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这金子般的人生(原名:江湖)》 【作者】春天不开花 【简介】 “没准说严寒对我的感情就像张无忌对人家赵敏,又爱又恨呢?” 边疆听到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轻哂出声,语气颇为不屑:“还赵敏呢,怎么,已经是周芷若的下场,还想着咸鱼翻身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边疆冷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有JQ,爱情江湖多危机,设计,反设计,劈腿,逢场作戏…… 浮躁的年代,大家开始抢女人,抢男人,抢好女人,抢好男人……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子薇 ┃ 配角:边疆,严寒,夏悠,夏盛泉,江陵 ┃ 其它: 【正文】 第一章   我叫夏子薇,这名字念着跟《XX格格》里的一位民间格格相似,我不知道给我取名的夏盛泉是抱着什么心思把这个名字按在我头顶上,就像我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稀罕我这个亲生女儿。对了,还没有跟大家说,我的遭遇也跟那格格有一定重合性,3岁的时候由于不够机灵被某人犯拐卖,给一对不孕不育的夫妻当了7年闺女,等警察同志找到我,并带我回到夏家时,夏盛泉已经重新领养了一位女娃,取名夏悠,夏悠比我大一岁,是夏家最惹人疼爱的千金大小姐。      而我在夏家呆了数年,在这漂亮的大房子里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夏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夏盛泉的宠爱。   二是,我夏子薇即使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却得到夏盛泉一番训教。      我15岁那年读高二,和严寒一个班。而从小和严寒一块长大的夏悠却去了文科班,不是她不想跟严寒腻在一块,只是因为从高一入学开始,她理科成绩从来没有及格过,相比她的历史政治,简直是太丢了夏盛泉的脸面。   夏盛泉那段时间也急过,聘请了数理化数位名师家教给夏悠轮流补习,但是在文艺体美格外争气的夏悠就像扶不起的阿斗,夏盛泉的苦心除了害的他的宝贝女儿挂了一个星期的营养点滴,数理化的成绩还是没有提高一点儿。夏盛泉虽然怒其不争,但是对夏悠的疼爱还是有增无减,要不也不会在夏悠升高二那年,大摆筵席庆祝夏悠钢琴过了十级。      夏悠要去文科班的那天趴在我怀里大哭了起来,我不想她哭脏我的新校服,连忙安慰说:“你别伤心啊,严寒学理,你学文,文理合璧,金童玉女啊。”听了我的话,夏悠破涕而笑,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小薇,你真会安慰人。”      升入高二,我意外和严寒成了同桌,我对这点很郁闷,因为毫无疑问,我成为了夏悠传递消息给严寒的信鸽。   不过有次严寒却无意跟我提到说是他主动要求老师跟我坐的。我问他为什么,他是这样回答的:“你是夏叔叔的女儿,我有义务照顾你。”   我不服气了:“现在是你照顾我,还是我在照顾你们啊?啊?”   严寒一脸严肃地看了我一眼,用略带成熟的少年音对我说:“以后别多管闲事啊。”   我拿出一本习题册哗啦啦地开始做题,边做边说:“你以为我乐意啊。”   严寒缄口不语。   -      高二刚开学那阵,有次我去上厕所的途中听到两则八卦消息,一是江陵从韩国整容回来了,二是严寒和江陵好上了。   听到前面的消息,我不厚道地开心了一下,当然开心不是江陵变漂亮,而是全校都知道她整容了,即使没整容,大家也都认为她整容了。   至于听到第二个消息,我郁闷了。   打开女厕所外面的水龙头,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看着窗户外面瓦蓝瓦蓝的天空,胸口升起的一道郁气不知道怎么释放出去。   教室距离厕所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我没想到会在半路遇到严寒。   秋老虎过去,气温乍冷,严寒长衣长裤的模样显得身形颀长。   因为我和严寒还算有那么点交情,即使刚刚对他的郁气还没有散去,但是也不至于照面不打招呼。   “严同学,这是要往哪里溜达去啊。”   严寒对我这种不知道从那部电视剧学来的腔调一直很反感,皱了两下眉头,回答说:“男厕所。”   我连忙给他让路:“那快去吧,不打扰你方便了。”   严寒瞅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从我身边越走。他从我身边越过的时候,隐约间飘来一股淡淡的肥皂香。   很好闻的味道。      回到教室,边疆又过来向我借笔。   我狠狠地剐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啊,一个学期下来,为了您边疆同志,我需要多准备一捆笔啊。”   边疆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在我前面的位子坐了下来,玩弄着自己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夏子微,你别那么小家子气啊,不就是一支笔么,至于跟我斗气不,回头我买一捆给你成不,现在行行好,借我一支?”   我从抽屉拿出一支原子笔递给他,在要递到边疆手里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凑上脑袋问他:“江陵真的跑到韩国整容了?”   边疆一双上挑的凤眼蕴着笑意:“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我笑了两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壳:“想问问她费用的问题。”   边疆狐疑地看着我,然后感慨似的说了句:“其实我也就不明白了,明明有中上的水准,非要把自己往国色天香那里靠,结果把自己变成了庸人之姿。”      我张了张嘴:“听你这口气,陵陵同学是整容失败了?”   边疆对我这句话不满意了:“怎么听你这口气,很幸灾乐祸啊。”   “你别那么想我啊,我再不济也不至于那么不堪啊,大家同学一场,我惋惜她还来不及呢。”   边疆哼了声,从我手中夺过原子笔,留下一句“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后,将笔放在我身后的座位,然后长扬而去,走出了教室。   我扭过头,对着他吼了句:“回头别忘了给我买一捆笔去啊。”      -      第三节课是我最讨厌的英语,英语老师是一个地中海的老牌子教师,姓王,单名一个飞字,念起来,这个名字女性而贵气。因为我们班是重点班,学校最好的师资都往高三(9)班塞。所以这样说来,王老师也算是名师一名,讲课思路清楚,外加每五分钟可以来句冷幽默,时而还会给我们讲点异国趣事,无论哪点,都可以证明他是个不错的老师。   但是名牌老师已经拯救不了我的英语成绩。这样说吧,我的英语就跟夏悠的数理化一样不争气,常常在及格边缘线徘徊。严寒说了能不能考上A大,我英语必须有一个质的飞跃。这话我懂,但是我从小就接受山沟沟的教育,即使我是当地小学普通话最标准的,但是在夏悠已经能流利用英语作基本对话的时候,我还只会阿喔俄,也不知道阿喔俄变成大写后,就要换一个读音,要念成ABC。   多年后,虽然我英语不止有一个质的飞跃时,在娱乐八卦里看到某教主将“not at all”唱成“闹太套”的时候还特别理解,如果当年我来唱,还不知道唱成什么套呢。   -      严寒去了趟厕所后,便没有赶回来上英语课,对于作风严谨的他,很少犯迟早错误。我问了问坐在我身后的边疆:“今天男厕所很拥挤吗?”   边疆转着从我这里拿走的原子笔,头也不抬一下:“没啊,挺空的,一人一个坑。”   这时,王飞叫了我的名字,并用英语问我严寒去哪里了。他大概也刚发现他的得意门生没有出现在他的课堂上,所以询问我来着,并阻止我扭过头和边疆说话。   我说用中文回答:“厕所吧。”   王飞脸色一沉,然后继续讲课。      英语课上完,严寒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屁股还没有坐落椅子的时候,我就问他:“去哪里了,忘记带纸还是纸巾不够用?”   严寒瞪了我一眼,然后告诉我说他是被班主任叫去了。   班主任姓姜,人很好,我们都亲切地唤他老姜。我问严寒:“让你准备今年的全国数学竞赛?”   严寒眼尾轻抬,摇了摇头说:“是关于早恋问题。”   有点被我猜中,我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理解少年怀情,有点风花雪月的念头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怎么就中意上江陵了呢,夏悠如果知道这事,非要出什么意外不可。”   严寒不悦地说:“谁说我中意江陵了?”   我说:“我们班去厕所经过的五班,六班,七班,八班都在谣传呢。”   严寒从抽屉里拿出下节课要上的物理课本,两道好看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义正严词地跟说:“你知道是谣传就好。”      虽然大家传闻江陵回来了,但是今天上学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过她。我猜想她应该是接受不了强大的舆论压力,哭哭啼啼地跑回家了。因为看不见江陵整容后的面貌,我只能在脑海意淫一番,结果越想越欢乐,头一次那么想见到江陵同学。   我把这事跟严寒说了下,他骂我无聊,为了证明我并不无聊,我拿出一张英语试卷做选择题,一口气做了二十题。对答案的时候发现只错了四题,我开心坏了,不过开心的情绪维持到放学下课后,夏悠过来找严寒。      夏悠今天穿了件英伦风的格子裙,加上长发飘飘的样子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夏悠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美人胚子,不然夏盛泉也没有本事能在孤儿院里一眼挑中她。   有一次我厚颜无耻地问过边疆,我跟夏悠到底谁更美点。边疆那段时间正在迷上武侠,将金庸的小说都翻乱了,思忖了下说:“一个静若幽兰,一个灿若玫瑰。”   边疆这话对我挺受用的,我笑道:“这不是金庸评价周芷若和赵敏的么,所以边公子还是挺看得起小女子的?”   边疆扯笑,眼里有丝戏谑:“夏悠静若幽兰不假,至于你的灿若玫瑰,纯属逗你玩的。”      夏悠过来是和严寒一起结伴回家,严家跟夏家住的近,两幢别墅之间只隔着一座假山,假山上引流而上的溪泉常年叮咚叮咚得响。   “今天的功课怎么样?”严寒笑望着夏悠。   “还好吧。”夏悠今天的神情有点郁郁不欢,我猜想她应该也听到了严寒和江陵的传闻,不过夏悠应该要比我还要郁闷几分,因为江陵正是她最好的闺蜜。   “怎么了?”严寒看见夏悠这副表情,关心地问道。   夏悠没说什么,然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严寒望着我:“她怎么了?”   “鬼知道。”我拿了本英语读物放进包里,悠悠道:“别愣着,快去追吧。”   “你收拾好东西就回家,别在路上溜达,注意安全,知道么,别让夏叔叔担心。”严寒留下一大堆话,便去追着夏悠出门了。      “别让夏叔叔担心。”我在心里重复了下这句话,心口像是被什么砸出了一个窟窿,然后冷风什么的拼命地往里面灌,将里面吹得七零八落的。      第二章      A中是A城有名的一所重点高中,每年名牌大学的录取率总会让人有跌破眼镜得高。A中有三个重点班,这里面更是云集了各类楚翘精英。   当然,也包括我这种遇到狗屎运的,高一期末考的时候坐在严寒的前方,严寒平时一副未来社会栋梁的好学生摸样,居然也能在两个监考老师的双重监视下给我传来一张小纸条。      严寒对我好,这点我是明白的,但是不管我是否承认,严寒对夏悠更好点,不然也对不起他和她俩多年青梅竹马累积起来的情谊。   我以上得出的结论绝对不是乱说,而是有事实根据的。那次夏悠被夏盛泉折腾到挂点滴,严寒是寸步不离地留在她身边照顾她;后来我这铁打的身体也荣幸地娇弱了一回,发烧快到四十度的时候,严寒只给我买了一块我喜欢吃的蛋糕而已。      虽然这样对比,挺让人心酸的,但是如果严寒跟夏盛泉对比,严寒对我已经算是一百个好了。   至于夏盛泉对我和夏悠的天差万别,让我感受到的已经不是什么心酸,而是心寒。   这样说吧,我十岁来到A市能感受到了那些所谓的温暖,都是严寒给予我的;所以说,我会喜欢上严寒,就像明天的太阳会从天边升起那么天经地义,毫无疑问和顺其自然。      A中距离夏家有七八站的距离,边疆居住的那大院距离夏家还有五六个站,因为同一辆公车,我基本跟他一道回去。   边疆家里算是有派头的人,高一他爸过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学校整出的那阵势也足够可以证明边疆他爸当得官算是大了。   有次我就问过边疆这样的问题:“你说你家里那么有派头,怎么跟我一样坐公车呢,边公子应该有专车接送才对得起你的身份啊。”   边疆听了我的话大骂我腐败,吊着一双丹凤眼指出我这是变相地在黑他们家。   黑边家?这罪名实在是太大,我连忙摇头否认:“边公子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跟您开玩笑呢,您千万别当真啊,我一直知道您作风简朴,而且平易近人,不然我怎么敢跟您开这种玩笑呢。”   边疆嗤笑,又骂我无药可救。      A中放学高峰撞上A城下班高峰期,15路的公车每到这个时候都像是一个挤满蜜蜂的蜂窝,闹哄哄的。   我推了推坐在我身边的边疆,然后又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他身边的老太太。   边疆明白我的意思,站起身给老太太让了座位。   我转头对站在拥挤人群里的边疆笑笑,然后闭眼思考下午那道还没有解开的几何体。这道题目我问过严寒,但是他让我自己做,我又问边疆,当时边疆顾着自己要看军事杂志,压根没有理我,所以我只能自力更生。   几何体正被我想到一半,肩膀猛地被一拍,我瞥了眼重新做回我身边的边疆,皱眉埋怨说:“刚想题目呢,你丫把我思路全整没了。”   边疆:“别想了,回头我教你。”   我:“不用了,我自己想。”   边疆笑了下:“怎么还为在学校那会没教你题目赌气啊,我跟严寒都是为你好,你要学会养成独立思考的能力,不然怎么考A大?”   边疆越是说教,我越是赌气:“谁说我要考A大了?”   边疆:“因为我要考A大。”   我:“我还以为你要出国深造呢。”   边疆闭眼听着一个黑色的MP3,懒洋洋道:“夏子薇,你的思想可不能这样下去,不仅腐败而且还崇洋媚外……”   我冲边疆笑:“我碍着你了。”   边疆言简意赅:“没。”      快到夏家的时候,边疆突然开口问我:“你是不是挺想出国的?”   我愣了几秒钟:“是啊,我那么崇洋媚外,正好可以奔到国外找组织去。”   边疆扭过头不搭理我,在我到站的时候对我摆了下手,催促我快点下车。      跟我一道下车的人有两个,其中有一个我认识,姓顾,是夏悠的钢琴老师,小区保安都是唤她顾小姐,顾小姐是一位身材火爆的高挑美女,尤其是眉毛,长得好看极了,不过后来她告诉我,她这眉毛是美容店整的,花了好几千块大洋,那时候的几千块比现在鸡蛋要买6块一斤的现在值钱多了,因为我上高中那会,鸡蛋才3块3一斤。   “小薇,刚放学回来啊。”她对我打招呼。   我对她扯笑:“顾小姐好。”   她一副无奈的表情:“别叫我什么顾小姐,跟小悠一样叫我欣姐就好。”   我点头,然后跟她道别后,便快步向夏家走去。      夏家在整座别墅区尾部的位置,那里正是假山假水设置最漂亮的地段,夏盛泉买这房子的时候我无意看到过房契,数字后面的零让我意识到了房价的恐怖。   而夏家原本在A市的江北区,是一幢老宅子,设计得沉重而庄严,只是后来夏悠的钢琴老师开设的培训班在这附近,夏盛泉为了她学习方便,一掷千金地买了这里的房子。那是我被警察送回夏家一个月后的事情,而当时我还在努力想尽办法,怎样才可以回到我养父养母的家里去。      回到夏家,夏盛泉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看到我便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小悠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看着夏盛泉:“她跟严寒一块。”   夏盛泉点了下头,没在我继续说话。   在我潜意识里,夏盛泉的话一直很少,尤其是对我,他对自己的语言一向很吝啬,对于夏悠,他还会询问她的成绩,她每天的功课如何,但是对于我,他对我说的的话便是:“夏悠呢。”“夏悠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诸如此类,全部都是跟他的宝贝女儿夏悠有关系。      我十岁来到夏家,明明还上小学三年年级的课程,他便把我跟夏悠扔到一块,一起上了初中。刚上初中那会,我成绩差得不行,加上我的全部心思都是凑钱买回到家里的车票,学习成绩对我来说就是浮云那么不值一回事。   班里那么多人,倒数第二的位置我坐了一个学期,至于倒数第一那人,他因为脑子磕坏了,被有钱的老爸买进来,痴痴傻傻地跟我坐了一个学期。      夏盛泉不会管我的成绩,当时我的班主任也不管我的成绩,不然也不会放任那个倒数第一坐在我旁边。   至于第二个学期,我成绩算是上来了,倒数第二一步步地爬到了班级第二,而那时班级的第一是稳打不动的严寒。   至于我成绩能上来那么快,这点我要感谢严寒,那时在全班同学都把我跟“倒数第二”划为一个档次的情况下,是严寒过来教我题目,念单词给我听,借他的笔记给我看……      而他这么帮我的理由皆是:“因为你是夏叔叔的女儿,所以我有义务帮你。”   我笑着跟他开玩笑:“夏盛泉如果不是我的亲爹,你不是帮错人了?”顿了顿,“我不是他闺女,这概率不低。”   严寒皱眉,让我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收起笑脸,然后拿着他给我的随身听练习英语听力。   我很听严寒的话,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严寒让我学理,我就学理;严寒说我英语不好,我就死命地学背单词;严寒让我考A大,我就考A大……   我想,我这是中了“寒毒”了,在那年严寒蹲下身子对我说:“小薇,你别放弃啊,那些功课其实不难的,如果不会,我教你……”      我很感激严寒,真的,即使哪天我对他没有爱了,即使他帮我的理由只是我是夏盛泉的女儿或是夏悠的妹妹,我还会对他剩下一箩筐的感激。       第三章   夏悠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晚霞像是大片大片灰不溜秋的抹布铺盖天边,夏家的晚饭早已经做好,但是因为她没有归家,一直迟迟没有开动。   我中午吃得少,到傍晚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空荡荡。但是因为夏盛泉都还坐在客厅里看报等夏悠,我实在没有胆子爬到餐桌上自个先吃。不过就当真的我扛不住,去冰箱取好泡面出来的时候,夏悠和严寒如神般从大门走了进来。      夏盛泉看了我手中的方便面,转头问夏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夏悠朝夏盛泉悻悻地笑了笑,走到夏盛泉的身边挽上他的手臂,笑容俏皮而可爱:“爸爸,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快去吃饭吧,我也饿死了。”   夏盛泉对夏悠的撒娇一向没有抵御,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然后问严寒:“小寒,吃了没有,一起吧?”   严寒拒绝了夏盛泉的邀请:“不了,我父母也等我吃饭。”   夏盛泉慈祥地笑笑,然后让严寒赶快回去。严寒笑了下,然后突然看向站在他们父女俩旁边的我:“小薇,今天英语课我没做笔记,等会把你的笔记本拿过来给我看下。”      我瞧了眼严寒,说:“好。”   心里却嘲笑了下严寒刚刚说的借口,笑死了,居然向我借英语笔记,他严寒的英语水平已经达到在英语课一边看国外名著的同时,还能听出王飞无意讲错的语法。这样的英语水平居然向我借笔记,所以说借口什么的,都是浮云。   而我的英语笔记对于他来说就像高中生看ABC一样。      饭菜被王妈重新热过后搬上餐桌,王妈的手艺不错,加上今天有两道我爱吃的菜,我应该能吃得很多,不过在我扒了半碗饭的时候,已经吃不下去了。   我在心里骂了句自己的胃,生在这样的人家,我的胃变得如此娇弱,实在是不应该。      忍着胃痛,我把剩下的半碗饭吃完,然后对还没有吃完的夏盛泉和夏悠打招呼:“我用好了,你们慢用。”   夏盛泉没有回应我,而是夹了一个鸡翅到夏悠的碗里,语气清淡:“多吃点。”   “会胖的,老爸。”夏悠瘪瘪嘴,然后抬头对我说,“小薇,等下教我一道数学题目可以吗?”   “我在房间,你过来找我就好。”说完,我匆匆上了楼。   -      大概十几分钟后,夏悠拿着一张试卷敲响了我房间的门,我对站在门外的夏悠扯了下嘴巴:“进来吧。”   夏悠露出甜美的笑容,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然后把试卷放在我的书桌上,指了指上面的一道几何体问:“这个吧。”   我用手掌托着下巴看了下那道题,然后拿出一支铅笔在A、E划了一条辅助线:“这样就可以证明了。”   夏悠对着试卷恍然大悟,兴奋地扯上我的衣角:“小薇,你真聪明,我怎么想不到在这里添加辅助线呢。”   我有点汗颜:“其实不难的,多想想就好。”   夏悠笑笑:“你别安慰我了。”   我最受不了夏悠这种自怨自艾的口气,低着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小薇,你不怎么喜欢我吧?”夏悠突然开口这样问我。   我抬头笑:“怎么会?”   “是啊,我也不相信呢。”夏悠对我笑,“改天需要跟陵陵好好解释下,不然她总觉得你对我不怀好意……”   我“哦”了声:“你改天也告诉她,我还没有那本事。”   夏悠连忙拉上我的手:“小薇,你别生我的气。”   我把夏悠的手拿开:“你别担心,我没有生气。”   夏悠还是笑:“那就好……”      我看了眼夏悠,突然被她脸上的笑容恍惚了下。真是奇怪,整天笑容挂在脸上,不累么?      “对了,今早陵陵和严寒的传闻,你听说过吗?”   我后知后觉地问她:“传闻,什么传闻?”   夏悠摇了摇头,低头笑了下:“其实没什么,纯属误会而已,刚刚严寒跟我也解释。”顿了下,又加了句,“谅他也不敢。”   我讪笑:“是不敢,就他那胆子。”   夏悠吃吃地笑开了,过了会,她看着我,“刚刚严寒不是向你借笔记本么,我正好找他有事,我顺便帮你带过去。”   我从包里把笔记本拿出来,递给她:“那就麻烦你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想到今天是礼拜六,所以又闭上继续睡,不过奇怪的是怎么睡都不安稳,然后突然惊醒,猛地意识到这周的礼拜要补课。      我匆匆穿好衣服洗漱好下楼,夏悠已经在楼下吃早饭,见我下来,冲我招手:“小薇,快点,没几分钟了。”   我从冰箱里拿了几片土司要夺门而出的时候,夏悠的声音又在我背后响起:“爸爸今天送我们去上学,不用挤公车。”   我本要说不用了的时候,右边的手已经被夏悠挽上,然后她对从楼上走下来的夏盛泉抱怨了下:“爸爸快点,我们快要迟到了。”   夏盛泉对夏悠扯扯嘴角,边走边整理领带:“先上车。”      我做夏盛泉的车屈指可数,所以我坐上车就保持了沉默,侧耳听着夏悠向夏盛泉念叨着自己的数学成绩有了突飞猛进。   车上的气氛让我有点不舒服,意识到手里还拿着几片土司,我把它放在了包里的保鲜袋里。   “小薇,你都忘记带奶了。”夏悠对我吐吐舌头,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包酸奶递给我,“给你……”   我说:“不用了。”   夏悠:“你早饭还没有吃呢,而我已经吃过了。”   我抬头看着夏悠眼里对我流露出来的关切之情,真想叫她一声“姐——”   她虚情,我假意,也算扯平。      不过那时我觉得夏悠虚伪也只是自己阴谋论而已,不过我这样子否定夏悠的人品,自己心里会更舒坦些。如果我在心里跟夏盛泉一样,把夏悠当成一个纯真可爱的姑娘,我一定会难受坏了。   有段时间我觉得我会存在这种心思有点心术不正,就像边疆平常骂我思想不好一样,但是后来长大些,我挺明白当时自己的心态的。   嫉妒而已,不算什么心术不正,何况我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坐在夏盛泉的车来学校,果然要比坐公车快很多。待夏盛泉停下车,我便立马跳下车,不过意外的是夏盛泉叫住了我。   “有事么?”顿了下,我叫了他声,“爸……”   夏盛泉探出头看了我一眼:“零花钱还有没有?”   我笑:“上次您给的还没用完呢。”夏盛泉合上车窗,然后驱车离开。   -      走进教室,严寒已经坐在了座位上翻阅课外书,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便开始吃早饭。   包里有几片土司和夏悠硬要往我包里塞的一袋酸奶,我看了眼这袋酸奶,没有心思去享用它,不过觉得扔了它又浪费,因为是夏悠的东西,送给严寒我觉得难受,所以我转回身,推了推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边疆。   “早饭吃过了没?”   边疆抬起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吃过了。”   “中饭吃过了没?”   边疆摇头。   我把手里的酸奶递给他:“送你了,要不?我喝酸奶过敏。”   边疆看了看我手中的酸奶,又抬头看了看我,然后伸手拿过酸奶,嘴角划开一丝笑,狐疑地问道:“有事找我帮忙吧?”   我摇头,把酸奶搁在他桌上,转回头继续啃我的土司。      “今天怎么了?”严寒将视线从课外书移开,正色问我。   我摇头。   严寒的语气淡淡的,转移话题:“昨天怎么没有过来?”   我说的挺直接的:“夏悠要代替我送给你,我拦都拦不住。”   严寒轻应了声,继续看书。      我打开英语课本,边看书边啃土司,时而还抬抬头注意江陵的位子,想第一时间看到她整容后的模样。   我想,我对江陵,一直有一种虐恋情深般的关系存在。严寒曾说过我,如果不喜欢她这个人,就少关注她,让自己难受做什么。   我当时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大陆人还讨厌陈水扁呢,但是我们就是关注啊,不然怎么能揪住他贪污?”      江陵是在上课快要铃响时走进教室时,我嘴里的的土司还没有完全咽下去,重新看到这个消失一个多月的江陵,心里百感交集。   江陵回来了,从高丽过来了,真的从中上之姿变成了回眸都让人销魂的美人儿。果然说改变女人不只是化妆,还有是整容。   转过身问边疆:“你不是说整容失败了?怎么变得那么国色天香了?”   边疆撑着下巴,看了眼江陵:“整了容还不及某人漂亮,确实够失败的。”   “某人是谁?”   边疆瞥了我一眼,吐出一个外国女人的名字,我猜想是比较红的跨国明星。虽然我不喜欢江陵,但是站在这点还是为她辩解说:“她一个黑眼黑发的,哪家整形机构能把她整成金发碧眼型的,你也太缺德了。”   边疆无视这句话,我也感觉出来他心情有点烦躁,连忙转回来干自己的事情。      这时严寒拉了下我的衣袖,轻声说道:“别刺激边疆了,江陵整容是为了他,惹上这种事,他心里烦着。”   我震惊了,张张嘴想问严寒:江陵不是刚谣传跟你有一腿么,怎么跟边疆扯上了,而且女方还为男方付出了动刀子的代价?   而正当我酝酿好情绪要问严寒一系列问题时,江陵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我抬头看着她秀挺的鼻梁,视线本能地移到她的胸部上。       第四章   江陵真的是变漂亮了,距离高一暑假那晚在永和豆浆看见过她,在这时隔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就像爬回娘胎再次新生过一样,除了身材没什么区别,脸蛋变化倒挺大的。   瞧那眼睛,那鼻子,那唇形,整得就像一个棒子美女。以前老是听人抱怨,世上的美女多半是相似的,而丑女却有各自的悲哀,其实这多半也是整容给害的。      江陵直接走到边疆的位子,我脑袋本能地转移过去看热闹,不料严寒却把我扯回来,轻声警告我别多管闲事。   我对严寒笑笑,拿着一张化学试卷转过身跟边疆的同桌陈晋荣讨论起题目来。   陈晋荣是边疆的同桌,他爸是A中高三段语文组组长,所以他的语文成绩挺不错的,边疆因为语文成绩跟他其他科的成绩比起来稍有逊色,所以老姜特意安排陈晋荣坐在他身边。   陈晋荣长得白白净净的,但是说话却流里流气,一点都没有遗传他爸温厚的性子,边疆作风虽然也吊儿郎当,但是跟陈晋荣比起来,边疆身上体现出来的痞气可以称为——“雅痞”。      江陵是过来叫边疆出去的,我和晋荣对视了一眼,微微扭过头看边疆和江陵的对手戏。      “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江陵面无表情地对边疆开口说道。我侧着脑袋欣赏的江陵的“人工美”,突然觉得现在江陵身上有了一股冷艳的气场。   边疆脸色并不自然,我怀疑他是在纠结要不要跟江陵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教室。   “都快上课了,你别闹了。”边疆发言赶人了。   “边疆你就跟陵子出去下呗,那么别扭干什么。”陈晋荣勾勾边疆的肩膀,笑得猫腻。   我觉得这情况好玩,推波助澜道:“边疆,大伙都看着呢,江陵那么主动,你不能那么娘们啊,如果是男人就跟江陵出去……”   边疆狠狠地剐了我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出了教室,江陵抬抬头,跟上了边疆的脚步。      两大主角散场,教室里立马响起一阵久久不散的嘘唏声,而陈晋荣直接趴在桌面捶笑不已。   “这下有好戏看了。”我扭过头跟严寒搭腔说。   不过严寒却不理我了。   我用笔戳戳他的手臂:“严寒,你别不理我啊。”   严寒转脸看着我:“以后别人的事情,你少管。”   我点头:“不管了。”   严寒不相信,冷哼:“答应得快,忘得也快。”   我:“那你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我明天再答复你,如何?”   严寒不理我,转过脸继续做他自己的事情。      严寒很少生气,但是生气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只是因为早上我就做了一件不顺他心的事,便要跟我冷战了一天。   严寒不跟我讲话,我挺难受的,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不自在。本想跟边疆说说话,也顺便问问他江陵找他出去说了什么话,但是当看到边疆脸上流露出来的煞气,我望而却步。   结果一整天的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我便和陈晋荣玩五子棋。   陈晋荣虽然没有边疆绝顶聪明的脑袋瓜子,也没有严寒缜密的心思,但是他也算灵活,刚开始三局下来,我以三局两胜领先他一步。      “挺不错的啊。”陈晋荣在草稿子唰唰地画好方格子后,对我说道,“今年十一晚会的节目,我们班还没有决定呢,小薇,给我点主意。”   我:“你是我们班的文艺部长,这事由你决定啊。”   陈晋荣一副挺苦恼的样子:“我这不是找人商量么,我们九班是重点班,成绩是领先了,但是每次有什么活动,我们班都挺不争气的。”   “兹事体大啊,我还真没什么主意可以给你。”我说得挺直接的,看了眼闷闷不乐的边疆,悠悠道,“反正已经有人说我没什么集体荣誉感。”      这时,边疆抬眸看了我一眼,对晋荣说:“别问她,她也给不了你什么主意,你不记得去年她出的主意,让严寒上去高歌一曲?”   我笑了两声,凑过脑袋问边疆:“江陵会弹琵琶啊,今年就要江陵上去露两手,她刚整容回来,也好正好上台秀秀,顺便替韩国那美容院做做宣传,说不定还能增加两国情谊呢。”   “夏子薇,你能不能不提江陵啊,你跟她有仇啊。”边疆猛地冒出这句话。      我怔了下:“是啊,我就是跟她有仇,你现在才知道啊。”   边疆可能也觉得刚刚他的口气有些火,别扭地放低语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别解释了。”说完,转过身去,身后还传来陈晋荣看好戏的声音。      “今天到底怎么了啊,个个都是阴阳怪气的,小薇啊,五子棋还下不下啊,我格子都画好了,浪费了可惜。”   我扭头:“你自己跟自己玩去吧。”      把两大帅哥都得罪了,午间休息的时候我向前面的茉莉借她书看,茉莉给了我一本《美少女星梦》的少女杂志,我百无聊赖地翻到最后几页看星座。   水瓶座这周星运居然只有两颗心,还给我分析出来说我这周运势不好主要差在犯太岁这块,我看了眼坐在我身旁的严太岁,转头又看了眼后面的边太岁,连忙问茉莉这本神奇的杂志从哪来买来的。   茉莉一向很大方,把这本杂志扔给了我:“别去买了,你这本我已经看了,送你了,浪费这个银子干什么。”   我说:“谢谢,看完了还你。”   茉莉:“真不用了。”   我笑笑,不再和茉莉争论下去,其实茉莉的大方也就在严寒面前表演表演,如果现在严寒不坐在我身旁,她估计对我说的话是:“这杂志我放你这,别给我弄丢了弄脏了啊。”      因为今天是周六补课,少了节自读课,放学的时间提早了半个多小时,我收拾好东西的时候,一如既往在门口看见夏悠,她是过来要和严寒一起回家的。   “一起回去。”严寒收拾好东西对我说。   我:“不了,我还要和边疆做值日呢,到时候跟边疆一起回去就好。”我没有撒谎,今天真的是我和边疆值日。   严寒没说什么,拿着背包越过我跟夏悠一起离开了。      我望着他们俩双双离开的身影,心里追悔莫及,夏子薇啊夏子薇,你意气用事什么呢,严寒好不容易给你个台阶下,怎么就那么不识趣呢。   -      不过今天我也没有跟边疆一道回去,而是和江陵一起回去的。因为江陵的关系,一下课,边疆就不逗留地走去了教室。江陵过来边疆的位子时,他人已经没了。   江陵表情有些受伤,我也有点受伤,因为我要一个人做值日了。      “今天谢谢你帮我说话了。”江陵说。   我“啊”了声,后知后觉发现江陵是在对我说话。   “不用谢。”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你去做值日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等下跟你一块回家。”   我觉得江陵今天简直莫名其妙,越过她开始做值日。   值日表一直将我跟边疆分配在一组,我申请过想和严寒一组,但是班长不同意,我很郁闷,因为班长就是边疆。      江陵坐在边疆的位子,一边帮他整理了整理课桌,一边跟我说话:“夏子薇,你觉得边疆喜欢我不?”   我心里有无语凝噎的悲哀:“我不知道。”   江陵不死心:“你总知道一点吧?”   我将檫黑板的抹布收拾好,抬头说:“我真不知道。”   江陵冷笑:“你不会感觉下?”   我气恼:“你喜欢的男人,凭什么要我替你感觉啊。”   江陵无语以对,低着看着边疆的数学课本发呆。      江陵和夏悠也是从小玩大的,跟严寒跟夏悠的性质差不多,两人同一个钢琴老师,绘画老师,琵琶老师……感情亲得不得了,比闺蜜还闺蜜,亲姐妹还亲姐妹。      我刚进夏家的时候,有件印象特别深刻,就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公主裙在夏家练琴,然后江陵要我过去帮她倒水喝。   虽然那时我在这夏家不受待见,但是我真没必要把自己放低贱。所以我对江陵的话视而不见,不过她就像跟我杠上一样,硬是让我给她倒水,还笑着对夏悠说:“小悠,你们家新来的女佣真让人讨厌。”   夏悠拉了拉江陵的袖子:“陵陵,她是我爸爸刚认领来的女儿。”   江陵冷笑,警告夏悠说:“你小心点,性子那么单纯,肯定不知道孤儿院过来的小孩心计都重,小心爸爸被抢走。”   夏悠一副害怕的表情,然后拉着江陵上楼:“来,尝尝我爸爸给我从美国带来的巧克力……”   ……   有些记忆,真的是让人讨厌,它们就像黏在毛线衣上的嚼过口香糖,挥之不去。   严寒有一次夸我记忆好,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我这样一句话:“小薇,你记忆不错,至于三岁前的事情,还记得吗?”   我不假思索地告诉严寒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那么不堪好笑,我宁愿自己不记得,也不要自己想起三岁之前,现在依稀还残留在我脑里的一些记忆。   我宁愿自己对于夏盛泉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也不要自己去想到在我小时候还没有被拐卖的时候,夏盛泉对我的疼爱并不亚于夏悠。   夏盛泉也疼爱过我啊,什么美国巧克力,我也尝过这滋味啊。      但是真的,我宁愿自己失心失忆失疯,也不要想起夏盛泉在很久的时候也把我当过公主一样对待过。   对比什么的,太让人觉得难受,也让人接受不了。      虽然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清楚,能忘的已经忘了,能回忆的也在我呆在养父养母家中时候被我回忆烂了。   被拐卖掉的时候我虽然心智没有发育好,但是不至于心智全无,养父养母对我很好,但是却不让我回来。   而那时,我记住唯一可以让我自己回家的救命稻草就是,当时夏家的门牌号——中山路66号。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省市,也不知道那个城市,但是我也记得我是中山路66号夏家的女儿。   中山路66号,我记了七年里,刚来养父养母家里,我为了怕自己忘记门牌号,专门用铅笔在石灰墙面上刻了这数字。      全国有多少条中山街啊,又有多少个66号。但是那时我真的以为记住了这66号,就记住了回家的路。   在后来,我从整天哭闹慢慢接受我被拐卖了的事实,渐渐接受了我的养父养母。7年过去,我和养父养母从陌生人变成了分离不开的亲人,我又被警察带回来了夏家。   66的门牌号还刻在我以前的床头,但是我已经不想回去,甚至我已经忘了自己叫过夏子薇。因为在那村里,我的名字是胡珊珊。   当了三年的夏子薇,当了7年的胡珊珊,然后又回来当夏子薇,我的人生从来都是处于被动式。      第五章   “夏子薇,你怎么那么磨蹭啊,做值日需要那么多时间吗?”江陵等着不耐烦,从边疆的位子上站起来,冲我吼道。   我把抹布甩在讲台上,冷笑:“我说江陵,我有让你等我过么?”   江陵脸色微变,然后重新坐下来看边疆放在抽屉里的课外书。      我很郁闷江陵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回家,边疆有次对江陵做出了评价,说她是一只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   那时我还觉得边疆说的是违心话,怎么说呢,边疆也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一个之前是中上之姿现在是国色天香的美女缠着你,总可以满足下虚荣心吧,怎么还能把对方形容成苍蝇呢?所以那时我还在暗地骂过他虚伪,不过当我看到坐在前方那拖着下巴遐思的江陵,突然有点同情边疆了。   做好值日,我拿起书包走出教室。过了不多久,江陵跟上我的脚步,边走边念叨:“真是的,让我等你那么久。”      我当做听不见,站在公车站牌眺望对面商业街的一排排高楼大厦,心里充满了斗志。上次边疆问我是不是挺想出国的,的确是,我很想出国,或者说,我很想离开夏家。   但是严寒不想出国,他要考A大的法律系。A大虽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但是最闻名的法律系却是在Z大,严寒要留在本市读大学,并不想出省,这点我一直知道,很大的原因是他那常年生病的母亲,还有一个原因,他也无意跟我提起过,因为夏悠要考A市的影视学院。      严寒是一个挺理想化的人,比如他想学法律,本应是报考文科,但是为了培养自己的逻辑能力,他宁愿以考高分进法律系,虽然我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而在另一件事上,他也同样很理想,或者说他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从小到大和夏悠一块长大,即使上大学,也想跟她一块。老实话,这种少男心思我可以理解,不过却不想理解。      “我要打的回去,你跟我一起吧。”江陵等车等得有些不耐烦,又犯娇小姐脾气。   我倚靠在公车站牌的不锈钢圆柱,看了眼江陵,笑着说:“谢谢你好意了,我坐公车就好。”   江陵白了我一眼,我的不识趣估计是她最讨厌我的地方,就像我讨厌她身上的那股娇小姐脾气。   江陵今天是真的有点反常,如果按照平时她的性子,老早就暴走离开,现在居然还能抑住脾气继续跟我等公车。   不过凡事必有因,江陵今天的反常原来是对我有事相求。      我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然后转过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下个星期六是我生日,我想请边疆来我家……”   我:“那你去请啊?”顿了顿,“问我干什么,当我是信鸽还是邮递员?”   江陵眉头一皱:“夏子薇,你别给我装傻。”   我感到特别好笑:“行了,凭什么让我帮你?”   江陵玩弄着她那双漂亮的手指,笑着说:“你不是想回去么,你不是没车票么,夏叔叔给你的零花钱不是少得凑不齐车票的钱吗?”说到这,江陵用那双割出来的双皮眼看着我,“我给你钱,你帮我约边疆。”   我特别讨厌江陵这样的说话口气,尤其是现在,其实她说话的语气一贯如此,只是我个人因素,此时我很排斥她提到夏盛泉不给我零花钱的那神态,也排斥江陵怎么会知道这一点。      的确,夏盛泉很少给我零花钱,尤其是对比夏盛泉每个月打在夏悠卡上的那个数字,夏盛泉几乎没给我什么零用钱,所以早上夏盛泉问我零花钱用完没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阵心酸的震惊,我匆匆说了句还有,便转身走进校门,那时眼角的刺痛就像是被千万照明灯光线刺伤一样,传来的那灼热疼意让人应接不暇。      “怎么样啊,我给你一千块作路费,你正好可以趁着国庆放假回你的老家一趟,而你只要帮我跟边疆说声,这钱很好赚吧。”江陵笑出声,眼里有种笃定。   我:“我没兴趣。”   “夏子薇!”   我慢悠悠道:“不就是一千块么,江陵,你等着吧,迟早我会用钱砸死你。”   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很多年后,我每每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总用这句话形容我自己,而边疆也说了,那时候我心比天高,心眼却小得跟针孔似的。      因为做值日加上等公车的缘故,我回到夏家已经七点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变成了灰蒙蒙的蓝色,隐约间可以看到天际浮现的几颗闪烁小星星。走进夏家大门,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从夏家的琴房穿出来,配合外面停歇在槐树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格外恼人。      夏盛泉和夏悠应该吃过晚饭,客厅里只剩下王妈在擦拭着梨花茶几。      “小薇还没吃饭吧?”王妈对我笑笑,然后站起身,“我去帮你热点食物。”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好,你忙你的吧。”   王妈也没坚持,但是如果对象换成是夏悠,王妈肯定立马去准备吃的了,夏家一帮子人都是看夏盛泉的脸色吃饭,有些事情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还是有数。      桌上放着的残羹冷炙还没有撤掉,我没食欲吃这剩菜剩饭。打开冰箱寻找挂面,打算给自己下碗面条。   我的厨艺挺好的,小时候在养母家,学会的东西也挺多,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跟她学做烙饼,金黄色的烙饼又薄又脆,如果撒点黑芝麻,味道更是锦上添花。   A城也有买这种烙饼的小摊子,不过我却从来没有买来吃过,虽然我不是心思敏感的人,但是不小心触景伤情了,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下面条很快,不到十分钟,一碗青菜肉丝面便做好了。      这个时节的小青菜刚上市,又绿又嫩,不过却带点苦味。我不喜欢吃青菜,但是如果一碗面里不放青菜又觉得面相不好,不引人食欲。   面吃到一半,夏盛泉正从楼上走下来,我抬眸看了眼他,正巧跟他的视觉交汇在一起,我低下头,继续吃着面条。   然后我像是中邪似的抬头叫了夏盛泉一声爸。      夏盛泉停下脚步看向餐间,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眼里是有波澜的,不过我道行太浅,看不懂那丝波澜是什么。   “有事么?”夏盛泉的声音平稳却有力,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多年惯见风浪和在商场养成的说话习惯,跟他不怒自威的形象很和谐。      我犹豫了几秒:“爸,我没有零花钱了。”   夏盛泉深深得看了我一眼。   我继续说:“国庆班里组织出游,需要点钱。”我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夏盛泉:“需要多少?”   我把另一只手放在餐桌下面,然后朝夏盛泉笑着说:“爸爸可以给我一千吗?”   我的语气如此轻快,相比我平时跟夏盛泉说话的语气都要轻松,不过我很鄙视自己,因为刚刚我说话的样子,有点在模仿夏悠。   “吃完东西去我书房,我拿给你。”      夏盛泉离去后,我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心有余悸地把剩下的半碗面条吃完,我在自己房间听了十几分钟听力,才敲响了夏盛泉书房的门。   “爸。”   夏盛泉从放在沙发的外套上取出钱包,然后抽出一叠钱递给我:“拿去花吧。”   我差点要感激涕零了:“谢谢爸。”   夏盛泉没说什么,我接过钱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犹豫下觉得自己早点离开才好。   “爸,如果没事,我去做作业了。”   夏盛泉点点头,然后挥手让我出去。   我笑,笑得嘴角僵硬,然后逃似的走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我很巧地碰上过来找夏盛泉的夏悠。   “你过来找老爸啊?”夏悠笑意吟吟。   我点头,越过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关门上锁,立马用座机给严寒打了个电话。      严寒答应帮我圆谎,不过他也有条件,说是我期中考试必须考进全班前十,我觉得严寒这个条件开得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在我感觉他立马要拒绝我的样子,连忙答应。   “严同学,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策马奔腾地奔向全班前十。”   严寒笑笑,就在挂上电话时,他突然又加了句:“我陪你一起去你的养父养母家。”   我问:“你很空?”   严寒:“如果我不出门,你那所谓班级出游的谎言一定会不攻自破。”    第六章   我和严寒有了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心里除了高兴就是娇羞,虽然严寒跟夏盛泉关系好,但是我一点都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我很相信严寒,这已经是我养成的习惯,而且我喜欢这永远会是我的好习惯,而不希望它有天会变成坏习惯,然后需要我一点点地将这习惯从我的生活习性中剔除。      星期一上学,我是和严寒是一起去的,当然我和他中间还有夏悠,只是我刻意当她不存在而已。A中分文科楼和理科楼,所以走在分叉处的时候,夏悠只能跟严寒告别,严寒也是老妈子性子,习惯性嘱咐夏悠学习要用功之类的话。我听着不耐烦,自个先向九班教室走去。      而刚走到教室门口,陈晋荣便过来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十一国庆晚会的节目,经过边疆的审核,已经报了上去。   另一个是,表演这个节目的名单也已经确定下来,经过边疆的亲笔点名和审核,也已经报上去了。   这个相对于陈晋荣的好消息,对我来说挺不关痛痒的,不过当他告诉我里面的表演名单有我,这两个好消息,对于我来说,无疑变成了坏消息。      我来到边疆的座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严寒,露出一个特别祥和的笑容,打招呼道:“早上好啊。”   我用手敲敲边疆的桌子:“边疆,你挺坑人啊,坑谁不好要坑我头上,你做人怎么就那么不厚道呢?”   边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拿出了班长的做事态度:“主要是考虑了下群众大伙的意见,我才把这个机会给你啊,而且我把名单给老姜的时候,他也说你挺合适的。”   我说:“你就扯吧扯吧。”   边疆眯眼轻笑,果然继续扯,:“小薇,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不出来我在培养你的集体荣誉感吗?”   我气急了:“我是瞎了狗眼才看得出来。”   边疆还是笑,然后对严寒说:“严寒,晚会有个主打节目,石老师订了节目单,是四手联弹,文科那边推荐了夏悠,理科这边我就推荐了你,你和夏悠也认识,我和大伙们也都觉得挺合适的。”说到这,边疆对我笑笑,“小薇,因为时间很紧凑,所以每天放学后需要留校排练。”   我:“……”      这时,严寒看着边疆:“对不起,我没有意想上台表演。”   边疆笑:“我也就是推荐人而已,要不要参与,决定权还是在你身上。”   严寒没有意向跟夏悠一起四手联弹,我心里挺开心的,愉悦的情绪都快冲抵了我自个还要上台表演《新版杜十娘》的话剧。      不过凡事不能得意太早,不然容易乐极生悲,当夏悠知道严寒不愿意和她上台表演,皱眉撅嘴地对严寒耍小性子,严寒已经没辙了,在夏悠眼泪要流出来的前一秒,答应了她要上台表演。   夏悠破涕而笑,脸上的幸福笑容有些说不出的动人。      距离国庆汇演只有一个多星期,而要在这一个星期里把一个话剧排演出来,毫无疑问要加班加点,而边疆也挑大,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导演。   忘记说了,话剧《新版杜十娘》由九班才子陈晋荣改编,他也因为脸白的缘故,当期了里面的男主角——书生李甲。   至于我,当然也没有当女主的好命,而是要扮演里面的男配孙富,女扮男装的样子能有多拙就有多拙。而女主杜十娘,则是由江陵扮演,这角色是她硬向老姜争取过来,老姜重女轻男啊,同样边疆争取了很久,也不能让老姜改变主意,让女主换成班里的另一个女生。      另外严寒也要和夏悠开始练习四手联弹,每次我回到夏家,都能听到琴房传来的琴声,琴声虽然动听,但是因为我主观情绪问题,那琴声就像魔音一样,由内而外地将我摧残了。   我觉得那几天我过得挺不尽如意的,在学校受边疆折腾,回到夏家,又要看夏悠和严寒在我面前折腾。      文艺汇演最后三天,《新版杜十娘》基本已经排练好,边疆跟校领导关系混得好,特意要来大礼堂的钥匙,放学后让我们上台排演排演,说是可以找点台风。   我觉得边疆这话说得特别逗,台下又没有人,在台上如何哼哼唧唧也找不到感觉啊。不过当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念台词的时候也心慌了。   江陵还好,从小就是文艺积极分子,上台走秀什么的也常常干,但是我不一样,第一次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的,心慌得不得了。      估计边疆也感觉到我的不自然,特意找我谈话。   “小薇,你现在演的是下流胚子孙富,你念台词的时候,别把自己整得在台上领奖发言似的啊。”   我说:“边导,这不是我的问题啊,是你不会挑演员啊,孙富是什么人啊,丫的一个下流胚子能让我这个女同胞来演么?”   边疆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你挺合适的啊。”   “是啊。”坐在一旁休息的江陵搭腔说,“你的气质挺合适的,边疆说的没错。”   我扯笑:“你们两个就应该上去唱双簧啊,白扯上我们这一帮子人干什么。”   边疆笑笑:“估计大伙都累了,小薇同学都有情绪问题了,这样好了,等排演结束,我请大伙吃饭。”   班长请客,参加话剧演出演员们都挺开心的,出演李甲的陈晋荣过来捶了下边疆的肩膀,流里流气道:“小哥我要吃后街云来居的川菜。”      边疆笑着看向我:“女同胞在这里呢,让小薇她们挑。”   我瞅了边疆一眼,把这机会让给江陵:“我要扮演孙富了,我算什么女同胞啊,江陵决定吧,她是话剧里女主,功高盖主。”   江陵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笑着开口说:“既然小荣说要吃川菜,咱们就川菜吧。”   其实江陵性子还算单纯,就是脾气太大,不过她在边疆这里还真没有脾气,这点也是挺不容易的,青春期的时候,大家对男女感情一般也都是糊糊模模,跟在黑夜里摸索的感觉差不多,含蓄得要命。而像江陵这种那么直接又执着的,也挺难找到一个的。      云来居的川菜味道真的不错,我这人挺爱吃辣的,可以说是无辣不欢,不过夏悠不会吃辣,所以夏家的菜大都是清淡的江南菜。   我爱吃辣的习惯是在我养父养母养成的,我还记得那时家里那后院子种了一大片辣椒,每到夏天的时候,红的,绿的,颜色鲜艳得好看极了。      今晚聚会大家都挺开心的,几个男生还开了几瓶酒,不过边疆却没有喝,笑着拒绝了:“我不行,家里管得严,回去有酒味就不好了。”   边疆这人说话虽然和和气气的样子,但是就是有让人服帖的本事,有老姜的话来说,这就是服众啊,不然班长怎么会是他呢。      因为大伙都吃得开心,直到晚上八点半才散席,从包厢走下去的楼梯道有些拥挤,突然我感觉我的手臂被人拉了下。   我转过身,看见站在我身后的边疆:“边导有事吩咐?”   边疆点点头,说得特别客气:“子薇,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我郁闷了:“我不是一直都和你顺路吗?”   边疆:“是啊,但是15路的公车8点以后就不没有了,所以我们一起打的回去。”   找个人跟我一起分摊路费,我挺乐意的,便点点头同意了。      走出云来居,外面的气温还挺冷的,我扭过头要跟大伙告别的时候,意外看见立在不远处的严寒。   而有几个男生比我先注意到严寒,已经笑着上前跟他打招呼:“严寒你怎么不早点来,不然就跟我们大伙喝几杯。”   严寒和煦地笑笑,然后说:“我过来接子薇回去的。”   陈晋荣玩笑说:“子薇,你的尔康了,快点跟人家回去吧。”   我这人挺虚荣的,因为心里喜欢严寒,所以特喜欢陈晋荣开这类玩笑的,说不定玩笑开着开着,哪天就成真了。   我脸上挂着笑容,特别开心地转身对边疆说:“不好意思啊,不能跟你分摊路费了。”   边疆站得笔直笔直,线条好看的下巴点了下,吐出一句话:“那就三个人一起回去吧,省钱。”      当然最后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回去,因为江陵拼死也要挤进我们招来的出租车,明明她家老爸已经派司机过来接她了。       第七章   一辆出租车坐四个人,车厢的拥挤情况可想而知,我左转看见抿唇沉默的严寒,右转看见闭眼假寐的边疆,至于江陵,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时而要扭过头来看后面的边疆。   “边疆,这礼拜六我生日,你能过来么?”江陵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口说。   边疆慢慢睁开眼睛,后知后觉道:“你生日啊,不过我有事,不能去了,很抱歉,另外生日快乐。”   拒绝得多么干净利落啊,我扭头看了眼边疆,正好和他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他漆黑漆黑的眼瞳在这有点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明亮,就跟天上那星星一样。   我有些心慌,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什么,然后我扭头跟严寒唠嗑:“严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严寒不冷不淡地瞅了我一眼,然后说:“我打电话给大胖,他告诉我的。”   大胖是我们九班体型最彪悍的一个男生,所以我们就称他为大胖,另外他在边疆导演的《新版杜十娘》里扮演一位路人兼任剧组里的杂活处理人员,这厮格外崇拜严寒,所以对严寒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按在严寒身上。      我无聊地继续这个话题:“大胖买手机了吗,真好。”   严寒显然对我这种没有营养的话不感兴趣,只是轻轻应了声,算是回应我了。   估计严寒对我态度冷淡,坐在前头的江陵轻笑出声,她在边疆那里碰到的钉子也终于在我身上找到了平衡感。   因为严寒对我这态度,我心里不是滋味,脑里又不受控制想到他跟夏悠亲亲我我地在四手联弹,心里更是不是滋味得一趟糊涂。   所以我也打算沉默了,车厢的气氛压抑得不行,估计司机大叔也察觉到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踩了好几下油门,没过几分钟就到了罗曼别墅区。   -      江陵、严寒跟我都在这里下车,只剩下边疆一个人在车上,他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然后将车门狠狠地关上了,便长扬而去了,江陵想跟他说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      严寒送我回到夏家门口,然后也特别潇洒地要转身离开,我不死心地对着他的背影追问道:“严寒,你在生气吗?”   夜里的风挺大的,把我校服吹得沙沙作响,我的人影跟投在地上的树影重叠在一起,像是冷湿了地面。   “没有,别多想。”严寒转身说。   我说:“你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在生我的气,我能不多想么,严寒,你把我当傻子看吗?”      严寒笑了下,这笑容在蓝色的路灯下显得轻轻浅浅的:“没多大的事情,就是……”严寒顿了下,看着我,继续说,“小薇,别跟边疆在一起,他那种家庭不适合你,到时候受伤的是你。”   我笑:“那你说,什么家庭适合我。”   严寒沉默不吭声,跟我说了句“早点睡”后,便消失在这浓浓的夜幕里。   -      回到夏家,夏悠还在琴房里联系上台表演的曲目,而一向休息时间很早的夏盛泉,还在客厅里看报纸。   其实如果这个家里少了我,然后再多一个女主人,一定会评上“五好家庭”的,可惜万事不能如意,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的亲生母亲还在世上,我在夏家的处境会不会变得稍微好过点,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位亲人,在我晚归的时候责备我的同时给我准备宵夜。   “回来了?”夏盛泉从报纸里抬起头,问道。   我解释说:“因为排练话剧,所以晚了。”   夏盛泉点了下头,没继续搭理我,我瞅了他一眼,然后上楼睡觉。   -      十一晚会来得很快,夏悠早在前天已经准备好了上台表演的礼服,一套米黄色的修身长裙,上等的衣料质感勾勒出她初具模型的女人身材,露出了她白玉莲藕般的手臂。   同时,我也看到边疆给我准备的服饰和两截道具胡子,心里感到很泪奔,不过边疆却笑得像一只狐狸似的,瞎眼似的夸我穿得好看。      严寒穿了一件黑色礼服,衬衫领子上套着一个深色的蝴蝶结,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我有点被惊艳到,恨不得多看他几眼,不过当看到夏悠过去给他整理蝴蝶结的时候,恨不得自插双目滚到一边去。   然后突然有点欣赏江陵,如果她是我,说不准就能把事情搁在台面上解决,不会像我一样,在心里腹诽个不停,把自己弄得像是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阴暗少女。      夏悠和严寒的四手联弹是第一个上场的节目,黑压压的大礼堂里,我坐在第二排的位子,所以我能特别清晰地看到夏盛泉居然坐在了我前面的嘉宾席上。   我读初三那会,夏悠常跟我说话聊天,聊她的玩具,聊她拿了多少奖杯,聊她每次比赛或者表演,夏盛泉都会亲自给她捧场。   老实话,那时候我挺羡慕的,虽然在文艺体方面我没什么天赋,但是我在学习方面找到了门道,比如辩论赛,比如数学竞赛等等,我也想着夏盛泉能亲自光临现场。不过年少的心有时候是挺无知的,不过无知也有无知的好处,我成绩因为努力进步上来是事实,事情有点南辕北辙,但是也在同一个点上交汇了,我的努力不亏。   “当时候别紧张。”边疆突然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扭头看他:“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边疆拿起我的手,我微微诧异,正要一把挣脱开的时候,他笑意吟吟道:“你看,手心都出汗了。”   我反驳道:“我肾虚。”   边疆愣了下,笑道:“确实该补补了。”      我哼了下,然后再次看向台上,夏悠跟严寒已经表演结束,我有点恍惚,直到场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我才明白,他们真的表演结束,而且取得了全校的认可。   “真般配啊。”坐在我身后的几个女同学发出了类似的感慨,   “很般配吗?”我问。   边疆慢悠悠地想了下,回答说:“算是般配吧,至少夏悠是那么认为的。”   我觉得边疆说话虽然总是说一个大意,但是都能说到点上,所以继续问:“那你觉得严寒是怎么认为的?”   边疆想都没想,说:“不知道。”   我虚应了声,看了眼夏盛泉,心里开始紧张了,除了手心冒汗,脑门和脚底板也是一片湿漉漉的汗液。   “你别紧张啊。”边疆又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我嘴硬:“我不……紧张。”   边疆鄙视我:“说话都哆嗦了。”   我:“……”      《新版杜十娘》是第九个节目,在第七个节目表演完,《新版杜十娘》全组人马都在边导的带领下挤向了后台。   后台空间挺大的,但是因为挤进去的人多,加上催场的人来回走动,闹哄哄得一片,后台跟下面的观众席有一扇小窗子,我无聊地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夏悠正跟夏盛泉在讲这话,坐在他旁边的校长一脸笑意地点着头。      “看什么呢。”边疆拍了下我的肩膀,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也往小窗口看了眼。   我拉过他:“就看看人而已。”   边疆不相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嘱咐了我一些话。   我不耐烦:“我的角色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你跟我那么墨迹干什么啊,挑大梁的人在那边呢,跟她交代几句吧。”   边疆说得特别理所当然:“你别多想,只是对你不太放心而已。”   我冷哼:“既然不放心,还让我上台。”   边疆笑,凑到我耳边说道:“没办法,私下跟你亲点,然后给你腾出了这个机会,你争气点吧。”   我气结。      第八个节目很快就表演完了,然后主持人上台说了几句官方话,便请出了我们班:“下面欣赏高三(九)班给我表演的《新版杜十娘》,大家欢迎。”   九班是重点班的重点班,但是对于晚会这类节目,是废材中的废材,所以大家对我们班的表演报以的兴趣不大,掌声也是稀稀落落的。      不过当江陵上场独唱了一段昆曲独白时,大家的掌声开始热烈起来了。   然后是陈晋荣出场,他长相干净,加上他的台词幽默风趣,也很快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再然后是老鸨出场,然后是各类小厮……然后是我……   “别紧张,跟平时一样就好。”边疆在我出场后低声叮嘱了遍,我深呼吸下,开始照本宣科地表演念台词。   白花花的照明灯打在我眼角,心底是心慌慌一片,突然有了怯场的感觉。不过当我看到台下的夏盛泉,突然心静下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的心慌全部压制住了。   因为我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夏子薇啊夏子薇,你要争气点,即使是变成了笑话,也要把这笑话表演结束。”      孙富的台词不多,在江陵要表演“跳江”的时候,我已经退到了幕后。   “挺不错的。”边疆对我笑了下。   我也笑:“边导过奖了。”   “孙富这下流胚子,居然能被你表演出了几分风流味儿。”说话的是茉莉,给我送来一束小花,“小薇,送给你。”   我说谢谢,然后去换衣间将戏服换下来。      我脸上画了台妆,对着镜子,我把那两撇胡子扯下来,然后对着镜子审视了下自己,其实这张脸挺好看的,就是眉目太像夏盛泉了,我自己看着也难受。      晚会举办得挺完美的,九班的《新版杜十娘》也表演得挺成功的,因为这节目对大家印象都挺深刻的,在此之后,边疆常被大家称为“边导”,江陵是“小十娘”,陈晋荣是“小甲”,至于我,大家还习惯性叫我小薇,可能跟某电视人物重名,相熟的几个同学称呼我为“格格”。      晚会结束,就是十一长假,要去养父养母家那晚,我手里捏着夏盛泉给我的一千块钱,睁眼到天亮,直到第二天,我背着行李包跟严寒在湖滨公园见面。       第八章   严寒很早就到了湖滨公园,清晨的雾气很重,因为出门早,他的发梢染上了些湿气。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严寒,我们早点起程吧。”   严寒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夏叔叔吗?”   我觉得严寒的口气不对,心里升起一丝本能的防备:“怎么,你要背叛我吗?”那时年龄小,张口闭口就是背叛什么的,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背叛,对方又怎么会让你察觉出来,毕竟这世上聪明人比傻子要多点。   严寒笑,然后带我去火车站坐车。   -      A城去我养父养母那里需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由于严寒提前买了火车票,我包里放着的一千块钱还没有动过。   我并不想把车费这钱立马还给严寒,而且还动了让严寒把我回来的车费也付掉的打算,大不了以后挣钱了还给他。我养父养母家里情况不好,我身上的这点钱虽然数目不多,但是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虽然知道严寒带了挺多的钱,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下:“严寒,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严寒把我的行李包放在头上方的架上,回答:“不多,不过够花。”   我还是不放心:“你够你一个人花,还是我们两个人?”   严寒眼里蕴着意思笑意,摇摇头没说话。   我揪着他的衣角:“严大侠,你要交代清楚吧。”   严寒:“放心,不会把你卖掉。”   严寒很少跟我开玩笑,尤其是这种冷到冻渣的冷笑话,我给了他一个无聊的眼神,然后看向车窗外。   车窗外面是一片荒废的土地,上边杂草遍生,不远处有几幢拆迁到一半的老房子,掉渣的石灰墙面还残留着红色的广告词。      我指着那红色广告词对严寒笑着说:“你看,那个广告词真好笑,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严寒看向我,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觉得无趣,正要闭眼休息的时候,严寒忽然开口说话:“生一个是挺好的,不过独生子女又觉得孤单,如果一碗水能端平,多几个孩子也无妨。”   我眼角猛地泛酸,里面隐隐传来一阵暖暖的刺痛,然后我扯开话题:“我记得我养父养母家后面过去就是大山,那里有个鱼池子,估计我么现在去,还能钓鱼玩。”   严寒笑笑,然后轻轻点头。      两天一夜的火车旅途,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嘘唏感。严寒告诉我这是近乡情更却,我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这个体会,很矛盾。”   严寒把泡好的面条递给我:“应该快到了,到了中转站,我下去给你买点好吃的回来。”   我摇头说不用了。   “泡面挺好的,我哪有那么娇贵,我又不是夏悠。”很顺口的一句话,我刚说出口的时候就把肠子悔青了。   不过一直护着夏悠的严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下,然后让我快点吃,面泡糊了,味道就不好了。   我连连点头,然后开始吃泡面,发出呼呼的声音,严寒猛地问了我这样一句话:“你喜欢吃泡面。”   我愣了几秒:“是啊,味道好极了。”   其实我最讨厌食物就是泡面,在夏家晚自习回去的时候,几乎都是吃这种食物,把商店里所有的品牌都吃遍,硬是没有发现哪个牌子的味道更好点。   -      傍晚五点,火车终于在这边远山区的县城停下来,严寒告诉我要到站的时候,因为挤在车厢太久,我手脚有些发软,走起路来虚虚浮浮的。   严寒过来帮我提行李:“带了些什么东西,那么重?”   我:“也没什么,几样补品和我十岁后的照片。”   严寒“哦”了声,然后没有说话了。      因为五点之后没有小巴车去我养父养母家,我和严寒只能找家宾馆住下。这是我长那么大头一次出远门,但是因为严寒在我身边,心里觉得挺安心的。   为了安全起见,严寒要了一间双人床的房间,房间挺干净的,老板娘也向我们保证过她家的棉被都是经过消毒的,我心里腹诽是阳光消毒。   不过出门在外,没什么好挑剔的。我想老板娘要了些热水,洗了下脸,然后蹲在椅子上看电视新闻。   严寒也洗了一把脸,然后对我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车呢?”   我指了指外面还没有变黑的天,笑着说:“我可睡不着。”   严寒坐在左边的床上,问我话:“你养父养母待你好不?”   我目不转睛地回到说:“好,有饭吃就一定不会给我喝粥。”   严寒继续问:“其他方面呢?”   我扭过头看严寒:“没其他什么方面了,他们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明白着,并不比住豪宅吃大餐差。”   严寒沉默不语,过了几秒,他说:“你怨恨夏叔叔?”   我“哦”了声:“不恨,我没有那本事。”      严寒:“夏叔叔应该很爱你,你丢掉后,他几乎用了全部的人脉来找你。”   