩子。”以沫真心觉得他可怜。“他们应该跟你说了,我拿了钱,从此我们不可能再见面。”   “我知道,我知道你并不叫安蔻,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我想你,睡不着觉……”对方抽泣的声音很大。   以沫的良心深深不安了。打架斗殴这种事她在行,唯独假装清纯玉女,骗人情感用来牟利这档子事她应付乏力。所以,她恨“霍金刚”,恨霍倩雯,恨所有欺骗善良情感的人——包括她自己。   “我不值得你喜欢,真的……”她凉凉的说,往事浮现。   自从七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所有美好的希望都离她而去了,除了怨恨她只剩下自卑。她觉得自己矮了所有人一截子,在同龄人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所以,一直以来,除了家人,她没有好友,没有闺蜜,独来独往。可笑的是竟意外获得了“孤芳自傲”的美名。   她孤傲的外表下掩藏着何种无奈,何种凄凉,何种怆痛,几个人能懂?   “林以沫,我喜欢你……我怎么办?.”左维康痴痴的念着,“我不管你为什么接近我,我就是喜欢你……我该怎么办?”   “维康哥,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为什么这么问?”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你懂吗?”   对方似乎怔住,连哭泣也忘了,只听见混乱的呼吸声。   “乖,听你父母的话,把婚姻大事订了吧,他们很爱你,再见!”以沫沉静的挂了电话。   她想,左维康再也不会打电话来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这招很毒,很奏效。   是她的绝望促成了他的绝望。   绝望了……就好。   *******   丁霂震人很忙,短信跟他一样忙,时不时飞几个到以沫的手机上。   “沫沫,知道吗?你是天秤座,我是双子座,多登对!”   “刚才有个女孩从我车前跑过,我竟以为是你。是不是很傻?”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我一定满足你。就算你想要星星,我也想尽办法去摘,无论能不能摘到。”   仿佛初恋,仿佛他十分在乎她,仿佛他深深坠入了情网……   以沫看着短信笑得锤地,你姥姥的,太能装了,你把那肮脏的东西塞进我尚未完全成熟的身体里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未来会如何?你没有!你没有!!!   她的愤怒无法控制,几乎将手机捏碎!   事实上,那天,她捏碎了七颗榛子。   【大师兄】   第二天,以沫去“四季春”领取自己那份收益,霍倩雯拉住她的手惺惺作态,似乎很舍不得她离开。“我怎么感觉像自己的孩子要出嫁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林小姐,大家现在真正算自己人了,过去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千万别往心里去。有空请跟丁老板过来玩啊。”   以沫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离开办公室,发现拐角有个身影一晃没了,似乎是“二少爷”。   霍倩雯一直将以沫送到马路上,依旧恋恋不舍、欲语还休。   “就送到这里吧,请回。”以沫装作没看到。   “林小姐是女中豪杰,是我的偶像,你……呵呵,能不能在丁老板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关于玉泉桑拿中心……”   “抱歉,我不懂生意,帮不上忙。”   “林小姐不必懂,只管年底过来领红包就是。不会少的啦。”霍倩雯笑容可掬。这丫头命也太好了。   以沫三言两语敷衍过去,骑上自行车告辞。霍倩雯在她身后无奈的叹息,大概后悔自己有眼无珠,开罪了这位公主。   将钱存入银行卡,以沫照例往协和医院去看望母亲,路上又感觉有人跟踪她,以为是杨彻,不料是“二少爷”。   “找打?”她靠好自行车,往他的摩托车走。   这小子很不爷们,没等她靠近便踩下油门,溜了。   ****   为了当晚的约会,以沫看完母亲径直去了当地著名的“浪炫美发沙龙”,请一号美发师为自己设计了一个既性感又不失卡哇伊的发型。出发廊时,天色已近黄昏。   正在考虑穿哪件衣服赴约合适,迎面来了一帮小混混。“哟,林大美女,好久不见了哈。晚上陪哥们几个玩玩怎么样?”   定睛看去,正是被自己修理过的一帮小公鸡。彼时,她作为混世帮的老大揽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跟这帮混混发生过冲突,整得他们够呛。大概得知混世帮解散,现在这些人又嚣张起来。   “老娘今晚佳人有约,没空跟你们玩。”以沫说着,自行车往路边一丢,咔吧咔吧捏拳头。这帮混混一看就是来挑事儿的,不动手怕是不行了。只是……她瞄了一眼自己的短裙,又目测对方人数——十五、六个——不适合大面积作战。   “就你一人也敢跟一帮爷们动拳头?”为首的混混高而壮,痞气的拽了拽自己的蛋蛋。“爷们当街扒光你!”   一帮混混猥琐的大笑着,各自摸出带锯齿的铁环和水果刀来。   绯红的夕阳照见一双双淫光闪闪的眼睛和一件件寒光闪闪的凶器。   这些混混显然有备而来。以沫扫了周围环境一圈,僻静地儿,于己不利。   娇笑一声,清悦嗓音叮咚而来。“你们这帮小混蛋,知道人家成了光杆就来欺负,好没羞啊。”   “哼!少跟爷们撒娇。整我们的时候您可是名副其实的‘玉面罗刹’!”混混头儿扭了扭脖子。“上!”指挥手下攻击以沫,自己留在后头当看客。   “等等,人家内衣松了。”以沫长腿一伸,撩起裙子假装系紧丁字裤侧腰处的系绳。   这招很管用,一帮混混的眼睛严重僵直,齐刷刷的看向裙底风光。   “老大,小心你后头!”她嫣然一笑。   混混头儿没听她的:“切,雕虫小技!爷才不上当!”字音未落,惊叫声又起,不但匕首叫人夺了去,还架在了脖子上。   “谁敢动?老子让他变成血色喷泉!”杨彻厉声说道。一帮混混愣住。老大给人制住了,如何是好?   “什么叫不听老娘言吃亏在眼前?”以沫推开几个发愣的混混,走到他们头儿跟前。“怎么着吧?”   “我自己脱,不劳你动手!”男人很没志气的说,往下扒拉裤子。   “不行,咱们这么多人还栽在这小娘们手里,今后怎么有脸混?”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就是!就是!”立即有几个混混应和,再次举起手中凶器。   形势急转直下,以沫和杨彻立即背靠背迎战。就在一场血战不可避免时,三辆黑色轿车从街口飞速冲过来。一个男人将头伸出车窗喊:“谁敢动宏图帮的人,找死!”   小混混们似乎很忌惮宏图帮,呼啦散了,溜得贼快。   “林小姐,我们老大想见你,请上车。”黑色沃尔沃下来一个身形魁梧的陌生中年男人,说话很客气。   “对不起,改天可以吗?今天……”她有重要约会,眼见着时间就要到了。   中年男人摇头,固执地站在开启的车门旁。“我们老大想见谁就一定要见到,林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杨彻,那我去会会这位老大,你回去。”   杨彻摇头:“我陪你。”看那神情又是上刀山下火海眉头不带皱的豪迈。   “这位先生可以一道来。”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   以沫没想到见宏图帮老大这么复杂——得先打上一架——发型乱了不说,还一身臭汗。   她一个人应付六个男人,且各个都是练拳高手,很快体力不支。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击倒她,恰似在试探她能撑到何时。   杨彻待遇极优——刚进门就被两把黑洞洞的枪抵住脑门。开始他急的冒汗,但之后见对方并无伤害以沫的意思,这才渐渐放了心。   “住手!都退下吧!”“彻骨”端着紫砂壶出现在以沫面前。“那个男孩先请到客厅看会儿电影,你们不得怠慢他。”   众人退去。豪华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以沫一直盯着这个男人看,很陌生的一张脸,可是,他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像谁呢?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慢步踱到她跟前,目光和善,突然伸出两指头在她脑门上戳了戳:“这么大人了,还是喜欢攻击腰以下部位,小坏东西!”   此话一出,以沫如遭电击,“……大、大师兄?”   只有石杞才会这么说她,这语气,这动作……除却他,还能有谁?可这张脸……   “沫沫,别来无恙?”“彻骨”伸出右手。   以沫愣在地上,无法接受这一刻。她的大师兄,竟然成了貌似很厉害的一个帮派的老大?那么这七年,她所认为的他早已失踪,遭遇不测,事实并非如此?   “沫沫,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别急,先洗个澡,然后随我一道用餐。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七年了,大家都发生了太多的事,不是吗?”   以沫听着他熟悉的嗓音,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泪水,不知不觉氤氲了眼前的世界。   太多的事,是的。当年大师兄离开时,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并生下一个男孩。当年的事,大师兄究竟知道多少?   满脑子纷乱的以沫激动的浑身发颤,与丁霂震约会一事早已忘得精光。   【是秘密还是谜】   沐浴还有专人伺候,而且是四个人伺候她一个。以沫很不习惯,可这些女孩撵也撵不走,据说主人交代过伺候不周拖出去剁手。   “吓唬吓唬你们罢了,都是可爱伶俐的丫头,他哪舍得?”以沫不信。在她印象中,大师兄虽然有些江湖痞气,但并不恶毒。   四个女孩却变了脸色,扑通扑通跪在她身边,“求你可怜可怜我们。主人管教非常严,真会那么做的。”一个胆儿大些的女孩低声说,目光惊恐。   以沫连说两声好吧,任她们侍弄自己洗浴更衣。   西式餐桌很大,菜肴格外丰盛,但五十平方的餐厅里只有两人用餐,外加一名管家立于一旁,显得有些萧索。   “我记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只是口味上不知能不能做出师母那种风味来。我很怀念阿依古丽的手艺啊。”“彻骨”端起红酒微抿一口,自己不动筷子,津津有味的看以沫吃。   “我饭量很大,尽量不浪费。”以沫大块朵颐。跟大师兄太熟,没必要装淑女。可吃着吃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妈妈何时也能坐在自己面前一道用餐?她还能醒过来吗?   “沫沫……”“彻骨”递餐巾过来。   “我没事,激动的……”以沫接过去先抹眼睛,后抹鼻涕,随手再还给他。陡然看到管家吃惊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隐匿在平静无波中。她嘿嘿笑两声,没意识到自己失礼,反倒觉得大师兄当了老大后一定总爱摆个谱,才令手下这些人神经过敏,反应过度。   喝牡蛎汤时,发现一小块指甲,她眉头一皱,拿筷子拨走,继续喝。   “异物?”“彻骨”问,声色平静。   “算是吧。”她不经意的答。   “把厨子带来!”“彻骨”突然提高嗓门。   “没事,大师兄,我在餐馆还吃到过头发什么的。”形状就不必描述了。   但一分钟后,以沫的心情冰冻——大师兄当着她的面将厨子的手指剁了三根。   “你姥姥的!至于吗?”她惊得几乎跳起来,拿陌生的眼光辨认眼前这个面貌陌生的男人。就为了汤里发现的一小片指甲居然砍了厨子三根手指!令人发指!   他变了!他变了!从外到内都变了!   两个保镖拖走惨叫不已的厨子,剩下的两个保镖则凶狠的瞪向以沫,她居然一把揪住他们老大的衣领吼,“马上送他去医院,快!应该还能救!”   “彻骨”阻止两个扑过来的保镖,淡漠的说:“不合格的厨子留着手指干什么?”   以沫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用力晃他,“你到底是不是大师兄啊?是不是啊?”   “这么说吧,沫沫,你认识的那个男人其实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男人叫‘彻骨’。彻底的彻,骨头的骨。”   四只眼睛互瞪了半天谁也不先挪开。还是以沫先松了手,失落的喃喃自语:“……你姥姥的,叫我来就是看你变得如何冷血?”   “不,沫沫,我要让你看是什么改变了我们?你吃饱了吧。”   没吃饱也吃不下去了,以沫怨恨的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一个仆人正跪着清洗。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彻骨”恢复和蔼的神色,勾住以沫的肩膀将她带往书房。   保镖们也跟着进书房,被“彻骨”一个眼刀瞪在原地。“跟这么紧想偷听怎么着?”   保镖们神色一凛,立即蹬蹬蹬后退出去,将房门带上。   以沫觉得冷,坐在沙发里随手将抱枕揣怀里,蜷缩起腿。   “彻骨”善解人意的将空调打高至28度。坐到以沫对面,开始讲述故事。   “26年前有个叫石兴的年轻拳师随队前往美国参加拳击赛,邂逅来当地旅游的一位荷兰籍华人少女阿伊汗,两人一见钟情,各自回国后开展起异地恋来。石兴答应年仅十七岁的女孩会尽快办理移民手续与她会面。”   “一年后他如愿以偿,可阿伊汗却突然与他中断了所有联系,石兴寻找了三年,再次遇见她时她已是当地一个华人黑帮头子的情妇,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精神也不太正常。石兴没有放弃她,得知她是迫不得已才跟了那个男人之后决定找机会带她离开。”   “他俩偷偷约会,后来阿伊汗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女婴,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暴露了。黑帮头子要杀死他们,他们只有逃。在朋友的帮助下他们侥幸逃脱魔爪,利用假护照回到国内,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故事到此本应该可以画上句号,可他们只平静的生活了十三年又遇到了凶险。那个黑帮头子也回国内发展了,他的一个儿子发现了他俩的落脚点,要挟石兴为他做事否则杀死他全家。石兴假意答应,悄悄变卖了家产,打算携妻儿逃走,不料对方早有防范,谋害了阿伊汗并威胁他下一个将是他的女儿。石兴横下心打算与对方同归于尽,确保女儿平安逃生……”   “彻骨”说到此揉了揉眼角,“原谅我,沫沫,我没法渲染当时的气氛,这原本就是很老套的故事,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间的惊心动魄。那个黑帮头子心狠手辣,不仅追杀他俩,连他俩的家人也不放过。短短几天,十几条人命就没了。活下来的人都算奇迹。”他摸了摸以沫冰冷的手,“沫沫,如果你就是那个女孩,会躲起来远离这一切还是拿起屠刀以暴制暴?”   以沫艰于呼吸。原来,妈妈不是自杀!不是自杀!她是被人伪造成的自杀!   “我会选择后者!”以沫捏紧拳头。   “彻骨”点点头:“他们杀我们一个,就要让他们全家进棺材!”阴鸷的目光令人胆颤。“而且不会让他们痛痛快快去死!”   短时间的沉默已让空气有种沉沉的凝滞感。以沫脑海中划过母亲的面孔。   “可是,我妈妈出事前告诉我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师父的亲生女儿?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再说当初师父找到师母时,她已经毁了容,不漂亮了,除了你父亲谁还会要她?你母亲这么说我想是因为精神太紧张。她曾经说过想抱着你一起死,结束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还为此提醒师父带她看医生。”   以沫想起母亲神经兮兮的模样,不禁哀叹,难道她一直醒不来就是不想再面对现实了?   “沫沫,知无不言,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   “你也姓石,难道你跟我父亲是亲戚?”石杞也姓石,不会那么巧吧。   “我是你奶奶收养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应该算亲戚。你奶奶腿脚不方便不愿意出国定居,那时我还在读小学,舍不得一帮哥们,她就将我留在了身边。虽说我跟你父亲以师徒相称,却跟亲兄弟一般。师父不愿连累其他人,从不跟我说他的过去。我也是在你母亲出事之后才知道。师父交给我三百万,让我务必看好你。可我没能尽到责任,你偷偷溜了,只留了字条说要去救爸爸。等我赶到时,你浑身是血躺在废弃的工厂里,师父他……太惨了!”   “你把我送到私人诊所去救治了是吗,我昏昏沉沉了很久,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你不愿意跟我说,也不提报仇的事,是想留下我过太平日子。”   “彻骨”点头:“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怎么忍心让你再受伤?没送你去正规医院救治是怕警方介入询问个没完没了,还怎么隐瞒?怎么保证你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为了报仇,我悄悄整了容,偷渡去荷兰,加入一个势力强大的华人帮派,凭借狡诈和残忍谋得重要位置。那两年我是在玩命!玩命知道吗,沫沫 如果我被人杀了说明我不够资格,没本事替师父报仇替石家报仇,死了便死了!可我没死,你看到的这个男人是一路杀过来的‘彻骨’!”   “我们的仇家究竟是谁?”以沫的拳头咔吧响,心底恐惧蔓延,答案似乎已然跃出水面,只是她突然很害怕去确认……   “丁家!”“彻骨”森寒的目光看向窗外。远处,一栋恢弘的庞然大物高耸入云。   以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清乾集团”几个大字赫然可见。没错,那是丁氏产业的一部分。   一切都清楚了。丁家一个叫丁霂震的杂种用最为下作的方式侮辱了昏迷中的她。   夺走一个未成年女孩的清白,远比直接杀死她更有快.感?   以沫不寒而栗了。丁霂震,你继续装吧,看你能装到何时?   “沫沫,我总想着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次在‘惹火’认出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我也知道这些年你跟相濡很不容易,不然怎么会来C市,在“惹火”这种地方挣钱?原谅我当时没敢认你,因为怕牵扯太多过去的事。后来我跟那里的老板打招呼不得为难你。想归想啊,命运总是不按人的意愿行事,你还是跟丁家人有了牵涉。那么,跟我一起干吧,不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我枉活一世!”   以沫苍白肃杀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哪怕做了鬼也不放过他们!”   “彻骨”拍拍她的肩膀,“阿依古丽的事我很难过,只能祈求真主保佑她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另外,我想知道夏三全夫妇为什么撵走你?当初我留下来两百万,日子应该不难过。”   “算了,他们已过世,再追究也没多大意义。”   “那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彻骨”点燃一根烟,也替以沫点了一根。   以沫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接过去。“夏三全夫妇从孤儿院抱来的。”   “沫沫,你我之间不该有隐瞒的事。”他不太相信。以沫自己都照顾不过来,离开家竟然带一个孩子在身边,不是找麻烦吗?   “我就是喜欢那个孩子怎么了!见不得他被拐卖掉怎么了?”以沫突然大发雷霆。   保镖嘭的推开门,紧张的探进脑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啊的一声缩回去。“彻骨”的飞刀钉在他头上方仅五公分的门板上,深深嵌入。   “沫沫,我们是哥们儿,忘了?”“彻骨”扳转过以沫僵直的身体,深邃的眼眸看进她瞳仁内。她有事情瞒他,他知道。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孩子是绿色的眼睛,跟丁家两兄弟一模一样。”“彻骨”托起以沫的下巴,“难道是丁霂震的儿子?”   “……可能吧,他们抢走了那个孩子。”以沫努力平稳语气,“你帮我把他夺回来好不好?我只有这个条件,其他什么都听你的。”   “彻骨”怀疑的目光扫过女孩的脸,微微点头。叹了一口气,他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部新手机。“以后跟我联络都用这个号码,联系人已经设好,我是‘千里马拳击俱乐部’的‘李多’李教练。真正的李多也是我们宏图帮的人,不会有问题。”   看到时间显示,以沫啊了一声,“糟糕,我今晚有个约会。”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跟谁?”   “丁霂震。”   “可他没来电话,说明什么?”“彻骨”抱着双臂问。   “你怎么知道他没给我打过电话?”   “因为你的手机在我这里。它一直很安静,短信也没有。”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你的意思是……他放了我的鸽子。”   “我可没这么说。”“彻骨”耸耸肩,“不过,那个男人是情场高手,对付你应该小菜一碟。”   以沫的脸泛起了红晕,片刻后,开始咬牙切齿。   “好了好了,沫沫,你不觉得今天应该对我笑一个吗?”   “为什么笑?”   “今天是我生日,大师兄就要步入中年人行列了。虽然我讨厌过生日,但并不讨厌收到祝福。”   以沫记起来了,的确是今天,难怪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对不起,我以为你……我连自己的生日都快忘了。”   “愿意陪我跳一曲吗?以一个孤独的老男人的身份邀请一个美丽纯洁的天使?”   【醋怒】   两人就在点了无数蜡烛的餐厅和着轻柔的舞曲跳起来。“彻骨”面授机宜,以沫仔细听着,一边佩服大师兄心思缜密,一边感慨他“老奸巨猾”得很。   送以沫出门之前,“彻骨”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记住,过了今天,没有大师兄,也没有石杞,别对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还有,你身边那个叫杨彻的小子身手很不一般,要多加以利用,不用白不用,你懂我的意思。”   以沫微怔,升调哦了一声,又降调哦了一声。   “彻骨”拍了拍她的头,“我等你的好消息。”   大门外,杨彻已等了有一会儿,见她出来,先上下看一遍。女孩换了身衣服,很合体很好看,但他很不安。“谈了这么久……没对你怎么样吧?”   “你说他能对我怎么样儿?”以沫也上下看了他一遍。头发湿漉漉的,似刚洗过澡。   “宏图帮的人很奇怪,先让我看电视,然后拉我进健身房试我的身手,还说如果我被打败了就得入帮。”   “你赢了?”   “……算是吧,可他们没动真格的,我心里有数。”   “然后呢,有没有请你吃饭、桑拿什么的?”   “有,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跟保镖们一样的待遇。然后……”   “别支支吾吾的,有屁快放!”   “安排我去洗澡,里面有两个小姐……没穿衣服。”   “你有没有动真格的?”以沫淡漠的问,心想你姥姥的诶,大师兄你也太热情好客了吧。   “……没动真格的,就是洗澡。”男孩诚实作答。他心中只有以沫,那些女人再脱层皮也引诱不了他。   “白痴!”以沫心不在焉的骂他,翻看手机信息,除了天气预报,再无其他。   真被放鸽子了?她想起大师兄说过的话和那副神情,不禁骂出了声“杂种!”   “啊?”杨彻纠结了,她在骂谁?   以沫松开眉头,一个转身笑盈盈的说,“杨彻,跟你说件事,他们老大也给我安排洗浴了,四个人伺候我一个,呵呵,太爽了。”说罢,踮了踮脚,轻松地转身,弹跳着往前走。   杨彻看她刚才目露淫光,心底一凉。“男的?”   “女的。”   他立即松口气。   “我很爽,你懂我的意思吗?”以沫舒展开双臂大声说。   心底又是一凉。“什,什么意思啊?”   “笨蛋!”以沫伸手拦下的士,钻进去,车启动。   “我们顺路的,以沫!”杨彻急追上去,然而以沫没打算带他,指挥的士一溜烟跑远了。   杨彻向后看了看,暗喜。“我追!”   停靠在街角暗黑处的两辆黑色轿车先后启动,尾随以沫乘坐的出租车而去。   ********   时钟指向八点十分。   以沫回到先前跟小混混打架的地方。那辆破自行车还在。她就知道扔那里一天都没人打它主意——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谁要?她不愿换新的,觉得破旧自有破旧的好处,不怕被贼惦念。   黑影一晃。   眨眼功夫,她的自行车易主了。   “杨彻,给我滚下来!”这小子挺有本事,怎么抢在她前头到了?   “以沫,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拿车。”   “P!”以沫捏拳头了,“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是吧,讨打!”她说过开学前不想见他,见着一回打一回。至于傍晚那回……算了。   拳头并未加力,但杨彻闪得贼快出乎她的预料。这小子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捷?   只是稍一愣神,一股迫力自身侧压来。她一个急闪让开,尚未来得及出拳,杨彻已钳住她的双臂,将她扣在一幅兰蔻唇膏的巨幅广告上,嫣红的巨唇吻着她的后脑勺。   “反了!”以沫气急,膝盖向上直奔杨彻裆中顶去。他竟不躲,闷哼一声,攥住她的力道不减反升。   她诧异地看向他的裆部,是男人么?寻常男人给她这么一顶,痛都痛死了,他竟然面不改色。   只是犹豫的空当,他的唇倾轧下来,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热烫烫的,烫得她心脏一缩,脑中似有警铃作响。   “找死!”她向下猛然一蹲,再向上弹起,挣脱束缚,随即拳脚相加,招招狠厉。   一点便宜也沾不着。今天的杨彻神了,轻巧地避开她的猛力攻击。   以沫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莫非眼前这人是整成杨彻模样的武术高手?她忽而想起大师兄的话“……那个叫杨彻的小子身手很不一般……”   的确不一般,看似绵软,却能以柔克刚,轻易卸去她的力道。太极拳法?   她打得急躁,他依旧心平气和。   转眼,她又被他扣住,第二个吻落下,随即撤出一步之外。男孩的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的欲望的光芒。“以沫,我从来都是让着你的。我不要当你弟弟,我爱你!”稚气未除的脸充满热情的冲动,凝视着惊慌,凌乱的女孩。   “放屁!”女孩眼角有莹亮的东西在颤动,但她没让它们爬出来。   “以沫,我爱你!”   “去你妈的杨彻,你一直在骗老娘!”这小子伪装得太深,还伪装了这么久!他一直在让自己?   太伤自尊了!   “让我保护你好不好?我可以的!”   “去死!”她一脚飞出去。   杨彻边躲闪边说话。“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总是讨厌男人,但我不相信你是拉拉。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你会发现我能带给你幸福。”   以沫大叫一声“闭嘴”连连踢向杨彻下身。他左躲右闪,却没躲开以沫那最后一脚。   很重的一脚,男人那个地方挨这一下非残了不可。   可杨彻捂住下腹跳了几下,还有力气嚷嚷,“喂喂喂,下脚这么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你练了什么邪功?”以沫气喘吁吁的问,脑袋里问号乱窜,“……葵花宝典?”   杨彻被逗笑了:“你才练葵花宝典呢。”随即又止住笑,“以沫,我骑车带你回家吧。”   以沫本想给他一顿臭骂,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好,老娘今天打了好几架,累死了。给你个面子吧。”   杨彻兴高采烈的扶起打斗时被踹倒在地的自行车,跨上去。以沫坐上后座,不仅抱住他的腰,还将头靠在他后背上。   杨彻心花怒放,心底哦也的嚎了一声,卖力的蹬脚踏子。前后两个车轮晃晃悠悠,吱嘎吱嘎的上路了。   以沫的眼角瞄向身后的巷子,一丝冷笑浮起。我知道你来了,难道是你阻止三哥见我?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想怎样?   ********   到了小区门口,以沫跳下后座,推杨彻下来,随即踹倒自行车,浪荡样儿的将双臂吊在他脖子上,神色却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话,“听着老弟,眼睛看见的好只是表面,不代表内里也好。老娘的青春早被埋在阴暗的角落里、时光的废墟里了,阳光照不进,雨露滴不入。实际上它已经消失了。你愿意在老娘身上浪费时间,随你,老娘绝不会感动,也不会心动。即便与你做了拜把子弟兄,遇到风险老娘照样会自顾自逃命,一秒都不会犹豫。你震惊也罢,愤怒也罢,失望也罢,可这就是我。再说你剃头担子一头热有意思么?你说你放着那么为你内分泌失调的花骨朵儿不理不睬不觉得内疚么?老娘我在学院的人际关系已经够紧张的了你还把我往醋浪尖儿上推你就不怕害我被人泼醋酸泼硫酸么?回去蹲墙角好好反省反省。今儿看在你帮忙的份上老娘就不计较你耍流氓的那些举动了。滚吧!”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蛋,松开他。   “以沫,我会等你!”杨彻只记得吻上她檀口的那个瞬间,美妙绝伦。   以沫漠然一笑,心里骂了个许多个P,扶起自行车推进小区。   她讨厌死心眼儿的人。但她清楚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她讨厌自己!   自行车停放好,她点了一支烟,静静的等那个人过来。   ****   他来了,身后没带保镖。   “请问一个急着跟我三哥约会的女人怎会跑去了幸福路?”丁霂霆的声音像旷野刮过的风,冬天的,寒气逼人。   “找幸福去了呗。”以沫悠长的吐出一口烟。“三哥放了我鸽子,我心情很差。是不是你在捣鬼?”   “我带你去见他!”他一把攥住她的细胳膊,同时夺走她嘴里的烟扔到很远的地方。“我三哥不喜欢女人抽烟。”   “我不去!”以沫往后赖着不走,“他不想见我就明说,这么晚了约会个屁啊!老娘一晚上打了三场架,累得骨头都散架了。”   “不想去也得去!”丁霂霆见连拖带拽的不奏效,干脆将她打横了抱起来。真轻,像没骨头,而且——真软。   “你好像在跟谁赌气,是不是被三哥骂了?我来猜猜……嗯,一定是你从中作梗,阻止我见三哥结果呢被聪明的三哥发现了。你这是在将功补过?我猜得对不对?”她搂住他的脖子晃动。   对个P!丁霂霆恼恨的在心底说。可让她说对了一半。   不知谁把他三哥和这小妖精约会一事捅给寂叔知道了,寂叔命令人将他三哥缠住,不许去,还没收了他三哥和跑跑的通讯工具。他三哥气昏了头,认定是他告的密,骂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   他没法跟他三哥辩,立即带人行动,打算把那个小妖精带到他三哥面前,然后滚走该干嘛干嘛。   可监视宏图帮动静的人报告说幸福路一带有情况:一帮人领了个混血少女和一个大男孩进去了,据他们经验判断不像招妓。   他心念一动,难道那个混血少女是小妖精?如果是,她怎么会跟宏图帮的人有联系?   干脆驱车过去确认一下……   确认了,一肚子的气。   正是小妖精,花枝招展的出来了,还跟那个叫杨彻的男同学打情骂俏,仿佛根本不记得与他三哥约会一事。   他一路跟着,看见她跟那个男孩打架,结果被那个男孩吻了。   他怒火冲天,死小子色胆包天,上次该砍掉他脑袋!   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小妖精,那个让他直到现在也发了疯想要的小妖精,竟然在招惹她三哥的同时又招惹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她抱住他腰做什么,她靠在他后背上做什么?   他在车里怔怔地气了半天,愣了半天的神,神智纷乱不说,心也似被人剜了一刀,痛得跳脚。   这种痛,是自己不被人爱,却眼见着别人被人爱了的触痛,带着妒火,带着酸涩,叫人抓狂!仿佛一群有生命的触角盘根错节的盘踞在他体内,这里勾一下,那里钻一下,时而痛,时而痒,并不断释放出诡异的令他的冷静失控的力量。   她的身体在兴风,他的身体便要作浪。   他想冲过去杀了她!   他打破一切禁忌去见她,几乎在哀求她,不要命的做法,可她就是不爱他,而且视他为粪土!   不爱他也就罢了,还勾引得他三哥也失去了理智,竟怀疑自己的弟弟从中作梗!他丁霂霆是那种人吗?他也很委屈好不好?限制令是针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好不好?   实际上,他快气疯了!   可最终,他不动声色,假装不知情的出现在她面前。他要把她捆到他们的地盘上,到时候不怕她不说实话。他想这小妖精即便与宏图帮有联系也是最近才有的事,否则寂叔那关就过不去。   寂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海狼帮不利的人。   他,也不会放过!   是不是杀了她就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兴风作浪了?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我在问你话呢?绷着脸儿,我若是小孩子一定被你吓哭了诶。”小妖精娇软的话音灌入他耳内。心似被毒蛇啮咬,痛,又似被蛇信舔舐,痒,东一下,西一下……   他恶狠狠地命令:“把后备箱打开!”   “啊?”严靳傻了。   “打开!”   眼见着老大将怀抱里的那团温香软玉嘭的扔进了后备箱……明明摔的不是自己,却感觉肉疼了。   【擦枪】   以沫不仅不叫疼,反而娇笑数声,这边后车盖刚合上,那边已经自行顶开座椅爬到车厢内,躺好……   丁霂霆一低头,正欲钻进车,却见小妖精手肘撑着脑袋,长腿微蜷,懒洋洋的横卧在后座上。顶灯下那张精致如细瓷,白嫩如豆腐的脸正对着自己,目光挑衅,妖娆魅惑。   心猝不及防的攥紧,似有触角痒酥酥的拂过,挠了他一下。   一言不发的打个手势,他将严靳撵到副驾驶座上,自己黑着脸坐到她对面。   仿佛极不待见他,她立即转了个身,留个背脊给他。“到地方记得抱老娘下去。”说完再无声音,像是困了。   极具狐媚的S形曲线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晃动着他的视线。他感到口渴,心底更多触角妖娆起来,到处分泌诡异的力量。   他咬着牙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岛上的那一块块墓碑……沉积多年的树叶,脚踏在上面,沙沙作响……风在吹,水面在荡漾……   车厢内很安静,安静得令人感觉窒息。   快到赤壁路时,他听到小妖精好奇的咦了一声,睁开眼,怔住——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本能的上去抢夺。   一声轻响,他只来得及骂出“靠!你这个……”便昏天黑地了。   ********   以沫觉得今天实在不是date的好日子——丁霂震似乎很不高兴,正冲一帮保镖发火。那张脸,跟他弟弟一样黑。   “三哥,”她犹豫的叫了一嗓子,丁霂震转过脸来,颇感意外,但很快露出我很高兴看见你的模样。   一直攥着她胳膊的严靳没好气的连连推搡了她几下,将她推进沙发内,并快速走到丁霂震跟前,嘀嘀咕咕附耳说话。   好吧,她想,谁叫自己刚刚闯了祸?   看着严靳的后脑勺,就知道他在控诉自己,但她关心的是丁霂震将作何反应?   这里是间会客室,屋顶悬挂着施华洛世奇水晶枝形吊灯,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璀璨光芒。地上铺着图案奇特、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她想这些都是罪恶和血腥换来的。   手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丁霂震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沫沫,对不起,我失约了。”男人的态度很真诚。   “该我说对不起,刚才……”刚才丁霂霆身子一软倒在她怀里时她吓坏了——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难免会惊慌失措吧。她看见他扑过来,本能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钉在他身上后才发现这把枪是用来发射麻醉弹的。   如果是真枪呢?   *******   她站起身。   丁霂震比丁霂霆稍矮一些,却魁梧许多,身体靠近的瞬间,不但对以沫造成很强的压迫感,还将噩梦般的记忆勾起。无法控制的颤栗。   “别怕,沫沫,你又不是真的开枪打我弟弟,不过让他睡上半个小时。”他揉了揉她的肩膀。   “如果是真枪,你会怎么处置我?”她半娇嗔半胆怯的问,看向丁霂震灰绿色的眼睛。它们温柔而含蓄。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他很绅士的弯起胳膊,让女孩挽住自己,带她穿过另一扇门,往电梯间走。几个保镖紧紧跟在他俩身后,神色拘谨。   她等他回答。他似乎在想答案。   “我会——杀了你。”他慢吞吞的说,面带微笑看向前方,仿佛只是打算象征性的惩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但以沫知道他没在说笑。   他其实是冷血的,一直是,她告诉自己。   电梯口有专人服务。“十六层。”丁霂震说。在踏进电梯前,他朝身后的保镖说,“你们就待在这里。”   “老板!”其中一个保镖神色紧张的瞄了一眼以沫,“您不可以……”   丁霂震的声音突然很冷:“难道我才十二岁?”   电梯门合上之际,以沫瞧见外面的人迅疾移动。   “沫沫,你知道吗,我多么盼望与你再次相见,这一刻等得我心都要碎了。”丁霂震将她的双手捧起,送至唇边,亲吻。   以沫寒颤,真想缩回手来。   她假装生气:“我以为你在逗我。我今晚心情很不好,跟人打架了,我还……”她没能说下去,丁霂震吻上了她的唇,似在用行动证明一切。他拼命汲取她柔软而甜蜜的芬芳,仿佛早就在期盼这个吻,一个让他等了很久的吻。   以沫忍住憎恶,假装很享受他的吻。   丁霂震的吻与丁霂霆的吻似乎是一样的,都很霸道。但又似乎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她混乱而迷瞪的想着,丁霂震却松开了她,勾起她的下巴,问:“宏图帮的人找过你?”那副神情像是随口问问,以沫却诧异他的突然袭击,如同他的吻,叫人猝不及防。   “他们帮我解了围,不止一次。他们其实是想拉我入帮,我拒绝了。”无限接近事实自然不易留下破绽。   “你不怕他们报复?据我所知,宏图帮可是个危险的组织,暗地里时常干些绑架勒索的违法勾当。”   “是吗,”以沫眨了眨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们的头儿对我很客气,我倒没觉得他们危险。”   丁霂震微微叹了口气:“今晚我没能去接你是突然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你呢,因为跟我赌气就一直不联系我?”他抚摸着女孩丝绸般光滑的侧脸,但觉她天真中透着一丝成熟的风韵,恬静中掩藏着一股玲珑的慧黠。这等天生尤物,对男人的诱惑是致命的,若成为敌人,更是致命的。他不希望她是,他会替她惋惜。   女孩局促了一阵子,像是下决心说真话。“我不想隐瞒你,三哥。他们答应给我钱,很多钱,让我汇报你的日常行踪。我不想干,可又担心脱不了身,就说需要时间考虑考虑。他们倒也通情达理。”女孩双瞳翦水,盈盈生动,仿佛黑色的水晶葡萄;嘴唇嫣红形态绝美,仿佛两片娇艳的花瓣。他心中一动,有些按捺不住,手臂揽过去,将她抱进自己怀中。发间的香气清雅好闻,令他怡然陶醉。   “聪明的丫头,你很有趣,让我感到惊喜。”嘉奖一般,他又低下头吻她,忘了电梯已抵达十六层。   丁霂震的热情进一步绽放,气息也变得炙热,以沫却感觉恐怖,怕自己承受不住这种煎熬,一失控掐他脖子或踹他出电梯。   为何她能忍受得了丁霂霆的吻却忍受不了丁霂震的吻多一秒?她无法理解自己。   保镖就在电梯外,无奈的看着电梯内里热情拥吻的一对人。   “老板,有紧急电话。”电梯外有人说话,是权寂的手下大头。   丁霂震当做没听见。狼来了的故事还少吗?这个权寂也太自以为是了,又想出什么点子剥夺他的人生乐趣?这老头最近很烦,不会要他禁欲吧。他难得喜欢一个女孩,想重温一下恋爱的感觉,却被告知不得靠近她!神经病!   “老板!”保镖们涌进电梯,放肆地将他和女孩分开了。   他不便发火,只好对女孩说:“抱歉,又有麻烦事要处理。你先去跟跑跑玩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躲在角落里监视的严靳松了一口气。他家老大还躺着人事不醒,三哥倒好,抱着肇事者啃上了。多不公平!   忠诚的心促使他向大叔——将来的干爸——汇报:三哥又犯规了。他们老大没有,一个人乖乖躺在床上……做梦。   ********   付了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跑跑,当以沫看到儿子惊喜的奔向自己,觉得无论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两人脱了鞋子,一道玩占地面积达十平方的火车钻隧道游戏。跑跑说三叔叔临时有事,带他来七叔叔上班的地方。七叔叔派人买火车给他玩。他刚才自己一个人根据说明书上的图示把模型搭建成功了。   以沫觉得儿子太有才了,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发现?现在弥补是否来得及?   两人一边吃水果,一边玩。时间过得飞快。   突然,丁霂霆那股熟悉的气场压迫过来,以沫低声问跑跑:“是不是有人来了?”   跑跑抬头看了一眼:“是七叔叔。”   “跑跑,该去睡觉了。”丁霂霆叫仆人过来带走男孩。以沫想阻止,被他拦在中间。“沫沫,谢谢你让我品尝了麻醉弹的滋味。”今天刚弄到的麻醉枪,打算第二天打猎散心,不料竟让自己成了第一个猎物。   他恼的不是自己成了猎物,而是她冲自己开了枪,毫不犹豫!若是真枪,他可不就被她杀了!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的心疼得要命,也恨得要命!   “麻醉弹一定是用来打兔子的吧。你醒得真快!”见跑跑挣扎着被带走,以沫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她才和儿子待了多久?有一个小时吗?   许久未见的仇恨目光又出现在女孩的凤眼中。   丁霂霆却觉得很解恨。   “沫沫,别让我捉住你的尾巴,哪一天让我发现你勾结宏图帮的人我会让你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现在就让我生不如死!”以沫的身体在颤抖。“如果不是看在三哥的份上,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随手将吃剩下个小核的苹果朝丁霂霆脸上砸去!   丁霂霆闪身,躲过苹果核,脚底却传来咔的一声——踩碎了跑跑的火车轨道。   见儿子辛辛苦苦搭建的火车轨道被踩烂了一截,以沫怒火更旺。“丁霂霆,你见不得别人快乐!你个小人!”   蹲下地正待察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脖子被人拧住,接着唇上忽然一凉,这个男人冷冰冰的唇瓣就吻住了她。他的吻,却是火热的,带着一股凌厉的发泄的气势撞上她的牙齿,撞得她牙龈出血,满嘴楚痛,更将她撞翻在地毯上。   他像一只暴怒的野兽压在她身上,将她一只手别在身后,另一只手别在头顶。他身下的某物暴突而起,坚硬的顶住她的下腹。他利用自身的重力挤压她,撞击她。其实他极想撕碎她的衣衫,用他最具攻击力的凶器贯穿她,将她揉烂,震碎她柔嫩的肉体,也震碎她倔强的灵魂。他渴望听见她卑微的颤抖,听见她痛苦的呻吟……或者,他直接掐死她算了。此后,她再也别想令他发狂。   以沫惊恐又诧异地看着上方青筋突出、面目狰狞的男人,短暂的迷乱之后,嘲讽的笑了,“你在干什么?啊哈?你这个红眼睛的家伙!”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一场可怕的危机正向自己迫近。权寂正在向严靳发送最新消息:“紧急命令信息部调查一个叫石杞的男人,三十五周岁。”   丁霂霆停止了一切动作,只是粗重的喘息着,与以沫的目光绞缠在一起,彼此用看不见的力量杀死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手。   他输了。   他逾矩了,极不冷静的跨越寂叔设定的雷池!可他还是忍住了,生生压抑了自己从未压抑过的欲望。   他似乎又赢了。   他是如此哀伤,满心满腹都在痛。他不断沉沦,他不断下陷……竟比看到一地的墓碑还绝望。   【都想要沫沫】   “老大!”严靳一进门便看见令人浮想联翩的爱情动作——男上女下——静态的,画面还挺唯美。   他自觉的背过身去:“老大,有急事。”   丁霂霆一撑地,起身离开。   以沫摊开四肢,随着身上压着的那块钢板的卸去,人轻松了,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唯独下腹部被他的凶器顶过的所在尚留一丝异感,说不上痛还是痒,恐惧还是紧张,只是突然被抵住时,超级震撼,引发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那个东西于她而言是恶心,肮脏,丑陋,淫.秽的代名词,别说触碰到,仅想一下便要呕吐。   可她的大脑不听使唤的跳跃到那天晚上,清白如练的月色下,他逼迫自己偎在他怀里……他嚣张而狂妄的眼眸……他粗重的喘息……他带着咖啡香气的唇……他舌尖的热度……仅隔着几层薄布紧贴的腹部……月光下他令人生畏的巨大……   以为早忘了,却记得如此清晰!   她弹坐起来,脸上灼烧。   小骚蹄子,她骂自己,他是恶魔,恶魔家族的一员,奢糜荒淫!嗜血成瘾!   “林小姐,我送你回去,请往这边走。”严靳返回这里,吃惊的看着坐在地上发愣的女孩:迷离的眸,娇艳的唇,染上红晕的脸……怎不令人想入.非非?   就连三哥和老大这两位花丛中滚爬多年的老手也被这小妖精迷住了,竟无视寂叔的警告,差点为她伤了兄弟和气!   他得小心为妙,自己几次倒霉都是因为她,想想就窝火!   “咳咳,林小姐?”他尴尬地提醒无动于衷的女孩。“不会打算留这里过夜吧?”   她终于有反应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却换了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你姥姥的,费老大劲把老娘弄来这里,你忙他也忙的,耍老娘玩么?”   “对不起,今天情况特殊。”严靳耷拉着眼皮,恭恭敬敬的回话,心里却想一直忙才好,总不能只看你跟三哥眉来眼去的惹老大伤心伤怀,老大一伤心,没准又拿自己出气。   女孩哼了一声,“带我见跑跑。”   “我没这个权利。”   “你叫阿靳是吧。”   “是。”   “你送我回去?”   “是。”   “抬起头来。“   尽管疑惑,严靳还是抬起了头。   嘭,金星四射!   昏倒前,严靳憋屈的想太丢脸了,小心又小心,还是着了她的道!   以沫却想叫你背后偷袭老娘!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迟还不如早还!   ***********瓦系无故被发了和谐通知却肿么申诉也不被鸟的悲催的分割线*****************   隔着落地窗,丁霂霆目送那个美丽的身影融进迷蒙的夜色中,他的魂也似跟着一道走了,一时间,思潮汹涌,千头万绪,不知该做什么。   爱情究竟是什么?他傻乎乎的问自己。为什么从不缺女人的人也会坠入情网?为什么放纵自己也无法获得快意满足?   这一切太不公平!他已泥足深陷、欲.火焚身,她却淡如清风隔岸观火,悠然来去!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为什么非得爱上她?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一直想确认自己从未在乎过她,确认自己对她的迷恋只是猎奇心理在作祟。可每见到她一次,他的恐惧便加深几分——他的贪婪远远出乎自己的预料——不仅狂热的迷恋上她的肉体,还狂热的迷恋上她的灵魂!这种贪婪永无止境,却因侵占不到,征服不了转化为敲骨吸髓的痛,迷恋越深,痛苦越深,绝望越深。   于是他恨上了她,他得不到她的爱,怎见得她在别人怀抱里四目相望,缱绻深情?怎见得别人品鉴她的美,拥有她晨露般的呼吸和润玉般的身体?   他要被她逼疯了!   他不想爱,也不想恨,他想停下来,他甚至不想做任何思考。   可他停不下来!他已经疯了吧!   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活生生的吞噬她,恶狠狠的占有她,疯狂地折磨她,让她痛,让她哭,让她品尝由她撩起的火焰将她自己烧成灰!   血液沸腾在血管壁内,他忽然心神破碎——清醒的意识到一个惨绝人寰的现实——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连寂叔也恨上了。既然不被允许接近她,为何不让他毁了她!眼睁睁的看她在自己面前妖冶的绽放姿彩却不能下手,这跟放着山珍海味不动手,只在一旁吞咽口水有什么区别?   他从未如此憎恨过,依照他的秉性要么冲过去大动食指要么掀翻桌子,毁灭这一切而不是抚着饿极了的胃傻呆呆的看!   “沫沫,我要撕裂你!”他看见自己的唇在翕动,吐出炼狱般的魔音。   “老大……”严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没让你送,我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以她的身手,哪个男人半路上想打她主意那是找死。   “是小少爷在闹,三哥坚持带他回自己住处睡觉,他哭着要沫沫,钻进壁橱缝隙里不出来。”   “那就把壁橱拆了。”   “三哥就是这意思,但他表示要经过你同意。”   “这种事还来烦我?”丁霂霆愤然转身,一怔,“脸怎么肿了?”   严靳垂下头:“三哥想……见你。”   *************   还没进门,就听见丁霂震在求跑跑:“你个小东西要老子命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叫我这么晚了去哪里找沫沫?先回家,明天我们一起出去找好不好?”   “七叔叔知道,你叫他去找。”   “你先给我出来!”   “我要沫沫!”   “明天她就来了。乖,出来。”   “你骗人!早上还说沫沫会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一起睡大房间!她没有!她生气了!你是坏人!你是大骗子!七叔叔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丁霂霆在原地划了个圈,不打算进去了。“阿靳你带人拆橱柜!”   “?霆!”他三哥发现了他。“我有话跟你说。”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就现在!”丁霂震快步走过来,“你我是亲兄弟,有些事摊开了说比较好。”   “关于沫沫?”   “不,是寂叔。”丁霂震瞄了一眼严靳,努努嘴,让他离开,接着勾住弟弟的肩膀带进隔壁房间,关门。“你不觉得他老人家的手伸的太长了么?当初扶植我当老大的是他,拉我下马的也是他,这就算了,如今我们找什么女人他也要管,看看你我身边,除了手指头数得过来的几个贴心弟兄,哪个不听从他的调遣?万一他有异心,你我算是活到头了。”   “你怎么这么想?”丁霂霆吃惊的看着三哥,“他若有异心,还需要劳心费神的守着你我,守着海狼帮?他是特种兵出身,他的能耐有多大谁都清楚,父亲去世那年他就可以乘乱取而代之何须等到现在?”   丁霂震一时语塞,“他是喜欢躲在后头指手画脚的那种人呗。他老了,没老婆也没孩子,说不定……变态,嫉妒我们年轻人。不然他怎么早不管晚不管,我打算娶沫沫进门过正常生活他就跳出来管了,还连你一道管。”   丁霂霆对三哥“我打算娶沫沫进门”这句话十分敏感。“三哥,你是不是太冲动了?你和沫沫刚见面而已。”   “我是为了小丁丁!你没听见他吵起来让人发疯?我对寂叔有意见,他回来后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们兄弟从现在起跟什么女人来往都要经过他批准备案,再造个册子记录何时上过床什么的?”   丁霂霆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那不是太监干的活么?清了清嗓子,他说:“寂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的为人。”   “这么说你不相信三哥的为人。”丁霂震冷笑一声,“他让你当老大,你感恩戴德,我能理解,我们兄弟没他保护没准也早挂了,没法站着这里说话。可我坚持我的意见。既然你我兄弟之间已达成一致,不会为女人伤了和气,他还叽歪什么?不准靠近?那女人身上有毒还是有炸弹?他给个理由先!   “我不出来!”隔壁屋内传来跑跑抗拒的巨大哭声,“我要沫沫!”   “三哥,那就别走了吧,卧室已经准备好,小孩子睡觉不能太晚。”   “咱们是亲兄弟么?”丁霂震大手拍在弟弟的肩膀上,目光逼视着他。   “当然是。”   “好,我不走,但是,”丁霂震奸猾的一笑,“我儿子晚上跟你睡,你哄他睡。”   丁霂霆脸黑了。好吧,他自作自受,谁叫他多事把那个孩子掳来的?   “谢谢。”丁霂震吁了一口气,“我还要出去一趟。我儿子就交给你保管了。”   “这么晚你去哪里?”丁霂霆一边问一边自行脑补——沫沫家。   “保密。”丁霂震故弄玄虚,叫上保镖出门。   【失踪的少女】   以沫没有回家,回去了也只有她一个人,算什么家?   不知不觉,走进锦绣花园般的市民广场。   纳凉的市民,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三三两两扎堆闲聊,谁家的孙子已经上学了,谁家的媳妇要生娃了,谁家的老公随机买了注彩票中大奖了……空气中洋溢着一种平庸的幸福,闲逸的幸福。   她羡慕,她嫉妒。默默坐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相濡。“哥,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沫沫,这么晚你还在街上逛?”相濡有些意外,“哦,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是——杨彻追求你了?”   “……”   “沫沫?”   “……会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吗?会想起某个具体的情景吗?会猜测他的意图吗?会计较他的一言一行吗?”   “沫沫,你恋爱了?”相濡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惊喜。   以沫惊悚了一下。“……只是问问而已。”她怎么可能谈恋爱?似她这般心胸的女人怎能容许自己跟仇家谈情说爱?再者说,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了仇恨,她靠什么支撑下去?   “沫沫,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别瞒我。”   “没有。我从没一个人待这么久过,有些不习惯。”   “杨彻惹恼你了?”   “不是……你别瞎猜了。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还有一个星期。吉满爸妈跟我谈了……将来的一些事。”   以沫精神一振:“一定是婚事咯!要在岳父岳母跟前好好表现啊。”   “我和吉满都还年轻,不急。沫沫,你就要开学了,调节好生物钟,千万别图省事两顿饭并一块吃,胃会弄坏的。”   兄妹俩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拉扯了很多,但以沫闭口不谈与石杞碰面一事。她本能的觉得相濡不该也不能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中。   手机快打没电了,兄妹俩这才互道晚安。   周围不知何时静了下来,灯光明亮依旧。只是一个人坐在这片宽阔里,显得孤零零的。   她拍了拍身下给她当凳子的石狮子:“老兄,你也睡了吗?”   石狮子炯炯有神,可惜不会说话。她无聊的爬上石狮子后背,站高了看远处,眼前的景物似乎不一样了。   “生如寄,死如归。”她默默念道,只觉心中一阵惨痛。   别人眼中的青山绿水,万象更新,在她眼里只是用来粉饰通往终点的那条道路的幕布,纵然旭日如虹,繁花似锦,也掩饰不了现实的病态、艰险以及终点的黑暗和凄凉。   她便是一步步走在这宏伟壮丽的幕布里了,一步步挨近终点,一步步挨近黑幕。   她忽然感觉好困,跳下石狮子,快速离开广场。   十字街头,她犹豫了片刻,拐向协和医院……   那晚,以沫依偎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她的跑跑依偎在丁霂霆怀里睡着了。   丁霂震呢,坐在以沫家的防盗门前吸了一堆烟。女孩彻夜未归,他彻夜未眠。   同样未眠的还有他身边的那帮保镖们……   ********   丁霂震打听到以沫的消息已是三天之后,还是“四季春”的“霍金刚”告诉他的,说女孩头一晚上去他那里跳了一通宵的舞,疯子一般边喝酒边跳,还扔了一大堆冥币到台下,说她包了专场。   丁霂震懵了好一会儿,又心疼又恼火,这死丫头气性真大!   他那晚没能陪她总是有原因的嘛,她居然不打招呼就走了,还整晚不回家,去哪里鬼混了?手机要么占线,要么关机。   除了奕儿,没哪个女人让他如此头疼的,再加上儿子这个小祖宗也在闹,真要了他的命!   “?霆,我觉得我真要栽在这个小妖精手里了。”在找了一圈没能发现她之后,他找弟弟帮忙。“你手底下弟兄多,帮我四处找找。”   丁霂霆听了心底竟有些欢喜。“我不是你保姆,替你看孩子已经够呛了,还让我替你找女人?”   “我这不是抽不出空嘛。董事会对我意见可大了,那些性无能的老家伙天天盯着我,叫我别玩物丧志。妈的,我要找到沫沫!这小妖精不理我了!”   丁霂霆在他脸上狠狠扫了几眼,这是他三哥吗?怎么跟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一般。“去她家门口堵。”   “她几晚上都没回家。我问过她邻居。”   “那就去协和医院找。她妈妈是植物人,医院条件不差,没准她住那里了。”   “我打听过,那晚她倒是在医院过的夜,可后来再没去过。”   “市第三医院?”丁霂霆想起来她有个朋友在那里住院。“她有可能照顾她朋友去了。”小妖精平时一副冷冰冰的脸,心肠倒是挺热。   丁霂震呼啦站起来:“我马上过去查。非把她揪住不可!”   “喂!寂叔的话你当放屁?”丁霂霆提醒他,“他在荷兰冒生命风险跟‘红冠’内部打交道,你能不能把风花雪月的事放一放?”   “?霆,你的心思我懂,你可别吃醋啊,缘分这种事一旦来临,就跟拉屎撒尿一样阻拦不住。论条件,你是比我好,可沫沫她喜欢的人是我,这是没法子的事。她跟我一个属相,不犯冲,跟我星座也般配——天秤对双子。我儿子这么粘她,喜欢她不行,所以这两天我总想着一件事,莫非是奕儿在天有灵安排她来救赎我的?我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算为了儿子我也要把沫沫弄到手。权寂那个老家伙如果因为这事恼我……恼就恼吧,算我对不起他!”   丁霂震说完这话,意气风发的出去寻找沫沫了。   丁霂霆呆愣了半晌: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那个小妖精一定给他俩下了蛊,才会让他俩的理智和冷静都化作了泥。   说到般配,他是水瓶座的,难道跟天秤座没缘分?   “阿靳,帮我查一查……”   “老大,查什么?”严靳看着有些精神不济。   “水瓶座跟天秤座犯冲不犯冲?”   “啊,什么星座跟什么星座?”他抹了一把脸。   “老大,阿靳昨晚泡妞过度脑子不好使,我帮您查。”狍子屁颠颠的跑去电脑桌旁。   “呵呵,据我所知——是般配的。”又一个保镖胸有成竹的说。“我爸和我妈就是水瓶座和天秤座,直到现在还恩恩爱爱。”   丁霂霆看似平静,心却扑腾开了,般配?般配!既生瑜何生亮?!   心底那个黑洞又出现了,又在旋转了,使劲将他往里头拽。   【迷魂汤】   以沫打开手机电源开关,首先接到的是安雅的电话,告诉她丁老板找了她很久,请她立即回电话。以沫淡淡的说我知道了。安雅怕她不清楚,又说是年纪大些的那位丁老板。   以沫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此刻,她正站在银座的顶层——全市最高点——俯瞰整座城市。   这是一座受了伤的城市,黑暗中蛰伏的欲望被黑暗掩盖又被黑暗诱引着涌入各种灯光闪烁的场所,以疗伤的名义兑现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丑恶和肮脏。骨子里的贪婪撕破外表的光鲜亮丽,兽性在脱衣舞娘挑逗的红唇上滋长,在沉甸甸的双.乳和极具诱惑的Y地带陷入疯狂,不知不觉,消磨了时光,消磨了金钱,醺醉了一身身厚薄不一的皮囊。   她逃避了几日,暂时的消沉过后,终于打败内心的孱弱——谁也不能阻止她复仇的渴望。丁家这两个男人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自恃强大,睥睨众生。他们笃定她这个蝼蚁一般的女人决不敢跟丁家叫板、翻旧账?还是笃定他俩的魅力浩瀚无边,有本事化干戈为玉帛?大师兄说丁家急于洗白,这也许是丁霂震冒充绅士,竭力博得她好感的原因?   可她不会被腐蚀,她将消磨自己,剥下丁霂震的全套伪装。   她知道“霍金刚”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丁霂震,她等的就是这个效果。鱼儿急于咬钩,她反倒定了心。   丁霂震还是等不及的打电话给她了。“沫沫,你疯了吗?告诉我你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躲,只是在不被你伤害的地方偷偷想你,想了很久,我发现自己错了,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丁霂震心神俱震,沉默了很久才得以说话,“沫沫,你在惩罚我?”   “不是,我在惩罚我自己。我不该喜欢你的,我们俩之间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从跑跑开始……你比谁都清楚,我很蠢,不是吗?五号就要开学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的当个好学生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丁霂震很急躁。“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待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四季春。”以沫说完立即挂电话,不急不忙往“四季春”方向走。   一刻钟后,电话又进来了。“沫沫,你没在‘四季春’!你究竟在哪儿?”   “我当然在,你细心找就会发现我。实在没耐心了,不如回家咯,从此你我只做路人甲。”   ********   半小时后,以沫潜入“四季春”。   “四季春”演艺大厅的舞台今晚将格外辉煌,异常耀眼。   曾经,这个舞台上不知更换了多少青春的容颜,曼妙的身姿,美妙的歌喉。来来往往,聚聚散散,也不知揉碎了多少旭日般的希望,演绎了多少秋风落叶般的命运。   今晚,以沫将执掌命运的封印。   换好服装,进入音控室。两分钟后,她出现在舞台上……   人生如舞台,有人表演则不愁没人围观……   当聚光灯在人群中穿梭,终于罩住那个神色焦灼的男人后,以沫笑了。   飞舞的焰火如坠落人间的霞光,跃动在狂欢节般的欢声笑语中,旋转灯闪射出一道道寂寞的身影,一张张无法看真切的脸庞,时近时远,忽高忽低,于是一双双被欲望染红的眼眸也随着旋转灯起起落落,忽隐忽现。   不一样的表演者,不一样的看客,一样寂寞的肉体,一样枯竭的灵魂,急欲抛开生活的沉重,踢走道德的轻渺,让火辣的热吻,激情的搂抱,藤蔓般的缠绕,在时明时暗的光线里释放醉生梦死……   丁霂震不顾保镖的阻挠,跳上舞台,将那个美丽的精灵抱下来,带至角落里。“沫沫,我爱你。”他分别用荷兰语和汉语说了一遍,并将捂在口袋内很久的人形木雕拿出来,是个栩栩如生的少女,面容酷似以沫,心口还别了一枚钻石心形胸针。   “是我?”女孩吃惊的问。   “我雕刻的。自从断了一根食指后就没动过手,手艺生疏许多,凑合着还能看吧。”顿了顿,他忽然抱紧了她,“沫沫,不管发生过什么,都是我不好,别生我的气了,嗯?”他认为哄女孩子首先要态度好,却不知这话在以沫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女孩看着木雕愣了片刻,再次仰起头时,神色有些异样。   “沫沫,还生我的气?为了找你,我快被董事会拉去批斗了,几乎遍体鳞伤。我很在乎你,相信我,真的很在乎。”   以沫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在他心口画了个圈圈。“我不生气了。”   丁霂震大喜,“今晚去我那里吧,只有你和我。”明暗交替的眸子里欲望之光在闪烁。   “跑跑呢,谁照看他?”   “交给?霆了。他俩玩的不错。”   以沫盘算了一下,点头。“那我们俩也好好玩玩。”   丁霂霆接到“霍金刚”的消息、步入“四季春”演艺大厅时,有人正在声情并茂的演唱一首带有少数民族风情的歌,配上优美的旋律,似有一股穿透灵魂的力量。   看向歌者那抹纯黑的身影,正是林以沫。绚丽的舞台灯光将她未施粉黛的脸亦照得美艳绝伦,却也照见一丝哀伤。   “什么歌?”他随口问了身边跟班的,立即有人往演播室跑去询问。   不多会儿,过来回复:“老大,是《梦中的额吉》,思念母亲的。”   他点点头,虽然听不懂蒙语或维语,但歌声传递何种情感还是听得出的。   随即,他看到被一帮保镖围坐着的三哥,正盯着舞台笑,笑容有些洋洋得意,根本不在听歌,是在看人。   “三哥笑的真肤浅。”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丁霂霆心头压抑,他三哥的目光与小妖精的视线时不时聚合在一处,只要她对他三哥淡淡一笑,他三哥就像被灌了蜜糖一般,兴奋的……肤浅。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舞台灯光太过刺眼,周围的人声太过聒噪。   “三哥真是!让我们老大帮忙带孩子,找人,他找着了人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自己先乐呵上了。”狍子愤愤不平。   “看他跟那女人眉来眼去的就来火儿,完全不把寂叔的话当回事!”跟班的个个都来了气。   丁霂霆心里一痛,冷声说:“回去,谁也别废话!”   这里他一秒钟也呆不下去!她的妩媚,她的诱.惑……只为献给那一个男人!   他三哥不通知他显然是想跟这小妖精一道偷偷摸摸共度良宵去。   一想到此,他的心快痛死了!   【荒郊野外】   丁霂霆将卧室的灯调亮了些,看向床上的小家伙。   这孩子像只小狗趴在大枕头上睡着了,小嘴窝着,下方一滩深色的口水印渍。倘若其他人这样睡态,他早嫌弃死了,但这小家伙再弄一团糟他都能忍受。是因为心底愧疚还是其他?说不清,但一见到这孩子心底便会变柔软。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打量童年时的自己,纵然调皮捣蛋的离谱,也没来由的迁就上了。   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小枕头,他摇摇头,过去捡起来。这臭小子自己有枕头不睡,霸着他的,早上还跟他说我在你枕头上放了几个大臭屁哦。   他哭笑不得。   日记本也掉在地上,他顺手一并捡起来。   目光停留在最新记录的那页:阿依古丽妈妈,求求你快醒过来吧,我想问你喜欢三叔叔当我爸爸吗?我也想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有个爸爸。其实我更喜欢七叔叔当我爸爸,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李彤瑶爸爸,是爸爸的味道吧。可两个叔叔好像都喜欢沫沫,这可怎么办呢?沫沫是我姐姐,如果她和两个叔叔结婚,我就一个爸爸也没有了。妈妈,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你长的像沫沫一样漂亮吗?   丁霂霆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拿手轻轻抚了抚男孩乌黑的发。“你的妈妈一定相当漂亮。但不会是阿依古丽。”   那个女人据说瘦骨嶙峋,完全跟漂亮不沾边,但从沫沫的长相看,年轻时应该很漂亮吧。他又想跑跑的亲生父母是谁呢,怎么忍心把这么可爱的孩子扔了?   严靳出现在卧室门口,神色严肃。   丁霂霆竖起手指做噤声动作,踮起脚尖快速离开。   “老大,信息部发来加密文件。查出‘彻骨’真实身份了,你不会愿意知道的。”   “捡重点说。”   严靳吞了吞口水:“跟林以沫有关。”   丁霂霆心中一凛,瞳仁骤缩。   *********   以沫看着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几个男人,发出指令,“捆好了扔一个安全地方,不许杀他们。这个男人归我了,如果老大怪罪下来你们尽管推我身上。”她瞄了一眼双目紧闭的丁霂震。   穿着环卫工人服和交警服的十几个男人面露为难之色。其中一个矮壮的男人低声说:“大小姐,这样做不太好吧,临时改变计划是不允许的,万一……”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以沫将枪口对准说话的这位。让她这就交出目标怎么行?她要亲手宰了他。   另一个男人说:“老大命令我们服从大小姐指挥。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帮男人手脚麻利的将路牌、路障和昏迷的几个保镖弄上车,分作三拨,清洁工和交警这两拨开着摩托车和丁霂震保镖的车快速撤离现场。剩下一拨共三个男人回到丁霂震的凯雷德Hybrid内。   “去东郊卢安寺。”以沫命令驾驶座上的男人。   刚上路,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关机,命令车厢内三个男人都把手机交出来。   ******   丁霂震醒来后发现四肢动弹不得,瞬间明白自己被绑架了。刚才有交警让他们停车接受检查,突然一团白雾喷进来,他觉得不妙,但为时已晚。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绑架者竟然是答应与自己共度良宵的林以沫。   “你被宏图帮的人收买了?他们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他还没被交出去,应该还有机会逃脱。   可女孩背对着他吸烟,缄默如海。   “你把我的保镖怎么样了?”   “闭嘴!”有人踹了他一脚。皮鞋头很硬,肉很疼。   “沫沫,跟我说话,为什么这么做?”他边问边看向四周,黑魆魆的山,光秃秃的岩石,荒郊野岭的感觉,看不出是什么鬼地方。   “你们把吃的,喝的带走一些,离我五十米远放风去。”以沫将烟头掐灭,扔下山。   周围窸窸窣窣一阵动静过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我带你来看日出。”以沫看向前方,“上高中时,学校曾组织来这附近秋游,景色不错,就是太僻静,估计死了一年都没人找得见尸骨。”   丁霂震惊悚得抽搐一下:“沫沫,你要杀我?什么理由?”女孩婀娜曼妙的身影衬着月的光华,长发在风中轻柔的舞动,如漫画中走出的暗夜精灵。   以沫转过身,蹲下,借助月光看向他,冷冷的说:“别一副无辜的样子。你早该死了。”   “我怎么早该死了?”他愤怒的问,但还没来得及发飙嘴里便被塞了条毛巾。   “老娘答应过陪你共度良宵,天为被,地当床,不错吧。”以沫从随身包内拿出避蚊剂涂抹在身上,也给丁霂震脸上和暴露的四肢抹上些许。“虽然你该死,但看在跑跑的份上,给你享受点人道主义。”说完,将他摁倒在地,自己也挨着他躺好,静静的看深邃的夜空。   他俩躺在一块光裸的大岩石上,白日吸收的热量尚未完全褪尽,并不感觉多清凉。丁霂震的后背被一块凸起的石头抵着,很不舒服,于是挣扎着想坐起来,口中发出嗯嗯声。   “太空浩渺,月朗星稀,多么美好的夏夜。好好珍惜吧,最后的时光。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忏悔做过的恶。”以沫幽幽的说,摸到丁霂震的脸,拍了拍。“别乱动,小心摔下去变成肉饼。”   “嗯嗯嗯……嗯嗯……”丁霂震侧头看向女孩。她有神经病么?   “抗议无效。”女孩懒懒的说,打了一个哈欠,脸别向另一侧,饱满的胸部随着呼吸起起落落,若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夜风阵阵扑鼻而来。丁霂震只感觉血直往脑部涌。   不能等死,他默默的攒劲,猛的一个翻转,压在女孩身上,下腹部在她身上揉了揉。“嗯嗯!嗯嗯!”   以沫一个巴掌抽过去,将他掀翻在地,使劲踢上几脚。“你姥姥的,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这下流胚居然死到临头还敢硬起老二。她真想割了他那玩意儿。   有脚步声快速移过来。“大小姐,要帮忙么?”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不远处问话。   “嗯!嗯!嗯!嗯!”丁霂震一字一顿的说,都是嗯,但音调不同。   “他要尿尿?”那边的男人倒是听出来了。   以沫但觉脸上一热,“是吗?”   “嗯。”丁霂震点头。   “你带他去。盯紧点儿,别让他耍花招。”以沫招手让黑影靠近。   丁霂震没能找到机会开溜,这里地势复杂,很容易迷路。但当他回返时摸到腕上的手表,一丝希望浮起……   女孩的轮廓渐渐清晰,丁霂震一夜未眠,就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她,看着她蝶翼般的长睫,淡粉色的唇,美得炫目,可是……她要杀他!什么理由?莫名其妙!   心底一声接一声的叹息。他活了三十二年,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他何时结下这么个梁子,怎么一点头绪也没有?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未免太冤枉!   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颗晶亮的泪滴从眼角滑落。“太阳就要出来了。”她转过脸对他说,声音喑哑。   丁霂震的心一紧,她眼里的光充满伤感,很快蓄满更多的泪。她的泪勾起他心底的悲伤,酸酸的,竟也想流眼泪了。   她把脸贴近他的胸膛,泪水就流在他的衬衫上,顺着衬衫渗进去,肌肤也湿了。他觉得恐怖,整颗心都缩了起来。“嗯嗯嗯嗯。”他拿下巴蹭她的发顶。   “你的心跳得很快,害怕吗?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你的命很精贵呢。可你造孽太深,不得不死。我的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十几口人,就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你没杀我,但比杀死我更残忍。”她顿了顿,自嘲的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美?”   丁霂震口不能言,急促的呼吸,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想再次占有?”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没法点头或摇头。再次占有是什么意思?   “你休想再碰它!”以沫抬起头瞪着他,咬牙切齿,“一想到被你这种肮脏的男人碰过,我就会颤栗,会惊恐,会僵硬,你这个该死的下流胚!”   丁霂震急剧摇头,他何时碰过她?   以沫平复了一下怒火,对着他的眼睛说话。“跑跑刚生下来时才四斤六两,小狗一般,我以为养不活他,可他现在结结实实的,多可爱。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让我十三岁就当上了母亲!告诉我,你对我做那种事情时是不是很有快.感?”她的手摸到丁霂震的裆部,“哦,好大一个包啊,硬起来会更大吧,你这个禽兽!”   丁霂震用力挺了挺腰,发出沉闷的嗯声,眼睛也瞪得老大。他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以沫站起来,抹去眼泪,看着胭脂色的天边。“太阳真美啊,你却要睡了!”她解开丁霂震的衬衫,解开皮带,解开裤腰……   丁霂震的脸红彤彤的,呼吸急促得如拉风箱。他只习惯看女人在自己面前脱衣服,从未被女人粗鲁的剥下衣衫——耻辱让他浑身血液倒流。   以沫冷冷的捡起地上的树枝,朝他身上狠狠抽去。   他身躯一震,惨叫,但喊声被毛巾阻隔。   她每抽打他一下,便问他一句:“快乐吗?”树枝断了,再换一根。   很快,上上下下,但凡暴露在外的肌肤都被抽打得血迹斑斑,找不到一块好肉。   *******   丁霂震咬牙挺住,愤怒地瞪着施暴的女孩。他玩过不少女人,虐待过女人甚至杀过女人,但他绝不能容忍自己遭受这样的虐待,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自杀!   以沫看着男人冒着冷汗的狼狈不堪的脸,扔掉树枝,捡起匕首,上去抽走他嘴里的毛巾。“忏悔吧,若态度端正我可以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疯子!”丁霂震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干涸的喉咙如同着了火。   “说不出来?”以沫冷笑一声,打开一瓶矿泉水,往他嘴里灌。“早忏悔少受些罪,态度不好,我会一刀一刀割你的肉。凌迟知道吗,混蛋?”   丁霂震猛烈咳嗽了一阵子,红着脸大吼:“我不会为自己没做过的事忏悔,你这个疯女人!”   以沫一刀划过去,丁霂震的心口割开一道血痕。他闷哼一声,狼一般瞪着凶狠的目光。   “向我忏悔!”以沫红着眼睛,也像一头凶狠的狼。   “绝不!”   又是一刀划过,精壮的肌肉开花,血珠滚落。   “还死不认账,混蛋!”她颤抖着说,“你敢说你这肮脏的手从未碰过我?”   丁霂震眯着眼睛冷笑:“死丫头!如果有机会,我会很高兴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   以沫举起匕首,轻蔑的看着他灰绿色的眼珠。“看在你不是孬种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的。三哥,祈祷安息吧!”   啪!匕首落下的同时,脖颈处一麻。她看见他痛苦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飞溅的血花绽放了,很鲜艳……   【人质】   水波荡漾,将探照灯刺眼的光芒绞碎成斑驳的亮点,晃的她头晕眼花。   以沫记得自己刺向丁霂震的一霎那中了麻醉弹,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被扔在游泳池里。   22度室温下,空调的风吹上她被水浸透的衣衫,冷得她再次颤了颤,体温仿佛降至零度。   本以为会被打得皮开肉绽,可那个男人真温柔,只命令手下将她捆了手脚丢进水里,反反复复玩潜水和浮水游戏,虽然玩得十分辛苦,十分恐怖,但总比被人钉死在十字架上强。   她恨自己没能杀了丁霂震,同时恨丁霂霆,不必猜,一定又是他破坏了她的计划。她恨极了他——她的煞星!   肩膀被两只大手摁住,身体再次浸入水中。仿佛被大水怪吞噬,躯干,四肢,嘴,鼻子,眼睛……淹没至顶。   这是第几次了?以沫恍恍惚惚的想,他打算一直这么玩她,直到她咽气为止?   这次,她没能坚持到十秒便屏不住气息,水顷刻间涌入她的耳朵,鼻腔,口腔。她在水下挣扎,徒劳的挣扎,不断呛水。   她早已浑身脱力,连濒死的恐惧也淡了……   一瞬间,她又被拉出水面,她拼命的呛咳,贪婪的呼吸,双目充血。那种痛苦到要死的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只大手伸过来,摩挲她的脸颊,冷硬而粗粝的指尖传递出男人挑逗的意味。   “沫沫,开心么?”她的脸被猛的扭向后方,于是看到丁霂震阴沉着的脸和眼中的凶狠,侥幸逃过一劫的男人此刻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都可能露出獠牙,将她撕碎。   男人脖子上缠着纱布,身上满是药水味。他的身后是一排神色肃杀的男人。这些男人漠然看她一次又一次在死亡线上挣扎,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唯一感到好受些的是丁霂霆不在这里。   可她为何这么想?不就是模样过于狼狈么?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被他嘲笑?   她哆嗦着,喘息着,定了定神,虚弱的回道:“呵呵,三哥,水里好凉快。”   “待会儿让你凉快个够!”丁霂震命令人将她拖上岸。一想起身上发生的一切他便怒火冲天。丁霂霆若晚来一步,他就被人毁尸灭迹变成孤魂野鬼了。他岂能让这丫头好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他弟弟手里把小妖精劫走。他也要让她体验什么叫耻辱。   女孩像一条被剥了鳞的美人鱼,死气沉沉的瘫在池边。丁霂震拒绝私人医生的搀扶,提着匕首跪在她身旁,锐利的刀尖抵住她心口,以胜利者的姿态问她:“沫沫,现在该谁祈祷安息了?”   女孩微微一笑,血红的眸子里却闪过一道凶狠的寒芒。“你!”   刀尖挑起女孩薄薄的衣衫,嗤的轻响,纽扣崩落,水润的肌肤,美丽的曲线勾起男人心底施虐的欲望。匕首滑向女孩的腰肢,挑起丁字裤的系带,“你那三个手下死得很难看,我不想你也那样。跟我忏悔吧。看在小丁丁的份上,可以赏你个全尸。”   女孩从头到脚湿淋淋的,脸色惨白,本是一副凄惨模样,唯独目光狠厉,不见一丝颓败。“休想!”她轻蔑地笑。   “嗯,也不是孬种!”男人腕部稍一用力,利刃割断了丁字裤的系绳。以沫脑中的弦刹那间绷紧。   