我笑笑说:“听起来你知道内情?”   严寒无奈笑笑:“我只是听我妈说的,如果你想知道,下次我帮你问问。”   我低下头:“我不想知道,别说那些有的没得,我只知道我丢了后,夏盛泉立马领养了夏悠……”   严寒缄默不语,我明白他这种沉默态度代表什么,想安慰我却找不到安慰的话,他性子就这样,太过理性化,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估计在这事上,还觉得我太钻牛角尖。   其实老实话,我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和严寒谁对谁错,我和他成长环境不一样,谁也不能代替谁来感同身受。   因为心里头放着事情,在宾馆这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则得失眠,相比我,睡在离我一米外另一张床上的严寒安稳很多。      我想试探他是否睡着了,每隔一段时间都唤他一声,而他都能应了一声。   我:“你不是睡着了吗?”   严寒:“你吵着我睡不着。”   我:“哪有吵?”   严寒不再和我对话了。   ……      第二天蒙蒙亮,我便从床上弹起来,看向左边空空的床铺,然后去卫生间找严寒,不过严寒并不里面。   我不担心严寒会丢下我,心里猜想他应该是去买早餐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我跑去开门,然后看见了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没错,门口站得就是夏盛泉。      “爸。”   “啪——”响亮的一声巴掌。   巴掌迎面劈来我捂着脸,整个人都感觉懵了,脑袋像是被人剧烈摇晃过一样,嗡嗡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来,但是此时,我心里忽然通畅起来,所有的抑郁和委屈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我胸口涌出来。   “爸,您跟我说老实话,我是你亲生的吗?”   夏盛泉沉着脸看着我。   我冷笑,然后朝他吼道:“如果那么讨厌我,何必要把我接回夏家!”顿了下,我平静下语气,继续说,“难道你只是怕没有亲身女儿给你送终吗?”   夏盛泉的脸似乎扭曲了,然后我看见他又扬起了手,那双食指长了茧的手在空中颤抖着。      我心里突然多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念头,很多年后想起这件事,我得出的结论是,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那么一股撕破脸皮的蛮力。   不过这巴掌最终没有下来,因为被赶过来的严寒制止住了,他额头冒着汗,声音沙哑:“夏叔叔,是我要带小薇过来的,你别气她。”   我低着头,灰色地砖上是刚刚在严寒手里掉落的早餐,有油条,豆浆……还有上次我跟他提起过的那种烙饼。   -      我最终还是没有如愿地去看望我的养父养母,而是被夏盛泉强制性地带回去。坐车到距离这个县城最近的省市,然后坐飞机回去。   头一次,我跟夏盛泉坐了一趟飞机,而且还是头等舱。   很多年以前,夏悠问过我:“你坐过飞机吗?”   我摇头。   夏悠呵呵地笑:“你跟爸爸说,让他以后带你坐飞机。每次暑假,爸爸都会带我坐飞机旅游几天呢。”   ……      重新回到夏家,夏悠对我的态度又热情了几分,还把她几件漂亮衣服送给我,我不要,她还要硬塞。   我气恼,把衣服从楼上扔了下去。   夏悠用她那双清澈双眸望着我,说不出来的委屈。   我最见不得人哭,关上房门,眼不见为净。   吃晚饭的时候,我把没有花掉的一千块钱还给夏盛泉,不过他没要。我把钱放在桌上,也不打算收回。   “你可以跟你姐一起逛逛街,买点喜欢的东西。”夏盛泉这样说。   打死我也不相信夏盛泉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埋头吃饭,没有理会。   夏盛泉作罢,也没有拿回我放在桌上的钱。      -      国庆长假过去,我去上学那天,夏悠第一次来九班找的是不是严寒而是我。   她塞给我一张银行卡,笑着说:“老爸给的,你花吧。”   夏悠其实挺聪明的,知道我在教室门口不可能跟她推让纠缠,所以挑了一个课间人最多的时间段给我送来这张银行卡。   我拿过她手里的卡:“谢谢。”      夏悠冲我笑:“这就对了,父女哪有隔夜仇,你就别跟老爸斗气了,我这个中间人好为难啊。”   我还是笑:“是为难你了。”   夏悠笑不离口:“进去上课吧。”然后临走的时候,还跟在刚里面檫黑板的严寒打了声招呼。       第九章   很多事情,真的是弄不清楚,也已经不是属于正常的逻辑可以去解释,比如夏盛泉为什么要让夏悠给我送来这张银行卡。   然后我用非正常思维去理解:难不成是嫌弃我衣着寒酸,丢了夏家的脸。      边疆拍了下我的肩膀,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怎么了?”   我无力道:“边导有心了,我没事。”   边疆一向不吃我这一套,笑着说:“小薇同学,你在长假回来后,一直有反常情绪啊。”   “呵呵……”坐在边疆旁边的陈晋荣搭腔道,“班长要学会理解女孩啊,她们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吗?”   边疆不搭理陈晋荣,陈晋荣又开口说:“小薇,别说我这做同学的不说你,你应该多学学你的小悠姐,整天笑脸迎人,别人看了也舒服。”   还真撞枪口上了,我扭过头瞪了眼陈晋荣,冷笑道:“你这话说的真有趣,我让人看着难受,你瞅着我看干嘛啊,你眼珠子往小悠姐那里飘去啊。”   陈晋荣讪笑,然后叹气道:“果然是国庆回来,情绪反常了,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      我转过头,不去理会,看了眼从讲台上走下来的严寒,心里特别不痛快,然后拿出英语试卷做单选题。一鼓作气,10道题目只有了三分钟,错二对八。   严寒见我表情郁结,问我:“想不想吃肉粽。”   A中的小卖铺有肉粽买,课间操下课的时候常有学生带进教室来吃。学校的肉粽不仅味道好,而且味道香,只要有人在教室里吃粽子,便能闻到竹叶与糯米混合成的清香。   我抬头看着他:“我想吃人粽。”   严寒对我笑,居然跟我开起了玩笑:“人粽不好吃。”   我扯了下嘴角,然后指了指试卷上错的这道题目,让他给我讲解原因,严寒俯下身子,好闻的少男清香隐隐飘来,我心猿意马得厉害。      严寒轻声地将英语题目念了遍,除了发育期他有点公鸭嗓外,音质一向好听,尤其念英语的时候,那嗓音就跟那圆滑饱满的糯米一样,让人感觉香滑可口。   “你太粗心了。”严寒指了指题目,“这里需要复数呢。”   我有点汗颜:“一时没注意。”   严寒笑了下,又开始说教我:“考试时可不能那么粗心,需要多从平常练习中吸取教训和经验。”   我连连点头:“严老师说的是。”      -      高二的课程比高一忙许多,每次晚自习回到家,王妈都会熬各种补汤,对于这些补汤,我本能地认为是夏盛泉让人熬给夏悠的,所以对它视而不见。   而夏悠因为减肥的关系,从来不会在6点后进食,所以每晚的补汤都是倒进了槽里。   反正夏家钱多,一罐补汤而已,折腾不了多少。我那么认为,夏盛泉也那么认为,可能王妈也那么认为,不然每天持之以恒地折腾个啥劲呢?      而我自从被夏盛泉抓回来,对他的态度就跟对那几罐补汤一样,眼不见为净。夏盛泉对我心态估计跟我差不多,以前他还会跟我讲上一两句话,现在是连这一两句话也省了。   不过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虽然避着,但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处在青春期的女孩总有那么点傲气,所以那时我就寻思着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搬出夏家。而也就是那时候,我常留意A城的房价,不过房价太给力了,我的绝望也就跟那与日俱增的房价一样,层层高叠。   -      很快,期中考试要到了,我心里头挺紧张的,原因是答应了严寒要考进全班前十名,所以我总体说来这阵比较忙;而夏悠因为近日要参加什么“红花少女钢琴比赛”,她也比较忙。   这段时间家里头总有稀稀疏疏的练琴声,我嫌吵,想申请学校住宿。这事我跟夏盛泉讲过,我以为他会同意,碍眼物自动滚开,换成是我,开心都来不及。   不过夏盛泉却不同意我住学校。   我想向他要个理由,不过最终没有问出口,感觉这是多此一举。我这又是何必呢,往伤口上撒盐啊。   不过在我跟夏盛泉提出我要留校后,琴房终于不再传来夏悠的琴声,原因是夏盛泉让人将琴搬到离我房间最远的花厅。即使我耳朵再灵,那琴声听起来也就跟蚊子发出的嘶嘶声一样。      另外关于期中考试,我因为准备充裕,考得还算得心应手,即使不能进全班前十,我自信成绩也差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拉着边疆跟我对答案后,自信心更是爆满。说到这,有人问我了,为什么不找严寒跟我对答案,找严寒对答案,我也想啊,关键是严寒反感考后对答案,认为这事做得根本没有意义。   边疆也不是无聊的人,这事后来我无意问起过他,他的回答很理直气壮:“你这人那么小心眼,如果当时我不搭理你,没准你怎么想我呢。”      我把跟边疆对答案后的结果告诉严寒,严寒让我别得意忘形,不过还是笑着说要请我吃肯德基。   我开心了,笑着挤兑他说:“不是别让我得意忘形吗,怎么又要奖励我。”   严寒笑得很温和:“不是奖励,只是请你吃顿饭而已。”   我想想,我是高兴过头了,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严寒不是三天两头要请夏悠吃饭吗,我又怎么能选择性无视这个事实?      我喜欢吃这店里的薯条,严寒买了三大包给我,我吃得挺欢乐的,沾着番茄酱往嘴里塞;严寒看我吃得也挺欢乐的,吃到一半,他指了指我的嘴角,示意上面沾了酱汁。   我用手擦了下:“没有啊。”   严寒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过来。   我本能往后靠,神情有点小抗拒。   严寒将我嘴角的番茄酱拭去,轻柔一笑,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啃着他的小鸡腿。   我抬眸看了眼严寒,然后在心里暗骂他装13的功力不比我差。   -      星期一回到学校,居然出乎人意地爆发我跟严寒的绯闻,我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也希望能借着这流言风能跟严寒产生些什么猫腻;忧的是空穴来风,必有阴谋。至于流言为什么传播那么快,我猜想是因为严寒是A中的风云人物,明星效应而已。      而之后江陵老实承认,这消息是她在肯德基看到我跟严寒在一起后放出去的。   我问她何解。   她答曰:让大伙以为你跟严寒在一起,也好让边疆断了想念。   我很是忧虑,其实我自己也明白边疆对我的这点心思,但是也一直认为只是一点小心思而已,哪个少男没有点情愫,我根本没有动心思去理会它。   不过现在这事被江陵知道了,江陵什么女娃啊,准把这事放在台面上说清道明的,到时候我就需要动心思如何避开边疆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青少年心理辅导课,讲得是少男少女发育问题以及注意事项。教我们的生理老师是一位刚毕业的小姑娘,讲起话来细声细语,在给我们讲男性身体构造和女性身体的不同时,脸红得跟讲台前面的那流动红旗似的。   加上几位调皮的男生在哗众取宠,课堂纪律根本没法维持下去。      我身子往后躺去,跟严寒说:“校长让这姑娘给我讲课真的不合适。”   边疆插话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我想了下:“边导挺合适的,就你这风度,准能镇得住场。”   边疆笑笑,不以为然。   女老师终于挨到下课铃响,最后还应校长要求提醒我们早恋是不对的,说完,便匆匆走出教室离去。   生理老师离开后,整个教室像是一锅煮沸的白粥,沸腾得厉害,大家都开始热切地交流心得      “子薇,你对早恋问题有什么想法?”突然,严寒开口问我话,语气极其平淡,像是问你早饭吃了没有,但是说话用词就像开学典礼校长发言一样,有点官方。   我有点发愣,然后也官方得回答了他的问题:“早恋是校园风气的问题,同样折射的反应了整体社会现象,我们需要用正确的观念正视它引导它,当然,我个人对这个敏感问题不反对也不支持,大家存在点风花雪月的念头是可以理解的。”      严寒还是没什么表情,继续问:“你不反对早恋吧。”   我:“我又不是校长,反对什么。”   这时,边疆也把眼睛死放在我这里,就当我感觉到苗头不对的时候,严寒开口说:“那我们早恋吧。”   我张嘴,闭嘴,又张嘴,脑里闪过八个大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啊。”我回答得很轻,跟严寒一样,足够风轻云淡。   “天哪——”陈晋荣八成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不可思议地问道,“严寒,有你的啊。”   严寒抿唇笑笑,脸颊两侧有绯红。      事成之后,我问过严寒为什么要跟我“早恋”,他是这样子回答的:“既然已经有流言了,我们就落实它吧。”       第十章   我以为跟严寒好上了,我们之间总应该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偷偷拉个小手什么的,不过严寒显然不是这样子想的,我们虽然“早恋”了,但是却没有“恋”起来,除了我自己给头顶按了一个严寒女朋友的头衔外,其他什么也没有突破。   对此,我感到很郁闷,不过这点小郁闷还是被强大的喜悦掩盖过去。所以,我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   我把这个想法跟严寒提了下,他骂我无聊,然后让我好好学习。      严寒为我好,我再傻也明白,笑呵呵道:“明白,我绝对不会耽误学业。”   严寒也笑:“这是最好不过了。”   我主动拉上他的手臂:“我们什么时候把关系进展进展?”   严寒瞅着我看,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要什么进展?”   我恍然明白严寒话里的意思,不过仔细琢磨下自己刚刚的话,也觉得带了那么点颜色,悻悻笑了下:“你别想太多。顿了下,“也别想得太美。”      严寒轻摇下头,垂落在大腿左侧的手突然牵上我的手。我又惊有喜,然后故作淡定:“你看,手都让你牵了。”   严寒脸色也有点不自然:“你的手,我以前就牵过。”   我说:“不一样。”   严寒明知故问:“哪里不一样了?”   我手心冒汗,嘴角带笑:“我们现在是一对,以前可不是。”对了确认下,我反问严寒,“咱们现在是一对了吧。”   严寒笑:“是一对了。”   我:“你怎么想跟我成为一对呢?”   严寒默了下:“你怎么答应要跟我成为一对呢?”   我打马虎眼:“我觉得我们俩合适呗。”   严寒眼里满是愉悦的表情:“是啊,我们很合适。”      晚自习放学,我就想拉着严寒快点离开教室,原因是不想跟夏悠一块,不过由于我跟严寒还没有达到一个良好的沟通,严寒并不理解我不等夏悠的原因。   我低着头:“夏悠没有你又不是回不了家,以前你跟夏悠一道回去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回家的,我还比她小一岁呢。”   老实说,我有点无理取闹,但是无理取闹怎么了,我好不容易跟严寒好上,又怎么能热心地给另一个女人提供上位的机会吧,何况对象是夏悠。从夏悠在跟江陵陈述我是夏盛泉领养过来的小孩,我跟她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严寒拉了下我的手:“小薇,别孩子气。”   我把心里冒起的不舒服感觉拨开,笑望着严寒:“好啊,那就跟夏悠一块回去吧,免得有人说我心眼小。”   严寒无奈笑了下:“小薇,我只是跟她解释,顺便让她和江陵一道回去,路上也有个伴。”   既然严寒这样子说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趴在学校的走廊边上等去向夏悠解释的严寒。      严寒大概过了五六分后还没有回来,A中的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然后投过来的光线突然暗下来,我扭过头,正好看见边疆关上班级的门走出来。   “你怎么还在?”我顺口问道。   边疆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教室:“刚刚做一道题,忘记了时间。”   我说:“哦。”   边疆没走:“你……不回去?”   我指了指严寒离去的方向:“我等严寒。”   边疆发出一丝轻笑,跟我平常熟悉的笑容一样,不过此时我却觉得有些突兀,这种感觉就像他说的话一样,话里有话,笑里有笑。   “可以理解,刚开始么,感情都好得如胶似漆。”      边疆这话让我有点疙瘩,我跟严寒的感情只能在刚开始才好的如胶似漆吗?我冲边疆笑了下:“边导快回去吧,不然赶不上末班车了。”   边疆还是轻笑,不过这次的笑容换了个调:“再见。”   我:“再见。”      边疆离去后,我又等了三四分钟,严寒才回来,身后还跟着阴魂不散的夏悠。   怎么,看这情况是严寒跟夏悠交流了将近十分钟,夏悠还是要过来顺道么?我心里有些悲凉,觉得严寒这辈子都要栽在夏悠身上了,他平时处理事情能力挺高的,但是惟独每次处理夏悠的事情,性格立马变成了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小薇,我只是过来恭喜下你,真的很开心看到你跟严寒在一起了。”说到这,她看向严寒,眼里是亮晶晶的液体,“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先回去了。”   我语言不能,顿了很久,吐出一句:“再见。”   夏悠轻扯一个笑容,然后转身离去,走廊的灯光投在她消瘦的背影,更显得萧条寂寥,楚楚可怜。   我问严寒:“要不要去追?”   严寒拉上我的手:“我们也回去吧。”   我低着头走路,看着严寒的的黑影发呆,很想问他跟夏悠说了什么话,但是又想起某女性杂志里面这样一句良言“女友要给男友一定的空间,不然只会把自己的爱情堵死。”   我心里纠结,一路上反复矛盾了很久终于下决定问严寒这个问题,原因是如果我真不问,没等我的爱情堵死,我就要把自己堵死了。      在严寒送我回到家门口,我问他:“严寒,你跟夏悠说了什么?”   问这种敏感问题就要速战速决。   严寒表面上回答得干净利落,实质却是模糊不清:“把该说的都说了。”   我:“什么是该说的,你给我陈列出来。”   严寒伸手摸摸我的头:“小薇,夏悠的事我会处理,我只把她当成妹妹对待,但是夏悠性子从小单纯,误导了我对她的感情。”   我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夏悠性子单纯是吧,而夏悠对你感情是不单纯,是吧。”   可能因为我语气关系,严寒皱了下眉头:“小薇。”      “好了……”我不争气地妥协:“好了,不问这个问题了,你好好解决,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别让我失望啊,可别让夏悠破坏了咱们的感情。”   严寒捏捏我的手心:“我知道,晚安。”   “晚安。”我目送严寒走进对面的别墅后,才转身走进夏家。   -      这几天夏盛泉突然习惯上在客厅看报纸,我路过他身边时,跟他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去。   “不吃夜宵吗?”   我全身僵硬,右手扶住楼梯的把手,然后僵硬地转过头,扬起个笑容:“不吃了,你让夏悠下来吃吧?”   夏盛泉像是意识到什么:“夏悠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我老实回答:“没有啊,她一个人先回家的。”   “严寒呢,她没有跟严寒一起?”   我猛地一笑:“真对不住,我不是夏悠的书童,不管她是否跟谁回家这差事。”   夏盛泉看了我一眼,摆手让我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我拿出随身听练习了两份英语听力后,躺在床上失眠起来。   在夏盛泉把我跟夏悠弄在同一个班上时,我就特别怀疑夏盛泉把我当书童送给夏悠,我在养父养母那里入学晚,原本应该要比夏悠低两届,但是夏盛泉硬是要我跟夏悠同班,也不管我课程是否跟得上。   这些事情其实想不出个所以然,唯独能明了的就是,夏盛泉不待见我这个亲生闺女。      就在我遐想杂七杂八的事情时,耳边突然传来王妈的惊慌声:“天哪,小姐,你怎么摔成这样子了?”   我在心里推测夏悠应该是在半路上摔着了,王妈这人挺喜欢大呼小叫的,尤其是对于夏悠,跟夏盛泉一样,疼爱到了心尖上了。   我挺想知道夏悠摔成什么样子了,所以从床上探起来,套了件外套走出门。   与此同时,夏盛泉也冲冲地破门而出,身上只穿着白色的浴袍,表情足够得惊慌失措。我很少看到夏盛泉这样的神态,记忆中也只有那么几次,一次是我摔坏了一张女人的照片,一次是我得了水痘,他为了怕我传染夏悠,把我隔离了……或许还有那么几次,不过印象不深了。      夏悠是摔得挺严重的,不过对于我来说,严重的是,是严寒把她送回了夏家。   严寒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吗,为什么夏悠能联系到他?然后我又想到前个星期夏盛泉给夏悠买了一只手机。有手机就方便了啊,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情。   虽然说现在手机廉价到充一百话费就能送一只,而且还是彩屏带上网功能,但是在那时,手机算是奢侈品,A中学生里面,没有多少人有。      至于夏悠,不仅摔坏了膝盖,而且身上乱糟糟的,我走到严寒旁边,拉了下他的衣角,小声问道:“她这是摔进了臭水沟里面去了。”   严寒偷偷拉了下我的手,然后跟夏盛泉告别了下,便离开了夏家。      “怎么会摔去的?”夏盛泉的声音略有责备。   “老爸……”夏悠看着夏盛泉,就快要哭出来了。   这种慈父训女的场面我经受不起,正要转身离开时。夏悠突然抬眸请求我:“小薇,帮我拿下药箱可以吗?”   我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你好好处理吧,另外那个药箱问题,我不知道具体地址,帮不了你,各位晚安。”说完,我转身上楼。   什么跟什么啊?看不到王妈站在她身边吗? 第十一章   其中考试很快便出来,不出所料,我果然进了全班第8名,严寒第一,边疆因为语文成绩落后,全班第二,两人的成绩都高得彪悍,遥遥领先第三名。   我一下从全班二十多名变成了前十,可以说是有了质的飞跃,严寒挺为我这个“飞跃”开心的,并鼓励我保持良好状态,直到高考结束。   然后就在我充满斗志决定在严寒的带领下冲到A大时,我被班主任老姜叫到办公室座谈了。      我大概能猜想到老姜为什么找我,我跟严寒在一起已经经过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开来,早恋在A中是禁忌了,至于怎么个禁忌法呢,就是在那时专门有巡逻队拿着小电筒游走校园角落来寻找野鸳鸯。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老姜正在泡茶喝,见我进来,立马笑道:“格格来了啊,快进来吧。”老姜跟班里的同学一样,私底下也特别喜欢叫我格格。有一次上课,他点名让我回答问题,一时顺了口:“格格,你起来回来这个问题。”然后坐在我身后的陈晋荣低喊了一声:“大胆。”全班立马哄堂大笑起来。   我回忆这件事,主要是说明老姜是一个不错的老师,私底下跟同学的关系也好,我们这帮学生个个当成了亲生儿子和闺女。      “这次期中成绩不错。”老姜示意我坐下来,翻阅我的各科成绩,赞赏道,“尤其是英语啊,进步真的挺快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姜老师过奖了。”   “你这孩子啥时候变得那么谦虚了。”老姜冲我笑了下,压低声音问道,“英语能提高那么快,是严寒的功劳吧。”   我心胆颤抖了下:“关严寒什么事啊,是我悬梁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起来背单词的辛苦回报啊。”   老姜欣慰笑了下:“知道努力就好,你是我高一带过来的学生,在学习上也有天赋,姜老师很看好你啊,接着努力下,什么时候把边疆严寒的位子挤下来……”   我不得不打断老姜的话:“姜老师您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本事,如果哪天我真超过了他们俩,我也成女神仙了。”   老姜还是笑,然后终于进入正题:“听说……你和严寒在一起了?”   听说什么的,最有猫腻了。我在老姜面前一向实话实说:“是啊,在一起了。”   老姜:“挺老实的啊。”   我:“在您面前我哪敢造次啊。”      老姜抿抿唇:“你就别给我灌迷魂汤了,关于你跟严寒这事,我也考虑了下,你们现在这个年龄段有这个心思也正常,所以我也不打算做这个恶人……”   我心里哪个雀跃啊,正要欢呼老姜英明时,他又继续说:“不过我也有条件,关于严寒我挺放心的,不过你,我还是要把话放在前头,成绩只许进不许退。”   我思忖了下:“这是霸王条例啊。”   老姜:“需要我请家长?”   我脑里马上浮现夏盛泉那张冷脸,摇摇头:“我一定会策马奔腾地学习。”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办公室时,老姜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拍拍额头对我说:“下个星期家长会,知道不?”   “知道。”   老姜点点头,然后让我把严寒叫过来,然后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回到教室,我推推严寒的胳膊:“老姜叫你呢,快去吧。”   严寒“哦”了声,然后问我:“姜老师没有说你什么吧。”   我摇头:“没有,还祝福我们俩呢。”   严寒笑笑,然后走出了教室。      “老姜对你思想教育了?”陈晋荣从身后拎我后领。   我转过身,边疆仿佛视而不听地忙着手头的数学试卷,哗啦啦地书写着一排排的方程式和解题步骤。   我回到陈晋荣的问题:“算是思想教育吧,不过没打压我。”   陈晋荣推了下做题的边疆,感叹道:“边疆啊,咱们也去找一个,有位女作家貌似还说过一句话,青春期没有早恋过,人生将多出一件憾事。”   边疆抬起头瞧了我一眼,声音有些发冷:“十几岁的女孩学人谈恋爱,能懂什么。”      陈晋荣叹气:“边疆啊,这你态度就不好了,在古代像小薇这个年龄都可以是孩子的妈了,她跟严寒不是两情相悦么,既然在一起了我们就要祝福她啊,我们不能因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边疆扬了扬唇,不打算理会我们,走出了教室。   “去哪里?“陈晋荣对着他背影追问。   “厕所。”   严寒在上课铃声响时回到教室,我连忙问他老姜跟他说了什么,严寒给了我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说:“跟你一样,同样是祝福。”   我狐疑道:“你甭骗我啊。”   严寒:“我骗你做什么。”   我:“好玩啊。”   严寒:“我是一个好玩的人吗?”   我摇头:“不是。”   严寒:“那我会不会因为好玩骗你呢。”   我还是摇头:“不会。”   严寒:“所以说?”   我得出结论:“老姜是真的祝福了咱俩。”      虽然早恋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同样出现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家长会。   A中的家长会都是一起开的,在高二之前,我跟夏悠都是同班,所以夏盛泉来给夏悠过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可以同时给我顺便下。   但是现在不行了,文科跟理科是分两幢教学楼,家长会又是同时进行,也就是说,夏盛泉必须从中挑选一个。   我心里恹恹然,不知道要不要把开家长会这件事告诉夏盛泉,不过即使我不说,夏悠也会说。      果然,在我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夏盛泉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问我:“要开家长会了?”   我点了下头:“是啊,时间跟夏悠那班一样。”   夏盛泉:“跟你班主任打声招呼,我会去。”   我有些吃惊,不在意地提醒道:“夏悠也要开家长会。”   夏盛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有感觉错,他眼里有丝抱歉,然后让我早点上楼睡觉。   我虚应了声,爬上楼去。      回到房间我给严寒打电话,告诉他夏盛泉脑袋被门夹住了。   严寒骂了我一声,然后问我:“严重吗?”   我觉得严寒在我的□下变幽默了,笑着说:“挺严重的,决定事情特别让人觉得反常。”   严寒问:“是要给你开家长会这件事吗?”   我:“你怎么猜得到的。”   严寒:“除了这事,还会有其他事么?”      我躺在床头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感觉特别玄,这个体会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像是一个恨死你的人突然发现其实对你是虐恋情深。”   严寒笑笑,然后让我别多想。   我说:“我也不想多想啊,但是你夏叔叔做的事情,能让我不多想吗?”   严寒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很久,然后说:“小薇,也许你不相信,但是在我印象中,夏叔叔很爱夏妈妈,同样,他很爱你。”   我仰头长叹:“完了,难不准真的是虐恋情深……”      家长会是在双休日举行,学生可以不必到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姜突然电话打来让我过去倒茶。   我问老姜:“那么多班干部,为什么叫我啊。”   老姜默了下:“是边疆向我推荐你的,说你手脚机灵,干活快。”顿了顿,“格格啊,别忘了你的案底啊。”   我从床上弹起来,然后快速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穿。      -------第二更      周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毛毛雨,由于A城是临海城市,海风刮得格外严重,所以毛毛细雨在海风吹动情况像似变成缭绕在城市空中的雾气,使整个城市感觉格外湿冷和空荡。   我很庆幸在出门的时候折回去套了件外套,撑着雨伞挤进了公车。   我今天的穿着特别混搭,身下穿着A中学校的校裤,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加浅蓝色针织外套。我一向不会搭配衣服,茉莉说我审美缺陷,但是我心里狡辩说其实是我衣橱没什么衣服。      A中的校裤是宽松的深蓝色运动款,质量挺好的,舒适大方而且免熨烫。说到这,顺便提一下夏家就是A城最大的纺织服装商,A中的校服也已经是夏盛泉赞助的,赞助校服没什么商业利益可图,夏盛泉也不是吃饱了撑着,原因只是因为夏悠的物理会考成绩不达标,夏盛泉必须给他的爱女潜规则一下。   另外夏家旗下有好几个国际品牌,我对品牌这东西没什么概念,不过茉莉常羡慕我说如果出声夏家多好,大牌衣服随便穿。      -      A中每次开家长会都会在校园道路上树立一片片彩旗,如果在阳光灿烂的情况下,彩旗飘飘的样子感觉会挺拉风的,但是在今天这种飘雨天气,彩旗瘪瘪得贴在杆子上,总之有点滑稽。   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家长,手里头拿着的是期中学生的成绩单。边疆作为班长,一定要出席家长会,所以他也早早就立在对门的窗户边上。      我招呼他过来,带他走到我身边时,问他:“我手脚有那么利索么,您好事不向老姜推荐我,这种跑腿活怎么就想到我了。”   边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怎么穿成这样,不知道要穿得正式点吗?”   我:“难道我除了端茶送水还需要提供别的服务?”   边疆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别胡说八道,去办公室领些茶叶过来,然后给过来的几位家长泡茶。”   我兴趣怏怏地转身走出教室,向办公室走去。      夏盛泉说他会来参加我的家长会,我挺不相信的,然而在办公室里看到他跟老姜在说话,我真觉得最近夏盛泉有些反常。   “小薇,杵在外面干嘛,快进来吧。”老姜冲我招手。   我扯了下嘴角,然后走到老姜边上:“我是过来拿茶叶的。”   老姜笑望着我,取笑道:“怎么不跟你爸打招呼啊?”   我扭过身跟夏盛泉打了声招呼,中规中矩:“爸。”   夏盛泉没说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然后对我点了下头。      我拿过老姜给我的茶叶,快速离开了办公室。然后回到教室,正要开始泡茶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江陵抢走了我手中的活。   我乐得清闲,看了眼江陵穿得那么“正式”的样子,也放心离开了。      夏盛泉虽然参加了我的家长会,但是我跟这位亲生父亲的关系还没有改善,不过好歹我也习惯了这种冷淡好几年,不觉得有什么。      另外家长会结束后,大家又开始投入学习地潮流中,A中竞争一向激烈,活生生是一个无形的战场,期中考试过去了,期末的竞争又开始了,比较期末,期中也只是一盆开胃菜而已。   于此同时,我跟严寒也在偷偷谈着恋爱,空闲的时候约个小会,小空的时候牵个小手,没空的时候对视下眼神,总之这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聊。   我本以为我跟严寒在一起后,夏悠应该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她表现特别平静,而且有意识地在避开我跟严寒。   不知道我是真如边疆说得那样心眼小,还是夏悠在酝酿一场交集的暴风雨,我总觉得她的平静有点不正常。   以夏悠对严寒的感情以及对我的戒备心,她如果就这样放弃了,也妄我认识了夏悠那么多年。   夏悠在初中情窦初开的时候有写日志的习惯,而她那时候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就要把她的日志给我看,我随便翻了几页,都是对严寒的情爱来着。然后神奇的事情出现了,作为交换,她也要看我的日志。   我不知道她如此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是如何产生的,然后丢给她我的周记本,让她随便看看,看完的时候给我放回原处。那时候老师有要求写周记,我上面的内容基本是表扬老师,这周是数学老师,下周是英语老师。      就当我以为夏悠没有一点反应时,茉莉告诉我一件事情,证明了夏悠是有反应了。那时大家在玩一种很新潮的东西,而那东西叫做QQ,而夏悠就有个QQ。玩QQ的人都知道,QQ上面有个性签名这东西,用来写写心情之类的东西,我们那时算是一个浮躁而带文艺的年代,这点也可以折射到个性签名上,比如今天心情不好,搁在现在叫郁闷,搁在我高中那会,大家都说“淡淡的忧伤满绕心头。”或者是李清照的那句百用不厌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来着。   诸如此类,搞得全世界都沉溺在悲伤一样。      而有一天我上去学校,茉莉突然告诉我夏悠的个性签名改了。   我问她个性签名是什么。   茉莉不打算回答我这种没营养问题,自顾说道:“是《太委屈》里面的歌词,太委屈   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的消息……”      我抬眸问茉莉:“《太委屈》是不是还有句话是这样来着的。”   茉莉望着我:“什么来着?”   “当她横刀夺爱的时候,你忘了所有的誓言……”顿了下,“你觉得她这话是对谁说的。”   茉莉给了我一个可怜的眼神,叹了口气,然后轻声哼起了《太委屈》,自顾翻开星座杂志看了起来。      “太委屈,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的消息……”严寒抱着作业本回来的时候,我也哼起了这首悲情歌曲。   严寒拉了我下的衣服:“唱什么来着呢?”   我说:“太委屈啊。”   严寒笑笑:“委屈什么?”   我说:“连分手也是我最后得到的消息。”   严寒还是笑,可能认为我是无聊发腻的缘故,没继续理我。我不甘心,闷闷不乐说:“夏悠改了个性签名了。”   严寒“哦”了声:“改成什么了?”   我一本正经地把《太委屈》的歌词背给他听:“太委屈,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的消息……太委屈,还爱着你却把别人拥在怀里……”   严寒:“……”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结束,偷懒了下~在原章更新了~ 希望明天的章节,我能多更些~ 哎哎~老了,不行了~望天。 另外关于书名,原先叫《江湖》,我悲哀地联想到之前写过一本书叫《杯具女王》然后连起来,就是杯具女王在江湖。太符合我现在的心情了。 所以先用用这个《这金子般的人生》,等我觉得自己不杯具时,考虑改回来,话说,其实这文刚来时,《金子》是最先想到的名字,后来觉得太带革命色彩,跟文章的狗血小白的偶像剧性质不符,才决定用《江湖》~ 第十二章   如果说我要在严寒身上找到一个讨厌的地方,就是他凡事都一副沉默不解释的样子,我知道他有他的思量和考虑,或者他认为这事无足轻重,但是夏悠改了个这样的个性签名,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憋屈,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不过不管我如何生气,只要严寒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再大的脾气也变成了小绵羊,茉莉都说了,我在严寒前面太没有自我了。   我同意茉莉这句话,但是就是做不到自我,我太稀罕严寒,这已经是我好多年前种下的执念,它只会越来越强烈,又怎么会淡消。   不过我也就在很多年后明白,年少的我们总是执着得有些顽固不灵,即使那时候我们曾侍奉为海枯石烂山崩水裂的信仰,真的不用等海枯石烂山崩水裂,它也会自然地改观。   我并不认为年少的我有多幼稚和可笑,也不认为那时那样心态是错误,也只是心境不一样,物是人非事事休而已。      因为我的妥协,我和严寒的关系还在继续进行,我们也会做些早恋学生该做的事情,牵手约会或者亲个小脸。   至于夏悠,这个刺既然拔不去,我只能希望长出新肉,然后慢慢掩埋它,或许运气好,这根恼人的刺会主动腐烂在里面。   然后事实证明,我也是理想化了,夏悠不是一般的刺,她这根刺是金刚制材。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      高二的日子虽然没有高一悠闲,但是跟高三比起来,高二算是不错了。我高考目标明确,就是严寒要考的A大。   严寒的成绩能上A大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我的成绩要考A大,还是悬在边边上,稍微有个闪失什么的,大可能就跟A大绝缘了,所以在进入高三这段时间,我更加用功刻苦读书。以前常劝我努力的严寒开始劝我注意休息了。   而边疆,他得到了A大报送的一个名额,我以为他会欣然接受,不过他却拒绝了这个名额,因为这件事,我心里挺佩服他的,当然陈晋荣打趣边疆是在作秀,因为以边疆在数理化的拔尖成绩,即使他的语文不及格,考进A大也是轻松的事。      高考复习阶段是沉闷而紧致的,就像一根琴弦绷在心里,而且越绷越紧。同时A中出现一件事情,惊动了全校甚至社会媒体。   而大事就是有学生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跳楼了,案发时间是高空倒计时第一百天晚上第二节晚自习,案发地点则是男厕所对面的第五教学楼。   不幸中的万幸,那位跳楼的同学虽然想死的决心很大,没有选择三四楼,而选择了第七楼,但是天不如人愿,由于A中最近在节能,很多路灯都是选择性打开,加上他方向瞄准不好,从七楼跳下来,直接跌落到了A中最大的垃圾池里面。   听到这件事,我心里挺感慨了,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有勇气去跳楼,我跟严寒说,严寒说是压力太大;其实我想想问问边疆,因为他目睹了事发过程。听人说当时他正在男厕所外面洗手,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不明物体往下掉落。   我觉得边疆是个强人,洗个手也能遇上遇上这种事情,边疆自己也说了当时他挺震惊的,我问他有没有吓去。   边疆回答:“时间太短,来不及惊吓。”      因为A中出现了跳楼事件,校方迫于外界压力放了我们两天的假期,结果放假那晚,我做了一个特别让我觉得恐慌的梦。   我梦到夏悠在某个清晨也在第五号教学楼跳下去,她死后留下了一份遗书,夏盛泉背对着我把遗书念给我听。   我听得手脚发软,是那首《太委屈》的歌词。   “太委屈,连分手也是我让我最后得到的消息……太委屈,还爱着你却把别人拥在怀里……”      半夜三更被噩梦惊醒,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汗液,脑里浮现夏悠跳楼后的惨样,心眼都快跳出来了。   起来去外面喝水,我正巧看见立在饮水机旁喝水的夏悠。   “你也过来喝水?”夏悠冲我笑笑,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吊带裙睡衣,幽蓝的灯光把她的肤色衬得死白。   我拿杯子的手抖了两下,点了点头,倒了些水后,转身要回房。   “你和严寒还好吗?”身后传来夏悠幽幽的声音。   一阵寒气从我的脚底板往上钻,我故作轻松:“就那样吧,挺好的,跟一般的情侣没什么区别。”      高考前两个月,我终于在征求夏盛泉的同意,住进了里学院很近的公寓楼里,开始争分夺秒地学习。相比我,夏悠则是清闲多了,她的目标是A城的影视学院,那里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然后凭着她从小活得的各种艺术奖项,进A影应该问题不大,何况这社会还有潜规则这个法宝。      夏盛泉把我住的这套公寓买了下来,并转移到了我的名下,签字的时候我心里挺难受的,差点让钢笔划破手心。   “爸爸不会委屈你。”夏盛泉在离开公正局时突然对我说了那么一句话。   我低头看着烈日下面的人影,然后抬头对他笑:“爸说的是什么话,你从来没有委屈我什么,我在夏家挺好的,吃穿不愁。”   夏盛泉看着我,开始另一个话题:“别跟小悠闹得太僵,因为你和严寒的事情,她受伤不少。”   我:“很抱歉,严寒喜欢谁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夏盛泉不继续跟我说话,问我是否跟他一起回去,我摇头拒绝说要再逛逛。   夏盛泉:“你可以跟小悠一样,买了什么东西往家里报销就好。”   我笑:“都是用您的钱,报销不报销没什么区别。”   我的疏离态度,让夏盛泉微微皱起眉头,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      严寒本想跟我一起住在外面,不过严家不同意,我让严寒放心,并说我一个人住挺好的,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十三四岁的姑娘,自立能力也强的。   严寒性子挺老妈子的,搬家那天给我嘱咐了一大篓筐的话,我也不嫌烦,乐呵呵地听着,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严寒,等我们到了结婚的合法年龄,我们去领证吧。”   严寒眼里含笑:“好。”   我围上严寒的腰身:“我现在16岁,还有4年,我就可以当你是严寒的媳妇了。”   严寒还是笑:“4年后就有个漂亮媳妇,是我的福气。”   我满心愉悦。   然后我感觉自己腰身被一双手桎梏住,我抬头,正好碰到严寒那双细长的清澈眸子。然后他俯下身子,轻轻用唇覆盖上我的嘴巴。   第一次,严寒用这种情人的方式吻我,我的心跳不自由地加快起来,手脚发软,双唇颤抖。我以为只有我在紧张,然后当我感觉严寒的唇也在颤抖,我突然觉得不紧张了,踮起脚尖,主动伸出我的舌头,慢慢滑入严寒的嘴里。   -      因为A中出现跳楼事件,夏悠不敢一个人回去,严父严母让下令让严寒跟夏悠一道回去。茉莉让我小心点,但是我却本能相信严寒,虽然我搬到外面住后跟他的相处时间少多了,但是一句老话不是说了么,距离产生美。   但是茉莉不认同我的话:“距离产生的不是美,而是小三。”      我回到公寓,在整理数学试卷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张,因为这试卷明天早上要讲解,我必须在今天晚上完成。   公寓距离A中挺近的,我没有思量,趿着拖鞋便向A中奔去。   “去哪里?”半路上遇上边疆,他抓住我的胳膊问道,“跑成这样子,出事了吗?”   我气喘吁吁,知道边疆身上有班级的钥匙,放心了一半:“我数学试卷落在教室,快借钥匙一用。”   边疆瞅了我一眼,说:“经你这样一提醒,我也想起有试卷忘在教室,一起吧。”   我:“……”      趿着拖鞋走路,拖鞋碰地发出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突兀,“蹭蹭蹭”地在响在寂静的教学楼梯层里。   “刚从家里出来的吗?”边疆问我。   我说:“是啊。”   边疆:“听说你搬出来住了?”   我说:“是啊。”   边疆笑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整幢教学楼还亮着的走廊灯全部熄灭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我本能去伸手抓住走在我前方的边疆。   “你怕黑?”   我松开揪着他衣角的手:“有点不适应而已。”   边疆轻应了声,然后说:“已经锁了大门,估计回不去了。”   我:“你别吓我。”   边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吓你做什么。”      今晚的月亮挺大的,外面的走廊还是有点儿光线,不至于黑漆漆一片,我走到九班的教室门口,然后让边疆开门。   边疆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自顾走到自己座位,颇为无奈道:“看来要在教室呆一夜了。”   黑灯瞎火的,我也找不到数学试卷,索性坐下来问边疆:“你不是有手机吗?给老姜打个电话吧,让他联系下学校?”   边疆:“今天没带手机。”   我:“就真没有办法吗?”   边疆指了指窗户:“跳下去。”   被边疆这样一提醒,我立马想起上次学校的跳楼事件,趴在桌子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边疆戳戳我的后背。   我:“没话好说。”   边疆:“怎么突然想从家里搬出来……”   我:“学业为主。”   边疆显然不相信,托着下巴说:“子薇,你跟你家里关系不好吧?”   我怔了怔:“你看出什么来了?”   边疆悠悠道:“瞎猜而已,而且你跟夏悠不是亲姐妹吧。”   我幽幽道:“边导,你好多事。”   边疆不以为然地笑了下:“我很少这样多事。”   我:“……”      在特定的环境下,往往会引发倾述的欲望,有些话,我对严寒都没有说过,但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教室里,我全部跟边疆说了一遍。   ……      “刚开始我也不明白夏盛泉为什么这样对我,直到上个星期,我去看望严伯母,她告诉我说只是因为他太爱我的母亲。”   边疆一直很安静地听我说话,黑夜里一双亮眸一闪一闪。   “我走丢后,他为了怕我母亲伤心,领养了跟我年龄相仿的夏悠回家,但是最后,我母亲还是跟别人走了,结果跟她那个爱了好几年的人双双坠机而亡……”       第十三章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边疆醒的比我还早点,稍长的头发有不规则的凌乱,我扯下他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披在我肩膀的薄外套,说:“谢谢。”   边疆扯动嘴角:“不用客气。”   现在离早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想了下,问:“要不要去我的公寓洗把脸?”   边疆用手托着脑袋,然后站起身:“走吧,确实需要梳洗下,不然没法见人。”      我公寓里有备用的毛巾和梳洗用品,本来是给严寒准备的,因为昨晚的意外,倒给边疆用上了。因此,我心里有点小计较。   至于边疆,他瞅了眼手上这根男士的牙刷,无声地笑了下,然后继续名正言顺地使用它。      “对了,昨晚的事要保密。”在出门的时候,我不放心地提醒说。   边疆扭过身子,好笑地望着我:“昨晚我们有发生事情吗?”   我摇头:“没有。”   边疆:“那你怕什么?”   我清清嗓子:“这世上无中生有的事情太多了,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让人想入非非。”   边疆还是笑:“只要当事人不想入非非就好。”   我:“咱们是群体动物,不能只考虑个体问题。”   边疆转过身,语气突然变得不那么愉快:“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闲,所以你的严寒不会知道我们昨晚的事情。”   他加重了“我们”的读音,我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但是心里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边疆是什么人啊,虽然我对他也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就凭着他高档的身世,也不可能做如此低档的事情。      果然,边疆对那晚在教室跟我呆了一夜的事情绝口不提,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严寒说如果我心态摆正,按照我现在的水平上A大是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在我最后冲刺的一个月里,不知道我心态是不是存在问题,我大病了一场,上吐下泻,吃喝拉撒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严寒过来看我的时候,我扯着他的衣袖哭得稀里哗啦,我不仅觉得自己不能跟他一起上大学了,而且我在心里怨恨死老天爷,因为夏悠已经提早收到了A影的录取通知书,夏盛泉因为这件喜事包了A城君来饭店整整一楼来为她庆贺。   这样一对比,我就特显得不堪了,也觉得不公平。      我曾经以为自己心理有问题,偷偷咨询过心理老师我是不是有病,而心理老师也明确告诉我,我确实有了心理疾病,虽然不严重,但是我必须正视它并加以改正,比如我常把自己跟夏悠比较,或者出事就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夏悠的庆祝宴我没有去,虽然夏悠来我的床头来了好几趟,最后一趟,她说了,如果我不去,她就不走了。   我最烦夏悠来这套,连忙从床头拿了一个苹果塞给她,煞有介事地说:“夏悠啊,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真的去不了,你能考上A影,我心里头还是挺开心的,你好好努力,说不准能成为大明星,有你这样的姐,我脸上也有光。”顿了下,“因为你不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苹果就当我送给你的贺礼,礼轻情意重,你别嫌弃我寒碜就行。”      夏悠一副动容的表情,然后摇摇头:“我怎么会嫌弃,这几天我还以为你在怨我,所以心里面一直不好受。”   我不知道夏悠说得是不是真心话,但是我还是信了七分,扯扯嘴,真心地跟她说了句恭喜。   夏悠扬起一个笑容,然后握着我的手:“小薇,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千万别误了高考,不然跟严寒就要分开了。”   我猛地一个激灵,本能挣脱开手,然后对夏悠笑笑。   -      在高考还有十几天的时候,我挺尸般地躺在床上自怨自艾,严寒拿我没办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挤出他所有的休息时间帮我补习功课。   我心里头感觉挺酸的,抱着他的腰埋头流泪。   “如果这次参加不了高考,明年可以继续加油啊,小薇,我会等你的。”   我从来没有听严寒对我说情话,虽然这句“我会等你的”算不上什么情话,但是我却听得眼泪直流,不停地倒抽着气。   严寒摸摸我的头:“我们不怕啊。”   我边哭边说:“如果你在A中看上别的女人了,我怎么办?”   严寒笑起来:“到时候你过来把我抢走就好。”   我:“我哪有这个能耐。”   严寒顿了下:“我给你这个能耐。”   我边哭边笑,狼狈不已,然后埋头开始做各类模拟卷。      而后来,高考最后一个星期,我突然奇迹般好起来,开始做最后的冲刺,很好的精力保持到高考结束。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的时候,我停笔的时候挺想哭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段事情怎么就变得那么感性。   这时我的肩膀不知道被谁拍了下,原来是坐在我后面的一个男孩,长得挺有福气的,额头上冒着数颗青春痘。   “谢谢你了,刚刚在你这里看到不少答案。”   我“哦”了声:“那是你自己看去了,不关我的事。”   男孩摸摸脑袋,特别真诚地说:“我就知道你们这样的好学生总喜欢说这种客套话,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我感觉这人特别实在,笑着说:“你怎么就不怕我告发你呢?”   男孩:“你叫夏子薇吧,我认识你,跟边疆同一个班的,边疆跟我提起过你。”   我问他:“你认识边疆?”   男孩:“认识啊,我跟他同一个院子的,从小一块长大的。”   原来又是一个高干子弟,我对这类人潜意识里都挺排斥的,不是反感,而是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同一个圈子,惹上交集总不好。   从这件事情可以知道,那时我心思还是挺正的,趋炎附势什么的,基本跟我绝缘,严寒说我这是心眼实在,不过换句话来说,我是个劳苦命,凡事喜欢靠自己努力,就跟一头傻牛一样。   -      高考结束的晚上,老姜包下学校外面饭店的几张桌子,举办了告别会。      我们兴致都挺高的,喝得特别多,尤其是边疆,基本把酒当成水那么喝,江陵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地在劝他,他基本当做听不见。   而他作为班长,全班几乎都找他敬酒了,他也都豪爽接下一杯又一杯,搞得自己能牛饮似的。   严寒也跟边疆喝了几杯,两人还到外面说了下话。   我立在走廊发呆等严寒,心里头挺感慨的。      严寒跟边疆的关系其实一直不错,虽然平时不怎么交流,但是却有点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我曾经很天真地认为因为我或许影响他们的友谊,但是怎么说,我还是不够了解男人。   边疆在这事上就跟我说了:“男人处理事情跟你们女人不一样,喜欢一码归一码。”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在后来因为一件事,边疆是真的怨恨过严寒,还真没有一码归一码。       第十四章   高考结束后,我在心里绷着那根的琴弦也松了下来。在成绩还没有出来之前,严寒从来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好像我能否考进A大,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虽然我知道严寒只是单纯不想给我压力。   然后是填志愿,我对了答案,除了主观题不确定,但是客观题的成绩都还不错,尤其是英语,我觉得自己有130分以上。   至于理综,我总体发挥还是不错,何况这里面的化学和物理都是我的强项,加上考前边疆跟我讲得两道题型都考到了,所以理综的分数,我也差不到哪里去。   至于语文,差强人意吧,应该拖不了后腿。   我拿出计算机估算了好几遍的成绩,觉得自己上A大肯定没问题,如果运气好,我还能选个热门专业。   我跟严寒说了下我的估算分,严寒笑得挺欣慰的模样,一个劲地夸我脑子聪明,然后我问了下他的成绩,他说没算过,不过感觉没错几个。      我又打电话问边疆,本想问下他为什么能猜中两题高考题目,但是有觉得这问题存在猫腻太大,所以犹豫了好久也没有决定要不要问。   不过边疆倒主动说起这件事,说那两道题目完全是他自己根据历年的题目推测出来的,让我别往那龌龊的地方想。   我说:“哪能啊,感谢你都来不及,我怎么会往那方面想。”   边疆冷哼一声,然后问我想填报什么专业。   我又谦虚了一把:“我能上A大就不错了,到时候是专业选我,不是我选专业。”   边疆认同地“嗯”了声,然后轻笑两声,顿了下说:“如果有问题可以问问我,或许能给你意见。”   我压低声音问:“你们家是不是有内幕什么的?”   边疆又冷哼,骂了我声:“腐败。”   我:“总之谢谢你了,不过我觉得我的分数上一般的专业还是没有问题。”   边疆冷笑,然后说随便我,便挂上了电话。      高考填志愿那几天,我挺苦恼的,严寒建议我选英语专业,说女孩子学这个不错,或者是外贸英语什么来着。   虽然我高考英语不错,但是我挺讨厌这门课程的,我以前是为了高考没办法,所以一定要学好它,但是如果让我大学时期还每天背单词,我觉得自己肯定受不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严寒说了下,严寒只是笑,然后说:“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   我:“我感兴趣的都是冷门啊,以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严寒眯了下眼睛,摸摸我的脑袋说:“我养你。”   我:“好啊,你这话我信了,别骗我。”   严寒:“不骗你。”      不过虽然这样说,我还是选择了A大金融系里面的证劵投资学,而我选择这个专业主要是觉得它跟钱的方向最接近,我这人其实挺虚荣的,在我懂事起,我就老想着什么时候我可以赚个大钱,然后把在夏家用掉的钱全部还给夏盛泉,赚大钱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投资,一种是彩票。   我运气不好,觉得还是选择前者比较好,而且我也考虑了下,我数学不错,证劵什么的,是跟数字打交道的,我估量自己应该能学好这个专业。      严寒挺尊重我的,我的选择他基本都是支持的。“老婆会理财,挺好的。”他这样对我说。   而他自己,无疑选择了法律专业,严寒对这专业挺执着的,即使严叔叔让他选择管理学之类的,但是他还是填报A大的法律系。我明白他的心思,严寒就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每次看见社会有什么不平的事情,就会特别感慨,所以他想成为律师或者检察官之类的。      而边疆,我以为他会选择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并选择一个相关的专业,不过他倒选择了计算机专业,而且一路发展,在几年后成为带有铜臭味的IT老板。   -      夏盛泉我提交志愿上去后第二天,问过我的选报的专业,我回到说都是跟金融有关的。   他继续问我:“你对这些感兴趣啊。”   我老实回到:“没什么兴趣,只是从就业方面考虑而已。”   夏盛泉眼里有些吃惊,没继续问下去。或许还在心里嘲笑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能考虑到什么就业问题。但是不同于夏悠,夏悠做任何事,都有夏家的支持,而我,只能靠自己。   严寒说要养我,我相信他说的。但是做人什么的,千万不能忘记了“以防万一”。   如果有天严寒不要我了,我再相信他,也没有用了。      在高考结束后,我本以为还能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但是夏盛泉却让人把我的全部行李都搬回了夏家,很凑巧,我回来的那天刚好是夏悠的生日。   夏盛泉替在在家里办了个小宴会,请来的都是夏悠的同班同学,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把夏家闹腾得笑声连连。   我没心思呆在这个家里听他们唱生日歌,拿出几张钱想请严寒去大排档搓一顿,而严寒却真真切切让我失望了一下,他说这是夏悠生日,我们这样离开是不礼貌。   我明白自己是闹小别扭,但是还是忍不住冷笑说:“好啊,你继续礼貌下去吧,我走了。”      然后我走到公车站,在那里等严寒过来追我,不过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看见严寒半个身影,然后我死心地坐车去茉莉家。   茉莉知道我要请客,又连忙连忙叫了陈晋荣,而陈晋荣又叫了边疆,复杂的连带关系,让我的腰包瘪下去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因为是我请客,所以陈晋荣把选择权给我。   我说:“A中的菜馆都吃厌了,我们去A大吧,熟悉环境也是好的。”   陈晋荣问茉莉:“去A大好不好?”   茉莉拍了下我肩膀:“听格格的。”      我总觉得陈晋荣跟茉莉之间有了不一样的气场,所以在他们两个走在前面的时候,偷偷问了下边疆:“你说茉莉跟晋荣怎么就那么好了?”   边疆:“他们好上了吧。”   我:“真的假的。”   边疆:“应该是真的。”   我笑道:“真看不出来啊,茉莉以前常跟我说欣赏的是严寒那种类型,怎么就跟陈晋荣这痞子扯上了呢?害得以前我常把她当假想敌看待。”   边疆扯了下嘴角:“你老是看不到问题的本质。”   我:“哪像边导长了一双慧眼啊。”   边疆笑:“多谢夸奖。”   我:“不用,应该的。”   “……”      A大附近的菜馆子挺多的,而且不像A中,到了暑假,大半的菜馆子都关闭了。A大这里的馆子,依旧很热闹,好几对情侣手挽手地在我眼前飘过。   “老姜说得没错啊,大学果然是谈恋爱的天堂。”茉莉挽上我的手,感慨说,“可惜我八成要去别的大学,不能跟晋荣一块了。”   我安慰说:“爱情需要考验,你们俩加油。”   茉莉轻叹一口气:“随缘吧。”   我也不知要说些什么,然后扯开话题:“就前面那家吧,客人最多,估计是不错。”      这是一家川菜馆,店虽然小,但是里面却摆放着好几张桌子,我挑了一张靠窗的,然后把菜单递给这对情侣,让他们点菜。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客气了。”陈晋荣打趣说   我笑笑:“你们都成好事了,这是应该的,这顿饭歪打正着,算是我为你们俩庆祝的。”   陈晋荣看了我一眼,然后跟茉莉开始点菜。      店里除了我们,还有好几对情侣,女孩们都穿得凉快,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我无意瞟了好几眼,问边疆:“这里的情侣挺多的啊,他们暑假都不回去么,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边疆瞪了我一眼,说这是限制性答案,他不作回答。   我大骂边疆心思不正。   这里的菜馆味道比不上A中附近的馆子,但是价钱却超前了好几步,我觉得像是进了黑店般气愤,边疆估计是看出来我的情绪问题,问我:“怎么了,囊中羞涩?”   太直接了,我怨念地抬起头:“不羞涩。”   “那就好。”说完,他跟陈晋荣喝起了小酒。      我跟茉莉不甘寂寞,也开始喝酒,茉莉酒量比我好,因为她家是卖烟酒的,听她自己说,她在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喝一小杯五粮液。   边疆酒量也挺好,在毕业晚会那晚就可以看出来,所以今天这顿饭下来,醉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陈晋荣。   其实我觉得自己不算是喝醉了,因为当时我脑子清醒到突然想起很多年之前我砸碎那女人的照片,夏盛泉完全扭曲的脸。   那女人不用别人告诉我,我也知道,她就是我的妈妈。我除了眉眼像夏盛泉,其他地方都跟那女人长得挺像的。   以前我总怀疑自己不是夏盛泉亲生的,但是基因提醒我,我真的是他和那女人产生出来的,但是现在什么年头啊,亲生什么的,比浮云还浮云,尤其是对于男人而言,只是一颗精子的事情。而夏盛泉对夏悠好,我也能理解,从小养大的情感不是我这个消失多年的人可以代替的。      啤酒其实一点都不好喝,尤其是醉了之后打嗝上来,难受得厉害。吃好饭,茉莉从我袋里掏出钱付了账,然后抬着陈晋荣走出门。   “边疆,你送格格回去吧。”   边疆说好。      我趴在餐桌上,数着茉莉塞还给我的零钱,哭了起来。   边疆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昏昏沉沉地打着酒嗝,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夏悠生日了……”   边疆:“哦。”   “她有生日宴会。”   边疆几乎猜想到什么,突然摸了下我的头。   我抬头看着他,边哭边说:“夏盛泉怎么就不给我过生日呢,难道只有夏悠有生日吗,我也有啊……”   边疆抽出几张餐巾替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慢吞吞道:“别哭了,不止父母才可以给你过生日。”   我想了想,点点头,擦掉眼泪泪,然后把零钱塞回口袋的时候,眼泪又掉下来。   “怎么了?”   我:“这菜好贵……”      边疆送我回去的路上,我酒已经醒了大半,边疆没有送我到家门口,而是快到的时候给严寒打了电话。   我蹲坐在花园的路边提不起劲,抬头的时候看见匆匆赶过来的严寒……以及夏悠。   然后我“哇——”的一声,对着花园里面的蝴蝶花呕吐起来。       第十五章   我觉得现在特别狼狈,呕吐就行了,为什么还是一副鼻涕眼泪一把流的模样,我不敢抬起头,所以就这样蹲坐在花园边上,不停地用袖口擦着嘴角边的污渍。   我今天穿的是麻质衬衫,粗糙的布料把我的嘴角磨蹭得生疼生疼,然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在我的眼前,手里拿着一张浅灰色的手帕。   边疆有带手帕的习惯,我在高二的时候还因此嘲笑过他,说他装小资,但是此时,我心里却酸得不成样子。我拿过他的手帕,然后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怎么喝成这样啊。”夏悠跑到我的身边,不可思议地问边疆。   边疆没回答她,跟严寒说:“我先走了,好好照顾她。”   边疆走得特别潇洒,我想到一首老歌的MTV,里面穿着白衬衫蓝牛仔的少年走在铁轨路边,他的身后是纯粹的蓝天白云。      严寒俯下身子扶我,我扭头看瞪了他一眼,然后狠狠拍下他的手:“滚!”   我居然对严寒说“滚”。我觉得今天自己的表现挺难得的,就像那次在去我养父养母途中的宾馆,我对夏盛泉爆发一回。   但是严寒不比夏盛泉,我舍不得自己骂他,也不想自己去怨恨他,我是那么喜欢眼前这个男孩,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又怎么舍得自己怨恨他。      严寒叹了口气,然后又伸手覆上我的肩膀,我接着拍下他的手。   “对不起,小薇。”   我蹲坐路边默不作声,眼角涌上来暖暖的酸意。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去……”严寒的声音跟往常不一样,好像卷上了浓浓的悲痛。   我心里其实明白,严寒现在也挺不好受的,但是他越是不好受,我越是感到委屈啊,他早干嘛去了啊,他怎么就那么不明白我的心思呢,他怎么就不能顺着我一点呢。我可是他女朋友啊,我可是他将来要娶的女人啊。   “小薇,怎么会喝那么多酒啊?”夏悠也蹲下身子,摸摸我的肩膀,然后柔声问我。   我吸了下鼻涕:“没什么,跟朋友聚会,因为高兴所以喝多了点。”   夏悠“嗯”了声,欲要扶起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想不开呢,都快吓死我了。”   我抬眸望着夏悠:“我挺好的,没什么想不开,你放心。”   夏悠笑:“那就好。”   我站起身,腿脚发软到虚浮,严寒不顾我的拒绝过来扶住我。我俯下身子咬他的手臂,他也不吭声,过了很久,他突然无声地笑了笑,说:“小薇,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僵硬了很久,然后用严寒的衣角擦我新留下来的眼泪鼻涕,愤愤道:“你又没做错什么,道歉个屁啊?”   严寒看着我:“我让你伤心了。”   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严寒:“对不起。”   我:“你就不能说些别的吗?”   严寒:“……”   其实我真没跟严寒在生气,我只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而已,闹别扭的时候又因为找不到台阶下,所以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就是典型地“把小问题变成大问题”。换句话来说,就是“无理取闹”,其实我只在严寒面前无理取闹,因为少了那么一点安全感,我总想用如此幼稚的方式想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他稀罕我”的现象。   -      严寒因为担心夏盛泉会骂我,所以他送我回夏家,我本想提醒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夏家因为刚开过宴会,所以看过去乱哄哄的,王妈和几位佣人正在处理白色餐桌上的蛋糕和食物。   “二小姐,夏先生在书房等你。”王妈看见我进门,脸色有些激动。   我转身对严寒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严寒不放心:“我陪你。”   我:“真的不用,家务事。”   严寒笑笑:“那好,有事给我打电话,记得用上次我买给你的手机。”   我想起了那个银白色的手机,是在我高考结束后,严寒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舍不得拿不出来用,因为这样,严寒骂我傻,但是我想说,我为他严寒犯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我上楼先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衣服,闻不到自己身上还有酒味,才去夏盛泉的书房。但是不知道夏盛泉是长了狗鼻子还是有人跟我那么过不去,打了小报告的关系,夏盛泉劈头就问我:“喝酒了?”   我“哦”了声:“喝了点?”   