金属特有的冷硬贴在她下腹部,一毫米一毫米往下挪,惊悚也随之加剧。   “这么美丽的纹身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当然,身体也相当美丽。我该从哪里开始呢?”匕首尖划过大腿,顺着内侧往下移至膝盖,又犯上,停在大腿根部。“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你不想被男人凌虐致死就老老实实跟我说真话,跑跑究竟是谁的儿子?”   “我的!”以沫字字铿锵。   他愣了愣,又问:“是不是我的儿子?”   “……”以沫颤栗了一下,这男人脑袋没坏吧。   “是不是?”匕首在她敏感部位摩挲,仿佛下一秒便会扎进去。   “是。下流胚!”   丁霂震的脸明显抽了几下:“我什么时候跟你上过床?我怎么不记得?我玩过的女人不能说个个都记住,但一定不会漏掉你这样的。十三岁?嚯嚯,毛都长齐了么?”   以沫异常愤怒,却最终化作一抹嘲讽的笑。“好吧,”她说,“是我坚强过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丁霂震手腕一沉,匕首重重地扎在她两腿间的地上,目光转向站立一旁的手下。“你们几个划拳,谁赢谁先来。”   “三哥!”有人在喊,同时传来门被撞开的巨大声响。“这个女人得由海狼帮审讯,你劫她来这里,会惹上麻烦。”   以沫听出是阿靳的声音。那个丁霂霆又将如何审讯她?想起他暴戾的目光,她不由颤栗了几下。   “我的麻烦够多的了,不在乎多这一个!”丁霂震在医生的搀扶下坐回椅子上。   严靳快步走到他跟前,附耳传话。   丁霂震瞪大了眼睛:“她、她是阿伊汗的女儿?怎么可能!”   ****************   丁霂霆赶到五福巷时,严靳已将以沫带到。女孩正在吃饭,仿佛饿狼投胎,面前几个盘子均被扫荡一空。他三哥,严靳,另外几个弟兄,皆目瞪口呆的看她抓起最后一团米饭塞嘴里。   “还有吃的吗?”女孩似乎意犹未尽,舔着手指上的米粒说,“还差一点点。”   “你是猪啊!”丁霂震抽了抽嘴角。   “老娘誓死不做饿死鬼!”以沫傲然巡视一周,“再说老娘平日里就这饭量,你们不必吃惊!”   丁霂霆想起跑跑也喜欢拿手抓饭吃,心中一痛。“彻骨”显然计划好了一切,先让小妖精迷惑他三哥,再制造混乱,方便他们伺机行动……   以沫突然扭过头,目光凛冽的看向他。“我说怎么感觉一股邪气袭来,原来是丁老大驾临!赏点吃的吧。”   丁霂霆冲过去,一把揪住女孩的头发:“你还有心思吃!”他想活吞了她!   就在他搜索到东郊发出的电子信号赶去救三哥时,赤壁路总部被袭,林场也被袭。他登时明白中了“调虎离山”计。但他没料到的是“彻骨”的目标居然是跑跑!那个混蛋劫走男孩后直到现在一个屁也没放!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知悉石杞的身份后,第一时间担忧三哥的安全,那小妖精可是石杞的人,也就是说与宏图帮是一伙的!然而打电话过去,已联系不上他三哥,车载电话也没人接,他心急如焚,又联系了寂叔,一来担心他的安危,二来想弄清心头的疑惑——寂叔似乎早就知道林以沫是阿伊汗的女儿,为何隐瞒?寂叔承认他是知道,但并不知“彻骨”是石杞,更不知石杞与女孩居然是一家人,答应回国后再做详细解释。另外,他在阿姆斯特丹的活动取得了质的飞跃:在朋友帮助下,使用离间计收买了‘红冠’高层,如此,“彻骨”来自国外的一切援助将被切断,宏图帮仅凭一个“彻骨”是撼不动海狼帮这棵大树的。他们只等着关门打狗。但狗急了,难免跳墙。   只是,这狗急得也忒快了!他如何得知自己被“红冠”出卖了,绑架男孩是为了自保还是其他目的   虽说那男孩并非三哥的儿子,“彻骨”打任何算盘也难以对他们形成掣肘,但丁霂霆不想那孩子出事!小妖精会想么,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以沫头皮吃痛,很想踹丁霂霆一脚,无奈双腿被捆住。灵机一动,抱住他的胳膊就咬。   严靳哪能让老大吃亏,一掌劈下去,疯狂的小妖精立即温柔了。   丁霂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老规矩,跟海狼帮作对的都得死!?霆,她欺骗玩弄你我的感情,更得死!”   丁霂霆推开打算帮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严靳看了眼老大,又瞄了一眼昏过去的女孩。“大叔早就交代过……不得靠近这丫头,也不要为难这丫头,就是说……老规矩不太适用。是不是等大叔回来再处理?”老大显然不忍心小妖精死,可身为海狼帮老大不方便站出来说话,身为丁霂震的弟弟也不方便说。   只能他这个跟班的斗胆说出口了。   老大望向天花板,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老大在掩饰目光中流露出的感激之色。   丁霂震却歪一嘴,哼哼两声。“权寂这老家伙何时这么有善心?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丫头多半是他的私生女!当年父亲极有可能追杀错了目标!”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怔住。   丁霂震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霆还在吃奶时,我就发现寂叔总爱往阿伊汗那屋跑,你说他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见到阿伊汗那样漂亮的女人能不动心?那会儿阿伊汗才十八、九岁,正是娇艳欲滴的……”   “三哥!”丁霂霆听不下去,“没证据的事情别瞎猜!这涉及两个男人的声誉。”他三哥可不是连他俩的父亲也牵扯进去了?哪个男人喜欢戴绿帽子,还是视为亲兄弟的人给戴上的?   “你别激动,是不是一试便知。阿靳,你现在就联系寂叔,告诉他这丫头杀了我六个保镖,还差点杀了我,是杀还是留,请他定夺!”他那六个跟班的不能白死,他也不能白受辱。   “老大?”严靳看向丁霂霆。三哥这招毒。老大恐怕很难保全小妖精一条命了。   “?霆?”丁霂震盯着弟弟。自从小妖精对他下黑手,他就恨不得她死,他竟然想娶她,一个要杀自己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异想天开的占有他的儿子!   既然他得不到她干脆毁了她!这才叫无毒不丈夫!他岂能让弟弟的心软阻止他的杀意?   正想大腿翘二腿,无奈中间那部分受了伤,刚抬起的腿只得又放下地。   丁霂霆朝严靳一抬下巴。“照三哥说的做。”   丁霂震愉悦的叹了口气。“母亲生前说过哪怕天塌了,你我也要站在一起面对。我以为你忘了。”   “我没忘。”丁霂霆沉声说道,将手中一包尚未开封的烟捏得面目全非。   “这小妖精根本不爱你,你舍不得她,万一她缓过劲儿来只会对付你,将你置于死地。你看三哥给她害成什么样儿了?红颜祸水一个啊。”丁霂震循循善诱。   丁霂霆没有作声,两道浓眉拧在一处。   严靳犹犹豫豫的出现在兄弟俩面前。“怎么说?”丁霂震饶有兴趣的问。   “只有一个字,”严靳垂睫看着地面,“杀。”   “我猜错了?”丁霂震遗憾的摇摇头,“这老头还真是正人君子。”撑着扶手站起来,走到弟弟跟前,“尊重寂叔的意见吧。你一向听他的话。”   丁霂霆真希望三哥的猜想是成立的,这样便能保住沫沫一条命,可连寂叔也放弃了保护,他如何保住她?   **************   “老大,宏图帮来消息了。”胡力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剪贴文件。“他们要求拿小少爷交换林以沫!”   “什么?”刚坐下的丁霂震跳起来,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三哥,对不起,他们凌晨五点左右袭击了赤壁路,劫走了跑跑。”   丁霂震倒抽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去,脸色煞白。“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不是你的儿子,丁霂霆暗暗说,可他怎能在此刻说出真相、火上浇油?他三哥发飙倒不是大问题,那个男孩的性命却成了问题。他能眼睁睁看跑跑出事吗?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笑着的,哭着的,灵动的,狡猾的……他使劲咬住下唇,是他害了那个无辜的小孩!   他走过去,一把拎起以沫。“我要单独审她!谁都不许打扰!”   ****   一大盆凉水浇灌下来,以沫抽搐了几下,睁开眼,正对着丁霂霆的脸。   “今天是泼水节?”她甩了甩头,无所谓的问。   丁霂霆再次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起来贴墙站好。“‘彻骨’拿跑跑当人质要我们交出你。你可真能兴风作浪啊,丁某佩服!”他知道这小妖精一直想抢走男孩,这次行动她既然参与了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捉住吧。   以沫迷蒙的目光注视眼前青筋暴突的男人。“跑跑?”突然身体颤栗了一下,“跑跑!不!”她只知道大师兄想捉住丁霂震跟海狼帮谈条件,并不知道他也劫了跑跑。她后悔没告诉大师兄跑跑是自己的儿子,万一他伤害他怎么办?   “别在我跟前演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总算看清你有多荒.淫无耻了。你不喜欢男人!你喜欢男童!”丁霂霆双目喷火,这女人给她那么多钱都不死心,看见跑跑就贪婪的、恶心的叫他“乖宝”。若非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   以沫瞪大了眼睛:“呸!”连水带唾沫喷向男人。   丁霂霆被激怒了,身上的血管几乎爆裂开。他猛的将她掀翻在地,再揪起来,揪起来后再掀翻……   以沫觉得自己快死了。这个男人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将她纤瘦的身体狠狠的一次又一次摔在地上,撞在墙上。痛感那么清晰,那么可怕,她几乎无法呼吸,仿佛五脏六腑都碎裂了,血在体内迸发,四处飞溅。她眼前阵阵发黑,只想逃离这恐怖的时刻,可她动弹不得。仿佛一个破布袋任人摔来摔去。   “跑跑……跑跑……”她微弱的呻吟,泪水成串的下坠,妈妈再也看不见你了吗?   不能!一想到跑跑会被伤害,甚至被杀害,她所有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她不能死,她要保护她的儿子。   她剧烈的挣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可她要对付的男人力气那么大,而且暴戾得发狂,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才解恨。她使出多大的劲,他便拿更大的劲镇压她。   她不要命地出拳打他,毫无章法的出击。纵然捆绑她腿脚的绳子磨破了她的膝盖,磨破了她的踝骨,血迹斑斑,血肉模糊,她也全然不顾。   她要拼出一条血路。她要自由!   丁霂霆心底的那个黑洞再次旋转起来了,他要征服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个妖精,是个摧毁了他所有美好情感的妖精!   嗤啦一声,单薄的衣裙根本经不起扯拉,刺耳的裂帛声激发男人原始的野性。小妖精的的胸衣和丁字裤更不堪一扯,如碎布片脱离身体。破碎的衣裙下是少女不着寸缕的美丽胴.体,雪雕玉砌般的肌肤上白色雏菊和黑色梅花妖冶的绽放,勾起他无穷无尽的恨和铺天盖地的占有欲。他扣住她的手臂反拧,令她双臂脱臼,再也无法攻击他。他拽开捆缚她的绳索,凶残地掰开她雪白的大腿,将寂寞了很久的凶器似一把斩妖除魔的利剑,刺入她难以驯服的躯体,他要扎痛她,刺穿她,毁灭她,让她的顽固,她的倔强,她的不可理喻统统见鬼去!   【难道是第一次】   他带着恨意撞入女孩身体,对方浑身一颤,惨叫自口中逸出。   这就让浑身长刺的妖精痛得叫出声了?她不是一向很能忍么?始料不及的丁霂霆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恶毒的想:很好!就要让你痛!比起不被你爱的苦痛,这些痛还嫌小!   仿佛顽劣的儿童突然发现施虐小动物的乐子,丁霂霆生平头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暴虐的心。   男人倨傲地俯视着她,解恨地看她惊恐而迷乱的目光。她张大嘴,眸光破碎,剧烈地颤抖,无助地挣扎,活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这样对我,你很快乐么?”她发白的唇在颤动,吐出破碎的字音。她的身体竟然在痉挛。   男人杀气腾腾的盯着她,重重的嗯了一声。   其实他很不舒服,并未感觉到快乐,相反,感觉——痛苦。但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只剩下蛮横和疯狂。   他以为她会屈服,可她挺起腰,梗着青筋暴突的脖子,纵然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一副至死不服输的倔样儿。   她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滑腻的肌肤上陡然暴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却惨笑着嘲讽他:“你姥姥的……技术太烂……痛死老娘了……一分钱小费都不给!”   他的愤怒恶浪滔天了,露出牙齿啮啃着她肩头的嫩肉,听见她心脏仓惶的跳动,喉咙里呜咽般的呻吟,他毫不怜悯,冷冷的看着她。就不信你不屈服!自讨苦吃!   她像是力气耗光了,又像是被咬的痛极了,一个劲粗喘着,赤红的双目水光闪闪。她哭了,不,她只是流泪了,目光在他疯狂的撞击下凌乱而涣散,却依旧顽固地瞪着,至死方休的倔强。   他脸上闪过残忍的表情,粗蛮的揉捏她,疯狂的啃咬她,光洁的额头,如画的眉,秀挺的鼻梁,苍白的唇,尖削的下颌……他一次又一次重重的撞击她,可他感觉不到快乐,只有焦灼,暴躁和难以释放的燥热。   狂野的恨意吞噬了他所有快乐的感知。他甚至不知道让自己这么难受有何意义?   究竟谁比谁残忍?究竟谁在折磨谁?他业已分辨不清,理智在疯狂的掠夺下如尘埃零零碎碎的散落周身。他真想掐死她,从此再也没人能折磨他!   他的双手凶残地卡住她纤细的脖子,她的脉搏跳动在他掌心里,她的命也操控在他手心里。   身下的躯体变柔软了,仿佛放弃了所有抵抗,认命的化成一滩水。她的目光空洞,死一般的平静,却再次激怒了他,因为她突然轻蔑的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鸭!”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癫狂地叫出声来。然而,扼住她脖子的手僵硬到无力。该死的!他根本下不了手!   有人在拼命擂门,他听见三哥的声音在喊:“?霆,别杀死她,千万别杀死她!我儿子在他们手里!权寂这个老毒物不同意做交换!我儿子会被害死的!?霆,你听见吗?不能杀死她!”   他大汗淋漓,他的双手在颤抖。他知道寂叔为何不予妥协,因为那个孩子并非丁家的种,可是……他能拆穿这个谎言吗?   忽然一双长腿缠住了他的腰,小妖精柔滑的肌肤在他腰间摩挲的美妙触感令他心神一荡。“求你……求你别杀我。”他听见她在求饶,这个死倔的女人在求他!   他惊愕的看着她成串的泪滑落眼眶。她在卑微地求他,一遍又一遍,呼吸急促而颤抖。   以沫突然想明白了,她的倔强除了维系那点可怜的自尊,还能怎样?不照样被践踏成泥么?她被这个男人粗壮的灼热折磨得撕心裂肺时只求速死,可她只顾着自己解脱,跑跑怎么办?“彻骨”手段的残忍她见识过,海狼帮的冷酷无情她刚刚也见识了。拒绝做交换,跑跑必死无疑。   她只能求丁霂霆——这个无情占有她身体、带给她撕裂般剧痛的男人能否施舍一点点悲悯给那个无辜的孩子?她不在乎犯贱一次。双臂暂时残废了,可双腿还在。   她吃力的抬起腿,忍住痛,摩挲他坚韧的腰肢。   “?霆……我不想死……也不想跑跑死。你是老大,能决定很多事。你放过我就等于救了跑跑。他是你的亲侄子啊,?霆,求你发发善心……”   ?霆?她从未这么叫过他。   丁霂霆承认自己的骨头酥软了,心也酥软了。他的情感一直在跟帮规,跟理智做斗争。显然,情感最终占了上风——他不要她死!她是他的女人!他爱她!他该保护她,疼爱她,怎能丧心病狂地伤害她?就算寂叔下了死命令,他也不能让她去死。   他若真想杀死她,将她摔下地那会儿就实现了。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曾经活活摔死一头成年的疯马!   他不自觉的抱起她,让她的头垂在自己肩膀上,让她柔软下来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胸口。怀里的这个女人柔美的身躯带着求生的渴望贴上他,主动寻求他的保护,他如何忍心拒绝?他听见她的心和自己的心一起跳动,那么动听,那么清晰,律动在一起,就如同他俩的身体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他将她搂得更紧,极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从此,与自己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再复杂的事情一旦想通透,烦躁便消失了。此刻,他被仇恨蒙蔽的爱意也瞬间复苏了,再次感受到体内洋溢的快乐,被需要,被依赖的快乐。   “沫沫,我会想办法救出跑跑,但是你不能回‘彻骨’身边。海狼帮有海狼帮的原则,绝不轻易向敌人妥协。”   他熟练的将女孩脱臼的臂膀归位,抱住她将她带入另一个房间,那里有柔软的沙发,洁净的布垫。至始至终,他俩没有分开。他喜欢被她禁锢住的感觉,那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陌生又渴慕的归属感。他温柔地亲吻她,热情地抚摸她,忏悔他的残暴,请求她的宽恕。   女孩抬起头,无力的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泪流成河。他再温柔,也难以抵消她承受的痛,有生以来她从未真实体验过如此可怕的痛楚——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屏息凝气,悄然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只祈求这个男人别再有任何动作。可他没有停下的意思,痛得她无法说出一个字,连羞耻感也模糊了。   “沫沫,我绝不会让你死,别怕,给我,都给我,请相信我,看着我。”他柔声说着,克制着进退的力度。   难以言状的痛感令以沫抗拒,她抓住他的肩膀,哀怨地看向他的眼睛,突然心乱。那双跟跑跑一样漂亮的绿眼睛纯净得可怕,满满的,盛装的尽是绵绵不绝的爱意。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暗暗质问,她不是在勾引他、令他放过自己么?可看到他毫无敌意的眼睛为何那么心痛,仿佛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分明是他,他的家人,一直对不起她,对她犯下了滔天罪恶!   她头晕目眩,害怕思考,可还是禁不住想:如果他不是丁霂霆,如果他不姓丁多好。   安雅的话犹在耳畔:“爱情,是最难以自我诊断的一种疾患。”她真的患上这种疾病了么?多么缭乱而可怕的事实。   他放纵地顶了她一下,她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指尖收紧,带着恨意揪扯他的头发,四肢变得僵硬而冰冷。   “沫沫……我弄疼你了?”男人骤然停下,将她抱进怀里,亲吻着她的耳垂。炙热的气息在她脸颊旁扩散。   她捶打着他坚韧的后背,他并不阻拦。她停下,将头靠在他的颈窝内无声的哭泣起来。   “乖,再坚持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他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让她伏卧在自己胸口,像宠爱一个婴儿,护住一个宝贝。温暖的手掌一寸寸抚摸着她光裸的背脊,痴痴的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不住地安慰她。“沫沫,我的沫沫,别害怕,放松点,这样大家都舒服。”   她痛苦地推他,没能推开。   他已进入关键时刻,不能容她逃脱。他任由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肩膀,任由她坚硬的指甲嵌入自己的皮肉里,紧紧地摁住她。痛和快乐并存着的他诱哄的低喃:“沫沫,就快好了,给我……”   身体紧密摩擦带来的细微声响,淫靡而暧昧,彼此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身体上又反弹回来,交织在一起,再弥漫开。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旺盛的荷尔蒙分泌出的神秘而诱人的气息。   她被他厮磨得麻痹了神智,连疼痛也不再明显,转而引发一丝微妙的快意。她低吟一声,急促地寻找他濡湿的吻。他迎合上去,撬开她的唇齿,含住她细软的丁香小舌,一边纠缠着,一边叹息着,怎的如此青涩,但总算热烈许多。   突然,她听到他说“哦,沫沫……你很棒!”她随即感觉自己身体有异样。   她惊恐地想:七年前,丁霂震也曾这样对待过自己?   她忽而感觉绝望。她才二十岁,竟然再也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丁霂霆没察觉她的异常,正微笑将自己抽离她的身体。“怎么了,沫沫,打算付我多少小费?”   她按住涩痛的心口,茫然的看向一脸心满意足的男人。他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哇,如果沫沫有了宝宝,就留着吧。”   “你真的不介意我跟三哥……你……真可怕。” 拉过男人的衬衫裹住自己,她缩在沙发角落里。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的心是什么做的。他的“雄心壮志”非常人可比——追求一个跟自己哥哥有过关系而且生下孩子的女人,还这么认真,这么投入!倘若这一切只是在演戏,那他真是天下最可怕的男人。   丁霂霆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蹙眉,看了看自己身上。“沫沫,你饥渴多久了,竟然把我夹出血了。”他当然是在开玩笑,但当他看到沙发布垫上斑驳的血迹,笑不出来了。   他倏地跳起来,走到门口,看过去。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艳,一如破碎的红梅,刺目惊心。   脚底瘫软,他扶住门框,心狂野的急跳。未曾染指过“良家妇女”的身体以及大脑都在向他征询一个非常可怕的信息——他的沫沫是个处.女?   【亲生骨肉(一)】   他缓缓转身,看向沙发上那个异常乖巧的人儿,想起她初见自己时仇恨的目光,想起她身体被触碰时强烈的反应。他想起了许多……   欲望释放之后的欢欣和飘然风一般消散,心,开始沉甸甸的。   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拽开她遮掩身体的衬衫。美丽的曲线再次跃入他的眼帘。虽然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对他也主动服了软,甚至主动示了好,他却感觉她骨子里依旧对自己存在敌意和抗拒。   她瑟缩着,扭过头去。他从她逃避的眸子里读出淡淡的忧伤还有——疏离。   “沫沫……”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谈起。女孩发梢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仿佛泪水还未流尽。他托起她的发,收拢,小心的绾成一个侧歪的发髻,然后将她抱进自己怀里,却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还疼吗?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如果是第一次,他对她实在太残忍,像个屠夫呢。   她紧抿着唇,摇头。   痛,能帮她记住仇恨,撵走意志上的薄弱。她的身体可以被侵占,但意志不能!   丁霂霆懊恼的抓起自己洁白的衬衫轻轻擦拭她大腿之间的血渍和污物。   以沫苍白如纸的脸颊升起两朵红晕,目光躲闪,身体也在躲闪。   他将她搂紧,不让她动。他要用自己炙热的身体煨暖她凉冰冰的身体。   “沫沫,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因为我是丁家的人。”他用忏悔的语气对她说。   当年他父亲发誓要将背叛了他的阿伊汗以及奸夫,孩子,包括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统统杀死,岂知他俩聪明又狡猾,没坐飞机逃亡去法国而是带着孩子逃回国内定居了。   七年前,她的母亲成了植物人,父亲死了,这都跟丁家脱不了干系。她有理由恨丁家所有人。可她不知道那一年也是丁家最黑暗的一年:父亲丁洪乾因心脏病去世,尸骨未寒,大哥丁?霨便急着夺权,怂恿一母所生的二哥丁?霖四处网罗人手帮他清除异己以便坐上海狼帮老大的位置。四哥和六哥结成反对派与大哥争夺权位,结果先后被大哥害死。他和三哥被大哥当枪使,用来对付叔伯家闻风而动图谋篡权的另一股势力……在那场纷争中,三哥的未婚妻和刚出生的儿子也不幸被累及,一个死,一个失踪。他那时太年轻,看不穿大哥的阴狠毒辣,不仅被他利用充当了借刀杀人的工具,还被他出卖给仇家。可悲的是,直到现在他才对上号——大哥下令追杀的所谓威胁丁家安危的仇人“顽石”正是以沫的父亲林络,亦即阿伊汗爱上的那个男人——石兴。   而他,中了大哥的一箭双雕之计,不幸落在石兴手里……若不是寂叔及时赶到将他送去抢救,他十八岁便“寿终正寝”了。   石兴算好人吗?若他不去抢走父亲的女人,能引来全族的灾祸吗?后又设计诱杀他和他五哥。虽说石兴这么做是为失去的亲人报仇,捍卫家人的安危,但他同样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并不比他大哥良善多少。   若说仇恨,究竟该谁恨谁呢,怕是早已盘根错节,无从计较了吧。   他怜爱的吻着女孩娇嫩的脖子,“沫沫,别恨我和三哥,我们几个都是牺牲品,都是……”大手紧紧抓住她不太听话的胳膊。她的呼吸如此急促,身体紧绷着,他心疼不已。   “沫沫,你经历的一切我也一样经历过,比你还不堪。你被自己的亲人出卖过吗?我有。那年我刚十八岁,差点被炸成碎片。我奄奄一息,在病榻上躺了近一年……能活下来真算奇迹。看见我后背上的纹身没有?一条白鲨,用来遮伤疤的,大面积的伤疤。那时候的我每天最害怕的就是照镜子,因为不敢看自己残破的身体……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被亲哥哥出卖的。”   以沫惊颤的听着——他似乎比自己还可怜呢。忍不住好奇心的趋使,她的手指在他腿上点了点,“让……我看看。”   男人转过身,一条尾鳍上翘、张开利齿的大鲨鱼赫然呈现眼前,几乎覆盖住整个后背。白鲨背部呈青灰色,腹部为白色,立体感十分强。   凶残的物种!她想起他的牙齿啮啃自己肌肤时的凶狠,再次颤栗,同时明白大师兄为何叫他“白鲨”。大师兄说“海中狼就是指海里的鲨鱼,凶残好斗,贪婪嗜血,海狼帮由此得名。”   她怔怔的看着白鲨,血液仿佛凝固,周身更冷。他就是一条鲨鱼,凶残成性,可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他也会懂得爱么?   “沫沫,你害怕了?”男人扭头看到她的表情,迅疾转过身。   “我……冷,想穿衣服。”他俩现在在裸.聊吗?恬不知耻。她暗暗骂他,也骂自己。   可她的衣服已经被这男人撕坏了。   丁霂霆抓起墙上的对讲机,用荷兰语交代了一通。   有人塞进来一条白色的大毛巾毯,脸也未露便闪开了。   两分钟后,以沫被丁霂霆裹得像只粽子,带上三楼一间整洁的卧室。   浴缸里放着热水,池边备有消毒纱布和药棉。   “医生马上就到。”丁霂霆拿塑桶舀水将自己简单冲洗一下,换上干净衣服,随即拿起药棉,打开包裹。“沫沫,我先帮你擦试一下,防止感染。”   “你出去。”她红着脸,眼中有愠怒。他视而不见,将她摁倒在铺着绒毯的盥洗台上。“听说女人第一次都会痛。”他是听他三哥说的。奕儿是个雏,他三哥却疏忽了,让那女人痛了三、四天才恢复如常。   以沫的脸由红转白,恨意顿起。他是故意的,可她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他很认真的在说,眼神关切。   她扭过脸去:“我没事,不需要处理。麻烦你联系上‘彻骨’后让他知道跑跑是我的儿子,亲生儿子。他应该不会伤害他。”   药棉从丁霂霆的指缝中掉下。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荒诞也是最具震撼力的话。   “跑……跑跑是谁的儿子?”他有种被刺了一刀的感觉。据说三哥劫走她时一脸狰狞,扬言要亲自教训一下这个女疯子。难道她真的精神不正常?她才多大岁数?   他拧过女孩的脸,“沫沫,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以沫的眼圈泛红了,带着羞辱感看向他。“是。别告诉我你三哥一直瞒着你这事。他,是,个,畜,生!”   怎么又跟他三哥牵扯上了?   丁霂霆的大脑彻底晕了,连敲门声也反应不过来。   “老大,方医生来了。”严靳的声音在外头喊。   “进来。”丁霂霆又将女孩裹严实。   一个戴无边框眼镜、面容清秀的中年女人拎着药箱推开门,急忙忙的进来,“老七,病人呢?”   丁霂霆朝浴室一努嘴,将严靳拖到一旁。“去跟戈叔打个招呼借他老婆几天,事情忙完再还给他。”他担心宏图帮的人探出以沫的下落,保密工作自然要做在头里。方医生虽是自己人,毕竟是外围的,这么安排既方便她照顾以沫,也堤防她被动的走漏消息。   “戈叔年纪一大把了,需求没那么旺盛。”严靳将手中的衣袋交给老大,“从里到外共四件。胸衣大小码不准,C到F都拿了一件。”   丁霂霆刚接过衣袋,就听见方医生愤怒而尖锐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男人穿着衣服是人,脱了   衣服都是禽兽!”   严靳捂耳朵:“老大,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去看三哥那边怎么样了,有事招呼狍子。”   没等他溜出门,方医生义愤的声音再次响起:“老七,你是人吗!”   丁霂霆轻咳两声,朝端着器械走向自己的方医生说:“大姐,您能淡定点么?”素闻戈叔的老婆是河东狮,平日里没觉得,因为见着面总是客客气气的,在他印象中是个文静和气的女医生,今日倒是看出苗头了,竟连海狼帮的老大也敢吼。   方医生关上浴室的门,鄙夷地看着他:“衣冠禽兽!女孩子的第一次对一生的影响多大!你怎么忍心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那么狠!怎能像野兽一样撕裂了她!”   丁霂霆脑袋里嗡的一下像有根血管爆裂了。“第一次?”竟让他猜对了?   方医生不客气的将染血的纱布扔在他脸上。“畜生!她得去医院!”   除了以沫,这是第一个敢当他的面发飙的女人。可他除了冒冷汗,一点老大的气势也释放不出来。   “她成年没有?”方医生压低声音问,脸色依旧难看,眸子里火苗攒动。   丁霂霆正待说话,浴室门“嘭”的开了。女孩裹着浴巾,惊愕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倚着门框问:“医生,你刚才说什么?谁第一次?”   “奇了怪了!”方医生看看男人,又看看女人,“你俩合起伙来涮我呢?”   以沫一咬牙,一个趔趄扑到方医生跟前,揪住她的衣领。“说清楚,你快点给我说清楚!”   “丫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处.女.膜破了懂不懂?”   以沫哆嗦着唇,惊恐地瞪着医生,忽然使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你是在怀疑我的行医资质还是怀疑自己的生理构造?”方医生拍拍女孩的手,“松开松开,别这么野蛮。”   以沫反而揪紧了,“你是三哥派来的?你算什么狗屁医生。我孩子都生过了,你告诉我是第一次?那我的儿子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挥拳要打,方医生本能地架住她胳膊往外推。   以沫站立不稳,向后倒去。丁霂霆大箭步跨前兜住她。   “你们、你们真不要脸!”以沫的脸色越发苍白。一挥手,打翻了医生的托盘。“跑跑是我儿子,谁也别想篡改事实!他是我的儿子!”气急攻心,眼前天旋地转,就此瘫软在丁霂霆的怀中。   “快送去医院,这丫头的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方医生顾不得收拾地上的东西,急切的说道。   【亲生骨肉(二)】   丁霂震在病房门口看到弟弟时,再次目睹了他无法掩饰的脆弱,失意和忧伤。上一次还是五年前,母亲的葬礼上。很难想象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男人就是海狼帮叱咤风云、唯我独尊的老大,就是自己那个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弟弟。此刻,那双令无数女人着迷的漂亮的绿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似有痛苦在挣扎。   瞄了一眼地上的烟头,他揉了揉弟弟乱蓬蓬的发。“不想告诉三哥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他拿枪顶着方医生的脑袋,逼迫她告诉自己她所了解的一切。结果令他震惊得差点走火。一脑子糊涂浆的他决定过来套弟弟的话。   丁霂霆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我正在想。”   他扇了弟弟脑袋一下:“老子差点死在她手里,你不觉得愧疚?老子被她盯上,而不是你,你不觉得蹊跷?”   “三哥,她刚打了镇静剂,我们那边说话。”丁霂霆将他拉到拐角,命令手下人走远一些,舔了舔下唇,他将双手搭在三哥肩膀上,“三哥,我对不起你。跑跑他……不是你的儿子。沫沫盯上你一定是错把你当做侮辱过她并令她怀了身孕的那个男人……都是我的错,当时看见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像咱们丁家的人……他又正好是七岁。我大脑一热,就把他当小丁丁掳走了……”   丁霂震冷哼了一声,“方医生告诉我给沫沫体检时发现她有妊娠纹,并且确定她育过一胎。可她的处.女.膜也是真的,并非人造。我现在必须用科幻的脑袋思考,沫沫的男人莫非是个超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弟弟。那个小孩长的像谁,TMD,还用问吗?   “……上帝跟我开了个玩笑。你应该记得七年前我被炸成什么样了吧。”丁霂霆沮丧的说。他挺尸了近一年,所有的欲望只集中在一件事上——活下去。那时候,就算有大美女脱光了躺在他面前也引不起他的性趣,因此他完全可以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可这事发生在沫沫身上,而她是石兴的女儿。再将跑跑的出生日期往前推九个月,三月份,时间可怕的吻合。他回忆起炸弹在自己身后爆炸的一刹那,曾有个戴滑雪帽的约摸十二、三岁的男孩在视线内一闪而过……   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实在是不可思议,我竟然让那个孩子……成了母亲。”他闭上眼睛。可以肯定那个男孩是女孩假扮的,女孩只能是沫沫。她一定是看见自己的爸爸死了,急于逃离现场,却没来得及……   丁霂震后背倚着墙,蹙眉,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沉默了半晌后,嗤笑道:“上帝真无聊,将击穿你蛋蛋的某个该死的弹片送进沫沫的身体而且厚颜无耻的驻扎在她的卵.巢里?”   丁霂霆夺走他的烟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地吸。“沫沫发作的时候说她丢失了那段记忆没法证实自己的经历。石兴死得很惨,一个孩子多半受不了那么大刺激,我想她没说谎。”   丁霂震叹了一口气:“就像我看见奕儿死了时一样,差点疯了。”他一直以为是大哥干的。那个男人好色得可怕,也贪婪得可怕。但他至死也不承认,还桀骜的说绝不替人背黑锅。   很久的沉默,只听见兄弟俩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烧到头的烟蒂烫着了丁霂霆的手指,他一惊,扔掉。   丁霂震也扔掉手里的烟蒂:“如果我说眼下最着急的人不是我了你会不会跳起来?”谁的儿子谁最心焦。   “三哥,别再刺激我了。”丁霂霆将脚边的烟头踢飞。   丁霂震又掏出一根烟来为自己点上,改用荷兰语说话。“?霆,我不得不提醒你,她是阿伊汗的女儿,同时也是石兴的女儿,‘彻骨’的侄女。就算我愿意放过她,寂叔那关怎么过?他顶多答应救孩子。”   “谁都不许动她。”丁霂霆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寂叔也不行!”   “值得吗?我看那女人就是个灭绝师太,迟早毁了你。”丁霂震吐了一口烟圈,“寂叔这人,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他在海狼帮这么久,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劝你对他也多留个心眼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七年前的教训,你不会想再经历一遍吧。”   “寂叔不会。”丁霂霆知道是自己偏信大哥一事令三哥至今耿耿于怀,可寂叔不一样。若连他也信不过,这世上还有可信之人吗?   “人是会变的。”丁霂震伸过胳膊拍了拍弟弟的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我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别大把的财富还没来得及享用就便宜了他人。那老头后天就回来了,你当心点。”   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老大,三哥,有‘彻骨’最新消息!”   “彻骨”让人捎来口信二十四小时内不交出林以沫便撕票。   “他敢动那孩子一根毫毛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丁霂震捏着拳头发狠。   “我不会把沫沫交到他手上!”丁霂霆直起腰杆,“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   以沫醒来时天色很暗,窗外正在下雨,打在遮阳棚和铁皮物体上噼啪作响,令人烦躁。她只听了一会儿便感觉头皮发麻。   刚才做了一个梦,究竟是什么竟然已记不清,只觉得心头落下了伤感和凄惶。她竭力回忆,却被窗外的喧嚣声打扰,只得作罢。她掀开被子打算走动走动,身体的痛感阻止了她。   消炎药膏的药性尚未过去,破损的肌肤如被火灼烧,疼痛难忍。除此之外,脑袋也昏沉沉的,四肢酸软无力。   药膏的气味弥漫在病房内,提醒她今天经历的一切。她倒下去,将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热烫烫的眼泪流出眼眶。现在她能做什么?跟“彻骨”联系不上,不知他有没有虐待跑跑,有没有吓着他?可怜的孩子!   越着急,泪水越泛滥。她一直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可事到临头却发现如此无能为力。她究竟能依靠谁呢?丁霂霆?   “沫沫。”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被子一轻,有人抱住了她。“乖,不哭。”   丁霂霆刚进来便看到被子微微耸动,下面传来抽泣声。他心头一紧,立即飞身过去。   被子下的这个女人从今日起将不单单是他心爱之人,还是他儿子的母亲,是他的家人,他的亲人。尽管这一切来得很意外,很突然,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似他这等从不相信命的人也不得不屈从这一事实,只是这种屈从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惊叹。他想,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放下这个女人了。她是否也能如他一般——放下戒备和仇怨,视他为生命中的唯一?   她挣扎着坐起来,红肿着眼睛问他:“有没有跑跑的消息?”   “跑跑……我向你保证,他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你在发低烧,要好好休息,别思虑太多。”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刚想换个舒服些的姿势抱她,她却仓惶地避让开。   他觉得有些事情不得不现在说了。   “沫沫,你必须知道一件事。”他将枕头塞在她后背处当靠枕,接着摁住她的肩膀,心情有些忐忑,有些欣喜。“你冤枉了我三哥,那个应该负责任的人其实是我。”   以沫愣怔住,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身体突然颤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丁霂霆但觉脸热心跳。对于一个年轻的尚未有家庭观念的男人来说,一下子冒出个七岁大的儿子的确需要有颗强健的心脏,何况是强势惯了的老大要对一个女人检讨自己的“不小心”?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说话,“我是跑跑的父亲。你不必怀疑。但必须说明的是,那是一场意外。你一直是纯洁的,而我,一直是无辜的,至少在我认识你之前是无辜的。是上帝让这一切发生了。”他将推理来的结果告诉她并将丁家当时混乱的局势大致说给她听。   “你想让我明白我这些年的仇恨都用错了地方?”以沫无法不沮丧。在“彻骨”告诉她父母的故事前她一心只想着为自己的清白鸣冤,为遭受的屈辱讨回公道。这七年都是在仇恨的支撑下一路走过来的。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错了,这一切不过是上天开了个玩笑,言下之意既没有下流胚,也没有衣冠禽兽,只是你自己运气太差。   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那些画面都是自己思想上的幻觉,都该像窗外的雨水一样被冲刷进下水道、再蒸发得一干二净?   她的思维突然就空洞了,如同她的心,大片的空白待填补。拿什么填补呢。七年啊,七年的滔滔光阴都被她荒废在脱离事实的仇恨里了?可她失去的岂止这些?又该如何计算?   “沫沫,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不如都让它们过去。我说过我们都是牺牲品,不该彼此仇恨下去,重新来过不好么?你的小叔,哦,那个‘彻骨’我们也可以跟他好好谈谈,请他别再一意孤行。冤冤相报何时了?他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红冠’已经答应撤销一切援助,他成了孤家寡人,与海狼帮为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沫沫,别再想着回他那里,就算是为了跑跑吧。”他托起她的下巴,热诚地看着她。   以沫有些动容。她从未想过丁霂霆会如此通情达理。他真的可以做到吗,而不是在哄骗她?   “我问过医生,你的伤口用了最好的药再过一天就能随意走动了。身上的淤青很快也能消退。我发誓不会再那样对你,我用我的性命起誓。”丁霂霆的神色格外严肃。   可他的沫沫怔怔的看着窗外,傻了一般,一言不发。   “沫沫?”他拿手指拢了拢她的发。因为低烧,她的脸颊呈现不太正常的绯红,唇也不再是淡淡的粉红,殷红如血,却令一张脸不同以往的美艳动人。   缓缓的,她转过目光,看向他。“人,总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呢。”抬起手轻轻摸着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唇……精致的五官,每一件都像艺术品,百看不厌。从前她只觉得他长的还算好看,但是面容过于冷峻,待细细看时,才发现他竟这般好看,尤其他温柔地勾起唇角时——美若天仙。   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在他唇上勾勒了多少个来回,突然指尖微微一痛,他咬住了她的手指,眸子里是令人着迷的柔光。她倏地缩回手,看见指尖淡淡的牙印,恼火的瞪向他,却看见他喉结微微跳动两下,脸凑近她,目光变得灼热。   她心中暗惊,咕咚咽下一口空气,连忙咬着下嘴唇垂了眼睫。心,悄然荡漾了一下。   “沫沫,”他抬起她的下巴,又拿指尖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你这里,有没有把我放进去?”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紧张而忧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去。   可他像是受到了鼓舞,微微一笑,唇撅起,轻轻的,在她光洁的前额落下一个吻。“沫沫,你现在乖极了。其实你生下来时,我偷偷看过你一眼,隔着玻璃窗。你闭着眼睛,阿伊汗阿姨正在替你换衣服,好小的一团。浑身雪白的皮肤却皱巴巴的,小手和小脚舞动着,像只牵线木偶。”   以沫惊诧的抬起头看他,脸羞得通红。“你怎么可能看见过我?我是被妈妈偷偷生下来的。”   “怎么会是偷偷生下来的呢?”丁霂霆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她的手柔弱无骨,细长洁白,掌心微烫,带着密密的汗意。“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带走了你,我们都以为从此有个妹妹了,丁家从来没有女孩子降生,很稀罕。是母亲怕我们又吵又闹太顽皮,这才不让我们靠近,所以只能偷偷摸摸的去看你。”   提到阿伊汗,以沫开始眼泪汪汪。   丁霂霆意识到自己的话勾起她的伤感了,赎罪一般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柔滑的发丝,“别哭,沫沫,阿伊汗阿姨会醒过来的。她那么善良,一定能醒过来。”   以沫点着头,泪水滚落在他的肩头。她软软的身体紧挨着他,胸前连绵的山峦起起伏伏。他的唇干渴起来,心中的欲望在升腾,不自觉的抚摸着她热烫的脸颊,呼吸变得急促。   以沫陡然意识到什么,推开他,又被他捉住手腕拉近。他的唇轻触上她的脸颊,吸吮着她的泪珠,轻轻浅浅的,蔓延向下。怀里的人即刻僵直了身体,抗拒的扭动起来。   “别动,乖,千万别动。”他几乎在哀求她。   她没法挣脱,只得听话的停下。   他吻上了她的唇,很轻很浅,一点一点的,细致而耐心,仿佛在认真的拂去她的烦扰,抚慰她曾经受过的创伤。“沫沫,我爱你。”他忽然重重的吻了他一下,手臂同时揽得紧紧的,就在她想抵抗的瞬间,他松开了她,站起来,将她身后的枕头撤走,扶她躺好。   “我去叫人给你做点好吃的。你不挑食吧。”他问她。呼吸依然急促。   以沫微微点头,注意到他的手有些茫然地搓着裤缝。然后,很不经意的,瞥见他身体的某处顶起个小帐篷。   脸一热,匆忙移开视线。而那个人已经慌里慌张的走了,留下一抹清风微微荡漾,拂起她额前的发,跟着荡漾了。   【真真假假】   以沫吃得很少,让丁霂霆感觉先前在五福巷看见的那个大块朵颐的女人并非她。   “我吃不下。”以沫哪有心思吃饭?她在为跑跑担心,消息是否已传递到“彻骨”手中?他又将作何决定?目前的形势对他十分不利,加上复仇心切,很难说他会不会撞个鱼死网破。   “跑跑睡觉时习惯亮着灯,窗帘不能留一点缝隙。”她看着蓝色的窗帘,眼神温柔。   “他临睡前听了故事才愿意乖乖上床。大师兄是个粗人,一定不会给他讲故事。”   “他喜欢拿手抓饭吃,跟我学的。维族人这么吃饭再自然不过,汉族人却未必这么想,会不会惩罚他?”   突然,她促狭的一笑,“我竟然都记得。通常……我只会对他冷眼旁观。”事到如今,她不会再迁怒于儿子,也没理由记恨赋予儿子生命的男人,但石丁两家的仇恨可以就此抵消吗?   想起大师兄看向“清乾集团”的眼神,她不由哆嗦一下。K市曾有位颇有名气的拳师带了徒弟跑到父亲的营业场所进行所谓的“以武会友”——逼迫父亲出手一试高下。父亲推不过,便着大师兄跟对方最厉害的一个弟子较量。那人没能打过大师兄,表面上服输,却暗地里叫人暗算大师兄,胖揍了他一顿。大师兄查出是谁后,默不作声,半年后才找个机会一把火将人家房子烧毁,还牵累了左邻右舍。   “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是大师兄报仇之后在她面前炫耀时说的一句话,但只对她一人说了,并让她发誓不得泄露这一秘密。那时她才九岁,是非观念不是很清楚,竟然觉得大师兄很牛逼,跟《水浒》里的英雄好汉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   丁霂霆放下碗,将她拉至怀中,唇轻轻蹭着她的面颊,柔声说:“乖乖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是九月一号,我们一起送跑跑去学校,”他顿了顿,又说,“还是进原来那所学校吧。”   以沫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担忧。他语气那么笃定,看来十分有把握救出跑跑,但是……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你能跟我做个保证吗,放过我大师兄?”   亲吻的动作顿住,他没有回答她,却寻到她的唇,深深的吻下去,缠绵而细密。她忍不住一阵发抖,想挣脱却无力拒绝。他的唇像通了电,被他触及的所在,耳垂,脖颈,锁骨,唇,舌……都微微发麻,一阵阵的,波及神经,波及心脏,绷紧,颤栗……她觉得自己沉沦在他的吻里了,幸福的感觉竟与万劫不复的感觉交替划过心田。灵魂在不安分的游曳,似在怂恿她就此意乱情迷,不作他想。   “沫沫,你真香甜……”他沉醉的低喃着,感受她笨拙的迎接他的吻。她的慌乱和她的颤栗都清晰的传递给他,心,竟是一痛。她的心和她的身体都对他若即若离,倘若她不爱他,他会怎样?   生不如死?对,就是生不如死的痛。   以沫想自己大概被他吻缺氧了,脸灼烧,头眩晕,不禁瘫软在他胸前。她从头至尾都在被动的接受他的引诱,连头发和脚趾头都酥软了。可她突然又意识到这是他布下的温柔陷阱,浑身立即僵硬起来。“大师兄跟我关系很铁,可如果没听见我亲口告知,他未必相信跑跑是我儿子。请把手机还给我,我要跟他联系上。”   男人浓密的长睫拂扫过她的脸颊,淡淡的说:“他那么狡猾,怎么可能接听你的电话暴露自己方位?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灰绿色的眼睛澄澈如洗。   “你——这么有把握?”   “我三哥这次带跑跑出去玩并非只是度假,他替海狼帮试购了一批高端电子追踪仪,可以嵌在手表上,他自己戴了一款,给跑跑也戴了一款。一旦摁下触发钮便能发出特殊讯号。监控台通过卫星接收到讯号,从而确定人的方位。唯一不足的是地势地貌复杂的地方信号会被.干扰,产生误差。”   以沫终于知道丁霂霆为何那么快就能发现她将他三哥弄去了东郊。“收到跑跑的信号了?”倘若儿子是在清醒状态下被带走的,一定不会忘记发信号,因为平日里给这孩子灌输过不少安全意识。   丁霂霆没吭声。事实上跑跑没有摁下那个钮,是手表被人搜走了还是另有原因尚不得而知。他也没告诉以沫这次召开紧急会议除了部署搜捕、营救计划,还下达了一级追杀令。所有狙击手都赶至总部随时待命,目的只有一个——干掉“彻骨”!   可听了以沫的话,他决定折中处理一下:若“彻骨”无条件放跑跑,一切好说,他愿意放他一马;若他一意孤行拿跑跑当筹码,他便要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个男人突袭林场并不为钱,而是为了炸毁仓库里存放的金丝楠木。若非林场那里早已加强防范,损失无法想象。他炸的岂止是金丝楠木,他是在破坏文物!   对付如此疯狂的报复者,同意放他一马不需要足够的勇气吗?   以沫仍想试试。片刻后,她说:“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   “用我的手机打。”丁霂霆盯着她的眼睛。她在撒谎,但很快发现她镇定自若了。“我哥换了个新号码,我记不住。再说这年头骗子多,他不会接陌生电话,还是用我自己的号码打比较好。”   “哦?”丁霂霆不动声色的让人将她的两部手机都找来,自己找个借口离开。   以沫试着拨打千里马拳击俱乐部“李多”的号码,竟然通了。“沫沫?”是大师兄的声音。   她心跳加快:“哥,你忙的怎么样了?一切都好么?”   对方沉默片刻,突然快速的说:“沫沫,我遇到大麻烦了!明天上午九点你一定来棋盘路小学门口见我。我不会伤害跑跑,我发誓。”说完立即挂机。   嘟嘟嘟的忙音搅乱以沫的心绪。大师兄明知自己不该叫他哥,却急忙忙的丢下这些话,难道他猜出她没被圈禁?他说自己遇到大麻烦了,应当是获悉荷兰“红冠”那头出了事。如今他境遇堪忧,当如何自保?   令她想不通的是棋盘路小学地处繁华路段,为何选择如此惹人注目的地方见面,万一脱不了身如何是好?   护士何时进来的,以沫没能察觉。   “林小姐,该吃药了。”一名护士柔声说道,另一名护士支起被子,将一个篮球大小的小电器放进来,请她蜷起双腿并打开。“这是红外线理疗仪,有助于消炎,促进伤口愈合。二十分钟后结束。”   有股热源自小电器上源源不断传来。下身的疼痛感减轻不少。   快结束时,丁霂霆走了进来,“跟你哥联系过了?”   以沫含糊地应了一声,身上骤然暴起一层薄薄的汗——他竟然掀起被子查看。她猛地压住被角,脸蛋通红。   留下来照看她的一个护士显然也被男人这一举动吓到,惊愣的看着他,脸颊绯红。   “哦,我是她丈夫。新婚。”丁霂霆神色自若的对护士说,视线落在以沫脸上。那张脸就像煮熟的龙虾,红透了。   “这样啊。”护士尴尬的笑笑,从被子下抽走治疗仪,没去看病人的脸——由红转青了。   以沫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迅速拉上裤子,转了个身背对他,随手拿起枕边的杂志。   “沫沫,你生气了?”丁霂霆坐到床沿上。   “……”他被无视了。   “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奇迹,是真正的天赐良缘……”他开始背台词。   “老娘没打算嫁人!”她恶劣的打断他的话,心猛然抽紧。就算她对他有兴趣也缺乏嫁给他的勇气——他是仇人家的儿子。妈妈会同意吗?大师兄会发疯吧。   “可以,但如果你哪天想嫁人了,只能选择我。”他揉了揉她的发,加重语气,“只能是我。”   她怔怔的听着,陡然想起他进入自己身体时撕心裂肺的痛,不由打了个寒颤。大师兄曾说过丁家兄弟都是种马。她能嫁给一个种马么,而且是个曾经恶劣、粗暴的对待过她的种马?   “沫沫,你拿颠倒了。”他抽走她的杂志,翻转,再塞进她的手里。   “出去。”她冷冷的说。杂志丢到一旁。   丁霂霆默默站了一会儿,离开病房。   以沫不知道有个男人因此遭了殃。   被丁霂霆打得鼻青脸肿。   “混蛋!笨蛋!你不是说女人最吃这一套吗?你不是说轻易就能破了她的功吗?她生气了!TMD!TMD!”他黑着脸擂身侧的墙。拳头不能再往这小子身上砸了,会残废。   “我……怎么知道……她不吃……这套啊,她会不会是……百合?”出馊主意的小子不甘心,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百合你个头!”严靳一脚踹过去,让那小子闭嘴。“老大,这招不管用,还有另外招数,一定能拴住那女人的心、任由你摆布。”他的理解是老大想稳住那个女人,万一不得不拿她交换男孩也不会出纰漏。   “你们究竟懂不懂女人?不懂少给我出馊主意!”丁霂霆烦躁地掏出烟。   严靳掏出打火机替老大点上。“说实在的,我们只知道怎么把女人整的欲仙.欲死,这应该也算拴住女人的心了吧。林以沫也是女人,给点时间让她尝到甜头,会对老大死心塌地的。”   “没时间了。”丁霂霆眯起眼睛,猛吸一口烟。他派人检查过以沫的手机,两个均被安装了窃听器。不用问,一定是‘彻骨’干的,这男人明摆着不信任沫沫。   而且他拒绝交出跑跑,真是自寻死路!   “我不想沫沫恨我。”丁霂霆自认为她对自己没到死心塌地的份上,如果她因此恨上了他,不是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么?   【同床共枕】   晚八点半时,以沫试着下床走动,两条腿还是自己的,却无法自如行走,只能像蜗牛一般一点一点往前挪。估计八十岁老太也比她利索。   “你姥姥的!”以沫狠狠捶向自己的大腿。照这种情况,偷偷溜走根本不可能。   手机铃声响起,是那部新手机发出的。她立即想到了大师兄,一个前扑,抓到手机的同时,人也摔在了床上。   却是杨彻。   他怎么知道她这个号码?   来不及细想,她摁下接听键。“你打错了吧?”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听外头动静。严靳的脑袋在门口冒了一下,没进来的意思。   “以沫,他们把你关在哪里了?”杨彻说话很急,像在抢时间。   “谁告诉你的?”她压低声音问。   “不必多问,我必须马上见到你,这关系到你的命运,跟剪刀、布没关。”   以沫脑子一亮便想到了石头,既然跟石头有关,一定是大师兄找他帮忙来了。   迅速报了地址,挂机,以沫挪到窗前,打开一道不起眼的缝隙。正门杨彻是进不来的,只有窗户可想。   ********   十分钟后,丁霂霆再次出现在病房内,将一旁的病床推到她的病床旁,合并。   “你这是干什么?”她暗暗叫苦。   “怕你睡不着,过来陪你聊聊天。放心吧,我不会趁人之危,等你睡着了我马上离开。”   “我现在就困了。”男人施施然靠近她,还没忘了帮她掖好被子。   “我怎么觉得温度高了,不如刚才凉快。你觉得呢”他托着脑袋问她。   “……我倒没觉着。”   “你眼睛囧囧有神的,不如跟我说说话。”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仿佛想探出点什么。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她耷拉着眼皮,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沫沫,我是跑跑的爸爸,你呢,是跑跑的妈妈,咱俩的关系暂且不说算不算亲密,跑跑的外婆,你的母亲,和我母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你母亲喂哺了我八个月的奶水,也相当于我半个母亲。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无话可说?就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男人灰绿色的眼眸眨了眨,似有些哀怨,似有些委屈。   他又在引诱她!在她跟前卖萌!   以沫的心突突急跳,目光不知该往哪里安放。   “你知道代尔夫特古城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她摇摇头。知道也不跟他说,他不就想引她搭话么?   “十一世纪建成的,距离鹿特丹只有十五公里的路程。她是荷兰皇室奥兰治家族的发源地,也是我母亲的家乡,你母亲曾在那里住过两年。她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等跑跑下次放寒假,我们一道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以沫张开口,打了个哈欠。“以后再说吧。”   男人无视她打哈欠的含义,依旧喋喋不休:“小时候我最喜欢跟母亲一道骑自行车去皇家纪念塔,因为爬上379级台阶就可以纵览代尔夫特城的全景。我外婆四十岁时嫁给了一个比利时皇族成员,她跟我母亲说过七十岁以后还要回代尔夫特居住,天天骑自行车沿着运河兜风一圈。今年她应该七十三岁了,我们去那里没准能见到她。”   “真的假的?”她不太相信。   “只要她尚健在,就算没在代尔夫特住也一样能找到她。”他非常确定的说,灰绿色的眼睛洋溢着少年人的神采。   她不知不觉放松了戒备:“那你母亲呢,她住在哪里?”   灰绿色的眸子骤然黯淡下去,线条完美的唇抿紧又松开。“她六年前去世了。”   “哦,对不起。”她真心替他难过。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沫沫,相信我一次。从现在起,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扫出一片光明的、没有阴影的未来。你愿意跟我吗?”   以沫的心颤了颤,眼角的余光投向窗户。如果杨彻这时候到怎么办?她得尽快打发他走。   身体往前挪了挪,她将头贴在他心口。“听起来很美好,但是,我必须得到家人的同意,相濡,阿依古丽,跑跑,石杞,至少有三个人同意才行。”   丁霂霆暗恼,这丫头又在拒绝他!阿依古丽和石杞是没指望点头的,就算相濡和跑跑同意……有屁用!   “我困了。”以沫闭上眼睛,贴在他心口一动不动,呼吸清浅而均匀,睫毛也不再颤动。   即便是装睡,他也只能认了。   翻身下床,他四处瞥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会有人胆大包天,偷进来打扰他的沫沫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以沫第八次翻身时,终于看到窗口有黑影晃动。   她撑起身子,下地,一瘸一拐的靠近窗口。   “以沫,你受伤了?”杨彻眸子一凛,这就要跳进来。   “别进来!”以沫伸手阻拦。“我没事,只是脚踝扭了一下。”回头看向门口,还好,没人注意这里。   “宏图帮的老大打电话给我说务必联系上你。让我告诉你跑跑没在他手上,弄丢了。”   以沫大吃一惊。“怎么会?”   “我也不清楚,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还告诉我你有危险,他更有危险。他让我务必弄清你在哪儿。”   “你跟他怎么联络上的?”   “公用电话。是他亲自打给我的。”   “他说把跑跑弄丢了?”   “是这么说的。”   以沫想起相濡和吉满都曾教过跑跑遇到坏人如何脱身一事,如此说来他趁人不备从大师兄那里逃走了?可是,他为何不打电话报平安?他究竟在哪里?天黑了,他一个怕黑的孩子能躲到哪里去,迷路了还是又遇到坏人了?   顿时心急如焚。   咬了咬唇,她问:“他有没有让你找到我之后再跟他联络?”   “有,让我给你这个号码,也是个公用电话。”   “手机借给我。”她不客气的掏向男孩的裤兜。   按号码拨通电话,大师兄果然派人守在公用电话亭附近,不久,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沫沫,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以沫一边听,一边牢记心头。   三分钟后,她将手机还给杨彻。“谢谢你,麻烦你离开后,找几个弟兄悄悄进环海路50号那栋楼,等里面的人走之后,再细细搜一遍,跑跑应该还在里面,找到后请你帮忙照看他,明早中午再送到我家里。大门钥匙在奶箱上方的吊兰内。”   刚才大师兄告诉他那孩子谎称要拉屎,进了厕所没十分钟就找不见了。窗户离地面十几米高,他不可能从那里爬出去。调了监控录像看也没发现有小孩跑出楼去,估计是藏在哪个大人不方便搜的角落里了。   时间紧迫,大师兄急着转移地方,来不及再搜查一遍,这才丢下人质。   “我是绝不会向仇人低头的,宁死也不!”大师兄最后对她说,“咱俩是哥们,你不能见死不救!你父亲也不会答应!”   以沫当然不能让大师兄落到海狼帮手里。纵然丁霂霆不耍花样,也不代表他三哥不会,其他权重人物不会,因此,她必须去见大师兄,保证他安全离开C市。   杨彻不放心以沫,蹲在窗台上不肯离开。以沫哄孩子一般亲了他脸蛋一下,随即往外推他,催促他赶紧办正事去。杨彻却被吻傻了,红着脸蛋啊啊叫了两声,瞬间惊动了看守,只得溜走。   “有人?”狍子奔到窗口,探头看向黑漆漆的外面,不见可疑物体。   “嗯,吓了我一跳。我马上要见你们老大。”以沫缓缓坐到床边。   “我们老大正在洗澡。”狍子边说边将窗户锁死。“外头还是挺热的,窗户关上比较好,也能保证安全。”   丁霂霆裸着上身,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进来了,一边拿毛巾搓湿漉漉的发,一边问“找我?”   以沫蹙眉看着他壁垒分明的身体,脸上一热,心想这厮看着瘦,其实一点不瘦呢。“穿好衣服再过来!”   “Sorry。”男人彬彬有礼,自觉的转身离开,后背上那条呲着利齿的大白鲨凶狠地瞪着她。   两分钟后,男人上身多了件白色紧身汗衫,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问:“可以了吗,林修女?”   “大师兄派人来见过我了。他打算后半夜突袭这里。”   “哦?你会出卖他?”丁霂霆上前搂住她的肩膀,歪着脑袋斜睨她,目光玩味。   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是她喜欢的檀香味。她吸了一口气,脸上忽而又是一热。   轻咳了一嗓子,她拿肩膀顶开他的手。“我不方便走动,也不想这里被搅得鸡犬不宁,更不想救我的人因我而倒霉,所以才告诉你。麻烦你替我换个地方住,能让我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请问,能帮我这个忙吗?”她一语双关,丁霂霆当然知道她的目的:让他装死,让“彻骨”的人扑个空。   “唉,让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不好。”   “你答不答应?”以沫柳眉倒竖,一副烈女的模样。   “那就……换到我房间睡咯。最好我陪在你身边,这样才最稳妥。女士意下如何?”   “抱我过去吧。”以沫装作无可奈何。   丁霂霆笑眯眯的将她抱起来,一路沿走廊走到尽头,上楼。“轻若无骨,唉,轻若无骨。”似在感慨臂弯里的人不够份量。   他的身后是一大帮神色发窘的男人。   那晚,以沫睡得很沉,尽管梦到了白鲨。   那只白鲨与众不同,像海豚一样可爱,居然长着两只小虎牙,一对灰绿色的眼睛。更奇妙的是它还会笑。   它摆着尾鳍,笑着问她:“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当鲨鱼吗?”   她摇摇头。   “因为只有鲨鱼没有鱼鳔也能实现最强大的生存能力。”   “啊?”海里的鱼怎么可能没有鱼鳔?以沫好奇的很。   “鱼没有鱼鳔不太可能活下去是不是?因为很容易沉入水底,一旦停下,便有可能丧生。鲨鱼没有鱼鳔,为了生存不得不拼命运动,让自己拥有最强健的体魄,成为最凶猛的一类鱼。人也一样,只有时时处在危险中才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格外强大,不但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心爱的人,将悲剧发生的概率降至最低。”白鲨绕着她说话,灰绿色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   卖萌!   以沫想这只白鲨像谁呢。怎么它说的话好像也有谁说过。   “沫沫,喜欢这个故事吗?”那个好听的声音似乎问过她。   是丁霂霆?   “跟不跟我?”两片温润的唇在她的额头,鼻尖游走,拨弄得她心底酥麻麻的。   她记不清自己是否回答了,又是怎么回答的。   跟,或不跟?   【同生共死(一)】   清晨六点,以沫被手机闹铃声叫醒,眼一睁便看见个男人的发顶。男人的脑袋窝在她脖颈处,一只手臂圈着她的腰。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竟似个撒娇的孩子拥着她睡觉,令她又羞又囧。这家伙拿他自己当跑跑?   她手推脚踹,翻转下地,茫然地看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一宿的男人,全然忘了医生嘱咐过她不宜大幅度动作。   背脊处紧贴着的某硬物在她身体翻转时发出“滴”的一声。伸手一摸,是止疼棒。想来这器物效果奇佳,刚才那串动作一气呵成,竟未牵出丝毫痛感。   男人伸出手臂在空出的床位上摸索,眉头一皱,眼睛睁开一道缝隙,“沫沫,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踹我?”   她一时想不出如何作答,但陡然记起昨晚为了麻痹他,跟他挺亲热的挨在一起睡,还由着他亲吻自己,抚摸自己,对自己说令人心动的情话。   眼前的他睡眼惺忪,四肢舒展,伸了个懒腰,尽管神态慵懒,却说不出的性感魅惑。   “你……怎么不穿衣服?”她瞧见他光裸的肩膀,总算找着了借口。   “从小裸睡惯了,如果你介意,我从今天起就改掉。”他拿拳眼揉了揉眼睛,这个动作与跑跑一模一样。   她一怔,又想到他下面居然也裸着,连连吁了两口气,阻止心跳加快。   丁霂霆拿床单裹了自己,走到她跟前,看了眼她后背,“医生说这东西不能用太久,对脊椎神经不好。我帮你拿掉。”   “我怕疼……让我再背一会儿。”她需要它,没有这东西她如何行动?   但他坚持替她将止疼棒拿掉。   痛感恢复,她皱了皱眉。   “很疼?”他小心的抱她上床。   其实比起昨日她感觉好了许多,但她点点头,装出有些难忍。眼前的男人可不一般,似有洞悉一切的能力,她不想演过头。   “我能看看伤口么?”男人没拿自己当外人,眼神中只有关切。   “不行!你让护士来!”她登时臊得不行,并紧双腿。   他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无瑕的绿色眼眸里是一片令人痴迷的净土。她害怕看,害怕自己无法自拔的沉溺其中。   “好吧,我叫护士来。”他柔声说,如雪的面色上掠过一丝清冷的失落。摸了摸她的脸颊,他拿手指勾走椅背上的衬衫,走到门口时已然穿好,随即敲敲门板,“护士!”   以沫不知道夜间楼下情况如何,但她宁愿相信丁霂霆没有欺骗她。   丁霂霆待护士进去,带上房门。手下跟班的换了一拨人,为首的是胡力,见他出来,做个ok的手势,“老大,摸进来的七个都交给警察处理了。”   “很好。替身准备的如何?”丁霂霆看了眼值班台上的挂钟。   “靳哥说七点半之前一定能将人带到。”   “留两个弟兄就行,你带其他弟兄去吃早点,然后休息会儿。七点半集合。”   “是。”   ******   丁霂霆没有进病房,等护士出来后问她,“她恢复得如何?”   “后穹窿伤口已愈合。您妻子很年轻,恢复得很快,但三天内还请不要有任何性生活……以防再度撕裂。”护士的脸越说越红,半羞赧半胆怯的看着高大英俊的混血男子,心跳声清晰可辨。   他面色一沉,漠然的说:“知道了。”   护士被他吓着,低下头匆匆走开。   花痴!他默默挖了护士背影一眼,在门口思忖了片刻,转身朝手下说:“拨通三哥电话。”   其实他一夜没睡好,偷偷出病房与他三哥联络了多次。   自打杨彻离开医院后,丁霂震便带人悄悄跟踪了他,看他下一步做何动作,孰知这小子七绕八绕,在城里兜了一大圈,兜上十二、三个二十来岁的小子,一并往环海路去了,在路边大排档吃吃喝喝,过了零点也不见其他动作。   丁霂震等得不耐烦,过去将一帮小子拿下,逼问他们来此目的,都说杨彻请客,让一帮哥们儿开学前最后聚会一次而已。丁霂震知道杨彻跟以沫在医院偷偷见过面,自然不相信这些鬼话。但环海路并非宏图帮控制区,活动亦少,故而不好判断。丁霂震想刑讯逼供,可跟他一道来的是丁霂霆手下的人,阻止了他,说老大再三叮嘱过不可动粗,因此他决定放人。他想杨彻若有任务在身,不可能一直跟没事人一般。他带人假装走了,仍在暗处监视这帮小子的一举一动,发现他们又开始吃吃喝喝,闹到天快亮了也没离开。   丁霂霆与丁霂震用荷兰语通话时提供了自己的分析。“沫沫自从见了杨彻后,轻松许多,不再担心跑跑的安危,想必是‘彻骨’让杨彻捎话给她做了进一步的保证——不伤害跑跑。我觉得沫沫极有可能知道跑跑的下落,却担心我们对她小叔不利,这才委派杨彻偷偷去接或者劫,因此跑跑极有可能就在环海路。”   “杨彻那小子不呆,发现我们在跟踪他还会将我们引去环海路?”   “那小子比较警觉罢了。”丁霂霆忽而想起杨彻骑车带以沫的情形以及他看她的眼神,心里不由泛酸。他承认他很不舒服。可他的沫沫天生丽质,气质高雅而独特,想不吸引异性都难。抑制住那股酸劲儿,他说:“没准他一开始只是怀疑有人跟踪他,这才待在外头观察,你按捺不住出现了,反而验证了他的怀疑。但他这一举动也告诉我们孩子很安全,他并不急着进去。如今天亮了,他还没进去,只能说明他在跟咱们拼耐性。”   “先不管那小子是不是烟雾弹,权当‘彻骨’善良,人性一回吧,亲情至上,放过他侄女的儿子而非为了放过丁家的血脉。可他究竟把孩子藏在哪一处了?环海路那么多建筑,你能挨家挨户搜去?”   “你在哪里逮杨彻的,就从哪一处开始往两边搜。现在天亮了,让警察也参与进来,动静别闹太大就行。我担心的倒是沫沫,她答应过我安心等消息,未必是真的。”这点最令他沮丧。凭借多年的“泡妞”经验他可以肯定沫沫爱他,可她的心却不愿跟他一道,那么这份爱未免分量太轻,于他而言便是渴望不可及的一场虚幻。   他恼透了,这丫头的心难道是铁打的?他究竟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   身为一个男人,第一次恋爱的男人,虽然早就提醒自己淡然面对她便是,仍然会因她感到心痛,感到茫然。他想精心伪装自己,装作毫不在意,可他没法不在意,不知不觉中,她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已深深牵动他的心。明知她在与自己斡旋,还是傻傻的欺骗自己:她是爱他的。看哪,她就温柔地躺在他的怀中;看哪,她睡熟了,乖巧的像个婴儿;想想吧,她是他儿子的母亲,她知道他爱她,因此她会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医院里。   这就是恋爱中的傻男人,这就是想要体验幸福生活的傻男人!尽管知道她在欺骗他还是愿意相信她会为他而留下!   “?霆,‘彻骨’让我们九点去棋盘路小学交换人质,去是不去?”丁霂震担心弟弟状况不佳。   “当然去。兵不厌诈。”虽然丁霂霆很希望沫沫的替身能在棋盘路小学发挥作用,引出“彻骨”,但直觉告诉他盯着沫沫才是重点。   “?霆,有件事我不想瞒你。夜里我骚扰了寂叔,告诉他跑跑是你儿子,一来问他打算怎么处理沫沫,二来想试探严靳嘴巴紧不紧。你猜怎么着,老头可能太意外了,手机都掉地上了。我又打过去,他只说他会想办法弄驾私人飞机赶回来就烦躁的挂了我的电话。”   “三哥,你!”丁霂霆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可又一想,早一步晚一步,寂叔总要知道的,瞒也瞒不住。   “我倒想瞧瞧那老头能把你活吞了?”丁霂震不以为然,“如果他有异心势必会借此事做文章,我已经做好准备,你呢?我可是提醒过你很多遍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丁霂霆一字一字的说:“三哥,你可以准备,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对寂叔无礼。”   “嗯哼,虽然我是你哥,可你是老大,我得听你的。咱哥俩不是还要奔小康呢么?”嘲讽的一笑,收线。   ******   以沫吃着丰盛的早餐,一旁是丁霂霆痴迷而宠溺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展示他狂热的爱意,她却如坐针毡,只能沉默无语。   “沫沫,过会儿我就去棋盘路小学了,你照顾好自己。”他温柔地说话,她却感觉心痛,心痛得令她无法下咽口中的食物。   她想了想,靠过去,将脸埋在他胸前,“当心点儿。我大师兄他——性子比较急。还有,他手下的人功夫都不弱。”   “放心,我会十二分小心。”她的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动听的心跳,她暗暗叹口气,抱歉,?霆,她要言而无信了。   在他的嘴唇沿着着她的颈部一路轻轻吻下去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出窍,不受控制的飘向上空,她坚定的心变得摇摆,开始优柔寡断。他是爱她的,她迷乱的想,无论他从前是怎样一个人,至少他现在是真心实意爱她一个人的。他和她一样渴望幸福,渴望过上平静的生活。   大师兄阴戾的目光忽然在眼前闪过,她哆嗦了一下。她认识大师兄十八年了,尚不能完全确定他的心性,何谈丁霂霆,一个从小“黑”到大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会魔法吗?为何一靠近他便让她意志消磨,甚至摧毁!   “你为什么不纹个……海豚?”她问他,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是会因此觉得他安全许多还是自觉心安许多?   他轻笑一声:“好,等跑跑安然回来,我就去换成海豚。这一次,我会打麻药,不再让自己痛惨了。”   她打了个寒颤:“你这个纹身竟然没打麻药?”怎么受得了?   “因为仇恨,我曾无比疯狂过,可如今有了你,有了跑跑,我不会再疯狂。”他揉了揉她满头秀发。即便她还是坚持去见“彻骨”,他也认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霆……”以沫哽咽了。原谅我,就这一次,一次……对不起。   丁霂霆离开时,以沫摁铃叫来护士。“我还需要止疼棒,伤口好像又疼得厉害了。”   护士说:“可能肌肉在生长,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你拿来,但是只能用半小时,之后该进行远红外治疗了。”   “谢谢。”以沫心想拿来后就归我使唤了。   二十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关上门,从窗户爬了出去……   ******   丁霂霆静静的坐在后面一辆出租车内,心痛的看着以沫钻进了等候在医院外的第一辆出租车内。   “跟上‘四眼’。”他拍了拍前面车座。   “是,老大。”   另外五辆出租车一道启动,远远的尾随第一辆出租车而去。   以沫特地注意了下身后,没发现可疑的车辆。   时针指向八点四十,她抵达三明学院新校址。这个大学紧挨着C市最大的紫微湖,湖边建有沙滩排球场,紧连着足球场,视野格外开阔。大概尚未交付使用,显得冷清清的。   她扫了一圈,除却几个简易工棚,看不出大师兄躲在哪里。   短信铃声响起,大师兄发来了指示:“面对正东方,十点钟方向走两百米。”   她辨出正确方位,看见那个方向种植了一片美人蕉,后面是一片灌木林。   “沫沫,你带尾巴来了。”没见着大师兄就听见他说话了。   以沫吃惊的往后看,发现送她来此的出租车又开了回来,后头跟着五、六辆出租车。   再回头,发现四个身形酷似大师兄的人站在跟前,还有两个酷似跑跑的孩子。都戴着大墨镜,因此辨不出具体样貌。   其中有个“大师兄”一把箍住她的脖子,枪顶住她的脖子。“谁再靠近,我杀了她还有跑跑!”   其他两个”大师兄”也掏出枪,一边后退,一边叫出租车上的人不许过来。以沫从声音听出这四个人都不是大师兄。两个孩子也不是跑跑,均被吓哭了。   身后响起飞机的引擎声,一间工棚散裂开,露出白色的机身,缓缓朝她开来。   螺旋桨的转叶制造出强劲的气流,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   这是在演戏,以沫告诉自己。大师兄只是为了安全离开,不会威胁任何人的性命。   出租车飞速开近,但一开进沙地,阻力加大,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有人在向出租车开枪。   “别开枪,大师兄,求你别开枪!”她的声音被引擎声淹没。她狠狠踩了身后的人一脚,随即一个侧转身扛住那人臂膀一扭,一拉。枪落在自己手里。她将枪顶着自己的脑袋,朝飞机上看去,就这一瞬间,几声枪响从身后传来,三个假的“大师兄”饮弹倒下。挟持她的那人因为提前倒地,反而捡回一条命。   飞机上也传来紧密的射击声,出租车被打得盖板掀起。又有人趁这空档从飞机上跳下,控制住两个吓呆了的孩子,其中一个跳在沫沫跟前,正是大师兄本人。“沫沫,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以沫心想他为何变卦了?   “我答应过大哥带你远离这里,好好照顾你,可我没能做到!七年前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总之,你不能留下来!”   “可我的儿子和妈妈都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我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跟我走!”石杞不耐烦地夺下她的枪,“这里没装子弹!你再不走,他们会杀死你!”   “不会的!”   “跟我上飞机!我让你来见我就是为了带你走。听哥们儿的话,留下来你只会生不如死!”石杞箍住她的脖子,拿枪对准她的脑袋说话,目光却看向出租车那里。   以沫听不明白他的话,几乎在咆哮,”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   石杞却自顾自的说:“沫沫,看看吧,他们多狡猾!根本没上当!为了杀我,他们不顾一切。可我有办法让他们滚开!”   飞机上传来高音喇叭声响,大师兄的录音在空中回旋。“姓丁的听着,我手里掌握着你们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让我安然离开大家从此各走各的路。否则这个秘密会被公之于众。你们丁家从此灭亡,再也别想在这世界上混!”   “大师兄,你知道什么秘密?”以沫觉得大师兄很疯狂。   “以后再告诉你!先跟我走!”   挟持孩子的两个男人又倒下。石杞朝两个孩子大叫:“快上飞机,不然会被打死。”   惊慌失措的孩子顺着舷梯往飞机上爬。   “大师兄,我跟你走,放了这两个孩子!”以沫知道他想干什么。   石杞箍住以沫也上了舷梯,命令里面的人将两个孩子扔出来。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躲过机舱口的子弹,从机腹下钻出来,其中一个攥住以沫的脚踝。   “砰!砰!”接连两声枪响,那个男人倒在血泊中。   “大师兄!”以沫大叫。他不是说没子弹么?可手枪里射出的是什么?   而后,她看见丁霂霆的脸一闪,身影扑过来。石杞举枪便射。   【同生共死(二)】   “?霆!”以沫惊叫一声,右臂猛然上顶,子弹擦着丁霂霆的头皮飞了出去,但见他额头,鼻尖溅上零星血点。两人均惊出一层冷汗。   “沫沫!”石杞大恼,她怎么关心起丁家老七的安危了?她不是一直跟他格格不入么?   箍紧以沫,他再次瞄准丁霂霆,却被以沫死死掐住臂膀。“你想杀他,先打死我罢!”硬将他的胳膊拧向自己的脖颈。   最好的时机错过,丁霂霆身前多了几道身影,将他挡个严实,而且数枪齐射,头顶的机舱内传来惨叫声。是他的枪手中弹了。   更多丁霂霆的人从正面压上来,“放下武器”的喊声不绝于耳。他朝人群射击,但阻止不了更多的人围上来。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马上炸飞机,大家同归于尽!”