我无所谓的样子貌似激怒了夏盛泉,他冷笑道:“翅膀硬了啊。”   我低下头,没说话。   夏盛泉骂我的话很少会超过五句,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我从来不回嘴,二是他话本来就不多。骂人是个挺有趣的活,但是我觉得夏盛泉骂我挺无趣的,因为像是在唱独角戏。   “出去吧。”夏盛泉对我挥挥手,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我“哦”了声,然后走出书房。   我关上书房的门,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然后给严寒发了条让他放心之类的短信后,立马蒙头就睡。   我闭上眼睛,脑里突然浮现刚刚在书房里看到摆放在夏盛泉书桌前面的那种婴儿照片,白白圆圆得像面团似的,应该是一张小孩的百日照,可惜我眼拙,看不出照片里面的婴儿是我还是夏悠。   如果是夏悠,夏盛泉还真是有心,还把夏悠在孤儿院的照片给弄回夏家了,也不嫌看得腻。   -      高考之后的暑假虽然无聊而冗长,但是因为严寒常带我去短途旅行,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虽然我心里老是盘算如何把各种短途旅行变成一个长途旅行。   不过这梦想一直没实现,然后我安慰我自己再不济,在若干年后,我跟严寒也会有个新婚蜜月旅行。   不过梦想这东西,能实现就早点去努力实现,千万别寄希望在什么若干年后,到时候物是人非后的模样,会让你觉得岁月真是神奇的东西。   它只会让你明白人生有时候是一场反转剧,翻天覆地也只是那么一刻钟的事情。   就比如我等那么多年,等来的不是跟严寒的蜜月旅行,而是听到严寒要跟夏悠要一起去蜜月旅行的消息。      9月中旬,我终于迎来开学的日子,那几天我在夏家特别积极地收拾行李,一想到自己要离开夏家,心里就特别激动。   夏盛泉在我要去学校的前几天给我了一张卡,上面有的钱足够支付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手头现在又两张卡,一张就是高二那会,夏悠递给我的那张,我从没用过那里面的钱,所以也不知道那里有多少钱,不过我也没有硬塞回夏盛泉,因为觉得矫情。      我收起夏盛泉给我的卡,说:“谢谢爸。”   夏盛泉一向不喜欢我这样的口气,但是我就特别喜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我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受伤。   我其实挺不堪的,但是我觉得这样子特别解恨,感觉自己有变成了有能耐的人似的。   很幼稚的心理,不过这也是在我多年后重新回到夏家,才明白了事情。   -      上大学那天,我没让夏盛泉送我,而是跟严寒一起,坐严叔叔的车去学校,严叔叔是个长相特别随和的男人,常年笑嘻嘻的模样,但是严寒的长相随他妈,五官一样精致好看,尤其是摆脸的模样,神似啊。   严寒的父母,我比较喜欢严叔叔,原因很简单,因为相比严妈妈,严叔叔比较喜欢我,而严妈妈,因为从小看着夏悠长大,更喜欢夏悠一点。   我其实挺想讨严妈妈喜欢,但是这比解开一道奥数问题难多了。我问过严寒,严妈妈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了。   严寒说:“应该是知道了。”   我:“她有没有说什么?”   严寒特别含糊其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觉得他是话里有话,或者是在给我打预防针,但是怎么说,他也是在另一种方式安慰我:“娶媳妇的人是我,不是我妈。”      另外,夏悠比我早一个星期入学,在我混天昏地军训的第二天,她过来看过我,给我送来了一袋水果。   多么客气的行为啊,我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跟她嘘寒问暖了下。   夏悠在我寝室并没有呆多久,离开的时候还问我严寒在哪个区,我说:“你不是有他号码吗,直接问他吧。”   夏悠笑笑,踩着小高跟离开了。      夏悠离开后,我室友追问我夏悠是谁。我告诉她们夏悠是我姐。室友们都挺惊讶的,说感觉不像。   我笑:“你们觉得谁更漂亮点?”   这时也不知道谁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们俩长相给人感觉特别像赵敏和周芷若……”   这话很熟悉,我想起来了,好像边疆也这样评价过我和夏悠。      大学军训的日子特别苦,我跟严寒是两个不同的分院,东西南北地分隔着,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商业小街道。   不过严寒每到晚上都会跑过来看我一次,给我送点瓜果什么的,羡慕死我寝室一群单身少女。      有次,我还穿着军训服蹲在草地唱情歌的时候,教官用他洪亮的嗓子吼道:“夏子薇,有人找。”   我以为是严寒过来找我,待我屁颠屁颠跑到铁栅栏跟前,看到外面同样穿着军训服的边疆,吃惊问道:“怎么是你?”   边疆在黄得发暗的灯光下笑得特别磊落:“怎么,不可以是我?”   我:“边导说得是什么话啊,我只是……受宠若惊而已。”   边疆还是笑,打量了好几眼我穿军装的模样,抿抿唇:“小薇,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   我也笑:“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什么啊。”       第十六章   以前茉莉曾问过我对边疆是什么态度,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了,不过茉莉听完我的话,觉得我这人特别不值得边疆喜欢。   我认同茉莉的看法,但是我怎么做才能配得起边疆的喜欢呢,是拼命告诉他,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求他别喜欢我,还是脚踏两只船,回应边疆对我的喜欢。      其实我这人挺怕自作多情的,对男女情爱的心思也不够灵敏,但是也明白边疆对我有那么点意味不明的心思,但是边疆是什么人,茉莉也说了,他应该找个更高档的女人,我已经把严寒拖下水,如果再去招惹边疆,那就太不厚道了。   我真的不想跟边疆有什么牵扯,虽然我心里也觉得边疆这人挺不错的,如果我的生命里没有严寒,我肯定会特别死心眼地抓牢边疆,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加上我的心眼又特别小,估计也只能装上一个男孩而已。      边疆要请我吃冰,我犹豫了下:“要不叫上严寒和晋荣吧,大家都好久没聚了。”   边疆顿了下:“也好。”      我掏出手机一一给严寒和陈晋荣打了电话,挂断的时候,边疆突然从我手中拿走手机,飞快在屏幕输入一个号码。   过了几秒,他把手机还给我:“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说好。      A大南区体育馆后面有家冷饮店,因为现在是军训时期,冷饮店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穿绿装的新生。   我转头对边疆说:“你去买冷饮,我抢桌子。”   边疆笑了下,说:“好。”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严寒和陈晋荣赶了过来,陈晋荣进了传媒学院,跟严寒所在的分院特别近,两人军训的集中地也只隔着一个篮球架而已。   传媒美女特别多,陈晋荣跟我吹嘘过这件事情,我当天就把这事转告给茉莉听,结果害陈晋荣被女友茉莉批斗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你们俩过来挺早的啊。”陈晋荣打了声招呼后坐下来。   我笑笑:“哪像你们两个爷们,明明是五六分钟的路程,却要十几分钟。”   陈晋荣冲我眨眨眼睛:“因为有事耽搁了。”   严寒自然地在我身边做下来,扯开话题,问我今天军训情况如何,我皱眉看了严寒一眼,觉得刚刚陈晋荣眨眼的动作特别有猫腻,正色问他:“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陈晋荣轻咳了几声:“没什么,小事而已。”   边疆也笑了起来,然后说起了他军训时候发生的趣事。边疆是计算机系的,是典型男多女少的集中营,一群大爷们惹出的笑话笑得我肚子都疼起来了。   严寒坐在一旁替我破开卤蛋,然后从善如流地放进我盘子里,眼里蕴满了闪烁的笑意。      因为大家都挺久没有见面,我们都聊得挺开心的,聊老姜,聊在高中发生的趣事,欢乐的时间过得很快,严寒在送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已经快要熄灯了。      宿舍阿姨人挺不错的,因为严寒常在我宿舍楼下面等我,所以她认识我们这一对,有次还笑着打招呼问我:“这是你高中带来的男朋友,长得真俊啊。”   我说是啊,然后还特别骄傲地告诉阿姨:“长得好看吧,而且他还是全市高考状元呢。”   因为我这句话,阿姨记住了严寒高考状元的身份,每次看见严寒就状元状元地叫他,因这事,严寒还特意说教了我一顿,但是我觉得显摆男朋友又有什么错。      军训有十天,结束后就是国庆长假,严寒让我跟他一起回家,但是我赖在学校不肯回去,严寒知道我是什么心思,也没有勉强。而他也只匆匆回了一趟家后,第二天就回到了学校陪我。   我心里特别感动,掏出私房钱要请严寒吃饭,严寒也不懂得客气拒绝我一下,还拉我去市中心敲了我一顿。   吃饭回来的路上,我拉着严寒的手臂逛闹事,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漂亮的霓虹灯在头顶上方不停闪烁,嘶声力竭的摇滚音乐从街头传入耳中。      我抬头跟严寒说着话:“严寒,我知道那天你们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严寒表情淡淡的:“小薇,我不跟你说,只是怕你误会。”   我摇摇头:“男朋友畅销,我觉得是好事,不过以后再有女的给你塞情书,你可不能瞒着我啊,作为你的女朋友,我可是有知情权的。”   严寒摸摸我的头,然后点点头。   我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担心道:“你这样子回来,严妈妈会不会更讨厌我了。”   严寒:“不会,我跟他们都解释清楚了。”   我摇摇头,觉得没有比讨好未来婆婆更重要的事情了,又开始却说严寒让他明天就回家:“咱们得要好好表现啊,直到我给严妈妈生个胖孙子之前,这事可不能马虎。”   严寒被我的话逗乐了,又习惯性地伸手摸摸我的头后,将我抱进怀里。      严寒的怀抱暖暖的,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体香,让人温暖和舒心,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口,笑眯眯说:“我们加油。”   严寒笑得很温和,附和我说:“加油。”      -      第二天,严寒就被我遣回家,我和一个从东北过来的姑娘在寝室继续过着宅居的生活,不过最后几天,东北女孩莫瑶也没有继续跟我厮混了,因为她找到一份打工的活,给一个初中生辅导功课,二十块一天。   我也挺想出去找份这样的工作,我把这想法跟莫瑶提了下,她就热心地给我介绍了一家,对方是刚上五年级的男孩,家里条件特别好,住的是闹区中心的复式豪宅。      莫瑶帮我问了话,告诉那家我的高考成绩并说我也是A大的学生。挂了电话,莫瑶告诉我他们对我比较满意,还说我英语分数高,他们家的小孩英语差得还背不顺26字母表。   基础差的小孩随便教教就可以了,我抱着这个心思也特别开心敲了他们家的门。      莫瑶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个有钱人家,家里那金碧辉煌地装修差点煞到了我的眼睛,我去的时候男主人公不在家,给我开门的是一位画着浓妆的妇人,是这人家的女主人,女主人看了我一眼后,然后把儿子叫出来后,对我说:“试用期一个月吧,双休日过来就好,小威一个月后有考试,如果进步了,就考虑继续用你。”   小威,这名字念起来,怎么就那么纠结,我笑着跟小威打招呼:“你好,我也叫小薇,跟你名字谐音。”   小男孩头一撇,没有鸟我。   我讪笑了两声。   女主人气场挺足的,挥手让儿子进屋,然后问我:“今天有空吗,如果可以,就今天开始吧。”   第一次工作,我倍儿珍惜这个机会,哪会想着拒绝要求,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莫瑶说得没错,这男孩的基础真的是糟糕,我翻了下他扔给我的作业本,里面一个个红色的叉叉,让我觉得他脑子是不是被谁叉叉过了了。      我尽量放柔声音:“小威,告诉我,你哪里不会。”   男孩瞧了我好几眼,走到一边玩起了电动,扭头对我说:“不用你教,帮我把后面的作业做了就好。”   我张张嘴,说:“你妈请我来是教你,而不是帮你做作业。”   男孩不耐烦地开口问我:“我妈咪什么时候请你过来了?”   这位有着香港腔的男孩说话虽然比我还直接伤人,但是他真的提醒了我,我不是他妈咪请过来,而是我拖关系上门自我推荐的。   我笑笑:“好,你玩电动,我帮你做作业。”      小学五年级的题目,我用手托着下巴一个个耐心地写上答案,因为要模仿男孩那灰不拉几地丑字,几道简单的方程式,我也用了将近半个多小时。   “挺聪明的嘛。”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我身边,看着他自己的作业本,“你比前面那几个识相多了。”   我扯了下嘴角:“小少爷夸奖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开门声,以及女主人那热情洋溢地香港嗓音:“请了那么多次,终于请到夏老板您过来寒舍了。”   夏老板?我问男孩:“你们家来客人了啊。”   男孩没理我,玩着他自己的铅笔盒。      然后外面响起一个男音,我猜想应该是男主人:“小英,家里还来了其他的客人了吗?”   “小威的新家教,A大的一个女学生,出来赚点外快的。”      “你们家小威在家啊,我好久没看到这孩子了,怪想念的……”这声音可真是熟悉啊。   “小悠应该也在家吧,改天我也要去看看她,我在香港带回来几款女孩喜欢的小玩意,顺道给她送去。”   “在家练琴呢。”   “小悠就是乖,以后肯定是大明星啊……”   “呵呵……”      听到这里,我心底一半慌乱,一半荒凉,我寻思自己是从这房间跳下去好,还是出门和夏盛泉照个面好。   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小威,别做了,出来见见夏叔叔。”   男孩无奈地叹叹气,看了我一眼:“喂,你听不到我妈咪的话啊,快去开门呀。”   这是让人讨厌的香港音,我瞥了眼男孩,站起了身子。       第十七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虽然心里告诉自己,我不偷不抢靠自己劳动赚钱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但是我真不想以这种情形跟夏盛泉碰面。   我的手放在门把上紧紧握着,掌心是满满的细汗,然后身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童音:“开门啊,你傻了吧。”   我扭头瞪了眼这男孩,低头看看实木地板间的隙缝,打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的走廊有一盏漂亮的壁灯,这款灯我在一本杂志书上看过,那时我还指着这个款式对严寒说:“这灯漂亮,可以买盏回来装修我们的婚房。”   严寒笑我眼光恶俗。   我说这样显富贵。   ……   脑子很混乱,我杵在门口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以为这样可以把我带出这个窘迫的环境,然后在思维进行一半的时候,我又觉得需要窘迫的人不是我,而是夏盛泉。      “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再过来。”女主人对我说道,可能是我杵在这里不动的关系,她眼里闪过那么一丝不悦。   我“哦”了声,然后越过她来到玄门关。   “夏老板,这段时间真得很感谢夏氏对我们公司的照顾啊,合作得相当愉快……”      我低着头穿鞋,对坐在客厅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我祈祷夏盛泉看不见我,不过祈祷只是祈祷,除非夏盛泉眼睛瞎了,不然又怎么注意不到站在不远处的我。   “你怎么在这里?”夏盛泉的声音飘入我耳中,我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下,然后扭头,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跟坐在夏盛泉旁边的男主人告别:“您好,我是小威的心家教,时间不早了,我可以先回去了吗?”   男主人长得有些富态,感觉比女主人随和很多:“你辛苦了。”然后有点惊讶地问夏盛泉,“夏老板认识这位小姑娘?”   我站直身子,把抖动的双手藏在了身后,夏盛泉肯定是生气了,在我刚才对他视而不见开始,他紧抿的唇表明了他的不悦。   “她是我的小女儿,夏子薇。”夏盛泉跟这男人解释说。   那么让人震惊的话,给人带来多么震惊的感受,就在我觉得怎么离开这里的时候,女主人已经笑着出现在客厅里。   “有缘啊,原来这就是小薇,都长那么大了。”   我扯了下嘴角,开口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手臂被人拉住,女主人对我笑笑:“今晚一定要留在我这里吃饭,不然小英阿姨会很伤心。”   不比夏悠,常被夏盛泉带出去参加聚会,我几乎没有跟这种轻易冠上我叔叔阿姨的人物打交道,所以我很不会说话,一时呆愣在门口,想着如何拒绝比较好。   “不用了。”夏盛泉站起身,走到我的跟前,对女主人说,“我先把我女儿带回家,有机会再来拜访。”   我看了夏盛泉一眼,既然他帮我拒绝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推开门走出了这家复式豪宅。      今天发生的情景有点戏剧化,我从楼梯下来一直在消化,夏盛泉立在我旁边,脸上还是那副我欠他一百万的表情。   “国庆不回家,就是过来做这个?”   我“哦”了声:“是啊。”   “工作你自己找到的?”   我:“同学介绍的。”   夏盛泉的声音像似夹在了嗓子里面,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会,他又开口问:“是不是缺钱花了?”   他问得有些缓慢,嗓音有着轻微的颤抖。   我感到委屈难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剖开来,往里面灌进了好多酸性液体,一阵阵地开始冒泡。   “不缺钱……”   夏盛泉顿了下:“晚饭想吃点什么?”   我瞅了眼夏盛泉,不知道他问我这个无聊问题干什么。      我觉得自己永远也搞不懂夏盛泉,坐在这间装修典雅的北京菜馆子,夏盛泉递给我菜谱,让我点几个想吃的。   这是第一次,夏盛泉单独带我出来吃饭,我心里挺有感触的,心里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夏盛泉是不是开始在意我这个女儿了。   然后我被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惊吓住了,我设想了夏盛泉如果像夏悠这样对我,我又该用什么心态和夏盛泉相处?   这答案我想了好几年,也想不出来,除去心底或许还残留那么点希冀,我特别明白我跟夏盛泉的父女情分注定是浅薄的,我没那个命扮演好夏家的女儿,也没那个心思。   或许等我长大后,虽然不能跟夏悠一样留在夏家,逢年过节,我能给夏盛泉寄些礼品什么来着已经算是我能做到最好的极限。   我这种心思在高中那晚跟边疆说过,而一直骂我人品不正的边疆却出乎意料没责备我不孝顺,相反,他认为如果我能做到那些,我算对得起夏盛泉了。      不愧是黄金地段的菜馆子,味道是上等得好,可惜我胃口不佳,吃了小碗的饭,便搁下了筷子。   “吃饱了?”夏盛泉问我。   我:“饱了。”   夏盛泉从口袋掏出一包烟,看了眼后又放了回去。   “在学校还好么?”   我:“劳费心了,挺好的。”   我之前说了,我这人挺不会说话的,因为我刚刚吐出的这句话,夏盛泉原本还算可以的心情彻底被我激怒了。   “你这是跟一个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我低下头看着眼前发亮的餐具,然后抬头说:“对不起,我家教不是很好。”   夏盛泉冷笑几声:“你这是变相地在埋怨我。”   我:“我没有。”   夏盛泉估计是不想跟我废话,跟以前很多次的对话一样,没聊几句,便以这种突然冷冻的方式收场。   我突然想起夏悠以前的一个习惯,跟夏盛泉回报自己的学习情况后,还会用香港音说句:“爹地,我爱你。”   其实父亲跟女儿,有时候也就跟这餐桌上的菜色一样——她是不是你的那盘菜,而我跟夏悠在夏盛泉眼里的区别,这情况就像是,自家菜园子种的菜真没有菜市场挑来得好。      今天和夏盛泉这顿晚饭,我在回寝室洗了个热水澡后主动过滤去掉,然后继续过我的美好大学生活。   家教那活我没有继续做,不过夏盛泉还真是那对人家眼里的送钱佛爷,我这位不得宠的女儿,也意外得到了好处。   在我回学校的第二天,那女主人就让人给我送来了一袋从香港带来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我猜想是这些东西就是那天她说要送给夏悠的小玩意,没想到被我歪打正着听到了,索性送了我一份。   我没用这些化妆品,转手送给了室友们,室友们问我从哪里来的,我说公车上捡来的,还说意外之财,人人得而诛之。   室友们夸我有财运,一位喜欢研究面相的室友瞧了我几眼,说:“小薇,你面相好,富贵相。”   我乐了下,然后乐嘻嘻地奔到楼下和严寒一起吃饭。      大学前期的生活,我过得挺如意的,学习课程、谈恋爱、同学聚会……日子很安稳,而又因为有严寒,我觉得很甜蜜。   但是我不仅不讨夏盛泉的喜欢,连老天爷也不怎么待见我,突然在我平静如水的生活里伸出那么一脚,然后狠狠绊了我一跤。       第十八章   我没有打听过夏悠的大学生活怎么样,但是偶尔还可以在跟别人交谈中知道她的动向,原因是以前我班有个暗恋夏悠的男生,而他有事没有就要跟我在MSN聊夏悠,比如夏悠最近参加了什么比赛,夏悠加入了什么社团,夏悠机缘巧合下居然被一家剧组看中,要担任某青春偶像剧的女二号了……   夏悠从小就有表现欲望,以前她的钢琴还摆放在客厅,每当家里来客人,她总喜欢在人前演奏几曲。   另外,她热爱镜头,有事没事,最喜欢拿着夏盛泉买给她的数码照相机自拍。   以上说那么些,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认为夏悠挺适合走向星光大道的,或许在多年后,我能在荧屏上看到她各类成功作品。   从这一点上,我是羡慕夏悠,她一直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不像我,一直被动地选择我的人生。      元旦过后就要放寒假,我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可以呆在学校不会去,同时夏悠居然来A大找我和严寒。   我两三个月没有见到夏悠,所以在见到夏悠第一眼,心里还真有点小震惊。   如果说高中时候的夏悠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色雏菊,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夏悠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我下意识看了眼站在我身边的严寒,生怕他眼神出现什么不对劲。   严寒大概明白我想什么,揉了下我的头发,然后把我圈进怀里。   我把脑袋依靠在严寒的胸膛里,对夏悠粲然一笑:“夏悠,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跟严寒请你吃顿饭。”   夏悠穿着大红色的妮子大衣,吹乱的卷发散发着幽幽的发香,在冷冽的空气中不经意地传播着。   我闻着这味道难受,拉着严寒找菜馆子。      夏悠喜欢吃清淡的食物,所以我们挑了一家韩国料理。   我蹲坐在餐桌前一边包着卷心菜玩,一边听着夏悠讲述她丰富的大学生活。   “严寒,你知道了吗?”夏悠语气难掩饰激动,“我被星梦剧组选中了,要当里面的女二号。”   严寒温和地笑笑:“恭喜你。”   夏悠看向我:“小薇,有机会我带你去剧组玩玩,说不定……”   我抬头打断了夏悠的话:“我看还是不需要了,我对拍戏不感兴趣。”   夏悠皱了下小巧的鼻子:“可惜了,你的长相很上镜呢。”   我觉得夏悠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居然建议我也去拍戏,我天生害怕镜头,她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夏家出一位戏子就可以了,没必要还要去演艺圈表演姐妹情深。   这些话,我可不敢对夏悠说,笑了下,说:“我皮相是否上镜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否入某人的眼。”说到这,我推了下严寒的手臂,“喂,你说呢?”   严寒牵上我的手,在我手心轻轻一捏,清浅一笑。   夏悠看着我们,还是笑:“对了,我还有事,赶时间,先走了。”      有时候我以为我在爱情这里,是赢了夏悠,怎么说,严寒选了我,而不是夏悠,对此,我有些得意。   但是得意往往会引发杯具。   加上我的运气实在是背得不行。   虽然出事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确实受到了连累,而这事几乎还颠覆了我的人生。      事情是这样,A大放寒假时,我找借口逗留学校不回夏家,虽然夏盛泉给我打过电话,后来夏盛泉也不管我了,因为他要处理一件事。   这事十足让我震惊了一把。我觉得夏盛泉肯定觉得刺手了,如果我是他,还不知道作何感想。   夏悠怀孕了,听到这消息,我心脏是真颤抖了好几下。      --------------   夏悠怀孕的消息被夏盛泉掩盖得很好,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而我会知道,是因为当事人亲口打电话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夏悠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我,虽然她解释说只想找个贴心姐妹说说心里话,但是打死我也不相信真的是这个理由。但是我转眼想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是阴暗了,夏悠是很喜欢跟我说贴心话,尤其是关于她跟严寒的事,从她要把日志给我看就可以看出这点来。      第一次我身边的人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当我问夏悠孩子的父亲是谁,夏悠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我心里烦躁,挂了电话后立马拨打了严寒的号码。   严寒不知道夏悠的事情,因为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纠结我寒假不回家的问题。夏悠有意让我往某方面想,但是我心里挺相信严寒的,即使有天我质疑严寒不爱我了,我也不会去怀疑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严寒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还想在学校呆一阵,严寒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说晚上他要过来带我出去吃一顿好的。   我笑着说好,然后犹豫了好久,猛地说出一句:“严寒,离夏悠远点。”   严寒默了会,轻声责备我一句“傻瓜”然后应声答应了。      我一直把夏悠视为瘟神,现在她莫名其妙怀上了孩子,我心里除了悲凉外则是慌乱,明明跟我无关的事情,但是我真的感到害怕了。   在我跟严寒的爱情里,我一直是患得患失,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便开始防备着。但是,人心真是这世上最难防备的东西。      因为严寒说要带我出去吃饭,我就在寝室里等他过来接我。寒假回家的同学很多,整幢住宿楼是空旷旷得安静。   我趴在书桌上背四级单词,但是背了好几个小时,速记本还是停留在第一页上。我看了眼时间,给严寒打了个电话,却是万恶的无人接听。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我抬头望去,是化了妆的莫瑶,莫瑶看了我一眼,声音淡淡的:“你一直没有回家吗?”   我反问:“都快过年了,你怎么从东北回来了?”   莫瑶笑笑,坐下来边卸妆边说:“家里没人,所以就回来挣几个钱。”   我看了眼她还没有换掉的产品销售套服,问她:“一天多少钱?”   莫瑶:“一天八十,包中餐。”顿了下,“虽然辛苦了点,但是比家教赚得多。”   我笑了下:“有机会也给我介绍个活。”   莫瑶瞥了我一眼,失笑:“夏家小姐也要打工赚钱吗?”   我疑惑莫瑶怎么知道我是夏盛泉的女儿,想要问个究竟的时候,她对我指了指楼下:“你爸爸过来接你了,让我带话给你。”      我心里惊讶不少,从窗户探出脑袋,果然看见夏盛泉停放在下面的黑车轿车。   莫瑶:“快下去吧,你们这些有钱孩子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心里觉得好笑,但是也没有反驳莫瑶,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我也没有必要大肆宣扬夏盛泉根本不把我当女儿看待。      我走到楼下,夏盛泉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后让我上车。   我说:“我明日回家,今天还有事,不能跟您一起回去了。”   夏盛泉:“看来请也请不动了。”   夏盛泉这话让我听得格外难受,就像一阵冷冽的风刮在了心口上,吹得里面呲呲的疼。   我不想于夏盛泉发生争执,打开车门,坐进了他的车。      车厢气氛静寂,我把玩这手机解闷,然后有一条短信进来,是严寒的。   他说:“小薇,我有事不能过来了。”   我想都没想,打了一排字:“那你永远别过来了。”   正要发送这条信息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能逞一时之气反而把严寒往夏悠那里推,思忖了下,我删除这一排字,重新打了新内容:“没事,我已经跟夏盛泉回家了。”   严寒不忘叮嘱:“记得要跟夏叔叔好好相处。”      回到夏家,就听见琴房传来的钢琴声,我下意识认为夏悠性子淡定,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有心情弹琴。   夏盛泉听到琴声,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我抬头瞅了他一眼,看他眉头多出的那几道细纹就知道他为夏悠的事情忧心了好久。      晚饭后,我本想去找严寒,但是夏悠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严妈妈身体不舒服,严寒正在医院照顾他,他人不在家。”   我对夏悠扯了下嘴角,上楼洗漱后,躺在床上给严寒发消息。无疑是让他别担心这类的话,心里也为之前怀疑严寒是被夏悠缠上还没有来学校看我的设想而自责。   过了会,严寒给我打电话。   “还没有睡?”   我“嗯”了声,鼻子突然有些酸楚,问他妈妈的病情怎么样。   严寒说已经没什么大碍,反而安慰我让我别担忧。   我在画板上不停写着“严寒”两个字,然后跟他道了声晚安。   严寒:“晚安。”   我一直很喜欢严寒跟我说晚安的声音,清冽的少年音里有浓浓的缱绻,听了心里头是暖和的。      我跟严寒打完电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薇,你睡了没?”是夏悠。   我起身开门,看着抱着一个卡通枕头立在门外的夏悠,问道:“夏悠,你这是做什么?”   夏悠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小薇,我睡不着,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我抓了下头发,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夏悠抬眸望着我:“会不会很打扰。”   我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很打扰。”   夏悠抿抿唇,抱着枕头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留下这样一句话:“小薇,爸爸让我打掉孩子,可是我舍不得。”      我立在门口张张嘴,望着夏悠离去的背影,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功能,冷笑了几声,关门睡觉。   我不知道夏悠是什么时候怀孕的,不知道夏悠是跟谁怀上了孩子,更不知道她怎么就舍不得这个孩子了。但是可以从夏悠的话里知道,她肚里的孩子没有打掉。   我理解不能,留着干什么?留着过年么?   虽然这些是夏悠的事情,但是为了以上这几个问题,我昨晚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角干涩得厉害,但是我还是早起出了门奔向医院。严妈妈虽然不喜欢我,但是我心里却把她当婆婆一样对待,也渴望有天她能喜欢上我。   在去医院之前,我先去水果市场买了严妈妈最爱吃的芒果,来到医院,很凑巧,我居然在大门口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边疆。      边疆拦下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提了提手中的水果:“看望人。”   边疆轻笑:“那么匆忙,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也笑了下,也好奇边疆怎么在医院,便问:“你也过来看人?”   边疆点点头:“我过来看我侄女。”顿了下,加了句,“刚出生的侄女。”   我:“恭喜。”   边疆只是笑,然后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车。我扭头看了眼,视线被车里一个穿军装的老年人晃了下,那老头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每当有什么盛世宴会,他都会出席在第一排的位子上。   而我原本以为边疆只是一般的高干子弟,没想到他倒高干得出人意外。      严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小时候严寒带我去他家做作业,老能闻到厨房里煎着的中药味道。   推门进去,严妈妈对我的到来并不意外,示意严寒招待我。   我把手中拿着的芒果放在一旁,和严寒对望一眼。   严寒对我无声笑笑,然后问我有没有吃早饭。   我摸摸肚子:“忘记了。”   严寒眉目染上些疲倦,不过眼神柔和,跟严妈妈打了声招呼,穿上了外套,便拉着我走出了病房。      医院外面有很多早餐店,在冬日的大街上冒出袅袅的白色热气,严寒买了几样我喜欢的吃食搁在我前面,语气有些责备:“怎么不吃早餐就出门?”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埋头吃起来小笼包。   这家店的小笼包很美味,皮薄肉馅多,我吃得那个狼吞虎咽,严寒瞅着我看,时不时给我替一张餐巾纸。   末了,我擦了下嘴巴,开口说:“严寒,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觉得我大嘴巴或是心思不正什么的,但是我就怕这事会搅到你头上。”   严寒微微蹙眉:“什么事?”   我:“夏悠怀孕了。”    第十九章   “什么?”严寒拿醋罐子的手僵了下,一双好看的眼睛直愣愣地搁在我脸上,好像在验证我刚刚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我低下头,不去看严寒直视过来的眼神,良久,我听到他说:“别跟他人说这事。”   下意识我明白严寒在护着夏悠,于情于理,严寒这样做没有错,但是他这样叮嘱却让我难受了下,他怀疑我会把夏悠的丑事说出去。      我放在餐桌上的手轻轻触碰到悬着的筷子,然后“啪——”的一声,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严寒抬眸看着我,欲言又止:“小薇,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如果我真的长舌妇了,不止是你,夏盛泉也会把我剥了皮似地抽打。”   严寒拉过我的手,张口要解释,我甩开他的手:“我先回去了,再见。”   严寒脸上表情无奈,说:“路上小心点。”   “嗯。”   看着严寒布满倦色的眉头,我心里头开始犯软,趁自己没有犯贱之前,转身推开了早餐店的玻璃门。      不想回夏家,我索性做公车回到A中看老姜,老姜住在教师公寓最高层,教师公寓没有电梯,我爬得气喘吁吁,直到一道惊讶的声音飘过我头顶,我抬头,正好对上陈晋荣露出的一排白牙。   “过来看老姜啊。”   我点头,想到陈晋荣也住在这幢教师公寓,便问:“一起不?”   陈晋荣:“不了,我正从老姜这里出来。”顿了下,“茉莉病了,我给她送点吃的去。”   我忙问:“茉莉病了?严重么?”   陈晋荣握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松动,然后扯了个笑:“小感冒而已。”   我:“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陈晋荣应了声,然后提醒我:“对了,边疆也在老姜那里。”   我愣了下:“茉莉病了,我跟你一起去看她吧。”   陈晋荣瞧了我一眼:“不用了,你去当什么电灯泡啊。”   “稀罕!”我低声骂了句,越过陈晋荣继续爬楼梯。   “出息!”陈晋荣留下这句话,消失在楼梯拐角。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陈晋荣骂的对,我是没什么出息。      敲了老姜的家门,出来开门的是老姜已经大学毕业的儿子,成熟稳重的模样感觉是电视里走出来的精英。   “你好。”他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有模有样的伸出右手,笑了下:“你好,我是老姜的学生,夏子薇,你叫我小薇就可以了。”   站在我跟前的男子也笑了起来:“我听老姜提起过你。”   “两人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老姜在里面催促道,顿了下,扭头跟我开起了玩笑,“格格,严寒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啊?”   我走到老姜旁边坐了下来:“他有事,不能来。”说完,我看了眼坐在对面跟老姜下棋的边疆,冲他笑了下。   边疆撇头,视而不见。      “呵呵。”老姜笑了两声,把年货盘子推在我面前,“格格,吃点瓜果。”   “谢谢老姜。”   老姜笑,然待看到棋牌上的走势,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小疆,你耍赖。”   边疆看了眼老姜,悠悠道:“不仅技不如人,还学会了诬赖。”   老姜不服,非要跟边疆再来一局,还让我来当裁判。我边剥瓜子边说:“行啊,再来一局吧,由我来当裁判,绝对不会发生耍赖或者诬赖的戏码。”      高手和高手下棋,最浪费的就是时间,明明只是三局下来,却已经日落西下。   结果虽然老姜赢了,但是他却认为边疆让他,为此还狠狠地批斗了边疆一番。我在旁边看着挺开心的,然后突然发现我吃的核桃仁都是边疆捏碎了后放在我边上的。   我讪笑:“不好意思,拿错了你的核桃仁。”   边疆可惜了下:“是啊,本想存着一块吃的。”   我:“……”      在老姜家吃了晚饭出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学校路两边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送你。”边疆说话还是老调子,或许是当惯了班长的缘故,明明是商量的口气听起来却是不容拒绝的。   我:“那麻烦你了。”      即将过年,公车上挤满了出来准备年货的人,大红色的礼品盒总是格外能真扎眼,我无趣地说道:“快过年了啊。”   边疆虚应了我一声,然后问:“假期有没有安排?”   我怔了下:“呆在家里吧,我没什么门子可以串。”   边疆扯笑,不再继续问下去。   我歪头看向窗外,想起我还是吴珊珊的那会,每当快要过年的时候,我就会跟着我的养父养母去集市买年货,那里的集市也是人来人往,各类商品摆放在地上的花布上。   其实我讨厌集市,因为我就是集市里走丢的,养父养母深知我不喜欢逛集市,所以每当带我出门,都会给我买几块麦芽糖,甜甜的麦芽糖把我的牙齿黏在一起,糖汁流进牙缝里,硬是蛀了我两颗好牙。      下了公车,我跟边疆挥了下手,便向夏家走去。外面的风有些冷,我加紧了身上的棉袄,望着别墅区中间喷洒着的彩色喷泉,心里有这样的念头,今年过年,怎么也要回一趟我的养父养母家。      -      回到夏家,里面安静得不成样子,这幢房子只亮着夏悠房间的灯。我打开客厅的灯,去冰箱取了些食物,便转身上了楼。   “你回来了啊。”夏悠的房间突然被推开。   我被夏悠披头散发的模样吓到了,过了会,仔细瞧了她的左边,只见苍白的脸蛋印着一块巴掌印。   下手真狠,我扭过头,不理会夏悠,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夏子薇,你还真让人讨厌。”夏悠的声音缓缓飘入我耳中。   我转过身,眯着眼睛:“怎么,现在才发现我讨人厌啊,行啊,让你的好爸爸赶我走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悠今晚的情绪波动很大,虽然我不够了解她,但是现在她能当着我面说出讨厌我,她是真的受刺激了。   夏悠性子乖巧隐忍,曾经我觉得即使我给她一巴掌,她也不会还手,不过会还手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把所有怨气累积起来。      “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凭什么对我不屑一顾……”夏悠抬头望着我,“你除了是他亲生的,哪点比我强。”   我不知道夏悠是站在什么角度看待我,但是她以上的话有三处刺痛了我,第一处是她嘲笑我有什么好骄傲的,自卑的人被责备成骄傲,我想回击“真瞎了你的眼睛。”   第二处是她说我是夏盛泉亲生的这个事实,又是谁在把我介绍给别人的时候,张口闭口“她是我爸爸领养过来的小孩。”   第三处,则是她说我没什么比她强。      我走到夏悠的前面,笑望着她:“是啊,其他方面不好说,但是在未婚先育方面,我真不如你,我没有你强。”   夏悠脸色泛白,睁眼怒瞪着我,吐出了一句脏话,很脏的一句话,而且还连带了我那个都忘记的亲妈。   我帮夏悠整理了下她的睡衣领子,笑着说:“夏悠,我之前还觉得你对我姐妹情深的,今天终于看到你对我的坦诚相待,我挺开心的,以后就这样吧,别藏着掩着,讨厌我就说出来,不然会憋坏的。”   夏悠嫌恶地拍掉我的手:“夏子薇,你恶心。”   我:“你自己也说了,除了我是夏盛泉亲生的之外,我没有比你强的方面,所以论恶心,我比不过你。”   夏悠大叫一声,然后眼泪就哗啦啦地涌现出来。   情绪这东西,有时候就像是一个越吹越大的气球,在等一个爆发的契机。   “夏子薇,你这强盗。”   在夏悠的哽咽声中,我听到这样的字眼,心口某样情绪猛地被揪住了,我一把抓住夏悠,吼了她一句:“强盗,口你他妈的,从来都是你抢我东西,我又抢走了你什么?”      夏悠也不示弱,推了我一把,歇斯底里道:“你抢走妈妈,抢走严寒,抢走我爸爸……”   我呆愣在这楼梯口上,怔怔地望着夏悠,然后感觉什么东西湿润了我的脸颊,眼角暖暖的刺痛流进心里是酸溜溜一片。   然后我松开抓在夏悠衣角的手,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扬在了空中。   “啪——”一巴掌下去,我的手掌也是火辣辣得疼。      “啊——”      我下手有多狠,我心里清楚,但是我不清楚我掌力有那么厉害,居然把夏悠扇落在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整个人从楼梯滚落了下去。   我傻愣在楼梯口上,本能地伸手去抓夏悠,但是我的速度没有夏悠滚落的速度快,我悬在空中的手也正是我扇夏悠巴掌的那只手。   上面还泛着微微的疼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话果然不假。同时我也想到我看过的一部小说,我忘记故事里的人物和情节,但是依稀记得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恶魔。”   我想,我嘲笑夏悠把怨气都累积起来,而我,又何尝不是。然后我又猛地想到,如果夏悠有个什么万一,夏盛泉估计要把我送进牢里去了。    第二十章   想到夏盛泉很可能把我送到牢里去,我脑子就嗡嗡得响,我连滚带爬地走下楼梯来到夏悠的跟前,但还是有人比我快那么一步。   而这人是严寒,随后跟着的是夏盛泉。   夏悠整个人蜷缩在地毯上,发出咿咿呜呜的声音,额头因为磕到楼梯边缘,上面是一片青紫。我伸手去触碰夏悠,夏悠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哭喊着躲进了严寒的怀里去。      我感到特别害怕,眼泪一个劲地从泪眶里冒出来,我想到了蓄意害人罪,又想到了未成年保护法。而当我触到地毯上面温温的血渍,我整个人都懵住了。   而夏悠也从咿咿呜呜的哭喊声变成了嚎啕大哭,除了夏悠的哭声,我还听到严寒低沉的安慰声,夏盛泉拨打电话的声音,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蹲坐在地毯上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上面的血迹。他们离去的时候,夏家大门还是敞开着,冷冽的寒风呼啦啦地灌进来,吹得我脸颊生疼生疼   过了很久,我觉得自己需要解释点什么,然后我掏出手机,拨打了严寒的号码,我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的,差点握不住一个手机的重量。      漫长的铃声过去,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横跨一个世纪般一样。而当我听到严寒的声音,鼻子像是被倒入了酸水,刺激地我眼泪直流。   “严寒,你听我说……”   严寒在电话那头安慰了我几句,低沉厚实的声音让人有安心感。   我依靠在墙头,闷声道:“严寒,我怕……”   我的世界静寂了那么几秒钟,然后我听到严寒说:“别怕,有我在呢。”   别怕,有我在呢。   但是严寒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他会离开我。   -      我不知道夏盛泉会如何处理我,也不知道他如果真让我送到牢里去,《未成年保护法》还能不能拯救我。   但是我很明了自己在夏家是呆不下去了。如果哪天警察要来抓我,我也不要从夏家走出去,我亲妈的灵位还摆在这里呢,她看见了,心里头会难受的,虽然对亲妈的印象很模糊,但是有些情感搁在心里,也是血浓于水的牵扯。      连夜,我从夏家回到了A大的宿舍,黑色背包里除了几套换洗衣服还有几百块的现金。   回到宿舍,我倒头就睡,莫瑶虽然奇怪我突然回校,但是什么也没问,相反,还泡了一包面问我饿不饿。   我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说:“谢谢你,莫瑶。”   莫瑶抿唇笑笑,还是什么也不问,安静地收拾好碗筷,安静地熄了灯,然后安静地爬到我的上铺,睡觉。      第二天起来,莫瑶已经出去打工,我给我留了张纸条,说是下雨要给她收下衣服。我把纸条贴在显眼的墙头上,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记了。      我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严寒打进来的,犹豫了下,我给严寒打了电话。   严寒问我人在哪里。   我没有欺瞒严寒的必要,告诉他我回到了学校。   跟往常不一样,严寒也没劝说我要回夏家的话,只让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擦擦干涩的眼角,鸡啄米般地点点头,也不知严寒能否看到。   而至始至终,我跟严寒都没有提到夏悠,虽然没提,但是我猜到夏悠这回伤得应该比较严重,因为如果夏悠没事,严寒绝对会告诉我夏悠现在没事好让我放心。   但是严寒没说。   -      我呆在宿舍整整一天,饿得时候吃一包莫瑶存放在柜子里的泡面;累得时候躺倒床上睡会,浑浑噩噩间,我想了好多人好多事。   想到每次在夏家过年之前,夏悠都会拿一套新衣服给我,她说她把最好看的留给我,还说她做姐姐的一定会让着妹妹。   第一年,我很感动,第二年,我继续感动,第三年,我才发现夏悠只是把剩下的留给我而已。   其实衣服什么的,真的是小事,夏悠的有些心思我也能理解,但是理解是一码事,怨不怨又是一回事,何况我夏子薇天生小心眼。      “子薇。”迷糊中,有人拍我脑袋。我睁开眼,是莫瑶。   我撑起身子,发现全身无力,悻悻地朝她笑了下:“你回来了啊。”   莫瑶摸了下我额头,皱眉:“你发烧了。”   我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确实烫得厉害,难怪想事情也能昏睡过去。   “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用了,让它烧着吧,我扛得住,估计明天就退下了。”   莫瑶不想跟我多废话,把我从床上捞了起来。      寒假的校医务室是关着的,所以只能去外面的离A大最近的中心医院。坐出租车去医院的路上,我靠在莫瑶的肩膀感动得要命,   “莫瑶,我会记得你这份情……”   莫瑶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医院,挂号,就诊,输液……我不好意思让莫瑶陪着我,劝说她先回去,但是莫瑶也是个倔脾气,跟医护小姐要了一床被子往我身上搁好后,便支着脑袋开始睡觉了。      输液结束,已经是凌晨时分。走出医院大门,路过旁边的取款机,我对莫瑶说:“我取个钱。”   之前划款取药的时候我因为现金不够,莫瑶替我补交了些,我得把这钱还给她。   莫瑶:“急什么。”   我笑笑,其实另一方面,我害怕夏盛泉会停我信用卡,所以需要多取点出来以防万一,我可以跟谁都过不去,但是却不能跟钱过不去。   不管我现在多恨夏家,但是我还是在用他的钱,这是最不争的事实。      然而,很好,父女这东西,有时候还真他妈一回事,知女莫若父?还是知父莫若女?   即将大过年了,夏盛泉果然不给我留一碗买水饺的钱。      我抽出信用卡,把它丢弃在了路边,用力擦了下微微润湿的眼角,对莫瑶抱歉一笑:“卡里没钱了,等几天还你吧。”      ---------补更      坐车回到学校,莫瑶二话不说就掏钱付了车费,我看着难受,但是口袋里却拿不出一个钢镚,莫瑶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笑说道:“没关系,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以后还我就可以了,成不。”   我笑:“好。”      因为身无分文,我必须出去做零工赚钱,加上缺钱太厉害,莫瑶让我跟她一起卖孔明灯,进价1块2毛的孔明灯,晚上到市中心广场转手就可以卖到10多块一个,尤其是现在即将过节的时候,买这玩意的人特别多。   贩卖孔明灯利润很高,但是存在一定的风险,比如要防着有暴力倾向的同行以及城管。   莫瑶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我脚力好,跑得快。”她笑了下,借了我两百块大洋,然后带我去A城最混乱的批发市场购买孔明灯。   我很少出门,来到夏家后,基本上就在学校和夏家活动,所以我也不知道A城原来有如此鱼目混杂的地方。   我心里头佩服莫瑶,相比我在A城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在这里上了半年的大学,就能知道A城各路的交通路线,也懂得如何跟老板们周旋,然后买来进价最便宜的孔明灯。   我用莫瑶借我的钱买进了150个孔明灯,如果运气好,我今晚赚得的钱就可以还清我欠莫瑶的钱了。   -      过年放假,市中心广场挤满了出门购物的人,而在我们来到广场上的时候,很多同行小贩就开始穿梭在形色人群中了。   为了防止城管,我抓了数个孔明灯藏进外套里面,学着莫瑶的样子,拦下行走大街上行人们。      “需要买盏孔明灯吗?”   “很便宜的,只要10元一盏。”   “过年了,买盏孔明灯放放吧。”   “……”      我从小不喜欢打交道,尤其是跟陌生人,但是今晚,我拦下一个个陌生人,不管他们眼里是否有鄙夷,努力让自己嘴角上翘,然后开口说:“需要买个孔明灯吗?”   我想,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一回事,它不是自己写得如意脚本,不顺心要多于顺心的,但是总要逼迫自己去适应那些不尽如意的,或许有天还能逆流而上。      还有两天就是年三十了,广场上的彩灯格外漂亮,一片片红色的福字卡片随着夜里的冷风在广场上方摇曳摆动。我蹲坐在音乐喷泉的旁边,数了下自己卖掉的孔明灯,心里头是满满的喜悦,然而喜悦过去,看着路过我身边的三口之家,胸口是空荡荡的荒芜。   我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些渴望,不是我的意念可以决定的,也不是我告诉自己,我不稀罕,就真的不稀罕。      “需要买只孔明灯吗?”我拿出一只样本递给路过的一对情侣看,这对情侣是A中的,因为他们身上穿着A中的校服是我曾经穿过的。   “多少一个?”女孩问我。   我狠狠心:“12块。”   “想不想要个?”男孩问女孩。   女孩白了眼男孩,眨眨圆圆的眼睛,对我说道:“真贵啊,进货价一块二的东西要卖我们十二块,姐姐啊,你不是一般的黑心呢。”   我惊讶女孩怎么知道进货价,不过心里明白这单生意是做不成了。   我对这对情侣笑了下,然后要转身离开重新寻找其他傻帽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      “夏子薇,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转身,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然后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转身离开。   “夏子薇。”身后的人追了上来,用力地扼住了我的手臂。   我扭头,咧嘴讪笑:“原来是边导啊,好巧好巧,你要去往哪儿溜达呢?”   边疆蹙眉,然后用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上下打量我,视线停留在我怀里的七彩孔明灯上:“你卖这个?”   我摸摸脑袋壳:“是啊,我社会实践呢。”   边疆沉默不语。      我拉开他放在我身上的手,脸上还是笑嘻嘻模样:“如果你没其他的事,我继续社会实践去了。”   边疆斜睨着我,问:“就你一个人?”   我:“不,跟同学一块呢。”   边疆:“男的女的?”   “女的。”   边疆应了声,正要说什么时候,被赶上来的几个男孩打断了,其中有个我认识,是高考坐在我后面的胖男孩,看来我今个遇上的是一群高干子弟。   “僵,你女朋友?”   边疆拍掉挂在他肩膀上的同龄人,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就要回家了。”   边疆:“我也要回家了,顺路一块吧。”   我连忙说:“不用了,我跟同学一块呢,所以再见了,再见。”说完,我快步向人群中走去,双手紧紧搂住怀里的孔明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边疆撒谎,但是如果我说了真话,我真不知道需要用什么样的语气陈述我的难堪,就像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我该怎么走下去。真的不回夏家了吗,真的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要了吗?   -      夜色越来越浓,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闪烁的广告灯晃得我眼角微微发涩,我用赚来的钱买了两杯奶茶,一杯给我,一杯给莫瑶。   莫瑶向我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热奶茶,扯起一个疲倦的笑意:“怎么样,卖的还成不?”我轻松地笑啊笑:“挺好的,赚了好几百呢,人傻钱多好赚。”   莫瑶:“他们都是喜欢用钱买个快乐的傻子。”      卖孔明灯给我带来的高利润,帮我度过了我离家出走导致的金融危机,我不仅还清了欠莫瑶的钱,自己还剩下了吃饭的零钱。   -      大年三十一,留宿在学校的A大学生搞了新年欢乐会的活动,因为有免费的吃食,我和莫瑶都过去了。大过年的,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清冷,虽然欢乐会的活动乏味可陈,然后总比两个人蹲在寝室唱《欢乐颂》强多了。   新年欢乐会的主办人在学校外面的餐馆订了一个大包厢,整整挤满了三桌的A大学生,不管认识与否,大家都挤在一起吃年夜饭。   年夜饭吃到一半,要进行一个节目,节目简单而煽情,就是每人站起来对父母亲说句感谢的话。   因为过年的关系,大家都挺有感触的,几个女生还当场抱头哭了起来,莫瑶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她没有了父母亲,我的脸色也不好,虽然我还有夏盛泉这个亲人,但是还不如没有呢。      轮到莫瑶说话,她简单地说了两句:“我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很想他们。”   我眼角湿润,轮到我说话的时候,我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傻站了会,开口道:“大家都新年快乐吧。”       第二十一章   新年欢乐会在晚上十点多才结束,站在菜馆的门口,有人建议去放烟花,有人说找个地方唱K好,因为意见不一致,大家便散去了,路过我身边的一对情侣对话说:“还是开房好。”      我扶住莫瑶,拍拍她的后背:“你没事吧?”莫瑶今天喝了不少酒,冰冷的啤酒一杯杯灌下肚子,我坐在她身边硬是劝说不了她。   莫瑶蹲在路边呕吐个不停,中间夹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我听了难受,蹲下身子对她说:“莫瑶,别哭了,大过年的,要开心点。”   莫瑶擦擦眼泪:“子薇,我想他们啊,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我对着菜馆外面挂着的大红灯笼研究了半天,然后拉拉她的手:“那就大声哭出来吧,明天我给你买茶叶蛋敷眼。”   莫瑶抬头望着我,蓦地伸手抱住我,趴在我肩头大哭起来。      莫瑶哭得苍凉,冷风猎猎,昏暗的路灯下,我们两人抱作一团,就像两只无家可归的动物。我伸手拭去从眼眶里奔腾出来的眼泪,倒抽两下冷气,笑着说:“莫瑶,如果不嫌弃,以后我们两个就把彼此当亲人一样对待吧,反正我也没有……”   我没接着说下去,因为在我抬头间,看见了夏盛泉,他就这样立在我和莫瑶跟前,长长的人影掩盖住我的身躯,投下大片的昏暗。      莫瑶哭得昏天黑地,良久,她拉开我,稳定住情绪,说:“你爸爸过来接你了,所以别闹脾气了,你跟我不一样,有亲人总是好的。”   我没有反驳,拉着莫瑶要离开,但是莫瑶却不配合,挣脱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你跟你爸爸回家。”   我冷冷地看向夏盛泉,说不出任何话来,而夏盛泉从过来到现在也一直沉默着,冷冽的夜风吹翻了他身上的黑色大衣。   莫瑶离开,我冷得牙床打架,抬头看着夏盛泉:“有事吗?”   夏盛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跟我回家吧。”   我低头踢起了路边的碎石,慢吞吞地说:“回家干什么,你是要把我送到劳管所去吃牢饭么,不过这样挺好的,可以少吃几年夏家的饭。”   夏盛泉没想到我会这样子说,脸色不好看到了极点,不过难得可贵,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立在这里不走开,直到我上了车才罢休。   我理解不了夏盛泉的心思,就像我永远解不开严寒送我的那个魔方。      一路上,我和夏盛泉都没开口说话,我掏出手机看时间,才知道我手机已经没电了,回到房间,我给手机充上电,发现里面有不下三十通未接电话,简讯也有数十条,除了同学发来的祝福短信,全部都是严寒的。   我一条条地看着严寒发给我的短信,心里委屈地溃不成军,严寒给我打电话,给我发短信,但是却没有来找我。   有些温暖啊,真的经不起琢磨。      回到夏家,我洗了个热水澡,正要睡觉的时候,王妈过来敲门,说她煮了夜宵,问我饿不饿。   我没理会王妈,蒙头就睡。   王妈在门外站了一会,便离开了。蒙着被子,我听到她走楼梯的声音,她下楼和夏盛泉交代时的说话声。   夏悠也不在夏家,她应该还在医院,大年三十,我是在学校吃得年夜饭,她在医院,比我还要糟糕些,而唯独强过我的,她身边有严寒相陪。      -      第二天醒来,王妈给我送来了早饭,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夏家年初一很少吃面食,但是我是吴珊珊的时候,每当年初一,都会吃上一大碗的饺子,而好吃的韭菜肉馅饺子是年三十晚上,我养母一个个包起来的。      我吃了几个饺子,犹豫了很久,给边疆打了电话。很快,他接通了电话。   我说:“边导,新年快乐。”   边疆默了两秒钟:“新年快乐。”   我:“呵呵,可以借我点钱吗?”   边疆默了五秒钟:“好。”   我说:“谢谢。”   边疆:“不用,迟早要还的。”      夏盛泉不让我出门,我偷偷地从后门爬了出去,然后来到和边疆约好的A中操场。边疆来得比我早,穿着一件深色英伦大衣立在篮球架下,   我跑到他身边,仰着脑袋跟他说谢谢。   边疆抿唇笑了下,从袋里掏出一个印着金色花纹的红包:“告诉我,为什么向我借钱。”   我:“缺钱了。”   边疆冷笑了下:“缺钱到需要卖孔明灯维持生计了。”   我:“让您笑话了。”   边疆轻哼,走在我的前头,开口问:“小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往石阶上面一坐,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慢吞吞地把所有的事告诉了边疆。前几天,我还因为难堪找借口欺骗他,但是今天,待我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反而舒服很多。   边疆听完后问我:“真的要去你的养父养母家?”   我点头:“我想他们。”   边疆仰着脑袋:“行,我给你弄张车票吧。”      中午,我在午饭之前回到了夏家,夏盛泉虽然不高兴我的独自出门,但是看到我回到家,也没说什么责备的话。   年初二,我接着出门购物,买了许多A城的特产和补品,边疆看到我买的这些东西,眉头就皱起来了:“早知道我从家里给你捎点来。”   我开玩笑道:“你们家那些全都是特供,我提着它们上路不安全。”   边疆拍了下我的脑袋:“走吧,先把这些东西存在我家。”   我站着不走了:“要去你家啊,我……还是不要了。顿了下,“我提着那么多礼品盒去你家,多不成样子啊,而且这些礼品,我还要拿回来的。”   边疆朗声笑起来:“也是,又不是把媳妇领回家。”   我扯了下嘴角:“边导好幽默。”   边疆瞥了我一眼,冷冷道:“夸奖了。”      把所有的礼品寄存在了A城的南站后,我攥着手头的两张来回飞机票,又回到了夏家。我去养父养母家是明天9点的飞机,机票是边疆给我准备的,他说:“坐飞机去吧,女孩子一个人坐火车不安全。”   我:“空难了怎么办?”   边疆瞪了我一眼,骂我乌鸦嘴。   -      因为前几天我每次出门都能回来,夏盛泉便不怎么管着我了,只是在我回到家的时候会问我去哪里了。   所以第二天,我没有走后门,而是直接从大门出去,来到了A成的南站机场。   边疆有来机场送我,临走之前还问了我养父养母的家庭地址,我把大概的地址写在纸条给他,边疆看了眼地址,又说:“别舍不得漫游,我给你充了些话费,应该够你这趟用的。”   我挺感动的:“从你身上拿走的这些钱,我都会还给你的。”边疆习惯性对我冷哼:“行了,我记性好,以后准从你这里连本带利地讨回去。”   我用力地点点头,拉上边疆的手臂:“你也相信我以后定能发大财的吧?”边疆配合地笑了两声:“你,努力吧。”   -      我十岁离开养母家,离开的时候没留下任何电话,只是用一张小纸条记下来了住址,就像当年我被拐卖到养母家,在床头刻下夏家的门牌号。   年幼的时候,总有那么点执着劲儿。      下了飞机,我开始兜兜转转地转车,去乡镇的小巴很挤,浓重的乡土口音扑面而来,我觉得异常亲切,手捧着家乡的烙饼大口吃了起来。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小巴,我终于拖着大包行李挤下了车,外面的空气新鲜得不可思议,我抬头看天,大片大片的晚霞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见的桃花树,落英缤纷,浅淡的颜色也能演绎出最绚丽的色彩。   乡镇改变很大,即使我记忆再好,我养父养母的家具体在哪个方位,也模糊得不成样子了,我拿出小纸条问路,卖茶叶蛋的大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那地方早就拆了。”   我把纸条放进袋子里去,继续问:“那您知道吴春强搬到哪里去了吗?”   茶叶蛋大妈瞅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拍了下脑门:“姑娘你不会就是他们家的那闺女吧?”   我点点头:“我就是他们家的闺女。”   大妈激动地拉上我的衣袖:“走,我带你去看你妈。”   大妈介绍自己是我妈隔壁邻居家的四妹子,说完问我还记得她不。我老实地摇摇头。大妈爽朗地笑笑,打量我的穿着,问:“你那亲爹对你还好不?”   我扯笑:“好,他对我挺不错的。”   大妈捏捏我的胳膊,感慨说我是个小姐命。我心里想到,如果夏盛泉继续冻结我的信用卡,我估计还真成了“小姐”命了。      一路上,大妈不停地跟我讲养母的事情,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我养父的情况,我问她:“我爸呢,他怎么了?”   大妈停下脚步,苦笑下:“车祸了,就在你走后第二年。”   我“哦”了声,敲了敲房门,没人应答,大妈在一旁说:“估计下田去了,要不去我姐姐家坐坐?”   我坐在门前的石头上,笑着对大妈说:“我就坐在这里等吧,谢谢您带我过来。”   大妈拗不过我,拉拉围裙离开了。      原来我的养父已经去世了,在我来夏家的前几年,我会问夏盛泉我养父养母的情况,多数情况他是闭口不谈,而其中有次,他估计嫌烦了,告诉我他们很好。   这就是夏盛泉说的很好,两个至爱亲人死了一个。      我在门口坐了一阵子,然后一个穿土红色棉袄的妇女向我奔来,我站起来,用方言喊了声:“妈。”   养母表情激动:“姗姗,你咋过来了呢?”过了会,摸摸我这里摸摸我那里,眼里噙着闪闪的泪花,“快进我歇歇。”说完,便拉着我进了小屋。   对于养母,虽然现在少了一份亲昵,多了一份生疏,但是踏进小屋开始,心里还是满满的亲切感。   晚饭,养母给我做了小时候我爱吃的几个菜,我吃得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养父的事情。   “你离开后的第二年,你爸想去城里找你,顺带给你稍点吃的,没想到半路上就出了车祸。”   我心里头慎得慌,默默地扒着饭。   “出事的半年,我不知道你那边的爸怎么知道这事,让人送来了一笔钱。”养母摸摸我的手,“这钱我没用,一直留到现在,如果以后不嫌弃,等你出嫁了,妈给你置办嫁妆。”   我用力地点点头:“成啊。”      吃完晚饭,养母给我铺床,我拿出调了静音的手机,打来的未接电话把我原来的三格电折腾到了一格电。   可以想象,里面有夏盛泉的,有夏家的座机,也有严寒的,而剩下的,全部都是边疆的。不排除有赌气的成分,如果以前,我一定会给严寒回个电话,但是现在,我脑子全都是他抱着夏悠上救护车的情景。   出了这样子的事情,除了夏盛泉,我明白最难受的人就是严寒了,严寒认识夏悠比我要久,他们两人度过了最美好的童年,这份情感即使没有情爱,搁在心头哪个地方,也是浓浓的情谊。   我不想为难严寒,但是我也不想为难自己。严寒不想让我难过,也不想难过了夏悠,每个人心中总有那么一只天平,孰轻孰重,有时候连自己也衡量不出来。      玩弄着手机,我拨通了边疆的手机号。手机刚接通,就传来边疆气急败坏的声音。   “夏子薇,我不是让你保持联络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一直静音着,不是没听到么。”   边疆又骂了我一顿,然后吼道:“来车站一趟,快。”   我愣住了:“哪个车站?”   边疆:“香树镇的车站。”   我:“……”   过了会,“边导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边疆没给我解释其中的缘由,忍着怒气道:“过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件衣服,冷死我了,什么鬼地方,真能冻死人啊。”      我从床上爬起来,养母问我出那里?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向她要了件大衣,悻悻道:“我有个同学过来旅游,我去接他。”   养母惊吓住了:“那快啊,我跟你一起去接他。”说完,一边找衣服一边唠叨着,“你这同学也真奇怪,大晚上过来旅行,也不知道坐什么车过来的……”       第二十二章   从我养母的家到车站有一定的距离,养母把手电筒放在我的手上,然后从后门推来一辆三轮车:“姗姗,上车。”   我跳上三轮车,拿起手电筒做好照明工作:“妈,如果累了,跟我说声,换我来。”   养母笑了两声:“这个大家伙笨得要命,你骑不动。”   我笑呵呵道:“妈,你现在别不相信,我可有力气了。”今晚夜里的风很大,吹得空气是呼啦啦地作响,我伸手拉着养母身后的衣角,心里突然升起了那么点归属感,暖暖的感觉像是冬日的午后阳光。      三轮车停在车站门口,我探头寻找边疆的身影,养母问我过来的这同学长啥样,我:“挺好看的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样子很精神。”   