石杞打算孤注一掷,箍着以沫当挡箭牌,一步步往上退。机舱内一只握着遥控器的手从他脑袋后伸出来晃了晃。似乎不是唬人。   “沫沫,是你让我把跑跑抢来,我做到了,你却引来仇家对付我,这么想害死哥们儿?”石杞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往驾驶舱瞄了一眼,那笨货在忙什么,起飞啊!他付了他那么多钱不是给人看飞机展览的。“拉高!”他吼了一嗓子,那笨货诶诶诶了几声,可飞机不仅没动起来,螺旋桨还慢了下来。   以沫心中一凛,自己的确跟大师兄说过把跑跑抢过来。可此一时,彼一时,她如何解释得清?   从死去的枪手那里抓了枪,她对准自己脑袋,“丁霂霆,让他离开!否则……我这就死给你看!”   “沫沫!还记得早餐时我给你讲的小鸟的故事吗?”丁霂霆最怕看到这一幕,这傻丫头竟拿自己的命威胁他!她看不出石杞一直在利用她?   以沫怔住,他跟她讲那只小鸟的故事就是为了让她看清这一刻?如此说来他早就猜出了她的动机。   他说有只小鸟飞到地面啄食,突然有头牛经过,拉了一大坨粪将它埋在里面。小鸟苦苦挣扎不得解脱,无奈中唱歌聊以自.慰,结果被一只路过的猫发现扒了出来。小鸟本以为摆脱厄运、遇到了朋友,结果被猫当食物吃掉了。他说那头牛虽然伤害了小鸟却并非小鸟真正的敌人,而小鸟自以为救它出绝境的的朋友恰恰是毁灭它的杀手!”   以沫痛苦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男人,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可作为石家的幸存者,她没得选择。不顾石杞的生死,她还算人吗?枉活一世!   “沫沫,你什么时候跟这男人暧昧不清的?”石杞既愤怒又哀伤,七年不见,这丫头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仰望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小跟屁虫了。   “他……他才是跑跑的亲生父亲。”以沫从大师兄颤抖的手臂上察觉他的愤怒和震惊。但她自己不也是刚刚知道吗?   一切都乱了,从何开始说起?   “你还隐瞒了我什么,小坏东西?你跟兄弟俩都上床了?你真该下地狱!”绝望的石杞手臂在收紧。以沫呼吸困难,想否认都说不出话来。   “放开她,混蛋!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条件都满足你!”丁霂霆看着以沫,心如刀割,什么海狼帮老大,什么丁氏接班人,统统不重要!他爱她,他只要她安安全全的,别有任何闪失!   彻骨的子弹也不能阻止他靠近她的心!   然而,他被几个跟班的死死抱住,无法靠前一步。   ******   远处,严靳也带着警察赶到了,举着扩音器大喊,“老大,快回来!三哥收到了一份威胁信!”   “谁TM的威胁我都不想听!”丁霂霆红着眼睛喊,他只关心他的沫沫会如何。   “老大!三哥在求你!他说这事非常非常严重!你必须放这男人走!具体原因他连我都不告诉,只能跟你一人说!”   石杞朝天空放了一枪。“姓丁的,还是乖乖听你三哥的话吧,可别让丁家毁在你这不肖子手里!”   “沫沫……”丁霂霆泫然若泣。彻骨想带走他的沫沫!这一走,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以沫此刻的心情与他一样,也感觉自己这一走,将与母亲,与跑跑——再难相见!   “死小子!哈哈哈哈哈……”石杞倒不恼恨刚才没能射死这个男人了——让他带着耻辱感活下去或许远比死在自己枪下更能愉悦自己。   “有种露出脑袋,别躲在女人身后洋洋得意!”丁霂霆真想打爆这个男人的脑袋,挖出他的心,掏出他的肺。狼心狗肺!   严靳还在喊:“老大,最新消息!跑跑在环海路50号里找到了,他只是饿了,没受一点伤。你快回来!三哥说事关整个丁家存亡,叫你别意气用事,他要带沫沫走就让他带走吧!”   “哈哈哈哈,你三哥是明白人!你倔个屁!”石杞狂笑着说,“沫沫是我石家的人,怎能跟你同流合污?”   丁霂霆似乎听不见他的话,“沫沫,跟不跟我?”一双眼睛通红,似要滴出血来。   以沫凌乱的发在空中飞舞,不时遮住她的视线,她嘶哑着喉咙喊,“你能发誓放过我小叔吗?”她只想给石杞寻个后路。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跟他。   “我不相信他!”石杞下巴抵在以沫后颈部,冷笑数声。“真当我是哥们儿,你就别在这时候抛弃我。来吧,跟丁七哥告别!”   “我把小叔送去安全的地方就回来!”以沫给了丁霂霆一个毫无把握的承诺。因为她也不知大师兄打算去哪里,需要多久才算安全。可身为石家人,她必须帮助石杞脱离险境。而且,她了解他,万一将他逼急了,真能做出同归于尽的事儿。   “那么,我跟你!”丁霂霆温柔一笑,将枪扔掉。“‘彻骨’,这样你放心了吧。我,海狼帮老大,亲自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哎呦喂,我替沫沫感动的一塌糊涂!”石杞晃了晃枪口,“先把自己俩手拷上,其他人撤出两百米外,我便信你!”   “老大,不能啊!”手下人急得大汗淋漓。老大要把自己送给仇家当人质,疯了不成?   严靳正急得直挠头皮,却见一个弟兄苦着脸跑过来跟警察要手铐。   “‘彻骨’那厮愿意服罪了?”他疑惑的问。   “老大让你通知警察都后退到两百米外,其他的别问!快动吧,那厮在飞机上安了炸弹,万一脑子一热,大家都上西天。”   严靳神色一黯,摇摇头,想起老大早就中那女人的毒了,只得执行命令。   **********   石杞也不管机舱里中弹的三个枪手还能不能救,一并推出去,关上舱门。又拿绳子将丁霂霆捆在座位上。   螺旋桨急速扇动起来,飞机总算腾离地面。   “你准备把沫沫带去哪里?”丁霂霆问。   “当然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去。”   丁霂霆漠然一笑,视线转向以沫,“别担心,沫沫,我们很快就能回C市。”她的伤还没完全恢复,不宜太颠簸。   “放屁!”石杞举起枪托砸向他。   “不要!”以沫上前阻止,可晚了一步。鲜血顺着丁霂霆的额头流下。   热血上涌,她一拳击向石杞的脸:“大师兄!你让我守信用,你自己呢!?”不可理喻!   “死丫头,你打我?”石杞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舌头搅了搅,噗的吐出一口血,里面有一截断齿。下手这么狠!   机舱里仅剩下的一个保镖拦在两人中间,“老大,让我来教训这个不知好……”话没说完,被石杞掀翻在地。“滚一边去!”他吼道,手臂一伸,揪住以沫的头发……   头晕目眩的丁霂霆闭上眼睛缓了缓,再次睁开,发现石杞骑在以沫身上扇她巴掌,还气咧咧的骂人,“小坏东西,从小就不听话,吃了多少苦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仇人掩护。你昏头了你?”   “大师兄!我……我爱他!”以沫没再回手。他有理由生气。   这句话被飞机的轰鸣声干扰去了不少,但在丁霂霆听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即便今日死了,他也死而无憾了。他的沫沫居然在石杞面前承认她爱他!   “身为长辈,你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很无赖、很跌份么?”丁霂霆讥笑,这男人满嘴血,像个小丑。   石杞哼了一声,起身,铁青着脸将以沫拖回座椅上,俯视着她。“天下男人千千万,哪怕你爱麻子,爱瘸子,或者爱狗,爱猪,我都不管!就是不能爱丁家的人!”   “我知道!可我就是爱上他了!”以沫倔强地说。她总算看清了自己的心,她不会再回避这个问题。   “小坏东西,不要脸的小坏东西!你要气死我!”石杞又扬起巴掌。以沫下巴一抬,一副你想打就打吧无所谓的神态。   石杞的手颤抖着,没能打下去,“你错的离谱啊,沫沫!你该恨他!不是他你能变成现在这样吗?才二十岁就有个七岁的孽种!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他!这种事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我带你远离这一切,与过去彻底隔绝不好吗?用脑子好好想想,沫沫,这辈子你就算选择我石杞也不能选择他!”他一把攥住她两只细胳膊,力量大得令她吃痛。   石杞的话惊愣了以沫,还有丁霂霆!   丁霂霆陡然间明白了。这男人眼中射出的是真真切切的落寞,明明白白的嫉妒。还用猜么,他也爱沫沫。按理说,他与沫沫并无近亲关系,有邪念倒也不犯禁忌。但他未跟她直接表白是基于男人的自卑还是其他?他从寂叔那里得知这男人在荷兰打拼的两年可不算光彩,也正是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让寂叔同“红冠”的谈判有了可能并形成突破口……   以沫看着大师兄目光中的妒火,却又震惊又迷糊。眼前的男人除了声音,其实完全是陌生人,陌生的脸,陌生的眼眸,陌生的行为。记忆中与大师兄打打闹闹、谈笑自若的情形变得模糊,竟然像梦境,散乱成零碎的片段,怎么也不太象真的。他们之间曾经那样毫无芥蒂,那样轻松自在,是纯粹的孩童般的感情,他从何时起对自己有了微妙的变化?   眼前的男人还算她的哥们儿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上心头,她真想大打出手,将他打败,然后踏在他身上说你错了!   生活有时候真的太过离谱,不经意的便将她抛进了一个个怪圈。她承认自己也错了,却宁愿错下去,因为她怎么做似乎都难逃一个错字。   太多的话语哽在喉间,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干脆低下头,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却听见他沉沉的叹息一声,说:“我也觉得自己可笑,神经病一个!可我这么强迫着你,反反复复阻拦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尽可以爱天下的男人,就是不许爱他!”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男人灼热的视线令以沫羞得满脸通红,她挣扎着,冷冷的说:“你是我小叔,怎么可以拿我开涮?太过分了!你的意思我懂,可我不想再背负仇恨过一辈子。那样很不快乐!我想像其他人一样好好谈一次恋爱,跟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哪怕最终证明我错了,爱错了人,我也不后悔!”   石杞使劲搡着她:“沫沫,我说的话你怎么就听不懂?我不会阻止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你爱谁不好,非要爱丁霂霆?MD,你个坏东西!不爱他会死啊!”   “可耻的妒忌!”丁霂霆觉得这男人似有更深层的理由阻止她,却不愿明说,兜兜转转,闪烁其词。他想激他一把。   “老子毙了你!”石杞像被戳到了痛处,手枪对准他。   以沫扑过来,拦在他身前:“我说过,你要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沫沫让开!”两个男人一起喊。   “沫沫啊沫沫,”石杞深呼吸了几下,拿手在大腿处比划,“我从你这么一丁点儿大就陪着你,你不记着我的好也罢了,居然跟仇家有了龌龊的交往。我不怪你,权当那是意外,你不告诉我也是因为觉得羞耻,我理解。可是,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能跟他!就算你母亲清醒着也绝不会答应!是人都不会答应!”   “为什么?”以沫泪眼朦胧的问他,“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跟他,为什么?”   “他,他是……TMD! 憋死我了!”石杞憋红了脸,到底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   “石叔,你最好找个最近的机场降落。我忘了跟你说,刚才打得乱七八糟的,油箱好像漏了。”丁霂霆大声告诉他,神色平静。   “MD!你早有阴谋。”石杞大惊,转向驾驶舱,“是不是漏油?”   “啊!我的妈呀!真的在漏,还挺厉害!”驾机的男人明显慌了神。   “MD!你怎么培训的!这么重要的变化竟然看不出来?”   那男人抹了把汗:“老大,我实话说吧,我以前只开过喷洒农药的飞机,仪表盘都不一样!”   【同生共死(三)】   石杞肠子都悔青了,他只顾着保密,却挑了这么个二百五当飞行员,早知道该把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劫持来。   丁霂霆同情地看着他:“要不我帮他开?你这架飞机是CESSNA208凯旋号改装的客货两用机,原来是14座,改为六座了。”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驾驶员像是找到了同盟。   “起初我也没注意,可只有CESSNA的螺旋桨式小型飞机能实现短距离起飞,而且对跑道要求不高,草地,土地,砂石地面起降均可。发动机好像是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的PT6A-114 。”   “哇,老大,你听见吗,他很在行,这下万无一失了。”驾驶员没看见“彻骨”青黑的脸色。   丁霂霆继续说:“石叔,你尽管放心,无论飞在天上还是降落地面,我保证不追究你任何责任。你想出国还是留在国内,都行。没钱,我给,保管你下半辈子舒舒服服,不必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放你妈的臭屁!”石杞心想他忍受那么多屈辱就为了今日,毁掉丁氏,报仇雪恨。早先那封威胁信不过是为了摆脱追兵的延缓之计,重磅消息很快就会刊登在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上。纵然丁霂霆能放过他,丁家其他人岂能容他?将他剁成肉酱也不解恨吧。怕就怕就连沫沫都不会放过他!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岂能半途而废?他岂能让沫沫生不如死?   “老大,油漏得厉害,怎么也飞不到胶州半岛了!您早点做决断啊!”驾机的男人叫道。   “我说话算数,沫沫可以作证。她最在乎你,否则也不会叫我落在你手里。”丁霂霆争分夺秒的做思想工作。   “你TMD再说一个字我马上杀了你!”石杞说这话时,杀意已起。   “你最好看看还有没有子弹?如果我是你会理智面对现实。”   石杞察看了一下枪,“足够杀你的!”   以沫张开双臂护在丁霂霆身前,下身一阵痛感袭来。刚才大师兄将她打翻在地,止疼棒不知摔去哪里了。   “沫沫你怎么了?”丁霂霆拿腿勾住她,发现她脸色白得不正常。但当他看到从座椅下滚动而过的止疼棒,明白了。“是我不好,沫沫,忍着点儿。”   石杞拿枪顶着丁霂霆的脑袋,大吼,“别碰她!”   驾驶舱又传来喊声,”老大,我试着降落啦,不然会坠进长江里。”   “拉高,不许降!”   “可是——老大,等油漏光了咱们都会摔成肉饼!”   保镖也惊慌地喊:“老大,您还是先降落吧,反正他们老大在我们手上!”   砰的一声枪响,男人脑门中了一枪。   又是一声枪响,机身猛然一沉,失去控制的飞机剧烈抖动着,摇摆着,向下坠去。   石杞阴沉着脸:“对不起,沫沫,命中注定你得死,大师兄陪你一起死,也算对得起师父的嘱托了!”   以沫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你疯了吗!非要同归于尽你才满意?”转身紧紧搂住丁霂霆。“对不起,是我没听你的劝,是我害了你。”   飞机呼啸着,几乎垂直往下坠。石杞一边哭,一边大喊:“小坏东西,我是为你好!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是因为……”   机身突然又被拉起。原来驾驶员命大,没被弹打死,求生的欲望令他挣扎着又抓住了操纵杆。“我不想死!不想死!”男人瞪着眼珠子念叨着,拼命将机身扳正。机腹几乎擦着水面又拉起来。   石杞拾起地上的止疼棒,摇摇晃晃朝驾驶舱走去,“MD!死了干净!”举起棒子朝驾驶员的脑袋砸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砰!一声巨响,机身剧烈震动,一簇巨大的浪花翻滚过来,白花花的水遮住视野。   水花破碎,“咕嘟咕嘟”,水不断漫入舱内。   “沫沫,趁飞机还没下沉!快走!”丁霂霆松开以沫,拿脚将她往舱门那里推。   “我不会丢下你!”以沫抱紧他的腰,无论他怎么撵就是不松手。   “死倔!”丁霂霆狠狠地亲吻了她脑袋一下,手底下的锉刀动弹不得。“能让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么?”   以沫松手,丁霂霆大吼一声,挣开绳索。双手仍未获得自由,但总算可以离开座椅了。   石杞砸死了飞行员,回头朝丁霂霆扑来。   摇摆不定、空间有限的机舱里,展开拳脚实在不容易。双手不自由的丁霂霆被石杞逼到机尾,脑袋又挨了一下,鲜血横流。   以沫淌着水扑过去抱住石杞的腰,悲怆的喊:“大师兄,你是石家唯一的男丁了,奶奶,爸爸,姑姑,伯伯,他们都在看着你呢,收手吧!”   石杞停下,咬牙切齿。“自打我知大哥为何隐姓埋名就发誓要替石家报仇!可大哥不许我报仇!除了拼命习拳,我只能暗地里拼命学TM的荷兰语!连ABC都懒得碰的我得学TM的荷兰语!”   “沫沫,别管我,赶紧出去!飞机要沉了!”丁霂霆捂住头大喊,一脚踢向石杞。石杞挨了一下,连着以沫一起后跌,撞到舱壁上。   水不断涌进来,没上膝盖。   石杞转身掐住以沫的脖子,以沫也掐住他的脖子,互瞪着对方,眼神都痛苦而矛盾。   石杞吼着:“我妈可以活到九十岁的,但听说荷兰的几个孩子都死了,生了场大病,没享到儿孙福就死了!她死了!谁造成的?丁家!我为了立足‘红冠’,不惜卖身给一个老妖婆!我一个大男人受了怎样的屈辱?!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坏东西,跟丁家人一样坏!”   以沫怔怔的看着眼前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男人,挣扎着说:“那你杀了我吧,放他走!”   丁霂霆哗啦打开舱门,跌跌撞撞过来拽石杞。“松开她!”   “谁也别想活着出去!”石杞挥舞着金属棒砸向以沫,被丁霂霆的手臂挡住,手铐与金属棒叩击发出铮铮响声。水汹涌而入,将三人冲击得站立不稳。以沫胸部以下均浸在冰冷的水里,不停地打寒颤,痛感加剧,小脸儿惨白。   丁霂霆不再心软,拿手铐绞住石杞的脖子,用力,待石杞的手臂瘫软下来,他将他踹到一边去,背对以抹半蹲着。“上来,抱紧我脖子!”   他将她背至舱门,叫她下来,自己游出去,可她不愿独自逃生,“要走就一起走!”   此时,舱门只剩下三十公分宽的出口,水已没及她的下巴。   丁霂霆拗不过她,摸回舱尾,卸下圆桌,桌腿朝上,推过去,让她先趴上去,他用力往外推。石杞突然从水下冒出来,野兽般低吼着朝他脖子咬去。   他拿肩膀顶开石杞,举起手铐砸,石杞登时血流满面。他正要继续砸这疯子,以沫疾声高呼“手下留情!”   丁霂霆刹那住手,踹开他,一个猛子扎过去,泅水将以沫推出舱外。   “沫沫!你会生不如死!”石杞诅咒般的话在舱内嗡嗡作响。以沫颤栗着回头看去,飞机只剩一个尾巴露在水面上。   丁霂霆爬上桌面,两人一左一右以臂为桨,往岸边划。   ******   “沫沫,坚持一下,我们就快上岸了!看见芦苇荡了吗?”   以沫翕动着发紫的唇,颤声说:“看,见,了!”   当她的身体再一次触及实在的大地时,真想亲吻泥土,纵声大哭一场。可她累得仅够维持呼吸。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头发流淌,眼睛和鼻子均酸涩,情绪万分激动却什么也做不了。   丁霂霆爬到她身边,努力将她的头托起,湿发尽量拢到上方,而后附在她耳边说,“再坚持一下,我会让你舒服点。”说罢,爬了出去。   头顶传来“咔嚓”“咔嚓”植物茎叶折断的声响,窸窸窣窣又一阵响动过后,一双大手从她后背探入她腋下,将她拖到一片柔软之上,是芦苇叶和芦苇花铺成的一小块“地毯”。他又动手一点点剥掉她湿透的衣服,拧干,擦去她身上的水,又在她光溜溜的身上覆满绿色的芦苇叶。   平日里很简单的动作,这会儿做来格外吃力。最后,他努力将自己的汗衫剥下,撕成布条将脑袋上的伤口扎好。裤子则与以沫的一起铺陈到芦苇尖上晾晒。   做完这些,他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一头栽倒在她身旁,大口喘息。   “这里好像没有人烟,会是长江一带吗?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以沫看着宁静的天空,恐惧再次凝聚。   “不会。”他摸到她冷冰冰的手,捏了捏,很认真地说,“我们会好好活着。我的手表跟三哥的一样,带跟踪讯号的,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好好休息一下。”他努力翻转身体,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窝里。   她无力的靠在他怀中,两人的心跳你一下,我一下,清晰的交织在一起,和着河水拍岸的哗哗声,芦苇荡的沙沙声,偶尔水鸟婉转的鸣叫声,仿佛在合奏一首动听的生命之歌。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身上的光也越来越强。以沫还是感觉冷,她想自己是不是又要发烧了?但她不想让丁霂霆担心,他一宿没睡好,这会儿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他闭着眼睛,平稳地呼吸,轮廓分明的脸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翘起的嘴角令他看起来有股孩子气。她忽而想,跑跑长大后也会是这副模样吧,多帅。   她闭上眼睛,心里一阵温暖,一阵寒凉。爱情和亲情终究只能抓住一头吗?想起大师兄,她没法不难过。都说她倔强,可比起他呢?说到底是她没用,没能说服他放弃仇恨。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丁霂霆正看着自己,一双会说话的漂亮而澄澈的绿眸是那样的温柔而坦诚,尽管他什么话也没说,她却感觉他在一顾一盼之间对自己说了好多好多话,那里有,好多好多的疼惜,还有好多好多的——爱。   即便彼此间经历过伤害和猜忌,有过矛盾,有过挣扎,有过痛苦,但与今日的生死与共比起来,只能算沧海桑田中的点滴一瞬。她对他的感觉彻底光明了,此刻偎在她身前的,不再是那个暴戾阴冷、漠视人间一切法则的极权老大,这是一个能让自己交付一切的好男人,一个能够带她走出黑暗和不幸的英雄……只要她跟在他身边,与他赤诚相拥,就算这幸福注定了飞蛾扑火,注定了转瞬即逝,她也情愿,为他,也为自己,沉沦一次,疯狂一回。   “沫沫,你在想什么?”他轻柔的问她。   她把脸贴进他赤?的胸膛,冰冷的双手用力搂住他的腰,“你知道吗,在飞机上时我有多害怕,害怕就这样失去你,怕得整个人都像死了一样,直到现在才敢相信我们没死。”   “我们哪有那么容易死,”他抬起她的下巴,“你想,我在C市第一眼看见你就想着防备你,可无论怎么防,你还是驻扎进我的心里了,怎么撵你都赖着不走! 而且,我们还没认识就有了一辈子也脱不开的干系——跑跑。这说明什么?上帝早就做好了一切安排,让所有恩恩怨怨都由我们的爱来化解。”   她仰起脸,在他优美的唇上轻轻一吻,“今后,我不会对你口是心非,我会做到表里如一。你为我不惜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我用我的生命和良心向你交付我的忠诚。”   男人快乐地笑了,水光流溢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圣洁华丽的光辉。“我也用我的生命和良心向你交付我的忠诚,相信我,我的基因80%遗传了我母亲。而那20%令人不太放心的基因已经在头二十五年里消耗光了。”   她想笑,却哭了起来。这是一种完全无法抗拒的美好滋味,哪怕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胸膛上,泛滥如洪。他将她柔如春水的身子抱紧,轻声叹息。“沫沫,你能更用力的哭吗,你的眼泪好暖和,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她噗的笑了,两个人肆无忌惮的笑在一起,毫无仪容可言。他忘情地吻她,任由眼泪,鼻涕,水糊了彼此一脸。身上覆盖的芦苇叶随着笑声的振动缓缓滑落……   【心火】   以沫随手将叶子捡起来往身上放,感慨道:“我们俩这幅模样比原始人还惨,可如果能喝上一杯香醇浓郁的咖啡就太棒了。”   丁霂霆一边帮忙贴叶子,一边安慰她:“乖,很快就能喝上了,我请你喝‘塔纳咖啡’。那是太平洋岛国瓦努阿图一个火山灰厚积的岛上出产的咖啡,口感醇厚,香气浓郁,是世界公认的味道最好的咖啡之一。我在世博会上品尝过,棒极了。国庆节时我带你去岛上观光旅游吧。”   以沫笑着推开他的手——戴着手铐,总是帮倒忙,替她遮好腹部,却又将她胸部的芦苇叶碰掉。水气蒸发了,想让叶子老老实实贴在光溜溜的肌肤上挺困难。   丁霂霆不死心,沾了口水啪的这边贴一下,那边贴一下,阻止她春光外泄,其实是防止自己欲念升腾。肥美碧绿的叶子衬得他的沫沫面如莹玉,楚楚动人,光洁的肩头越发秀美,半侧雪白的酥胸微微颤动,完美的曲线柔顺的横陈在阳光下,横陈在他眼前。   活色生香,魅惑无限。   “管管你自己吧,早走光了。”以沫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他。   他攥住她的手腕,紧紧的,心跳在加快,呼吸在加重,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响。   他在忍,可阻止不了两眼冒火,身体发热。体内一股燥火自从小腹处升腾了,燃烧了,身体的某部分在变大,变硬……   他想要她,但他必须忍!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冒汗,胭脂色的脸颊衬着墨色的瞳仁,目光如醉酒般迷离。   以沫也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可是,身前突然一空,他翻滚到一旁去了,背对着她,留下一只大白鲨龇牙咧嘴的瞪她。   “沫沫,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他不好意思地跟她道歉。   她从身后密密实实的抱住他,发烫的身子熨得他颤了一下。“很难受吗,我帮你。”她觉得他这副模样可爱极了。   她愿意?男人心底被压制的那股强烈的欲望嘶吼起来,下面胀得生疼,心也跳得剧烈,似乎再忍一秒钟就会爆炸。   “不难受!”他扭动一下身子,声音坚决,“过会儿就好了。”换作从前,他可以自己动手解决,可当着沫沫的面……万万不能。   必须忍!   以沫从他身上翻过去,再次面对他,洁白纤柔的双手握住他的命根子,一边动作,一边问他,“这样可以吗?”   男人的表情有些痛苦。她一点儿经验也没有,不知轻重,指甲弄疼了他。   “这样呢?”她乖巧的问,并挪了挪身体,将他的巨大放在自己轻轻并拢的双腿间,扭动腰肢,前前后后摩擦,他深色的巨大在她象牙白的肤色下发出魅惑的光泽。他看了一眼,热血一个劲下涌。这是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陌生而刺激,可是,很不舒服。她拿他当磨刀石呢?   他控制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唇顺着她平滑紧致的腰肢一路吻上去,随着曲线起伏,一路渐渐泛起诱人的绯色。   他闭上眼温柔的品尝她柔嫩的肌肤,直到肩头,再一路向下,舔.弄唇下的丰盈,待睁开眼时,跃入眼帘的是一颗悄然挺立、娇艳欲滴的水晶樱桃。他忍不住轻咬,她抓住他的肩膀往外推,嗔道,“坏——”余音被他悉数吞没在唇齿间。他或轻或重地吸吮着,逗弄着她,湿漉的吻轮番在她身上的敏感之处,热热的气息酥麻着她的心,引诱她颤抖着,被他的热情融化。她不知不觉向前挺起了身体,手指忙乱地抓紧他,在他的发丝里或温柔或野蛮地摩挲。   两人均能感觉到的,是溢满的,迷碎了身心的欲望。   他再次逗弄她的舌时,她的手惩罚似的握住他身下的挺立,也逗弄起来,撩得他心火乱窜,身体僵了一下又一下,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个猛冲扎进她身体里。   他喘息着,肘部撑地,无奈而恼火地瞪她,她却撅着红肿的唇,无辜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被汗水覆盖的结实紧绷的身体,手依旧不安分地上下捋动,突然慧黠的一笑。“你还需要多久才能——砰砰?”   他哭笑不得,哪有男人攻城掠池之际就被催促鸣金收兵的?而且,他一个身经百战的男人竟叫一个女人调戏了,太叫人伤心!   自认倒霉的男人一张脸囧得像红苹果,低下头,本想狠狠咬上她一口,然而看见她美丽的肌肤上早已吻痕遍布,再也不忍心下嘴。“不许看我!我要控制不住了!”他唬着脸威胁她。   “可以砰砰了?”她露出惊喜之色,全然不明白他的苦心,还当是自己努力的功劳。   男人差点吐血,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将膝盖轻轻旋入她双腿间,试探着向上,轻触那片柔软,再看膝盖,暗喜。   “沫沫……”他拿手指抹走那片湿润晶亮给她看。这回轮到她变成红苹果了,满眼羞涩,半嗔半怒的扭过脸去。   他拿手指小心探入她的身体,却瞬间被她敏感地“咬”住,他惊诧地感受他的沫沫于瞬间绷紧了身体,不可思议的,在他的手指上获得了人生第一次性高.潮。可她羞急了,一把芦苇叶藏起红艳的脸庞。   他探出唇,在她额头上给了一个勉励的吻,“这说明你很正常啊。”   她伸出手胡乱打他,绵软无力。   他将她的润泽涂抹在她大腿内侧,然后说:“我野惯了,怕控制不住力道弄破你的肌肤。这样比较好。”又小心抬起双手,绕过她的头,顺着后背向下,紧紧揽住她的腰,这才将自己叫嚣已久的欲望放在她已然润湿的大腿缝隙处,肆意释放心火。   以沫没想到他替自己虑得如此周到,心下温暖,双臂抱紧他,在他耳畔细语:“等我好了,一定好好伺候你。”   “乖。”男人温柔地应答着,喘息声很粗,地上的芦苇叶有节奏的“嚓嚓”作响,越来越密集,令她感觉紧张,跟着他一道急切的深呼吸。   男人终于攀上了巅峰,愉悦地颤抖几下,将头垂在她的肩窝内,久久未动,似乎又熟睡过去。   以沫看着一地的狼藉,粗粗收拾了一下,在他汗津津的身上细细贴好叶片,自己也躺好,回味着刚才欲.仙.欲死的感觉,再度红霞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传来的嚓嚓声惊动了她,似乎是脚步声。   她睁开眼,第一个反应是扑到丁霂霆身上护住他。   匕首扎进她左臂,似乎一惊,又拔起,雪白的肌肤上绽开一朵血莲。   丁霂霆惊醒,将以沫掀到一旁,大叫“是男人就别为难女人,冲我来!”无畏地看着遮住他头顶一片阳光的男人。   石杞滴血的匕首抵在他颈动脉处,阴鹫的双眼闪动着嗜杀的凶光,格外狰狞,似乎下一刻便要将所有不顺心的东西毁灭。   “大师兄,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以沫爬起来哀求他,眼中蓄着泪水。刚才他迟迟不出机舱,就为了找寻凶器再寻杀机?他太可怕了!   “我不会让你们好死!”看着以沫裸.露的身体和一地凌乱的芦苇叶,石杞愤怒得发狂,脑中闪过二人苟合的画面。   以沫捂住流血的肩膀,正要站起身,被石杞一脚踹翻在地,匕首同时在丁霂霆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你再动一下,我割开他的大动脉,想想看,多美妙的画面。他的鲜血可能一下喷出几米远,说不出话,死死卡住自己脖子,哈哈!他会窒息而死!但在死前他还会挣扎一会儿,发出绝望的呜咽……”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以沫蜷缩着身体悲愤地问。   “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沫沫,你就惨了,你必须死!当然,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下地狱!现在,双手放在头顶,慢慢走过来!”   “别听他的,沫沫!”丁霂霆顾不得自己会如何,双手突起,死死箍住石杞手腕,“你快跑!我们的人很快就到了!”   “放屁!”石杞弯起手肘连连扣向丁霂霆腹部。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他湿淋淋的绸布衫。   以沫惊叫一声,忘却羞耻,忘却伤痛,随手抓起脚边的芦苇杆,从地上飞跃而起抽向他。如同被激怒的母狮子,   石杞从未把这个丫头的功夫放在眼里,可他忘了一件事,被激怒的以沫有多可怕,快捷如闪电,迅猛如野兽,拿芦苇劈头盖脸的抽他,出招诡异,狠辣,只冲他的眼睛攻击。不着寸缕的雪白身躯晃动在他跟前,墨色的长发如鞭子配合着芦苇杆抽向他,眸子里是失去柔弱的凶狠。   他心慌神乱,心跳如鼓,手握利刃居然也占不了上风。这边削断了一根,她一个滚翻,又去那边捡起一根。空中到处漂浮着芦苇花的花絮,纷纷扬扬,下雪一般。   “来杀我呀,来呀!”她一个毽子后空翻站稳,朝他招招手,凶神恶煞,妖冶魅惑。   石杞再也不敢轻敌,他逼迫自己不去看她脸以下的部位,只盯着她的眼睛。   对方凤眼微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芦苇一丢,双拳紧握,扑将过来。   他咬了咬牙,身形不动,等待她近身的一刹那刺出匕首。不料她是佯攻,突然一个旋转改变了方向,转到他右侧,他跟着转动,眼前忽而飞来一团不明物体,当他意识到是以沫踢来的沙土为时已晚,眼中涩痛,无法视物,却不敢拿手去揉,只能不停挥舞匕首防止对方欺近,怒火爆发的他大叫:“奸诈的坏东西!我捅死你!”脚底一空,好像踩进水里了。   “大师兄,收手吧,咱俩还是好哥们儿。”她的声音在十几米外喊。   “去死!”石杞彻底气疯了,他为何会栽在从小看到大的女人手里?鼓足了劲,刚要吐出惊天秘密,手臂突然被一只大手捉住,随即咔哒一声,脱臼了,他惨叫一声,匕首脱落,另一只胳膊也紧跟着遭了殃。丁霂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石叔,看在沫沫的份上,我不杀你。”   头顶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声,风刮在他湿透的衣衫上,很冷,但他的心,更冷。   他狂笑:“姓丁的你别得意太早了!你在玩火自焚!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坚持带走沫沫,因为她身上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你们完了!丁家也完了!”   他的声音被直升机的轰鸣声掩盖住,其他人听不见,但对于就在他身旁的丁霂霆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手铐奋力劈下,邪恶的笑声消失了,可那些邪恶的话依旧在丁霂霆脑中盘旋:“……她身上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你们完了!丁家也完了!”   世界突然很安静,他看见三哥,寂叔,许多熟悉的人朝他奔来,他呆呆的看着他们,眸光,骤然破碎。   【亲生父亲】   丁霂震看见弟弟枯悴的容颜和恍惚的目光,转身迎向紧跟而至的一民特警,夺枪,打算射死跪在地上的那个灾星,却被严靳和寂叔死死攥住手臂。哒哒哒,一梭子弹射向天空。   其他特警迅疾行动,夺下丁霂震的枪,将石杞押走。   丁霂霆看不见这一切,仿佛丢了魂魄,只是一步步机械的向前走,短短几步路,已从暖春踏入隆冬。“沫沫呢?”他问自己。   有人告诉他:“她流了不少血,被送去医院了。”   他转动眼珠,到处搜寻她的身影。不见。天空,一驾直升机飞高了,飞远了。   他的心,被剜去一般,痛,空洞,听不见心跳。   明明是阳光普照的天气,却阴冷的令人瑟缩,连刮在身上的风都是悒郁的,只消片刻,便将他吹得像一块干瘪的橘皮。血液呢,早凝固了。   有人握住他的手,替他打开了手铐,可他很想钻进囚笼里躲一躲。囚笼外,是满世界的嘲讽,满世界的噩耗,满世界的黑暗。   丁霂震走到他跟前,用力揽住他的肩头揉了揉,“?霆,跟哥回去。”   “我们的股票是不是跌停了?”他苍白的唇动了动。这种事比大地震波及面还广,且负面影响才刚刚开始。其实他担心的并不在此,而是沫沫会如何,跑跑会如何?但他害怕想,自然也不敢开口问其他话。   “没什么,还能跌没了?”丁霂震傲然说道,“我接到威胁信时立刻动用一切关系给新闻媒体加压,不得播报任何有关丁氏的负面消息,防止‘彻骨’耍滑。MD,还是晚了一步,互联网没能及时控制住,消息走漏了。虽然相关帖子已删除,可转贴速度很快……寂叔正在想办法。”他不知自己为何把寂叔搬出来,这位老叔能耐再大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屏蔽所有私人帖子啊。丁家这回真的要栽大跟头了。   舆论力量有时比刀枪更厉害——杀人于无形。丁霂震唯一得以宽慰自己的是他没对沫沫怎么样,尤其上床这种事。   从石杞发布的证据看以沫并非石兴亲生,乃是丁家的骨血。问题在于这男人也不能确切说出女孩生父是谁,但矛头直指丁家两个男人,丁洪乾和丁?霨,亦即丁父和丁家长子。然而这种指证比确定了生父是谁更可怕。说明父子均染指了同一个女人,不等于暗指丁家是淫窟么?这等影响何其恶劣?对普通人家而言已难以承受,何况在C市处于显赫地位的丁家?   曾有人笑言:“丁氏吼一吼,C市也要抖三抖。”   这回抖大发了。   ********   丁霂霆捏紧拳头,冷笑一声,目光陡然变得凶狠。   如果活着只能带给他耻辱,不幸和绝望,不如冲出去,撕破黑暗,爽性把这世界捣个碎粉,一路砍杀,驰骋痛快,叫一张张巴不得他倒霉的嘲讽的笑脸被他的铁拳打烂,再被他的铁蹄践踏成血尸!   然而,他不能!这世界太大,人类太多,容不得他粉碎,也由不得他践踏,纵然他有无穷的精力去搏斗,拼死的精神去冲杀也扭转不了被诅咒的命运。纵使他能扛得住,沫沫呢,她是否能扛得住?他们的跑跑还那么小,又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任由心灵的怒马踢碎飘逸的流云,自由的飞鸟,他久久未动,忽而森然一笑,半眯着眼睛,喑哑的问丁霂震,“三哥,你觉得我像好人吗?”   丁霂震不明所以,但微微摇头,“不像。”他俩早就与好人绝缘了,但并不妨碍他俩比好人更为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之后,他听见弟弟吐出极为震憾的话:“让他们大声嘲笑吧!鄙视我、唾弃我吧!沫沫,我要定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谁也没资格抛弃我!”男人炯炯的目光中没有埋怨命运欺弄的愤慨,只有视死如归、藐视一切法则的从容和淡定。   丁霂震心波澎湃了,如此乌云压顶的境地,弟弟竟然能平静冷寂地说出这样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话,他并不觉得他幼稚或无耻。这是只有经历过生死,超越了生死,灵魂强大如魔神的人才能办得到吧。   他该祝贺他吗?或者,该痛斥他?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眼下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他们该如何承受舆论压力?如何抵挡纷至沓来的伤害?   自我保护意识和趋利的本能告诉他,他需要弟弟这股敢于埋葬一切负面因素的霸气。当然,他从心底也佩服他这股即便违反伦常也要爱下去的勇气。   错的从来不是他,是命运。   *****   权寂的手机不停地响,而且不止一部,他被一圈手机围着,时而对着这部,时而对着那部,满头大汗。   “这老头有很大责任,早点告诉我们真相也不至于……”丁霂震自言自语,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废话——跑跑的存在才是仇家毁灭他们的杀手锏,是揭露丁家"罪恶"的活生生的证据。   “寂叔说这事还有回旋余地,没那么糟糕。我倒是想不出来怎么个回旋法儿……莫非来个照死不承认?”丁霂震替弟弟将错位的纽扣一颗一颗纠正过来。“小时候我就替你整理过衣服,没想到这么大了还有机会。”他的声音格外温柔。母亲说过天塌下来兄弟俩都要一并顶着,他比?霆大七岁呢,当然得有当哥哥的姿态。   丁霂霆的眼睛湿润了,握住三哥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权寂从电话包围圈里解脱出来,小跑着来到丁霂霆身边。“孩子,打起精神,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寂叔!你跟沫沫可以在一起!”   兄弟俩同时一愣。丁霂霆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了,多么健康多么动听的声音!他双手钳子一般攥住寂叔的胳膊,“真的?”   “上飞机再说。”权寂坚定的点点头,“我们先去医院。你也得检查一下身体。”   丁霂震则疑惑万分,这老头为何早不说晚不说,打了一大圈电话后才说可以,让他俩忽而地狱,忽而天堂的?   ***************   以沫很幸运,尽管再度发烧,又被新伤旧伤折磨得面色不佳,可她被保护得很好,没有经历丁霂霆那短短数分钟却足以令人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痛楚。   丁霂霆穿着病号服,天天溜到她病房,喂她吃饭,陪她聊天,还时不时的傻笑。   “你被我大师兄打傻了?”她笑他。“老大的气场全没了,像个送盒饭的小二。”得知大师兄不会被处死,她放心多了,与相濡,吉满和跑跑均联系过一切安好,她当然可以安心养伤,大方接受爱人的呵护,关照。   “你想象不出我有多爱你。”他深情地看着她。只要她无忧无虑地在他身边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经历了那场极为可怕的磨难之后,他还敢奢求什么呢?   “有多爱?”她顺着他的话俏皮的问。   “嗯,为你不惜打破一切禁忌。”他风轻云淡的说。   “听起来很不错。我相信你!”   “我叫人钓了几条江鱼,回头让厨子做成靓汤给你补补身子。”   “真主啊,你居然把厨子弄来这里,你以为是在C市?还有,你让我不停地吃,把我当成猪喂养?”   “我需要沫沫结结实实,像俄罗斯女人一样,”他突然放低声音,凑到她面前,“需要更多像跑跑一样优秀的孩子。”   以沫灿烂的笑容陡然凝住,无措地低下头去。   “沫沫,我逗你的,我绝不会拿你当生产工具。你想生,我们就生,你不想再生,我就去——结扎。”   以沫摇头,再度抬起脸时,已恢复了恬淡的笑容。“?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七年前,我临盆时曾经想自杀,当时很危险,医生为我做了剖腹产。后来,医生说我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对不起。”   丁霂霆将她搂在怀里,“有个跑跑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领养,开个福利院也不错,一大堆孩子。”   “嗯,一大堆。”以沫心底悲痛,但不打算让这样的情绪左右自己。   生活,才刚刚开始。她需要阳光,很多很多的阳光,照亮自己前进的路。   ******   丁霂霆回到自己病房时,严靳已等候多时。   “寂叔还是要引咎辞职?”丁霂霆从严靳的脸上已经猜到了结局。   严靳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没资格也没脸面再主持帮中事务。董事会那边几个元老觉得顺了他的意比较好。他毕竟操劳了多年,浑身是伤,需要退下来及早颐养天年。”   “我三哥什么意见?”丁霂霆其实明白他三哥的意见——巴不得寂叔交出大权。   “他不反对。”   丁霂霆点点头,以寂叔这样的地位和在帮众中的威信,发生这事后的确退隐比较好,自己也不会因此怠慢他,相反,会更加关心他,因为,从此之后,寂叔的身份将有全新的改变——未来的岳丈大人。   而严靳,也有了全新的身份,他未来的大舅子。   但寂叔并不打算认下沫沫,也不会让沫沫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她成长中的每一步,甚至在遇到风险时,他都选择了抛弃她,他没有资格做她的父亲。为了维护自己在海狼帮至尊的地位和丁洪乾好兄弟的身份,他早就选择了孤家寡人,而非家庭生活。而且,他觉得这样对她的养父林络也比较公平,是他抚养了她,视她为己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增加她的困扰。他之于她的身份只要能粉碎石杞的谣言即大功告成。   这次,若非石杞就要毁了丁家,权寂依旧会保持沉默。   也基于这一点,丁霂霆对寂叔的冷酷有了直观的印象,他爱他的沫沫,无法容忍她被自己亲生父亲弃如敝屣,这才下决心削除寂叔所有职权。   但他会尊重寂叔的意见,替他隐瞒这一身份。   他的沫沫,有他和跑跑来爱,足矣。   ******   “锦中庭”的豪华疗养院里,权寂孤寂地看着窗外的美人蕉,默默的说,“对不起,阿伊汗。”   身后有人轻轻敲门。“寂叔,戈叔来看望您了。”   “哦,请这老东西进来。”权寂面露喜色,转身去沏茶。   头发已花白的江戈如京剧舞台上的武生脚底带风地进来,身后两个跟班的拎了一大堆东西,细看,鸟笼子,鸟食,保健品,居然还有,充气娃娃。   “老东西你搞什么?”权寂瞪着眼珠子看着趴卧姿势的充气娃娃,囧极了。   “增加你这老不死的生活情趣啊。”江戈挥手让跟班的退出去,随即关上房门。“跟我下盘围棋。”   “你这水平,谁跟你下谁怄气。”权寂一边说,一边还是找围棋。“算了,跟你下五子棋吧。小儿科适合你。”   “切,下就下。”老头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像准备打架一般。   下到一半,江戈似乎随意的问:“我说老不死的,咱俩交情如何?”   “嗯,让我想想,”权寂两指头夹着黑棋子顿了顿,啪的放下,“仅次于基友吧。”   “嘿!这形容的多瘆人,幸亏我家小方没听见。”   “想说什么,别兜圈子。”权寂在董事会上见他一言不发,只是瞪着自己就知道他满肚子疑问。果然,才隔了一晚上就憋不住跑来探底了。   “那丫头真是你亲生的?”江戈吊着眼角问。   “不是我亲生的还是你亲生的?”权寂淡然回他。   “哼!”江戈丢下一颗白棋,“一点儿不像你。”   “像她妈呗。”   “可是,”江戈挡住权寂正打算放黑棋的手。“有人1985年为了表示对海狼帮老大的忠诚,决心将毕生精力奉献给海狼帮,于是……他不仅发誓不成家,还干了一件令老大极为赞赏的事。”   “老东西,老子听不懂你说什么?”权寂绕开对方的手,啪的落棋,“你输棋了啊。”   江戈又凑近他一些,鼻尖几乎顶着他的鼻尖。“你说一个男人做了结扎手术他还能令女人怀孕吗?他以为他是神还是鬼啊?”   权寂神色一凛,随即恢复了漠然,“哪个不知死活的跟你嚼舌头根了?”他自信没人知道这事,知道的早睡棺材里了。   “丁,洪,乾!”江戈将输了的棋送到对方跟前。“巧了,1987年咱俩做成了一笔三百万美金的军火买卖,他奖励你大头你没拿,让给我,说我功劳更大。他请我喝酒时夸你跟朵花似的,一不小心跟我说了这事,让我发毒誓不对任何人提起。”   “他喝多了,胡说的。”权寂不动声色。   “我没想揭短,我是替你叫屈!老不死的,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图什么?你为海狼帮做的一切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那真是披肝沥胆、九死一生啊,是哪个混蛋让你背黑锅的?”   “这事已经结束了,你别再嚷嚷,老东西!嘴巴给我闭紧了,我的刀子可不想再割人的喉咙。”权寂话虽狠,却是在笑眯眯的说。   “老不死的,太不知好歹,你当我放屁得了!”江戈连连摇头。   【永远的秘密】   两个老头一边聊辉煌的往事一边下五子棋。江戈输了好几回,不甘心,总想扳回一局,不料反而叫自己输的越发勤快。   哗啦!老头生气了,将棋盘搅乱,棋子散落一地。   “你输在心不在焉上。”权寂不急不慢,弯腰捡起地上的棋子,“很多事情就跟这棋一样,看着防范严密,没有任何破绽,其实早已在前几步里露出了败迹。”他想起以沫和?霆这对年轻人,“彻骨”来中国蹦跶了五年,竟在他俩身上找到了最佳报复手段。天意有此一劫吗?饶是他老谋深算,也吓得冷汗直冒,好悬!他这招避重就轻,丢车保帅的做法多漂亮!那小子的老巢都被他抄了,孤鸟一个,在C市,就算拿出再多的证据,也只有被灭的份儿!   “这样吧,老东西,我请你下馆子,自打九三年来了中国,咱俩就没单独喝过酒。”他将江戈的衣服递过去,“方医生挑衣服的眼光不错,把你这老东西打扮得人模人样的。”   “一晃十七年过去了。唉,老咯!”江戈拽过衣服套头上,使劲在鼓起的腹部摁了摁,又叹气。   权寂斜睨那充气娃娃:“其他礼物我收了,这东西麻烦你带走,一看见就让人气的肠子打结。”   江戈悲悯似的拍了拍他肩膀,“男人嘛,哪有不近色的?你也太——”   权寂眸光轻蔑,默不作声地看他。   “真的不需要?”江戈泄气了,“老不死的,一定是练童子功中邪了!”   两人收敛了满腹话语,找地方打牙祭去。   *******   丁霂霆在医院疗伤期间,也被保护的不错,来自C市的各种风声没能直接吹进他耳内。他知道风波没那么容易平息,可对于他一个连天下之大不讳都敢冒犯的人还怕什么风波?就算那些闲言碎语如风刀霜剑以排山倒海之势砸来,他也敢迎接。眼下乐得跟以沫以疗伤之名赖在风景如画的江南水岸——儿女情长,如胶似漆。   他没想到的是他三哥并没有因为权寂公然承认了与阿伊汗的私情而消除心中的疑虑,一份针对权寂和沫沫关系的调查正在境内、境外同时展开……   丁霂震从C市飞过来探望他时,冷笑着说:“那老头间接承认给我们父亲戴绿帽子了,真TMD猥琐至极,奸猾至极!我替父亲难过,更替沫沫难过,她恐怕是最悲剧的私生女了。”   “我们不悲剧?”丁霂霆提醒他三哥。“我们八个兄弟谁是正大光明出生的?私生子配私生女,挺登对!”无论从传统还是法律角度看,丁洪乾的儿子都是私生子,有资格继承遗产的有钱有势的私生子而已。   “?霆,我对寂大叔越来越感兴趣了,”丁霂震话锋一转,“他这回高尚的可真及时!我听说当年追杀石兴和阿伊汗也有他的份,真没人性。”他总觉得这老头隐藏得极深,说他潜伏在丁家多年也不为过,这人总是有目的地。可他为丁家出生入死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这老头究竟图什么,他极有兴趣挖掘出来。   “他现在如你所愿完全是普通人一个,除了阿伊汗这事,他没有对不起丁家。再说,父亲也没跟阿伊汗结婚,还是强迫她跟了自己的。她选择哪个男人是她的自由。”丁霂霆从三哥的目光中探出追捕猎物的兴奋来,心中一沉。   “我发发牢骚而已。石杞这混蛋怎么判都是死罪,外籍身份也保不了他!要不是被人拦着,我早把他就地正法了!”丁霂震愤愤然说道。   “这事别让沫沫知道,我骗她那男人只是会坐很多年牢。”丁霂霆知道她亲情观念很重,免得她伤心。   “虽说诽谤你乱伦的事不成立,但舆论重心全放在了沫沫幼年产子这件事上。跑跑暂时还是由家庭教师授课,没敢送他去学校。现在外面有流传你是混血大色魔的,也有流传你是千年一情圣的,不少少女四处征集你的照片。这才几天,有关你的帖子点击率直奔七位数,比明星还热门。我在想是不是安排沫沫和跑跑出国避一避?你反正老脸皮厚无所谓。”   “我会征询沫沫的意见,没准她脸皮也练厚了。”丁霂霆脑海中闪过她睿智明亮的眼眸,心想他的沫沫是个奇女子,也有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概,以他对她的了解,感觉她不会选择逃避,即便知道权寂是谁。另外,阿伊汗的存在不也是她一大牵绊么?   那个苦命的女人,何时才能苏醒?   ******   丁霂震看望以沫时彼此是比较尴尬的。以沫真诚的向他道歉,是她欺骗他在先,还差点杀了他。   他立即拿出大男人的豁达来,说自己也有私心,一心想给儿子找个中意的后妈,不料儿子并非儿子,后妈并非后妈。   谈笑间,他大大夸赞跑跑很聪明,那日醒来后发现没在自己床上,嘴被塞住,手脚被捆住,周围尽是陌生人就知道自己遇见坏人了。他想到了手表,可坏人很狡猾,给他换了女孩子的衣服,手表也被拿走了,他没法发信号,只能找机会先藏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不让坏人带走他……   令以沫吃惊的是丁霂震当她的面提及了安雅,表示对这个仅仅见过一次面的女孩有了好感。“她身上有种气息,让我想起奕儿,当我知道她患了肿瘤,更有种强烈的感觉想挽救她的生命。”   “我听医生说她的微波手术很成功,相信她一定可以治愈。你要真喜欢她就好好待她。她不能再受伤害了。”以沫不太放心,这男人变心可真快啊,那时候他不正满世界找自己吗?   “可她很害怕我,我去她那里打听你的行踪时,她竟然吓哭了。”   “天生一张好色的脸,正常女人都害怕。”丁霂霆打趣道。“你最好先打听清楚,她什么星座,跟你是不是般配?”   “靠!跟三哥这样说话!”丁霂震一拳打过去,兄弟俩用荷兰语叽里咕噜唇枪舌战互相揭短,配合近身肉搏以表示亲密无缝。病房里没固定的东西基本遭了秧,叫不明真相的护士和医生吓的差点报警。   ******   丁霂震飞回C市时,已是华灯初上。   相濡和吉满三天前也回到了C市,脚刚沾地就被请去丁府与跑跑相聚,当获悉这些日子发生的重大事件后,震惊不已,同时为以沫与丁霂霆的相爱而高兴,冥冥之中,一切似乎早有安排,虽然离奇曲折,但终究化解了仇恨,曾经暗淡的生命也变得积极光明。   每日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相濡觉得自己有责任站出来,替妹妹和未来的妹夫澄清事实,还原真相——他俩是无辜的,不该遭受道德谴责。因此除了发现以沫处.女身份的方医生和所在医院能够提供必要的证据,七年前替沫沫取出弹片,进行治疗的私家诊所也是关键。   于是相濡决定走法律程序,申请见石杞一面,向他了解当年将以沫送进了哪一家诊所,可石杞拒绝见他除非他愿意免费当他的辩护律师。   然而,就在第一次开庭审理之日,押解途中的石杞被人武装劫持走了,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事在C市瞬间掀起巨浪。有人猜测是丁家干的;有人猜测是石杞部下干的;还有人猜测是境外黑手党干的。   在石杞没被捉拿归案之前,任何猜测都只是猜测,只是C市上上下下都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有人敏锐的感觉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赚钞票的机会来了,新闻价值来了……能想得到的利益浮现了。   就在石杞人间蒸发的同一日,“四季春”被一把蹊跷的大火烧毁了,为“四季春”工作的一个叫“二少爷”的男人被人杀死了。   C市大案频发,办案人员很头疼,但谁也不比丁霂震更头疼。他查出权寂1985年在荷兰悄悄做过结扎手术,就算他之后又打开了结,可1989年正是海狼帮扩张势力的鼎盛期,他被父亲派去意大利做黑帮生意直至1990年春季才回荷兰,如何与阿伊汗“鹊桥相会”?倒是他大哥那阵子频频跟着父亲看望坚持留在老宅里住的郁郁寡欢的阿伊汗。据伺候过阿伊汗的女佣回忆他俩要么不来,一来都要住一晚上才离开。有阵子一连住了一星期,女佣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阿伊汗妄图割腕自杀,被捆在床上过了一星期,害的仆人们连圣诞节都没过好,担心这女人再做出可怕的事情来牵连他们被责罚甚至丢了性命。一个月后,阿伊汗被查出有了身孕。丁老爷特别高兴,不顾阿伊汗的反对,派人将她接去新宅照顾。   头疼欲裂中,丁霂震不得不接受一个无奈而可怕的现实:沫沫是他们丁家的人,寂叔作为知情人为了避免丁家被乱伦的阴影压垮,这才选择了牺牲自己。   他感到羞愧,他一直怀疑动机不纯的被自己骂作没人性的寂叔恰恰是位义薄云天的男子汉,是海狼帮当之无愧的守护者,是丁家的大恩人。   至于沫沫和?霆,他只想祝福他们,是上帝的神力让他们走到了一起,管他们是兄妹关系还是叔侄关系,尽情相爱吧。   他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直至带进棺材里。   【说到做到】   丁霂霆年富力强,加之住院期间没多少事烦他,生理欲望高涨,对以沫的索求可谓贪得无厌。好在以沫也不弱,纵然挣扎得凶,倒也能扛得住他各种高难动作。实在招架不住,求饶便是。男人到底心疼孩儿他娘,一旦得势,立即撤兵,温柔地替她打理干净再离开。只是每次都要避开医生护士,像个采花大盗偷偷摸摸的行那好事,心理上总感觉不痛快,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浪漫地儿度蜜月才好。   回到C市那天,艳阳高照,丁霂霆将以沫带到一栋漂亮的酒店式公寓里,塞给她一把钥匙,告诉她毕业前住这里更方便,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打扰。   “为什么我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以沫看着现代化的豪华设施,跟他开玩笑。   “儿子都这么大了,老夫老妻的还藏什么?”丁霂霆也跟她开玩笑。   回C市头一天晚上,他三哥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出于安全考虑,他没让以沫回原来的住处,即便回学院上课,也会派人暗中保护。在那个丧心病狂的石杞没能落网前,一切小心为上。   以沫重返校园后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譬如杨彻和一帮熟悉的弟兄不再像平日里那般口无遮拦的说笑,都似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她。女生更是如此。   她以为是丁霂霆每天专车接送自己、搞特殊化的缘故,却不知道丁家为了封锁不良消息在黑道白道红道上都做足了功夫——不是拿钱封了嘴就是拿刀子封了嘴。校方领导拿了丁家好处当然要将思想教育工作做到位,尽力为林以沫同学创造一个没有歧视和绯议的空间。而新闻媒体原本就是喜新厌旧的职业,一旦发现炒作捞不到好处,不如审时度势放弃算了,毕竟值得炒作的新闻远远不止此一件,搭上小命就不值了。   故而以沫除了感觉有些异样外,学习生活倒没受影响。但对跑跑未能返校一事疑虑重重,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向喜欢学校那种氛围,丁霂霆也答应过,为何食言了呢?追问之后才知道缘由。   她可以承受压力,跑跑却不行,他太小,万一哪个同学听了大人私下里的议论到跑到他面前取笑一番,将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相濡的调查丁霂震没做干涉,但不同意他将一系列证据提供给媒体做澄清事实用。因为当年发生的事系丁家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曝光将刺激社会各方更广泛的“求知欲”,这对丁家洗白十分不利,毕竟他们一家人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如今只想安稳度日。   征得以沫同意后,相濡作罢。   “四季春”失火一案逐渐明朗,矛头指向已死的“二少爷”和失踪的石杞,但“二少爷”因何被人杀死却不得而知。   谜底如今摆在丁霂霆眼前,却是他不情愿看见的,甚至是痛恨知道的。   这要从“霍金刚”的拜访谈起。   “丁老板看来恢复得很不错,万幸啊万幸。”前来借两百万重建夜总会的男人龇着焦黄的门牙谄媚地说。“如果没了您这棵大树,我们的日子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我听说你最近忙着做卵子生意,不会是空穴来风吧。”丁霂霆没打算再支援这个老混混。父亲在世前结交的一帮人里什么类型的都有,这类的他最不待见,没本事还不努力,总想不劳而获怎么行。   “什么都瞒不过您,都是我那妹妹,唉,妹夫死了后留的钱太少……反正这事不违法,也算积德行善呢,现在不孕不育的太多了不是?”   “是不违法,可伦理不容。”丁霂霆淡淡的说,“你半年前借了一百二十万,我就当做生意做亏了,不用你还了。这次么,对不起。”   “丁老板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霍金刚”脸色变了。   “‘四季春’自打交到你手上就像个烂瘤子,除了流脓,没见好过。我就当作不良资产处理了。今后,有困难自己解决吧。不送。”   逐客令下了,不见客人动弹。“呵呵,丁老先生在世时,可没少照顾我,按理说我该知足,可我这人有个毛病,总是难以知足,您说我现在不依靠您依靠谁去?”   “我九点钟还有个会。”丁霂霆先站了起来,摁铃。“霍金刚”一把捂住他的手,目光闪烁。   “别介丁老板,我这里有个东西忘了给您看。不耽误您多少工夫。”   保镖已经推开门进来:“这边请。”不客气地攥住他一只胳膊。   霍金刚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丁霂霆手中。“您不忙的时候再联系我,我现在有的是时间。”乐呵呵地跟着保镖走了。   丁霂霆扫了一眼内容,身体趔趄了一下,仿佛骨头突然被抽走了,摔在椅子里。   手机铃声响起,他方才意识到是以沫找他,她为他设的专用铃声。   “沫沫……”他喃喃的说,吞了吞口水。   “很忙么?我只说一句,晚上有空过来吃饭,我下厨哦。”   “……一定。”挂了电话他才发现自己一脑门的汗。他刚才说了什么?一定?他根本没准备好见她。   是的,他要见的不仅仅是一个叫沫沫的心爱女孩,还是自己的亲妹妹,或者——亲侄女。   巨大的破碎声惊动了保镖和助理们,他们扑进来,看见脸色苍白的老大。“去,把霍金刚给我带过来。”眼中流过阵阵杀气。   “他刚走。”   “带过来!”丁霂霆用力将领口拉扯开,窒息的感觉令他艰于呼吸。   两周前,他在芦苇荡初初听见那魔音入耳还没现在这般恐惧。因为他根本只是在怀疑,不能完全相信石杞的话,而且石杞已是落网的鱼,他征服欲无比高涨着,才会对三哥说出那番藐视天地的话。可如今呢,那家伙躲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在杀死每一个意图报复的人之前,让他们真正身败名裂,饱受精神摧残,生不如死!   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阴冷的,黑暗的,不可触碰的。他唯一想做的便是冲到岛上,将父亲和大哥的坟毁掉!然后将自己也毁掉!   “霍金刚”被打得皮开肉绽,实在承受不住,都招供了。原来他跟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霍倩雯有染一事被“二少爷”发现了,拍了摄像敲诈他。他怀恨在心,一心想找机会除掉这小子,不料意外发现这小子为宏图帮做事,发布丁家乱伦一事就是他干的,但他弄丢了石杞让他曝光的证据,使得效果差了许多,这正是他被杀的原因。估计石杞以为他故意留有一手好向丁家勒索钱财。   “二少爷”临死都不知道证据其实落在了老板“霍金刚”的手里。正应了丁霂霆所说“霍金刚”干正经事没一样能成的。反之而言,干坏事很在行。   “霍金刚”本想讨好丁家、拿到证据后做个顺水人情,可霍倩文觉得是个大好机会,先不急做人情。“四季春”被焚,“二少爷”被杀后,二人意见达成了一致:靠证据换捞一大笔出国混。   “你没想过命都丢了,捞一大笔钱给谁花?”丁霂霆蔑视地看着浑身是血的男人。“我最恨被人威胁,你赌错了对象。”   “饶命啊,爷爷,饶命,我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我看你是一世糊涂。”丁霂霆将刀扔在他脚下,“死还是活,自己选。”   “活,活,活。我保证交出证据,一点不留。”“霍金刚”吓得屁股尿流哭丧着脸叫道。   ******   今天是以沫的生日。亲人们都到了。一桌好菜早已备齐,只等丁霂霆一个人。   电话打不通。以沫没做他想,见跑跑不断拿小手抓菜吃,便拿小碗盛了让他先吃起来。   “七叔叔一定给你挑选生日礼物去了。”男孩一边吃一边说。“他还问过我你从前过生日怎么过的?”   “吃你的吧,不停的说。”以沫瞥了一眼时钟,超过预定时间一个小时了。“不等他了。他刚回来一定有很多事要处理。”   “再忙不会连打招呼的空儿都没有吧。”吉满嘟囔道,相濡在桌子底下捣了她一记。   “吹蜡烛,吹蜡烛!”跑跑抖动着小腿。   以沫许了个愿:“妈妈,醒来吧。不想看看未来的女婿什么样儿么。”   快十点钟时,丁霂霆到了。除了眼圈有点泛红,看不出任何异样。   跑跑早就睡熟了,在床上趴成一个大字。而以沫刚从浴缸里爬出来,听到动静,探出头看了一眼。“这么晚还赶过来?”   “嗯。”丁霂霆摘下手表,走过去。“Happy Birthday!”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略微停顿,吻住她的唇。   “晚饭怎么吃的?”以沫随口问了一句。   “没吃。”丁霂霆抿了抿唇,“我答应过吃你做的饭。”   以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傻不傻?”拖起他的手往餐桌那里走。“幸亏我替你留了些。热一热就能吃。”   丁霂霆孩子一般搓搓手,眼神欢乐。“一看就很有胃口。”   “吃完还回去么?”以沫换了睡衣坐在他身旁,看他专注地吃饭,眉间似有一丝疲惫。   “不回去了,可不可以?”丁霂霆轻松而顽皮地笑。   以沫看了一眼跑跑,“今晚必须有一个人睡沙发。”   “我这么长,当然不能睡沙发。”   “知道了。”以沫站起来替他准备浴衣。   丁霂霆让以沫早点休息,自己一头钻进浴室。待他洗好澡出来,以沫已经在放平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把澡花了他三十五分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搓洗什么,天天都洗,也没那么多污垢,但他下意识地将自己冲淋了一遍又一遍。   他原本并不打算过来,但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没头没脑的转悠,不知不觉就绕到她楼下了。   他在楼下静静地站了一个多小时,一地的烟头。   其实他什么也没想,大脑完全处于空白状态。   他看见相濡和吉满出来,做贼一般闪到了树后,心一阵慌乱。   不行,他对自己说,难道就这样逃避一辈子?沫沫早就是我的人了,我也离不开她,何况我们有了一个儿子!聪明绝伦的儿子!   去他妈的乱伦!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然后,他的双腿带他上了楼。   *******   以沫侧卧着,薄唇微启,呼吸轻巧,领口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肌肤下青筋微跳,带动皮肤一阵阵轻颤。被褥一半在身上,一半坠在地板上。薄薄的被褥沿着腰线的起伏,弧度优美。   他痴迷地看着她,很想再吸一根烟。但刚起身,以沫翻了一个身。被子完全滑落地上。   他将薄被捡起来,盖在她身上,连肩头也盖好,却又慢慢地卷了下来,让她美丽的身体随着被褥的卷动,一点点展现在他眼前。他抓起她的踝骨,将她的腿打开,她浑然不知,安顺地仰躺成一个“人”字。   做人很累,睡着了才是最幸福的吧。他跪在沙发边看了她一会儿,俯下头,用唇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心,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又去吻她纤细的脚踝,一路向上,温柔而小心。他告诉自己,这就是沫沫,只是沫沫,沫沫……他的沫沫。   心火滋滋燃烧,他想念她温暖的身体,他想确认自己是否能逾越那道禁忌,就如他对她所说的“不惜为你打破一切禁忌。”她说她相信。他必须说到做到。   他靠上去,躺在她身旁,将她紧紧搂进自己怀中,亲吻着她满头芬芳的青丝,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来。他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内,重重地呼吸着,吞下所有的障碍。再次抬起头时,他捧着她的脸,坚决地吻了下去。他用力地困住她,不让自己迟疑。   她被吻醒了,一双迷人的眸子混混沌沌地看着他,忽而一颤,滑过一道警觉的慧芒,“怎么又来抢沙发了?”   他油滑地笑:“我不习惯跟男人睡。”身体干脆压了上去。   “好重。”她蹙眉,完全清醒了。但觉腰间一松,睡裤已被褪到膝盖下方。   “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她卷起膝盖抵抗他的重压,又被他压低。   他粗喘着,呼吸埋在她发间。   “很多很多。一点点来。”他困住她,大手开始。   “嗯,跑跑在呢。”以沫轻哼出声,抚了抚他的头。   “我会小心。”他堵住她的唇,舌尖搅乱一片清宁。   以沫依旧抗拒,不时看向大床。丁霂霆将她的脸扳转过去,“目不斜视。”   她顺从地盯着他的眼眸,脸颊绽放红艳,春光无限。   青丝不知何时散落开,他替她挽在头顶,托住她的腰往下拉了拉,跃入眼帘的,是她漂亮的曲线,凝脂般的肤肤,他的心立即砰砰急跳上了,欲望在追逐理智,驱赶理智。   她天生就该是他的,他甚至记起她襁褓里的模样,樱红的唇,粉嫩的小胳膊,小腿儿,桂圆核般乌亮的眼睛……二十年后,他真正拥有了她,在她柔美挺立的山脉间缠绵,在她温暖紧密的幽谷里徜徉。   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大胆地律动在她的世界。   以沫身体里鼓涨了许多莫名的热力,她感觉今天的丁霂霆不同以往,动作似深沉了许多,每一下的贯入都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吓得她想惊呼,又想推开他,不料他总能在即将失控的一瞬间顿住,却容不得她一丁点儿的犹豫和躲闪。   她很快被这种悬念拖累得喘息连连,半嗔半恼地瞪着他,“又换花样。”   “没弄疼你吧……”   “下次不许这样,睡觉就是睡觉。”她直起身体,想挪个方位。他却一点不让地跟过去,动作灵敏地像猫,并啮咬着她的耳垂,告诉她,“这就是睡觉啦,互睡互利。”   她的拳头羞恼地砸在他后背上。   “轻点,轻点,跑跑以为地震了呢。”他扯了扯嘴角,灰绿色的眼睛熠熠发光。   她立即收手,他却越来越大胆,将身下的人烙煎饼一般翻来覆过去折腾得够呛,无论她怎么逃他都有办法将他拉回原位。   “丫的疯子一个,今天是世界末日么?”以沫叽噜咕噜地低声骂了一长串。   “很冷艳,”他卡住她的小细腰亲吻她平坦的小腹,“别骂了,越骂越亢奋,我会控制不住的。”   以沫呆了呆,“好吧,搞死我算了。”慵懒地摊平四肢一副柔顺而放弃的模样。   “不喜欢?”他想了想,“大方点,我送给你随意咬。”   “才不,你每次都耍赖……啊!”痛令她惊颤地弓起腰,随即回咬过去。   丁霂霆咬着牙闷哼一声,点头,“痛快!”   是的,罪恶感越来越浅淡,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两人你咬我,我咬你,挺像动物世界里的斗殴。她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太刺激,快被这个男人顶没气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如坠云里雾里。   她无力拒绝他,他也不愿放开她,他甚至逼她答应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跟着他,不离不弃。   女人困极了,沉沉睡去。男人极有耐心地收拾一片凌乱。   “七叔叔,你为什么不穿衣服?”跑跑不知何时醒的,迷蒙的眼睛只开了一道细线,看不出目光落在哪里。“很不文明。”   “咳咳,小时候习惯了。”他睡到儿子身边,遮住他的眼睛。   跑跑嘟囔了几声,钻进他怀中,很快,嘴巴张大,呼吸轻浅如常。   他捏拢他的小嘴,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吻。“我是你爸爸。”   【兄弟情深】   丁霂霆一大早上是被跑跑一屁股坐醒的。差点尿失禁。   “沫沫哭了。”小家伙灰绿色的眸子带着人神共愤的晶彩,似是寻仇来了。   “哭?”男人还没睡醒,陡然听了这话反应不过来。先将男孩揪住自己睡衣的手拿开,再将他从自己肚子上端到一旁。   “你是不是欺负沫沫了?”男孩又压到他肚子上。   丁霂霆收紧腹部,伸了个懒腰,“怎么会?她是高兴得哭了吧?”   “高兴应该笑。”   “跑跑,下来。”一抹娇俏的身影从卧室门口闪过,“吃完早饭要去上课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男孩做了个鬼脸。三叔叔找了五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一道上课。上课的地方还有好玩的好吃的,只要通过当天的学习测试剩下的时间随意玩。对比下来,他觉得不去学校上课也挺划算。   “看,沫沫没事。”丁霂霆再次将男孩端到一旁,下床。   跑跑吃早餐时,以沫将丁霂霆堵在浴室门口,举起左手。“哪有你这样送礼物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镶嵌了梨形蓝宝石的钻戒,在晨光映照下熠熠闪亮。她知道这礼物不同寻常——无名指上可不是随意戴东西的地儿。   不是心里有鬼么,丁霂霆默默的说。现在的他心理十分脆弱,不想承受哪怕一丁点儿的挫折,只有确立婚姻关系才能帮他撵走所有的脆弱。   既然命运很混蛋的跟他开了这般玩笑——弹指间一枚弹片将最不该发生干系的两人早早“结合”在一起了,若干年后又相爱了——如此巧合,概率论无法计算更无法预测,因而他相信是超自然力量造成了这一切,他不该畏惧,不妨将这个大玩笑认真开下去,一条道走上红地毯。   他连夜做了决定,并赶回家打开保险箱。   “你喜欢就好。”扣住她的手指,他顺势拉她入怀,一个吻落在她美好的唇上。   钻戒仿佛就是为以沫打造的,高雅华贵,精美绝伦。他扣紧她的手指,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戴上了就不许摘下。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婆了。以后再补票。”   两年前,他在纽约拍卖会上以每克拉68.8万英镑的高价拍下这枚3.56克拉的宝格丽蓝钻戒,原本只做收藏用,现下却有了更积极的用处。   以沫旋转着钻戒,脸颊泛起一抹绯红。“戴着容易招劫吧。”   “你的拳头会答应么?”他将她的手握拢,“谁敢打你主意谁倒霉。好了,先吃早饭,吃完陪我疗伤。”   见女人一脸愕然,男人掀起衣服给她看,“这是惨遭魔爪蹂躏的现场。”   以沫的脸更红了,忘了反驳他究竟谁蹂躏谁。   ******   送以沫去学院的路上,丁霂霆接到三哥的电话,荷兰那边有消息传来。以沫在一旁,兄弟俩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约好一小时后碰头。   见了面,丁霂震先拿拳头在弟弟身上四处敲敲。“一晚上没回,精神还不错。”   “有理由不精神吗?”他自小跟三哥形影不离,已经到了对方一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的境界,当然知道指的哪方面。   “你有没有动那个良家妇女?”丁霂霆熟门熟路地打开酒柜底层,取出黑咖啡,为自己沏上一杯。才几天,他三哥就跟那个姓欧的女人如胶似漆了,一天起码跑三趟医院。   “你觉得呢?”丁霂震递上银勺。   “希望没吓着人家,还是个病号呢。”三哥差点夺了自己所爱,不揶揄一番不舒服。   “好像……很享受。但愿不是装的。”   “装不装能瞒得过你这老船夫的眼睛?”   “说正经事。”丁霂震脸一绷,夺走弟弟的咖啡杯,将人拉入里间,关门。   据信息部调查到的消息,石杞曾向“红冠”高层许诺宏图帮在国内发展的既得利益少不了“红冠”一份,同时,“红冠”也提供给石杞有助于宏图帮发展的各种便利条件,包括替他扫清各种障碍。不久前曾有几个杀手潜入国内替他办事,但佣金只拿到百分之30%,尾款迟迟未兑现,加之“红冠”高层内部分化,掌握实权的“皇太后”被蓄势待发的傀儡“皇帝”联合权寂一举推翻,这几个杀手们是追随“皇太后”的,日子不好过了,脾气自然暴躁,再次潜入国内劫走石杞不为别的,只为替自己讨回个“说法”,倘若石杞被正法,属于他们的钱再没指望到手了。   “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和那些杀手联系上,不愁他们不交出石杞。”丁霂霆看向窗外,已是落英缤纷的时节,但愿世间诸事都如这季节,按部就班,不慌不乱。   “没那么简单,”丁霂震打开抽屉,取出一份剪报,“海里先后捞上来几具不明身份的男尸,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那几个杀手的。”   “Shit!”丁霂霆捏紧拳头,“这个男人滑得像泥鳅。”   兄弟二人一阵沉默。   “三哥,我打算结婚了,跟沫沫。”   丁霂震一怔,随即莞尔,“好。”心却莫名的紧了一下。   “带上你的那位良家妇女。越热闹越好。”   “也许大鱼会出现。”   “湖滨烧烤正缺鱼。”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潮汹涌。   ******   C市似乎在历经一场喧哗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从容前进。   以沫知道杨彻为何躲自己,作为“少年得志”的众矢之的,只要稍有点羞耻心的同学都会表现得比较高洁,最好连招呼都不跟她打,彻底忽略她这个污染源。   能被忽略也是一种幸福,总好过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因而她还是感激周围人对自己的宽容大度的。尤其杨彻,死心塌地的待她这么久,如今可以死心塌地的放弃她了。她也终于得以卸下心头一块重压。   二十岁的男孩何愁找不到合适的恋爱对象?那些耿耿于怀的少女们该欢呼雀跃了吧。   以沫用快件的方式寄出杨彻的生日礼物。因为她生日那天老宅子的邻居接受一个男孩的委托代收下一份礼物,上面写着“林以沫亲启”。相濡当晚回去从邻居那里领走礼物,并通知了以沫。   是以沫十分喜欢的歌星惠特尼休斯顿的最新专辑《I Look to You》。包装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要你能好好的在我面前站着,比什么都重要。”   以沫攥紧礼物,泪洒当场。   ****   “老大……”顾兴延拎着一个盒子出现时,以沫心底一沉,杨彻拒绝收她的生日贺礼?   “怎么还这么叫?”掩住心底的失落,她淡淡的问,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她送给杨彻的一副拳击手套,他居然遣了老三过来还。   顾兴延神色有些尴尬:“老二说你没诚意,又不是在外地,哪有送人礼物不亲自登门的?”将盒子往以沫怀中一丢。“支援邮政建设?”   “嗯?”以沫愣了愣。   “老二晚上在轩辕酒家请客,都是自己人。对了,请柬就在你那袋子里,晚上见。”顾兴延的脸突然红了,眨巴眨巴眼睛,掉头就跑。   以沫站在地上愣了一会儿,莞尔。   那晚杨彻包了整个轩辕酒家,原混世帮的弟兄基本都请来了,连张晾也带着新女友露脸了。虽然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并不影响生日会的热烈气氛。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岁呢,再过二十年,都是中年人了,拖家带口的,怕是再没有眼下的潇洒随性了。   酒壮英雄胆,弟兄们一起过来敬曾经的混世帮老大,“一日为大,终生伟大!”约齐了般的说。   以沫眼圈红了,多可爱的弟兄!   生日宴快结束时,以沫才知道杨彻下学期要去加拿大读书,而且将留在那里发展。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男儿势必志在四方。以沫不愿往悲处想。   从洗手间出来时,一个微醺的女孩拦住她,她让左让右都没能让开后,知道这人是冲自己来的。   “小狐狸精,如果不是你伤害了他,他怎么会离开?”女孩憎恶地瞪着她,两只爪子揪住她的肩膀。   “你也喜欢杨彻?”以沫有些抱歉,但她没必要为此事负责。   “毛还没长齐呢就会勾引男人了,厉害!怪不得那么多男人围着你团团转,卖的好贱!”   “请你说话注意点儿,喝多了就躺着,少喷粪。”以沫不想破坏气氛,克制住扇她的冲动。   女孩凑近她:“我说骚女,十三岁就当了孩儿妈保护措施没做好还是故意的?别以为丁家花钱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你这种贱货白莲花装了不少年,依我看自裁算了,省得污染了全社会。”   以沫反手一抓,将女孩顶到墙上,只消片刻又放开了她。她十三岁当妈妈是事实,这种闲言碎语都计较还不活活气死自己,何况眼下是个喝多了的小蹄子。   又一个女孩闪出来堵住她的去路。以沫定睛一看,正是有钱有貌有身材,看见杨彻就一脸淫.笑的姚敏珉小蹄子!   有备而来?   “我正准备回去,怎么,想跟我谈谈心?”以沫好整以暇地笑问。这位不请自来,此刻脸色阴郁的看着自己,想必在主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先前那个女孩在身后戳她的腰:“瞧这个不要脸的,还挺心安理得!难怪我们这些纯情女孩没市场!”   “姐马上走,给你们腾纯情的地方。”以沫侧身走。   姚敏珉踩住她的脚,碾轧,眸子里满满的嫉恨。   “出去谈,这里不方便。”以沫沉住气。今天是杨彻的生日,无论无何不能在酒楼里闹事。   两个女生头里走,以沫跟着。   凉风习习,吹在燥热的脸上,酒气飘散。以沫忽然觉得拳头有点痒痒。但她没打算跟这两个女生动武——不够她舞弄的。倒是她俩身后的那帮摩拳擦掌的男人值得商榷。   “咱们能别这么狗血么,”以沫摇摇头,“如果武力能帮你赢得杨彻的心,我情愿被你打得不成人形。”   “少贫嘴!”姚敏珉踢飞一片落叶,“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贱人!祸国殃民的人凭什么春风得意!靠卖肉弄到C市户口,又靠卖肉结交男人,称霸校园,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下流女人下半辈子该在监狱里接受改造!”   “满嘴喷粪!”以沫冷冷地回道,“收回你的话,我不跟你计较,否则让你后悔一辈子!”   “收回?我还没说完呢。丁家出了血本遮掩乱伦一事,为什么?如果你出身清白何必大动干戈屏蔽媒体的声音?当大家都是傻子?我敢打赌你是史上第一例人类杂交水稻,父子俩一同上了你妈才造出你这个祸害千年的妖精!”   “放你妈的狗屁!”以沫纵然听得糊涂也被激怒了,捏紧拳头冲上去。   姚敏珉惊叫一声逃走。一帮男人围过上来。   “老娘有阵子没活动筋骨了,来,一起上!”她跳上花坛,转动踝关节。   没等她开打,暗处冲过来四个男人拦在她身前。“别脏了你的手,这些臭豆腐留给我们收拾就行。”   以沫扫了一眼来人,好像是丁霂霆的人。难道他不放心自己参加杨彻的生日会,偷偷派了人跟踪?心底微微不悦,分明不相信她么。   退回一旁看男人们打架,她开始回味姚敏珉那些话。丁家出钱摆平媒体遮掩乱伦一事?父子俩同上?   她愤怒地冷笑了。果真如此,丁霂霆怎么敢娶她?   但她又想起自己生日宴那晚丁霂霆的莫名缺席……   “都打跑了!”冷不丁的说话声将她拉回眼前。“林小姐,我们走了。”