养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铺:“是不是他?”   我定眼看了下:“妈,你眼真尖。”      现在已经是深夜九点,相比光线昏暗的简易汽车站,不远处小卖铺的灯光要亮堂许多,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边疆身上,虚虚笼笼的感觉就像是搁在箱底多年的毛线衣,陈旧的味道破茧而出。   边疆把手中的报纸还给店铺的老大爷,扭头看向我,顿了下说:“如果再不来,我考虑跟这大爷回家了……”   我不停地哈着热气,把手头带来的衣服递给他:“天气冷,穿上。”   边疆看了眼手头的花外套,自然地将它披在我身上:“你穿得也不多。”      夜里湿气很重,养母看到边疆穿得少,又看了眼披在我身上的女士外套,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对我说:“明天我去隔壁老李家借几套衣服过来,他家儿子跟他差不多。”   边疆笑得很礼貌:“麻烦伯母。”   “客气啥。”养母虽然很意外我的同学居然是个男娃,但是我觉得她对边疆的印象很好,因为眼里流露出来的欢喜让我很熟悉,小时候买猪仔的时候,她每次看到好品质的猪仔儿,那神情跟现在一模一样。   在回去的三轮车上,我看了眼边疆单薄的羊绒毛线,把围巾解下来递给他。边疆也不拒绝,接过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   “怎么过来了?”我问他。   边疆:“有点不放心,所以就过来了。”   “神经病。”我语文不是很好,找不到一个怎样的词可以形容我这时的心里感受,只觉得感动像是汹涌澎湃的海水,一拨拨地击中心坎的某个地方。      回到我养母家,我把房间腾出来给边疆,自己则是跟养母一起睡,边疆也不知道客气,笑着问我:“这是你小时候住的房间?”   我摇摇头:“以前的家拆迁了,这是新盖的。”      第二天清晨,养母早早地起来给我们弄早餐,边疆起得也早,蹲坐在东北大造跟前添加柴火,柴火在大灶里燃烧发出霹雳哗啦的声音,明亮的火光将他的眉目照得清晰分明。   我取来几个土豆,走到边疆跟前:“我烤土豆给你吃。”边疆连忙给我腾出半个位子:“过来烤。”   吃饭早饭,我和边疆围在放着黑炭的火盆子看电视节目,山区电视台,能收到的台很少,我反复按着遥控器,也找不到一个好看的节目来。   边疆骂我无聊,然后选择了一个“动物世界”的节目。   我笑笑:“要说无聊啊,没人比得上你。”   边疆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也不反驳什么,只是从善如流地把手中剥好的瓜子仁放在我手心,然后慢吞吞地说道:“还真是薄情寡义的东西。”   我低着看着火盆子里面炭火,啥语言也说不出口。边疆说我是薄情寡义的东西,其实我还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呢。   我那天找他帮忙,不是也仗着他喜欢我吗?      我把边疆递给我的瓜子仁还给他,笑笑道:“辛苦剥了那么久,都给我吃了多冤啊。”   边疆瞅了我一眼,过了会,他悠悠开口道:“夏子薇,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对你没什么要求。”   我张张嘴:“边疆,我做不到理所应当……”   边疆浅笑,用手托着下颚,淡淡道:“如果觉得愧对我,跟严寒分手,这样子你就会觉得理所应当了。”   我脑袋相当混乱,转脸看向边疆,他扭头对我笑,笑容浅淡,仿佛要融化进窗外投到室内的几缕阳光。   “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我摇摇头,然后从火盆子里掏出土豆递给他:“尝尝,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东西。”   边疆用手拨开土豆外面的烤焦的皮,他双手秀致雍洁,但是在无名指处微红色的烫伤。边疆见我看他手这里,不大意地说道:“刚刚添柴火的时候,不小心烫着的。”   我:“去擦点牙膏。”   边疆咬了口土豆,摇摇头说:“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   我“哦”了声,然后继续看电视,看到一半,心里大骂这样的节目怎么能不被和谐掉,电视屏幕里,正播放两只猴子□的的镜头。   边疆不动声色地看着电视节目,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电视台,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   我有模学样,就这样,两人耗费了一个上午。   -      在养母家呆了三天,我过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的旅程,但是回去,则变成了三人行,除了我和边疆,还有第二天赶过来的严寒。   我不知道严寒怎么知道我在养母家,本想质问他不去陪夏悠跑这里来做什么,但是当我发现他脸色比我还不好的时候,硬是把怒气压住了。   因为养母家房间少,严寒跟边疆睡了一晚,他们睡的那张床是一张窄仄的单人床,我无法想象两个人是如何睡的。      回去时候,因为弄不到机票,只能坐火车回去,两天一夜的路程折腾得我筋疲力尽。我和严寒的床位不是连号,严寒跟一对夫妻换了票,睡到了我的上铺,而边疆,则是睡在我对面的床铺。   一路上我们的话都不多,不过默契程度还挺高,每到吃饭时间,便轮流去买饭。   老实话,严寒能赶过来,我挺意外的,我本是这样子想的,他最多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里,然后催我赶紧回去。      夜里,我听着车厢里传来的各种打鼾声,翻来覆去间,我怎么也睡不着。打开窗帘看车窗外的夜色,深蓝的高空挂着一轮镰刀似的银月,惨淡的月色下面是摇摆在江边的芦苇杆子,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我肚子有些饿,爬起来吃养母让我带上路的小零食,有陈皮干、南瓜糕、薯条……   “小薇,给我点。”说话的是严寒。   我递了几块薯条干上去,转脸看了下边疆那铺子,那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声,我轻声问了句:“边疆,你要来点不?”   边疆冷哼声,没有后话了。      第二天下午到站A 城,我跟严寒回夏家。坐在出租车上,我闭眼想着如果我回到夏家,夏盛泉的脸色又是怎样的精彩,对了,还有夏悠。   在严寒过来找我的前一个晚上,边疆跟我提过严寒,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他清楚明白地告诉我严寒不适合我。   我那时清楚明白地告诉他,这辈子我就认定严寒了。说完,我又骂边疆挑拨离间。边疆只是笑,仿佛料到我跟严寒走不远似的。   我很讨厌边疆这副神态,愤愤地说:“我跟严寒能否走下去,我自个明白,”但是往往,我自个也明白,嘴里头把话说的越是斩钉截铁,心里面越是发虚得开始自我怀疑。      回到夏家,我本以为能看到夏盛泉的精彩脸色,但是王妈告诉我一个消息,我将会很长一段时间不用看他脸色。   原因是夏盛泉出国了,陪夏悠去美国接受治疗。      我承认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很是恍惚,原来在我离家那么几天,夏悠已经从A城的人民医院折腾到海外名院去了。   王妈告诉我这消息的时候看了我几眼,我知道,她想看看我这薄情寡义的东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自责和内疚。   所以在回到夏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反复思考了这样一个问题,夏盛泉怎么就生了我这没良心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感情一旦出了裂痕,自欺欺人这玩意最多只能粉饰太平罢了,虽然我在感情方面不敏感,但是也明白,我跟严寒之间出现的疙瘩已经不是一点点,而且这些疙瘩有日益扩散的势头。      下午,严寒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背四级词汇,貌似很早之前养成的习惯,遇上什么纠结的难题,我就爱背这些密密麻麻的单词。   严寒今天的脸色比昨天好多了,至少是一副平静无波澜的样子。   “怎么和边疆一起去了你养母家?”严寒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语气跟他的神色一样,云淡风轻的好像是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我玩弄着手中的原子笔,细长的笔杆在我指尖转得飞快,直到“啪”的一声,原子笔掉落在了地上。我捡起笔,淡淡道:“因为找不到人陪,所以麻烦了边疆。”   严寒涩笑:“小薇,你应该记得我才是你男朋友。”   我反击道:“我男朋友很忙的,他要陪其他女人,没时间。”      严寒蹙眉,然后定眼望着我,好看的眼珠子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我慌忙转头,不想让他看见我就快要奔腾出来的泪水。   “小薇……”   “叫我做什么,想亲近我啊?”我想自己还是要心软了。   严寒抿嘴笑笑,拉过我的手:“小薇,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谁跟你闹啊。”      我跟严寒算是暂时和好了,但是我跟他都明白,我们和好的基础是彼此迁就,这种关系一旦再次破裂,或许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这世上,最折腾不起的,就是感情了。   第一次,我觉得边疆长了一张乌鸦嘴,有些事,真像他说的那样一回事。   -      夏盛泉在我回来的第三天从美国回来,家里除了几个扫地的佣人,就剩下我和他了,连平时话多的王妈请假回老家照顾坐月子的儿媳妇。大房子里常常安静得要命,如果夏悠在,或许还能听听她的琴声。   我很奇怪夏盛泉怎么舍得留夏悠一个人在海外接受治疗,直到第二天我知道严妈妈在夏盛泉回来后也飞去了美国。   夏盛泉去美国,我无话可说。   但是严妈妈呢,这算什么回事,王妈回老家照顾因为坐月子的是她的儿媳妇,但是严妈妈呢,夏悠是她看着长大的,夏悠是很讨欢心,夏悠确实是她念想了很久的未来儿媳妇,但是这件事,让我彻底无语了。   这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就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去牵严寒的手,也不知道当初我对严寒那些信誓旦旦的相信,会不会变成甩在自己脸上的一巴掌。      所以第一次,我在严寒面前爆发:“真是好笑啊,严寒,你老实告诉我,夏悠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严寒摇头。   我把书砸在他肩膀上:“我让你去照顾夏悠,我让你去照顾夏悠,不过恭喜你啊,不仅赚了个媳妇,还有多了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   严寒皱眉,然后说:“对不起。”   我问:“你后悔不?”   严寒默了很久,还是说:“对不起。”   我冷笑:“你没有对不起的地方,行了,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   我不清楚严寒对夏悠的感情是处在哪种情感的边缘线上,也不清楚他内心的道德线怎样的高超,但是却特别明白他话里的这句“对不起”。   他是无怨无悔啊,既然这样子,我又有什么好指点他的。      我抬头看他,冷抽了好几下,才平定情绪:“严寒,夏悠柔弱,我知道你不想让夏悠受伤害,但是,我夏子薇就一只金刚吗?”   严寒看向我,神情恢复到静若止水,但是我真没想到一个如此温润的少年,居然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他说:“小薇,你别忘了夏悠是怎么出事的?”   我愣了很久,久到能把夏悠出事的过程一幕幕都回忆一遍,是啊,我还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把夏悠的孩子弄没了,赔给她一个男人算什么,我真他妈没良心啊,我就应该在她出事后,第一时间把严寒牵到她手头上啊。      我把双手□袋里,指尖死命地挖手心里扣肉,好像掌心传来的丝丝疼意就可以克制住我胸口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我立在距离严寒不远处的二十公分,站得笔挺,仰头看着他的面孔,这张面孔,即使闭上眼,我就能轻易地描绘出上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弧度,但是此时,我却对它陌生的厉害。      “严寒,我们分手吧。”张口闭口,其实把这句话说出口,也不是很困难。   严寒望着我:“你确定自己说了什么?”      我点点头:“你去照顾夏悠吧,是我一巴掌把夏悠甩到楼下去的,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罪孽太深重了,像我这种恶毒的女人,死不足惜,但是我坐牢都怕,就更怕死了。你是我男朋友,你就代替我去赎罪吧,去照顾夏悠,千万别顾忌我感受而忙着两边跑,如果累坏了身体,我会有歉意的。”   “夏子薇……”      “都要分手了,严寒,你就把说话权给我。”我打断严寒下面的话,继续说:“事情闹成这样子,我有一半的责任,但是你也知道我性子,死不悔改,老觉得夏悠这件事情过去,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呵……今天,我算是大彻大悟了,你就快趁我良心未泯的时候快走吧。你要去照顾夏悠,可以啊,但是先把她的名份摆正了,别把事情弄得,让他人说了闲话。”   说分手的这天,天气出奇地晴朗,稀薄的暖阳给窗外的枯荣草木镀上了一层金纱,美得很是萧瑟。   “现在,我给你这次机会,等你终成眷属后,我叫你一声姐夫。”      在跟严寒在一起的时候,我执拗地这样子认为我跟严寒能走一辈子,而事实证明那时我绝对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说句矫情的话,其实生命中,一个人的离开和进入都是简单的事情。      跟严寒分手后第一天,我做四级模拟试卷,得了七十多分。   跟严寒分手后第二天,我继续做四级模拟试卷,得了八十多分。   第三天,我得了九十多分,神奇得不得了。   在浑浑噩噩的三天里,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的内心是无比强大和彪悍的,风花雪月的小事根本就影响不了我的精神状态。   但是即使我的精神状态再好,我身体素质却不咋争气,在跟严寒分手的第四天终于跨掉了,也就是夏悠回来的那天。      夏悠回来是处理出国事项的,她说要重新开始学习和生活,重新开始做好自己。别问我怎么知道夏悠的想法,因为她回来的第一天,就在楼梯口拦住了我。我因为怕控制不住自己这双贱手再次把她推下楼,特别有准备地把手藏进袋子里。   将近一个月没见,夏悠消瘦了很多,以前的毛线衫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感觉,跟窗外的景象有点类似,都是萧条美。   “听爸爸说,你离家出走过?”   我摇摇头:“出去走走而已,不算是离家出走。”   夏悠弯了下嘴角:“听说严寒说,你跟他分手了?”   我愣了下:“挺可惜的,如你所愿了。”   一个月,夏悠无意间说伤人话的本事日渐强大,张口闭口“听爸爸说”“听严寒说”,挺刺耳的。      糟糕的寒假过去,要重新开始上学,我的信用卡一直被冻结着,因为跟夏盛泉开不了口,我苦恼于学费问题,生活费还好,可以自己赚,A大的学生出去当家教,一直都是抢手货。   我觉得助学贷款特别适合我,但是它却不适合夏家的女儿,除非夏家破产,不然我也拿不出那所谓的贫困证明。   开学这天,夏盛泉没有去公司,而是惬意地坐在客厅看报纸。我提着行李包下楼时候,夏盛泉放下报纸问我:“要去学校了?”   我看了他一眼,似问非答地“哦”了一声。   夏盛泉:“手续都办好了吗?”   我不作答,提着行李包出门了。      我身上还有几百块钱,是我从养母那里回来用剩下的钱。大家都说负债会让人存在身心压力,我想到自己还欠边疆那么些钱和未缴纳的学费,心口就揪着慌。   -      扛着行李一个人回到了学校,门卫阿姨好奇我那个状元男朋友怎么不来送我,我摇摇头,连句“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之类的话,都说不出口。   整理好东西,室友们陆续下楼吃饭,我习惯性坐在床边打着手机游戏,我问自己怎么了,还习惯性地等严寒过来跟我一起下食堂吗?   莫瑶回来,意外地给我捎来一份饭,我感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埋头猛吃,吃着吃着,我又想到每次跟严寒吃饭的时候,他会把耐心地把菜里的生姜给挑出来。   真是要命啊,跟一个人呆久了,如果习惯到根深蒂固了,即使没有爱过,分开的时候也是抽筋剔骨般疼,何况严寒,这个我用了那么多力气去爱的男孩。   然后我斤斤计较地想到,严寒会不会也跟我一样疼,如果没有,有没有我的一半,如果一半也没有,四分之一呢。      晚自习,班长找我,特别含蓄地提醒我需要教学费了,班长人挺不错的,还婉转地告诉我班级有两个贫困名额。   我说:“我没有贫困证明。”   班长苦恼地说:“弄一张过来吧,内容什么的,自己琢磨琢磨。”   我在心里琢磨了下:“让我考虑考虑。”      从教学楼出来,遇上莫瑶,她问我怎么郁郁寡欢。   我说没钱交学费。   莫瑶顿了下:“我卡里还有些钱,要不先帮你垫着?”   我赶紧拒绝:“不用,我能自己解决?”   莫瑶歪头问我:“你确定?”   我笑了下。   莫瑶走在我的旁边,过了会,她说:“子薇,别跟你爸爸弄得太僵,如果我说他其实很爱你,你信不信?”   我顿时明白了些事情,扯了下嘴:“莫瑶,别告诉我,你对我那么好,都是夏盛泉指使的。”   莫瑶愣了下,然后爽快承认:“是啊,你是我来A大接受的第一单生意,而我的客户就是资助我到上大学的夏老板。”   我感到特别好笑:“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告诉我夏盛泉是个好人?”   莫瑶见我一副无药可救的模样,不再说什么了。      一个人回到宿舍,远远就看见在楼下等我的严寒,我当做看不见,从他身边走过;严寒叫我,我当做听不到。   我承认自己矫情到无可救药,但是现在,矫情至少能让我看起来有点自尊。      就这样,严寒在我宿舍楼下守了一天是一天,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我还恶趣向地叫他一声“姐夫”。   我心态糟糕到不行,觉得既然我不好过了,又怎么能便宜了严寒。      但是人啊,往往就特别把自己当一回事,而我就是那种人的典型,我觉得自己的“潇洒”退让定会成为严寒和夏悠之间的一根刺。   但是事实情况又是怎样子呢?   严寒来我楼下堵了我一个多礼拜,风云无阻,每天报道一次,而我考虑要不要再犯贱原谅严寒那么一次,我却听闻他要出国的消息。   严寒要出国,夏悠也要出国。出国好啊,镀层金回来,大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       第二十四章   生活调子变得很快,我有点适应不了,转眼之间,我跟严寒分手了,转眼之间,严寒要准备出国了,然后呢,连一句道别也没有,转眼间他就飞到了大洋彼岸去了。   心口是真他妈的疼啊,我怎么就在转眼之间把严寒给丢了呢,严寒怎么就在转眼之间走了呢。   我自怨自艾地想着,我真他妈地怎么就那么贱,严寒怎么就那么混蛋,我们的感情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呢,那么不堪一击的感情,我怎么就还把它当宝贝一样稀罕呢。      严寒是跟夏悠一块走的,双宿双飞地在众人的祝福中登上了飞机,知道他们几日出国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告诉具体日期是哪一天,最后还是边疆告诉我,严寒要走了,问我要不要去送他。      我在图书馆里解开一道道微积分,我脑子死命地转得飞快,争取在最短时间里给出答案,但是不管我把自己折腾得多忙碌,在空闲狭缝里,我满脑子还都是严寒和夏悠的脸。   严寒啊严寒,你咋就那么有能耐呢,找谁不好要找夏悠啊,你他妈地不知道我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夏悠;夏子薇啊夏子薇,你哪就狗眼瞎了呢,我他妈的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来严寒薄情寡义到这份上了呢。      边疆来图书馆找我,懒洋洋的语气,事不关己地问道:“真不去?”   我抬头:“边疆,今个就别刺激我了。”边疆不勉强我,随便从架上拿了本杂志看了起来,我看了眼封面,是《小说月报》。   我拿出一张白纸打草稿,圆珠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我写得飞快用力,然后哗的一声,摆满算术的纸已经被我狠狠地划开一道口子。   边疆抬眸瞧了眼我的草稿纸,又瞅了我几眼,继续若无其事地看书,然后过了会,他猛地站起来,越过米色的方圆桌子,用力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走出图书馆,出了A大北区校门,边疆招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往里面一塞后,用力甩上车门,站在车外面对我说:“夏子薇,我最见不得你这副要死要活的鬼模样,怎么,全世界就剩严寒一个男人了,行啊,我帮你出去机场的车费,有胆量就把严寒追回来,如果没胆量,就别摆着一张死人脸,你做给谁啊,折腾谁啊。”   边疆一口气说了大堆,我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多少,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出租车司机问他“那小伙子,你要一块去不?”   边疆扔给我车钱,第一次不耐烦地在路边发火,对司机吼道:“去?去个屁,我丫犯贱啊!”   司机大叔碰了一鼻子灰,踩踩油门,驱车离开了。      司机知道我赶时间,把车开得飞快,但是今天的红灯像是跟我开玩笑似的,几乎每个路口都到遇上。   严寒是9点登机,我看着出租车上面的电子钟,无力地往靠背上躺去。司机大叔老实人模样,憨厚地问我你那朋友几点飞机?   我说9点。   司机叹了口气:“A城人日子是好过了,但是这交通啊,是一天不如一天,没有不堵的时候。”顿了下,“姑娘,我们还去不?”   我摇摇头:“谢谢您了,您随便把我放在前方站牌就好。”   司机犹豫了下,把车停在站牌边上。我付了车钱,走下了出租车。      今个的天气并不暖和,虽然天气预报上写着回暖了,但是这些刮在脸上的冷风,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我突然想到,以后就真的一个人了,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看天气预报……   可能会不习惯,但是总有习惯的一天,男朋友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现在又在路边悲秋伤春地吊念个什么劲呢。   但是这样子想了,这样子告诉自己了,为什么胸口这地方还是揪着疼,仿佛有一把刀慢慢刺进那颗会跳动的东西里面去,刺进去,拔|出来,再刺进去,再拔,无休无止的重复,无休无止的疼。      刚跟严寒分手,感觉不过这般,因为心底还偷偷认为严寒会回来,情侣之间,分手不过是一种小打小闹的折腾方式,但是现在呢,我真要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我对严寒的那些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啊,我所认为的小打小闹的小折腾,说不准正给严寒离开我的最佳借口。   我傻,真的傻,傻到无药可救啊。   -      回到学校,我开始翻江倒柜地衣服洗,洗到手指红肿,室友王红力进来,带话上来说下面有男生找我。   我洗了下手,走下楼,托王红力带话上来的人是边疆,宿管阿姨看我几眼,又打量了几眼门外的边疆,干笑几声。   边疆把视线停留在我的双手上,问:“怎么把手冻成这样子了?”   我挤挤嘴:“洗衣服洗的?”   边疆没好气道:“能耐了啊,洗衣机不会用了么,行啊,去把我的衣服都洗一遍啊?”   我低头:“边导,求你了,别挤兑我了。”   边疆语气软了不少,拍了下我的肩膀:“走吧,请你吃顿饭。”      我爱吃川菜,边疆找了家最辣的川菜馆子,然后点了几道最辣的招牌川菜。我说:“请我喝点酒吧?”   边疆把菜谱丢到一边,弯嘴一笑:“这可不行,我只带了菜钱。”   我说:“酒钱我来付。”   边疆:“也不行,让女人付钱,我丢不起这个人。”   ……   磨着嘴皮子,我忽然乐了,也不知道戳中了我哪根神经哪个笑点,只是觉得好笑,笑得眼泪全奔腾出来。   边疆骂了句:“神经病。”然后也抿唇笑起来。      一个人过日子,我更加努力的打工和学习,我没有去缴纳学费,但是有天班长告诉我,我的学费已经缴纳了,当天晚上,我罗列出一张明细账,从我10岁到19岁,从衣食住行到各年学费,考虑当时的物价,运用我所学的经济学,算出一个数字,我思绪着,这笔钱,总有一天,我夏子薇能用自己的双手去赚来,哪天把钱还清了,我就算圆了一件大心愿。      五月中旬,劳动节过去是期中考试,我考取了年段第二,第一是一位陕西牛人,高考数学成绩跟严寒一样,149,牛逼得不得了。   哎,真该打,我怎么又想到严寒了。      好吧,言归正传,A大历来有出国培训班,而我留意这个是在期中考试之后,听我的辅导员提起的,他推荐我进修进修,说是赶一回出国热。   “你男朋友是法律系的严寒吧,听说他就出国了,那是一所好大学啊,当然我不是说咱们A大不好,只是年轻人出去走走也好。”   我看了眼辅导员递给我的介绍单子,在上面看到了严寒现在就去的那个学校,我顿了下,说:“我不想去美国,有没有其他国家的?”      星期六,我难得回到了夏家,夏盛泉看见我,眼神惊异,不过他也淡然,只是让王妈多烧了几个菜。   夏家很清冷,夏悠被夏盛泉送出国学习什么播音专业后,就更冷清了,宽大的饭桌上,满满的一桌子菜,只有我跟夏盛泉两个人。   夏盛泉吃得不多,中间夹了几次菜,便放下了筷子,我吃的也不多,单纯胃口不好,一个星期,总有那么几天,我的胃病要出来闹腾我几下。   夏盛泉看了两眼我的脸上,不咸不淡说:“别急着回学校,明天我带你去何医生那里,让她给你看看这落下的胃病。”   我:“不用了,不严重,熬熬就过去了。”   夏盛泉皱皱眉:“让你去就去。”   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然后对夏盛泉说:“爸,我想求你一件事。”   夏盛泉神情明显一顿:“你说。”      我捏捏手心上的肉:“爸,我想去英国留学。”   夏盛泉没有回应我,我挤挤笑,继续说:“我学习的是经济类证劵,这专业国内虽然发展得蛮快,但是比不上国外,而且我也想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   夏盛泉还是不说话,我心慌到嗓子眼了。   过了会,夏盛泉问:“怎么不去美国?”   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我心底,我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没什么,只是不想去美国而已。”   夏盛泉看我一眼,末了,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自己决定吧。”顿了下,“记得回来就好。”      -      出国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我忙着考雅思,单词本离不开身,然后是签证,一道道程序下来,我活的充实而忙碌。   边疆很晚才知道我要出国的消息,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把寝室里的东西打包回夏家。   边疆拦阻我,把我拖到A大的小树林里面,便气急败坏指着我鼻子骂:“夏子薇,你真有出息了长能耐了啊,如果我再晚点知道,你是不是已经飞去那洋鬼子地方了?”   我笑笑:“不是忙吗,我就没来得及告诉。”   边疆冷笑:“是啊,忙得连告诉我的时间也没有了,这是他妈的什么鬼借口,夏子薇,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我怎么就见你压根不打算告诉我呢,我边疆就那么不堪么,让你防狼似的防着我?”   我:“边疆……”   边疆:“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像是我欠了你一样。”   我扯嘴笑笑:“你没欠我,是我欠了你,本想找个时间把欠了你的那些钱还上,但不是一直忙着么,今天咱们见上一面,我就趁着这机会把钱……”   “你想都别想。”边疆打断我的话,语气冷冽,“不要想着以为还清了欠我的钱,就跟我没纠葛了。”顿了下,“小薇,你别想得太美。”   “边疆,我从来没这样子想过,我只是认为你应该找个更好的。”我和边疆的这层薄纸,还是由我点破了。   边疆愣了下,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有否认,没有拒绝,更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在淡淡看了我一眼后,轻飘飘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行了,我在这里谢谢你好意了,有机会我会找个好的。”      -      之后的日子,我准备带出国的物品,甚至还带了一把菜刀去国外。去机场那天,我没有拒绝夏盛泉,坐他的车去了机场。   夏盛泉:“我在那边帮你打点了事情,别太倔了。”   头次听到夏盛泉用如此软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心里意外得厉害,笑着说了声:“谢谢,麻烦爸了。”   夏盛泉僵了下,直到登机的时候,用手在我肩膀拍了两下:“照顾好自己。”   我:“谢谢爸。”   夏盛泉没话说了,过了安检,我突然设想,夏悠和夏盛泉分别时,又是什么样的场景,想着想着,觉得异常好笑。   跟我同行的有五男两女,其中一位女生勾上我手臂,兴奋道:“小薇,刚刚那是你爸爸吗?长得好帅。”   我:“……”      -      然后的故事呢,如愿出国了,在英国某城市某大学读了四年本科,然后一家证劵公司实习两年,然后签了三年卖身契后,被发配回A城的分公司,当起了股票经纪人。      在英国,跟人在MSN聊天的时候,总能听说很多事情,比如严寒跟夏悠在美国注册结婚了;比如边疆去了美国旧金山,然后开始了自己的IT事业;比如高中就出国的江陵也回国了;比如陈晋荣和茉莉分手了,第三者居然是莫瑶;比如严寒成为了金牌律师,又打了什么轰动一时的案子;比如夏悠回国后就进了A成的某电视台,当起了女主播;比如A城又建造了多少百货大楼;比如夏家又换房子了;比如……   太多的听说,我能记住的不多,整天忙着跟数字打交道,脑袋虽然好使,不过奇妙的是,记忆力倒变差了。       第二十五章   我抬头,望向微有水气的镜子,里面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朦胧的水气里面是妖娆的曲线。白花花的日光灯,刺得我眼角微微刺痛。   我擦干身体,走出浴室,放在沙发上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滴滴嘟嘟,恼人得厉害。   我接起电话,是茉莉打来的。      “明日要举办同学会了,去不?”   我揉揉眉心:“不……怎么想去。”   “为什么?”   “忙。”   “明天礼拜六,你骗鬼去吧,就你那公司,福利好得掉渣。”   茉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格格,你一定要陪我去,明天要见到陈晋荣了,我心里头慌得厉害,如果你在,还给可以给我撑撑场子……”   我:“我也尴尬。”   茉莉:“你尴尬什么,格格啊你听我说,你现在就是我偶像,现在海归女那么多,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子牛逼的,工作一年,就可以月供房子和车子,我现在就以你为荣啊,男人啥东西,等老娘有钱了,立马去日本批发。”   我笑出声:“好了,我明天会去。”      第二天起来,我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眼睛红肿,我怀疑是睡眠过度了。洗漱、洗脸,化妆,看股市行业,业内新闻……   视线浏览着某网络公司的各类信息,我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左眼皮开始跳得欢乐,咋就突然想到边疆对我说的这句话了呢。   “行了,我在这里谢谢你好意了,有机会我会找个好的。”      ----   聚会安排在A中外面的一家普通饭店,跟举行毕业告别会是同一个地方,用陈晋荣的话来说这叫缅怀。   驱车来到A中,我看了眼身旁的茉莉,头疼道:“别揪衣角了,刚买的裙子,弄皱了可惜。”      茉莉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颓软:“格格,你说男人这么就那么薄情呢,陈晋荣是这样子,连严寒也这样,不,严寒更有能耐,连证都领了。”   我托着下巴思考这个问题,回答说:“严寒可不是薄情,他能六年如一日地陪夏悠身边,这情谊搁在哪里,都是情比金坚。”   茉莉瞅了我两眼,无语地撇撇嘴皮子,推开车门下车了,我停好车,跟着下了车。抬头看了眼饭馆的招牌,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饭馆的招牌倒依旧红火光鲜,跳动的广告霓虹灯在这灰蒙蒙的夜色里,肉眼倒是很难看出分辨出色彩。      饭馆的老板娘还是老模样,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大痕迹,只是身材更胖了点,头发更短点。我记得自己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严寒还在这里请我吃过饭,当天是老板娘亲自下厨的,给我们两个烧了道拿手的江南好菜。      如今老板娘已经不记得我了,见我和茉莉进来,便笑着问我们:“是九班的同学吧?”   茉莉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然后轻声熟路拉着我向大包厢走去,站在门口,我揶揄道:“不怕见到陈晋荣那小子了?”   茉莉涩笑,然后无所谓地说道:“不怕了,人都走到这里了,怕什么,而且我茉莉又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我:“这样子想挺对的。”   茉莉不满地看向我:“你这语气挺起来,挺过来人的嘛。”   我:“……”      我跟茉莉来的早,我们过来的时候,整个大包厢里面才坐了十几号人,都是一些老面孔,不过感觉却生疏得厉害,直到有人在唤我们两个名字,因为熟悉的腔调和音质,脑里才突然想起这些同学的名字。   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随意跟老同学唠嗑,心情突然大好起来,大家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是多半知道我和严寒的情况,也知道严寒跟夏悠结婚的事情,所以在聊天的时候,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严寒。   唯独坐在我对面的江陵,突然笑着问我:“夏子薇,你跟严寒怎么就不走下去呢,当初毕业的时候,我们大家还都盼着喝你们俩的喜酒呢?”   我愣了愣,硬是反驳不了半句,直到解围的人出来,曾经跟我是我组长的顾小云,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   “格格,你在英国呆了那么久,感觉咋样?”   我扯扯笑:“还不错,就是天气太差了。”   ……      大概过了几分钟,又进来几位老同学,我无意看门口一瞥,意外看到进来的严寒,我扭回头,继续和同学讲我留学时发生的趣事。   严寒走过来打招呼,就立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今个他穿着休闲裤加浅黄色的T恤,俊雅笔挺的模样稳重而成熟。   茉莉不放心地拉了下我的衣角,我用眼神示意她我没事。这么多年了,即使心里真难受,也不像当年了,什么都显摆在脸上。   “严寒,怎么不把你家那位带过来?”茉莉问得笑脸吟吟。   严寒笑得扯嘴笑笑:“她忙。”   茉莉欲要继续问下去,当她看见陈晋荣的脸时,什么话也说不出,闷声坐在一边,而本来笑嘻嘻的陈晋荣,看见茉莉时,也尴尬了。   我把这幕看在眼里,心里挺唏嘘的,年少的青春爱情,如果没有走下去,再见面时,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尤其是没有断得干净的情况下。   -      人到的差不多,老姜也被大伙请了过来,坐在了我身边,老姜人老了不少,我看着他的花白头发,心里挺心酸的,心想当班主任这活跟我搞证劵的差不多,整天担心这又考虑那,确实老得比较快。   老姜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开场白,扫视了几眼大伙后,问道:“边疆那小子呢,咋没来啊,迟到了?”   有人接话说:“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在路上了,堵上了吧。”   老姜:“全班那么多人,咋就堵他了,等边疆过来,咱们要罚罚他。”   “呦!说曹操曹操到……”   我抬起头,果然在门口看见赶过来的边疆,俊眉秀目,身形颀长,几年不见,这男人倒把自己修炼地越发出众好看了。   “来晚了,你们也别想尽法子折腾我,我自罚三杯。”边疆笑着走进来,在我对面的空位子坐下来,一脸意气风发。   “边导,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边疆把手肘支在饭桌上,笑容满面道:“这也是需要你们善解人意地配合才行啊。”   边疆变化不大,笑容,语调,神色,还可以看出年少的痕迹,但是一个学生变成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又怎么会是没变化,比如更能周旋了,更能藏住各类情绪了。      同学聚会,几年前和几年后,两者最大的区别莫过于劝酒的架势,以前只有对方一敬酒,便是一股脑地往肚子里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咋说也在社会摸爬滚打了那么几年,各种推脱的技巧轮番地在酒席上上演。      我今天起来就被茉莉拖走选衣服了,早饭跟中饭合并在一起,吃进肚里的食物大概也只吃了一块干面包,所以在大家到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便埋头吃东西。   “格格啊,咋一直顾着吃呢。”老姜看着我,笑眯眯地开玩笑,“怎么就跟没吃过东西似的吗,在国外苦到了?”   我:“……”摇摇头。   老姜捏捏我的肩膀:“还说没苦,都瘦成这副样子了,或许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在折腾减肥?”   我苦着脸:“那么多人,您咋就专门挤兑我啊?”   一张桌子,十几人,都轻笑出声。不过除了两人,边疆和严寒。      聚会闹腾到很晚,自顾自地跟人聊天,自顾自地吃东西,我觉得也不是很糟糕,至少我觉得自己挺平静的,不慌不忙,一个股票经纪人基本有的素质,我良好的体现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聚会有结束的苗头时,已经是夜晚十点多。大家开始挥手告别,每当提到高中时候的各自糗事,醉醺醺的脑袋不时爆发出一阵傻笑。   陆陆续续的,几个喝高的人被人搀扶出去。老姜是跟随着大部队走的,离开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去他家玩,还特意点名批评我最没情意,快把他这老头子忘掉了。   我心里感动,连忙点头说好。   老姜:“答应得那么快,哄我开心吧?”   我笑:“哪敢,明个我就登门拜访您去。”   老姜:“一定啊,我最近正打算买几只股,你给我参考参考。”   我点头答应:“行啊,如果您相信我。”   老姜也有点喝高了,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语气里透着自豪:“自己的学生不相信,我相信谁去。”      老姜离开后,包厢里就剩十来个老同学了,我想早点回去,但是跟我一道过来的茉莉还在拼酒。   我推了下茉莉:“要回去没?”   “格格,我们再玩会,今天能聚在一起,多不容易啊。”茉莉扭头看着我,她虽然双颊绯红,眼神却依旧清明,看不出一点儿醉意。   我看了眼在另一边同样拼酒的陈晋荣,点头答应:“好,不过少喝点,不然胃会吃不消的。”   茉莉傻笑:“我的胃好得很,不像你,差点胃穿孔了。”   我给茉莉扯了个笑,然后给自己倒水喝,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往这边看来的严寒。原来他还没有离开啊,我还以为他早早地回去陪夏悠了呢。      严寒收回视线,眼里有丝掩饰不去的惊慌失措。我冲他笑了下,算是回国后,第一次照面打招呼。   严寒也扯起一丝笑,三分涩然,三分尴尬,三分敷衍,还有一分是我读懂不了的。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过了会,陈晋荣走过来,咧嘴笑了下。   我放下茶杯,示意他问茉莉的意见。   还在拼酒的茉莉扭过头冷笑道:“呵呵,不用了。”      陈晋荣欲要说什么,不过看到茉莉糟糕的脸色,没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客套了几句话后,便起身离开。   茉莉望着转身的背影,语气里满是疲惫:“格格,我们回去吧。”   曾经的情侣变成这样子,我看着也难受,站起身问茉莉:“能走吗?需要帮忙不?”   茉莉摆摆手:“不用了,我没醉。”说完,便向门口走出,没想到走得太急,跟门外进来的女人撞在了一起。   还真是巧,我看了眼捂着鼻子皱眉的夏悠,心情好上那么几分,回头看不远处的严寒,自己妻子被撞了,他倒淡然,只是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夏悠挽上严寒的手臂,神情委屈:“打了你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啊?”      严寒解释了下,我没注意听,陈晋荣冲我招了下手,我看过去,边疆就坐在他身边,头也没抬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玩着魔方。   我扯扯笑,不打算过去,另一边茉莉已经对夏悠发出了轮番攻击:“哎呦,这不是夏主播吗,今个怎么有空过来啊,最近很忙吧,听说你现在要主持相亲节目了,我说你们领导让你去主持相亲节目,还真没有挑错人,现在这年头小三上位的多啊,到时候夏主播也可以跟我们这些观众说说你的自身例子,好让我们这些单身女人学习学习……”      “严寒,你这位同学真幽默。”夏悠笑望着严寒,脸上没有一丝怒气。   我下意识觉得夏悠是越来越会做这表面功夫了,走过去跟堵在门口中间的夏悠说了句:“借过。”   夏悠移了脚步:“小薇……”   我瞧了她一眼,走出门,拉着茉莉离开了。      茉莉恋战,愤愤不平道:“夏子薇,你就是没出息。”   我没理会茉莉的挣扎,拉着她走下楼梯,然后在老板娘的相送下走出饭馆。   外面的学院路大街相当冷清,很多店已经打烊了,幽蓝的路灯照在行人的脸上,模糊地一塌糊涂。   茉莉甩开我的手,不理解地说:“你有必要躲着他们吗?”顿了下,又强调道,“有必要吗?”   我:“没必要啊。”顿了下,“我也没有躲着他们。”   茉莉:“嘴硬。”   我扯扯嘴角:“你要我跟夏悠计较吗,骂她狐狸精或是对她拳打脚踢,茉莉,难道我就要如此不堪,非要把自己往难堪的地方挤去……”      茉莉撇嘴:“对不起。”   我:“算了,跟你计较什么啊。”   茉莉扑上来咬我脸:“夏子薇,你居然看不起我……”   我嫌脏,忙着推开她,不小心撞上路边的电线杆,疼得直不起腰来,茉莉连忙弯腰询问我情况。   我倒抽了几下冷气:“没事儿。”   “真没事?”   我点点头。   茉莉帮我揉揉后背,顿了下,跟从饭店出来的老同学打招呼:“小平,大海,边导……”   听到茉莉叫边疆,我本能地抬起头,便看见边疆走过来,茉莉因为看到陈晋荣也出过来,黑着脸钻进车子里去,低着头跟人打起了电话。      边疆打量着我,然后又打量着我的车,特别直白地问:“方便送我一程吗,我喝了不少,不能开车。”   我:“很荣幸。”   虽然现在是初秋,天气却骤冷得厉害,尤其是在夜晚,冷风阵阵,我感到冷,在替边疆打开车门后,便钻进驾驶座,待边疆坐上来,快速地发动引擎。      车内气温高很多,但是气氛却沉闷得要命,我问边疆他的住址,边疆想了半天,说:“先送茉莉回去吧,我不打紧。”      茉莉发好短信,便跟边疆一句每一句地聊起了天,比如:“边导,交女朋友了吗?”   边疆说:“交了。”   茉莉问:“哪家女孩啊?”   边疆:“学妹,在A大念研二。”   茉莉打趣道:“那江陵呢,边导不管了?”   边疆笑笑,没回答。   茉莉不知道我跟边疆的事情,说到兴奋处的时候问我:“格格啊,你是在A大读过,边导的女友,你看到过没?”   我:“没。”   茉莉家距离A中不远,我绕了两个圈子便把她卸下了车,茉莉一路跟边疆聊得欢乐,不仅要了边疆的号码,还要了边疆女友的号码,说是以后还要麻烦他们给自己找男友。      茉莉下车后,车厢就沉默下来,我又问边疆他的住址,边疆盯着我了一眼,昏暗的车厢里,他的眸子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深邃地可以把人吸进去。   “中央花园。”边疆说。   我怔了会,说:“您住的地方还真偏远。”      边疆笑了两声,然后特别善解人意地说:“不难为你了,把车停在前面的世锦酒店就好。”   我在脑里算了下中央花园的路途,还是妥协自己把边疆送到世锦酒店。我想,如果我真把边疆送到A城的中央花园,我今晚就甭想睡了。      世锦不远,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边疆都没话说,闭眼假寐着,直到我把车停在酒店的路边,他才后知后觉得问我:“到了?”   我:“到了。”   边疆:“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   边疆:“开车小心点。”   我:“会的。”   结束了无关痛痒的对话,边疆下车,我说再见,送走了这尊佛爷后,我把脑袋磕在靠背上,打开收音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听无聊的广播节目。   -      某电台正放着一档名人访谈的节目,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收音机里面传来的俩女人俏皮的笑声。      主持人:“听说夏小姐要接受BBC最热门的一档娱乐节目了?”   某名人:“台里刚下的决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消息。”   主持人:“哇,原来我的消息来源挺快的,言归正传,夏小姐觉得自己能胜任娱乐节目的支持吗,因为你之前是新闻主持人的关系。”   某名人:“我觉得影响不大吧,加上我家人都很支持我,所以我接收挑战。”   ……   主持人:“这样子说,夏小姐在家里可是相当得懒啊。”   某名人:“因为我老公特别勤快,我只能懒了。”   主持人:“羡慕死人了,不行,我不要当台电主持人了,明天就要开始相亲,然后把自己嫁出去。”   某名人:“虽然婚姻可以让两个爱人朝夕相处,不过里面的烦恼还是相当多的。”   主持人:“不会吧,夏小姐有那么幸福的婚姻家庭,还会有烦恼吗?”   某名人:“烦恼很多,比如自由空间少了;比如老是被人管着;比如做菜的时候要考虑彼此的口味……”   主持人:“不行了不行了,这哪里是烦恼,明明是幸福。”   某名人:“是吗,哈哈,可能我跟我老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加上我们的父母都很支持我们的婚姻,所以我们的婚姻很少有矛盾。”   ……      关掉收音机,眼睛干涩,伸出一只手去擦眼角,却发现有液体掉落下来。我有点惊讶,这么多年,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多久没有流泪了,今晚我是怎么了?   大半夜的,搞什么伤感,太闲还是吃太饱撑着了?      开车回到小区,倒车进库,上电梯,开门,进门,洗漱,给养母打电话,然后睡觉。   躺在床上,我对着天花板感叹:“一个人多好,一个人赚钱,一个人花钱,一个人照样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清晨,天气大好,稀稀疏疏的白云挂在天际,衬得天空格外瓦蓝高远,如同碧绿的翡翠石,打开窗帘,小区外面有做早操的老人,疏朗的阳光把他们的眉目照得清晰分明。我对着镜子把卷发挽起后,拿起放置在梳妆台上的礼品盒,便匆匆出门了。      几年发展下来,A城突飞猛进得变化着,其中发展最快的就是房价了的增长率了,狠狠地把经济增长率甩开好几条街,其次就是交通,再好的出门的心情也会堵得什么也没有了。   司机大叔心情倒好,每当堵车的时候,就哼两句曲子,悠闲自在。      来到A中,下了车,走到学校路上,今天周末,路边上来来往往就三两个学生,成群结伴。手捧着复习资料,冒痘痘的额头,黑框眼镜,蓝白校服,青春,大多还是异曲同工的。      老姜的老窝没有变,还是B座最高层,我庆幸今天穿着平地单鞋,不过很巧合,还没有上楼,我在楼道处看见正走下来的老姜。      我:“姜老师。”   老姜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今天回来,所以正打算去买几个菜,快上去呆着吧,边疆正在上面呢。”   我:“我跟您一起去买菜吧。”   老姜打量下我手中的礼品盒:“格格啊,去国外呆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有了上门送礼这行为了,老师我可是要批评你了。”   我笑了下:“在国外给您挑了一副国际象棋,本打算给您解解闷的,没想到还被您曲解成行为不正了,行,我回头就扔了它。”   老姜接过我手中的礼品盒,笑得那个灿烂:“姜老师跟你开玩笑呢。”顿了下,“跟我这老头子买菜有什么意思的,快上楼呆着吧,多热的天气。”   我:“好。”      一个人上了楼,敲门进去,果然看见边疆在老姜的屋子里,老姜的房子因为在最高层,所以采光特别好,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投了进来。   边疆看见我,脸色基本没有变动,估计当老板当习惯了,特故作姿态地示意我坐下来。我放下象棋,在边疆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边疆抬头看看我,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他手头的杂志上:“老姜刚出门买菜了,待会回来。”   “我知道。”我说,“我刚和老姜碰到。”   边疆不咸不淡地应了我一声,然后便没下文了。      我觉得局促,心里头又觉得自己没有局促的必要,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人家已经毫不在意当年的事情了,我如果还把当年那事当回事,也太自作多情了。   “这几年怎么样?”边疆开口问我,依旧连头也不抬一下,资本家作风学得很到位。   我:“挺好的,按部就班过着吧。”   边疆礼节性地笑笑,又问了我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像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该有的态度,平常无异的问候,不热络,同时带点敷衍和冷淡。   我一直觉得边疆在把持关系这方面特别有分寸,而今天他对我这态度,意思很明白,直白点就是:夏子微,我现在就当你普通同学。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老姜提着菜回来,边疆起身帮老姜把菜提进去,老姜笑呵呵指使我要打下手。   我:“没问题。”   老姜又问:“格格会做菜吗?”   我顿了下:“会点吧。”在国外,除了学习工作,我倒学会了一手烧菜的厨艺,跟前男友分手时,他说相比我这人,反而舍不得我的做菜手艺些。      教师公寓的厨房很小,两个人呆在里面就显得拥挤,最终老姜觉得我碍眼,把我从里面赶了出来:“没酱油了,跟边疆一道去打点酱油回来。“说完,又扯着嗓子跟外面的边疆喊道:“边疆,跟格格一起打酱油去。”   我:“打酱油还要两个人,让边疆去不就得了,他腿长,花不了一点功夫。”   老姜教育我:“格格,你怎么变墨迹了。”      A中附近有家超市,走路不过五六分钟,一路上,我跟边疆的对话不超过十来句,有点尴尬,但是又不会尴尬到哪里去。   周末超市人流量多,刚走到门口,便可以看到各种促销活动,我让边疆等在外面,说我一个进去买酱油就可以了。   边疆:“快去吧。”   我走进超市,快速找到酱油货架,顺手拿起一瓶后,又迅速去收银台付了账。捧着酱油出去,远远看见边疆立在超市外面,拿着一个银白色的手机在打电话,高高的个子在人流中挺扎眼的,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边疆也看见我,放下手机,对我招了下手。   我走到他身边,笑笑:“让你等久了。”   边疆:“也没等多久。”   我:“我们回去吧。”   边疆接过我手中的瓶装酱油:“走吧。”      回到老姜家,他已经烧好了一道菜,诱人的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客厅除了多出来一道菜,还多出一个人,虽然不年不见,我还认出这人就是老姜的儿子,听老姜提起过,他儿子现在已经某公司的高管,前途无量啊。   边疆明显跟那人很熟悉,叫了他一声:“熙来哥。”   那人站起身,对边疆笑笑,又扭头跟我打起了招呼:“你是小薇吧。”   我:“熙来哥好。”   那人打量了我几眼:“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我:“我都快二十八了。”   那人又笑:“糊弄我也不带这样子,边疆还没28呢,你们两可是同学啊。”   边疆扯扯笑。      老姜在烧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招呼我进去帮他完成,说是给我一个露手的机会,我手拿锅铲,熟练地把最后一道苦瓜炒蛋做好了。   把菜端上饭桌,老姜尝了尝味道,开玩笑说:“格格,你出国是进修厨艺去的吧。”   我:“夸奖了。”   姜熙来也尝了下味道:“真不错,连我这个不爱出苦瓜的人都觉得美味了。”   我:“谬赞了。”   边疆看了眼我烧的苦瓜,没有动它一下。      在老姜吃好饭,姜熙来说要送我回去,不料却被边疆拒绝:“不用麻烦了,我正要去谈个业务,跟小薇顺路,我送她就可以了。”   我犹豫下:“我麻烦边疆就可以了。”   边疆看了我一眼:“还真好意思。”   我:“……”   边疆:“走吧。”      坐上边疆的车,我心里感叹到了有钱人的奢侈,就我那辆经济适用车还需要我还贷两年。   边疆问我:“你去哪里?”   我:“你不是跟我顺路么,你不知道么?”   边疆冷哼下,没说话,发动引擎往市中心开去。   我:“就送我去前方的百货大夏吧,我正可以买些东西。”   边疆沉默着,我以为他是默认了,说了句:“谢谢。”   边疆捏了捏方向盘,神情染上丝阴霾,过了会,他突然开口问:“在国外,交了几个男朋友?”   我愣了下,老实回答:“四个。”   边疆:“去了六年,交了四个男朋友,平均一年0.67个男朋友,夏子微,你还真有能耐。”   我笑了笑:“你说笑了,这不算什么能耐。”   前方红灯,边疆停下车,扭过头看着我:“既然可以看上那些男人,当年怎么就不选我,怎么,是嫌弃呢?”      ---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边疆这个问题,仔细回忆了下在国外交的四个男朋友,第一个,是跟我一起出国的学长,交往了一年,因为彼此都没有感觉,便平和分手了;第二个,是本地的英国青年,交往半年,因为观念不合,也好聚好散了;第三个,有着一定的传奇色彩,交往了三个月,他被一位男性朋友掰弯了;第四个,时间最长,给我留下的记忆也最鲜明,同样是来自A城的留学生,我和他因为分担房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随着时间的相处,随其自然地在一起,在一起了两年了,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修成正果,原因是他的初恋回来找他。他初恋是她的青梅竹马,跟某英国籍的法国人搞大了肚子,专门从巴黎跑到他这里来,哭闹着求他收留她,说自己被那法国人给抛弃了。   这情形我看着熟悉又好笑,二话没说就分手了。   如今,偶尔有人跟我提起他,说他的初恋已经生了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女娃娃,三人上街,总能吸引到各类探究的目光。   边疆以前老说我薄情,我思前想后,觉得挺有道理的,在英国6年,开始4次无关痛痒的感情,然后又无关痛痒的结束,好像这些感情都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似的。      在国外认识一个可爱的瑞士姑娘,她埋怨我对感情不认真,我全身上下地检讨自己后,为自己辩解说我其实认真了,我抱着结婚为目的的心态去交往,我在跟他们交往过程,努力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如果这样子还不算认真,我还真不知道认真是什么东西。   瑞士姑娘摇头说:“没有投入感情的恋爱,即使付出努力,也不算认真。”   我被糊弄了,说了半天,原来她话里的“认真”跟我理解的“认真”不一样,我回顾下自己的感情史,其实我也有过她定义的那种“认真”,只不过,有句话是这样子说的,认真你输定了,而我尤其是典型,惨败收场,一头撞在了南墙上。      “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您不配,是我不搭。”   边疆轻笑了一阵,然后扭过脸冷瞧着我,虽然脸上有笑,但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夏子微,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或许有些长进,以为你反省几年,便能明白,不过貌似我错了,该反省的人不是你,是我。”   我:“边导是聪慧人,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如果能及时改正,定会前途无量。”   边疆笑宴宴:“多谢提醒。”   我:“不用。”   边疆猛地靠近我,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视我的面孔,语气中带点奚落:“今天的话,全当我没有说过,很抱歉给你带来一定的心理负担,不过我想像你这种女人,并不会有多大在意吧?”说到这,他顿了顿,勾勾嘴角问,“你说是不是,姗姗?”   我全身发僵,喉咙像是吞了铅一样难受,发不出一丝声音。   边疆恢复到原来神情自若的样子,交通灯转换后,便继续开着车,待路过前方百货大夏的时候,把车停靠在路边。   “到了。”   我:“今天麻烦你了。”   边疆:“不需要那么客气,同学一场。”   我心里堵着慌,匆匆下了车。      来到百货大夏门口,我给茉莉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茉莉没接电话,过了几秒,给我发了短信说她在相亲。   我转过头,看了眼对面咖啡屋里面坐着的形色男女,心里突然想到,如果我没有勇气孤单一辈子,是不是也要找一个顺眼的、不麻烦的对象相互扶持一生?      没有逛百货大楼,直接走到站牌乘车回公寓,因为晚上不打算出门,在前一站下车买了蔬菜瓜果,然后步行回家。   我居住的小区是个出了个名的老年人聚集地,我一路走过来,总能碰上许多出来散步的老人们。   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我来到小区楼下,看到前方的黑色轿车,我停下脚步,过了会,我走上前,对从里面走下来的男人扯了下嘴角:“爸,你怎么来了?”   夏盛泉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上的瓜果蔬菜,开门见山地问:“打算一辈子不回家吗?”      小区第一次出现这样子状况,充满好奇心的老人们都往这里聚集,我收了收神情:“爸,你跟我到楼上喝杯茶水吧?”   夏圣泉没说话,跟在我身后,上了楼。   走进房屋,我给夏圣泉倒了一杯茶水:“爸,你坐。”   夏盛泉脸色并不好看,回国到现在,算上今天这次,我只看到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机场上,我下飞机的时候正看见他在安检处。我瞧了眼他登机方向,正是去往英国的航班。      夏家在英国也有业务,夏盛泉每年都会跑几趟英国,偶尔会来我学校看我一下,很奇怪的父女相处模式,简单到每次他过来,我只是请他到食堂吃顿饭而已。而每次夏盛泉回去后,我又会发现我账户又多了一定数额的汇款。   毕业后,我开始实习,用夏盛泉给我的钱开始在股市里小试牛刀,还算幸运,虽然我情场失意,但是赌场得意,回国之前,在英国股市赚回了我在这里留学的总费用。   然后回国,没有选择的机会,又回到A城,而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汇款方式,给夏盛泉汇了一笔钱,之后每逢月初,就是我给夏盛泉汇款的日子。      老实说,我觉得这样子挺好,虽然知道夏盛泉或许会不舒坦,但是我自己舒坦。   “一个人住?”夏盛泉终于开口问我。   我:“是,一个人住。”   夏盛泉:“不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吗?”   我默了下,说:“一个牌位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夏盛泉脸色巨变,摔门走人了。      我心情糟糕,把买回来的瓜果蔬菜放进冰箱里,到楼下的面馆吃炸酱面了。   楼下的面做的不错,连我这个不爱吃面的人都爱上了这里的拉面条儿,拉面馆是一对兰州夫妻开的,跟我养母是老乡,虽然互不相似,我总感到亲切。   刚回国的时候,想把养母接到A城来,但是她却不肯。我理解养母,其实每个人都有那么些执念,如果说养母的执念是一辈子留在那个小村镇,我的执念是不是老觉得夏盛泉对不住我。   我就是个小心眼啊,我就是要打击报复啊,我就是要跟夏盛泉对着干啊,我就不想如夏圣泉的意啊。   但是我还是没出息啊,因为我觉得不快活。      上大学的时候,我想着赚钱,赚了小钱,我又想着快活了,果然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还是有那么一回事。   茉莉说的对,我心里的不痛快,都是自找的,但是我心里就是有结啊,不是我说不纠结就不纠结的。      吃好面,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我看了眼屏幕,有一条消息进来,而且是陌生号码。消息是:“美女,晚上出去玩吗?”   我没理会。   过了会,又进来消息,是同样的号码。   “是我,姜熙来。”       第二十八章   “对不起,晚上已经有安排了。”给姜熙来回复了短信,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解决了温饱问题,习惯性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   电视是我回国后给自己买的第一件电器,可能是因为公寓过于清冷,老觉得这里没有人烟气息,而这总让我想起在夏家的时候,漂亮的房子空旷得让人害怕。   我想,夏盛泉应该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光阴如梭,他貌似没有一点续弦的念头,以前还有夏悠给他解解闷,但是夏悠也已经在三年前嫁给了严寒,所以如今的夏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客厅里的空调吹来丝丝冷气,我摸摸手臂上的小疙瘩,赤脚去房间取来一条薄毯子,正要爬回到沙发上,门外的铃声响了起来。   “小薇,是我。”   我打开门,是隔壁的莫姐,她身边还站在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是她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我常常能在楼下的早餐店看见他买煎饼的身影,小小的身子,一顿早饭可以吃下两个煎饼。   “小薇,南南现在发着低烧,但是我晚上临时要加个班,能不能帮忙照顾下。”顿了顿,“如果不方便的话……”   我把莫南拉进窝里,对莫阿姨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晚上有空,可以照顾南南的。”   莫姐感激地看着我,然后匆匆去上班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如果说不辛苦,那一定是骗人的。      因为莫南发着低烧,我把室内的冷气关掉,拿出体温计给他测量下问题,问:“吃过药了吗?”   莫南温顺地点点头,是个招人疼爱的小男孩。   把他带到我床上让他躺着休息,给他盖好被子,莫南突然拉了下我的衣角:“小薇姐姐,我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对他笑笑:“等你妈妈回来,小薇姐姐就叫醒你。”   莫南扯了个嘴,露出两颗虎牙:“谢谢小薇姐姐。”   我心里头柔软地不可思议,有种母爱泛滥的冲动,在离开房间之前,又替莫南掖了掖被子。      今天的电视节目甚是无聊,我翻阅着遥控器,从洗发水广告看到某男士男裤的品牌广告,然后停在A城某电视台重播的夜间新闻栏目上。   电视里,一位美女主播正字正腔圆地念着一段段新闻,得体的妆容,得体的坦言举止,落落大方的模样羡煞旁人。我托着下巴思考,如果我不认识夏忧,单从媒体上了解她,会不会跟A城很多的观众一样,喜欢上美女主播夏悠呢。   只可惜,这种问题只会让我自寻烦恼,有句话好像是这样子讲的,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而我更悲催,明明记性不好,不过对于有些事,忘之不能,根深蒂固地除去不了,好像跟我有仇一样。      看了眼墙头的钟表,我走进房间,俯下身子摸摸莫南的额头,不摸则已一摸惊人,这小子怎么就从低烧变成了高烧。   我推醒莫南,问他:“南南,感觉怎么样?”   莫南睁开迷糊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小薇姐姐,我脑袋疼。”   我把莫南从床上捞起来,拿出衣柜里的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后,便抱起他往门外走去。路过客厅,我先把莫南放在沙发上,在玄关处换上一双运动鞋,操起茶几上的包包后对莫南说:“莫南起来,我带你去医院。”莫南没精神得歪着脑袋,闷闷应了声。   我弯下腰,背着莫南下了楼,一鼓作气势如虎地将他塞进了车厢里,上了车,我一边开车一边给莫姐打电话。   不过得到的回应是:“您拨叫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我把手机扔置在一边,踩了下油门。      A城有个口碑不错的儿童医院,距离我住的小区大概三十分钟的路程,我只用的二十几分钟就开到了。停好车,匆匆地抱着莫南下了车。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多点,不过儿童医院的急诊室却灯火明亮,走廊两旁坐满了父母小孩,时而传来的哭低声震得我耳膜发烫。   “小薇姐姐,我要妈妈。”莫南趴在我的肩头,哑着声音说道。   “乖……”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小孩,记忆中,我是吴珊珊的时候,身强力壮,大小病从来不敢侵犯我,不过朦胧记得三岁以前,我倒是小病不断,脑里依稀有一副画面,就是一个漂亮女人坐在我床头,一边摸着我的额头,一边念叨:“薇薇乖,薇薇乖。”      我鼻子酸酸的,抱着莫南去庞大的队伍里排队挂诊。排队挂诊的队伍很长,队伍旁有个老护士正责备一位花枝招展的妇女:“孩子都烧成这样子了怎么才送过来,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这几天儿童流感严重,让你注意点孩子的体温。”   妇女委屈巴巴道:“中午烧起来的,我以为吃几片退烧药就可以了。”   原来是姑侄,我伸出一只手去探探莫南的额头,越来越高的体温让我心慌不已,另外还没有接通莫姐的电话。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吵杂的环境中传入我耳中,我全身一僵,望着不远处的严寒,然后用极其平常的语调打招呼。   我说:“好巧啊,你这是过来看病?”   严寒收收脸上的表情:“乐乐发烧了,夏悠正陪她在病房挂点滴。”   我低眉看了眼严寒手里的夜宵:“好,不打扰了,你忙去吧。”   乐乐,严西乐,一年前,严寒和夏悠在孤儿院领养的小女孩,我曾经在电视里看到夏忧带着那个小女孩上过一栏电视节目,节目里母慈子孝的画面让全国人们感动不已,不是亲生的,都能培养如此深厚的感情,实在是难得,而且夏忧曾对媒体说过:“我很爱这个孩子,为了她,我和老公都决定不再要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多么美好的一个女人,我越过严寒,看向挂在对面墙头上形象大使,红色的黑体大字格外显眼:“用我们的爱,呵护孩子的健康。”      “小薇,我帮你联系一个医生。”严寒看了眼我肩头的莫南,并不问他是谁。   我看着前方的队伍,淡淡道:“麻烦你了。”严寒默不作声,低垂在大腿旁的右手微微发颤。      这年头,看病啥的也是需要门路,我排了半天的队伍,连病号都还没有挂好,但是严寒一个电话,却能在最短的事情,安排一个医生给莫南开好药。   “是流行性发热。”医生开好药,抬抬鼻梁上的眼睛,对我说:“记得每天给他量体温。”   我点头:“我会跟他妈说的。”   医生:“你不是这孩子的妈啊。”   我扯了下笑。   医生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刚刚还好奇怎么会有那么年轻的妈妈。”   我扯了两下笑,抱着莫南去了输液大厅。      虽然是深夜,但是输液大厅还是人满为患,前方的数字电视正播放着几只羊和几只狼的故事,整个输液厅有着翁翁的吵杂声,难怪有后台的都去病房里挂点滴了。   