四个男人中的一个跟她说,这就要走。   “等等。”以沫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你们跟来多久了?”   “我们恰巧路过。”男人一本正经的说,让人不得不相信真是这么回事。   “怎么来的?”   “开车。”   “去哪里?”酒楼并不临街,开车会开进巷子里头?   “看电影去。”   “什么电影?”   “……我们习惯去影院再选,反正多的是。”   “哦,谢谢几位兄弟,改天请你们客。”   “不必,这是我们应该的。老大的女人就是我们的女人……”男人突然刹车,僵住,一旁的男人踩了他一脚。“对不起对不起,他白痴,说错话了。”   “你们走吧。”以沫转身往酒店里去,发现杨彻就站在台阶上。   “我正准备跟你告辞。我要回去了。”   “以沫!”杨彻疾步走下台阶。   “不必送,旁边就是地铁站。”   杨彻还是走了过来:“我听说你被人围攻了,谁干的?”   “无名氏,大概喝多了酒,认错人了。”   “以沫!”杨彻拦住她,“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那就好。”   “我一直没联系你是怕给你惹麻烦,有些女生不太懂事。对不起,还是给你惹麻烦了。”   “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一直在扮演白莲花,扮演得好辛苦。现在倒是可以揭下伪面具了。”   “别这么说自己,你哥哥都告诉我了。不是你的错。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女孩。”   “真酸!知道么,我很想揍你一顿。”以沫笑起来。   “你要结婚了?”   “有此打算。”   “祝你幸福。”   “你也一样。”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以沫张开臂膀:“来吧,兄弟!革命友谊长存。”   【定心丸】   以沫收到校方通知,将代表学院参加本市大(中)学生校园现代舞大赛。组办方共青团C市委、C市学生联合会特批只要在本省第三届学生校园文化艺术节里获得一等奖的代表队将有资格直接进入决赛圈,个人舞蹈获得一等奖的同学享受同等待遇。以沫名列其中。   各个学校的参赛代表队都非常重视这次比赛,以沫所在的学院从未拿过集体舞一等奖,因此这次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给貌似轻松的以沫也派发了新任务——协助舞蹈老师筛选合适的参赛队员。当然,她自己也少不得占个数。   校领导和各系文艺部长笑逐颜开。以往各届集体赛组织动员工作那叫个难,发动几轮下来也没多少学生积极主动报名的,可这次短短一周,参赛报名者居然高达四百多名,史无前例。   皆因这次学校有商家全程提供赞助:演出服装,接送专车自然不在话下。还许诺选入代表队就有奖,奖金八百元,比赛中每晋级一次,奖金垒增,入围决赛的人均奖金竟然高达一万元。   校园沸腾了,有的学生只在幼儿园表演过舞蹈竟然也强烈要求参赛,为校争光。   以沫成了香饽饽,主动跟她拉近关系的同学徒增许多。   刚柔并济、热烈火爆、不乏高难度技巧动作的健美操一向是该校传统,经过层层选拔,激烈角逐,由青春男女各十二名组成的代表队筹建完毕,前后历时仅半个月。   ********   湖滨草坪。   丁氏兄弟俩带着各自的女友野炊。   “沫沫,你最后一年在校,出出风头也是应该的。”扎了块花头巾扮酷的丁霂震老气横秋地说。“好好表现,毕业后到三哥手下的对外贸易处工作,三哥不会亏待你。?霆那里还是别去了,没多少正经活儿。”   “谢谢三哥,我后顾无忧了。”以沫侧脸看向丁霂霆,“你在干什么不正经的行当?”   “三哥是嫉妒我,他说的不正经活儿都是他没本事插手的。期货啦,投资啦,他那脑袋不够用。”丁霂霆抬手将她被风拂乱的发丝理顺,又说,“他念到高中就忙着追女生了,能有多大能耐?”   “你能!念了两年大学的二半吊子。”当哥哥的在女友面钱被弟弟数落,挺没面子。   “有才华就行,文凭说明不了什么。”欧影温柔地说,在桌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膝盖。   “安……欧姐,看我,叫习惯了,有你衬着,三哥越来越像个儒雅的艺术博士。你看他刻的木雕个个栩栩如生,件件堪称艺术精品。要说嫉妒,怕是?霆更嫉妒三哥,见他送我那么漂亮的雕塑当生日礼物,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没艺术家气质?”丁霂霆眯起眼睛,将她戴着钻戒的小手揉进自己的掌心里,用力。   “你有修罗气质,方圆十里内人畜勿近。”以沫忍住痛,淡淡的说。   “沫沫眼睛真毒,一下就看出我们兄弟俩的本质区别了。”丁霂震得意地笑,将烤了八成熟的牛排递到以沫唇边。   “不怕欧小姐吃醋?”丁霂霆推开三哥的手。   “不会。以沫跟我情同姐妹,没有她,我早不在人世了。”欧影将裹脑袋的丝巾紧了紧,免得寸草不生的模样大煞风景。“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带着感恩的心对她。倒是?霆,你吃醋了吧?”   丁霂震哈哈大笑,揽过欧影狠狠亲了一下,“别看我们小欧欧柔柔弱弱,一个顶仨。”   “喂,狼狈为奸的两个,”以沫不客气地夺下牛排。“我劳苦功高,如果不是我逼着欧姐动微波手术,那些操蛋的癌细胞哪能这么快哽儿屁?”   “所以我捧你呀,沫沫大恩人。”丁霂震敬酒。   以沫端酒杯,却将牛排塞进丁霂霆嘴里,小声说,“一会儿跟你算账。”   四个人有说有笑的享受着阳光,野餐,感觉生活真美好。   欧影体虚,高升的阳光晒得她有点头晕,丁霂震送她回医院。湖滨只剩下一对人。   “跟我算账吧。”丁霂霆无赖地摊开掌心,心想莫非她发现了?手下人大多十分精明,可以沫也不呆。   “把你的人都撤走,你答应过我可还是派了人暗中监视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容易惹桃花的女人?”除了女厕所,哪里都能瞄着他的人,可恨的是还装作不认识她。   “其实是这样。”丁霂霆不想再瞒她,“石杞逃了,至今没捉到。”   这个解释大大出乎以沫的预料,“难道我们学院参赛的赞助商也是你安排的?”全程提供赞助不如说全程提供保护。   丁霂霆点点头。“不得不防。警方也在暗处布了人手。”   以沫低下头:“我大师兄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我很好。”   “人是会变的。”丁霂霆知道她心里难过,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会不会变?”以沫抬起头,阳光下的秀眸泛起一层水雾。   “傻瓜。”他刮了刮她的脸蛋,将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坐。“我在母亲的坟前发过誓,这辈子只疼你一个女人。”   “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从前,我像活在地狱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时刻准备啮咬蛰伏在黑暗里的危险。那时候的我心是冰冷的,带刺的。可现在似乎太美好了,忽然充满希望……虽然并不完美,但已经是奇迹了。”   “傻瓜,有我在,什么都不怕。”他吻着她的颈,心疼的说。   “真的不习惯,我一下子从一个穷光蛋变得这么有钱有势。人们会说这小妞真会攀高枝啊。麻雀变凤凰了。”   “呸!谁乱说我灭了他。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应得的。”丁霂霆脑袋里浮现个大大的“丁”字,她也姓丁……丁家的财富理应有她一份……   “霍金刚”上缴的证据晃入脑海,压住那个“丁”字。   那份证据正是石兴生前留下的一段视频。画面中石兴告诫妻子阿依古丽万一自己出事,别让以沫知道她亲生父亲是丁家的人,必须远离丁家,最好带着孩子去荷兰躲避,他有朋友在那里能帮忙落脚。阿依古丽哭着说要死一起死算了,省得担惊受怕。石兴叹气,正要安慰妻子,似乎发现了偷拍者,眼睛看向镜头。画面截断。   丁霂霆打了个冷颤。阳光刺目,罪恶感无处遁形。他心跳加快,他鼻尖冒汗。   坐立不安的他将以沫放下,谎称添燃料,站起身取焦炭。   他忽然想起来,应该见寂叔一面。以寂叔的为人,不该不考虑后果的严重性,如果他只是为了挽救丁家才出面认下以沫,事后为何不偷偷跟他透露实情,任凭他俩做出乱伦的事?   他隐隐的觉得寂叔是关键人物,清楚丁家的每一件事,没猜错的话,他应当知道自己跟沫沫并没有血缘关系才安然隐退,就此不问世事。那个视频能说明什么?也许石兴所说的丁家人是泛指,包括寂叔,海狼帮高层人物都算丁家人,忌讳丁家人当然情有可原。   一定是这样!   希望忽而又显现了,他换好焦炭,对以沫说:“下午我要去拜见一位长辈,等你排练完舞蹈我再去接你。”   “哪位长辈,我认识么?”   “恐怕不认识。”   “姓什么?”   “……查户口啊?”   “你答应过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好奇行不行?”   “嗯,姓权,是我十分尊敬的一位长辈。没有他,我活不到今日。”   “那他也是我尊敬的长辈,没有他,我的跑跑就没爹了。你不如带我一道去看望他吧。反正我舞蹈底子厚,偷懒一次也无所谓。”   以沫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社会上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会飘进校园里。而且自从姚敏珉对她说过那些话她就上了心,上网搜索最近的新闻八卦,知道有个姓权的男人曾对外声称是她的父亲。如果是真的,母亲的话便不是精神错乱的胡言乱语,那么大师兄的话便是假的,目的只为了利用她复仇。   她有权利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长什么样儿,倒不是为贪图什么。那个姓权的男人既然躲着她娘俩儿这么久,一声不吭的,说明根本没拿她们当回事,既然这样,她有必要认这种人当父亲么?再说母亲成了植物人,不是他直接谋害的也是他间接谋害的,她得替母亲讨个说法。如今,那个苦命的女人毫无知觉的躺着,他倒过得挺安稳,像话吗?   丁霂霆真真为难了。“下次吧。”怪他多嘴,为何老老实实跟她说呢?   “行。听你的。他家一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要好好想想送什么礼物好。”   “他就一个人,一直以来就一个人。”丁霂霆觉得寂叔的一生只能用悲壮来形容。   “哇,孤寡老人!那更应该多看望看望人家了。”   东拉西扯,以沫装作毫不知情,丁霂霆见她没坚持跟着自己去,放松不少。   *******   丁霂霆在鱼塘边找到寂叔,鱼正咬钩,扑腾着在泥地上跳跃,翻滚。   “高手啊,寂叔,我真想不出你有什么地方是不行的。”   “呵呵,过奖。一个人嘛,兴趣不广泛对不住自己。怎么想到跑这么远找我?”   “我替沫沫过来看看你。”丁霂霆故意这么说,察言观色。   老头很镇定,将肥鱼从钩子上解放,扔桶里。“都还好吧,回去带几条,比城里的鱼鲜嫩。”   “你不想看看她?”   “谁?”   “阿伊汗。”   “已经对不起了,看什么看?”语气依旧平静。   也是。   寂叔不是寻常人,怕是用测谎仪也难测出他的真实思想。   “我想你一个人呆这么僻静的地方也够闷的,我有个主意,你外孙有点偏胖,能不能亲自出马,教授他一些实用的功夫,我怕他今后泡不到跟他娘一个档次的靓妞。”   正在喝茶的寂叔喷了。“你这小混蛋……跑跑才多大,现在就替他担心上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的小孩吃得太好,不得不提早烦神。”   “我看他比你有出息。去去去!替我把那边的网收了。应该有不少螃蟹。”   回别墅的路上,丁霂霆没说话。   “你过来见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您怎么知道?”   “我看着你长大的。”寂叔慈爱地看了他一眼。“说吧,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沫沫,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当然是我的,怎么,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还在乱嚼舌头?”   丁霂霆看着寂叔坚定的眼神,高兴得方向盘都稳不住了。“MD,那个彻骨弄了个视频,是石兴和阿伊汗的,提到沫沫是丁家的孩子,害得我差点掘了父亲和大哥的坟。”   “咳咳……胡闹!放心过日子吧,你看我那乖孙多聪明,会是近亲结合的品种?”   “哈哈哈,是啊,都有这个本事,将来也不愁男女找不着对象了,家家内部解决就好。”   丁霂霆没告诉寂叔石杞逃跑的事,他为丁家操劳一辈子,不该再让他操心这事。   【危机里的奇迹】   以沫冒着大雨赶去协和医院,一路上一颗心砰砰急跳。   半小时前,神经内科的医生打来电话,激动地告诉她病人流眼泪了,手脚也在轻微地动,应当是干细胞移植促醒治疗起了作用。   以沫首先要感激丁霂霆,没有他的帮助,如此昂贵的治疗费她想都不敢想。   她天天祈祷,天天等待奇迹发生。如今,奇迹终于出现了!   七年前,阿伊古丽还没被转到C市治疗,当时的主治医生就说过像她这样的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只有亿万分之一,就算不放弃,最终也只能人财两空。   以沫不爱听。   只要妈妈还有一口气她就不能放弃她,无论多艰难。她相信医学越来越发达,坚持越久越有希望唤醒妈妈。   她突然之间开始相信宿命论了。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吧。   头天晚上,她拗不过跑跑,带他见了阿伊古丽。七年以来的头一次。   跑跑隔着床单摸着阿伊古丽瘦得根根突出的肋骨,阿伊古丽妈妈阿伊古丽妈妈叫个不停,见自己没能唤醒她,伤心地哭了,哭声从小到大,惊天动地,还嘶喊着“跑跑不要妈妈像颗菜,不要……”   以沫的眼泪刷刷的流,最难过的莫过于不能告诉儿子这个不理睬她的女人其实是他外婆。   丁霂霆也跟来了,将以沫摁入怀中抚慰,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寂叔。他想这大概是寂叔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荒唐事,亏心事吧。   他能理解寂叔的荒唐,男人嘛,年轻时谁没做过荒唐事?然而他对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异常冷漠感觉不安。因为,印象中的寂数并非冷血,对他们兄弟二人尚且能够拼死保护,为何独独对自己的女人和亲生骨肉冷漠得近乎残忍?他记得当初三哥捉住以沫想杀她特地请示了寂叔,寂叔只有一个字的回答——杀。作为一个父亲,他如何忍得下心?   他不愿再多想,只管一心一意安慰以沫。   在场的医生护士对男孩震耳欲聋的哭喊都表露出敬畏的神情,但谁也没做任何劝阻,任由他宣泄个够。因为他们虽然一直在积极治疗病人,却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这个病人躺了太久,肌肉萎缩,骨质酥松,而且重要器官都有衰竭现象。此刻劝阻显然白白浪费体力。   医生万万没想到家属离开医院二十个小时后,植物人居然有反应了。   第一个接到通知的以沫哆嗦着将这个好消息转告给了相濡和丁霂霆。   跑跑最开心,认为都是自己大嗓门的功劳,还对以沫说你应该早点带我见阿伊古丽妈妈,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高兴得醒了。   “她还没醒,不过,是你的功劳。”以沫来不及等丁霂霆过来,自己牵着儿子的胖手,先行乘坐保镖的车去了医院。她打算今晚就在医院陪妈妈,直到她睁开眼,跟她说话。   医生一向比家属冷静得多,告诉她一个干细胞移植促醒疗程不足以令病人康复,即便现在醒来也不可能立即开口说话。   “我明白,只要她能看得见,能听得见已经是奇迹了。我有耐心也有信心看到她完全康复。”以沫将自己带来的肉羹递到儿子手中,“跑跑最能干了,看你的。”   医生没再发表意见。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病人能不能完全站起来除了继续依靠神经干细胞移植治疗,还得看病人自身状况。今天不仅下大雨,还打过雷,仪器一度失灵,不久植物人便有了反应。是否因为雷电形成的强脉冲磁场对植物人生物电起到决定性的刺激作用尚无科学依据,但奇迹在今天诞生了是事实。   跑跑爬到床上,小心地将细细的小勺放到阿伊古丽唇边。“我是跑跑,听见吗,我长的很漂亮,很聪明,大家都喜欢我,你喜欢我就张开嘴吃饭,吃的胖胖的,像我一样结实。”   男孩漂亮而清澈的灰绿色眼睛,就那样赤诚而期待地看着双目阖着的阿伊古丽。   阿伊古丽又在流眼泪了,喉咙里隐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跑跑回头看了一眼以沫,以沫欣喜地点头,他倍受鼓舞,将勺子往阿伊古丽的牙缝里塞,“吃吧,跑跑知道你一定喜欢吃。”他不相信会有人不喜欢吃肉。   奇迹发生了,勺子竟然塞进了齿缝,不久,病人的喉咙里发出吞咽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丁霂霆,相濡,吉满匆匆赶到病房时,看到的正是这神奇的一刻。   “妈妈很快就会睁开眼睛的!”以沫对大家说,眸子晶亮。   所有人都坚定地点点头。大家安排好值班表,配合专业护士,轮流轻轻地、不停地呼唤病人。   以沫等来母亲凝望的眼眸已是四天后。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自己,瞳孔似乎是散开的。   “我是沫沫,你的沫沫,认得出来吗?认得出就眨一下眼睛让我再高兴高兴。”以沫抑制住心情的激动,将母亲嶙峋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询问。   阿伊古丽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眨了一下眼睛。以沫顿时泪如泉涌。   丁霂霆自从得到消息那刻起就预先采取了措施,禁止媒体采访,可媒体无孔不入,还是做了相关报导,但只是象征性的,连植物人的姓名都隐去,仅仅用某维族女士替代,仿佛只是为了让世人知道本市医学史上又添了一例奇迹。   ******   码头出口处,一位头戴八角帽,身穿灰色羊绒外套的老人将腋下的报纸塞进垃圾桶内,取出手帕颤巍巍地打开,一边走一边擤鼻涕。有人上来搭讪,“大爷,住宿么?”   老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朝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招手。   排在首位的出租车立即启动出列,迎上来。   老人抬眸看向远方,嗫嚅道,“亲人们,情人们,我回来了。”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旅客匆匆,没人注意这位步履迟缓的老人是谁,又在念叨什么。   暖阳高照,碧空如洗,一群白鸽飞过楼宇,给繁华的都市凭添几分安祥和睦的气氛。只有老人知道,C市又将面临一场风暴。   以沫和丁霂霆在跑跑生日这天领了结婚证,同一天领结婚证的还有两对。丁霂震和欧影,相濡和吉满。   丁霂震要等欧影秀发长出来,不急着举办婚礼。以沫要等妈妈站起来,亲自为自己点上朱砂,也不急。丁霂霆听老婆的,反正已经是老婆了,飞不走。相濡乖巧孝顺,和以沫的心思不谋而合,因此三对年轻人的婚礼都放到来年再做考虑。   石杞消失了三个多月,大家神经紧张了三个多月,最近都不同程度的有所疲惫,但心里都清楚危机还没有过去,那根弦松懈不得。   丁霂霆相信石杞冷静的时候那是相当狡猾的,一直不露面为的就是放松大家的警惕,也方便自己筹划更为周密的行动。   考虑到安全问题,三对新人搬进了同一栋楼居住,只是楼层不同。平常吃饭都在一个饭桌上,不忙时,给厨师放假,自己动手做饭做菜,再邀请严靳几个跟班的弟兄加入,附加个嗓门惊人的孩子,想不热闹非凡都难。   得亏丁家财力雄厚,加强人力物力严加防范这种花钱才能办得到的事情一点不含糊。甚至安置了一批原为宏图帮做事的失业人员,拉拢不少人心。如此,一旦发现石杞行踪便能派上用场,争取在第一时间内解除危机。   以沫所在的集体舞代表队终于跻身决赛圈。几位校领导亲自到场贺喜并助威,趁机谋杀了不少菲林。   杨彻带了两百多帅哥靓妹组成的啦啦队,排着整齐的方阵,挥舞着彩旗,打着学院的横幅招摇过市,成为赛场上另一道最为靓丽的风景,也因此让翱翔专科旅游学院这个一般般的学院瞬间绽放不一般的神采。据说知名度立即提升两倍,第二年报考他们学院的学生也增加了近两层。真正的原因却是有传言丁氏企业与翱翔专科旅游学院签署了就业实习基地协议,不仅资助该校奖学金,还提供优越的国外实习就业平台。C市大众原本只知道丁氏企业财大气粗,现在更知道丁氏企业盛产猛男帅哥,花痴的女生们能不向往吗?   关于丁氏的负面传闻很快被大多数人淡忘了,淹没在多于牛毛的浩瀚新闻中。即便那些八卦精神很丰富的很不健忘的人也不由猜想:从前那些新闻大概都是丁氏企业的竞争对手或仇家恶意散播的谣言吧。   世界没那么美好,但创造美好的精神永不磨灭。   ******   阿伊古丽的眼珠转动得灵活多了,尤其见到跑跑,表情可谓生动,只要这孩子出现,她的目光只围着他转,仿佛很惊喜,又仿佛很疑惑。   丁霂霆看望丈母娘时发现了她的兴趣所在,忍不住俯身对她说:“阿伊汗妈妈,跑跑是不是很像小时候的我?因为他是我跟沫沫的孩子啊,您的外孙。”   女人似乎愣住,半晌,突然使劲眨眼睛,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四肢也在颤抖,甚至流出了眼泪。   “?霆,你急什么,让妈妈太激动了不好。你忙你的去。”以沫将他拉走,没能发现妈妈惊恐瞪大的几乎翻白的眼睛。   不久,医生从监控仪表上发现了异常:病人心率过快,血压也增高得离谱,不得不实施急救……   以沫为此将丁霂霆狠狠骂了一顿,而且整整七天没准他碰自己一下。   【出乎预料】   个人舞蹈赛(职校组)的冠军奖杯毫无悬念的落入以沫手中,丁霂霆借道贺之机做足了马屁功,以沫其实早就消气了,两人重新腻歪在一起。   集体舞冠军花落谁家还未分晓,但翱翔学院的指导教师和校领导都信心十足,一致认为自己学院最有希望在入围决赛的十七支代表队里拔得头筹。一来风水轮流转,也该他们学院风光风光了;二来高额奖金就在那里摆着,参赛选手们各个打了鸡血般振奋,仅看精神面貌就好过其他学校。   正在大家关注集体舞赛事时,石杞落网了。   初初听闻这个消息,没有谁不感到意外的。这就好比子弹上了膛,板等着敌人从暗中扑出来肆虐,结果敌人自己一头撞墙上早早的将自己了结了!   只不过这堵墙是女人那并不坚硬的胸腔。   石杞正是毁在女人手里了。   这个过程颇具戏剧性。   话说石杞潜回C市后,发现丁家和警方防范并未松动,通缉他的悬赏令四处可见,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而可供他调遣的比较靠得住的那帮人判刑的判刑,跳槽的跳槽,整个宏图帮名存实亡了。   他必须先找个安全的落脚点。   在C市这五年,跟石杞好过的女人数不清,流水一般。拿钱和下半身结的缘自然也得靠钱和下半身维系。他成功地敲开一个貌似“深爱”自己的女人的门,通过她为自己收集不少他不方便出面的消息。不料这女人太贪心,跟他同居不久便要挟他事成之后一定要娶她并带她远走高飞。石杞表面答应,心底却起了杀意,不想那女人也不是一般货色,早做了两手准备,暗中约了人等着,谈不拢便将他交出去。一场架必不可免。尽管他身手不凡,却只打了几下就不行了——酒里被人下了麻药。   以沫难免唏嘘一番,因为从相濡那里得知大师兄杀了不少人,还做毒品武器交易,罪证确凿,无论怎么宣判,一定是活不成了。   丁霂霆找人通融,安排以沫跟石杞见上一面。可见了也等于没见。石杞跟人打斗时伤了别人自己也受了伤。有处伤口在喉部,大概伤了声带,没法正常说话。腿也受了伤,是被人用轮椅推着出来见她的。   他只嘶哑着喉咙说了句:“我大哥真是替丁家养了个好女儿!”然后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以沫,无论她怎么追问就是不开腔。   以沫默默坐了一会儿,最后问他我还能为你做什么?他冷哼了两声,只要求看护将他送回牢房去。   ********   “他这是咎由自取。沫沫,别再为这种人难过了,打起精神来。”丁霂霆柔声相劝。“你带着这样一张脸去参加个人比赛,评委一定摁红灯。”   以沫叹气,跟一个人的性命比起来,拿不拿冠军有那么重要吗?“石家这回真的绝了后,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妈妈的事,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只顾难过,忘了这番话会刺激丁霂霆。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丁家造的孽。   “沫沫,要我给你跪下么?”这么说着,他当真跪下了地。   “好了好了不谈这事了。?霆,今天我们换个口味,一道去吃泰国菜好不好?”她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嫣然一笑。   她的男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之间,已经对她说了好多好多心里话。她如何忍心再说一句话令他难堪?身为后代,他俩都是牺牲品,也是幸存者,只有好好生活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上苍的眷顾。   丁霂霆也是这么想的,彼此经历了那些伤害和痛苦,如今总算云开雾散,危机也解除了。他只要她安心地将一切交付给他,什么也不用担心,他会用剩下的时光一心一意的待她好……   如果她痛,他也不好受;如果她开心,他会更愉悦。他唯一招她恨的不过是唇齿缠绵身体交叠时,他一个把持不住就会有种欲将她生吞活剥的凶残。但那是出于满腔的爱。自打陷入爱情后,唯有以沫能令他保持最佳状态,成家后更加明显——积极主动地参与市场角逐,敏锐地做出一个个有利于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判断。因此,对他来说,未来,是个很美好的概念。   当晚从泰国餐馆打牙祭出来,丁霂霆递给以沫一个好消息。“我咨询过专家,他们说你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再生育。现在的医学技术跟七年前比起来又进步不少。”   以沫羞红了脸,因为丁霂霆紧接着又说,“我真心想要个女儿,长的像你才好。一起加油吧。”   保镖们知趣的远远跟着,不影响这一家三口饭后的散步时光。   跑跑嗷嗷乱叫着追逐一只窜上街的肥老鼠。严靳几个追在后头喊“刚吃饱饭,不能跑!”“小心摔跤!”   当父母的这对倒是一声不吱,手挽手慢悠悠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仿佛沉陷在二人世界中。他们的身影时而前,时而后,时而长,时而短,但无论怎么变化都是亲密相随的一对。   “有点冷。你觉着呢?”以沫将老公的手臂绕过自己的后腰。缠紧。   “我来暖暖。”丁霂霆将嘴凑到她脸上,喷出热辣辣的气息,随即狼吻一通,“这下血液循环快了,不冷了吧。”   “……唔。”怕被其他人瞧见,她推开他。“不散步了,早点回屋歇着。”   “好,回去再亲个够。”   “……”   那夜,以沫做了个梦,好像有个人在阴影里追赶自己。醒来后她便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她解释不清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是对即将判处死刑的大师兄的恐惧呢还是第六感的某种预警?   她每翻一次身,丁霂霆都能觉察,随即揽住她轻拍,再给她脑袋上落一个浅浅的安抚之吻。像疼爱一个稀世宝贝。   以沫一晚上睡得不实在,醒来后头昏脑胀。去看望母亲,发现母亲也似乎有感应,显得比较烦躁。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呢,沫沫好想像小时候那样听你唱歌,讲故事,哪怕冲我发脾气大吼大叫也好。”她按摩着母亲的细腿,轻声诉说。   十分意外的,母亲血压再次升高。医生也不明白病人的情绪为何波动得如此厉害。   以沫觉得母亲想对自己说什么,可除了发出怪声,没法跟她进一步交流。   傍晚时,还在医院的以沫得到一个坏消息——跑跑被劫持了,就在参观完少儿科技馆返回家的途中。   跟他一道被劫走的还有五个一般大的同学。出事地点距离少儿科技馆仅一公里,属于比较僻静的路段。接送孩子们的依维柯里,一名司机和三名保镖全部遇难。他们是被人先用喷雾式麻醉剂麻翻再杀害的,应该没受什么苦。后来有目击证人回忆曾有一辆运渣车停靠在依维柯旁,好像因为超车发生了摩擦。但目击者没看到有孩子被绑架。   几乎同一时间,丁家林场被袭,仓库被焚,经过全力扑救,十座仓库幸存四座,其他六座因火势过猛,存放的贵重木材包括四十多根金丝楠木均毁于一旦。损失惨重。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他不是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么?还有谁为他卖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以沫五内俱焚。陡然想起夜间做过的梦,再次心惊胆颤。   一屋子的人忧心忡忡。谁能料到落网的鱼还有本事兴风作浪呢?   “作案手法跟上次劫走三哥和跑跑时如出一辙。沫沫,我想象不出除了石杞的人还能有谁?可他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里,与外界无法接触,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丁霂霆急火攻心,唇干裂得出了血也顾不及处理。   以沫眼神凌乱地盯着窗外摇摆的树叶看,突然浑身一僵。“是他干的,就是他亲自干的!看守所里的那个——”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是假的!”   丁霂霆和在场的其他人都震惊了。   “何以见得?”丁霂震知道以沫探过监。但对她的判断还是产生了怀疑。   “快快送我去见那个人!”以沫抓了外套便往外奔。   【离魂之夜】   以沫申请会见石杞,涉案负责人考虑到她在此案中的特殊性,批准了。   起初,以沫按耐住性子问他是什么人,真正的石杞在哪儿。那男人依旧同上次见面一样正眼都懒得看她,甚至装尸体,眼睛也闭上了。   以沫怒了,一跃而起,跳上桌子一脚踹去。对面那人从轮椅里摔了出去。   “你怎么看出我不是他?”男人不敢再招惹发怒的母狮子,惊恐地问。   以沫扒开他的袖子露出手腕。   她大师兄右腕上有道伤疤是从前跟人打架落下的。在C市第一次跟他见面时,她也曾看见那道伤疤。而眼前这个男人,肌肤上光滑无痕。   “老老实实告诉我他在哪里,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不顾看守的阻挠,她一拳打在男人腹部。   男人龇牙咧嘴的惨叫一声,接着又笑了:“他早猜到你会跑来验证。他告诉我一定不会被处死刑。神机妙算啊,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以沫再次飞起一脚,这回踢在男人的脸上。鼻梁立马骨折了。   以沫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这次不比上次,大师兄极有可能对跑跑下毒手。她必须尽快找到他。   她后悔没能早点相信丁霂霆,没能早点识破大师兄的阴险狡诈。如今,他又开始反扑,势必将他们赶尽杀绝才肯罢手。   “我只听他说斩草必先除根。”冒充石杞的刘姓男子招供了,除了告诉警方最后见到石杞时是个老人模样,没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这个男人只是石杞看中的备用替身。两个月前他刚出狱不久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找上门来,要跟他做笔很合算的交易,即依照要求整了容立即能得到一大笔钱,再依照要求假扮石杞落网又能拿到一大笔钱。他不知道石杞的具体计划,只管自己赚了多少钱。   因此,石杞制造的所谓受伤,被出卖不过是用来迷惑警方视线的假象,是用来放松丁家警惕性的烟雾弹。   *********   整整一天,得不到来自劫持者的任何消息。以沫失魂落魄,一口饭也没吃。如果跑跑出事她也不想活了。   夜深了,夫妻俩都睡不着。以沫将自己埋入丁霂霆的怀中,水一般的脆弱。   严靳打电话进来告诉老大寂叔正在往他住处赶。C市发生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   丁霂霆轻声对以沫说:“寂叔很快就到了,你若不反对,也随我见见他吧。”   五分钟后,权寂前脚刚踏进门,协和医院的病危通知也发到以沫那里了。   祸不单行,阿伊汗就快不行了。   医生的解释是病人的生存意志不强,没好说出口的是病人根本不配合,似乎有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原本就衰竭的身体哪能承受得起?   以沫赶到病床前,对戴着呼吸器的妈妈大声喊求你不要丢下我!不可以!   阿伊汗终于睁开了眼睛,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竭力想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目光上移,看到以沫身后的两个男人——权寂和丁霂霆。她凶狠地盯了权寂一会儿,移开,急切地找寻另一个小小的身影,目光刹那溃散了,脑袋左右摇摆,眼泪直流。   稍后,相濡和吉满也赶到了,一起伏在病床边默默流泪。   医生低声告诉丁霂霆:“准备后事吧,我们无能为力了。目前病人的清醒只能算回光返照。”   “寂叔。”丁霂霆饱含深意地看着自己最敬重的这个男人。最后时刻,他还能继续保持一贯的冷静么?   “对不起。”权寂清了清嗓子,“沫沫,可以让我跟你母亲说几句话么?我想让她安心地走。”   “你能吗?你能吗?你能个屁!”以沫愤然瞪他。她才不要这个老东西占用母亲最后的时光。她恨死他了。   “沫沫,别让妈妈带着怨恨离开。”丁霂霆硬将她抱到一旁,摁进自己怀中。   权寂跪在阿伊汗床前,将她的脸捧着,凑在她耳边轻轻说话。   脸背对着大家,以沫无法读到这个男人的唇语,心里恨得要命,也不知这个讨厌的男人跟妈妈说了什么。几次欲上前去拖开他,但丁霂霆牢牢将她控制住,不让她发飙。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以沫和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到阿伊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在笑,幸福的笑,嘴唇蠕动着,目光柔和,似乎心满意足了。她的手摸到权寂的手,摩挲着,颤抖着,万语千言都通过彼此静静的目光和手的动作默默交流了。   权寂紧紧握住她的手,非常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阿伊汗的视线重新落在以沫和丁霂霆身上。以沫读懂了妈妈弥留之际的唇语:“一定要……幸福地生活,妈妈……爱你们。”   阿伊汗走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定格成永恒。   “沫沫,原谅爸爸。”权寂转身面向以沫,从神态到语气都真诚无比。   当着大家的面,一个孤傲一世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需要非凡的勇气。   以沫倔强地抿着唇,沉默不语。   “沫沫,乖。妈妈已经原谅他了。”丁霂霆吻了吻以沫汗湿的额角,轻声劝道。   以沫看向母亲恬淡的遗容,那舒展的眉,那弯起的唇,仿若熟睡,终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   跑跑和另外五个孩子失踪的第三天,翱翔学院收到一份没有邮戳的快件,署名林以沫收。不难猜出是有人趁邮递员不注意,悄悄将这份快件塞在投递包内。   以沫拿到学校特为她送来的这份邮件时,已预感到是大师兄寄给自己的。   “沫沫,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是的,就像当初我痛恨丁家一样。其实我早就偷听过大哥和大嫂的谈话知道你不是我大哥的孩子了。但我无法容忍的是你竟然是仇人家的孩子。   我曾想过悄悄杀了你,但那时候的我还算单纯,怎么也下不了手,毕竟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我也习惯了当你的大师兄。   大哥让我发誓要好好照顾你,甚至为你愿意跟丁家派来的杀手同归于尽。我放弃了杀你的念头,但是让我照顾一个仇人家的孩子很难做到,于是我拿了大哥的钱却把你丢给了夏三全夫妇。他们能不能对你好我也顾不上了,因为复仇最重要。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为报仇我付出了太多,不可能罢手,也不可能再回头。不妨告诉你夏三全夫妇是我派人杀死的,很像自杀是不是?他们没惹我,只不过我当初并没有留下两百万给他们,急于赢得你的信任的我当然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于是干脆杀了他们。我很凶残是不是?因为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石杞了,我是彻骨!我不会祈求你的原谅,谁叫你是仇人的孩子呢?我对你的所有的爱都遗留在你的童年时代了。   当然,如果问我现在对你还剩余什么感觉的话,有,当然有,只有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贪婪而可怕的欲望,很卑鄙很无耻啊。自从在‘迷雾’看到你妖娆的舞姿,认出是你之后,我每天都对你牵肠挂肚。我一直在想那个叫沫沫的长大的女孩怎么会是仇人的孩子呢?仇人的孩子怎么可以长得如此迷人呢?我痛苦不堪。   每次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时我都在想如果进入你的身体又将怎样的美妙?我痛恨自己的欲望,也痛恨你,因为你腐蚀了我的灵魂,动摇了我的意志。我恨不得让你立刻死掉,你怎么可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又爱又恨呢?   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对你的痛恨远远超出了欲望。你竟然跟自己的亲哥哥,或者说叔叔发生了关系,而且还有了个儿子。你让我感到恶心!   这算是报应吗?我想只能是报应。在人性方面,丁家永远走在禽兽最前列,可以轻易放弃所有的   道德和良知底线,没有愧疚,也没有羞耻!   你的儿子还没死,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果他的性命。我只给他水喝,那些好吃的食物放在了他只能看,够不着的地方。多么悲惨的一幕啊。   你心疼了?一定。我太了解你了,亲爱的沫沫。我甚至能看见你脸上的表情。   想救他吗?可以!先杀了你那个叫丁霂霆的哥哥,或者叔叔,这个说法真要命,因为你妈妈也没法弄清你的亲生父亲究竟是她的丈夫呢还是她丈夫的大儿子。你这个小贱人很爱丁霂霆是吗?跟自己的哥哥或者叔叔做.爱很刺激?为了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   好吧,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儿子和爱人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活着。   我给你三十个小时。从今天傍晚五点开始计算,如果明天晚上十一点之前没看到丁霂霆的人头我就肢解了你儿子,把整个过程拍下来发到互联网上。你不会疯掉吧?   交付人头的地址就在信纸背面。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呢?”   以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完这封信的,整个人都像被雷电击过一般,死气沉沉地瞪着信纸。脑袋里盘旋着信中的内容。   跟信一道寄来的还有一盘DVD。她已经不能思考,只是遵从本能将DVD放进影碟机内。   她再次看到了爸爸妈妈熟悉的容颜,若干年前的,她再次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她撕碎了信,从厨房里拿了长条刀,光着脚冲出门外。   值勤的保镖都吓坏了,一时竟不知阻拦,待反应过来,女主人已经跑出楼十几米远了。   “赶紧通知老大,嫂子好像疯了。”不知谁惊恐地叫了一嗓子。   【一招险棋】   林以沫上了头版头条,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她的发疯经过。有些新闻台和网站还播出某市民拿手机抓拍的一段现场视频:一名披头散发的年轻混血女子手执利刃,赤足上街行凶,看见男子便砍,口中狂呼:“大师兄我要杀了你!”或者“还我的儿子!”   媒体声称该女子造成多名市民受伤,并一度引起交通混乱,后被证实乃本市富豪丁霂霆新娶过门的少奶奶林以沫,其儿子被劫生死未明,母亲又病逝,故而行为虽恶劣,但媒体亦表示了适当的同情,公正的将矛头指向造成这一系列惨剧的罪魁祸首——石杞。   “疯了?我的沫沫疯了?