我替莫南盖好外套,低声问他:“扎针的时候疼不疼。”刚刚一个小护士过来给他扎针,圆乎乎地小手被扎得一片青一片紫。不过躺在我怀里的莫南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不怕疼,硬是没有哼声。   莫南点了点头,仰着脑袋说:“疼。”   我:“既然疼,怎么不哼声呢?”   莫南因为发烧红着小脸,轻声说:“因为我怕小薇姐姐觉得我不勇敢,妈妈说我是个勇敢的孩子。”   我摸摸他的脑袋瓜子:“你这老实孩子。”   袋中的手机响了,是莫姐打来的电话,我在电话里告诉她莫南突然发起了高烧,现在正在市儿童医院。   莫姐跟我道了谢,便匆匆挂断电话,从女工厂赶了过来。   我把手机放进包里,抬头的时候又看见了严寒。   我:“今天谢谢你了。”   严寒:“别那么客气。”   我了然地笑笑:“也是,怎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      严寒脸色微微发白,然后问我怀里的莫南:“你肚子饿了么?”   莫南瞅瞅严寒,又瞅瞅我,然后摇摇头:“哥哥,我不饿。”   我摸摸莫南的脸:“不叫哥哥,叫叔叔,他家有个小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呢。”   莫南懂事地点点头,又跟严寒说了句:“叔叔,我不饿。”   严寒对莫南笑笑:“乖。”   莫南看向严寒,犹豫了下问:“叔叔也在这里,是因为小妹妹生病了吗?”   严寒点了下头,不再有什么语言,走出了输液室。      严寒走后,莫南开口问我:“小薇姐姐,刚刚的叔叔是谁?”   小孩有好奇心是好的,但是八卦了就不对了,我转脸看着莫南,悠悠道:“我姐夫。”   莫南:“小薇姐姐的姐夫长得好看。”   我轻笑出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懂不懂?”   莫南摇摇头。   我幽幽道:“我就知道你不懂。”   莫南:“……”      大概了半个小时,莫姐赶来了这里,从我怀里接走莫南,连连对我道谢。我说没事,然后跟她交代了之前医生嘱托我的话。   莫姐又开始道谢,然后问我:“小薇,一共多少医药费,我回去给你。”   被莫姐这样子一提醒,我猛地想起来我没有支付过医药费,不过转而一想,也就是那么一点钱而已,严寒不是我姐夫么?   我:“没多少钱,因为我有这医院的医疗卡,所以没花多少。”   莫姐不依了,硬是要把钱还给我。   我没办法,一是我手头没发票,二是我也不知道医院费到底多少钱,三是严寒的号码老早就从我手机里去掉,大半夜的,我也找不到他人。   所以我实话实说:“南南的医药费是我一个亲戚交的,我也不清楚多少。“   莫姐:“哪那成,小薇啊,你一定要把这钱还给你那亲戚,怎么能让他破费。”   我点了点头:“行,改天遇到他,我问问他多少钱。”      莫姐让我先回去,我看了下时间,想到自己明天还要上班,也不再说什么,走出了医院。   现在已经是十一多点,冷风吹得我发丝缭乱,我去车库取车,在打开车门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小薇。”   我扭过头,看了眼立在我身后二十多米的一家三口:“好巧。”   夏悠冲我笑笑,然后抱着女儿向我走过来。我看了眼她怀里的小女孩,模样不错,大眼睛小嘴巴,长长的头发梳了两条辫子挂在耳边。   夏悠对怀里的女孩说:“乐乐,叫小姨。”   小女孩不仅模样乖巧,声音也甜的,笑着叫了我一声:“小姨好。”   我倚靠在车窗上:“你好。       第二十九章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歪着脑袋放在夏忧的肩膀上。我打开车门,“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夏悠看了我一眼,跟女儿说道:“乐乐,跟小姨说再见。”   小女孩跟我挥挥手,奶声奶气道:“小姨,再见。”   我扯扯笑:“再见。”说完,上了车,发动引擎,倒车出库。      第二天要早起上班,将长发梳成马尾,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后,便拿着包出门了。在小区楼下遇到送儿子上学的莫姐,莫姐笑着跟我打招呼,然后邀请我晚上去她家吃饭,我犹豫了几秒,点点头说:“那我不客气了。”   莫姐:“晚上我妹也会过来,人多热闹。”   我:“不会打扰吧?”   莫姐假装瞪了我一眼:“怎么会打扰,哪里的话,如果昨天没有你,南南还不知道烧成怎么样呢。”说到这,莫姐又提醒我说,“千万别忘了问你的那亲戚,昨晚总共花了多少。”   我虚应了声,驱车去公司了。   -      毕业于英国的圣安德鲁斯大学,在AC证劵公司当一个无足轻重的股票经纪人,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股市行情,我突然觉得自己没多大出息。   上午闲着没事,回访了几个客户,下午出去见了两个客户,并签了一份合同回来,看了眼时间,正打算准备下班的时候,总裁秘书玛丽来找我。   我纳闷自己莫名被召见,所以踏进66层的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心里头有些忐忑。      A城AC的当家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英籍华人,慈颜善目的长相,整个人看起来温厚而有修养。我在英国总部的时候见过他几面,对他印象挺好的。虽然身处高位,但是对每个职工都极其温煦有礼的,而且身为AC的分区总裁,也常常能在公司食堂看见他。   我推开门,向里面的人问候:“顾总好。”   顾锐彰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说:“进来吧。”   我走进了这个干净简洁的办公室,三寸的跟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面,静寂无声。我避开顾锐彰投在我脸上的视线,心里郁闷到发毛。   顾锐彰无声地笑笑,然后示意我坐下来。      我退后几步,在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抬头对顾锐彰笑了下:“顾总找我有事吗?”   顾锐彰看了手腕上的手表:“是这样子的,因为时间关系,我长话短说,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对你各方面都基本满意,而我的条件,想必你也清楚,离异,有个三岁的女儿……”   我越听越玄,试图从顾锐彰的嘴里听出个头绪:“顾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顾锐彰放下手中的钢笔,然后像是谈生意一样给我分析了我跟他结婚的好处,我听完,手脚已经冒汗,连忙站起来说:“对不起,顾总另找他人吧,很抱歉,对你的提议,我没有什么兴趣。”   顾锐彰脸色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露出个随和的笑容:“夏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我不会在中国任职太久,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回英国了,另外我的女儿虽然淘气,但是绝不刁蛮,我相信以你的脾性,会跟她相处得很好。”   我:“……”   顾锐彰:“我会给时间考虑,如果夏小姐同意,我们可以以结婚的前提下试着交往。”      走出办公室,我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整理好资料后,以最快的速度下班。      因为赶上下班潮流,A城的交通路线被堵得水泄不通,前方的一辆车早已不耐烦地鸣了喇叭,我把脑袋靠在车椅上,使劲用大拇指扣着太阳穴,今天遇上的是什么事啊,桃花运怎么就好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呢,不仅可以嫁个多金老公,还有个三岁的女儿免费领用。      回到公寓,隔壁家的莫南来敲门,说他妈妈已经把晚饭烧好,我可以上他们家吃饭了,我摸摸他的脑袋瓜子,牵着他的手向对面走去。   我进去的时候,莫姐正在摆放碗筷,见我进来,笑嘻嘻招手道:“小薇快进来。”顿了下,扭头对厨房喊了声,“瑶瑶,别忙活了,快出来吃饭吧。”   我心里犯疙瘩,瑶瑶,莫瑶,望着从厨房走出来的秀丽女子,只觉得这世界可真他妈的小,莫瑶还是老样子,淡淡的眉目,不惊不喜的一贯神情。      在莫姐这里吃了晚饭,我起身告辞,莫瑶低头把莫姐收拾好碗筷后,抬头对我说:“子薇,我们聊聊吧。”   我看到莫姐惊讶的眼神,扯了下嘴角:“也好,去我那里坐坐吧。”走出莫姐公寓,我又忘记跟她虚报一个昨晚看病钱的数目了。   -      回到我的公寓,我给莫瑶倒了一杯茶,随意地问候她:“这几年怎么样,还好吧?”   莫瑶笑得含蓄,接口茶杯在嘴角抿了两口,平淡说:“就这样子吧,毕业之后就忙着考公务员了。”   我:“有男朋友了么?”   莫瑶猛地看向我,顿了下说:“有。”   我说:“陈晋荣?”   莫瑶把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撩了撩披在肩膀上的一头直发:“是。”   我坐下来,笑了起来:“你们是要打算结婚?”   莫瑶:“是。”   我笑了起来:“你没必要如此正襟危坐地回答我问题,毕竟我们现在是叙旧,而不是在审讯。”   莫瑶看了我一眼,开门见山说:“子薇,我知道你想了解什么,实话告诉你,你那朋友会和晋荣分手,或许我有责任,但是主要原因不在我身上,感情这东西,最怕的就是距离和时间,她和晋荣长期的距离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我愣了下:“莫瑶,你不要对号入座,我刚刚是责备你了还是质问你了?”顿了顿,“或者是你受夏盛泉的恩惠太多,急着对我坦诚相待了?”   莫瑶沉默,没说什么。   我看了眼她无名指上的婚戒,然后收回视线说:“祝你幸福吧,茉莉能离开陈晋荣,也算是一件幸事,对此,你功不可没,我感谢你。”   莫瑶脸色微变,不过她也是个坐得住的人,克制有礼地站起来,然后告辞离去了。      我心里烦躁,脑里浮现跟莫瑶一起卖孔明灯的画面,已经有些粗糙的画面,仿佛是从旧年代时候的皮影戏,高高的马尾在明亮清澈的月亮下面一晃一晃。   年少的面孔,已经跟这些面孔有关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怎么就觉得千疮百孔呢,物是人非的味道还真让人嘘唏一把。      沙发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走去接通电话,茉莉醉醺醺的声音便从嘈杂的环境里传来:“格格,317酒吧,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我:“何茉莉,你还真能使唤人。”   茉莉在电话那头傻笑个不停,有点兴奋地说:“格格,我感觉自己醉了啊,我千杯不醉,今个终于把自己灌醉了。”   我骂了句脏话,套了件外套,匆匆出门,往317酒吧奔去。      317酒吧的环境挺不错的,没有跳脱衣舞的女郎,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朋克一族,昏暗迷离的暖色灯光下,三三两两的情侣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我在前台找到茉莉,她哪里有醉容,笑着递给我一瓶啤酒,说:“不用这个法子,没办法把你叫出来。”   我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无趣地问她:“把我骗出来,就是找我过来喝酒?”   茉莉晃荡了手中的酒瓶子,戚戚说:“格格,陈晋荣要结婚了啊,我心里头不舒服。”   我不去看她:“你就死心吧。”   茉莉把下巴磕在吧台上,傻笑两声:“都失恋好几年了,我怎么还没有痊愈呢?”      我说:“失恋跟患病差不多,治愈需要一个过程,虽然你的周期比较长,但是一定要有恢复的信心,失恋这病不是绝症,除非有轻生念头,不然也死不了,而依靠自身抵抗力痊愈是最佳途径,此外还可以用转移注意力来辅助,比如移情别恋或者工作。”   茉莉转脸问我:“格格,你的恢复周期多长?”   见我沉默,茉莉又问了我一边:“和严寒分手后,你多久后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我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没多久。”      茉莉笑了下:“我不信。”   我:“其实除了以上的办法,治疗失恋,还有个自我欺骗治疗法子,每天强制性告诉自己不稀罕他了,等过一段时间,你真会觉得他貌似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茉莉:“这个有效吗?”   我:“因人而异。”      跟茉莉东拉西扯地聊了半会,茉莉又问我:“格格,要不我们一起去相亲,你在严寒和夏悠离婚之前结婚,我在陈晋荣和那女人结婚之前也找到良缘。”   我觉得口渴,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酒,随口答应说:“你去吧,我先稳定好工作再说。”   茉莉郁闷道:“那么拼命地赚钱干什么呢?”   我:“为了更好的生活,然后买一套更大的房子。”   茉莉:“可以找个男人给你买啊?”   我想了下:“房子可以升值,但是男人,相对于升值,贬值的概率大得多。”      茉莉被我逗乐了,趴在前台笑个不停,过了几秒,她开始嚎叫不停,对着立在前方揪她耳朵的老妈连连求饶:“妈,别揪我耳朵,我跟你回去,跟你回去,还有……我跟你保证,以后不来酒吧了不来了……”   我叫了声:“阿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茉莉被她老妈一路地揪出酒吧,心里突然有些羡慕。起身付了账,要转身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和前方走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我摸摸撞疼了的鼻子,抬头看撞上的人。      灯光暗,我不知道撞上的我是何方神圣,不过对方貌似是个眼尖的住,不仅认出我是谁,还拉着上我的手臂,兴奋地说道:“格格啊,原来是格格。”   我挣脱开自己的手,因为实在是记不起眼前的这个人,开口道:“不好意思,我……”   “哎呀呀!”对方自来熟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是我啊,张亮,高考坐你后面的那位,疆的哥们。”   我脑子一愣一愣的,对跟前的人有那么点记忆,不过他跟记忆中倒变得不像了,长痘的胖男孩变成了英气纯爷们。   就在我发愣间,张亮拉住我往楼上的包厢走去,边走边说:“好不容易遇上,上去喝几杯,疆也在里面呢。”   我:“下次吧,我有事,急着回家。”   张亮不在乎地说:“能有多大的事,你们这些女孩就是墨迹地不痛快。”说完,一手拉着我,一手推开包厢的门,大声嚷了句:“爷我来了。”      我立在门口,望着包厢里面一群男男女女,尴尬到不行。   坐在中间的边疆倏然扫视过来,先在我脸上逗留了会,然后用眼神问张亮到底怎么回事。   张亮大大咧咧地说:“这是格格啊,我在楼下遇到的,所以就把她逮到这里来了。”顿了下,他貌似也看到坐在边疆身边的小姑娘,扯笑下,“算了,今天人多,就不来凑热闹了,我就先送格格回去,你们继续开心,继续。”   我有点明白什么回事,下意识觉得今天乌龙事件过多的时候,一位长相白净的男子出来拉人,金丝框眼睛下一双桃花眼笑意吟吟:“亮子,今天怎么了,跟一个小媳妇似的,人都来了还要走,当我们这群哥们是什么。”   张亮被说得脸红气胀,然后这位白净男子又看向我,勾上我的肩膀走进包厢,徐徐说着话:“格格是吧,张亮可是第一次带女伴过来,实在是难得,今天你得要跟我这位哥哥说说你们俩的故事。”顿了顿,继续说,“亮子也真含蓄,还说什么在楼下遇到,骗人的吧,那么一个美女坐在下面,能逃出我的火眼金睛么……”      “行了,放开你那只手。”      说话被打断,白净男子看了眼自己的手后,看向边疆,疑惑地问:“嘿,今个是怎么了,疆?”       第三十章   人生啊,就是如此戏剧,狗血一盆盆地砸来,比如上班时顾锐彰跟我提出了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比如莫瑶会是莫姐的妹妹;比如现在包厢里的这一幕。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口,纠结着挂在嘴角的笑容,转脸望向边疆,而前一秒还眉峰紧蹙的他,现在已经咧嘴轻笑一声,拉过我的手臂对包厢里人介绍道:“我来介绍下吧,夏子薇,我高中同学,关系还算不错。”顿了顿,又笑望着我,逐个给我接受包厢里的人,“他,章华然,身边那位是他女伴,妖子;华然旁边那位是他表哥,刚从S调过来的副书记……而他,”边疆指向刚刚拉我进来的白净男子,从善如流地介绍说:“顾鹤翔,市井流氓一个,披着一张人皮在某高校任教,他叔叔你应该认识,顾锐彰,AC中国区的当家人,你现在的头顶上司。”      人生啊,就当以为已经够戏剧化的时候,又会以另一种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地方式,凶猛地砸给你一个热浪。   “你们好。”我打了个老土的招呼,转移下视线,正好碰到坐在边疆身边那姑娘投来的目光,不知道该如何表示。   边疆扯笑下,指了指这姑娘,介绍了句:“家敏。”很简单的介绍,说了下名字,便没有下文了。   我又说了句:“你好。”   这位叫家敏的小姑娘长相乖巧,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处会牵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珠子乌黑明亮,转啊转啊地打量着我后,主动伸出手来:“你好,边疆这厮偏心眼,就在介绍我时给言简意赅了,咋就连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呢,所以我自我介绍下,赵家敏,研二学生,边疆前女友。”   我:“很高兴认识你。”   赵家敏收回自己的手,大方地笑笑:“今天能认识疆的老同学,我也很高兴。”      包厢里热闹,一点也不会因为我这个外来物影响兴致,相反,大家热络地跟我东拉西扯,除了让我说跟张亮的故事外,还让我爆料边疆在高中时期的糗事。   我心里还是犯憷,解释说:“我跟张亮就在楼下遇到,我真不是他女朋友。”   白净男子笑道:“原来真是误会啊,难怪亮子刚刚的脸色变得跟猪肝似的。”   张亮不满地哼了句,咬牙切齿道:“顾鹤翔,你不损人会死啊。”   顾鹤翔托腮想了下,摇摇头:“不会。”说完,他往我身边坐了坐,在我跟前的茶几放了个水晶杯,往里面倒了半杯酒,接着又在自己的酒杯到了满满一杯,笑道:“今个第一次见面,好哥哥敬你一杯。”   我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咕噜咕噜地把半杯酒灌进了肚子里去。      边疆瞅了我一眼,不做声响,反而顾鹤翔又笑嘻嘻地表扬我酒量好,豪气云云,整个包厢里,就他话特别多。   我心里悔得厉害,没想到顾鹤翔给我倒的居然是烈酒,虽然只有半杯酒,但是当浓烈的酒精灌入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好像要烧掉半个胃一样。   边疆看了我一眼,轻声问了句:“什么时候学会的逞强?挺有模有样的。”   我:“……“   招呼也打了,酒也喝了,虽然此时头重脚轻,我还是想早点离开,扯了个笑对边疆说:“那个,我先回去了。”   边疆的视线扫了下被我喝光的酒杯,慢悠悠开口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顿了下,他看向我,“你跟我一道吧”   “明明还很早啊。”   “边疆哥。”   “……”   我扯了个笑,站起身,也顾不了那么多,跟在边疆身后出了包厢。      包厢外面廊灯明亮,我眼睛被微微刺激下,因为脑袋昏沉,身子往墙头靠去,边疆转过身来,语气跟他的面部表情一样臭:“不是挺能喝的么,怎么出来就萎蔫了?”   我悻悻地笑了下,没有作答。   边疆冷笑了声:“能来酒吧买醉了,确实是长能耐了。”   我受不了边疆的冷嘲热讽,打了个酒嗝,努力撑着身子往出口走去。边疆撇了下头,然后过来拉住我,力道很大,浑浑噩噩地拉我下了楼,没有越过吵闹的吧台,而是直接从后门出去。      外面的空气新鲜,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舒服很多,边疆立在我身边不吭声,然后拉着我的手臂,将我塞进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银白色车里。   接着,他上了车,继续默不作声地开车,我因为脑袋昏沉,也懒得找话题。   大概过了几分钟,边疆开口叫了我一声:“小薇,   我应了声:“在。”   边疆默了几秒,看到我把手放在胃部,皱眉问:“胃疼?“   我说:“不打紧。“   边疆哼了声,调转车头往某方向开去,我意识昏迷,眯眼看向车窗外,只觉得道路边上的路灯快速倒退,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儿。   过不了多久,边疆把车停靠在某药店的门口,然后他下车,过不了多久,拿着几盒药和一瓶水回来。   我主动去接过他手中的药:“谢谢。”   边疆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冷着脸打开瓶盖,然后冷着脸把纯净水递给我。   我又说了句:“谢谢。”   边疆没反应,当做没听见。   我呵呵地笑了几声,也没有话说了,吞下几颗药丸,闭眼假寐着,直到边疆推醒我,说:“到了。”   我探出头,果然车已经停在我住的这个小区。      我解开安全带,要推开车门下去的时候,不了脑门不小心撞在了车门边上,疼得我火冒金星。   边疆把我拉回车厢,帮我揉了揉脑门,怒道:“傻了啊。”我倒抽了几口冷气,差点呜咽出声。   顿了下,边疆停下手中的动作,好不容易地缓和了的脸色又变得难看,放在我脑门的手移到后脑勺,颓软语气带着一丝狠恶恶:“你又怎么会傻,除了在严寒那里像个傻楞子,其他方面倒也聪明得紧。”   我:“……”   “别提严寒行么?”   边疆看向我,扯笑:“成。”   我:“我下车了。”   边疆没说话。   我感觉到难受,不是因为边疆提到了严寒,而是边疆现在的神色,冷冽而陌生。   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坏了,即使在下车之前,还想为自己辩解下:“边疆,我今天去酒吧是接朋友去的。”   边疆“哦”了声。   我又说了句:“那我下车了。”   边疆说:“行了,下车吧。”   我:“再见。”   边疆:“……”      “等等。“我再次推开车门,然后就在我要下车的前一秒,放在车把上的手突然被按住了。      对上边疆漆黑的眸子,我耳朵两边嗡嗡地响起来,因为此时我正被边疆吻住,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尔后我听到这样一句话。   “小薇,我们交往吧,这是你欠我的。”      -------      我耳膜微震,复杂的情绪相互牵动着,因为边疆靠的极近,加上姿势暧昧,我清晰明了地感觉到自己耳根子开始发烫,仿佛空气在不停地碰撞。   边疆将我的反应一览眼底,稍稍拉出我和他的距离,淡淡开口说:“我说我们可以试着交往,虽然我们俩从高中就认识,但是我认为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或许因为这一点,你习惯性把我拒绝门外,虽然这样子不公平,但是选择权在你,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边疆猛地望向我,话锋一转,“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也只有尝过了才知道。”      我闷了很久后说:“边导,我不是什么好瓜。”   边疆笑了下:“先别自我嫌弃,你到底是什么瓜,我会给你判断。”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何想法,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即使我脑袋清明,情绪也会相当混乱,何况现在我满肚子酒精。   “边导,虽然我们关系挺好的,但是怎么说,交往这种事,我们也要按照程序来,先追求,然后接触,最后我考察……”顿了下,“我不能给你开了这后门。”      “别给我耍嘴皮子。”边疆语气里有那么一点批评成本,估计是当惯了领导人的关系。   我低着头:“边导,你这是跟我过不去。”   边疆:“我是想让你好过的,但是你看看自己的现在样子,你把自己过得很好么?”   我思考了下:“我买车买房了。”   边疆不可抑制地轻笑出声:“行,60的基础分上给你加5分。”停顿了下,提醒我说,“你的房车什么的,在近五年内可以还清房贷么?”   我扭过头,不去理会他。   边疆轻松奚落的语调在我扭头之际,又变了个调,冷冽的质问声将我逼到了角落。   “现在算你有65分,但是给你胃病扣10分,酒吧买醉扣10分,交往众多男友还没有找到如意伴侣扣10分,性子依旧偏执扣10……你算算,现在自己还有多少分?”   我算了下,回答说:“25分。”   边疆冷笑,没说什么。      我突然有点想笑,脑袋仰在真皮车靠上看向窗外,幽蓝幽蓝的天际上面月儿皎洁,几缕灰淡的薄云偶尔将月色遮掩,月光朦胧时,整个天地间仿佛也多了那么一层暗。   而我现在的心情不像拨开乌云见月明也不似乌云惨淡,就像此时的夜空明月,被几缕薄云遮掩,散不去,除不了,又不能假装无法体会。自欺欺人,尤其是在人类的感情前面,怎么自我折腾,也如跳梁小丑一样。   “边疆,你爱我什么呢?”   边疆转脸看我,眼里闪着特别诚实的光:“不知道,或许是一种得不到的执念。”   我“哦“了声。   边疆:“别误会……”   我:“你欲盖弥彰。”   边疆笑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想,或许我只是在说气话。”   我:“……”   过了会,“如果包厢里的家敏真的是你前女友,我们就试着交往吧。”   边疆先是一顿,然后面色恢复平静,眼色波澜不惊:“我和家敏是前几天分手的。”   -      昨晚的睡眠并不好,我承认自己不是果断的人,虽然算术还算不错,但是在感情面前,我不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庸人自扰。   因为昨天顾锐彰的话,我今天去上班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但是又想到我现在也是有主的人,如果顾锐彰还再次表态,也就可以用已经有男朋友这个最佳理由了。      跟边疆交往后8小时,他无声无息。   第12小时,依旧无声无息。   整整过了24个小时,他给我发了条短信:“出差,在柏林,三日后回国,勿念。”      勿念,我对着手机冷笑。直到第三天,去了德国柏林的某人回来,说是给我带了一件礼物回来,让我去市中心锦瑟咖啡屋领取。      茉莉说,边疆简直是莫名其妙,骂完边疆后,又骂我也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都神经病啊,边疆自己也说了,跟你交往是因为得不到的执念,结果呢,你脑热啊。”   我:“交往本来就需要脑热,如果靠理智思考,我觉得自己可以直接看破红尘了。”   茉莉默了会,说:“小薇,我突然觉得,感情问题,还真是旁观者清,我跟陈晋荣的事,你比我看得透,你跟边疆闹腾这次的事吧,你别怨我说话直,你们以后的麻烦还真不会少。”       第三十一章   我小学是在养母家上的,小镇里的教学设备和资源都不好,常年掉漆的黑板脱落得面部全非,因为粉笔刷已经拭擦不干净,所以每节下课后,都需要用湿抹布去擦黑板。我从小讨厌做值日,尤其是冬天,如果碰到冷水,我的手就会长红红的冻疮,又痒又疼。但是因为我功课好的关系,我会跟一些伙伴做交易,比如我给他们提供作业,他们代替我做值日。      就当我庆幸自己脑袋聪明时,这件事被我养父养母知道了,他们第一次狠狠打了我一顿,那时我心里怨得不行,尤其是养母责备我怎么就比别人小孩贵气的时候,大声吼了他们一句:“我就娇贵了,我亲生爸爸是有钱人,他不会舍得我受苦的,你们把我送回去,送回去。”   养母甩了我一个巴掌,不过在看到我脸颊上的红手印,又抱着我哭了起来。   立在一边的养父叹了叹气,摸摸我的脑袋问:“姗姗,真想回去吗?”   我闷着不说话。   结果,第二天,养父决定送我回去,他是直接从人贩子里买走我的,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家孩子,琢磨了很久才从原来的人贩子那里得知我是A城人。      养父问我记不记得家里的住址。   我望着自己床头刻上去的“66”好久,然后指了指床头那个的66号,说:“我住在中山路66号。”   养父点头,说:“中,既然姗姗想回去,老爸就送你回去。”   养母哭着骂我养父傻,养父坐在门口抽了好久的烟,说:“将心比心,哪家父母如果丢了娃,不像是在心口割肉得疼。”   养母不听劝,还是哭个不停,不过在决定要送我回A城时,满满地在我的行李花布袋里装满了小零食,真的是满满的一袋子,因为我看到养父抗行李的时候,额头冒着大颗的汗液,一路上,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来。      养父在路上问我:“姗姗回去后,会不会想爸。”   我点点头,不过却说不出话来,一句话哽咽在喉咙,难受得要命。      直到来到县城的火车站,人来人往的陌生面孔,我揪住养父的衣角,轻声说了句:“爸,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当你们女儿,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很好很好的大学,然后孝顺你和妈。”   养父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带我回家。      我养父养母都是老实了半辈子的人,因为我,悬着良心过日子,直到夏盛泉跟着警车过来接我。      那天我正放学回家,破败的门口围着满满的一群人,街坊领居们扶着我那已经哭晕的养母进屋,而养父坐在炕上抽闷烟,一言不发,不管警察如何问话,脸上的表情跟那年决定把我送回去时候一模一样。   然后我看到了夏盛泉,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装,坐在黑车轿车上沉着脸,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只烟,一样吞云吐雾,真的是一双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英国的时候,有次野营,有位来自四川的中国姑娘问我:“很修长的手,会弹钢琴吗?”我摇摇头。我的手也漂亮,遗传了夏盛泉的,在夏家,夏悠会弹钢琴,听夏悠说夏盛泉也会,但是夏子薇,不会。      我捡起地上的石子去砸他的车,但是夏盛泉还是岿然不动地坐着,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下,转脸看着我,隔着厚重的玻璃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警察跟我养父养母交涉了半天,我还是被送上了警车。我哭,我闹,我像一个小孩一样在地上打滚,我用指甲紧紧扣着门面不走,但还是被警察拉上了车,而这个过程,夏盛泉只是坐在他自己的车上看着。      在上警车之前,一个年轻的警察问一个年纪大的:“要不要问下夏老板,让她闺女坐他的车回去,那么多年不见了,需要培养下感情啊。”   老警察顿了下:“不用了,刚刚我已经问过话了,夏老板说不麻烦了。”   年轻警察笑了声:“夏老板可真是真是奇怪啊,我们抓了那么多年的人贩子,也看多了认亲场面,这还是第一次……”年轻警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被一个穿警服的女警打断了,“别说了,小女孩坐在这里呢。”   年轻警察扯了下笑,摸着我的头开玩笑说:“你可要感谢我们啊,等回到A城,你就是A城第一纳税大户的女儿了,那里可比这穷地方好多了,一个天一个地。”      以后,有次我跟严寒提起过老家的话题,我告诉他我是被警察送回来的,严寒纠正说:“是夏伯伯接你回来的。”我心里不承认这点,但是嘴里也没反驳,这是笑笑说:“算是接吧,至少他露面了。”   ……      半夜醒来,我觉得有些冷,起来把冷气关掉,喝了一杯水,躺回床上继续睡。望着房间的白色天花板,我的眼角有着干涩的胀痛。   后天是夏氏服装品牌三十周年的庆典,除了有个大型的服装展览会,晚上8点在金辉大酒店的三十三楼,还有一个宴会。夏盛泉前天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去参加,我挂断电话,也没说到底去不去      -      第二天的午餐,打车去市中心的锦瑟咖啡馆领取边疆给我来到的礼物,因为这几天忙着伺候一个大客户,心情有点阴郁。   推开咖啡馆的门,远远就看见坐在窗户靠边的边疆,今天他上身穿着棉质的条纹衬衫,下身是一件米白色的休闲裤,总体看过去,年轻俊雅,很对得起“青年才俊”这个称呼。      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抬眸,问我:“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吧。”   边疆点了两份套餐后问我:“胃还疼不?”   我摇摇头,笑:“不疼了,让你挂念了。”   边疆嗤笑一声:“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倒挺厉害的。”   我笑嘻嘻,然后看着他问:“礼物呢?”   边疆莞尔:“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见面就要礼物。”   我:“是你说的啊,让我来锦瑟的主要任务就是领取礼物来着,而我呢,就是贯彻边导下达的任务呢。”      边疆摇头笑了下,然后从袋中掏出个绒毛盒子,递给我说:“打开看看。”   我有点抗拒了,怕贵。   边疆轻笑了下:“拆开吧,不贵。”   “那我笑纳了啊。”我一边低头拆着礼物,一边跟边疆说着话,“边导,以后你出远门什么的,可是需要跟我报备下啊,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你女朋友,虽然不用随时随刻掌握你的生活动态,但是也要有个基本的了解的。”   边疆看了我一眼,说:“好。”      我笑了下:“这次念在你是初犯,而且表现良好。”说到这,我跟他扬了下手中的水晶小人儿,“我就不追究了,免得让你觉得我这个女朋友不够大度。”   落地的玻璃窗外头是明媚的阳光,落在边疆眉头像是打碎的金子,他拉过我的手,低低地笑开了:“你说,今天过来本想教育你如何当一个尽职的女朋友,没想到角色对换了。”      我说:“其实这三天,我也没有当好女朋友的职责,你不跟我联系是忙,工作要紧啊,但是我也不能因为赌气而不跟你联系啊,所以现在我正在自我检讨中,而你也要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不予计较呀。”   边疆笑了下,眼里蕴着闪闪笑意:“真的是因为赌气而不跟我联系?”   我点头:“我哪敢欺瞒边导。”   边疆默了下,一笑置之,然后扯开其他的话题。      吃完午饭回去,边疆问:“需不需要送你回公司?”我想了下,说:“AC距离这里不远,而你的科技公司在江北的发展区,不用送我了。”   边疆撩了下我额前的碎发,也不勉强,笑着说了句:“那晚上见。”   我:“你晚上要来见我?”   边疆:“先跟你报备下,下班去你公司接你。”   我拉过边疆的手,抬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碰:“表现很好,奖励你的。”   边疆脸上还是带笑,不过眼里的笑意尽退:“好好工作。”   我:“开车小心点。”      回到公司,整理了几份客户档案后,接到顾锐彰给我打来的内线电话,说话声虽然温和有礼,但是也带着上级的命令。   我翻阅手机号码,给顾锐彰发了个短信,简明地表述了我已经有男朋友这个事。我存的应该是顾锐彰的私人号码,上次在英国总部的时候他给我的,没想到还有了用处。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后,手机进来一条简讯,顾锐彰说:“是工作上的问题,不是私人问题。”   我脸红到脖子,去洗手间洗了下手,乘电梯上五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      “进来。”   我推门进去,叫了一声:“顾总好。”   顾锐彰从文件中抬起头,不苟言笑:“坐。”   我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顾锐彰递给我两份客户资料,说:“夏小姐貌似除了接手AC业务外还代客炒股?”   我看向顾锐彰。   顾锐彰:“我想夏小姐也应该清楚AC对你们这些经纪人的要求吧,难道是夏小姐之前没有签订过合同?”   我:“很抱歉,我想没有下次了。”   顾锐彰:“虽然代客炒股是你们这些经纪人赚外快常做的伎俩,这事可大可小的,但是既然你被检举上来,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我想夏小姐应该明白的。”顿了下,“当然,夏小姐还年轻,偶尔犯下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胸口有团郁气,上不去,下不来,不消不散,搁在胸腔把五脏六腑都压疼了。      过了会,顾锐彰突然开口问我:“夏小姐缺钱?”   我愣了下,摇摇头:“公司的待遇很好。”   顾锐彰不再说什么,挥手让我离去,而在我离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让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的话:“关于前几天的那件事情,我感到抱歉,不知道你是未然的女儿,所以忘了吧。”   未然,我在脑里想了下这个名字,发现实在是熟悉,貌似夏家曾经的当家女主人,就是叫未然。       第三十二章   傍晚下班,果然看到在公司楼下看到边疆,我下楼的时候,他正安闲地坐在楼下的休息室里看过期杂志。   边疆跟我招了下手,随意的弯了下嘴角,眉心溢满舒心的笑意。   我走到他跟前,笑着问:“那么早,是翘班而来的吗?”边疆拉过我的手:“第一次来接女友,当然要好好表现。”   我说:“行啊,回去就弄个记录本,每天给你的表现评个分,等年度的时候,好好总结总结。”   边疆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自然地搂过我的腰身:“没问题。”      走出公司大门,天色已经暗淡,灰蒙蒙的高楼大厦仿佛划破云霄般,高耸在广阔的道路两旁。十字路口,人潮涌动,数十个带着黄帽的小学生正成群结队地过马路。   我想起小时候放学回家的场景,扭头跟边疆话痨道:“我小时候上学的地方距离家里远,放学回家的路上常跟邻里的伙伴赛跑。”   边疆轻笑出声:“貌似很有趣,高二的校运动会,我记得你获得过女子短跑100米的第3名。”   我扭头:“有吗。”顿了下,然后笑出声,“我想起来了,当时这个名额还是你硬要把我报上去的,说是要培养我集体荣誉感。”   边疆不置可否的笑着,看了眼交通灯后,边开车边说:“因为这件事,你还记恨过我,在晋荣那里说了我不少坏话。”   我想了下:“我知道陈晋荣那厮会把坏话转达给你,所以一股脑儿在他那里倒苦水了。”   边疆看我了一眼,缓缓说:“我知道。”   我:“你知道什么?”      边疆一副我很明白的样子:“你说呢?”   说起陈晋荣,我突然想起他和茉莉之前的事,心里嘘唏,问边疆说:“陈晋荣变心的那阵,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边疆高深莫测地望了我一眼:“我又不是情感顾问,他能对我说什么。”停顿了下,继续说,“晋荣和茉莉的事情过去太多年了,你也别管,感情的事情,对错一向很难分清。”   我:“有时候犯了错,为了不让自己背上道德的枷锁,总要给自己犯错找个借口,比如真爱无罪什么的,好像顶着爱情的名义,即使是真出轨了,也是光荣而有理的。”      边疆勾了下唇:“你这是抨击陈晋荣,还是某些移情别恋的男人呢?”   我笑:“没有指定对象,只是对男性国民素质表示了下失望,你就当我嘴皮子痒了。”   边疆“哦”了声,不再说什么,反而神情专注地开着车。      -      我住的小区在五环以外,距离我工作的地方需要一定的路程,边疆如果以后都像今天这样来回接送我,我真怕浪费他金贵的时间。   下车的时候,我说:“这样子送我回来,很浪费时间吧?”   边疆也不客气,点了下头。   我笑嘻嘻,正要说让他以后不用那么麻烦的时候,他又开口道:“所以,你也可以考虑过来我公司接送我上下班。”   我眨了下眼睛:“我可真找了一位金贵的小主。”   边疆突然靠近我,温热的吐气隐隐拨动我的脑神经,待看到我的拘束时,低眉应道:“可不是么,所以小薇应当倍儿珍惜才是。”   我笑了两声:“当然,对于男朋友,我一直不敢怠倦的。”   边疆猛地收起笑容,过了会,贴心地帮我解开安全带,若无其事地跟我说:“再见。”   我说:“再见,边导。”   边疆伸手捏了下我的脸颊,缓缓垂放下后,了无生气地应了我一声:“嗯。”      回到公寓,满身心的疲倦席卷上来,我颓废地躺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的日历本发呆,后天是夏氏的宴会,而明天,我仔细想了想,原来明日就是我的生日。   我是吴珊珊的时候,我所过的生日都是那张作假出生证明上的日期,来到夏家,我也只单纯知道自己是几号生的而已,10月13号这个日子,跟12和14号根本没有本质区别,后来去英国留学了,好像要给自己弥补一样,试着让自己记住这个日子,别人记不住,没关系,自个不要把自个给委屈了就好。   边疆回去后,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已经到家了。我给他回复了个笑脸,然后洗漱睡觉,在床上跟养母通了电话,我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休个假期,需要去看看养母了。      第二天是双休日,我赖床到八九点,然后打电话到小区附近的蛋糕房给自己订了一份生日蛋糕。订好蛋糕,主动给边疆打了个电话。   “男朋友,在干什么呢?”   边疆今天的心情貌似不错,话说的时候语气带笑:“和亮子他们在打球。”顿了下,“你要不要过来?”   我促狭地问:“带女伴了吗?”   边疆笑了两声,转而开玩笑说:“小薇,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   “就随便盘问盘问而已,你别紧张啊。”   边疆:“不紧张,我的作风,一定经得起党的考验。”   我大笑两声,挂断了点电话。      整个上午没事,我就在家里搬弄食材,中午的时候,给自己煲了个排骨汤,煲汤的时候,紫砂锅上方冒出丝丝白色热气,咕噜噜的沸腾声音听得人心情愉快,愉悦的心情让我差点忘记了刚刚接到一个恼人的电话。   电话是夏盛泉的秘书打来了,好像是一位姓沈的小子,说话的时候卷舌得厉害,十句话,有五句是我听不清楚的,不过从剩下的五句,我还是听懂他的意思,大意是提醒我别忘了明天的宴会。   我心里好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夏盛泉要去参加他那个狗屁宴会了,他不觉得丢人,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煲好汤,我叫隔壁的莫南陪我一起吃饭,每个周六,莫姐因为要工作,莫南就被直接扔在家里,我母爱泛滥得不成样子,有机会就让莫南跟我一起吃饭。   莫南乖巧,每次吃好饭,小小的年龄还主动要求帮我洗碗,我欣慰得不成样子,但是看到他的个头还够不着洗碗池,只能摇头作罢。   两人瓜分了一锅汤,莫南舔舔嘴角,笑嘻嘻说:“小薇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好笑地看着他:“有啊。”   莫南夸张地捂着嘴,兴奋地说:“有男朋友了,就快要有宝宝了。”   “有男朋友,跟快要有宝宝,这两个之间没关系。”我边收拾边说。   莫南纳闷地撑着脑袋:“但是我小姨就是有男朋友不久后有宝宝的。”   莫南话里的“小姨”,我知道是莫瑶,我扭头对他笑笑,疑惑说:“但是你小姨,并没有宝宝啊?”   莫南垮下脸:“那是因为小姨的宝宝没有了……”   我失笑,把碗放进碗柜,洗好手,牵上莫南的手:“走,跟小薇姐一起取蛋糕去。”      蛋糕房距离小区不远,只需要过一个路口就好,今天出门天气还算不错,虽然空气污染指数并不如人意。   来到蛋糕房,甜甜的香气便迎面扑来,我给莫南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然后到领取蛋糕的地方签单。   签完字,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下,按了接通键。   老实说,从话筒里传来的夏圣泉声音要好听那么一点,可能是通过各种信息数据的处理,他的语气少了份凌厉和独断专行。      “有事吗?”我问。   夏盛泉默了会:“你在哪里?”   我对着橱窗里的卡通蛋糕模子看了眼,说:“蛋糕房呢。”   夏盛泉又沉默。   我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居然跟夏盛泉开起了玩笑:“爸,今天我生日呢。”开口之际,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句话,我这是跟夏盛泉表达什么,陈述今天是我生日,还是告诉他,今天是你女儿生日,你还记得吗?   有点幼稚,好像在找一个感情的宣泄口,但是还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声,就把自己伤到了。   又是长达数秒的沉默,就在我以为夏盛泉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沉沉地灌入我耳里。      “小薇,回家过生日。”      “啪”一声,我把合上手机。   “小薇姐姐,你怎么了?”身边的莫南仰着头看我,嘴角还沾上了些蛋糕屑。我伸手把他嘴角的蛋糕屑拭去,挤了下嘴角:“没事,我们回去吧。”      傍晚,莫姐回来,莫南回到家里做作业,稍微热闹的房子又空荡了,我掏出手机给边疆打电话,铃声没响几下,便接通了。   我说:“边导,忙不?”   边疆:“不忙。”   我:“过来陪我吃晚饭。”边疆不扭捏,答应得特别爽快。      过了十来分钟,门铃响了,我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边疆,吃惊地笑出声:“你是开飞车的吗?”   边疆脸色挂着随意地笑容,虽然第一次来我的公寓,不过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进自己的家一样。我因为厨房里烧着菜,也没时间招待他,开完门就去厨房忙活了。   没过多久,边疆出现在厨房,公寓的厨房很小,他一个大男人挤进来,拥挤地转不了身,我扭头瞪了他一眼:“进来干什么,添乱呢?”   边疆极其自然地搂过腰,我抬头,他那双含笑的好看眸子近在眉睫,我不由看得愣神,推了他的胳膊一下,说:“乖,去沙发坐着,等烧好菜了,我叫你。”   边疆又把脑袋凑近了几分:“小薇,我今天真挺高兴的。”   我:“打球赢了啊?”   边疆不解释地笑了下,然后说了声:“生日快乐。”   我“哈”了声,说:“谢谢。”过了会,问,“带礼物了吗?”虽然这样子问,但是心里也觉得边疆不可能准备礼物。   不料边疆却俯身在我的左脸碰了下:“等会给你。”      两人吃饭,没必要烧太多菜,我大概烧了三菜一汤后,叫了声躺在沙发看广告的边疆,边疆扭头应了我一声,然后拿起遥控关了电视机,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洗好手过来,我把盛好饭的碗递给他:“尝尝我的手艺,一定会让你脸上有光的。”   “不害羞。”边疆拉过椅子坐在我的对面,正要拿起筷子时,门铃响起,边疆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站起身去开门。      不多久,他手捧着蛋糕和鲜花进来,我看了眼立在玄关处的边疆,心里有个地方被击中,好像有一股血流,从那里出来,然后来到心脏,流了几圈,再冲到大脑里。   我先说:“谢谢。”然后又说,“其实我也买了蛋糕的……”   我的样子有些傻,边疆勾嘴笑了笑:“挑了黄桃口味,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我很喜欢。”我接过边疆手里的蛋糕,将它拆开,诱人的黄桃香味扑鼻而来。边疆把手中的花搁置在餐桌上,问我:“先吃饭,还是先切蛋糕?”   我局促地笑了下:“有顺序要求吗,我……其实我不知道是先切蛋糕还是先吃饭。”   “没顺序要求。”边疆拉我坐下来,“先吃饭吧,我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女朋友的手艺。”      吃了晚饭,边疆开始点蜡烛,笨手笨脚的样子,蜡烛被他插得东歪西倒,我“呵呵”地笑出声。   盈盈的烛光映衬在他的俊脸上,流光溢彩的眸子熠熠生辉,边疆笑了两声:“其实我也不怎么会帮人过生日。”顿了下,他边插蜡烛边说,“你今年25岁,应该插5支蜡烛。”   我:“不是应该插25支吗?”   “应该只要取个位数就好。”   点好蜡烛,边疆关好灯,对着餐桌上的五支蜡烛,柔声说:“许个愿吧。”   我:“你还没有给我唱祝愿歌呢?”   边疆脸色微红,迟疑了下,缓缓地开唱出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简单的旋律,有时候也能格外地触动人心,边疆的音质平稳有力,一字一句,听得我眼里满是暖意。   我有些语言枯竭:“谢谢……”      边疆:“许愿,然后吹蜡烛。”   “好老土的模式。”我笑出声,俯身吹灭了蜡烛,抬头的时候,边疆已经把灯打开,明晃晃的光线,将他眉目照得清楚分明。   边疆朝我伸过手,带有细茧的复指在我眼角轻轻划过:“那么轻易就被感动哭了,真没出息。”   我:“是被灯光给刺到的。”   边疆:“逞能。”   我:“……”      边疆不爱吃甜食,吃了小块蛋糕后,便托着下巴玩弄着点燃过的残留蜡烛,我也不怎么喜欢甜食,不过吃了小块蛋糕后,外加把蛋糕上方的水果的挑吃干净。   “真能吃。”边疆笑,然后站起身,对我说,“带你去个地方。”   我:“去哪?”   边疆:“还没有给你生日礼物呢?”   我惊讶说:“蛋糕不是礼物么,还有这鲜花?”   边疆过来搂上我:“生日礼物是其他的。”      出了门,下了楼,上了车,边疆扯开了个话题:“明天是夏氏三十周年吧。”   我点头:“嗯。”   “要去吗?”边疆问。   我看向他,然后摇头。   边疆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忽然说:“去吧,我跟你一块。”       第三十三章   我扯动了下嘴皮子:“边导,我不想去。”   边疆斜睨我一眼:“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了?”   我摇头:“没。”   边疆那漂亮的唇形抿着一丝淡淡笑意,眯着眼问:“那是觉得我见不得人了,怕损了你面子?”   我连忙否认:“您跟我开什么玩笑啊。”      边疆轻笑一声:“不是开玩笑,既然你我都没有任何问题,明天就去参加宴会。”   我配合地笑了两声,没吭声。   边疆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悠悠道:“现在就带你去挑件礼服,明天登场,我们需要光彩照人些。”   我把脑袋搁在软软的车靠上,懒懒道:“行啊,既然你想去,我这个做女朋友哪有不陪同的道理。”   边疆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瞧了我一眼说:“怎么都看不出来你像是个百依百顺的女友。”   “那是边导调|教有方。”   “咳咳……”边疆轻咳了两声,“是你造诣高,我可不敢居功。”      A城的夜景很漂亮,广告灯、投灯、射灯、景映灯不断交织交汇,勾勒出闪烁华丽的夜景盛会,来来往往的车流连成一片车海,从街头涌向街尾。   边疆的车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一家时装店的门口。   我探出车窗看了眼时装店的招牌,笑道:“这里的礼服贵得没谱,边导会破费的。”   边疆伸手在我的鼻尖轻轻一碰,身子微微向我靠近,待他开口说话,只觉得慵懒的声音近在咫尺:“下车吧,总不能让你显得寒酸了。”      这家店的衣服贵,我并不怎么了解,只是偶尔听同事提起,说这家店请了好几位获过国际服装奖的设计师,如果A城存在所谓的那些上流社会,都喜欢在这里定制礼服。   边疆跟这家店的老板关系不浅,这是在进屋后感觉到的事实,而且还是忘年交哥俩好的那种,这里的店老板是一位四五十中年人,穿着中规中矩的暗色西装,整个人的装扮并没有他这个店的时尚感。   我的审美眼光不怎么好,初中和高中习惯性穿校服,导致我的衣着审美理念的基础并不是很高,所以当我穿上边疆给我挑的一件淡紫的V领长裙,并不觉得这礼服好看到哪里去,而边疆眼里的惊艳倒是让我兴奋了好几下。      试穿好礼服回到车上,边疆的心情看起来很愉悦,不仅多看了我几眼,连眼神也变得不一样,我好笑出声:“边导,是不是觉得我美翻了?”   边疆哂笑出声,并不吝啬表扬:“是啊,美翻了。”我听了心潮涌动,抿抿嘴,装矜持了。      边疆随意笑笑,然后附过身来帮我系安全带,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清幽男人香,我脸颊微微发烫,然后等我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冰冰凉的坠子。   “这是生日礼物。”   我:“谢谢。”   边疆在我额头亲了下,然后说:“这是我应得的奖励。”说完,若无其事地摆正身子,开始发动引擎。      -      第二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密密麻麻的细雨飘洒在空中,天与地,像是被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之中。早起去楼下吃早餐,结果吃到一半,意外看到了旧人。      我咬着手中的油条,抬头的时候,面露惊讶的表情:“姐夫,你怎么过来了?”   早餐店老板认识我,见我叫这刚进来的这男子姐夫,不由多看了几眼,跟严寒笑了笑后,转脸问我:“小薇,你亲戚?”   我点头,招呼严寒坐下来,然后问他吃过了没。严寒脸色淡淡的,眉目间有些倦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笑了笑,又跟老板要了一碗白粥和一份小笼包,然后抬头对严寒说:“姐夫,我请你吃早点,坐。”   严寒扯动了下唇,坐在了我对面。   店老板上早点的速度快,没过多久,就把白粥和小笼包放在严寒的桌前,严寒动动筷子,不过并不怎么吃,我视而不见,继续咬着油条。   过了会,他开口问:“听说你要去参加宴会?”      我含糊其辞,并不正面回答严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姐夫这是听谁说的,是姐姐吗?”   严寒扯出一个笑:“小薇,你没必要这样称呼我……”   我笑笑,不大意地说:“关系,还是要理清楚的。”   严寒默了会,开口问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谢谢姐夫关心了。”我对严寒笑了下,“还不错。”   “那就好。”严寒放在餐桌上的手指微微弯曲,脸上的笑容还是那种一贯的清浅,“我的一个当事人住在这里,因为案子关系,需要过来一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姐夫有事啊,你忙去吧,不打扰了。”   严寒神色微变,声音也像是沾了厚厚的石灰浆一样:“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说完,便站起了身。   经严寒这样提醒,我倒想起来上次他帮莫南支付的医药费,择日不如撞日,我从包里抽出几张人民币塞进他的怀里,说:“上次南南的医药费还没有给你,我猜想你也忘记多少钱了,所以我就顺便给点,如果给少了,这差钱就当姐夫给我的零花钱吧。”      “不需要。”我的钱仿佛是烫手山芋一样,严寒猛地扔回到我的手里。   我笑:“既然姐夫如此客气,我就当这钱全是姐夫给我的零花钱了。”顿了下,我看望严寒,“谢谢姐夫了。”   严寒脸色倏然惨败,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身后的包子蒸笼的白色熏的,还是临时性贫血的关系。   不再说一句话,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忙而凌乱。      夏氏的宴会在金辉酒店晚上8点,夏盛泉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连续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心里认为夏盛泉是怕我迟到折了他的面子,就像前几天,他已经把准备好的礼服和首饰托人给我送来,不管我在夏家是否受宠,既然要参加宴会了,也是夏家出品的女儿。      边疆中午过来,名正言顺地在我家里蹭了一顿饭,吃好中饭,拉着我去楼下的影像店租片子,然后回到公寓拉着我窝在沙发上看最近的大片。   看完两个大片,边疆推推我,用手指理理我的毛发,把我从他的怀里拉出来:“去洗漱,然后换衣上妆。”      7点从公寓出发,驱车去金辉酒店,一路上,我露着的后背贴在真皮靠背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边疆拉过我的手,捏了捏手心的肉:“出息,都出汗了。”   我扭过脑袋,笑:“等下要作秀,有点紧张,也没什么。”   边疆理解性地笑了下,在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的引导下,把车停好,然后牵着我的手,乘着电梯上了金辉酒店的三十三楼。      宴会的排场很大,一路上从崭新的红地毯走过来,我的心绪道平静很多,进入宴会现场,里面衣香鬓影、五光十色、斛光交错的场景虽然我局促了下,但是幸好身边有边疆。   虽然是夏家的宴会,但是一路过来,跟边疆打招呼的人不少,关系网这东西,有时候兜兜撞撞,大家都是熟人啊。   “去跟伯父打个招呼。”边疆在我耳边说。   我看了眼不远处的夏盛泉,点了点头。   边疆笑了下,搂搂我的肩膀:“别怕,有我呢。”   我脑子一热,觉得刚刚说的这句话很熟悉,仔细想了下,原来多年前,严寒也跟我说过,不过事实证明,这句话挺不靠谱的。   我抬头对边疆笑了下:“没什么好怕的,走吧。”      夏盛泉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对于边疆的到来,他倒没什么惊讶,露出友好而客套的笑容:“边少能过来是夏某的荣幸,好久没有拜访边老爷子了,不知道身体怎么样?”   边疆笑:“爷爷身体硬朗,让夏伯父挂念了。”   夏盛泉不再说什么,转而对我说:“小薇,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夏总。”就在这时,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扭头,心跳漏了半拍,我看到了前几天向我求过婚后几天又告诉他认识我母亲的上司老板顾锐彰。   “爸爸。”紧接着,挽着严寒胳膊的夏悠也姗姗走来。   边疆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搂紧我的腰身,跟顾锐彰打起了招呼,世界很小,大家都认识。   “顾叔叔。”   顾锐彰对边疆笑了下,然后跟夏盛泉客套了几句话后,看了我和夏悠各一眼,问夏盛泉:“真是羡慕夏总,有了两个花儿似的女儿。”   “爸爸,这位是?”夏悠自然地过来挽夏盛泉的手,笑吟吟地问道。   夏盛泉:“AC中国区的区域总裁。”   夏悠巧笑嫣然:“顾叔叔好。”   顾锐彰:“听说夏总有个女儿是美女主播,猜想就是这位小姐吧。”   夏悠点点头。   顾锐彰像一个长辈地露出赞赏的眼神,然后看向我:“小薇,你今天很漂亮。”   我笑:“谢谢顾总。”   顾锐彰眯了下眼睛,然后跟夏盛泉笑着说:“我是真的羡慕有两个那么大的女儿啊,而且我第一眼看到小薇就特别有眼缘,所以我想……”顾锐彰看向我,抛出个隐形炸弹,“小薇认我做干爹可好?”      -------      有些事虽然狗血,但是却有戏剧化的喜感,我抿唇笑了下,抬头的时候碰巧看到夏盛泉眼里暗暗跳跃着一簇火苗,   “顾先生抬爱小女了,不过夏家的女儿没有到处认爹的习惯。”夏盛泉的声音有着公式化的冷漠。   顾锐彰语气里带着些惋惜:“可惜了,是我没有这个福分。”顿了下,他转身看着我和边疆,笑着说,“有时间让小疆带你来顾叔叔家里玩。”   边疆搂上我的肩膀,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自然,有时间定会带小薇拜访顾叔叔。”   顾锐彰点点头,看着我,说:“小薇,可以跟顾叔叔说会话吗?”   我抬头看向边疆:“我出去下。”   边疆伸手撩了下我的刘海,双目含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宴会大厅的后面有专门供贵宾休憩的休息室,华贵的意大利沙发,繁丽的水晶吊灯,不过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墙面上的巨幅油画,浓烈的色彩仿佛可以渲染整个房间。而推开休息室的门,是一个很大的露台,站在露台,望眼放去可以看见A城的滔滔江水。   “顾总。”   顾锐彰转过身,身后是浓厚的夜色:“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叫我顾总了。”   我:“改口挺困难的,还是觉得称呼顾总顺溜。”   顾锐彰抿唇笑笑,双肘撑在露台的栅栏上方,特别直白地问我:“夏盛泉,对你还好吧?”   站在三十三层的高楼,夜风虽然不大,但是吹打在衣裙上,也会产生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收回视线,淡淡说:“不算差。”   顾锐彰:“那就是不好了?”   我:“顾总,这是家务事。”      顾锐彰愣了下:“也对,好像我是多管闲事了。”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锐彰脸上藏着悲伤有些刺眼,我转过身去:“如果顾总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小薇,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一些事情。”顾锐彰在我身后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顾叔叔,你今天找我,想必也了解些情况,但是我真的不明白,明明是上一代的恩怨,怎么还要拖延到现在,难道是你们办事效率太低不成?”停顿了下,“很抱歉,也许我现在的语气有些不好,但是我希望顾叔叔能明白,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们上一辈的事情,未然是我母亲没错,但是既然死者已矣,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或者你觉得询问我夏盛泉对我好不好这个问题,除了让我更加自怨自艾外,还能给我带来什么积极影响?”      从休息室出来,外面依旧是斛光交错,远远看去,可以看到夏盛泉跟边疆在说着话,我冲边疆一笑,正要向他走去的时候,一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向我跑来。   我低头看去,是严寒家那闺女。   小女孩貌似对我有些印象,咬着手指对我咧嘴傻笑,我对她扯了下嘴角,对她说:“别乱跑,去找你爸爸妈妈去。”   小女孩仰着头,对我眨眨眼睛,然后眼眸一转,看到立在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屁颠屁颠地张开双手向那人跑去了。   “爸爸……”小孩子的声线很清亮,甜甜的嗓音有着孩童的稚嫩,我转脸对那人扯了个笑,算是打招呼了。   严寒点点头,然后抱起自家的小闺女,小女孩似乎很黏他,趴在他的肩头,玩弄着自己的两只小手。      “怎么杵在这里一动不动的?”边疆不怎么愉悦的声音飘向我的头顶上方,我抬头,对他笑了下,问:“你说,严寒那闺女,模样是不是长得挺好的啊?”   边疆唇儿微抿,含着一丝寡淡薄凉:“不是自己的,模样长得再讨喜,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自己生个歪瓜裂枣的。”   我笑出声:“要不,咱们生个歪瓜裂枣?”   边疆也笑出声,俯下身子在我耳畔说道:“真是口无遮拦,我们的孩子,绝对是人中龙凤。”   我轻咳出声,双颊没由地热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夏家的宴会,必定少不了夏盛泉的发言,扫了几眼会场上来来往往的鲜亮人士,心里头升起一种本能的排斥感,其实长那么大,我已经很少情绪化,即使真情绪化,也学会了自我压抑住,不过夏盛泉挺有本事的,他往往能把我平静的伪装轻轻挑拨开,轻而易举,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借着今晚这个机会,我主要是把小女子薇介绍给大家,并决定让她担任夏氏总部空出来的财务主管一职……”夏盛泉站在台上,穿着正式黑色西服,露出白色挺括的领口,五官深邃,面容严肃,一副高高在上、独断专行的模样。   戏开场已经很久了,现在才进入了正题,夏盛泉费尽心机让我过来参加宴会,居然是为了让我进夏氏,我心里头又好笑又苍凉。夏盛泉语气如此笃定,难道是料定我不会拒绝。      我眯眼,等缓过神来,眼前已经有闪光灯闪过,看来我真是眼拙,居然没发现宴会现场居然也请来了记者。   边疆搂紧我的腰身,对着镜头笑容可掬,然后他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别害怕,你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   我抬头,对着镜头得体得笑着:“我会全力以赴地工作,还希望夏氏的前辈们能多多指点。”说完,我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夏盛泉,冲他扬扬唇。      记者们散去,过来说恭喜的人络绎不绝,首当其中的人便是夏家的大小姐,夏悠。   “恭喜你,小薇。”   我举起手中的香槟:“谢谢。”   夏悠今天的妆容很漂亮,虽然在媒体面前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但是眉目里传达的风情,依旧有着少女的甜美。   “我可不是恭喜你来夏氏工作哦。”夏悠冲我眨眨眼睛,调皮地说道,“我是恭喜你和边疆情侣终成眷属。”   我把脑袋靠在边疆的胸膛,笑得含蓄:“真是谢谢姐姐呢,那妹妹我就恭喜姐姐来年能为严家添个男娃娃。”夏悠挂在嘴边的笑意微微僵硬,不再说什么,转身向严寒的方向走去。      “呵。”夏悠离去后,边疆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悠悠开口问,“什么时候学会那么刻薄了?”   我拉上他的手臂,笑意吟吟:“难道边导第一天认识我?”   边疆敛眉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没,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所以觉得好奇,你怎么就只能在嘴皮子上面讨点便宜。”   我哑口无言。   边疆又笑了下,低低说道:“不是敌方太强大,而是我方太无能。”   “一针见血啊。”我仰望着边疆,“那边导有没有扶持政策?”   边疆摇摇头,怜悯的摸摸的脑门:“骄兵必败,何况你的骄还止于表面。”顿了下,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所以还是回家跟我生娃娃比较实际,我们生群男娃娃和女娃娃,不仅可以杀他气势,而且以后我们的孩子还可以……替母抗敌。”   我瞧了眼边疆:“真是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有你那么聪明呢?”   边疆:“只要我不嫌弃你,你是否聪明,无足轻重。”      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夏盛泉把我叫到了后面的贵宾间,他坐在大沙发上,旁边有只白釉牡丹大插瓶,里面插着鲜嫩亮丽的芙蓉花。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没想到你答应了,我很意外。”夏盛泉的心情貌似不错,右手搁在膝盖上方,空弹着从外面传来的曲子。      我看了夏盛泉一眼:“如果我拒绝,估计我的饭碗就没有了。”   夏盛泉:“我这是为你好。”   我撇嘴笑笑:“爸,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检举我代客炒股,也让我很意外。”   夏盛泉微微眯眼,蹙眉看着我,厉声陈述道:“我是为你好。”   多么理直气壮,我都差点感动死了。   骨头缝里嘶嘶地外冒着的酸痛,我对视着夏盛泉,淡淡道:“行了,有你这样为我着想的父亲,一定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心里头感激着呢。”   “啪——”夏盛泉猛地站起来,挥手之间,把立在沙发旁的花瓶打翻了,花瓶里的芙蓉花顺带着掉出来,洒落了几片零星花瓣。   “爸,您这是发什么脾气呢。”我笑,笑得眼泪快要从眼眶里冒出来。      夏盛泉倏然扬起手,不过一巴掌却迟迟未落下,因为被冲进来的严寒给拦了下来,看到这一幕,我藏在眼眶里泪水终于冒了出来,记忆倒退,好像多年前,有个少年替我拦下了夏盛泉的一巴掌,当时他额头冒汗,眼里是满满的着急,说:“夏叔叔,是我要带小薇过来的,你别气她。”   可如今,严寒说的话是:“爸,小薇说的是玩笑话,你别当真。”      “你到底说了什么玩笑话,惹爸爸生气成这个样子?”边疆也走进来,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嘴角还是挂着一丝笑意。   “小薇,你怎么能惹爸爸生气,你不知道爸爸的血压高么?”夏悠将休息室的门合上,也过来插一脚,走到夏盛泉和严寒的中间,对我轻声责备说。      “我想回去了。”我转身对边疆说,阵势太大,突然就累了。      边疆拉上我手,淡淡道:“跟你爸说再见。”   我对夏盛泉说:“再见。”   “跟你姐说再见。”   “再见。”   边疆满意地勾勾嘴,顿了下,又说:“跟你姐夫说再见。”   我看向严寒:“再见。”   不去看他们任何人的表情,跟着边疆走出了贵宾室。      -      从宴会出来,我趴在边疆的肩头,笑得站不直身子,外面的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吹在路边的槐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边疆突然板正我的双肩,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夏子薇,你这是哭还是笑?”说完,用手触碰了下的脸颊,皱起了眉头。   我:“我可能是乐极生悲了。”   “夏子薇,你真作。”边疆眼里嘲讽意味更加明显,不过不继续说什么刻薄的话,拉着我上了车,然后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我看了许久车窗外的夜景,然后转身对边疆服软说:“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自己这么作的。”说完,拉扯了下他的衣角,“边疆,别生气啊,我改进不成么,努力把自己塑造地清新脱俗些。”   边疆抿抿唇,表情有所缓和:“小薇,别老是伪装自己,至少在我前面不要。”   我:“我不知道边导有一双火眼金睛,下次不敢了。”      边疆哼哼唧唧,然后把车停在一家粥铺的外面,扭过头来说:“晚上也没吃多少,下车吧。”   我感动,利索地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铺,不过现在已经深夜快12点,店里除了一对年轻小情侣趴在餐桌前喝着一碗粥,并没有其他的客人。      我胃口难得大开,点了一碗瘦肉粥和两盒蟹黄小笼包,并且全部将它们消灭赶紧,顺带还吃了边疆盘子里的黄金糕。   “你和你父亲的相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吃饱喝足,边疆悠悠地发表看法。   我看着落地窗户外面的江水,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方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五光十色的夜灯流火投射江面,与之相交辉映。   “父母和子女之间,有良缘和孽缘,我和夏盛泉,属于后者。”   边疆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要去夏氏工作,你签约AC的合同怎么办?”   我:“夏盛泉有钱,违约金自然要他出。”      -      不出意外,第二天来AC上班,我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顾锐彰叫去了,秘书玛丽给了我一个同情的眼神,暗示顾锐彰的情绪并不好。      “进来吧。”顾锐彰对站在门外的我说道。   我应了声,走到他的跟前,把昨夜写好辞呈交上去。顾锐彰看都没看,而是抬头问我:“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我老实回答:“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既然昨天在媒体前面答应了,自然要言行一致。”   顾锐彰冷声道:“昨天为什么不拒绝,夏盛泉对你如何,还需要我提醒你一遍么,我询问过你那个叫茉莉的朋友,她告诉我,夏盛泉甚至冻结过你的信用卡……”      “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我打断顾锐彰的话,“夏盛泉对我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说得好听些,剪不断的是血缘,他是我父亲是事实,我跟他的关系如何恶劣,也没必要弄得满城皆知,给大家提供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   “顾叔叔应该知道这样一句话,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果你和我母亲真的是旧友,还希望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至于您对我好,我也会铭记在心,来年到我母亲坟头上香的时候,也定会跟她提及顾叔叔的好心。”      顾锐彰愣了半晌,然后啧啧道:“真是牙尖嘴利,跟你母亲还真像,得理不饶人。”   我对顾锐彰笑笑:“顾叔叔开玩笑了。”顿了下,“如果没事,我就先出去了,下个星期就不来上班了,至于违约金方面,这笔钱,您直接找夏盛泉要就可以了。”       第三十五章   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在AC的业务,我没有急着去夏氏上班,而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假期,日子轻松而简单,除了还要照顾另一个人的伙食这点让人有点恼。   自从边疆在我的公寓蹭走了第一顿饭后,他强大的适应能力基本已经把我公寓当成了自己的家,最初的时候,他会遗忘份文件在我这里,这没什么大问题,基本第二天就会过来取走,然后呢,西装外套、领带……明明只是聚在一起吃个晚饭,脱什么外套呢。   然后每次他把落在这里的东西取走,又会无意或有意地在我公寓里重新扔回些他的物件,比如是又是一件需要换洗的外套;比如一盆小植物;比如一只他侄女养了好久的小狗……几天下来,我在公寓稍微转个身,就能看到边疆留下来的东西。      小狗通体雪白,卷着毛儿,洋气得不得了,不过却有一个土不拉几的中国名字,叫卷毛妞。      “吃饭了,卷毛。”大早上,我对蹲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卷毛叫道。   卷毛是一只随遇而安的狗,虽然来到新环境没几天,但是生活得相当自在,昨天因为嫌弃我客厅没有铺地毯,趁我不在的时候,居然去的卫生间叼了件浴袍铺在电视机前方的地板上,等我回来,已经美滋滋地趴在浴袍上睡觉。   卷毛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跳下沙发,迈着小步子向我走来,我嫌它动作慢,眉头不由一皱,卷毛瞧见了,立马奔过来,欢乐地摆起了尾巴。      我不禁莞尔,还真是一条惹人疼的狗,伸手摸摸卷毛的小脑袋,正在这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我疑惑地按了接听键,听筒里面便传来一声欢乐的女童声,我心里忐忑了下,夏悠的闺女给我打电话了?   “叫小薇阿姨……”除了女童声,听筒里又传来一道夹着笑意的成熟男音。   是边疆的声音,我低头看了眼正埋头吃食物的卷毛,终于明白手机那头的女童音是谁,记得高中有次我去医院看望严寒的妈妈,就在医院门口遇上边疆,他那时说他侄女出生了,现在推算下时间,他侄女正是五六岁孩童。   “请问是小薇阿姨吗?”奶声奶气的童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轻笑:“是,你呢,请问是舟舟吗?”   小女孩:“你怎么知道我叫舟舟?”   我想了下:“现在跟舟舟在一起的人告诉我的。”   小女孩顿了下,然后欢喜地回答我,仿佛猜中问题获奖了般,说:“原来你说的是小舅舅啊。”   我笑出声,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边疆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了,我在这头可以清晰听到他赶走侄女的话:“舟舟去妈妈那里吧,乖……”      “怎么没上班?”我开口问边疆。   边疆慵懒的语气里有丝责备:“今天是礼拜六,忘记了?嗯?”   我:“一个礼拜没上班了,有点模糊了。”   边疆不再计较这个问题,而是问我今天有没有时间。   “你明知故问……”   边疆笑了两声:“去打球吧,等下我过来接你。”      我换下身上的居家服,穿上了桃红色的运动套装,对着镜子把长发高高系起,我看了几眼自己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 边疆过来接我,今天他穿着一身的白色的运动衫,姿态挺拔,一双长腿站在门口,气质卓尔不凡。      上了车,边疆扫了我几眼,悠悠道:“这身衣服怪好看的,你适合这种亮色,改天有空,我带你去商场挑几件亮色的。”      “行啊,女为悦己者荣。”我笑笑,然后问:“今个去哪里打球?”   边疆一边驾驶着方向盘,一边回答说:“天阳休闲中心。”尔后,见我一副没听过的样子,解释说:“亮子刚开的休闲场子,我们帮他捧个场。”顿了下,“张亮,你见过的,没忘记吧?”   我点点头:“记得,记忆力很好的一个年轻人。”   边疆但笑不语,过了会,问我:“什么时候去夏氏那边上班?”   我思忖了下:“下个礼拜吧,我母亲忌日快到了,我也应该回趟夏家了。”   边疆问:“需要我陪你吗?”   我:“是礼拜三呢,你要工作。”   边疆扯了个笑,没说什么。      -      天阳休闲中心位于A城的西郊,依山而建,里面除了有着一流的室内娱乐项目,最让人咋舌的是有个国际级别的高尔夫球场。   我高尔夫球玩得不错,在英国上学的时候当过一阵子球童,每天在烈日下面跑来跑去地捡球,因此还把身体锻炼得倍儿好。   在侍者的引导下,边疆拉着我来到球场,一下车便看见球场上的一群人,基本上就是包厢里的那群高干们,而且基本上都带了女伴,环肥燕瘦,有不少已经是新面孔。   这个圈子,同样是个风流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我的好妹妹,难得见着你一面,想死哥哥了。”顾鹤翔跟我打招呼。   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妹妹啊,我扯了下脸上的笑容:“不咋想。”   顾鹤翔做出一副很伤心的表情,转身跟场上的人说:“上次边少可赢了我们不少,这次我们可要好好杀下他锐气,最近他可是情场球场皆得意,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一个高瘦男子瞧了我一眼,接话说:“边少的球技,像我这种水准就只有认输的份儿,今天我就把希望放在翔哥身上了。”   这位高瘦男子是我上次在包厢里没有见到过的,不过瞅着觉得眼熟,不过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哎呦呦。”一边的张亮做出一副头疼的表情,拿起球杆做了个击球的动作,“墨迹什么,我们球杆下分英雄,玩得不好又不是没机会,记得去年这时候,我这个球技,还赢过鹤翔呢。”   “好妹妹,你看着啊,今天我非赢疆一回不可……”   我没什么话说:“加油,我看着呢。”   边疆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我的肩膀:“那我呢。”   我抱了下他的腰身:“加油,咱们必胜。”   边疆发出愉悦的笑声,摸摸我的脑袋,去一边打球了。      我站在一旁,被几位美女叫到大阳伞下面乘凉,美女个个人比花俏,尤其是有一位是看着像混血儿,褐色秀发,白陶瓷般的肌肤,漂亮得像个娃娃一样,不过她人倒也安静,歪着脑袋望着打球的男人们,并不加入聊天行列中。   “你的坠子好漂亮。”一个眼尖的姑娘发现了我脖颈带着的荷叶坠子,这是边疆在上次参加夏氏的宴会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忘记取下来。   “谢谢。”   “是边少送的吗?”有人打趣说。   我笑了下,算默认了。   混血美女扭头看了我一眼,含笑地点了下头,又继续看球。      “拽什么。”一个还是学生妹模样的女孩不屑说了句,“还不是一样被包养。”   还不是一样被包养,我在心里琢磨了下,这句话还真是让人特别不舒服。   “这次怎么没见着家敏。”   “咳咳……估计课业忙吧,她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出来玩。”   “……”      抬头看向草坪的那群在挥舞球杆的男人们,视线正好和边疆相碰,他招呼我过去。   今天阳光很好,明媚清透,照在人的脸上,有层暖暖的光泽,我远远望着边疆,脑子蹦出个词“玉树临风”。      “替我玩会。”边疆亲昵地搂过我的腰身,把球杆交到我手中。   我蹙眉看着边疆:“我玩不好。”   张亮快人快语:“边疆,就这么放心让小薇代替你玩。”   边疆耸耸肩。   顾鹤翔笑得比头顶上方的阳光还灿烂:“妹妹啊,现在你是替疆玩,所以就代表疆,等下可别怪哥哥欺负你啊。”   我笑着:“您别让我,即使输,也让我输得漂亮些。”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知道玩得多大么?”我皱眉,本能不喜欢开口的这个高瘦男子,虽然长相还算好看,但是给人感觉不怎么舒服。   “没事。”边疆轻声对我说,“赢了算你,输了算我。”   我扬眉:“如果我赢了,请你吃饭。”   边疆眉目全是笑意:“我等着。”      我从来没有跟边疆提过我会打高尔夫球,难得他如此相信我,笃定的语气仿佛我不会输似的。太久没有碰球杆,我有点亢奋,边疆看了直摇头。   不过今个我运气不错,顾鹤翔在他们中间是个高手,我侥幸比他多击中一个,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我拉着边疆的手,特不好意思地说:“运气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      坐车回去的路上,我看着顾鹤翔写给我的10万欠条,那人说的没错,他们玩得还真够大的。   “打得很漂亮。“边疆瞧了眼窝手中的欠条,笑着说,“如果鹤翔赖账,改天带着你和这张欠条上他家去。”   我笑嘻嘻,把欠条塞进边疆的裤袋里:“麻烦,给你了。”   边疆哭笑不得:“怎么呢,嫌弃?”   我:“这钱来得太容易,我怕烫手。”   边疆好笑道:“你凭自己本领赢来的,怎么就来得容易了。”   我:“我胜之不武。”   “哈哈。”边疆笑得不行,“好,我下次见到顾鹤翔,就把这欠条送还给他,说你认为赢得比赛是胜之不武,看不起他这个对手。”      我笑了两声,顿了下,问边疆:“今天那个长得特别高瘦的是?”   “陈玉轩。”   我思忖了下:“这名熟啊。”顿了下,“长相也熟。”   边疆不大意地回答说:“可能在银屏上见过他吧,前几年算个偶像歌手,半红不紫的,现在从那圈子里退出来了,因为跟华然认识,所以今天跟着过来了。”顿了下,板着脸问我,“怎么单问起他了?”   我问:“没什么,觉得眼熟,就问了下,原来他是当过明星。”   边疆扯嘴笑笑。   我用手扣着脑门想了下,当年夏悠上A影的时候被一个偶像剧组挑中拍女二,貌似那部剧本里面就有陈玉轩的出演,因为那次她过来看我和严寒,有把陈玉轩的照片给我和严寒看。那时这个陈雨轩有点小红,尤其在那个崇拜明星的年代,有几张明星们的签名照已经够显摆了,何况夏悠还能跟陈玉轩搭戏,小女生兴奋点也正常。      -      晚上,边疆在我这里吃过饭再回去,临走前我特别想让他把卷毛带回去,垮着脸说:“你侄女就不想卷毛吗?”   边疆又重新坐回沙发,伸手顺顺我的毛发,这个动作跟他抚摸卷毛妞一模一样:“不喜欢卷毛吗?”   我摇摇头:“只觉得麻烦。”   边疆眉头一拧,摆出以前当班长时候教训人的样子:“我是为了培养你的爱心意识。”   我拉上边疆的衣领:“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觉得我没有爱心,还是觉得我刻薄不够善良。”   边疆的笑里有讨好:“我们一起先从照顾小动物开始,以后再考虑照顾其他的。”   “照顾什么?”   边疆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玩太极似的把问题抛给我:“你说呢?”   我扑上边疆,作势要去咬他,不料正投进他张开的怀里,一个反身,被他压在身下,我脸皮突然变薄,涨得通红。      尴尬的情绪是会传播的,尤其是在特殊的情形下,我看着压在我上方的边疆,他也脸颊绯红,从耳根子一点点晕开来。而除此之外,他除了脸色的变化,身体下方某处也发生了变化,而且变化明显。   “唔……”   嘴巴猛地被擒住,先是在唇上辗转吮吸,等边疆伸手扣在我的后脑勺,迫使我与他脸部距离更加贴近的时候,他舌尖也在不留神间滑进我口腔,肆虐地勾住我的舌,打了好几个旋,等要收回的时候,又立马卷进。      我被吻得气喘吁吁,睁眼看着边疆,只见他的嘴角挂着一缕银丝,在日光灯的照射下,亮晶晶的,跟他现在的眼珠子一样,亮得让人心慌。   我伸手替他擦,觉得现在处境危险,边疆就压在我的上方,他现在的欲|望有多强烈,再没有经验也明白。   我不是烈女,但是也不代表我体内没有传统女性的故作矜持。      而边疆,他好像没有从我身上起来的念头,也没有继续下去的迹象,只是这样压着我,让我面红心跳地感受着他的身体变化。   这感觉,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三十六章   “别闹了。”我推了下边疆,扯了个笑,“再不起来,我要占你便宜了。”   边疆收了收脸上的笑意,慢吞吞地起来后,还帮我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领,神情暧昧:“我的便宜,你拿去便可。”   我笑笑:“边导对谁都是那么随便的么?”   边疆面容微怔,过了会,开口说:“夏子薇,你别太作了,如果要说随便,你在英国交的男伴还会少……”   “你给我闭嘴。”我倏然操起沙发旁的一本日历向他砸去。边疆没闪躲,日历本正中脑门地在他额头划了一道细微的刮伤,正外冒着细微的血液。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我瞅了眼边疆的额头,站起身,向卧室走去。      “对不起,小薇,我……”边疆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臂,语气充满歉意。   我:“我进去拿张创口贴,刚刚对不起了,一时控制不住力道,伤着你了。”   边疆颓软无力地笑了声:“不用麻烦了,小伤口不碍事。”   “哦。”我也不再麻烦,转过身对边疆说,“今天玩得有些累,我想休息了。”   边疆抿抿唇,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开门离去了。      看了眼已经合上的房门,我只觉抑郁,骨子里弥漫着丝丝的酸疼。   两人的交往,总会在无意间伤到对方,不过伤害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怕的是伤了自尊。人心虽然脆弱,但是存在自我修复能力,而自尊不一样,它比人心更记仇。      经过昨晚的那事,我跟边疆开始了心照不宣的冷战,热恋没几天,便陷入了冷冻期,两人都是成年人,但是玩起这种冷战的幼稚游戏,照样乐此不彼。      茉莉过来看我,前几天她因为忙于相亲,好不容易能抽出一天空闲。蹲在我的公寓里给卷毛妞喂食,茉莉有些疲惫地说:“格格,陈晋荣快要结婚了。”   电视机传来主持人夸张的笑声,茉莉的声音显得不清不楚,我把电视关掉,撇过脸对她说:“结婚了啊,改天我们一起去商场看看,给他挑份大礼。”   茉莉:“我不想去。”      我:“不看僧面看佛面,陈晋荣现在可是市城建市长助理,我们看在党的面子上,也是要去,说不准以后有个什么事,还需要找他帮忙。”陈晋荣现在坐着的位子,我听边疆提起过,蛮大的一个官,年纪轻轻能混上去,除了自身的能力,很大原因是他姑丈在帝都的人脉。      茉莉苦笑了下,问我:“到时候边疆会陪你一起去吧?”   我老实回答:“边疆跟陈晋荣关系不错,他回去是肯定的,不过他会不会跟我一起去,难说。”   茉莉:“你们俩怎么了?”   “冷战啊。”我笑了下,“有些原则性的问题,还没有开始沟通,就开始不信任了。”   茉莉:“那就沟通啊。”   我想了下,说:“拉不下这个脸,边疆要面子,上次开口让我跟他交往,估计已经豁出去全部脸面了……”   茉莉不说话,过了会,才慢慢开口:“情侣间是需要沟通,如果边疆拉不下脸,你可以主动的。”   我虚应了声,然后回过神强调说:“边疆他脸皮尊贵,难道我的脸皮就不值钱了?”      茉莉咯咯地笑了两声,小鼻子小脸的清秀五官在清朗的阳光下显得美好动人,我在心里叹气,年少的恋爱,虽然美好,却刹那芳华,诱人的青涩果子过了保鲜期,也会逐渐失去光彩,就好似谁都有青春萌动的时候,但是没有谁的萌动,像装了马自达一样,可以一直萌动下去,恋爱会折腾人,也就是会累人,有时候追求一段刻骨铭心,还不如求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我生母的忌日就要到了,恰逢这几天秋雨连绵,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显得格外恼人,夏盛泉有让人送来夏氏近几年的财务相关的报表,我看了几页,难怪夏氏的股票是股市里的蓝筹股,有一个坚固的厚基,即使在股市再差的时候,夏氏也不会太碜人。   我回夏家的这天,意外放晴,雨后初霁,朝阳虽然还是朦朦胧胧的,不过透过云雾看去,有种生机勃勃的明媚劲儿,清新而清透。      夏盛泉在前几年就换了一套房子,从罗曼别墅区搬到了A城江北区新建的碧海云天的海滨别墅,而夏悠可能是太恋父的关系,和严寒的新房也买在了那里。      驱车去夏家的途中,路况拥挤,可能天气太久没有放晴,出来吃饭逛街的行人很多,尤其是十字路口,人潮涌动。   我转头看望车窗外,一辆银白色的英菲尼迪飞驰而过,我眼尖,看见了车厢内的一对俊男美女,边疆和那个前几天看到过的混血美女。我眼酸了,踩了下油门,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昨天,我和茉莉去粥铺喝粥的时候遇上张亮,聊天时,因为扯到个话题,他弹了下前刘海说:“男人,尤其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谁没有个风花雪月什么的,我张亮算是他们那群人最纯洁的人儿,感情史空白得比那些乡下妞还没见识。”   茉莉被张亮逗得不行:“那你怎么不找一个啊?”   张亮特蛋疼地叹了口气:“缘分这东西啊,就像孙猴子偷那人参果,伸手去接的时候,稍微不留神儿,等它掉落在地上了,就魂销神灭了,连个边边都找不到。”   “听你话里的口气,你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张亮瞅了茉莉好几眼,眼珠子转了几转:“有故事啊,如果茉莉小姐有时间,我倒可以把故事说给你听听。”   茉莉笑嘻嘻,拉上我的手臂:“呵呵,不凑巧啊,今个忙呢,你好好组织下语言,改天有机会,我准洗耳恭听。”说完,拉着我,施施然地走出了粥铺。      车开出闹市,交通就好很多,人寥寥,车寥寥,即使我车速二十码,不到半个小时,便到达了夏家。   因为是高档住宅区,警卫防得严,进去需要出示身份证,小警卫把身份证递还给我的时候,话痨地问了句:“您姓夏,莫非是夏先生的亲戚?”   我笑了声:“对,亲戚,我们还真挺亲的。”      夏家门面好看,大清早的,几个保姆已经在擦拭外面的落地玻璃窗,我瞧见个眼熟的人,那眼熟的人瞧见我,挤了个笑脸叫了我一声:“子薇小姐,你回来了。”   我:“王妈好,我爸在家吗?”   王妈点点头:“夏先生在书房呢。”停顿下,又加了句,“他等你很久了。”王妈还是老样子,那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对我的偏见,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乖巧、善妒、推夏悠下楼梯、不知悔改……      对于这个新夏家的格局,我不是很熟悉,美轮美奂的装修仿佛这里是个展览馆,而不是一个家。走进客厅,一位年轻的小保姆笑着问我想喝点什么,我说随便吧,小保姆给我端来一杯茶水,上好的茶叶冲泡,清香扑鼻。   小保姆应该是南方人,模样好看,人也机灵,给我端了茶后,便去书房通告夏盛泉了。   过了不多久,夏盛泉从二楼的书房下来,看见我过来,脸色还算不错,不过开口就问我怎么还不去上班。   我把茶杯放在桃木茶几上:“我想休息一阵。”   夏盛泉也不再说什么,可能是没有话题的关系,他又提起了边疆:“你跟边家那儿子在交往了?”   我默认。   夏盛泉又说:“还算是一个有为青年,如果你真喜欢,倒是可以把你们婚事先定下来。”   我笑笑:“不急,我们只是在交往而已,都没并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   显然我这句话,让夏盛泉不愉悦了,眉峰紧蹙:“对待感情要认真,如果不喜欢,跟他分手,我介绍几个更优秀的与你认识。”   夏盛泉语气和话,让我觉得好笑,父亲帮女儿张罗婚嫁,本是挺寻常的,不过轮到夏盛泉的头上,有点不对味的感觉。   “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也不恨嫁,夏家女儿已经嫁了一个,我可以缓缓。”   夏盛泉冷着脸:“难道你还惦记着严寒不成?”   我愣了下:“爸,你说笑了,挖自己姐妹墙角这种行为,我还真学不来。”就在这时,王妈走进来,笑着说:“夏先生,大小姐和姑爷过来了。”      夏盛泉张嘴想说什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向他跑来,抱着他的大腿说:“外公,今天有没有想乐乐呢。”   夏盛泉对夏悠的这闺女并不怎么热情,这有点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他对孤儿院过来的小孩,都是格外疼爱的。   “爸爸。”夏悠跟夏盛泉打招呼,“今天是妈的忌日,我过来看看她。”   夏盛泉点了下头,随后,夏悠转过身来看我:“小薇,你多年没回来,今天能回家一趟,如果妈妈能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夏悠话后,夏盛泉的脸黑了,严寒的脸也变得不好看,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波澜不惊地抱起在地上撅嘴的闺女。   现在的严寒,比年少的时候更稳健,也更沉默了。       第三十七章   昨天跟茉莉聊天的时候,她说,当一个女人被挑衅的时候,最聪明的做法是报之一笑,而不是反唇相讥,因为这样不会让你显得很犀利,反而让自己落入面红耳赤的不堪。   这话有些纸上谈兵,但也有几分道理,我顿时觉得很忧伤,对于夏悠的挑衅,我更喜欢反唇相讥一点,所以事实证明,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无力应付,连敷衍的情绪都没有。      去墓园看过我的母亲回来,已经日落西下,大片的晚霞漂浮在天际上方,映着下面的碧绿江涛。夏悠挽着严寒走在后面,问严寒:“妈今天的身体怎么样?”   严寒:“还好。”   夏悠口里的妈,应该是严妈妈,我突然想到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认为她是我未来婆婆,净想着办法讨好严妈妈,现在想想,倒也好笑。   夏盛泉留我吃饭,王妈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菜色跟往年差不多,大都是夏悠爱吃的,清清淡淡,没有什么味儿。   夏悠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抬头对王妈说:“再加几个辣菜吧。”   夏盛泉皱了下眉头,沉声说:“胃不好,吃什么辣,你的胃病就是吃出来的。”   我扒了一口饭,不吭声。   “小薇,你胃不好吗?”夏悠转头关切地问,过了会,说,“虽然胃病是小毛病,但是也不能马虎,爸爸说得对,以后千万要注意饮食啊。”   “我吃饱了。”我站起身,说完,向外面走去,耳边还传来严寒闺女奶声奶气的说话声:“爸爸,我想吃鱼,你给我夹……”      “去哪里?”夏盛泉放下筷子,冷脸问我话。   我:“谢谢招待,我吃饱了,时候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夏盛泉:“晚上住这里。”   我:“不用麻烦。”   夏盛泉腾地站起身:“让你住就住。”   我稍微加重了声音:“我说了,不用麻烦。”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但是没想到,王妈会突然出现,然后将我拦住。“子薇小姐,你不应该这样子对夏先生,他是你父亲。”   我说:“让开。”   王妈:“夏先生身体并不好,你不应该惹他生气。”   我说:“让开。”   王妈还想要说什么,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打断:“既然小薇想回去,王妈你就别留人了,爸爸还气着呢。”      我扭头去看夏悠,恨不得上前捏断她的脖子,肚子上方传来的痉挛让我疼痛不已,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气到极致,如果没有及时发泄,是会犯胃病的。   全身开始冒冷汗,逞强有点累,收回视线,我加快脚步向外走去,没想到没走几步,手臂就被追上来的严寒抓住了:“怎么了,脸色突然发白了?”   不远处的夏悠也追了上来,低声叫了声:“严寒,乐乐找你呢。”      我腿脚发软,这胃病是我年少时候养成的,长大后想把胃养好,却因为工作忙的关系,倒把胃养得越来越糟糕,胃病不发作的时候,容易忘记吃药,容易忘记吃饭,也容易忘记自己的胃糟糕到快要胃穿孔。   望着严寒担忧的眼神,我转脸看了眼抿唇的夏悠,突然想犯贱一回,伸手去拉严寒的手臂,像以前我们还是恋人的时候一样,晚自习下课回去的路上,把身子挂在他的身上,打着哈欠说:“严寒,我困。”      “我胃不舒服。”我的身子半倒在严寒的怀里,可能真的疼得厉害,我的声音在抖,一颤一颤的。   “我送你去医院。”严寒扶住我的肩膀,微微拉开了我和他的距离。他居然知道我的心思,我心里有些戚戚焉,这个男人,我以为他从来不了解我,但是他又懂得我的某个心思,我以为他了解我的时候,他却选择背道而驰。   “谢谢啊。”我挤出一个笑。   “不要。”夏悠猛地拉住严寒,神情悲怆,“严寒,别送她去医院,我们可以叫医生过来。”   我望了夏悠一眼,又看向严寒,“麻烦你了,严寒。”      严寒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神色,这个我自认为很了解的男人,其实真的只是我“自认为”而已。   “跟爸爸说声,我带小薇去医院。”严寒跟夏悠嘱咐了句,然后对我说:“我来开车,你先上车。”   抢男人果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我对严寒说谢谢,眼里有着得逞后的喜悦,虽然胃还疼得翻江倒海,但是精神上的愉悦,让我心情变得格外得好。      上了车,我用手捂着胃部,看了车窗外的夏悠一眼,沉默下来。严寒发动引擎,调转车头,开出了别墅区。   车厢很安静,静默的车内只有车轮驶在马路上发出如蚕咬桑叶的“沙沙”声,我轻哼了一首曲子,简单的曲调好像是某个地方的民谣。   扭头看了眼一言不发开车的严寒,我叫了他一声姐夫,不过他没有回应我。   我又叫了他一声姐夫,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问我:“胃好点了么?”   我点了点头:“好多了,所以也不用送我去医院了。”   严寒似乎更习惯默不作声,过了半晌,他说了句:“对不起。”   清清淡淡的语气,一句清清淡淡的“对不起”,我心口有个地方慢慢发紧,跟胃疼一样,一阵一阵紧缩痉挛。   “你是在替夏悠跟我说对不起吗?”   严寒:“你说是,就是吧。”   我笑了下,轻嘲说:“那年夏悠被我推下楼梯流产,你是不是也代替我跟她说过对不起呢?”   严寒扯扯笑,从神色上看,并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无聊地又问了他另一个问题:“这些年,你跟夏悠的婚姻生活还好吗?”   严寒:“小薇,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坦荡地回答:“我只是关心下前男友。”   严寒全身微僵,勾了下唇,没说话。   我看了眼严寒的反应,像是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弯嘴说着话:“你闺女很可爱,嘴巴也甜,上次还叫过我小姨呢。”   严寒:“小薇……”   我好整以暇地看向严寒:“严寒,你还记得有次生物课我们讨论的话题,你说以后想要个女儿,但是我却喜欢儿子,然后我们翻字典相互给他们取名的事么?”说着,我忍不住发笑出声,“你说,以前我们怎么就那么幼稚,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好玩啊……”      “别说了。”车猛地停住,严寒转过头来,面色苍白,“小薇,这样子好玩吗?”   我点了头,对视着严寒:“很好玩。”   严寒:“你想做什么?”   我撇嘴,老实回答:“破坏你和夏悠的夫妻情分啊。”   严寒苦涩地笑了下:“为什么?”   “觉得开心。”   严寒还是笑,用手关节扣着额头:“干嘛这样老实?”   我把头转到一边去,悠悠道:“老实点不好吗,或许我应该告诉你,相比破坏你和夏悠的夫妻情分,我更想看到你们离婚。”   严寒的瞳孔紧缩,过了会,平息下情绪:“别说气话,对你自己不公平。顿了下,很轻地带了句,“也别给我希望。”说完,继续开着车。   我轻笑声:“知道我说的是气话就好,如果哪天你真跟夏悠离婚了,这事可不能怪在我的头上,不然我还真委屈了。”      严寒没送我回家,而是送我去了一家距离我公寓最近的三级医院。挂了个急诊,医生给我开了些寻常的胃药后说:“明天再过来做个检查。”   我虚应声,抬头对严寒说:“你打的回去吧,我自己开车回家就好。”   严寒:“我送你回家后,再回去。”   我笑笑:“谢谢了。”      严寒开车送我回到公寓楼下,下车的时候,他嘱咐了句:“好好照顾自己,明天别忘了做检查。”   我“哦”了声。   “让边疆陪你,他能照顾好你。”   我挥挥手:“知道了。”      回到公寓,我忍着胃疼吃了药片,把这次开的药扔进抽屉里,发现里面还躺着的几盒药,是上次边疆在半路的药店给买的,很好吃的一种咀嚼药片,酸酸甜甜的水果味道。   想到边疆,头开始微微作疼,看了眼已经趴在睡袍上对我翻白眼的卷毛,去冰箱里取了一包狗粮,蹲下身子给它喂食。   “汪汪——”卷毛冲我叫了几声,   我:“别叫了,我听不懂。”      第二天,我如约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做了个胃镜检查,得出是胃溃疡,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昨个晚上,我挺怕检查出来自己如果长个瘤什么的,幸好只是溃疡而已。   给我看病的医生是一位半秃的中年人,说起话来夸张而严肃:“你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知道你现在的胃糟糕成什么样子了么,难道真变成吃什么漏什么的漏斗,你们这些年轻人才会注意保养?”   我赶紧应承说:“谢谢忠告,我会主要好饮食的,至于留院观察,让我再考虑一下。”      -      在家休息了一天,我正式去夏氏上班,夏盛泉带我见了公司里的几位董事和高管后,问我:“胃做检查了吗?”   我:“做了,胃溃疡而已。”   夏盛泉眉峰微蹙,嘲弄地说:“这就是你所说的,一个人能把自己照顾好?”   我打量了几眼夏盛泉的这间宽大办公室,提醒他:“爸,我的胃病是在夏家的时候养成的。”   夏盛泉神色一暗,没说什么。   我:“如果没事,我去工作了,另外关于我的工资,我问了高经理,他给我年薪35万,但是具体还需要你的批示。”   夏盛泉看着我:“我会批的。”   我对夏盛泉弯了下腰:“谢谢夏总,我一定会好好工作。”   在夏氏工作的第一天,除了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其他还算顺利,我的助理是一位全国某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来夏氏工作已经有三年,所以对夏氏的业务也熟悉,在我还没有上班的时候,就已经把夏氏的财务资料一一给我准备好。      下了班,公司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我停了下脚步,犹豫了半秒,打开车门上了车。   “去哪?”   边疆转过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还在生气吗?”   我:“生气。”   “我道歉,我们别闹了好不好?”边疆的声音低缓而有磁性,但是却带着轻微的乞求,“这几天我好好反思了自己,原因在于我,是我太小心眼了。不过毛主席都说过:人是允许犯错的,只要能善于改正,还是有机会的。”   我:“好好反省?是一边载着美女到处兜风,一边反省的么?”   边疆奉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幽深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你说瑾凉啊,她是鹤翔的女朋友,那天只是顺路带她去商场。”   我冷笑:“真看不出来您如此雷锋啊?”   边疆歪着头看我:“吃味了?”   我:“去你他妈的吃味。”      边疆倾过身搂上我的肩膀:“小薇,咱们不闹脾气了,我向你保证,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女人我对我来说都是过眼浮云,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么,它坚贞着呢,难道真要我挖出来给你看,你才知道它心里面装得都是你?”   “我真想咬死你啊。”我狠恶恶地扑向边疆,而他顺势将我搂紧他怀里,宠溺地说着话:“我们回家咬,即使把我吃进肚子里也没关系。”顿了顿,他悠悠道,“这几天跟你冷战,我都没有好好吃饭。”      回到公寓,下了两碗牛肉面,边疆吃得有滋有味,吃完大碗面后,他将我圈在怀里,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栏体育节目。   我对体育项目不感兴趣,抢过边疆手中的遥控器换台,本想要切换一档财经节目的时候,却按到了娱乐台。   我留神听了下主持人的八卦报道,听完后,若无其事切换到财经节目。      “有感触吗?”边疆突然不咸不淡地问我。   “有点感触。”我抬眸说道,“八卦消息大都是无中生有,上边说夏主播婚姻状况一直不好,还被爆出她和丈夫很久就开始分房睡了,但是前天我还看到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秀恩爱,所以我的感触是,娱乐八卦什么的,大都是不可信的。”      边疆虚应了声,然后摸上我的眼眸,突然说:“有些事,你最好早点断了念头。”   我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边疆,别杞人忧天了,我即使再不甘心,也不会犯傻。”   边疆在我额头亲了下:“乖。”   我讨好地看向边疆,突然假设问:“如果有天我犯了傻,你会不会拉我一把?”   边疆默了会,说:“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点卡文,纠结在女猪犯贱的问题~想了一夜小薇的心思,今早把文赶出来了~   第三十八章   有的爱情就像一块烫手的芋头,虽然会烫伤手,但是却舍不得将它丢掉,把它捂在心口的地方,还可以热到在心里头去;有的像一只热水袋,可以按照自己的喜爱调节温度,很理想的一种爱情模式;而有的爱情就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跟冷却的热情一样,握在手心里,越来越拔凉拔凉。   当茉莉把这句话念给我听的时候,我认真地想了下,觉得严寒就是那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即使不好容易捂热了,又被人给拿走了。   而边疆,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有时候觉得自己被烫伤了,却舍不得扔掉,一路捂过来,像是捡到宝贝一样,满心的欢喜。   茉莉喝了几口烈酒,红着脸颊对我说道:“格格,我跟你说个事,你知道后别多想,张亮让我别多说的,说都已经是个过去式,还提它干什么呢,但是如果我不说,老觉得对不住你。”   我问:“是关于边疆和家敏的?”   茉莉抬眸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了?”   我摇头:“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家敏是他的前女友,那姑娘我看过一次,挺大方的人儿。”   茉莉点了下头:“前几天她父亲因为工地伤人纠纷惹上一个官司,就江北法院接手的那个,事情闹得挺大的,媒体都有报道,但是现在基本上没声息了,你知道缘由吗?”   “边家插手了?”   茉莉睁大眼睛:“格格,原来你都知道啊?”   我笑笑:“猜的。”   茉莉正色说:“我调查了下,家敏的家庭条件一般,父亲就是普通的包头工,跟边家一点都扯不上关系,这次惹上这样子的事,边家凭什么帮她,还不是已经内定她为儿媳妇了?”   我抿了口果汁:“有点道理。”   茉莉继续分析说:“边疆是边书记的独生苗子,那么多年才交家敏这个女朋友,全家都高兴坏了,张亮说边导跟家敏关系确定下来的时候,边夫人可是买了好几样首饰送给家敏,现在家敏家出事了,他们又大费周章地帮忙,你不觉热心过头了?”   我想了下说:“还正常吧。”   茉莉:“关键是,边导从来没有公开你和他的关系。”   我:“我们交往时间还短,还没急着见家长。”   茉莉咂咂嘴:“格格,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草木皆兵?”   我安抚说:“不会,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顿了下,笑着问,“听你左一个张亮,右一个张亮,你们是不是……”   “什么呀!”茉莉打断我的话,“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纯洁着呢,别瞎想了。”   -   陈晋荣的婚礼近了,我问边疆咱们是送一份礼还是两份,边疆摸摸下巴说:“一份吧,挑份大的,记名的时候写我们俩的名字。”   我问:“送什么合适?”   边疆全身躺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边看图纸边说:“你决定就好,不过婚礼男方是我高中同桌,现在又是城建市长助理,而女方是你大学同学,也是我的校友,单看这几层的关系,都要认真挑份礼物。”   我白了边疆一眼:“这活我不接了,你找别人去。”   边疆摘下眼镜,好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我招手:“过来。”   我走到边疆的身边,垮着脸说:“我眼光不好,下手也不狠,挑的礼物一定会损了边总您的面子。”   “脾气还挺大的。”边疆拉我进他的怀里,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我披肩的长发,“我知道莫瑶从茉莉手里抢走了晋荣,你心里面不舒服,但是这都是别人的事,既然现在他们要结婚了,一切都木已成舟,作为他们的朋友同学,我们就祝福他们,好不好?嗯?”   我怀抱住边疆的腰身,把头埋在他怀里,问道:“莫瑶是不是怀过陈晋荣的孩子?”   “哎呦!”还没等边疆回答我,我猛地弹起身子,眼泪汪汪地瞪着他,“你拔我头发干什么?”   边疆笑意吟吟:“是白头发。”说完,又拉我进他怀里,语气颇为无奈,“跟你说了那么多,怎么都没用啊,莫瑶是不是怀过陈晋荣的孩子关我们什么事,这是他们家的事,我们家又操心什么?而且你真认为即使晋荣和女方分手了,茉莉跟晋荣还有继续的可能性?茉莉现在的心态最多就是不甘心,但是这世上谁又可以为谁停在原地等待?”   我奉承说:“边导一席话,对我真有醍醐灌顶的功效啊。”   “真没几句真心话。”边疆悠悠叹了口气,手指轻弹着我的额头,转移话题说,“这几天在夏氏上班,感觉怎么样?”   “差不多就这样吧,耗时间呢。”   边疆:“不懂可以问问前辈,你的专业并不是管理方面的。”   我:“我现在是主管,不好问别人。”   边疆失笑道:“可以问我。”   我:“我觉得你更擅长编程。”   边疆强调说:“我还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头头。”   我谄媚地笑了:“我知道我家疆疆有能耐。”顿了下,问,“你电脑玩得怎么样?”   “虽然有些生手了,但是从来没有失手过。”说完,瞧了我一眼,“有事找我帮忙?”   我点头,兴奋地说:“帮我黑几个人的电脑。”   边疆:“幼稚!”   我:“……”   边疆:“你想怎么黑?”   “等等。”我爬起身,“我上网搜搜哪种黑法最牛叉。”   过了会,我笑场在电脑跟前,边疆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问:“笑什么?”   我忍住笑:“这里有位大侠说,最牛叉的黑法是左手一个电锯,右手一把斧头,先砸机箱,再砸显示器……哈哈,好好笑……”   边疆理解不能,扯了下薄唇。   我疑惑地问他:“不觉得很好笑吗?”   边疆勾勾嘴角,摇摇头。   我又问了遍:“真不觉得好笑?”   边疆看了我一眼,说:“因为我觉得最厉害地黑法是在他家的电线里灌墨水。”   “哈哈……”我笑得弯了腰。   边疆看着我笑,过了会,也笑了起来,傻傻两个人,笑得很甜。   -   中午去上班,夏盛泉召开了个临时性会议,除了对冬季新品展开讨论外,还查看了该年所有的应收账款,其中对几笔上千万的货款,夏盛泉发了脾气,我坐在会议室上玩着笔,当夏盛泉看向我时,说:“这些货款都是在我接受工作前发生的,我能做的只是尽量追缴回来。”   夏盛泉沉着脸:“会议结束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工作还适应吗?”来到办公室,夏盛泉问我话。   “回董事长,工作还挺顺利的。”   夏盛泉心理素质比以前好很多,几天下来,也不再经常性黑脸。他沉默了下,说:“关于那几笔账款,你不要插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好。”   我点头:“还有其他的事吗?”   夏盛泉:“周末回家吃饭,顺便把边家那儿子也带过来。”   我笑了下:“周末已经有安排了,需要去参加同学婚礼,所以没时间回家。”   夏盛泉眼色稍有暗淡,摆了下手:“没事了,出去吧。”   傍晚下班回家,约好和边疆一块去逛商场挑礼物,在给我挑了一双靴子,一件初冬刚上市的风衣以及一款卡地亚的女士胸针,还是没有挑中要送给陈晋荣结婚的礼物。   我拿出包里的信用卡,冲边疆笑笑,然后拉着他去男士专区。   去了一家我喜欢的品牌店,给他挑了几件外套,这个牌子的男装我一直很喜欢,优雅而精致。平时对衣着挑剔的边导,都好脾气地点头:“不错,眼光挺好的,我喜欢的。”   边疆去试衣间换衣,销售小姐笑着说了大堆我男朋友很帅的之类的话,我对这些话很笑纳,待边疆出来觉得效果满意,就立马刷卡付了款。边疆心情也愉悦,脸色的灿烂笑容好像几辈子没穿过新衣服一样。   提着袋子出门,冤家路窄地遇到刚进来的夏悠,夏悠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看见我的时候,微微惊讶。   “夏小姐,您要的衣服已经帮你熨好了。”销售小姐见夏悠过来,连忙把衣服取来。   夏盛泉不在,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夏悠越过的时候,表情倨傲而冷淡,我挽上边疆的手,笑着离开了。   女人之间的战争,输赢的赌注在于她们在乎的那个男人,我在这战争中,惨败收场,不过幸运的就是,早死早超生。   因为还没有挑中送给陈晋荣的结婚礼物,最后和边疆商量下,打算定制一套意大利的高档餐具。   翻阅手中的餐具设计图,边疆指了指第二页的一套骨瓷餐具套装,问我:“觉得这个怎么样?”   我:“好看,不过太素雅了。”   边疆脸上挂着笑意,眼里有细碎的光芒,在挑了一份全套银质餐具后,加上了这套他看中的骨瓷餐具。餐具个个白色如玉,边上的幸运花草淡雅而不失可爱。   -   娱乐八卦的传播性一直很强大,快速而猛烈,在夏悠还没有传出什么绯闻的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个还算有名的本土女主播,而这几天到处可以看见她婚姻危机的新闻后,我衷心觉得,她还真挺有名的。当然,其实很大原因,因为她有个像夏盛泉一样有钱的父亲,加上她的老公是某行业有名的精英。   名人的绯闻总会染上那么一点传奇性,即使它只是跟常人一样的爱恨情仇,但是比起普通老板姓家里长短的日子,里面存在太多让人津津乐道的东西。   所谓的“有图有真相”虽然只有一张夏悠哭着从家门口跑出来的模糊照片,不过经过大肆的渲染,已经被说有了“婚变”的苗头。   接着,一个声称在严家做过保姆的女人在一个知名论坛上爆出了夏主播跟丈夫严寒长期分房睡的事实。   这帖子足足火了将近一个星期,在这保姆的字里行间,不仅可以知道夏主播各类生活习惯,连丈夫严寒喜欢用香草沐浴露都被写出来。   “婚变”的火越烧越热,夏悠开始出面澄清全部都是无中生有,还带着闺女严西乐上电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对着镜嘟嘴:“我爸爸很爱妈妈,请你们不要乱说话,不然乐乐会伤心的。”   新闻发布会上小天使的发言,加上夏悠粉丝的拥护,稍微平息了这场火焰,不过还安静没两天,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出来了。   “十八岁的夏主播和歌手陈玉轩曾经交往过。”在浩瀚的八卦新闻中,这个的冲击力算是普通,不过加上一组香艳的照片,事情染上点颜色,就变得不一样了,甚至连味道也变了。   名人们的香艳事儿,多少可以引起大家的强烈关注,夏主播的知名度也在一次次的绯闻中越来越高,她的名字也在搜索排行榜上一路高升。   而人肉搜索这东西实在厉害,因为姓夏,连夏子薇这名字,也被拉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夏家的真假凤凰。”   “夏家小女孩和姐夫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技术君揭晓夏主播的婚变的最大内幕。”   “陈玉轩是不是要借爆料和美女主播的纠葛为自己的复出筹划呢?”   ……   第一次,夏盛泉在我面前对对夏悠发了脾气,零零散散的报纸杂志摔在了她的头顶,和她哭到红肿的眼睛相应,狼狈得不成样子。   “你还真给我长脸了!”因为不解气,夏盛泉又将手中的茶杯扔向夏悠,不过因为被旁边的严寒拦住,滚烫的茶水全都洒在了他的淡蓝色衬衫上,留下了大片暗色的水渍。   “嘭——”接着,陶瓷杯摔在地板上,滚了几个圈子,最后在桌角边安静。   “烫到了吗?”夏悠红着眼去抱严寒,神色着急,严寒拂去夏悠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一声不吭。   我抬眸看向夏盛泉,问道:“今天叫我过来,就是看这幅严父训女的画面吗?”   夏盛泉稍微平定怒气,冷着声音说:“这几天不需要来公司上班了,我会给你假期,在家里好好呆着。”   我看了夏悠一眼:“借你光了,不然我今年也不会有这样子的长假。”   夏悠扭头看着我,一脸愤恨,不过却强压住怒火,白着脸从夏盛泉的书房冲出去了。   “如果没事,我也回去了。”   夏盛泉:“回哪里?”   我:“回自己的家好好呆着啊,这可是刚刚您说的。”   夏盛泉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火又被挑了起来:“这里就是你家。”   这个问题已经跟夏盛泉争执太多次,我已经兴致怏怏,转身出了房门,而待我走到外面的长廊的时候,严寒也跟着出来了。   我转回身,打量了他衬衫上的水渍,冷嘲说:“还真是铜墙铁壁。”   严寒苦笑,嘱咐了句:“尽量少出门,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什么事情,小姨子和姐夫的□么?”我忍不住笑出声,看着严寒说,“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们夫妻俩的,你们闹婚变关我什么事啊,你们爬墙分房又跟我有几毛钱的关系啊,但是现在一折腾,我成什么了,我变成了挖自家姐姐墙角的极品啊。你说我还要不要嫁人了,还要不要去面对我的同事们,更重要的是,你们让我以后怎么跟未来婆家交代,您这做姐夫的,倒是说句话啊,我上辈子怎么欠你们什么了,说啊?”   严寒抿抿嘴,眸光黯然,沉默地看了我好久,然后开口说:“对不起,有些事,我一定会澄清的。”   我撇撇嘴,走向楼梯,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砰砰的响声,一下一下,仿佛能扰乱心神。我突然想质问自己,十八岁时候的自己,还能想象出,我和严寒夏悠上演出如此滑稽的闹剧吗?   穿越过金碧辉煌的客厅,出了夏家的海滨别墅,外面的海风见缝插针似的扫荡我毛线外套里面的肌肤,冰冷刺骨。   “夏子薇,你现在很得意吧?”夏悠坐在白色围栏上方,黑色的围巾随着海风和她的秀发相互缠绕在一起。   我打了个冷颤,问她:“得意自己被你拖下水?还是姐姐现在声名远播,我需要替你得意下呢?”   “夏子薇。”   “不用刻意提醒我,我也知道自己姓夏,倒是你,是不是应该弄清楚,自己到底姓什么呢?”   夏悠的脸在外面的廊灯下,是惨白一片,双眸悲戚,定定地看着我:“妹妹,或许有些事情不清楚的,才是你。”   “夏家唯一的女儿夏子薇,而夏悠只是领养,真是笑死人了,你真认为爸爸会替别人养孩子呢?”   我冷笑地看着夏悠:“是么,我怎么不记得夏氏家谱上有你夏悠的名字,难不成我眼花了?或者说那么多年来夏盛泉一直没有让你认祖归宗的念头?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夏大小姐是受委屈了。”   “怎么了,姐妹俩又闹上了?”不远处响起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   我循声看去,然后走到边疆的跟前,“男朋友,怎么过来了?”   边疆拉过我的手,对夏悠打了声招呼后,说:“怕你受人欺负,所以过来瞧瞧。”   我:“……”   “结果看到你欺负姐姐了,怎么那么没礼貌?”   我:“……”   边疆:“该看的笑话也看了,该说的话也说了,现在连主播也被你欺负了,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我挽上边疆的手:“好,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在车上翻阅着CD片,然后抽出一张片,对边疆说:“你也喜欢齐秦啊?”   边疆哼了声:“在路边随便买的。”   我不怕死地说:“我高中那会很喜欢他,觉得他声音很温暖,跟冬日的阳光一样,现在他老了,对他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仿佛什么回忆被勾起,边疆转脸对我说:“参加了晋荣的婚礼后,我们去唱歌?”   我:“和谁?”   边疆:“就我们两个。”   -   陈晋荣的酒席摆在A城的君来大酒店,只请了十来桌的客人,现在正是A城整风整纪的敏感时期,陈晋荣处在敏感位置,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玩低调。   请来的大部分客人都是男方的客人和同事,女方的家属实在少得可怜,莫姐她们那桌就坐了几个舅舅之类的亲戚。   我看着和陈晋荣不远处敬酒的莫瑶,突然想起那年在学校组织的年夜饭上她对在场的人说:“我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很想他们。”那时的莫瑶脸上没有任何动人的风情,但是却有一张极其耐看的脸,聪慧,坚强,惹人疼爱。其实我也偏激,不能说她现在就不聪慧、坚强了,而这现在她又少了点什么,我更是没资格指点什么。   “想什么,那么出神。”边疆剔了虾壳的肉放在我碗里,他声音低沉温和,但是却让大家纷纷侧目。   “想你啊。”我无奈说了句,惹得他轻笑出声,伸手将我跟前的酒杯倒了些果汁,体贴地对我说:“等下敬酒的时候,喝果汁就好,别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我点点头,然后看到张亮和茉莉坐在一块,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边疆:“张亮怎么来了,以茉莉的亲属关系过来的吗?”   边疆解释说:“亮子的爸爸是晋荣的顶头上司,亮子今天代替他父亲过来,很正常。”   我:“原来大家都是非富即贵。”   边疆捏捏我的手心,低笑说:“都过了愤世嫉俗的年龄,语气怎么还是酸的?”   我对边疆露齿笑笑:“不酸不酸,甜着呢。”   莫瑶和陈晋荣过来敬酒,陈晋荣对身边的莫瑶介绍说:“他就是边书记家那大名鼎鼎的独子,爷爷是边将军,是咱们国家古董级的人物了,不过还有一层,他是我的老同桌了,当年他写的一份情书,我还帮他修改过语法错误。”   我看向边疆,脱口而出:“边导,你写过情书?”   陈晋荣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对莫瑶说:“小薇你认识的,她也是我们高中那会的班花,人选是边班长提议的。”   我瞪了眼陈晋荣,对莫瑶说:“陈晋荣可是出了名的没脸没皮,你可要好好应付着呢。”   莫瑶抱了下我:“谢谢你小薇,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身体有些僵硬,身体里有不知名的情绪在衍生:“不用,大家是同学,祝你们幸福。”   陈晋荣和莫瑶离去后,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熟人频频向这边看过来,我推了下边疆的手臂:“那边有桃花。”   边疆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跟加搂紧我的腰:“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咱们不提。”   我问边疆:“当初江陵那么喜欢你,你当真没一点感觉。”   边疆言简意赅:“没。”   陈晋荣婚礼结束后,我颇有收益,开始缠着边疆问那情书的事,边疆藏着不说,俊脸别扭得不成样子。   “你到底说不说?”   边疆不甩我:“不说。”   我去拉边疆的手:“边哥哥,真不说吗?”   边疆俯下身啃我的嘴,啃完后,微调气息:“真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   边疆伸手摸乱我的头发,说:“我高中那会给某人写过一份情书,因为那时候学古言文,所以顺带情书也用古言文写了,你知道晋荣语文好,就让他找找里面用词上是否有错……”   我弯了弯嘴角,伸手到边疆跟前:“情书呢?”   边疆拍掉我的手:“早丢了。”   我躺在边疆怀里,问:“还记得写什么了。”   边疆傻笑几声,念了一句话:“子薇乃边疆所爱之人,性非温顺,吾非冲动喜之,岂会忘心。”   真是很好听的情话,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看向边疆,问了句:“当初怎么没把情书给我?”   边疆不上心地说了句:“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   有些绯闻,招摇得满城风云,但是夏盛泉果然有本事,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八卦销声匿迹,虽然不是鸟过无痕,但是如果媒体不再报道,大家的注意力又会转移。   夏悠辞去了主播的工作,对于她和陈玉轩的那些照片,只说是年少时候不懂事,被人所害。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面前时她穿着黑色的修身礼服,擦拭着眼泪声称:“从今往后,我愿意做一个背后的女人,顾家顾他,还希望大家能不要打搅我的生活……”   同时,严寒也接受了一次采访,应我上次的要求,跟媒体解释清楚:“我和小薇是交往过,但是已经是过去式,我和夏悠结婚,她也很祝福我们,事实也不是像有些报刊说的,说她插足了我和夏悠的感情,这样的言论对她很不公平,也会破坏了我和夏悠之间的信任……”   主持人:“我想问一个问题,当年你和夏主播的妹妹是怎么分手的。”   严寒:“原因在我,但是具体为什么,抱歉,我不想回答。”   夏盛泉给我假期,我蹲在家里玩起了一款游戏,边疆过来的时候,会让他替我玩会,然后我做饭,而边疆基本把我的公寓当成了自己家,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卫生间里的盥洗台上多了一份男士的洗漱用品。   吃完饭,边疆扬言说是要去唱歌,我去房间换衣服,正要找外套的时候,边疆从身后抱住我,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大红色的外套。   “穿这件,好看。”   我推开边疆:“我要穿衣服了。”   “吻完再穿。”说完,边疆边俯下身子,狠狠地吻了下来,来势汹汹的一个吻,我有点跟不上速度,虽然想极力配合,但还是被吻得气喘吁吁。   过小区几条街,有一个唱歌的地方,叫彩虹天堂,因为距离A城的医学院,所以多半是学生光顾。   边疆开了一个情侣包厢,在进包厢后,便给我点了一首齐秦的《城里的月光》,便把话筒递给我:“唱吧。”   我把话筒扔向他:“唱你个大头鬼。”   边疆迷惑道:“怎么发脾气了。”   我:“你不尊重我。”   边疆默了下,站起身:“我……先唱。” 第四十章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边疆的声音低缓而有磁性,带着一种飘忽的温柔。包厢里的光线很暗,橘黄色的光线,在他脸上晕开,令人神思恍惚。   我突然想起高三会考结束的那阵,家里开KTV的茉莉请全班去唱歌,因为大家忙着冲刺高考,去的人也只有十多个,更多的都窝在家里看书做习题。茉莉跟我关系不错,加上我因为不喜欢在夏家呆着,便一口答应了,而严寒本来也跟着去的,但是临时又被夏悠拉去复习数学了。   茉莉的老爸挑了个最大的包厢给我们,还客气地给我们切开两个进口的西瓜,我闷在一边吃西瓜,边疆和陈晋荣他们在一边看着骰子,而江陵是名副其实的麦霸,进来就抢着麦克风不脱手,唧唧哇哇地唱个不停。   男生们不爱唱歌,一边喝汽水,一边讲起了颜色笑话,露骨的,搞笑的,成出不穷。   “唐僧西行遇一女妖,观其乳摸其臀,故欲行房事,女妖见状惊呼:长老!小女月经在身恐有行房不便!唐僧听罢双手合一道:阿弥陀佛,贫僧正为取经而来!”   茉莉对陈晋荣“咯咯”地笑个不停,骂了句:“一群下流胚子。”   边疆坐在我的旁边,笑着灌了口汽水,扭过头来看向我这边的时候,茉莉因为大笑从嘴里喷出来的西瓜子正好掉进了我的领子里面去,黏在了文胸的边上   实在是很糗的一个画面。   初夏刚买来的短袖,领子有些大,如果弯着身子是可以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内容,我红着脸瞪了眼边疆:“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一向巧舌如簧的边疆也红了脸,然后装成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低头喝着汽水。   茉莉带我来到盥洗室后,就蹲在地上笑翻了:“你说,刚刚班长会不会看到了掉在你那上面的西瓜子?”   我去掐茉莉腰上的肉:“不准再提这件事?”   茉莉笑个不停,然后好奇地问我:“你说,男生们梦遗的时候会想着谁,比如班长或者陈晋荣他们?”   我想了下:“武藤兰、苍井空、松岛枫、堤莎也加。”   茉莉问我:“她们谁啊?”   “不认识,大同他们聊天时候会提到过的名字。”   ……   边疆唱完这首《城里的月光》,我用力地拍着手掌,然后又对他做了个肯定的手势,边疆无奈地揉乱我的头发,轻声问我:“不唱吗?”   我:“唱得不好,你会笑话的。”   边疆:“唱吧,在我前面没有关系。”   我笑呵呵地去点了一首在英国留学时候常听的民谣曲,然后窝在边疆怀里哼唱起来,这是一首表达少女恋爱时候心情的歌,曲子很轻快而可爱。   唱完曲子,我放下麦克风,扭脸对边疆说:“别夸我,我知道自己唱得不错。”   边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愉悦地点点头。   我玩心大起,因为想到一件事,便以开玩笑地口吻问他:“边导,你觉得武藤兰好看吗?”   边疆:“……”   “武藤兰、苍井空、松岛枫、堤莎也加,你最喜欢谁?”   边疆轻笑了声:“你觉得我比较喜欢谁?”   我:“苍井空?”   边疆摇摇头:“不是。”   我:“松岛枫?”   边疆神思恍惚地玩弄着我毛线衣领子上的狐狸毛,修长的手指轻轻划动着:“再猜。”   我扭过头,笑:“是我吗?”说完,我又自我肯定似的地陈述了一遍,“没错,边导最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边疆闷笑出声,然后扳过我的脑袋,俯下头擒住我嘴巴。   气氛君在时间君一秒一秒地走动间变得不一样,边疆搁在我腰上的手也从我毛线衣下方伸了上来。温厚的掌心逐渐灼热,停放在我身体的某个柔软地方。我趴在他的肩头,听到的喘气声越来越重,而身子随之僵硬。   “小薇,让我了解下它们……?”边疆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沙哑。   我把头埋在边疆的肩头,整个身子仿佛是一只被拉紧弦的弓,微微颤粟着,全身的血液仿佛加热了一般,每个细胞毛孔都不停地叫嚣张口。   “如果我说不同意,你会停手吗?”   边疆喷洒在我脖颈的气息越来越灼热:“小薇,我不是君子。”说完,放在我胸前的手向后移去,笨拙地解扣子。   “哗——”胸衣扣子被解开,边疆的手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到前方,就像一个青涩的少年,一点点去了解女性身体和男性的不同之处。   我紧张得不敢喘气,胸口那只像烙铁般的手掌仿佛要把我烫伤,明明老大不小的人,却表现得像是两个在偷尝禁果的未成年少男少女。   边疆的手心覆上我胸|部最敏感的那里点,先是轻轻去触碰,然后试着用手心去包裹它。他呼气声越来越重,另一只还放在外面的手,则是紧紧地放在我肩膀。   “其实……它们不是很大。”   “还好,我很喜欢……”边疆哑着声音应了我一句,低声说着话,“高中时候,我做过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你在前头睡觉,我居然口出来。”   A城这几天的天气一直不好,冷空气来袭,吹在脸上的风有些湿冷。从“彩虹天堂”出来,边疆和我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逛了夜市,这里的附近有一座医学院,商业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年轻的面孔。   街上摆着许多路边摊,摆摊的大多是学生,买的东西多半也是小玩意。其中有一家是买那种厚厚的毛巾袜。   我蹲下身子,挑了五双女士的,又挑了五双男士的,这些厚厚的毛巾袜,摸起来柔软而舒服。   “这些袜子,穿起来很暖和。”   边疆不屑地看了眼:“太丑了。”   边疆送我回到家,洗漱好要睡觉的时候,意外收到姜熙来的短信:“你和小疆交往了?”   “嗯。”   “恭喜。”   “谢谢。”   “本来想追你的,似乎不战而败了。”   我:“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用安慰我,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我老爸,他常念叨你。”   我:“你追我的事,老姜也知道?”   “就是他怂恿的。”   我:“我觉得还是过一阵再去看他吧。”   第二天去夏氏上班,助理跟我聊了关于那几笔货款的事,说前几天已经让人去追缴了,但是对方一直拖延着。我翻阅着手头的资料,看着上面那几家公司的财务状况,说:“让下面的人用点力,几千万不是小数目。”   夏氏最近因为要涉足合并一个日本生产二线品牌服装的公司,我的工作量也加大了,除了要计算出各各筹资方案的资金数据和查看报表外,整天还要忙于和银行的人交涉应酬。夏氏的法律顾问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律师,因为工作需要,常常要问她一些关于项目上涉及的法律问题。跟她接触的次数多了,我和她也渐渐熟了起来,如果中午不和边疆吃饭,就和这位美女律师一起吃。美女律师姓白,单名霞字,精明利落的表皮下下,也是一位八卦的主。   “小薇,夏悠以后真的不当主播了?”   我:“报纸上是这样子说的。”   白霞托着下巴说:“你没来上班这阵,全公司都在议论这件事,当然,前提是背着夏总的。”   我笑笑,往寿司上加肉松。   白霞:“大家对当年严律师为什么和你分手这事,都感到很好奇。”   我:“跟多数情侣一样吧,吵吵就分手了。”   白霞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严律师居然会和你吵架,难以想象啊,他那种人,你怎么可以和他吵得起来。”   我笑了下:“因为一直都是不温不火,所以更让人生气。”   白霞理解地看了我一眼:“我之前也有个男友是这样子的,我在一边已经生气好久,他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那时候我就常怀疑他到底是不爱我还是故意气我的。”顿了顿,开口问我,“小薇啊,上次来接你的,是你现任的男友吗?”   我点点头。   白霞赞赏地说:“很不错的人,如果不是你的男友,我已经会去追他的。”   我:“你不用那么直接吧?”   白霞:“我一向很喜欢追求美好的事物。”   -   晚饭是和边疆吃了一个药膳火锅,味道还算不错,除了当归的味道实在太重了一点。饭后,边疆问这个周末有没有安排。   我想了下:“可能会很忙。”   边疆皱眉想了下:“不行,你必须陪我。”   --   边疆告诉我周末要去见他的父母后,我情绪开始处于不稳定的波动状态,忐忑了好几天,以为自己准备好的时候,我却在周六百年不遇地发烧了。   早上起来给边疆开门的时候,脑袋还是浑浑噩噩,感觉里面被灌了铅水一样。边疆观察力不错,还没有进屋就发现了我的异常,问:“身体不舒服吗?”   “可能有点发烧。”我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示意他坐那里就好,边疆对我这种神志不清的举动微微蹙眉,伸手拉我进他怀里,用手在我额头试了下温度,问:“吃药了吗?”   我点点头:“吃了。”   我头重脚轻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低着头说:“怎么办,我这样的精神状态去见你父母,肯定会减分的。”   边疆低笑出声:“没事,我们耍大牌,更减分。”   边疆点了下头:“说得也对,要不这样,我妈以前在医院参加过工作,看看一般的感冒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赶紧摇头:“别,我胆子小,不敢第一次见面就要麻烦你妈。”   边疆要带我去医院打退烧针,我怕麻烦,决定爬回床上再睡个觉。以前我每次觉得自己头脑发热类似发烧时,就会吃一颗退烧药,然后窝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就好了。   我的身体,除了胃的部分稍微不怎么如意,不管在抵抗力上还是各类器官性能方面,都是不错。以前,不管是得红眼病还是水痘什么传染病,我都会比夏悠早好几天,那时我很得意自己这一点,但是有次王妈给夏悠炖汤的时候,安慰她说:“小悠你是娇生惯养的,身体素质当然不能和那山里过来的孩子比。”   有些话,其实说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但是听者有心,不小心听进去了,是针扎似的闹心。   “感觉好一点没有?”醒过来的时候,边疆和衣躺在我身边,他伸手摸摸我的脑门,“烧应该已经褪下去了。”   我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好多了,现在已经神清气爽了。”   “嘴贫。”边疆帮我理了理额头前的乱发,说,“刚刚我妈打电话过来,问了下你的情况。”   我:“你妈打电话过来,你应该把握叫醒的。”   