怎么会这样?”石杞喃喃自语,眸子黯淡无光。   “目前那女人已经被精神病院收治了,老大,您看下一步……”垂着双手站在一旁的男人不安地看着他。   “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不是……” 石杞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力牵扯,面容扭曲。   他心狠手辣,他算无遗策,唯独没料到会逼疯以沫。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计划全乱了。   “过时限了,那孩子该怎么……”   “让老子静静!”石杞猛然大吼一声,瞪起的赤红眼珠上血丝密布,鬼魅般可怖。   男子身子一颤,急忙退下。看来老大暂时没兴趣肢解那个孩子了,甚好,原本绑票只为钱财,拿到了钱无论放人还是撕票,干净利落地解决就是,肢解这么变态而复杂的事还是放弃了的好。   石杞仰头看着天花板,那些悠然往事就浮现在上头,如电影画面一幕幕闪现。他看着那个漂亮的孩子一点点长大,跟屁虫一般随他东奔西跑,陪他干些无伤大雅的坏事会兴奋地两眼放光,每次帮她修理完恃强凌弱的男生她就讨好他,口中大师兄大师兄我最崇拜你了说个不停。她清甜的嗓音犹在耳边,又如一根根刺扎进他身体里,令他痛,令他哀,令他酸。   他一把捂住脸,浑浊的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沫沫,我宁可你死掉也不要你疯掉!”男人的指尖用力抠着自己,额头上迅疾出现几道血痕。幻想着她在疯人院里被一帮男人箍住手脚,声嘶力竭地挣扎,美丽的身体被像野生动物的躯体一样对待,他也要疯了。不,他早就疯了。   枯坐了不知多久,眼睛累了,涩了,就闭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饿了,但想不起来该吃东西。,满脑子尽是乱七八糟的零碎片段,包括那些被他杀死的人血淋淋的惨样也会跳出来刺激他的脑神经。   他想自己为什么不陪沫沫一道疯呢,最好跟她关在一起,她喊他也喊,她哭他也哭。   撞邪了,他怎么可以如此软弱?那个沫沫早就死了,现在这个疯了的是仇人家的孩子。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清晰地知道她是无辜的,不过是只替罪羊。他本可以放过她,然而那种钻入骨髓的仇恨迸发出惊人的破坏力,他的怜悯心也早已被毒汁渗透了每一粒细胞,逼迫他毁灭她。只要跟丁家沾边的都必须毁灭。   就这么反复折腾着自己,眼看着夜色渐渐褪去,晨光微现。   匆匆的脚步声近了,带着粗喘的呼吸声。“老大,那些孩子想逃,幸亏发现及时。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石杞心一沉,凶狠地一把揪住来人肩膀。   “有个孩子逃了。”   “哪个?”头皮一麻。他想起上次就被那个贼精的小崽子涮得蛋疼,差点误了大事。   “不是绿眼睛那个,但他是主谋,不知用什么办法竟然将密码锁打开了。让最瘦最小的那个女孩子逃了。”   “马上转移!”大白天的也不知那孩子逃向哪个方向,去追不仅浪费时间还容易暴露自己。他断不能因小失大。   又一个邪恶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形。他发誓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丁家两兄弟身上。“等着吧,有你们发疯的时候。”男人阴森地笑起来,额头一滴血珠滑进眼睛,形成斑驳的血泪。   ************   医生在为小女孩做完全面检查,确定情绪稳定下来适合谈话后才允许办案人员靠近。   喜极而泣的父母将女孩紧紧拥着,生怕心肝宝贝再受刺激。   “跑跑很勇敢。他让我们先跑,他最后一个走。可大家都很饿,没力气爬墙头。他就让男孩子在下面搭成一个梯子,把我先顶上去,叫我逃出去后再找人救他们。我抱住外面的树滑下地,他们却被发现了。”   “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女便衣警察和蔼地问。全市所有的监控系统都在运行,各大交通道口也安排了筛查点。只要锁定劫匪所在地,附近出入的所有车辆都将作为重点追踪对象,执行抓捕行动也将高效许多。   女孩眨了眨眼睛,蹙着眉头仔细想。“能看见电视塔,不远。房子紧挨着城墙。巷口有个垃圾中转站,很臭。”   两分钟后,目标锁定在铁桶巷。   特警立即行动,铺开天罗地网。另一处,海狼帮身手敏捷的弟兄们也紧急出动,为封锁各大要道增添人力。   丁霂霆坐进直升飞机,身上穿着防弹背心。丁霂震和权寂也先后上来,坐在他身旁,一起静候指挥中心的讯息。一旦发现石杞的行踪便立即飞过去。   “一切都会好的。”丁霂震抓住弟弟的手。半小时前,铁铜巷的居民告诉警方曾听到一栋新盖的小楼房里有孩子的哭喊声,但很快又没动静了,便也没太在意。经搜查没发现人,但从遗留的种种迹象看正是劫持孩子的一帮歹徒滞留过的所在。城墙外便是环城要道,四通八达,但各路口都已在警方监控下。除非插上翅膀或独自遁走,石杞想带着五个孩子逃逸等于自投罗网。   丁霂霆灰绿色的眼眸寒芒闪烁,薄唇紧抿,看似冷静,一颗心却紧张到了极点。   看着外面紧急待命的特别行动组,他暗暗祈祷。沫沫,但愿你是对的。   ************   位于城南的林园路是C市脑科医院所在,俗称精神病医院。以沫就在那里接受治疗。   这是一间专供狂躁症病人入住的单间,约十平米大小,靠墙放着沉重的铁床,除了床前的白色痰盂,没有其他摆设。防止病人发作时拿来伤人或自伤。   以沫在此已有38个小时,曾经有很多人前来探望过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隔着一道铁门,探监一般。对她来说这些人都是空气,因为她心中只有一个人的形象——大师兄。   她觉得他一定会来看自己凄惨的摸样:曾经的美丽不复存在,神情呆滞,一头秀发变成齐耳乱稻草。   能最大限度的满足他的复仇欲。   如果他对她还有那么点感情,会在看到这一切心理上得到满足后再杀死她,通过结束她的苦难达到他对小师妹施舍最后一点“同情”和“仁慈”的目的。   她在等……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有人在靠近。   穿着白大褂的那只手从身后抚摸上她纤细的脖颈时,她忍住了由内至外的颤栗,无动于衷地看着窗外,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刺激。   “沫沫,大师兄来看你了。”男人声音喑哑,双臂环住她,呼吸沉痛,唇隔着口罩贴在她耳廓上,用忏悔般的声音低声诉说。“阿伊古丽死了,你也疯了,都是丁家造的孽太深。别担心,沫沫,大师兄会亲自送你走,不会让那些臭男人再碰你一下。跑跑我很快就给你送来,轰的一下就结束了,一点儿都不会感到痛,就像当年大哥那样,片甲不存,消失得干干净净。你喜不喜欢?大师兄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戴着大口罩的男人将以沫转过来面对自己,双手摁在她肩膀上。“下辈子大师兄一定好好待你,不叫你受一点儿委屈。”说着,双手缓缓卡上她的脖子。   “是么?”呆滞的目光突然精光一闪,讥诮之色顿现。   男人震惊的一瞬间,下身剧痛袭来,随即后背重重挨了一下,匍匐地上。   上当了!   石杞捂住下身在地上打滚,冷汗淋漓,齿缝中挤出咒骂:“小坏东西!早该宰了你!”从小就用这招,现在依旧如此,他却着了道,是不是太蠢了?   几道人影扑上来,利落地将他手脚都铐上铁镯子。   杨彻冲以沫做了个“V”的手势,拎起石杞摔到她脚跟前。   “我儿子在哪儿?”以沫秀眉一挑,扯下自己身上早就动过手脚的束缚绷带。   【hold不住了】   “小坏东西,我不会告诉你!”石杞昂着脖子喊,嘶嘶嘶继续倒抽气。“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包括你儿子,他死定了!”   “可你还是主动跑过来恶心自己了,不是么?”以沫朝杨彻一抬下巴,示意他们出去,自己跪下地,将石杞拖起来靠铁床坐好,又掏出纸巾拭去他额头的汗。“大师兄,现在的你在我眼里连禽兽都不如,可我还是想求你,别把坏事做绝,放了我儿子吧。我想办法让你安全地离开。你考虑一下。”   “你为了引我上钩,连马路上不相干的人都能砍杀,早就跟我一样不择手段毒辣狠绝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警察局可不是我家开的,哪能真砍?演戏罢了,那些挨砍的人是我安排好的,流出来的其实都是色素。”   “你你你……”石杞气得肠子打结。“骗子!”   以沫淡然一笑:“你能骗我上当,我就不能骗你?我们从前不是合伙骗过美女么,你还记不记得我丝袜套头上扮成小流氓劫色、成全你英雄救美的事?”她靠在他身旁,仿佛不是在跟一个凶手谈判而是在跟一个故交回忆有趣的往事。   “别再说了!”石杞挣扎着往旁边挪。她越说他越胆颤,有种被人剥光无处藏匿的恐惧。   以沫又跟过去挨着他。“我怀念从前的那个大师兄,虽然不算帅,但是总能把女孩子哄得团团转,在男人中也很有威信。他还很孝顺,为了石奶奶宁愿留在国内陪她终老。如果他被枪毙了,石家就断后了,绝种了。是不是很不孝顺?石奶奶若在天有灵一定会气得跳脚吧。会想这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种损人也不利己的蠢事呢。我大师兄EQ一向很高,IQ也不差的。你现在虽然很帅,但已经不像我大师兄了。”   “闭嘴闭嘴闭嘴!”石杞的汗又滴了下来。他最害怕回忆往事,而她就像一条蛔虫钻进了他腹内,将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全都拱了出来,拱得他浑身疼痛难忍,比受刑还残酷。   “你这么执着地恨我,恨丁家,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最让你值得珍惜的人,无论他们逝去多久对你来说这种炽烈的情感都不会改变,甚至不惜毁掉自己,毁掉其他人。我也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有我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也可以为此不惜牺牲自己。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只是维护的手法太不一样。”   石杞用力闭紧眼睛,想把耳朵也闭紧,可惜可做不到,只能直喘粗气。   “林络一直拿我当他亲生女儿,我也从来没想过改姓氏,这辈子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林以沫,林络的女儿,如此而已。”   “你是丁家的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石杞用力往后一挺,铁床发出挪位的摩擦声。   “你错了!我是权寂生的。”以沫镇定地说。   石杞猛然侧过脸看向以沫。权寂?根本不可能!那个老东西太狡诈了!从他得知没能炸死他那刻起他就觉得要坏事。但万万没料到那个老东西会不顾一切跳出来背黑锅。   当年偷拍大哥大嫂的谈话被发现后他质问过大嫂。大嫂明明白白承认以沫的确不是林络的亲生骨肉。她说这辈子最不堪的就是丁家长子也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并威胁她若敢泄露这事立即杀了她。她因此下决心必须找机会逃走,偏偏不久查出怀了身孕。以沫出生后,她希望这孩子是林络的,可偷偷鉴定后的结果令她心碎。她成为植物人之前,曾秘密会见过一个男人,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丁家长子——恐怕这就是以沫没被追杀的原因。因为她很可能为了保护女儿告诉那个男人以沫是他的孩子。   “大师兄,你真的弄错了。”以沫很认真地说,以为石杞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才久久地瞪着自己。   “我妈妈弥留之际紧紧拉着那个男人的手,走得很安详。所以你必须明白,我最不该被你报复。如果你还是坚持我是丁家人,没问题,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但是求你放过我儿子。另外四个孩子也一样,他们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石杞两眼赤红,不说话。两人呼吸相近,她的刘海被他粗重的呼吸浮起,在大理石般光洁的额上颤动。那眉,宛若柳叶,那眼睛,水润清澈,一如童年时雪玉可爱。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松动,一种类似于亲情友情爱情,说不清道不明混杂纷乱的情感在他体内交织,碰撞,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表达出有力的还击之词。   以沫还在哀求他:“大师兄,求你,就算回不了头,至少可以停下……求你了!”   石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令自己的大脑恢复正常运转。时间差不多了,也许是该换种方式终结这一切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那五个孩子还在铁桶巷,就在警察搜过的那栋房子的隔壁,负一层。定时炸弹十二点整爆炸……”   以沫从地上弹起来。“杨彻!几点钟了?”   “十一点三十四分!”   以沫脸一白,吞下一口唾液,问石杞:“炸弹装在什么地方?”   “身上。每个孩子都绑了200克黑色炸药。我让他们睡着了。”他想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善心的,没让那些孩子在恐惧中等死。   以沫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杨彻,你听清了吗,快呼叫指挥中心!”   “收到!”   石杞闭上眼睛,大声说:“叫他们小心引爆器下面,有根诡线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雷管的导线一端藏在定时器里,外头看不见线路,没法剪断,只有强拆!而且要尽量快!我没在上面装倒计时的小屏幕!”   “变态!”以沫捏起拳头,但没砸下去。   石杞看着她,忽而散漫地笑了,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五个能不能都救下,就看天意了。我猜丁霂霆一定会逼迫拆弹专家先救他儿子,而且自己多半就在一旁守着,直到儿子安全。”   以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人了,他告诉她这些不似为了成全她而像是更大的诡计!   “沫沫,你根本没有选择是不是?”他缓缓牵起嘴角。“活着真累啊,如果刚才你让我杀了你,现在就不必揪心了。   ”   以沫一拳砸了上去。   ********   十二点还差五分,城南某处传来一声巨响。   刚赶到警戒线边的以沫看着冲天的火光,大脑嗡的一下,身体也仿佛随着那声巨响崩裂了。   一旁的杨彻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但她还是倒了下去。   被揪出车外的石杞见状,仰头狂笑。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法逃出去,迟早一死。现在好了,该死的死了,没死的也跟死了差不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不知道陪葬的确切人数有点遗憾。   在场的人只见这个疯了般的男人突然刹住笑,身形跃起,朝一堵围墙撞去。   惊呼声中,墙上开了一大朵红艳艳的花。   *********   以沫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一身男孩打扮的她不动声色地看林络离开车站。大师兄石杞替她将帽檐又拉低了些,严肃地说:“师父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紧紧跟着我,不许乱跑。不然我把你打昏了再捆起来。”   她觉得大师兄最近对她态度很差,便没好气地回道:“知道了!”   石杞拉着她的手进站。   之前,她不但偷听了爸爸和大师兄的谈话还偷听到爸爸跟陌生人打电话的内容,因此猜出爸爸将要去的地方。自打妈妈出事后家里的气氛愈发不对劲,爸爸不仅关闭了拳击馆,还将好几个师兄打发走了。她想弄明白。现在她知道了,是因为有仇人寻上门来,爸爸以要搬家为由差遣大师兄先将她送往大城市,自己却留下来跟仇家斗。   可是,妈妈已经是植物人了,爸爸怎能再有闪失?她要救他。   她谎称尿急,偷偷甩了大师兄溜出站。   一个半小时以后,她终于找到了爸爸在地图上标明的那个小点——废弃的塑制品工厂。可她还是晚了一步,仇家已经捉住了林络。   他被吊在一个小车间内,身上脸上都是血。面前站着三个男人仍在对他拳打脚踢,靠近后门的地上还躺了四、五个男人,不知是死是活。估计是被林络打倒的。   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拔出匕首,一点点割开林络脸上的肌肤,逼问他:“钻石藏在哪儿了,那是我们丁家的东西!”   “被我扔进海里了。”林络冷声回道。   一声惨叫从他口中溢出。那个男人将匕首捅进了他的小腹。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喷涌而出。她救不了爸爸了!他被这些坏蛋杀害了!   “这家伙可能真把钻石扔海里了。可这么回复大哥他能相信么?”一个身形魁梧的年轻男人说道,抓起林络低垂的头看了看。   “管他呢,反正把老七弄个半死就算完成了一半任务。”瘦高个男人说道。“这个小杂种最受老爹器重,也最碍大哥的眼。”   “这招借刀杀人真绝,老三和权寂那帮人一定想不到是我们几个干的。”第三个中等个头的男人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一个男人,“要不要再捅一刀再带回去急救?”说完嘿嘿笑了几声。   瘦高个打了个哈欠,“别做过头了,姓权的老家伙如果看到老七成了具尸体一定先杀了我们再调查谁干的。你们俩看着石兴,待会儿逼供最后一次,不行咱们就撤了,免得夜长梦多。”说完朝外跑去。   躲在暗处的以沫听见这话,又升起一丝希望。爸爸还没死。   剩下的两个男人掏出烟来,坐在地上抽。“会不会他女儿知道钻石下落?把那丫头抓来就好了,没准能逼这家伙能说实话。”   “大哥一再吩咐不许动那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做事一向叫人猜不透。”   她蹑手蹑脚绕到后门,从背后悄悄挨近这两个正在八卦的男人。她两只手握有两样东西,水果刀,电棒。如果运气好,五秒钟内就能解决他俩,然后背着爸爸离开这里。   可就在她刺中中等个头的男人时,瘦高个男人从正门回来了,大叫一声,朝她冲过来。   形势急转直下,她一个小孩无论如何对付不了两个练过功夫的成年男人。电棒被踢飞,匕首也来不及从那人身体里拔.出来。   林络的腿忽然如剪刀张开,紧紧钳住瘦高个男人,用维语对她大叫:“沫沫快跑!爸爸在这里安了炸弹,有多远跑多远!”   “我不要你死!”她哭喊着,心如刀绞。   “傻瓜,你好好活着爸爸就最开心了!”   说话之际,林络又被身形魁梧的男人捅了两刀,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然而双腿仍然死死箍住瘦高个男人。   她举刀刺向凶手,可挣脱了钳制的瘦高个子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身形魁梧的男人拔出刀,骂着,上来就要捅以沫。   “他是你们老大的孩子!不许动她!”林络声嘶力竭地喊。   两个男人都顿住。   林络大口喘息着,又用维语对她喊,“沫沫,爸爸活不成了,你要是爱爸爸,就快逃离这里!”   瘦高个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冲她腹部就是一拳,然后拖到林络面前,让她看清他的惨样。“想活命就叫你爸爸快说出钻石藏哪儿了。”   “我扔进海里了!”林络颤栗着嘶吼。“放了她,她是丁?霨的孩子!她要是死了,看你们能有好下场?”   她震惊地看着林络,她怎么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了?而林络痛苦万状地看着她。   两个男人真松了手。   “我知道钻石藏在哪儿,你们放了他我就带你们去!”她回过神来。林络曾经叫她记住一个银行保险箱号,决不能告诉其他人。并叫她长大后再拿出里面的东西。她猜可能钻石就放那里了。   瘦高个笑起来:“真是个聪明孩子。来,亲自送他一程,省得他再受罪!”捏住她的手腕随即将匕首塞在她手中,用力向前一送。她眼睁睁看着匕首扎入林络的心口。尖叫。   “再来,你力气太小了让他受罪了不是?”瘦高个又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触目惊心。   林络用维语虚弱地说:“沫沫……快跑!就要……爆炸了!”   她心急如焚,后脑猛然向后一撞,击中身后那人鼻梁,随即旋转手腕,略一侧身,匕首反向擦过她的腰际,扎入身后那人腹中。另一男人立即扑过来,再次被林络的腿绞住。   “跑!爸爸不能白死,跑!”林络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道。一把匕首扎进他的头顶。   她尖锐地惊叫,拔腿拼命往后门跑。刚闪出门,背后轰的一声巨响……   *******   泪水弥漫了眼眶,整个世界都在水中浮动。   “沫沫,别哭,跑跑没事。”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摸在她脸上,替她将泪水抹去。   她缓缓地转动眼珠,看见了跑跑熟悉的面孔,然后是丁霂霆的,丁霂震的,欧影的,权寂的……他们都还活着。真好,可是,她不会在做梦吧。   丁霂霆将跑跑抱下床,俯低身体便要吻她,她却扭过脸去。吻落在她腮边。   丁霂霆以为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对她这一躲闪并没在意。“沫沫,都过去了,那四个孩子都没受伤。幸亏寂叔专业,分得清五个炸弹哪个真哪个假。也没被假诡线蒙蔽。”   以沫的目光落在权寂身上。他为什么撒谎?为什么?她记得梦中的惊叫,记得林络那句话,清晰依旧。“她是丁?霨的孩子!”她记得石杞偷拍的那个视频,林络说“别让以沫知道她亲生父亲是丁家的人!”   她是丁家的人!她怎么可以是丁家的人!   “沫沫,看着我。”丁霂霆将她的脸捧向自己。“放松,大家都没事。”   “沫沫,”跑跑又爬上床,“这次我变成大英雄了。你想不想听我讲惊险的故事?”   “当然想听,我的乖宝。”她一把将他搂过去,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亲了又亲,泪如泉涌。   十天后,以沫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跑跑。   丁霂霆震惊,费解,沮丧,焦虑。以沫自从苏醒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整天懒散地躺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烹饪不做了,课不上了,散步取消了,最可怕的是对他没半点性趣了,天天撵他去书房睡。   他想尽办法讨好她,令她正常起来却失败了。非但如此,她竟然不辞而别了,而且带走了跑跑!   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寻找,一无所获。她能去哪儿?难不成出国了?   丁霂震却心中有数。只有一种情况才会令以沫逃离现实。   他觉得该与弟弟好好谈一谈了。   **********   一年半后,南太平洋岛国瓦努阿图。   一个身材火辣,顶着花环的混血女孩被各种肤色的游客围着,分别用英语,法语,日语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介绍本地特色产品,享誉全球的‘塔纳咖啡’。不仅有促销产品赠送,运气好的话,还能欣赏到这位美丽女孩的歌舞表演。   虽然摊位众多,但放目望去,唯有她这里门庭若市,不出片刻,便有人从货车上搬运箱子过来补充卖空的货架。   “沫沫!沫沫!那个讨厌的阿姨又捏我的脸了,能不能换一个?”一个漂亮的男孩从刚停稳的车里跳下来,直奔年轻女孩而去。   “跑跑,才一个月已经换四个阿姨了,不带这样挑剔的。”她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我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工作,你先跟米土亚尔玩一会儿。”她朝男孩身后一个三十开外、棕发蓝眼睛的女人点点头。   “我可以免费喝两杯咖啡吗?”男孩挡开棕发女人伸过来的胳膊,将赠品拿起来看。   她摇摇头。   “冰激凌呢?”   “可以,但是只许吃一个。”   “沫沫,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住久一点。我喜欢吃这里的大龙虾。”   “你每到一个地方都说喜欢吃这个喜欢吃那个,除了吃就找不到其他理由吗?”   “我是小孩当然喜欢吃!,这就是最好的理由。”男孩在地上转圈。   突然几个当地人跑过来,其中一个抱了男孩就跑。年轻女孩大惊,飞快地脱下高跟鞋,追过去。   眼见那帮人钻进一家旅店不见了踪影,但男孩的嗓们奇大,喊声犹在空中回荡:“沫沫,快来救我!”   儿子别怕,妈妈来了!   年轻女孩扯下花环,冲进旅店。用英语问当地人:“谁看见刚才那帮人去哪个方向了?他们抢了一个绿眼睛黑头发的男孩。”   有人指向后门。   她拔足往后门去。侧面闪出来一道身影,不等她看清是谁,一个大口袋罩兜头罩住了她,随即她被人扛在了肩膀上。   她挣扎,她叫喊,但是这人臂力很大,她没法摆脱他,更糟糕的是似乎没一个人愿意帮她。   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影响了其他人的生意红火?她混乱地想。   下一秒,她被人摔在了床上,而且被用床单捆了起来。   她用英语问对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   那人不回答她,可手没停,将她的腿野蛮地打开。   男人特有的坚硬抵在她柔嫩的大腿根部。她浑身颤栗着,破口大骂,但很快觉得这样无济于事,又换了种语气,答应付给这个人很多钱,只要他肯放过她。   这个男人似乎是个哑巴,或者聋子,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令她恐惧的是,他居然将唇贴上她那里,用舌尖挑逗着她。   可怜她一年以来一直保持素食,如何经得起这样的逗弄和撩拨,纵然精神上高度抵抗,生理却迅速背叛了她的意志。   一塌糊涂!   男人进入她的身体时,没费多大力气,但动作又凶狠又野蛮。仿佛每一次沉入都凝聚了浑身的力量,还带着一股发泄的怨气。   以沫惊恐地想,这个男人饥饿了多久啊,不会将她弄死在床上吧。她还年轻啊,而且拥有那么多钻石,死得难看,还难免被刊登在报纸上“出名”。跑跑还这么小该怎么生存?她不能这样倒霉啊!   忽然,头顶的袋子被嗤啦一下扯开,她得以露出头来。然后……呆掉!   骑在她身上的男人竟然是——   “丁霂霆!”她失声惊叫,脸瞬间爆红。   “连?霆都不叫了,没心没肺的女人!”男人扯开她所有的束缚,将她的胳膊架至头顶。   “不可以不可以!出去!出去!”她大声喊叫。   “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你叫错人了,我不是丁霂霆!”男人腰一挺,又是一记深沉的贯入。   以沫再次呆掉。“你是谁?”大白天不会见鬼吧!   男人悠然一笑:“我叫权?霆!是个被你无情抛弃的男人!是个郁郁寡欢整整一年两个月又五天的痴情种!是小小年纪就被生母拐带出国没爹疼没爹护四处流浪得不到正规教育的男孩的亲生父亲!”   “权、权、权?霆?”以沫口吃地问着,双腿不知不觉已经环上男人的腰际。   男人立即受到了鼓舞,干脆将她的双腿架到自己肩膀上。“是的!权?霆!别再弄错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以沫张着嘴想弄清情况,却被上方的男人撞击得欲,仙,欲死,双手死死抓住床头的栏杆。   “这个故事说起来很长,先不急,吃饱再说。”   “跑跑呢,你把他弄去哪里了?”   “在,跟,螃,蟹,玩。”男人似乎已进入佳境,一脸隐忍地抓住身下女人的肩膀。“不行了,到底太久没玩……hold不住了!”   (全文完)   【人生何处不悲剧(沫沫番外)】   我把权?霆踢残了。   正中裆部。   虽然医生说只是暂时的,但权?霆坚持说自己残了,因为两周之内不能人道,甚至头两天嘘嘘都得像个女人坐着解决。这对一个想女儿想疯了,在我身上夜夜笙歌、辛苦劳作的男人来说情可以堪?   我不是故意的。我哪舍得?我还指望他让我再度开花结果呢。家产那么巨大,没三、五个继承人瓜分一下实在有泰山压顶的沉痛感。   我这一踢,都是那个诡异的梦闹地。   梦里,他将四十八式阴阳双修图贴在床头,性致勃勃的打算每样都试一遍。   而我,肚子里已经怀了三胎,七个月了(天知道怎么会做这么个梦)。跟他这么玩就算死不了也成残疾人了。   权?霆向我发誓他懂得控制力度,绝不会伤着孩子,一再声明那也是他的优良品种,重点保护对象。   半推半就,胆颤心惊的,我挺着大肚子跟他过招。   玩到第四式时,我已经受不了他沉重的身躯的碾压,于是发出一声母老虎般的狂吼,再一掌推开他。   他在空中旋转,安稳落地,半蹲着,撅着他那截陡然胀大的、比成年象牙还粗的凶器打算进行第五式。我心惊肉跳,情急之中一脚踹了出去,原本瞄准他胸肌来一下的,偏偏他双脚一顿地,直起了身子,于是我听到一声惨叫……   然后我醒了,我那亲爱的相公却掉在床下打滚了。   真不知这梦怎么会挪到现实中来的,但我那一脚不假,而且不偏不倚,恰恰踹中了正在熟睡的权?霆的无辜的安然酣睡的尺寸也无异常的那个,而且竟然将他整个人都踹出去了,我这一脚出去得有多大力气?   三哥听说后拍案惊奇,第一个过来探望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小弟弟,探望后,还悄悄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们丁家的后代。”转过头却对我相公痛心疾首的说,“?霆,我觉得这种事发生的太不寻常了,一定是你浪,荡时玩弄了太多女人,老天假你媳妇之脚给你个教训,从前种种算是一了百了。”   权?霆龇出白牙:“你比我纯洁多少?”   “我不也被沫沫用树枝抽过弟弟,不比你好哪儿去。再说了,我们家欧影天天烧香拜佛,从早到晚祈祷不停,所以我们家老二已经在路上了,你至今才一个。叫你们家沫沫也天天给你虔诚祈祷,不但可以帮你消灾,还能添个一男半女的。”   权?霆大手一挥:“恕不远送。”   其实出门右拐上楼梯就是他三哥家,的确没必要远送。   跑跑是第二个过来探望的。这时他已经九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不但要看个真切,还拿手摸摸,再晃动晃动。“真的不能动了?嘘嘘真的不能发射三米远了?”   权?霆悲愤地说:“十分之一米都不行。”   “没关系,我等你好了以后再接着比试。”跑跑仗义地说,转向一脸愧疚的我,“沫沫,杨彻哥哥收我做徒弟教给我一门功夫叫‘龟缩神功’,不管跟人打架还是脸朝下摔一大跤都不会出问题。如果他也愿意收七叔当徒弟就好了,他就不会这么倒霉把自己摔得跟女人一样。”   权?霆大吼一声:“我是你爸爸,你不早从石杞那个变态那里知道了还成天叫我七叔叔七叔叔,什么意思你个臭小子?”   “习惯了,我不也一直叫你老婆沫沫么,她就比你淡定多了。”   “我靠!”权?霆悲愤地叫了一嗓子,灰绿色的眼眸泪花闪闪,跟我用唇语说:“就知道海狼帮不能解散,一个大男人解了权利,就跟女人变成平胸一样会叫人看扁了,就连儿子也敢爬我脑袋上拉屎撒尿。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赶紧抱住他安慰他:“我不会爬你脑袋上拉屎拉尿。也不会让咱们儿子爬你头上拉屎拉尿。这日子有我在,不会没法过。”   跑跑扯开大嗓门唱:“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肚皮一缩一缩。   “你在干什么?”权?霆冷脸,一指禅问儿子。   “我在练‘龟缩神功’!看,它不见了。看,又出现了。又不见了。又出现了……”一缩一放比指挥弹簧刀还利落。   权?霆看着自己下身,悲愤不已。   我过去打跑跑屁股:“你杨彻哥哥把家传秘籍传给你,不是让你显摆或者刺激自己父亲的。   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万一遇见个变态的,是不会让你把根留住的。”   “沫沫,他这样还不都是你惯的,乖宝乖宝宠得没谱。”   “你还说我?咱俩到底谁更宠他不妨发个市民有奖投票。”   “说到底还是咱俩生得太少!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权?霆用唇语一字一字的说,眼睛充血得像个暴君。   我摊手,同样唇语回复他:“你打算怎么着我?”   “罚!罚你给我生一打小孩!”   “如果你不担心自己精尽人亡,我也无话可说,不就是肚皮忙碌些么?可问题是我俩四十八种治疗方法都试过,利于受胎的四十八式也都试过,至今肚皮也没个动静,我看还是领养几个善良敦厚的孩子算了。压力老大的对精神对身体都不好。看现在你这样子,哪天我再踢你一脚,没准你就登天了。”   “老子豁出去了!这种事就得亲历而为才完美。你更年期之前别想着领养的事。”我男人斩钉截铁地说,当黑帮老大时的怂样儿又暴露无疑。   “那我踢你一脚还是对的,至少能让我休息两个礼拜。”   “你等着双倍奉还吧。”他忽然开怀笑了,谁都看得出他笑得挺凄惨,但很快,他额角两道青筋,带着男人特有的残暴凸起来,还微微振动,似乎突然间就会释放原生态攻击型武器将我榨干成一张皮。   两周后,他恢复如常,就在他打算将造人计划放在欲望缓解之后再做考虑时,我神奇的怀孕了。   权?霆悲喜交加,神色凌乱而复杂。我听见他喃喃自语:“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我已经憋不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想起三哥提醒我的话,以及抖露的他从前的种种劣迹,立即拿来纸笔,让他当面给我写下保证书并画押:一年内除非老婆同意并且身体条件允许,绝不靠近她所圈定的身体的危险区域;除了自己左右手可以靠近自己的危险区域(由老婆指定),绝不靠近除老婆之外的任何一个雄性或雌性的危险区域(老婆指定)。特此立誓,如有犯规行为,将视情节严重程度分别给以从一级到八级的惩罚。惩罚的内容和级别由老婆决定。   不久,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我肚子奇大,站直的情况下竟然看不见自己脚尖。   医生告知我更令人震惊的事实:我怀的是三胞胎。跟梦中所梦及的丝毫不差。   权?霆颤栗着说:“那一脚挨得值,太值了!没那一下,三胞胎没准就挂了。”   皆大欢喜。虽然欧影怀上了第二胎,但我们一出生就是仨,数量绝对压倒她。而且我身富力强,孩子质量也不会比她的差。   ******   那天,我正在阳台上做孕妇体操,权?霆偷偷摸摸地跑过来手里拿着跑跑的日记本让我看。   这孩子一直保留着记日记的习惯,但是自打怀孕后,我也没注意他记些什么内容。   “没看见我正在做操嘛。念给我听。”我习惯了向他发号施令。如今我是大大的功臣,我就是老大。   “念不出口。”他汗淋淋的说。   “那就概括中心思想让我知道他写了什么。只要不是秘密研究彩色炸药我都能接受。”   “这小子在日记里说七叔叔十八岁就生了他,他不能落后,也要争取在十八岁前生个儿子。而且他已经挑中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我觉得老公行事一向利落的人吞吞吐吐了一定不妙。   “?震家的大丹。”   我差点跳起来:“绝对不行!”就算他十八岁前有本事令小自己七、八岁的大丹怀上他的孩子,也过不了乱伦这关!   我颤抖着抓住权?霆的手:“?霆啊,这事得趁早教育,我需要安胎不能激动,全权交给你了。”   “亲爱的,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咱们儿子走上大逆不道的邪路。我马上就上楼找三哥三嫂,叫他们看好大丹,教育好大丹别被咱们儿子蛊惑了。”   “去吧。”我毅然挥手。   *******   怀孕五个月时,我的体型已经足够圆润,若服装配合,远远看去很像一只缓慢移动的大圆球。   负担很重。我头一次体验到十月怀胎多么不易。生完这三个,打死我也不会为?霆再生第四个,第五个了。   欧影纵然怀了七个月身孕,体型却只有我的一半。   我像个推土机。她每每跟我拉家常都要在距离我两米外的地方,而且跟我并排坐着——防止发生大球小球迎面相撞,两球同时落地的状况。   权?霆为了展现自己铁一般刚强的意志和对我无比忠贞的信念,坚决抵制一切动感画面。甚至连自己的手也不许碰属于自己的禁区。   怀孕七个月时,我带他去我们第一次邂逅的地方——第一橱柜——挑选他的衣服。结婚后,这男人的坏毛病暴露出来不少,比如他只穿我给他挑选的衣服,从内到外无一例外。   就在我帮他将试穿上身的衣服拉拉顺时,我们的身体发生轻微的触碰,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他却僵那里,动弹不得。   “不就是换件新衣服么,至于激动成这样么?”我在他紧致的腹肌上一拍。他张大嘴猛吸一口气,憋住,然后迅疾转到我身后,没等我明白他想做什么,整个人被他端进了狭窄的试衣间内。   门被他栓死了。   陌生的空间,微带侵略性的气氛,一个失去理智却没敢贸然采取行动的男人。   “实在憋不住了?”我真心可怜他,吃惯大鱼大肉的人陡然每天只有萝卜青菜凑合着对付,也算一种强烈践踏吧。   “沫沫,我……”他在跟自己战斗,一双手捏在我胳膊上,死紧死紧的。我觉得最艰难的时刻到了。   我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你也不看看,我都成这样了,比大腹便还大腹便便,最猥琐的男人也难以被我这身段吸引。你闭上眼睛,深呼吸,想想肥猪,就那躺在臭烘烘的猪圈里,地上是烂泥和猪粪,身上沾满泥点和苍蝇的肥猪。它就在你面前躺着,你还有欲望么?”   权?霆隐忍地一扭脖子:“沫沫,说真的,就算你就是站在烂泥和堆满猪粪的圈子里的那头猪,我也要了。我快爆炸了,你让我碰一碰好不好?就碰一下。”   “我太重了。而且……采取四十八式里的哪一式好像都不行。”   “你别再说了,我经不起你这样的挑逗。”   “我哪儿挑逗你了,哪儿?”我叉腰训斥他。   “你看你这姿势……把胳膊放这柜子上撑着行不行?腿分开些。”   “分不开。”我抗议。   他把住我比水桶还粗的腰身从后头贴上来。拿腿一点点旋开我的大腿。隔着衣裤将蓄满力量的粗硬顶在我的臀部,沿着臀线曲线往下,再往下,到底没敢探进去。   “你的手借给我用用。”他声音喑哑地说,我刚想转身,他又说不行,正面肯定不行。   当然不行,我现在除了抬高手臂,自己的双手都没法在腹部会合。   “总不至于让我用嘴吧。”我拿臀部撞了他一下。“自己的手呢。”   这一撞坏事了。   顶着我的那块越发坚硬如铁了。他爬高了些,那部位自然也高升了,巧妙地避开了我的腹部和胃部。与我的胸齐平。   “乖啊,让我亲亲。你的手也别闲着,帮我放松一下。”   他厚颜无耻地解开我的开衫纽扣,从我的唇开始吻起,身下的巨物也在我的双手之间进进出出。   待他吻到我胸口时,我被他似痒非痒的撩拨和舔。舐刺激得克制不住低吟起来。   不出片刻,上下都水润一大片,沉寂许久的欲望被激发。我渴望他的进入,也知道他远远未能满足。怕他憋出毛病来,我转过身,双臂撑到墙上,有些粗鲁地命令他:“动作快点儿,轻点儿。”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探入,像个偷情的男人,呼吸都不敢大动静。   四周静得令人感觉窒息,噗嗤噗嗤液体活塞挤压的声音更觉清晰。   “乖,我还差一点点,你能不能出点儿声音?”   我咬着牙回他:“你不是出声了么?”   他把住我水桶腰的手向前再往下摸了摸我敏感的区域,凑过脸来,对我发出诱惑的声音,“我是说那种声音。沫沫,你别紧咬着唇,放松点。就像从前我们没孩子时那样。”   “room?”   “对了,room,分开,一个音,一个音,我喜欢。”   “r——o——o——m——”   他到位了,   我还没到位。   他说:“你不能太到位,忍着点,不然你一抽一抽的,我们的宝贝受的震荡比脑震荡还厉害。”   “你制造的震荡就没事了?”我红着脸跟他辩。   “那绝对不是同一等级的震荡。”他掏出纸巾清理自己。   我恨恨地瞄了他下边一眼,还是那么狰狞的茁壮。   我却不能享用。   “等宝宝出来了,我任你使唤,随传随到。”   ******   预产期还差二十天时,三个宝贝争先恐后出来找那个拿硬棒棒戳他们脑袋的家伙算账了。   两个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都很健康。   男孩眼睛像我,都黑如墨玉。女孩则是灰绿色的,跟权?霆一模一样。   孩子们被护士抱出去给家属看时,跑跑大叫:“我不要大丹了!我要这个跟我眼睛一样的妹妹!”   体虚的我在产房里不幸听到了他的大嗓门,当即昏了过去……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溟妃染】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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