边疆笑看着我,眸光柔和:“没事,刚刚我已经跟她说了,如果你醒了,会打电话过去的。”   号码已经拨上,边疆放在我手上的手机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不能扔掉,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对方接听。   “伯母,您好,我就是小薇……”   “嗯,好多了,谢谢伯母关系,烧已经褪下来了。”   “是,边疆在我旁边,我让他跟你说话……”   边疆从我手里拿过手机,跟他妈没说几句话,便挂了。扭过头来摸摸我的头发,说:“别担心以后会有婆媳问题,有我在。”   我抬头看着边疆,问:“你妈妈是一个怎样的人?”   边疆将我搂紧几分,顿了下,悠悠说道:“我妈妈以前的脾气不好,作风很严谨,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唐山大地震的医疗队,因为见识了太多的生死,从小对我的健康安全管得很严,不喜欢我做着做那,小时候跟华子他们出去玩,都需要他们来我家放哨,然后我再偷偷从里面溜出去。”   我抿唇笑笑,突然想起高中有次我埋怨边疆管得太多,我问他是不是他爸当官所以深受影响,但是他摇头回答说:“我家里妈妈管得比较多。”   “不过你也别害怕我妈脾气糟糕,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到这,边疆停了下,又继续说,“因为前几年她做了一个大手术,脾气好了很多,这是我和我爸一致认可的。”   我:“明天你带我去你家吧?”   边疆促狭地问:“不怕了?”   我:“怕,但是总要过这一关的。”说完,我把脸埋在边疆的胸膛,哑着声音说,“我也有点想我妈妈了。”   边疆:“有时间我们去你养母,或者接她过来住一阵。”   “不是。”我摇摇头,“我说的是未然。”   “昨天我找了顾锐彰,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关心她的事,但还是做不到。在夏家,我恨夏盛泉,讨厌夏悠,也讨厌她,尤其是看到她抱着夏悠玩耍的照片,那种感觉真的是糟糕极了,感觉整颗心都被蚂蚁咬空了。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和初恋情人私奔而发生空难,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事实,她是为了找我。”   边疆捏捏我的脸:“真的跟个孩子一样,怎么就哭了?”   我:“我怎么可以去恨她,如果她不去找我,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如果她不会出事,我回到夏家的时候,是不是还可以看到她?”   边疆俯身去亲吻我的鼻梁:“不要把事情怪在自己身上,有些事,只是老天在作怪。”       第四十一章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心理治疗,那时候我觉得活着真没有什么可喜的地方,但是我又无比珍爱自己这条贱命,心里认为只要自己克服了所有的心理障碍,还可以活得很漂亮。   所以一直以来,我很想要有一个家,也想要有一个孩子,交往了几个对象,却发现感情它很讲究,是难以将就的。   长那么大,遗憾太多了,所以在婚姻上不想让自己再有什么遗憾,故一路走来,都是小心翼翼,但是总会发生意外,比如边疆。   我想跟边疆结婚,当萌生出这个念头时,心里头也不觉得多意外了。   边疆昨天飞去旧金山谈一个电子产品开发的合作案,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而我则是被夏盛泉叫去了日本,和高经理一起完成那个二线品牌服装公司的收购案。   收购不是个简单的买卖活,我觉得这趟去日本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随行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夏氏的几名法律顾问。   我坐在机舱上听着音乐看报纸,突然手臂被推了下,摘下耳麦,看向坐我身边的白霞。白霞朝我挤挤眉,说:“因为这次谈判涉及太多的国际商法,严律师又比较擅长这方面的分析,所以这次的收购案,他也会过来。”   我应了声:“嗯。”   白霞:“听同事说他家闺女前阵子感冒发烧没有好,所以严律师可能会晚几天过来。”说到这,她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报上都说那孩子是他们领养过来的,为什么严律师还那么照顾那孩子,我真很好奇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我放下报纸,回答说:“一个好人吧。”   白霞:“就这样?”   我笑笑:“就这样。”   -   最近这几天A城的天气糟糕,没想到日本的大阪天气更糟糕,湿冷,风大,股股冷风吹得人手脚发僵。   白霞跟我抱怨她购物的心情都因为坏天气变差了,我看了眼落地窗户外面的灰色天空,说:“雨已经停了。”   白霞叹着气说:“可惜高经理安排今晚要和这边的高层见面吃饭,不然我们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严寒昨晚9点抵达这里的酒店,高经理请客大家一起到下面的酒馆吃宵夜,我因为跟边疆视屏聊天,就让白霞给我捎一份上来。捎上来的夜宵是一份生煎包和排骨粥,白霞说是严律师给买的,我心里犯疙瘩,而这份宵夜也被放了一夜冷到掉渣。   晚上的应酬在君拓府邸,吃的是地道的日本菜,食物味道怎么样,我没什么注意,只觉得随行的翻译小姐模样长得挺好的。跨国的应酬一向无聊之极,语言文化不一样,干鼻子瞪眼,只是忙坏了秘书小姐。   应酬结束,稍微懂一点日语的高经理被灌了不少酒,被扶上车的时候,还不停地说着“萨油哪啦”。严寒在前方开车,我转头看向窗外,发现这里的交通也不咋好,前方排成龙一样的车流尾灯像一盏盏大红灯笼,在弥漫着雾气的夜晚中,显得有些点晦暗不清。   高经理躺在车座上打着嗝,比较他平时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他现在这样醉酒打饱嗝的样子,显得滑稽而搞笑。   回到酒店楼下,严寒和白霞一起把高经理扶回房间,我跟在他们身后给白霞拿包。解决了高经理,白霞吐了口气说:“今晚还真没有吃饱,小薇,你知道么,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油头满面的日本矮男人,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到了沙拉酱。”   我笑笑,正巧边疆的电话打过来,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大家都一致决定再到外面吃点食物,顺带看看这城市的夜景。   虽说是大家,加起来也只有三个人,白霞、严寒,以及高经理的助理小张。   白霞问我要不要去。   我看了眼时间:“我也有点饿,一起去吧。”   我有个不好的性格弊端,会担心大家觉得我不合群而疏远我,所以不管什么组织活动,只有不违背仁义道德,我都会答应参加。因为这样,有次夏盛泉还觉得我太热络,在给我中餐费的时候,多说了句关怀我的话,让我在交朋友问题上要多注意点。   这是夏盛泉对我为数不多的一句关心话,我不记得自己当时听到时的情绪,反正从他书房出来的时候,我哭得特别厉害。   凑巧,这一幕也被夏盛泉看到,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不过当晚,夏悠抱了一个她的抱抱熊给我,我眼尖地发现熊耳朵的后面有颜料染上的渍迹,而她的房里,又多了一只崭新的抱抱熊,听她跟江陵说是某某的限量版,贵得实在厉害。   小张因为已经来这里游玩一次,所以这趟出门由他做向导,他带我们来到立交桥下面的商业街,虽然现在东京时间已经晚上10点多了,但是这里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白霞找了一家海鲜馆,馆子的老板娘是一位浓妆艳抹的日本女人,英语讲得不错,隐约间,我听着觉得她的腔调还带着些牛津腔。   各自点了一份海鲜套餐,白霞笑跟我们说:“刚刚进包厢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老板娘跟一位美少男拥抱亲吻呢。”   小张摇头说没看见,然后问严寒:“严律师,你看见了没?”   严寒扯了个笑,没说话。   四个人,白霞的话最多:“很多男人都想娶日本女人,因为她们温顺服帖,但是这里的女人真的很温顺服帖吗?估计他们也只是见过AV里面的日本女人呢。”   听了白霞的话,小张英勇地维护起来他们的男同胞:“那只是小部分的男人,其实很大一部分,都像我和严律师一样,喜欢地道的中国女人。严律师,你说是不是?”   严寒笑了下,转移话题说:“这次的收购,大概还需要多少天?”   小张打趣说:“严律师是不是急着回去见老婆孩子啊?”说完,他又对我和白霞说,“看到了吧,严律师就是咱们国家标准的好男人,顾家疼老婆。”   我喝了口这里的茶水,附和性地说了一句:“是好男人呢。”   从海鲜馆回去,是小张开的车,白霞抢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跟小张一起讨论满足什么条件是好男人,女人更喜欢居家好男人还是419好情人之类的无聊假设问题。   严寒坐在我旁边,身上有些酒味。我感到压抑,打开车窗透气,顿时,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微微的寒意随之渗入□的皮肤,激起细微的皮疙瘩。   手机响了下,是边疆发来的信息。   白霞一脸羡慕地问:“又是男朋友查岗吧?”   我扯扯笑:“他说明天过来一趟。”顿了顿,我问小张,“明天高经理有安排活动么?”   小张爽朗地笑笑:“签合同还需要过几天呢,夏主管你明天肯定有时间陪你男朋友。”   白霞在一旁插话说:“明个天气也不错,只可惜我要一个人逛街了。”   小张:“我也是一个人呢。”   白霞转过身来,跟严寒说话:“严律师也是一个人吧,要不我们和小张三人组个团,一起去大阪的风景名胜看看?”   ------下半章   回到酒店楼下,白霞突然大叫一声,说她把钥匙房卡落在了刚才吃海鲜的馆子里,小张作出一副痛苦的神色:“又要陪你去一趟了。”   白霞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对我和严寒说:“严律师你们先上楼回房间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小张在一旁插话说:“你也知道时间不早了,怎么就牺牲我一个呢?”   白霞不大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刚刚还告诉我自己是一个乐于为女性服务的好男人,现在你言行不怎么一致啊?”   小张立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像打了鸡血似地给白霞开了车门。   我和严寒住的房间都在二十六层,左右相隔了两个房间,一起上电梯的人并不怎么多,除了我和严寒,就剩下一个老外和两个日本男人在讨论这里的文化。   因为脚下的鞋鞋跟有些高,刚刚出门在商业街又遛了一圈,所以现在站在电梯上,脚后跟隐隐传来些钝痛。   “脚很疼?”一句不轻不重的问话,我抬眸看向严寒,此时他脸色还带着些绯红,我记得他酒量并不怎么好,稍微喝点酒,一张脸会变成比那熟透的柿子还要红艳艳。而现在他的酒应该比年少时好很多,至少双目清明。   我扯扯嘴角:“没什么关系,回去泡泡脚就好了。”   严寒点了个头,幅度很轻,像是落花瓣打进水池里划出的涟漪。   电梯停在二十六楼时,只剩下我和严寒,走出电梯,他又我嘱咐了句:“记得向服务生要一支膏药。”   我笑着打趣说:“女人穿高跟鞋,总需要磨磨脚,等磨久了,也便习惯了。”   严寒并不赞同我这个说话,跟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如果我们意见不同了,他便会皱着眉头开始说教了。   “长期穿高跟鞋并不利于女性健康,如果执意要穿,也需要注意脚的护理。”   “夏悠脚下的鞋跟比我还要高许多呢。”我笑得愈发灿烂,揶揄地看向严寒说,“姐夫是不是每天帮她做脚的护理?”   严寒的目光微闪,神色变了变,好像上面染上了丝悲凉。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我冷嘲热讽个什么劲呢,不停地拨开严寒的伤口往上面撒一把盐又有什么意思?   严寒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很清楚,我现在这种凭他对我还存在愧疚而故意挖苦他的行为,性质有点像在欺负一个老实人。   长廊的正对面有一个很大露台,上面摆放着几张原木小桌子,酒店坐落在海滨边上,站在这里,就可以透过隔着的落地玻璃看见下方奔腾的海浪。   “对不起。”我向严寒道歉,语气倒是有些真挚,“回国后,我心态不是很好,如果在言语上有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严寒摇摇头:“不需要道歉什么,如果真要道歉,对不起应该由我来说。”   我轻松地笑了下:“严寒,你可是跟我说了很多句对不起了。”   严寒不自然地弯了下嘴:“其实我很高兴这几年你过得还不错,相比你,我心态就糟糕很多。”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下,“一些事,走错了一步,悔不得,放不得,去不得,如果停在原地不动,又害人害己。”   我:“或许结婚的男人都有这样子的心态吧,就像《围城》书里面说的那样,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既然选择了结婚,跟夏悠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顿了顿,我摊摊手说,“当然,我不是什么婚姻顾问,在婚姻上也没有什么经验,你听着玩就好。”   严寒默了会,璀璨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是明晃晃一片:“之前我也这样子认为,既然结婚了,就需要好好待她,何况小悠她不是什么外人,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即使我对她没有情爱,但是不管出于责任还是道德,我都应该护她爱她,但是最近我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既然给不了她爱情,为什么要给她婚姻,给了她婚姻,却连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给她。”   我抿唇,没有语言。   严寒用手掩面,深深地叹了口气,眸光里满是疲倦:“有时候回忆过去,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在退步,正因为我这种犹豫不决的性格,让许多人都不愉快了,那年边疆说得对,如果我处理不好母亲这边,就没有资格过来找你。”   我猛地一怔,问道:“边疆什么时候对你说的话?”   严寒犹豫了几秒后,说:“你留学后的第二年吧,我去英国找你的时候,正和边疆碰到。”顿了下,他问,“边疆没过来找你吗?”   我笑笑:“没。”顿了下,“你不是也没有来找我吗,或许你们都觉得浪费机票很好玩,钱太多,不来回飞几趟,就闹心了?”   严寒眼里有一丝尴尬:“因为看到你过得挺好,所以没有打搅。”   我收收脸上的笑意:“有个认识的人对我说过一句话,男人都爱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我真觉得挺有道理的。”严寒话里的过得好,应该指我在国外交的男友,我寻思了下这个问题,如果交男友的数量可以当做成幸福指标,我过得还真不算糟糕。   边疆说要过来,但是我没想到他是坐凌晨的飞机过来,当我在凌晨三四点接到他的电话,睡眼惺忪地睁不开。   我给他开了房间的门,实在没精力招待他,重新爬回床上睡觉,我虽然没有什么起床气,但是深睡中被叫醒,心情绝不会有看见到男朋友时的愉悦成分。   边疆洗漱好爬上的床,长臂一拉,把我搂进他怀里,低着声音问我:“很困?”   我打着哈气连连点头:“很困。”   边疆搂紧我,下颚搁在我的肩膀上:“那我再陪你睡会。”   第二天睁开眼,就看见边疆好整以暇地歪头看着我,一只秀致雍洁的手正玩弄着我秀发。   我半晌反应不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边疆悠悠地回答说:“昨晚可是你给我开门的。”   我:“……”   突然,我“啊”地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推开边疆:“真恶心,你怎么不穿衣服睡觉?”   边疆笑意吟吟地看着我,然后猛地一个翻身,将我擒在身下。我们鼻尖对着鼻尖,零距离的接触,我嗅到空气夹着从边疆身上传来的男人气息。   边疆只穿着一件内裤,而那烙人的东西搁在我的小腹上,温度也越来越高。   边疆定定地看我一眼,双手慢慢地从我睡衣下方伸进去。他的手直接覆上我的胸脯,然后开始揉捏着,动作时而轻,时而重。   体内仿佛一把火被点起来,我喘着气推了下边疆:“这里没有备那东西……”   边疆的手往下移去,他每移动一寸,我便忍不住颤抖,放在被子里的手陡地覆上他的手背:“边疆……我……”   边疆的手不往下,而是搂上的我腰,闷声说了句:“小薇,很难受,帮帮我。”顿了下,“不进去也可以……”   我僵着身子,没有经验的痛苦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会,边疆突然拉上我的手,然后慢慢地往下移去,直到停在一个地方。   “握住它,然后熟悉它……”边疆的呼气越来越粗,好看的额头冒着密密的细汗。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觉得自己现在也正全身都是汗液。   我狠狠心,深吸一口气,握上了那东西。   “哦……”边疆痛苦地哼了一声。   我忙松手:“对不起,是不是我太用力,弄疼你了。”   “没,这样很好……”边疆扣住我的手,不让我离去,顿了下,说,“摸摸它,跟它打招呼。”   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难熬,手中的东西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握在手心里面,可以感受到上面跳动的脉搏。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等手心适应上面的温度和脉搏,开始慢慢地撸动它。   边疆又发出一声长长地闷哼声,过了会,他掰开我的双腿,将它那东西放在我双腿内侧,然后开始狠狠地磨蹭着。   我差点停住呼吸,问:“这样行不?”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是白霞和小张的声音。   “小薇,起来没,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饭吧。”   “小夏主管?”   “……”   第四十二章   我不敢喘粗气,看向压在我身子上方的男人,他依旧没有想停下来的样子,直到我听到一声愉悦的呼气声,边疆才停下了动作。   □好像粘上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我用手稍稍一碰,是黏湿湿的液体,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真恶心。”   边疆没有反驳,摸摸我的额头,然后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干净后,掀开被子抱着我向盥洗室走去。   -   吃早餐的时候,白霞盯着坐我身边的边疆看了数秒,才悻悻地挤出个笑容:“小薇,你男朋友不是今天才来么,怎么昨晚就到了?”   边疆搂过我的肩膀,笑着对白霞解释说:“是凌晨的飞机。”   白霞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天哪,你们这对情侣真是太腻人了……”白霞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邻桌几个老外纷纷侧目。   我瞪了眼白霞,白霞吐了下舌头,然后抬头跟迎面走过来的严寒打招呼,问:“严律师,需不需要一起去游玩?”   严寒笑了下,歉意地说:“今天要写一份临时委托书,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白霞可惜地叹气:“难道我只能跟小张一起去了?”   -   大阪游玩的地方挺多的,最终我和边疆选择区四天王寺游玩。寺庙修建风格典雅大气,越过条条石板路,寺庙里有一个水池,池里面搁着一座石像,往来的行人把写了祝福的纸条扔进水里面,双手闭合着在祈祷。   边疆问我:“信佛吗?”   我想了下,说:“我不信,而且觉得那些禅修高僧者十有八九是骗子,每当他们面对难以解决的事是孽缘;一些说不出来或者不愿意回答的事回答是天机,看不顺眼的事就说是罪过。”   边疆笑着摸了下我的头:“我外公是一位佛学研究者,因为信佛,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我认了一个禅修大师为师父。”   我张张嘴,问边疆:“男朋友,你皈依了么?”   边疆嘴角漾着笑意:“别担心,只是俗家弟子而已。”   我揶揄说:“难怪我刚刚还挺好奇的,像你六根那么不清净的人,佛主怎么会要你。”   边疆不以为然地笑笑,掏出相机,扳过我的脑袋凑到他的跟前,然后对着相机快速地按了快门键。过了会,他查看照片,发出了一声叹气   我问他:“拍得很难看吗?”   边疆拉我坐在前方的石凳子上,对着里面的图像说:“我照得还行,但是你不好,感觉像傻妞儿似的。”   我抢过边疆手里的相机看了眼,说:“你整就是个傻大个。”   从天王寺回来,边疆带来到一家山间酒吧,说是见他一个朋友,我赞叹他交友宽泛,边疆解释说他是在旧金山认识的朋友。   山间酒吧的装修很特别,与其说是酒吧,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茶馆,黄梨木的雕花门,复古的镂花壁灯……从门口进去,里面就坐着几个盘膝而坐的客人。   边疆愉悦地跟酒吧老板打了声招呼,介绍我时直接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酒吧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说了大堆祝福我们的话,然后就拉着我们去内室喝酒。   桃木小桌子放着一套铜质的煮酒的工具,酒吧老板一边煮着酒,一边跟我们说:“这是花雕酒,我前年去绍兴玩的时候,他们介绍给我的。挺普通的一种酒,但是煮酒的火候不一样,口感差别会很大。”   花雕酒,口感甘洌而香醇。除了喝酒,酒吧老板又准备了丰富的晚饭招待我们,直到饭后,准备了榻榻米的房间,请我们留宿这里。   边疆笑着拒绝说不用麻烦了,不过等我们俩准备下山回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阪这里的鬼天气啊,果然说下就下。   -   第一次睡这种榻榻米的床,我特别不习惯,辗转反侧合不上眼,透过雕花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打雷下雨的糟糕天气。   我开口问边疆:“你睡得着吗?”   边疆转过头看向我,一双眸子在这个雷雨夜里亮得吓人。   我:“你别这样看着我,吓人。”   边疆闷笑了声,替我拉了下被子,开始说故事:“这酒吧的老板是我大学时候的辅导员,因为女朋友去世后就来到这里开了家酒吧。”   我唏嘘地问:“他女朋友是日本女人?”   边疆点点头说:“他女朋友是武士世家,不过却得了白血病。”   我问:“你这朋友姓赵?”   边疆“嗯”了一声。   我反应过来:“他跟赵家敏什么关系?”   边疆闷了半晌,说:“家敏是他的妹妹。”   我闷了半晌,转了个身。   边疆扳过我的身子,语气里有些讨好:“我跟家敏没发生什么……”   我:“那你解释什么,今天把我叫到这里来,不是特意要告诉我你和家敏的事情吗?”   边疆“嘿嘿”地笑了两下,开口说:“前两年我母亲动手术,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40,而她一直盼着我领女朋友回去,所以我就把家敏给领了过去。”说到这里,他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过了会,猛地睁开眼,话锋一转,恶毒地说:“我倒是想把你领回去,可是你呢,那年你是跟第三还第四男朋友交往啊?”   什么是倒打一把啊,这就是。我翻了个身,顺带卷走了他身上的被子,闷声不响。   边疆用手肘推了下我:“小薇……”   我没理人。   “对不起……”   我扭过头,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用道歉,是我小心眼而已。”   边疆立马找了个台阶下,重新把我圈进怀里说:“我也小心眼啊。”顿了顿,“小心眼对小心眼,最合适不过了。”   -   第二天清晨,我们和这位赵先生告别后,就下了山,坐在回去的的士上,我接到白霞发来的短信,说夏总过来大阪了。   而我回到酒店,发现夏悠也跟着夏盛泉一道过来了。边疆看了眼夏悠,笑着在耳边说了句:“她过来的性质跟我差不多,都是来查岗的。”   *******************   我一直认为严寒和夏悠很登对,所以高中那会和严寒搞对象的时候,最忌讳的人就是夏悠,女人忌讳一个女人,原因有很多,表面上有美貌、身材、穿衣品味,稍微深层次一点,就是学识、才艺及修养什么,如若还要追根追底,就上升到精神层面,比如一个人的情操和品质。   我以前忌讳夏悠,坦白点说,就是她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点,尤其是在口碑上面。   举个列子,以前上学时候学校如果有什么捐款活动,她准是遥遥领先的那种。记得那时候捐款金额多的同学还会发一个表彰的红本子,从小到大,夏悠每年都能领这样一个红本子回去,上面白纸黑字地写上:XX班的夏悠同学在本次捐款中获得积极分子的殊荣。   严家和夏家是多年的邻居,每当严家父母来夏家坐坐的时候,夏悠变着法子表现自己,有时是弹一首刚练好的钢琴,有时是把自己的手工作业给严母看。   严母是非常喜欢夏悠这孩子的,除了一部分原因是夏悠的勇于表现,另一方面是王妈跟严母的每次闲聊,她都会对严母说几句夏家大小姐是如何乖巧懂事。   我在跟严寒交往后,也有了在严母面前表现的心思,不过事实是非常严酷的,先下手为强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先入为主。   这些往事,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格外有趣,一路走过来的同时一路否定自己,在觉得以前自己滑稽可笑的时候,多少还觉得有几许感慨。   -   夏盛泉过来大阪是请吃饭的,先请这次赴日来的夏氏员工,然后请这家日本高层的领导人吃饭,最后又搞了一个小型的家里人聚会。   这个聚会的地点是高经理订的,在大阪的天守阁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吃火锅。   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跟夏盛全吃过火锅,所以难以想象那画面,也特怕自己会笑场。我问高经理,怎么就选择火锅店了?   高经理笑着解释说:“是夏总的意思,说挑的地方一定要有其乐融融的亲切感。”   我琢磨了下高经理话的意思,觉得夏盛泉是犯抽了。   大阪风大,出门之前,边疆又给我添了条红色围巾,满眼笑意地说:“这样子穿去吃火锅好,喜气。”   我把手放在边疆的口袋里取暖,皱了下眉头说:“边疆,我觉得慎得慌。”   边疆想了下说:“你这倒霉孩子准是有心理压力了吧。”   我反驳道:“你觉得我压力大没处使是吧?”   高经理挑的火锅店极具有本土的名族风,服务员小姐全部穿着厚重的日服,举止优雅而秀气。带我们来到七楼的包厢后,漂亮小姐们对我们鞠了个躬后才离去。   推开包厢的门,夏盛泉他们已经先到了。   边疆搂过我的腰身,笑着对里面的人解释了声:“道路有些堵,所以晚了。”   夏盛泉点了下头,然后让我和边疆坐下。   严寒和夏悠坐在夏盛泉的左边,我和边疆坐在左边。围着的火锅桌是大圆桌那种,面积还挺大的,彼此距离都拉的停开。不过可能是我眼神好使,还是天花板的灯光太明亮,我坐在夏悠对面这里,还能看到她那双故意用眼影遮掩的红肿眼睛。   我觉得夏盛泉也不擅长吃火锅,瞪着海鲜锅看了半晌后,才夹了一片冬笋进去。   “工作还顺手吗?”夏盛泉问我话。   我应了声:“还好。”   夏盛泉又问坐我身边的边疆:“边少怎么也有空过来大阪,平时工作不忙吗?”   边疆笑着回答:“前阵子刚忙完工作,所以就给自己放了个假,顺便就过来看看小薇。”顿了下,他又加了句,“而且很多工作可以通过因特网完成的。”   夏盛泉把碗里的笋片夹了出来,然后又问了严寒在这次合同上面的一些问题。   吃火锅的场面有些冷淡,虽然选了一个利于大家其乐融融的环境,但是并没有其乐融融起来。   我用筷子去夹锅里的一个海鲜丸子,还没用小碗去接的时候,头顶便飘来一声带笑的声线:“长那么大还没吃过火锅么,留着熟的去夹那生的。”   我把夹出来的生丸子放在边疆的碗里,再去夹熟的。边疆看了我一眼,竟笑着吃下了碗里这个生丸子。   大阪出名的是螃蟹,不过我不爱吃这东西,觉得搅和它们很麻烦。   “严寒,帮我取些蟹肉。”夏悠推了下严寒的胳膊,然后抬头问我和边疆,“你们的事应该定下来吧?”   边疆笑看着夏盛泉说:“我和小薇商量了下,这事还是交给伯父和我父母决定的好。”   夏盛泉微微愣了下,说:“如果你们已经定下来,两家父母是该见见面了。”   夏悠笑了下,突然问我:“办婚礼的时候,小薇是不是要去请你的养母过来一趟?”   我没有理会夏悠的话,而是对边疆说道:“养母帮我置办了嫁妆,你回国抽空的时候去下个聘。”顿了下,“我们那里还挺讲究下聘的礼仪,你得郑重点。”   边疆好看的眉目染上了满满的笑意,转脸对我说了句:“你得陪我去。”   “呵呵。”夏盛泉扯笑了声,开始冷下脸来。   其乐融融的火锅宴结束,时间还挺早的,夏悠和严寒先送夏盛泉回宾馆,而边疆则陪我逛逛再回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逛的,我走了几步就没有兴致,兴趣怏怏地地坐在繁荣中间的广场上看音乐喷泉。   边疆把我罩在他的外套里面,问我:“暖和不?”   我点点头。   广场上情侣很多,路过的笑脸双双动人。   我扭过头问边疆:“我们的事真的要定下来了吗?”   习习的冷风吹在边疆的脸上,他扯起一个淡淡的笑意,然后扭过头来问我:“定下来不好吗?”   我摇摇头,说:“会后悔吗?”   边疆:“指你还是我?”   我看向边疆:“你。”   边疆默了会,然后伸过手捏了下我的脸颊:“你别让我后悔就好。”   我低声骂了句:“奸诈。”   边疆貌似心情愉悦,用嘴巴碰了下我额头,然后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   收购案处理得很顺利,三天后就签下了合同,除了高经理和白霞留下来处理剩下的事宜,大家都坐同一航班回去。   回国后在公寓休息了一天,昏昏沉沉睡到傍晚,然后接到边疆的电话,说他半小时后过来接我,然后去他家吃晚饭。 爱情的样子(一)   夏盛泉对未然是不以为然,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女孩子,未然即使再好看,全身上下唯一的优势便是那张皮相。   未然是不够优秀,尤其是跟他身边的女人对比,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而用“花瓶”形容她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即使这样,对她趋之若鹜的男人仍然是一大把,比如顾锐彰,比如裴松。   裴松一直是站在未然身边的男孩,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甚至他心底也认为裴松跟未然是相配的,也希望能把未然这个包袱甩给裴松。   不过他猜想未然肯定是不理解他的“好心”,不过也不会当着他面说:“我们两家有婚约,我要嫁的人自然是你。”   他觉得好笑,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便问:“你早已有喜欢的人,而我也有相好,怎么还想着要嫁与我?”顿了下,“如果你看中的是夏家的钱,你嫁给裴松的时候,我倒可以帮你准备一份颇丰厚的嫁妆。”   未然皱皱眉头,然后说:“请您不要再开这样子的玩笑。”   对上一个死板的女人,夏盛泉不由有些生气,忍着怒气说:“我们两家是有婚约没错,但是如今你我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这订下的婚约是不是也要作废了?”   提到父母双亡的时候,未然脸上是一片苍白的死寂,过了会,她有些局促地说:“对不起,但是我还是想嫁给你。”   夏盛泉生气了,对他死缠烂打的女人很多,但是第一次有女人会用这样子的方式纠缠住他。对,他跟这个女人是有婚约,但这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他根本不想理会。   的确,他承认,第一次看见未然的时候,他觉得这小女孩长相好看,便跟她多说了几句话,不过没想到,就因为这几句话,他的父母就跟程家订了婚约。   夏家到底跟程家关系多好,他没兴趣知道,而他也不喜欢程家的书香味儿,不过他父母诚然不这样认为,甚至死也要跟程家那对死在一块,四人一起出海游玩的时候都死在海难了。   接到海难消息的时候,他在傍晚的沙滩上看见未然的,只觉得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生气的人偶娃娃,虽然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光彩。   因为是父母相熟人的女儿,他多少应该要关照她一下,但是他因为忙于夏氏的资金短缺问题,完全没有任何心思顾及这个叫未然的女孩了。   那时他还年轻,但是他必须扛起夏氏这座大山,同样,在这段他人生的黑暗期,他很感激一个女人,不管在精神上还是工作上,都给予他很大的帮助。   再次看到未然,她一个人已经料理好了后事,穿着一件黑色的宽阔衬衫,站在他前面,瘦瘦小小地像一个孩子一样。   墓园的风有些大,他把外套脱下来穿在她身上,笑着说:“像你那么瘦的女孩,我还第一次看见,虽然伯父伯母虽然走了,但是也要照顾好自己,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而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女孩,一定不会被困难打倒的。”   他随便整出来安慰人的话,想不到会把眼前的女孩感动哭了,他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所以就套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这块手帕是仲夏昨晚放在他口袋里的,简简单单的蓝色方巾,分不清楚是男款还是女款。   未然接过他手中的方巾,然后胡乱地擦了下眼泪,她眼睛红肿,水汪汪地像一潭清泉一样,她对他说谢谢,因为嗓音沙哑,说出的话细微得像蚊子叫一样。   他笑了下,然后送她回家。   未然的家境一般,父母是一家女子学校的老师,下过乡,当过知青,回城的时候生了女儿未然,然后就当成宝贝一样宠爱,结果把一个俏丽的女儿宠成什么也不会。   未然不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她父母原本是想让她原滋原味成长,按照她喜欢的兴趣来发展自己,不过却养成了一个象牙塔女孩的洛丽塔。   洛丽塔一样的美好女孩,这是裴松在他前面对未然的评价,不过对于这句话,他是觉得好笑,并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这种女孩,他不认为洛丽塔有多美好,甚至认为很麻烦,如果未然身上唯一有让他欣赏的地方,就是那天在海滩上看见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坚强和倔强,那么一个瘦弱的女孩,迎着海风蹲下身子的样子让他微微动容。   未然不会烧菜,但是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却卷起衣袖到厨房给他做饭。其实他晚上跟仲夏有约会,不过看到她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是把那句“不用麻烦”的话压进了心底。   她烧了五道菜,有三道是不能吃的,他筷子拿了又放,放了又拿,然后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便舀了一勺汤喝。   未然脸色通红,一双好看的眸子在头顶的日光灯下满是局促和不安。   他突然升起了想取笑她的心思,便问:“你学业完成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喝一杯你和裴松的喜酒呢。”   “哗啦”一声,她手中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然后像是经历过垂死挣扎般,她开口说:“你别误会,我跟裴松什么关系也没有。”   原来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女孩,他收收脸上的笑容:“我没有误会,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未然涨红了脸,着急地向他解释说:“以后请不要开这样子的玩笑,我们是有婚约的,不能开这些玩笑。”   她话音还未落下,他手中的筷子也掉落在地上了。   然后他笑,不可思议地问:“程小姐,你当真不再说笑?”   她摇摇头,精致的脸蛋上写着认真。   他突然心慌了下,她的一脸认真居然让他有一丝的走神,回过神,他扯了下嘴巴说:“这婚约本来就没有根据的东西,如果你非要当真,我取消它好了。”   事情演变得让他心烦意乱,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未然的,他忙于夏氏,根本没有时间再兼顾一个家庭,如果以后真要娶一个妻子,他想那人应该也是仲夏。   能干,聪明,最重要的是不麻烦。   不过他也想不到未然会那么执着地想要嫁给他,他在心里腹诽这女人的死板,迂腐不化。裴松说过她灵动美好,他想想就好笑。   美好?真是见鬼了。   “程小姐,我一点都不想娶你,如果你希望我开心点,请你离—我—远—点。”   让他欣慰,未然是个听话的女孩,她不再要求他娶她,还把一封陈旧的婚书送还给他,说婚书送还给他婚约就解除了。   他受的是洋式教育,根本不信这一套,她离去的时候,让管家给她送了些钱过去。管家回来的时候,说程小姐没要钱,他摆摆手,没当一回事。   跟未然解除了婚约,第一个对他兴师问罪的是裴松,然后是顾锐彰,他有些莫名其妙,说了句:“谁爱谁要去。”然后,两人都追了去。   他不明白爱情的滋味,但是他却肯定了这个叫未然的女人,已经把的情绪搅和得莫名其妙。甚至他有些后悔,后悔解除这婚约。   让他觉得荒谬的想法,他用各种理由掩盖这想法,他告诉自己,未然只是漂亮了点,对于她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他是不会喜欢的。   他怎么会去喜欢一个花瓶,漂亮的花瓶这世上太多,他一点也不需要因为看重了这花瓶而特意将它买回家。这种无聊的行径,裴松会干,顾锐彰会干,但是他夏盛泉是不会干的。   然后感情有如雨后的荒草,会因为某个契机的到来,便开始疯长蔓延。   解除婚约后,再次看见未然是在一个应酬会上。   夏氏服饰有给智德女子学院捐了多年的校服,而每年的这个时候,学校这边会请他过去吃顿饭顺便观看本届女生节的晚会。   和学校的人应酬是件无聊的事,观看一群女生表演节目,更是无聊之极的事。   不过当他看见未然站在台上领舞的时候,内心仿佛有一种情绪要破解而出。此时的未然如此灵动自信,站在舞台上,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舞台。   原来,她不是一无是处。假设她一无是处,她的美也让男人心动。   ----   晚会结束,校长送他回去的校园路上,他凑巧碰见那个还没有卸妆的未然。他跟校长告别,然后从她身后叫住了她。   她转身,又露出那种不安的表情:“夏……总。”   他笑笑:“我们似乎变得陌生很多。”   她立在老教学楼的窗户外面,皎洁月光下容颜美好,他觉得心乱如麻,神经仿佛受到酒精的影响,当她要越过他离开的时候,将她倏然抓在怀里,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算正文章节,在开《金子》的时候,就想写夏盛泉的番外,而这个番外,是我写小说以来,最长的一个番外了,估计字数会挺多的。 《金子》更到现在,对这个番外感觉兴致怏怏起来,原想把一些尘前往事就放在正文里面交代过去算了~ 但是今天有点兴起,所以写了番外的一个开头~ 大家都先看着吧~其实大致也可以从上面内容看出了个大概,很多事情不用写,也可以猜出来了~ ps:后面还是更新金子为主吧~番外会不会接着更新,主要看你们的意见~如果觉得碍眼,我下次更新的时候把番外去掉,然后用《金子》的正文代替它~ 第四十三章   多数男人认定的内在美,指的是胸罩里面,而不是内心。边疆也属于多数男人的行列,他承认我有内在美,但是拒绝把我归类到心灵美好的行列中。   我问他:“把你认为那些心灵美好的女娃拿出来秀秀,也好让我自惭形愧下?”   边疆瞅了我几眼,慢条斯理回应我说:“不需要羞愧,因为我护短,即使你存在这些那些的问题,我都会将它们藏着掩着的,所以不用在意。”   我扯了下嘴巴,心底升起些不安,过了会,不放心地问边疆:“如果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边疆似乎在思忖这个问题,然后他不大意地开口说:“那你就来我家把我抢走。”   “那你会跟我走吗?”我坐直身子问边疆。   边疆一副为难的样子,给我两个字:“难说。”顿了下,话锋一转,“如果你能保证我吃香喝辣,我就跟你走。”   “成啊。”我爽快地笑了下,“我宁愿自己喝西北风,也让边美人你吃香喝辣。”   边疆挑了下眸子:“当真?”   我扭过头,对上他俊秀的眉目,竟然被他上面的认真劲儿恍惚了下。   “当真。”我点了下头,为了增强可行度,又加了句,“你信我不?”   边疆失笑,然后连连点头:“信。”   边疆的家在A城锦府院里面的,这片区域原先是一个军区大院,后来政府就拨款改建成了住房区,面积挺大的一块地上面的建筑面积比例却挺小的,剩下的就是假山假水,绿化做得铺张浪费,总体感觉就是一个园林一座房。   这次是我第二次来边疆的家,他绕路的时候,印象已经有些陌生了,我记得第一次来边疆的家是高中那会,好像是他生日来着,请班里的同学帮他庆祝生日。那次去他家的时候,边书记正好在家,班里同学大都紧张得不敢大声说话,拘谨地坐在沙发边上低着头装斯文,然后边书记笑着问大家:“小疆在学校的表现还好吗?”   大家集体点点头。   边书记又问:“他会不会欺负女同学?”   大家又赶紧摇摇头。   边书记又问:“今天有没有过来一个叫夏子薇的女孩了?”   大家转头看向我,我慢吞吞地站起身,说:“我在。”   边书记颇有深意地打量了我一眼,问:“边疆没欺负你吧。”   我不明所以地摇摇头,然后坐在我身边的陈晋荣打趣了一声:“就她那脾气,不欺负边疆就不错了。”   边书记爽朗地笑笑,然后让家里的保姆给我们端来瓜果甜点,里面有很多女孩们还吃的小零食,不过那天我们都吃得不多,慢嚼细咬,一块软糖都可以吃半个小时。   经过这一次,边疆再也没有请我们去他家玩,因为尴尬,或者其他的一些缘由。正如茉莉说的,“边家是很亲民,但是亲民的基础就是先要站在群总之上。”   快要边家的时候,边疆问我笑什么。   我回答说:“很好奇,那年同学们去你家的时候,你爸爸怎么知道我名字?”   边疆“哦”了声,回想了下说:“高中那会爸爸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我就把你名字告诉他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眼光挺好的,那次来我家女生挺多的,但是他也认为你是里面最好看的一个,是根好苗子”   我嘀咕了句:“你爸长火眼金睛呢,一眼就能瞅出我是根好苗子。”   边疆默了下说:“可能是看在我面子上,鼓励为主。”   我抿唇笑笑,然后问“你爸爸不担心这会影响学习吗?”   边疆否定的摇摇头:“他思想挺开明的。”顿了下,他意有所指地说,“你爸爸不是也没反对你早恋吗?”   我沉默了下:“不一样的。”   第一次来边疆家,看见了书记没瞧见书记夫人,而这次是瞧见了书记夫人,没有瞧见边书记。   书记夫人是一个美人,个子不高,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娇小可人的温婉女人,   边母笑着让人接过我手中的礼品,然后跟我和边疆解释说:“昨天和你汪叔叔一起下乡考察农产品情况了,说是晚些时候能回来一趟。”说完,笑着拉上我的手,打量了我几眼,问,“这就是小薇吧。”   我:“边阿姨好。”   边母笑笑,然后问我:“小疆没有欺负你吧?”   “没。”我回答说,“边疆对我挺好的。”   边母准备得晚饭很丰盛,边疆打趣问他母亲这桌子菜准备了多久,边母瞪了儿子一眼,说:“家里来了客人,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除了一桌子的菜,边家的保姆又端了一盘粽子上来,盘子上的粽子比市场上卖的要大很多,如果跟夏家王妈包的江南小粽比起来,更是硕大无比。   边疆看了眼桌上的粽子,问:“粽子是哪里来的?”   边母说:“家敏那孩子送来的,说是她家乡那边的包法,我觉得特别,所以拿出来给你们尝尝鲜。”   边疆了然地点了下头,然后说:“算了,我和小薇都不爱吃粽子。”   边母笑了下,然后开始和我闲聊起来,问我一些基本的信息,不过都是些简单的问题,比如我在哪家大学留得学,我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和边疆又是怎么相遇重逢的。   边书记是晚上九点回来,进门的时候,便走过来先跟我打招呼,可能是忙活了一天,他的面容有些疲惫,大致地跟我说了几句话,就上楼休息了。   见了书记,边疆帮我取来外套,要送我回家,临走前,边母拿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回赠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转脸看向边疆,他已经帮我接过礼物,笑着说:“妈给的,就拿着。”   上了车,我拆开礼品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金手镯。   脑子里很自然地想起当天茉莉的话,边疆把家敏领回家的时候,边母给她打了几份首饰。   我把镯子套进手腕中,然后在空中晃荡了下,问边疆:“好看吗?”   边疆看了一眼,说:“款式太旧了,带着显老气。”   我:“这可是你妈送的。”停顿了下,我郑重地说,“我要留着压箱底。”   边疆轻笑。   我也笑,然后特别直接地问道:“阿姨是不是挺喜欢家敏的。”   边疆脸色僵了下,然后也特别直接地回答我:“是挺喜欢她的,不过别担心。”边疆看向我,“有我在呢。”   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经过药店的时候,边疆下车买了一袋东西回来,我往那袋东西瞄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看向车窗外。   像是有一只猫爪挠着在心里头挠着痒,看着外面飞过的夜灯,我的脖子根开始发烫。   边疆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默不作声地拉过我的手,一路向西,直到将车停在我公寓下面的车库。   有些事就这样,点出来尴尬,不点出来也尴尬。   而对面这些事,女人可以假装清纯,也可以假装不清纯,我深吸了好口气,走在了边疆的前头。   打开公寓的门,我换好鞋问他:“今晚不回去么?”   边疆:“你不清楚吗?”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边疆伸手摸摸我的头,说:“不要有心理压力。”真想咬死他算了,我留边疆在客厅,自己则是走进浴室洗澡了。   洗好澡,拿出一本杂志躺床头翻阅,周边空气静悄悄的,扑通扑通,我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撞击声。   隐隐之间,还可以听到了卧室外面边疆的动静。   他好像在沙发坐了一会,看了一会电视,翻了几张报纸,然后走到浴室里,合上浴室的门……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淅淅沥沥的声音刺激得我脑门神经连跳了好几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卧室的门被推开,我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外的边疆,挪了挪躺着的位置,腾出一块空的地方给他。   我的床是那种标准的单人床,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平躺两个人。   边疆弯了弯嘴角,然后爬上了床,顿时柔软的床垫凹陷了一边,因为身旁多了一个热源,我捏捏手心,发现里面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液。   然后,突然一只手从被子里面伸过来,掰开我的右手和它十指相扣在一起。   被子扯动的声音是窸窸窣窣的,过了会,空气开始寂静起来。   “边疆……”正要开口说什么,边疆已经伸手关了床头灯。眼前变得漆黑一片,我自然地转过身去看边疆。   “我在这。”黑暗中,边疆的声音显得清楚明晰。跟着他的声音,他的另一只手开始解开我的睡衣的纽扣,一颗一颗。   我也忙着去解开的他的睡袍,渐渐的,两人的动作都开始手忙脚乱起来,然后腰身被握住,我被某人抱到上面,随后听到一个略带粗哑的声线:“这样吧,比较方便些。”   彼此脱下身上的多余物,我听到“咔嚓”一声,边疆把解下来的手表放在了床头,然后又是一个翻身,将我反压在身下。   明明已经是初冬的天气,夜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体内的火也跟着越烧越旺,荷尔蒙分子运得也更加剧烈。   女性的身体一向敏感,在边疆进入我体内,每深一分,从下面传来的感受就变化一分。我紧紧抱住边疆的腰身,在最后一刻的时候,眼泪就这样从眼眶里流出来。   而等到真正全部进去,所有的感官仿佛停止了工作,除了疼还是疼,之前全部的美好感觉立马烟消云霄。   “很疼吗?”边疆像是察觉到什么,停在里面一动不动。   我应了声,不再作答。   边疆闷哼了声,缓缓地移动了下,续续断断地说了句:“其实我也……有些疼。“   ……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今天的日子里放烟火,窗外突然响起来的烟花爆竹声有些喧闹。   解决好所有的事情,边疆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下颚放在我的肩胛骨处,可能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压得我微微发疼。   “还疼吗?”边疆问我。   我:“还好。”   显然我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放心,边疆稍微探过身子要去开灯。我伸手按住他:“别开灯。”   边疆发出一丝笑声,然后又满足地搂着我。   第二天醒来,天气并不怎么好,阴阴沉沉的的乌云压得天空密不透风。   --   第二天醒来,天气并不怎么好,阴阴沉沉的的乌云压得天空密不透风。我探过身子去挠边疆的腋疙瘩,不料双手却被他抓住,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前。   “别闹了,还要上班呢。”我被桎梏得动弹不得。边疆笑,眉心满是愉悦的神色,然后他细细地吻了下我的唇瓣,离去之际还故意轻轻咬一下。   “晚上一块吃饭。”   我点头,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揉乱边疆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跟天气有关系,我总感觉最近的身子不尽如意,白霞前天还问我记忆力是不是变差了。我想到自己是最近老容易犯瞌睡,琢磨着要不要去买些补脑的营养液回来。   今天的交通挺好,运气也不错,一路过来,没遇上多少红灯。不过就快到夏氏办公大楼的十字路口上我因为一时没有踩住刹车,和前方的一辆甲壳虫追尾了。   甲壳虫的车主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人,浓妆艳抹,过厚的粉都可以遮盖五官的模样。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车主不是好惹的主,一下车就破口大骂。   因为理亏,我只能认栽,给了她我的名片,摊手表示我会给她支付所有的维修费,到时候把维修单寄到我的住宿地址就好。   但是甲壳虫女人的态度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拉着我手臂不让我上车,不能私了的交通问题结果只能招来交通警察。   我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听着甲壳虫女人把发生车祸的经过描述给交通警听,听到她说我不想负责任要潜逃时,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了句。   “我没有想逃走,我说了我会承担责任,是你不相信我。”   甲壳虫女人嘟囔了句:“我又不是你亲戚,干嘛要相信你。”   交通警伸手向我要驾照,职业病地训了我一句:“不知道开车时候不能马虎么,你当驾驶是开碰碰车?”   我道歉:“对不起,来不及刹车而已。”   “那么远的距离都来不及刹车,你脑子怎么长的。”   “注意文明啊。”交通警说了句甲壳虫女人,我抱胸立在车旁,转头的时候意外看到不远处的夏盛泉从车上走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夏盛泉问交通警。   交通警应该是认识夏盛泉,笑着解释说,“普通的交通事件,就这小姐把这女士的车给撞了。”   夏盛泉瞅了我一眼,又看了眼路况,对交通警说:“她是我的小女儿,我想这事可能有误会。”   交通警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可能是存在误会。”   夏盛泉看向车主,递给了她一张名片:“我们承担维修费,你可以把修理单寄到夏氏总部,我会处理的。”   甲壳虫女人拿过名片,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上了车。   回到公司,夏盛泉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皱着眉头问我:“今天开车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没什么,一时不小心而已。”   夏盛泉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态度,非要出次意外才会引以为鉴。”   我扯了下嘴:“我没有不引以为鉴啊?”顿了顿,“或许你觉得我应该写份检讨给你。”   夏盛泉的头疼病又开始发作,揉了揉眉心,挥手让我离去。   我看了眼秘书刚给夏盛泉端上来的咖啡,说了句:“容易头疼就少喝咖啡。”   夏盛泉抬头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下去工作吧,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前辈,以后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喉咙像是被一根鱼刺卡住,我说不出话,转身离开夏盛泉的办公室。   审核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我用笔标注了两处存在问题的地方,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下,是边疆发来的短信,说晚上一起去福缘吃中式料理。   我回了个笑脸的表情,在按发送键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一时的模糊感。   “你看起来很疲惫。”白霞给夏盛泉送文件回来经过我这里的时候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是不是需要去医院看下?”   因为被胃病纠缠怕了,我上大学开始后就很爱惜自己身体,所以接受了白霞的建议,打算下个星期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中午的时候茉莉意外过来找我,我请她去食堂吃饭,顺便介绍白霞给她认识。   今天茉莉一副心情欠佳的样子,只顾着低头扒饭。   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茉莉抬起头看向我,眼泪就哗啦啦地涌现出来。   我一时慌了身,抽出纸巾递给她,又问了她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茉莉倒抽了几下冷气,然后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格格你骂我吧……”   我有些不明所以:“先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茉莉断断续续地停下来,过了良久,开口说事情:“陈晋荣出事了,因为被人举报受贿,现在已经被S城那边的检察局调查了。”   我惊了下:“受贿?多少?”   茉莉:“一栋海滨别墅。”   我:“听谁说的?”   “是张亮。”茉莉的语气有些难以启齿,“我找他问了些情况……”   “结果呢?”   茉莉:“他骂了我一顿。”   “是该骂。”我看向茉莉,“ 陈晋荣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现在替他操心的人不是你,而是莫瑶。”   “我知道。”茉莉的声音哽咽,“我知道我跟陈晋荣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他出事,我就是贱啊……虽然他对不起我,但是我爱了他那么久,我也希望他过得好些。”   茉莉的话,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我转换了下角色,如果严寒出事了,我又该是什么样心情,原谅我一时给不出答案,希望严寒过得好,又不希望他过得太好。   陈晋荣应该是出事了,跟边疆一块在福缘吃晚饭的时候,我从边疆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确认。   “江东区那块正在开发的地上个月出了一起不大不小的工地事故,后来有人借着这事把陈晋荣跟这公司开发商兜了出来,现在也已经得到开发商亲口承认,他有把世纪家园那里的一栋房产赠送给他。”   我:陈晋荣不可能会那么糊涂。“   边疆对我扯笑下,说:“晋荣的仕途太顺,他这个年龄坐上那个位置,本来就已经让人虎视眈眈,如果有人有意下套,不留心时候就会钻了进去。”   我喝着杯里的茶,想了下说:“还有希望安全着陆吗?”   边疆摇摇头:“希望很小,上边提供的证据很充分,现在对他的调差算是例行公事,该来的审判还是会来的。”   中国有句话说是“多事之秋”,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想了下最近发生的事件,觉得还真那么一回事。   陈晋荣的罪已经坐实了,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他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有网友拍了莫瑶出门买菜的照片,从照片可以看出她已经怀孕的信息,然后下面有网友说曾经这助理夫人会不会改嫁,然后大家又开始针对这个问题发表了各自看法。   而另外的一件事,是关于严寒和夏悠,媒体对他们“婚变”这事报道了那么久,以前如果说是无中生有,那么这次应该是真的了。   不过上面的这些事又有多少和我相干的,而所有事情里面,真正让我闹心的,就是那份身体检查的报告。   看到报告的第一眼,我眼圈当场红了。   我想,我是真的害怕了。 第四十四章   我一直是一个很惜命的人。高中那会,一个富商给我们学校捐了一个国家级别规模的游泳池,学校借此组建了一个游泳社团,当时报名的人很多,边疆在统计人数的时候问我怎么不参加。   我当时是这样子回答的:“不被水淹死的最好办法就是绝不下水。”   边疆嘲笑我胆小,我否定说这是惜命,从小到大,不管我是吴珊珊还是夏子薇,我都极其热爱自己这条命。我是真的很怕死,不管这种害怕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形成,我对死亡一直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但是老天爷要跟你开玩笑都喜欢跟你玩刺激的。现在当我觉得自己可以获得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时候,命运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对我发出了恐吓,真的是当头一个闷雷啊。   我想,如果我脑袋长瘤是在我刚回到夏家,或者是严寒跟夏悠结婚的时候被检查出来,我会不会就不像现在那么害怕了?   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听茉莉说今天会上映一部国际大片,所以经过影院的时候感觉特别热闹,穿着蓝白色校服的A中学生们正在这集体组织观看电影。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他们的校服格外得好看,说来也奇怪,距离我毕业已经那么多年了,A城高中生们的校服还是跟我那会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衣袖上的白条子像是蓝天上的一抹流云,大方而干净。   以前很多女生都说A中里把校服穿的最好看的人就是边疆了,领队做早操时,姿态挺拔,一双长腿站在正前方,像一棵小学课本里读到的白杨树一样,有着高大挺秀的身影。   想到这个,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奔腾出来,我胡乱地伸手去擦脸颊泪水,但是它怎么也擦不完,我着急了,又想不到制止眼泪不流下来的办法,最终我蹲下身子,崩溃地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我是吴珊珊的时候,是那村子里学习最好的女孩,年轻的女老师夸我有着一个很聪明的脑袋,说我以后会有出息,但是还没有等我出息了,我脑袋里却长出了瘤子,一颗压着视觉神经的瘤子。而我5.0的好视力很有可能会再也看不见东西。   我哭得惨绝人寰,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我透不过气来,张嘴的时候任由眼泪和鼻涕流了进去。   “你怎么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走到了我跟前。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之前过来看电影的A中男学生,瘦小的身板穿着宽松的校服。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然后站起身,招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里。   我报了公寓的地址,顿了下,又说:“还是先到前面的夏氏办公大楼吧,我要上去拿个东西。”   我是在工作午休时间去医院取的报告,所以我的钥匙和包都还留在办公室,边疆虽然有我的钥匙,但是今天他去了四川的电子城。   因为哭得眼睛红肿,我闭上眼时,眼角就传来暖暖的刺痛,等我睁开眼时,眼泪又哗啦啦地往外冒,然后我又开始一遍遍地擦眼泪。   去办公室取包的,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夏盛泉立在里面,他手中拿着的是我放在办公桌上的职员挂件,上面有我一张两寸的照片。   夏盛泉有些慌乱地把照片放下,又习惯性摆出严肃的表情:“去哪里了?”   我的声音闷闷的,回答说:“去吃饭了。”   夏盛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季度财务表审核好后要尽快交给我。”   我虚应了一声,看了眼夏盛泉,他两鬓上的几根白发有些刺到我的眼,胡思乱想着,如果我的肿瘤不幸是恶性的,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脸上又有怎样的表情?而如果真有那时候,我也看不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盛泉眉峰微蹙,估计是看出来我的反常。   我摇了下头:“身体有些不舒服。”   夏盛泉默了下:“下班去吧,记得去趟医院。”   我胡乱地应答着,然后拿起包,离开了这间财务主管的办公室。   回到公寓,我把自己窝在沙发上,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我打开电视机看节目,留心地看了下天气预报,天气预报上说边疆现在所在的城市正在下大到暴雨,我寻思了下,怎么把我脑袋长瘤的消息告诉他可以确定我不是开玩笑。   想到这,我想会不会是医生跟我开玩笑,又拿出检验报告看了下,发现纯属自己瞎折腾。   我在英国认识一个医学院的华侨学生,他说很多病人生病后,不是病死而是被自己折腾死的,所以现在出现一种心理治疗法,就是给病人制造一个好的心态来对抗病魔。   我用这颗长瘤的脑子思考了下这话,觉得特别有道理。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边疆打来的电话。   他今天貌似心情不错的样子,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愉悦的语调,跟往常通电话一样,他问我有没有想他。   我问:“你呢,有没有想我。”   边疆说想了,我吸了吸鼻子,喉咙像是被灌了沙石一样,难受得哽咽在这里。   “怎么了?”边疆在电话那头担心地问我。   我把头埋在沙发上的情侣抱枕上,为了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我用牙齿狠狠地咬着抱枕,蓝色的珊瑚绒抱枕发出“吃吃”的声音。   “我没事呢,就是有点想你。”   边疆貌似吁了一口气,然后问我晚饭吃了没有,我扭过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没呢。”我告诉边疆,然后又问他吃了没有。情侣间就是这样,常常乐此不彼地说着没有任何营养的话,   边疆催促我快点去吃饭,我说好,然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要两天。”顿了下,边疆又对我说了一句带颜色的情话,我轻笑了下,骂了他一句“流氓”,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下楼挑了一碗营养丰富的粥喝,刚刚在通电话时我本想告诉边疆我脑袋长瘤的事,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该怎么跟他说呢,没准现在他还对着手机傻傻笑个不停呢,我还是等他回来再跟他吱个声好了。   粥铺外面有个卖报纸的小摊子,我买了一份A城晚报,今天的晚报上记录了一个据说感动千万A城人的真实情感故事。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丈夫如何带着妻子周转全国各大城市看病的经历,这个故事的叙述主人公就是这位妻子,这是她在弥留之际写下的内容,上面还附了一则征婚启事,就是这位已经去世的妻子给自己的丈夫征求一位可以继续陪他携手过下半辈子的女人。   我躺在床上骂这个男人傻,骂了这个男人,又骂这个女人傻,然后我想,边疆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不会也犯傻呢?   想着想着,我又开始哭了,眼泪多的没法用,我圈在被窝里把枕头都哭湿了。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可能是哭累了,昨晚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居然还算不错。以前看一本心理书的时候,里面有句话是这样,在经历了不想面对的事情后,人类情绪有着四大认知过程:否认、愤怒、压抑和接受。   等所有的情绪过去,内心就像空出了一块,白茫茫的一片。   解决好早饭,我没有自己开车去夏氏,而是打的去公司,出门的时候视线又模糊了下,为了安全起见,我以后都不敢自己开车了。   我需要向夏盛泉辞去财务主管的职位了,来到他的办公室,意外在里面看到严寒和夏悠。   严寒表情很死寂,夏悠更死寂,两人立在夏盛泉办公桌前,这场景有点像是上学时候早恋的小孩被老师审讯的时候。   夏盛泉的脸色也不好看,神态有些讽刺:“离婚就离婚吧,看到你们两个就闹心。”   “对不起,夏叔叔。”严寒说。   夏盛泉冷哼了声:“小西那孩子你们怎么打算?”   “跟着我吧……”夏悠的声音很是沙哑。   严寒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吭声,我猜想这应该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事了。   我把手中的辞职信递给夏盛泉,他看了一眼,直接扔进了碎纸机里面,抬头看了我一眼,沉声问道:“你在搞什么?”   “很累,觉得自己担任不了财务主管这个职务。”   夏盛泉显然不相信我这个理由,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多余的话,只是说他不同意,看了几眼我的脸色,好心地给我三天的假期。   回到办公室,我从抽屉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是我和边疆上次在大阪拍的照片,我一直将它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工作无聊的时候就看一眼。   拿出照片,我看着上面的两个人,突然觉得上面的面孔越来越模糊,我下意识握紧桌子边沿,不料还是失神摔在了椅子下方。   脑袋摔在了椅脚上,我疼得睁不开眼睛。   我助理的办公间就在我外面,迷糊中,我听到他的一声惊呼中,他慌慌张张地将我扶起来,然后转身向外跑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摔晕还是肿瘤长在脑里生了反应,躺在椅子上的时候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浅,陷入昏迷时,我看见匆匆闯门进来的夏盛泉。   他很惊慌失措,我闭上眼睛,总觉得他这副表情我看到过,好像是很多年以前吧,夏悠在楼梯口发出一个声音,穿着睡袍的夏盛泉突然从房间冲了出来,生怕担心夏悠有没有碰到伤着。 第四十五章   三岁时候的我很挑食,夏盛泉为了让我吃饭,用尽了各种方法,后来他发现凶我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我吃硬不吃软。结果有一次,他在饭桌上皱眉瞪我的时候,我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大哭起来。   我跑去向未然告状,未然说了很多夏盛泉是为了我好之类的话,当时我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把小嘴撅得很高。然后未然笑笑,蹲下身子问我:“薇薇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我问未然:“我有弟弟还是妹妹了吗?”未然点点头,然后还特意跟我玩拉钩游戏,让我不要告诉夏盛泉。   我跟未然这个的秘密,我保守了五天,因为第六天我就被拐卖了。   我被拐卖那天其实是相当美好的一天,因为已经冷战数月的未然和夏盛泉终于和好并要带我出去玩,不过当天夏盛泉又因为公事而没有履行约定。   我对夏盛泉很失望,一个人逃出夏家玩的时候,不料却被人贩子拐卖了。   我对三岁之前的记忆一直是模模糊糊的,唯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些了,除了这个之外,就是被人贩子关押在卡车黑厢子里面那三天三夜,那三天好像漫无边际得长,我至今耳边还能记得那些关在一起孩子们的哭声,越哭越惨,越哭越无力。   记忆一直是一种很微妙的存在,在养母养母家的时候,我时而会梦到自己关于那三天的记忆,而来到夏家后,关于这段记忆,现在却是第一次想起来,不过想起来的时候却不含糊,感觉像是历历在目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边疆,他立在病房的窗外,修长的身子站得笔直,好像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稀薄的暖阳从窗外投进来落在他的双肩上。我眯眼看过去,他整个人像是一幅融进阳光里的剪影。我伸手敲了敲病床边上的小柜子,示意边疆我已经醒过来了。   边疆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然后走到病床边坐下。深深看了我一眼后,扬起一个笑问我:“感觉好点了吗?”   我看点了下头,胸口是泛滥的酸涩暖流,看了眼他褶皱了的衬衫领子,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边疆用手指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回答说:“昨天夜里。”   我愣了几秒,然后撑起身子,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男朋友对我真好,我很开心。”   边疆有些欲言又止,然后在我头顶轻叹了口气,开口说话:“我昨晚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小薇……”顿了顿,“你这倒霉孩子怎么不跟我说呢?”   听着边疆的话,我把脸埋在边疆的怀里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泪水就决堤了。   边疆拍了拍我的后背,沉默了一会后,又开口说:“不要怕,会没事的,有我在……”   “哇——”终于忍不住,我在边疆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淌过脸颊,是滚烫的。   “不怕……不怕……”   边疆重复地对我说着这句话,虽然他对我说着“不怕”两个字,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的手在颤动,他的脸色是血色全无。   我哭停下来,对着边疆倒抽吸气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夏盛泉走了进来。我眼泪模糊地看向他,他却撇过脸去,夏盛泉撇脸的动作很生硬,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醒来了啊?”半晌,他才走在我床边,怔怔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刚醒来就哭鼻子了。”边疆一边把我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一边对夏盛泉说,“我要先到小薇出院,然后明天再带她过来进一步检查。”   从进病房后,夏盛泉的行为一直像是慢了半拍,过了会他才点了下头说:“好好照顾她。”   这次边疆回来,我觉得自己变得特别爱说话,我问他在四川的工作情况,问他这次回来有没有影响行程,还问他有没有给我带那边的特产,如果突然没有话题的时候,我会指着车窗外路过的一个女人让他看,然后问他好不好看。   边疆对我的行为是纵容的,耐心地回答我没一个问题,他的语气有明显的故作轻松,我听得很难过,但也故作轻松,好让他认为我听得很愉快。   -------   回到公寓,我拉着边疆的衣领闻了闻,然后指使他赶快去洗澡,而我直接躺在沙发上看无聊的港台节目。   边疆基本已经把我这间公寓当成了另一个窝,从最初在这里留一本文件发展成现在,几乎稍微一转眼就能看见他居住的痕迹。   边疆洗澡出来就穿了件灰蓝色的珊瑚绒居家服,一滴晶莹的水珠正从他湿润的发梢滚了下来。   “怎么那么久才出来。”我抬头埋怨了他一句,然后又把眼睛放在了电视节目上。   “看什么呢,那么好看。”边疆走到我身边坐下来,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我把脑袋放在边疆的大腿上蹭了蹭,然后心血来潮地开口说:“男朋友,你也帮我洗个头吧。”   边疆发出一丝哂笑,顺了顺我的头发:“好啊。”   边疆先是搬了张凳子到浴室,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着盥洗盆调试水温,他的袖口被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白净而结实的手臂。   我倚靠在浴室外面的玻璃门,看了他许久后问:“还帮其他人洗过头么?”   边疆愣了下:“因为第一次,可能会有些笨手笨脚。”   我摇头说没关系,然后坐在板凳上,任由边疆将他一件还没有穿过的条纹衬衫披在我的后背上。“水温还好吗?”边疆放在我头发上的手有片刻的迟疑,然后问我水温的问题。   我闷哼了声,没有说话,而边疆又轻轻地笑了下,一双沾有白色泡沫的手轻轻地放在我额头按摩着。   “如果动手术了,我会不会就变成秃瓢了?”我看了眼镜子里面的边疆,突然问了他这个问题。   边疆默了片刻,俊眸陡地一深,然后神情郑重地回答我的问题:“头发还会长出来的。”顿了下,“如果觉得不漂亮,咱们可以买很多假发或者帽子。”   我弯了弯嘴角,然后又问他:“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漂亮了?”   “不会。”边疆语气有点像是在哄孩子一样,他俯下身子,在我额头上亲了口,继续说,“即使没有头发,你还有漂亮的眼睛、鼻子、嘴巴,任何一样都是我喜欢的,所以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很漂亮。”   我乐呵呵地笑了一阵:“如果别人嫌我丑怎么办?”   边疆先是顿了下,然后假装生气地开口说:“谁敢这样说你,他才丑,他们全家都丑。”   洗好头,边疆又把我的湿发吹干,我对着镜子看了眼里面已经吹干的黑色卷发,索性让边疆帮我系个马尾。   边疆是不会梳马尾的,花费了很久时间,他才在我后脑勺梳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我的手稍微一碰,整个马尾就全散了下来,边疆轻言责备我浪费他的劳动成果,然后又拿起梳子,重新帮我梳理头发。   可能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边疆第二次帮我梳的马尾就初具模型,弄好之后,他还帮我上方系了个暗红色的蝴蝶结。   “好丑。”   “不错啊,那有丑。”边疆顺手又矫正了下蝴蝶结的位置,似乎对自己的手艺还比较满意。   我突然意识到个问题,笑了出声。边疆问我笑什么,我想了下说,“等头发全剃光了,以后就不需要洗头了,每天只需要用毛巾擦擦脑袋就可以了。”   边疆眼睛黑幽深邃,里面像是氤氲着许多要说的话,不过紧抿的唇只吐出一句话而已。   “小薇,如果难受就哭出来。”   我笑看着边疆:“我不难受。”   边疆的脸色白了一分,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然后他挤出个笑:“我不会笑你的。”   我看着边疆,眼神肯定:“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要走,我就不难受。”过了会,我笑了笑,继续说,“我很自私,你别怪我才好,如果真要怪,我也认了。”   “傻瓜。”边疆轻声念了我一句,然后让我赶快换上外套,说是带我出去吃好东西。   不过今天貌似是无缘吃到好东西了,因为刚刚要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夏盛泉。   看见夏盛泉,我有片刻的惊讶,倒是边疆,他热络地请夏盛泉进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饮用水,然后歉意地看着我,说:“既然爸爸过来了,我们就在家里吃吧,可以叫些外卖再炒几个小菜。”   我不好驳边疆的面子,看了眼夏盛泉,发现他也没有走的意思,也就点点头算是同意。   我跟夏盛泉没有什么语言可以沟通,打开电视给他调了个财经栏目。在我的意识里,夏盛泉应该是很喜欢看电视的,以前我上学时候,晚自修回来都能看见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有时候他身旁还会放着一叠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夏悠下课回来,就会乖巧地把茶几上的文件拿到书房上,然后还催促夏盛泉赶快上楼睡觉。   想到这点,我心里倒多了份舒坦,夏悠与我,夏盛泉多疼爱夏悠几分,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以前我少计较一点,就不会那么不快乐。   虽然边疆是叫外卖,但却是天海饭店的食物,六道精致的菜肴被装在木盒子里送了过来,除菜色,边疆还给我叫了一份鱼翅捞饭。   这鱼翅捞饭是我所喜欢的食物,鲜香醇糯,香味四溢。   冰箱里还剩着一些食材,边疆挽起手腕准备下厨,我拉住他,问:“会吗?”   边疆俯下身在我耳边说道:“看你做了那么多次,也会耳濡目染些。”   边疆炒菜地手法很生硬,不过比起帮我梳马尾,他在厨艺方面就更得心应手些。我因为不想跟夏盛泉呆在一块,就来厨房帮边疆打下手,遇到要放多少味精或盐的问题时,就对他指点一二。   “帮我把这鸡蛋打进碗里。”边疆的额头已经冒出些细微的汗液,白腾腾的热气把他的眼眸晕得有丝不清明,不过却显得格外灼热。   我按照边疆的话把鸡蛋打在碗里,不过在打的时候因为视线又出现了一丝的模糊感,导致蛋清都流在了碗的边沿上。   边疆身子一僵,神色明显顿了下,然后嘴角弯了弯,笑着说了我一句:“看你那么笨,还是到外面帮我剥豆角吧。”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急事,回家了一趟,很抱歉没有跟大家打声招呼~昨天回来,因为眼睛很疼,然后又去了医院一趟~ 大家等更的情绪能理解,而之前我也承诺会双更,失信于人不好受,之前打开电脑看见你们的责备确实也挺难受的~ 以前更文的时候,总感觉跟欠债一样,更新了,我甚至比你们更愉悦些~后来觉得这样心态不对,所以就把更新这事放淡了~ 写文大概也有一年多了,最近大概是处于最怠倦的时候~所以估计写完金子,有一段时间不会开文,如果要写,也就是些轻松有爱的番外而已。 最后,小说更新到这里,已经超出了16万字,之前跟编辑商量好大概16万字左右停更,现在已经17多万字了。 我想应该是要停更了~如果还能继续写点,就是番外之类的东西了~ 《金子》什么时候出版不清楚,不过会努力尽量快点。 另外关于杯具的结局,时间到了会尽快放出来的~大家别担心,估计会放在作者有话要说那里,所以买过文的童鞋别担心会看不到结局。 爱情的样子(二)   三四月份的夜空一向是美丽的,点缀在上方的光点璀璨如同明珠,教学楼附近的假山假水里有种植着一些梨树,夜风拂过,洁白的梨树花清香暗浮,隐隐地挑拨着人心。      夏盛泉只觉得思绪烦乱,然后他松开未然,微调气息后说:“对不起……”   未然咬了下微肿的红唇,没有吭声。   夏盛泉骂了句脏话,拉上未然的手欲要向外面走去。未然站着不动,试图把手从夏盛泉手里挣脱出来。   “你别以为我好欺负……”未然的脸色染上丝愠色,抬眸瞪着夏盛泉。   夏盛泉沉默了会,开口说:“我没打算欺负你。”顿了顿,“如果你觉得介意,就当做我们的婚约还有效好了。”   未然抬头看了眼夏盛泉,然后用力把手甩来,跑开了。      智德女子学院的教学楼跟学生公寓隔着一条长长的商业街,将学院分成了南北两个校区,未然跑着回宿舍的路上听到有人叫她,她转过身,正是裴松。   现在正是晚自习下课时间,智德女子学院外面有许多情侣都出来吃冰,声音嘈杂。裴松从道路中央向她走来,嘴角夹着愉悦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未然开口问他。   裴松的笑容有丝歉意:“知道你今晚有节目,但是今天刚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现在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未然连忙摇头笑笑:“其实你没必要过来的……”   裴松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未然假装看不见,指了指宿舍的方向说:“最近宿舍提早熄灯,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裴松大步走在前方,不管未然是否拒绝,向宿舍方向走去。      未然回到宿舍,楼下管理的阿姨探过脑袋瞅了眼裴松一眼,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笑嘻嘻地跟裴松打招呼:“小裴啊,又送女朋友过来了啊?”      “我上去了,再见。”未然跟裴松告别后,又跑着上了楼。   未然跟室友们的相处关系并不好,见她回来,没有一个搭理她的,嗑瓜子的继续嗑瓜子,试衣服的继续试衣服。   未然蹲□子要提了热水瓶要去热水房灌水,提的时候发现热水瓶是沉甸甸的。   “顾家那小子已经雇了个女生帮你打了热水。”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说话的是沈蓝玉,挑着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对着镜子细细卸妆。   “哦。”未然应了声,等沈蓝玉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提着热水瓶进去。   “等下。”沈蓝玉叫住了她。   未然止住脚步,扭过头看她。   “裴松送你回来的?”沈蓝玉问她。未然顿了下,没回答沈蓝玉的问题,转回身开始卸妆。   “问她干什么,就知道在男人面前装可怜。”沈蓝玉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脸,拍拍说话那人的肩膀,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号的收音机听音乐。   “好可爱的收音机啊,哪来买的?”   沈蓝玉耸耸肩:“法国货。”      最近的天气有些转热,月光从玻璃窗外投进来晃着影儿,未然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稍微转个身的时候,下铺的女生就发出了丝不耐烦的声音:“让不让人睡觉了,能不能安静点。”   “估计是想男人了吧?”对铺的室友接话说道,顿了下,又了句,“别介意啊,开玩笑而已。”   未然用被子把耳朵蒙上,眼泪顺着脸颊悄悄留了下来。      智德女子学院的暑假是很长的,基本上有两个多月,未然暑假的时候申请留校,放假后的几天,夏盛泉居然过来找她,宿管阿姨不放任他上去,直到他留□份证明才让他上楼。   未然本是坐在书桌上复习功课,夏盛泉过来的时候她有丝惊讶,然后给他倒了杯热水。   夏盛泉坐在未然的位子上看她的作业,无意看到一沓写满字的方格子。   “这是什么?”夏盛泉伸手去拿。   未然慌乱地从夏盛泉手里夺过方格纸,解释说:“只是投给杂志社写得的诗而已,我…… 随便写的。”   夏盛泉问:“你会写诗?”   未然:“我随便写的。”   夏盛泉了然地看了她一眼:“缺钱?”      被猜中原因,未然静默不说话,然后转移话题问夏盛泉:“你找我有事吗?”   “跟我结婚吧。”夏盛泉站起身,对视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婚书,“这婚书我还收着。”   未然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想了很久,她淡淡开口问他:“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了?”   夏盛泉扯了个笑,望着她说:“夏氏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族里公用的,两年后的分配是按人头的……”   未然匆匆地低下头。   “反正早晚要结婚,还不如挑个顺眼的,你说是不是?”夏盛泉这样问她。   未然不认同他这个观点:“你应该找个喜欢的。”      夏盛泉没理会她的话,轻笑了声说:“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愿意,怎么,才短短几个月而已,之前不是很想嫁给我吗?”   未然的右手揪着衣角,过了会,她抬头,表情像是经历了千山万水般:“我跟你结婚。”      -      夏盛泉娶未然的这理由,是他胡乱说出口的,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跟未然结婚了,从晚会那晚回去,他的心一直处于烦乱的状态。   仲夏在床上问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他把仲夏放在他胸膛的手拂去,坐起身子抽了会烟后,说:“我们结束这种关系吧。”   仲夏笑着在他的怀里蹭了下,然后抬着头说:“今天是我生日,别说让我生气的话。”   夏盛泉起来穿衣服,出门的时候,转过身来说: “明天带你去买件生日礼物。”顿了顿,“仲夏,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愉快,我并不想在分手的时候伤了感情。”   仲夏坐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过了好久才止住笑问:“告诉我,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笑着猜测说,“不会是你那个八字没撇的未婚妻吧?”      和仲夏分手后,夏盛泉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来找未然。   其实来之前,他并没有结婚的念头,只是重新看到未然后,念头就这样冒出来了,而且他也开口说了出来。      -------   未然答应要跟夏盛泉结婚的时候,心情是恍惚的,齐大非偶,这个道理她懂,尤其是她现在的处境,说得直白些,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   但是,她爱这个男人,就像沈蓝玉爱裴松一样,她爱夏盛泉,所以她想跟他结婚,想做他的妻子。   夏盛泉是个高效率的人,从婚事订下开始,他就让人准手准备了,婚礼排场不大,几乎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但是婚礼的每一步都按照A城的风俗进行,他潜意识认为未然这种女孩对这样的婚礼应该比较喜欢。   未然是喜欢这个婚礼的,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何况这婚礼是夏盛泉安排的。      婚礼后,夏盛泉让她休学回家当夏太太,那时,A城军区的文化团正在她们的女子学院招人,顾锐彰的姑姑是文化团的直接领导,知道她想进A城军区的文化团,顾锐彰就托了姑姑的关系,直接让未然成了入选人员。   未然是喜欢跳舞的,对跳舞的事情也上心,因为她出了跳舞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特长了。   不过夏盛泉却不喜欢她再继续跳舞了,他希望她能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未然不想让夏盛泉失望,便拒绝了文化团的邀请。   夏盛泉对她的决定很愉悦,抽了一天的时间专门陪她。      未然喜欢安静,夏盛泉便陪着她看书,夏家的老宅是典型的欧式建筑,窗户很大,暖暖的阳光从染色的玻璃投进来,她稍微转头,就看见坐在她身边的这男人。   他俯身吻她,细细的吻,仿佛带着阳光,点亮她的心境。   未然胸无大志,毫无追求,用自己的兴趣爱好去换美满的家庭婚姻,她觉得很值。   她不会算计,不会算术,做什么决定,只按照心意来,最初要跟夏盛泉结婚,是心意;离开他,也是心意;跟他结婚,更是心意。      在她要跟夏盛泉结婚的时候,顾锐彰骂她傻,她不理会,待顾锐彰骂得口干舌燥,以为能起到效果的时候,她突然说了句:“你说我这是在跳火坑,但是到底是不是火坑,不是跳了才知道吗?如果它真的是个火坑,我既然是自己要跳的,那我也认了。”   顾锐彰  大骂她无药可救。   未然转身跑开了。   而一直呆在她身边的裴松,却没有再来找她了,裴松爱未然,顾锐彰喜欢未然,虽然差别不大,但是有一点,裴松比顾锐彰更了解未然些,他懂未然的死性子。这世上比嫉妒吃醋更无奈的事,就是还没有嫉妒吃醋的权利。   她不是他的谁,他那什么要求她不要嫁给夏盛泉。      未然唯一有个要好的姐妹叫陈玲,是A城百花歌舞团的顶梁柱,跟夏盛泉结婚后,她基本闲着没事做,所以很多事情,她会去找陈玲。   陈玲是程家的邻居,自小跟未然认识,两人感情要好。   陈玲是一位酷爱麻将的主,最近在麻将桌上,她认识了一位叫仲夏的女人。她挺喜欢这仲夏的,模样好,事业好,听说还有一位疼爱她的老板男友。      仲夏看起来对麻将并不上手,几轮下来,已经输了好几百大洋。 陈玲对这位送钱佛爷很有好感,加上一起逛了一会街,就想着把仲夏介绍给未然认识了。   陈玲把这事告诉仲夏,仲夏看起来很高兴周末能认识未然,还不停地向陈玲打听未然:“她真的已经嫁人了吗?貌似她应该还很年轻吧?”      周末出门的时候,天气并不怎么好,气温降了好几度。夏盛泉在她出门的时候嘱咐她要加件衣服,未然听话地加了件米色的洋式镶珍珠外套。   未然练舞,身形自然极好,一件洋式小外套穿得极其好看,夏盛泉不由多看了几眼,想到今天没事,就亲自开车送她出门。       第四十八章   今天的天气没有天气预报报道得那么好,瞧不见一点儿太阳的样子,整个天空阴阴沉沉的,透过窗户可以感觉到外面湿冷的空气。客厅外面开了一盏橘色的吊灯,衬着外面的冷暗天气,室内的光线显得模糊而不真切。      夏盛泉坐在沙发上转头看我,稍微默了会,他说:“小薇,过来坐。”   我有片刻释然的轻松,走到夏盛泉的对面坐下,我和他隔着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方摆放着一个魔方和几本消遣的报刊杂志。   夏盛泉神色严肃,放在茶几边缘上方的指尖有轻微的泛白。   “我联系了瑞士那边的脑科医生,下个星期在这边确认报告后,我就带你飞过去。”      我抬起头,视线无意扫到夏盛泉眼角的皱纹,怔了怔说:“我不想到国外动手术,如果真要死在手术台上,还是落叶归根比较好。”   “说的是什么胡话。”开口说话的是边疆。      我稍稍转头,看见他正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眉峰微皱,浅蓝色的袖子卷在手肘上,深蓝色的围裙穿在他身上俊朗而可爱。   我匆忙把头撇回来,有种说错话的慌乱,从边疆回来,我都尽量在边疆面前表现出一些美好的字眼,坦然、乖巧、坚强……我试图掩盖内心的悲望、自怨自艾已经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但是,悲望的情绪像是见针插缝一样,稍稍不留神,便把狼狈显露出来了。      在客厅里摆了张小四方桌,我把边疆烧的两道小菜端上来,尔后,又盛了三碗饭上来。边疆把筷子摆好,然后接过我手中的一碗饭,放在了夏盛泉面前。   我自顾坐下来,静默地嚼着饭。   头顶飘过一丝轻微的叹气声,恍惚间,我也分辨不出来发出声响的是边疆还是夏盛泉。      这顿饭吃得有些索然无味,我猜想夏盛泉应该也吃得没什么滋味,气氛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缠绕在餐桌上,虽然不是密不透风,但是却有种无处可逃的逼迫感。   “如果可以,回家住吧?”夏盛泉开口跟我说话,语气里带着的乞讨让人哽得慌。我轻轻咬了口手中的鱼翅捞饭,香味四溢,等吞进胃里时,却泛出了丝苦味。      “这事再商量吧。”边疆声音平淡,轻轻握了下我的手,看着夏盛泉说:“那个家她太久没住了,一时半会也很难习惯。”   夏盛泉沉默,不说什么,直到晚饭结束,起身离开了。   夏圣泉离去后,边疆去厨房刷碗,我倚靠在门旁看他,过了会,轻笑了声说:“今天怎么那么乖,还主动刷碗了,看来我这病得的还是有好处的。”   边疆身子一疆,然后转身瞪了我一眼:“胡言乱语什么,快去给我那条擦手的干毛巾。”   我笑了下,转身去拿毛巾给边疆了。   如果老天爷执意想让我这辈子那么短的话,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边疆了。      晚上睡觉,我紧紧地拉着边疆的睡衣默不作声,边疆叹气地摸摸我的头发,良久开口说:“别多想。”   我闷声说:“没多想。”   边疆歪头在我脑门亲了下,问我:“想不想见你的养母,我把她接到A城来住吧?”   我摇头:“算了,见了也难受,倒不如让她日子过得顺心点,何必多一个人担心。”   边疆:“真是傻话。”   我低低地笑了下,然后开口说:“刚拿到检查报告时候,我上网查关于我这病的资料,越看心越寒,我从小运气就不大好,现在脑袋长瘤了,也专挑好位置长了。”边疆放在我腰上的手力道越来越重,我哂笑下,很是轻快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以前算过骨格重量,测出来有七两一钱,重得很呢。”   “重好啊重好。”边疆把下颚抵在我的头顶,过了良久,继续说:“算命书上的东西,有时也是有些准头的。”      床边的手机响了,边疆扭头看了眼,说:“是你的。”   我拿过手机,上边显示的是严寒的号码,我顿了下,抬头看了眼边疆,按了通话键。手机那头先是沉默,隐约可以从听筒听到街上的音乐广告声。   “是严寒啊。”我开口说。   “没睡啊……”过了会,严寒的声音传入耳边,声线有些停滞,带着清冽的沙哑,似乎还带着风,刮得我耳边有轻微的疼。   我应了声。然后有时漫长的沉默,直到“啪”的一声,严寒那边已经挂断了。      我放下手机,看向边疆:“他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边疆帮我拉了拉被子,了然地说了声,“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说了。      住院手续办理地很快,我很快就住进了A市的第三医院,医院环境挺好,除了病房的天花板粉刷得似乎白了点,常常会在睡醒的时候被晃到眼睛。   茉莉是在我住院的第二天知道我病情,过来的时候趴在我的病床一下哭一下笑,根本就是失了常态,跟一个孩子一样。   “格格啊,你一定会好的。”   茉莉的眼睛快要浸湿了我的新毯子,她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会好的,别哭了。”   茉莉拼命地点点头,然后问我有什么想吃的,说她给我买去。   躺在病床上忌口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现在每天的吃食基本上都是边疆的安排的,他现在对我这病的了解比我多多了,吃什么有益,什么又要忌讳,基本上都是知晓的。   现在茉莉问我想吃什么,我一时半会倒想不起来,脑里想起的倒是边疆昨晚给我熬的荷叶粥。      “没什么想吃的。”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 ,示意她坐在那边。   茉莉从我病床边移到沙发边,脸上还是有些呆滞,似乎对我脑袋的长瘤的事情还是不能相信。她张张嘴,好像要安慰我,话还没到嘴巴,眼里全是黯然。   茉莉是不会安慰人的,我也不图从她嘴里得到些安慰人的话,只是难为她替我那么着急了。记的高一那会,茉莉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孩,有天早自习上课,手臂上戴了黑条,女孩趴在课桌哭得一抽一抽,茉莉上去安慰了,结果女孩哭得更凶,哭了一阵后还低头去教室。茉莉急得直跺脚,硬是没有了主意,最后女孩是被陈晋荣给牵回来的,女孩情绪也稳定了不少。老实说,陈晋荣挺会安慰人,一张嘴讨人喜欢,左右逢源的功夫也尤其厉害,但是那么一个人,混官场的时候还是被送了进去。      茉莉陪我坐了一会,边疆便推门进来的,我瞧着他有些凹下去的双颊,心里酸得不成。边疆对我眨了下眼睛,然后跟茉莉打了声招呼。   茉莉见边疆过来,也不多留,找了个借口就离去了,临走前跟我明天再过来瞧我,顿了顿看向边疆,征求他的意见:“会不会影响格格休息。”   边疆神情温和,淡淡说了句:“没事,只要别太久就好。”   茉莉眼角又有些泛酸的苗头,低着头合上了门退出了病房。      茉莉离去后,边疆瞧了眼床头放着的一本相册,问我:“哪里来的相册?”   我回答说:“刚刚茉莉给我带来的,说是给我解闷用的。”   边疆勾勾唇,从我床头取走了相册,相册外面是用复古的棕色皮质镶上的,边疆的手白净如玉,搁在上头映衬得很好看。   “都是一些什么照片?”边疆一边打开相册,一边歪着脑袋问我。   我也没看过这本相册,听茉莉说里面大多是高中时候的照片,那时候茉莉爱摄影,老爱捧着一个单反招摇过市,拍着拍那。      边疆打开相册的第一眼,神色就顿了下,我好奇的探过身子,然后哈哈大笑出声。边疆瞪了我一眼,我不理会,又瞅了几眼照片,笑得不可抑制,过了许久,我停下来端详着边疆,正色说:“其实我觉得以前的你更好看些,现在有些残了。”   边疆含笑望向我:“真觉得那时候我好看了?”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悻悻笑了两下,说:“被大家公认的美男子,我即使再眼拙也能发现你的天人之姿啊。”   边疆不搭理我的话,即使翻阅照片,我探着脑袋陪他一起看。边疆见我这个姿势有点折腾,便坐到了我的病床上,将我的身子放在他胸前,双手在翻阅着这些老照片外,还不时地给我撸撸头发。   这些照片都是茉莉以前拍下的纪念照,有大家在学习时候的偷拍,玩闹时候的快拍,还有一些是集体出游,在野外烧烤时候留下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就是边疆和陈晋荣的合照,两个少年勾结搭背的模样,倒是让人怀念。   “晋荣有消息吗?”   边疆默了会,语气里面轻微的叹气声:“前几天去看过他,样子还不错,还问候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说完这句话,边疆定定地看向我,眼里闪着光。      我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我们还年轻呢,结婚太早了……”   太早了,怎么会太早了,现在的我,最怕的就是有些事会不幸就变得太晚了。       严寒番外(一)   他第一次看见那个人,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但是记忆模糊,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她的齐刘海下面有一双跟黑珍珠一样漂亮的眼珠子。   他只见过她一次,是在夏家的聚会上,明明他比她大一岁,明明他是男孩,她是女孩,但是她说话的声音比他响,头抬得比他高,他猜想脾气应该也比他大得多。   她是夏伯伯的女儿,但是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相反,他倒是先知道夏悠这个名字,直到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她叫夏子薇。      他从小就是乖乖孩子,行为规矩,功课优异,从来不需要父母在他身上花多少心思,从小到大,他永远是班里的学习模范,甚至有时候他都腻了大家这样看待他,所以他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不过后果多半没什么效果,对于他的一些故意犯错,大家也不会责怪,反而认为他有能力解决和取得教训。   信任太多,明明是好事,但是有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心里像是长了一把草,风向不定,所以也不会知道要吹往哪边,家长认为的有理想好孩子,老师认为的有目标好学生,其实事实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但是事实具体又是什么模样,原谅他说不上来,因为他自己也不了解。      那个小女孩他见了一次后再没有见过,后来有一次,他无意听到楼下搓麻将的一群女人听到夏家的女儿走丢了。   夏家的女儿,他下意识想到那个眼珠子跟黑珍珠一样漂亮的女孩,她头抬得高高的,如果要在她脸上安放表情,他想应该是一脸倔强。   再后来,他搬家了,跟夏家搬到了一块地方。   搬家那天,他又想到那个小女孩,便问爸妈:“夏叔叔家的女儿找回来了没有?”   父母很惊讶我还记得她,不过还是告诉他,那孩子一直没有找回来,不过夏家现在还有个女孩,跟你同岁,月份比你小,你可以当她是妹妹。   夏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孩么,走丢了一个,怎么还会有一个,如果再生了一个,为什么年龄还比走丢的大。      夏家和严家关系一直不错,所以搬家这里的第二天,父母就带着他过来拜访。   夏家很冷清,可能上次他来夏家正在办聚会,所以相比上次的热闹,这次夏家显得冷清。   客厅有个女孩在弹琴,样子看着很安静,见他们过来,便立马上楼去叫夏叔叔。   女孩乖巧地站在夏叔叔旁边,介绍后,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小哥哥,然后过来拉他的衣角,眼里有丝小心翼翼,生怕他会拒绝她:“小哥哥,我家花园开了好多花,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从小跟他一块长大的孩子,年龄多半比他大,即使有比他小的,也是男孩,第一次有小女孩叫他哥哥,这感觉并不糟糕,所以对于她的邀请,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去花园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你还有个妹妹吗?”   女孩愣了愣,然后笑着说:“我应该有个妹妹,不过她走丢了。”      女孩跟夏叔叔在一起的感觉很奇怪,并不像父女,相比女孩对夏叔叔的热情,夏叔叔的回应实在少得可怜,有时候她对夏叔叔说话,夏叔叔甚至会忘记听。   所以他又想到那个女孩,夏家聚会的时候,是骑着夏叔叔的肩头出来,眉目飞扬,小小的脑袋抬得高高的。   沈蓝玉是他母亲,她似乎很喜欢这个这个叫夏悠的女孩,三天两头请她过来吃饭,而夏悠确实也讨人欢心,沈蓝玉一直很想再生个女儿,所以夏悠的出现,很大程度满足了沈蓝玉的渴望。   夏悠很喜欢粘着他,他做作业,她蹲在一旁看着;他画画,她帮他递颜料;他玩游戏,她就会过来拉拉他的衣角:“小哥哥,教我玩吧。”   会烦是一定的,但是如果习惯了,他就习惯每次他做什么都会看见她,同时,他也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放学的时候会等她,她哭的时候会带她去买雪糕,有空的时候帮她补习作业。      见夏悠这样粘他,他也如此照顾她,沈蓝玉就常开玩笑说:“等小悠再大些,妈妈就把她给你娶进门吧。”   关于他和夏悠,其实不止沈蓝玉,他们都是乐见其成的,即使沉默少言的夏叔叔,偶尔兴头上来的时候,也会跟他开玩笑说:“严寒啊,你要不就做我们家的女婿吧。”   小时候他对这些玩笑玩大多没听进去,稍大一些,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觉得娶夏悠进门,就像他按部就班的规范人生一样,不意外,所以不会有遗憾,但是也没有惊喜。   可能心底还有那么些贪心,所以每次沈蓝玉跟他这样子开玩笑,他并不乐意,夏悠或许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两人认识久,结婚后,她依赖他,他会对她好,有爱是一定,但是不是爱情就不一定了。      直到十一岁,他升入初中那个暑假,他和夏悠参加夏令营回来,他听到一个消息,夏家那走失的女儿回来了。   虽然听到她回来,但是他真正看见她,还是过了一段很久的时间。      那天他从少年宫学习围棋回来,路过夏家的时候看见一个瘦小女孩蹲在喷泉边上不起来。   他瞧了很久,女孩就蹲了多久,而且是一动不动。   他怕出事,连忙走过去拍她的肩膀,询问说:“你怎么了?”   女孩没理他,他站着不知怎么办好,然后女孩站起来,往夏家的大门走去。   然后他猜想,刚刚他见到的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夏家走丢了现在又被找回来的女儿了。不过好像他又没看清她的长相,只觉得很瘦,皮肤有点黑,好像他们班的女生在夏令营回来后,好多都晒成了像她那样的肤色。   不过之后证明,他眼力并不好,她回到夏家第二年,皮肤就变白了,白得就像剥了壳的白煮蛋。   明明很瘦小的她,不知道在哪一年,腾地长高了,看着就有破笋而出的势头,不过唯一没变的,还是瘦,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习惯卷起袖子做作业,思考模样,咋眼一看,倒有吊儿郎当的感觉。      初中入学,夏叔叔把夏悠弄进了跟他同一个班,这个他并不奇怪,但是把她也弄进一个班,他就觉得挺不明白,因为那时他看她的个头,就应该是小学没毕业的。   而他真的没估算错,她小学真没毕业,没学过英语,没上过多媒体教室,甚至电脑也不会打开。   功课差得很糟糕,以前他觉得夏忧的功课已经比较惨不忍睹,但是看了她的,应该算是惨绝人寰了。   夏叔叔私下会问他关于她的成绩,他老实回答情况不是很好,夏叔叔笑,过了会又问:“她上课会听吗?”   他认真想想:“好像并不听。”   夏叔叔“哦”了声,也不知道怎么想,在他离去的时候说了句,“你和小悠多帮帮她,多半是不适应,我夏盛泉的女儿肯定不会只是考倒数第二的。”   然后真的被夏叔叔猜中,只要用心努力,她成绩上来很快。他很想帮她,就算没有夏叔叔的嘱咐。   可能是照顾夏悠养成的习惯,他鼓励她,教她落下来的课程,帮她买辅导教材,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那时他觉得是一种责任或是义务,但是却不明白,其实他是甘之如饴。      她很少对他说谢谢,就像放学后,他和夏悠等她回家,但是她多半是自己回家,夏叔叔说她还没有适应,他也是这样猜想。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想跟她交朋友,想跟她相处,但是又怕她抗拒,这是跟夏悠相处从来没有的体会,两者有多大区别,他没心思去辨别,只是想跟她再靠近些,再走近些,他觉得自己跟班里的那些找机会靠近女生的男生不一样,不过如果真要深思,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豆芽菜一样的女孩,越来越漂亮出众,即使每天穿着清汤挂面似的校服,即使她的头发最长只留到肩膀这里,他的视线越来越难以从她身上移去。   不止越来越漂亮,她成绩也好了,人也不像刚来那么沉默,她开始有了朋友,开始有了喜欢的明星和乐队,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除了她和夏叔叔的关系。      初三,她收到了好几封情书,夹在她数学练习册里面,是他帮她辅导作业时候发现的。   “这是信?”他问她,假装不经意。   “算是吧,是情书。”她对他挤挤眼睛,“不要告诉我 ,你没有收到过?”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问:“上面写什么?”   她看着他:“你很好奇?不过这是隐私,我并不能给你看。”熟练地玩转着手头的笔,她的笑容越发好看,“其实也没写什么,大致都是一个模板,先胡乱地夸我漂亮,可爱这类的话,然后约我到乱七八糟的地方见面。”   “你去了?”   “我没去。”她回答地很坦诚,“早恋会被抓的。”   他心跳漏了两拍:“对,还是不要早恋得好。”      有些事,没有意识的时候,它还不算事,但是等有了意识,它就变成了个秘密。   在他十五岁的某个天夜里,他从睡梦里醒来,手伸向湿了的床单,随着喷泄而出的欲望,藏匿在心里的某样情愫也跟着破茧而出。 严寒番外二   初三填志愿,夏悠来找他,问他填六中还是A中,他说还没决定好,可能是六中吧。两座学校都是名牌高中,但是六中就在他们住址区的附近,只要两站路的距离,相比A中,他可能更倾向六中,因为他讨厌把时间浪费在公车上。   问她志愿,她说A中,原因他没问,猜想应该跟夏叔叔有关,因为A中离夏家要远些。      上交志愿卡,他在上面选了A中,夏悠过来看他志愿,有些失望地说:“你选的是A中啊,A中好是好,但是离家远,中午就必须要在食堂吃,但是听闻食堂饭菜味道并不好。”   他笑笑:“A中理科综合实力比六中强些,小悠如果你以后选择是文科,选择六中是不错的。”   夏悠摇头:“我不一定是学文的。”   “英语和语文是你的强科。”   “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失笑,然后给她讲了整个下午的题目。夏悠学习是用功刻苦,尤其在数理化这块,但是天赋真的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水平,平心而论,夏悠不适合学理,同样的题目,对于她,或许一点就好,但是跟夏悠讲,他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虽然他不想承认,单丝在给夏悠讲题目的时候,他有不耐烦的情绪。相反,夏悠文科很强,校报常会登她写的诗歌,他之前有个同桌就非常喜欢夏悠,认为她写的文字跟她整个人一样灵动哀愁。   不过她,夏子薇,她每次诗歌欣赏的得分都很低,语文上,她学的最好就是议论文,有根有据,条理清晰。有一天,她做完一套模拟卷,边看夏悠登在校报上的文章,边悠悠叹气说:“严寒啊,你说夏悠这人,是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虽然是在问他,但是她讲话的声音很轻,然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你就当我嫉妒吧,虽然我不想承认,夏悠确实挺有文采的,以后你们俩一文一理,很好很适合。”   她讲的话一向不怎么好听,尤其是这句,他想解释点什么,最后还是沉闷离去。      高中生活相比初中,改变并不是很大,只是校园里的荷尔蒙产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谈朋友”这个词,在懂与不懂间,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夏叔叔的关系,他,夏悠和她还是同一个班,直到高二文理分班,夏悠去了文科。然后他跟她开始同桌,距离拉得很近,她趴在课桌午睡,他稍微扭头就可以看见她额头冒出的细微汗颜。   对于她,就像藏着的一份美好,他不想拿来与人分享,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因为不愿意或不想就不会发生,好比他常常可以在男生的聊天话题里听到她的名字,比如他不能让其他男生不去看她或者看见她就要转移视线。   但是不管如何 ,他有自信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若有若无,他还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在乎,这种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情敌的存在,通常会带来危机感,而他最强大的危机感,来源于他的后桌。      “他很优秀,各方面。”这是很多人对边疆的评价,而他也认同,作为同学,他很欣赏他,但是作为情敌,他需要防备他。   他越是不动声色,他越是按耐不住,大家都是年少,蠢蠢欲动的念头,就像春后的野草,稍不留神就长满田野了。   边疆给她写的情书,他无意知道,因为危机感太强,没做他想,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我们早恋吧。”他有说得多少轻易,他内心就有多少忐忑,第一次体会这种怕失望的情绪,原来是如此不好受。   “好啊。”这是她的回答。   感觉,像是走在云端上。      他和她开始恋爱,如果说在确定关系时候,他是冲动而孤勇的,可以飞蛾扑火不顾其他,只想先把她兜进怀里再说,但在确定关系之后,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比如最基本,他不想让老姜知道他们早恋,也不能因为早恋,影响她的学习。   大家都说,高中谈恋爱时奢侈品,这话说得很对,但是不管如何,享受奢侈品的的感觉很好。小心翼翼地珍爱一个人,付出,也变得愉快而满足,何况,他还拥有这个人的所有权,他对她的感情可以更光明正大。      然而他和她有一个很好的开始,结局却是不了了之。   他以为自己很爱她,多年以后,明白却不过如此。   他以为她不够在乎他,心理失衡滋味不好。   他以为先放手的是她,但是事实是他开始不够坚定。      分手后,他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七天,有时候他会想下,如果他多等一天,她会不会就走下楼来,从他身后拍了下他肩膀,待他转过头,可以看见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严寒,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是他没有等到他,他选择出国,夏悠流产了,他选择陪在夏悠身边,夏悠不能生育了,他选择跟夏悠结婚。   在跟夏悠结婚之前,他有去英国找她,出国这几年他一直有她的消息,但是等亲眼看到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他选择转身离去。   她很好,不是吗,他不应该再去打搅她了。      夏悠有次问他:“严寒,你后悔吗?”   后悔?他摇头,他从没有坚定过心心中的爱情,他是没有后悔的权利,他有太多的自以为是,离开她,娶了夏悠,他曾经所自认为的“很好选择”。   再后来呢,他有些不想叙述了,兜兜转转,弯弯绕绕,他累得像是被抽筋剔骨了一般,如果还剩下那么点力气,就是跟夏悠离婚,不再去管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至少结束这段心力交瘁的婚姻那时,是那么多年来,他最轻松的时刻。      他和夏悠从民政局出来,夏悠问他:“把房子存款股票都给了我,你有什么打算?”   他笑了下:“先工作吧。”   夏悠默了会:“你离婚真不是因为她?”   “不是。”他摇头。   夏悠笑,上来拥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祝福你过得糟糕。”   “祝你幸福,小悠。”   夏悠松手,转身离去。      ----      午夜梦回,他好像又梦到自己回到十八岁那年,在大学的绿荫道路上,阳光斑驳,她跟在他身后踩着影子玩,他转身,她对他笑,只觉得满满的阳光从树叶缝里倾泻下来,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染上光华刺得他心底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严寒番外~至于《这金子般的人生》什么时候能出版,还是未知,让大家等了那么久,我很抱歉,金子刚开始签给的是某出版社,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解约了,现在投给另一家出版社~还在等结果~希望是好消息。被解约什么的,对于一个作者打击挺大的,金子这文呢,算是一本我最想出版的小说,没想到中间波折太多。有点累~很久没上来看这边的留言,有时候看到童鞋问金子啥时候出版啊~心里不好受。 第四十九章   边疆温厚的气息撒在我的后颈,或许他明白我的心思,上次他就跟我提出要结婚的意思,但是也被我用其他事情遮掩出去了。   如果一不小心,我想自己的自私让他以后落个二婚什么的,就真的不厚道了。何况,边家的宝贝儿子,跟一个躺病床的人扯了证,不是吓唬他家的二老吗,况且边家上头的一位老太太,身子骨也不那么硬朗。      修长漂亮的手指翻阅开另一页,上头有一张照片很扎眼,是严寒趴在桌上睡觉,我闲着无聊在他手背上画手背的一副画面。   我不知道茉莉什么时候拍下这张照片,因为隔了太长的时间,我自己都记不清记忆里面还有这张一个场景。   我不安地仰头看边疆,在我的思维方式中,我觉得他会生气,不过比我想象中好,他很平静,目光虽然闪了下,但是面容没有大异。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角度很好,是茉莉拍得吗?”边疆笑意吟吟地问我。      我想把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却被边疆拦住了,“不用这样子,你之前的那些事我比谁都清楚,留着也好,好歹也可以证明你现在找了个多好的。”   边疆这一段话说得坦然之极,我听完的感受就像吃了一块塞在喉咙的蛋糕,味道香甜,却下不了肚。   搁在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全班的毕业照,这张照片我也有,但是却在我出国整理东西的时候弄没了。   毕业照上,因为边疆和严寒差不多,所以都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至于我,虽然有一米六七,但是班里女生有几个特别“出类拔萃”的,只能被安排在中间靠左的位置,隔着严寒有段距离。   摄影师在拍集体照的时候往往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比如就忘了我这块,我还记得拍毕业照时候,我挤了半天笑容,摄影师还在前头对了半天的光,后来我耐不住往严寒瞥去想看看他那边动静时候,“咔嚓”一声,画面便被记录了下来。      严寒拿到照片的时候笑得特别尽兴,打趣我说是不是半天看不到他就心急了,说来也有趣,年纪轻轻那会就是有挺多的自以为是,于他于我都一样。   我把视线落在照片上,只觉得那时候的边疆面相是极好的,但是怎么瞧着都像是“斯文於外表,祸心藏内在”。      长时间呆在病房太压抑人,边疆也看到我一副憋得不行的样子,同意陪我下去走走。今天的天气其实不错,虽然有风,太阳也暖得很窝心。   出门之前,边疆给我取来一件橘红色的毛呢外套,未了又给我加了条黑色的羊绒围巾,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   走出了病房,很凑巧在长廊的尽头看见一个意外之人,我视线一顿,笑容就扬了起来,正要打招呼的时候,边疆已经开口问候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呗,也不给个消息,我还是从你妈那里知道事情的。”首先开口说话的是顾鹤翔,身边站着上次在球场见过的混血女孩,听边疆说好像叫瑾凉什么来着的,果然人和名字一样美,越看越美得出众。      顾鹤翔搂着女孩走到我跟前,问候了句:“感觉怎么样小薇,如果边疆惹你生气了,给哥哥我打电话啊,号码有存着吧?”   我点点头,说谢谢。   顾鹤翔拍拍脑门,自然的笑容有些发干,然后他拉过身边的女孩,介绍说:“她是瑾凉,上会见过面的。”   瑾凉对我笑笑,笑容倒十分真挚:“现在医疗很发达,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      顾鹤翔和瑾凉过来,带来许多补品和鲜花,大堆东西和上次张亮他们过来的礼品堆放在了一起。我和边疆在住院部B幢楼下的花园里绕了一圈折回来的时候,看护李阿姨正在帮我整理这些天熟人送过来的礼品,换上今天送来的鲜花。她见我和边疆进来,立马放下手中活过来扶我。      我说笑道:“我还没有那么虚弱,没必要这样搀着我。”说完,抬头之际,夏盛泉也转身看向我这边来。   在我住院之后,夏盛泉每天都会过来,我也早已经习惯每天都要看他一回。今天他过来,貌似还捎上东西了。   见我定着他手中的保温瓶,夏盛泉不自然地抿抿唇,将保温瓶交到李阿姨手里,嘱咐了句:“等会倒给她喝。”   我嘲弄地看了眼夏盛泉,坐到沙发上拿了本杂志看起来。      夏盛泉来了之后,在病房坐了一会后把边疆叫了出去,过不了多久,房门被推开,我以为是边疆回来,翘首唤了一声“边疆”。      “会不会太腻了些啊,男朋友出去没半会,就牵挂上了?”进来的是我的主治医师,姓何,英籍华侨,人是夏盛泉从伦敦请过来的,我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在脑壳方面挺有权威的,用张亮的话来说,就是切过的脑袋比西瓜还多,给他开刀老安心了。      “今天觉得怎么样?”何医生问我。   我笑笑:”跟昨天差不多,偶尔犯恶心。”   “视线呢,还清楚吗?”   “早晨醒来的时候模糊了会,后来就正常了。”   ……   何医生连续问了我好几个问题,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士一个做记录,一个准备帮我抽血。   每天都要戳几针,不用护士提醒,我已经撸起衣袖,端详了几眼上面星星点点的针孔眼,然后把手臂伸给蹲在我跟前的护士小姐。   “需要换另一只手吗?”何医生问我。   我摇摇头:“这只就好。”边疆习惯拉我左手,那我右手拿来扎针就好,哪来第三只手折腾出来浪费的。      边疆进来,抽血已经结束,边疆看着护士手中血管子,眼色暗了暗。   “这是每个病人都需要承受的。”何医生看向边疆说。   边疆越过何医生,来到我身边,正要拉开我衣袖查看的时候,被我拦住了:“来,在这里吹口气就好。”我指了指手肘这块地方,笑嘻嘻道。   边疆不再说什么,过了会,又问我:“用小儿针会不会不疼点?”   我好笑道:“都是比芝麻粒还小的针孔,能差到哪里去。”      下午我催促边疆回公司,都要年底了,公司一定忙得一团糟,亏他还每天蹲在我这病房里,感动和愧疚,有时候就像双生一样,相辅相成。   边疆离去后,我就有些百无聊赖了,躺在病床上跟李阿姨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您男朋友是本市的吧?”   我翻阅着手中的杂志,回答说:“是A城的。”   李阿姨想了下,又接着问:“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吧,我瞧着他模样长得好,穿得也体面,而且他那些过来的朋友,都是顶好的。”   顿了下问:“父母都做什么啊?”   我笑着回答李阿姨:“家里挺不错的,父母都是公务员。”   “这样子好啊。”李阿姨雀跃地笑望着我,“您真是好福气啊,我瞧着那小伙子对您是用心了啊,现在这年头,能找到这样子不容易。”      我笑,默认李阿姨的说话,或许躺在病房真的太无聊了,耳边有人在说着话,不管说那么无聊无趣的话,心里也不会变的空落落。   “那……”李阿姨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问了问题,“他父母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人很好。”前天边母在边疆去公司之际过来看过我,给我带来了挺多特供的礼品,相比厚重的礼物,话倒没说多少,只是让我好好养病准备手术,其他的事情就等到康复后再说。   边母的担忧我能理解,她就边疆这一个儿子,如果冲动起来在我手术前跟我结了婚,事情就变得不妙了。   “伯母,您放心,有些事我能明白的。”   “好孩子,别想太多,我问了医生,他也告诉我只要手术顺利,明年你们给我生双孙子孙女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边书记,昨天也用边疆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通电的时候对我说让我相信医学,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对他讲之类的。   话都很窝心,对于只有一个儿子的边家父母能做到这个份上,我挺知足的。      听李阿姨说着话,门外响起了几下敲门声,李阿姨站起来去开门,我心里寻思着这会谁会过来,视线眺过去的时候,就瞧见进来的严寒了。   严寒瘦了,这是我看见他时的第一反应,相比我这个病人,他清瘦的样子倒是惹人暇思。   “严寒你来了啊。”我扬笑打招呼,对门口的严寒说道。   严寒整个人僵了下,然后缓过来,走到我跟前,敛眉问:“怎么就一个人?”   我晒晒笑开了:“不是还有李阿姨吗?”站在一旁的李阿姨地看了一阵,然后提着小袋垃圾走出了病房。   严寒扯了下嘴,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会,蠕动嘴唇,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伸手取了一只苹果,拿起水果刀削苹果,严寒想从我手中接过活,被我拒绝了。   苹果很大只,我一手抓着有些不稳,严寒看着我手中苹果,眼眸黑幽深邃,像是氤氲着许多的话语。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手里,然后拿了张纸巾边擦拭手指边问:“好久没有看见你闺女了,还好吧?”   严寒手中拿着我递给他的苹果,显得不尴不尬:“在她妈妈那边,挺好的。”      “西乐长得乖,上次叫我小姨的模样真是讨喜。”我看了眼严寒,心里琢磨着时间的神奇,年轻的时候流了那么多眼泪,现在心平气和到连自己都诧异,想想也是,不管别人有没有过去,我自己是过去了,而且是走得特别畅快的那种。   严寒:“乐乐是讨喜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   我愣了会,问:“你离婚了?”   严寒垂着双手,神色淡然:“上个星期把手续处理好了。”   我“哦”了声:“离了也不打紧,条件好还可以再找一个。”自己话音刚落,下意识就觉得不够厚道,所以又解释了下,“我的意思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感情也就这般。”      严寒神色“唰”得暗了下来,沉默了半晌,他开口说:“的确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有时候来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打哈哈道:“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呢?”我看向严寒,挤了个笑,“严寒,老实跟你说,你就是活得太顺了,所以理想了。”   严寒抬眸:“小薇,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当初是我不够珍惜不够明白……”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老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争个谁多谁错就显得多余了。”   严寒:“……是很多余。”   严寒在病房呆了很久,就到护士第二次过来输液,护士扎完针的时候,我有点尿憋,但是碍于李阿姨在外面,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严寒,只能先缓着。   我递给严寒手里的苹果,他一直没有动,削了皮的苹果因为在空气氧化,外面的鲜肉变成了浅褐色。   我有点想提醒他,如果吃不下,丢进垃圾桶就好,垃圾桶就在他边上,并不麻烦,何必这样捧在手上。      再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是憋得慌,所以唤了严寒一声:“可不可以帮我叫下李阿姨,或者是护士。”   严寒腾得站了起来,着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把头撇到一边去:“没有地方不舒服,只是需要去下卫生间。”   伸在空中的手放了下去:“我现就去叫。”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放结局,日更~~    第五十章   估计是白天看望的人多了,我今天的精神格外得不错,即使到夜里了,也合不上眼。   边疆今晚陪睡在病房,我侧过头,就可以看见躺在不远处的边疆。   窗帘留了半截没合上,清亮的月光从窗台透进来,融合了边疆的半边侧脸,隐隐的轮廓显得晦暗不清。   “边疆……”我唤了边疆一声。   “唰”的一声,边疆倏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正要按墙上的响铃叫护士,我打断了他的动作:“我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   边疆长长地吁了口气,好像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不用那么紧张我……”我觉得边疆现在心里就想长了一把草,稍微风吹草动,就慌得一趟糊涂。   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边疆翻转了个身,面朝着我,过了会开口说:“哪有男人不紧张媳妇的。”   我轻笑起来:“谁是你媳妇。”   边疆不咸不淡道:“夏子薇。”   我假装正经问:“夏子薇谁啊?”   边疆:“一个傻女人。”   我无聊又开心地跟他瞎扯着:“既然是傻女人,怎么会爱上?”   边疆稍稍默了下:“这个问题应该问她,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会那么那么爱她……”      我视线对着黑漆一片的天花板,笑了下,说:“如果配对上帝是随机发货的,我的运气不错。”   边疆也低笑起来:“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中听了。”   我:“我一直都这样啊?”   边疆:“骗鬼去吧。”      黑夜漫漫,我像是打翻了话匣子,开始讲一些有的没的事情给边疆听,或者缠着他问一些陈年旧事。   以前在大学图书馆看到一本回忆录是一位得了白血病的患者编写成的,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明知道时间没有多少,怎么还有心思去想七想八。   但是现在虽然我情况没有白血病那么糟糕,但是也能体会其中滋味,躺在病床上的人啊,总会触动几根爱回忆的神经。   “我高中的时候成绩不错是吧?”我问边疆。   边疆:“不知羞。”   我接着不知羞说道:“我会认为自己高中成绩不错,那是因为我初中成绩实在是糟糕得可以。前几天有初中同学来看我,聊天的时候还提到我那时候的同桌。”      “你那时候的同桌是?”   “智商测出来刚刚到75的一个男生,人虽然不灵活,但是心眼很好,我以前还教他玩过五子棋呢。”   “心眼好?”边疆的口气变了变,“他怎么对你好了……”   “小心眼。”我嘀咕了句,继续说,“我从养母那里回到A城,很多都不适应,学习也跟不上,虽然夏悠的学习能力也不强,但是比我还是高很多个档次的。因为学习差,老师也不爱搭理我,结果帮我跟大强安排在一块坐了,刚开始我还挺排斥的,觉得这是侮辱,后来反而觉得跟大强坐在一起很好,因为没有压力,那时候他是班里倒数第一,我是第二,好玩得紧啊……”      回想事情的时候就想吃了小时候爱吃的跳跳糖般,思绪跳啊跳啊,直到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我转过身来的时候,边疆已经爬到我的床上将我搂进怀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额头,我压低声音说:“病床那么小,干柴烈火的就不怕犯罪么?”   边疆话里有丝无奈和心疼:“我就那么色急吗?”顿了顿,“只是因为想跟你靠近点说说话。”   我笑了下,安心地把手放在他的腰上,不过想到床实在太小,而且边疆腾了大块的地给我,他侧躺在床边不能翻身,如果按他这个姿势到明个天亮,身子肯定是要僵了。      边疆像是明白我所想的,柔声说:“没关系,这样子感觉很好。”过了会,开口说,“再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我的头枕在边疆的胳膊上,他清晰可闻的心脏跳动声传入我耳中,病房夜里静寂无声,门外护士小姐查房的声音相对屋里,稍微突兀。      “嘘——”我趴在边疆耳边轻声说道,“护士小姐在外面。”   我和边疆都安静了下来,直到门外的走路声远去,才开始大声喘着气,边疆好笑地望着我,说:“人走了,我们继续说。”   “我初中那会不怎么爱交朋友,班里人那么多,能说说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相比高中,无趣得厉害,所以现在能想起来的事很少,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每想到一些,就告知你一些。”   边疆不说话,只是眼里有暗波流动,过了会,他问我说:“之前都是和夏悠同班的么?”   我应了声:“是啊,初二后,我们两个就开始暗暗较劲了。”      边疆抿抿唇,摸了摸我额前的碎发:“爸爸让你们一个班吗?”边疆话里的爸爸是指夏盛泉,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上的。   “嗯,他一直很高估我能力。”   边疆轻笑一声:“或许让你跟夏悠同班只是想让她照顾你,毕竟在他眼里,夏悠是姐姐,你是妹妹。”   “照顾你妹。”   边疆被碰了一鼻子灰,立马转移话题说:“来,告诉你一些我小时候的事。”饿      “我小时候很皮,爸妈都拿我没办法,只有我的一个叔叔治得了我……”   “他怎么治你。”   “给我好处”   我:“……”      第二天起来,边疆的身体果然僵硬了,即使下床了,瞧着他的血液也还没有完全畅通起来。   张亮今天特别早就过来串门子,是和茉莉一块来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蓝进口水果。   “那么早,你们俩一块?”边疆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发梢上还沾着细微的水珠儿。   “别乱想,我们在路上碰到的。”张亮红着脸解释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反驳说,“谁都像你似的,就像黏在小薇身上的狗屁膏药。”末了,还跟我搭腔道,“小薇你说是不是?”      我笑着耸耸肩:“我跟边疆是男女朋友,把他当成狗皮膏药贴着也不错,不过你和茉莉,啧啧……”   “我们真在门口遇上的。”茉莉急了。   我和边疆对视了一眼,笑道:“我们也没说你们不是在路上遇到的啊,刚刚谁来着啊,张口就开始解释了,我和边疆又不是你们俩组织,用不着汇报来着啊,用不着呢。”      手术时间是下星期三,我现在是掰着手指过日子,因为要手术,需要做的准备就特别多,比如CT、MRI、DSA的检查以及各种用药皮试。   不过主治医生说最重要的就是心理准备了。边疆不在的时候,何医生找我聊过天,给我讲了许多情况比我还严重的病人手术成功的事例,不过最后,他也老实告诉我,由于我肿瘤的位置很偏,手术风险很大,他也并不能向我承诺什么。      手术风险很大,这是边疆和夏盛泉一直隐瞒我的事实,不过在何医生告诉我之前,我心里多少也明白些,不过住院都那么一段时间了,该调整的都调整过来,大不了上手术台后闭上眼后就睁不开,或者睁开了之后啥也看不见。      其实我把能想的结果都想了,如果是睁不开的情况,那我这辈子就算过去了,夏盛泉因为有钱有夏悠,所以不用我牵挂着,我名下还有些房产和存款,这些钱就留给我养母做个养老钱吧。如果唯一还有遗憾,就是边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他能早点忘记我这个要陪他一辈子的人,像我那么贪恋温暖的人,这个时候倒希望他能少爱我些,少爱些,如果我去了,他也可以忘得快些。   另外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是变成睁开眼却看不见东西的情形,我就去报个盲人课堂,因为看不见,我不能再从事现在的工作,所以还可以再学门手艺,插画按摩什么的都可以,这类工作虽然薪酬少点,但是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边疆,不管他嫌不嫌弃我,我也不能和他过下去了,就让我对不起他吧,或许几年,或者几十年,他能明白我好心也说不定,谁也有犯傻的时候,我那么中意边疆,所以要厚道,不能让他犯傻一辈子。      或许还有第三种情况,我变成了一睡不醒或者要睡上几年才醒的睡美人,这种情况就玄乎了,所以就看造化吧,看王子耐心还不好,看我有没有这个福分了,看老天爷能不能垂怜我和边疆这对苦命小鸳鸯了。      何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我需要剃头了。何医生过来告诉着不幸消息的时候,边疆并不在,反而夏盛泉坐在沙发上陪着我。   “等手术后就会长出来。”夏盛泉憋了很久,才出来这样一句安慰话。   我斜着头看向夏盛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两鬓的白发越来越明显,一根又一根地往外冒。   “我想拍几张照片。”   夏盛泉怔了怔,然后露出个笑容,问我:“我让人找个摄影师过来。”   “你不会拍照吗?”要专门找摄影师拍照,我嫌烦,抬手指了指沙发跟前的茶几,对夏盛泉说,“那里有个相机,你帮我拍几张吧。”   夏盛泉眼里有丝猝不及防的不可思议,然后他看向窗户外面,说了句:“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拍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薇想的还蛮开的,虽然现在生病,不过有一群关心她的人,另外夏盛泉,非要外孙出来,才开始给力吗? 第五十一章   不比夏悠,我镜头感不强,对拍照摄影之事也不钟爱,但是想到等会自己就要变成秃瓢了,觉得还是留几张照片下来。      夏盛泉说得没错,外面的天气很好,大冬天很少有这样子的好天气,云卷云舒,几只大雁排成人字形从空中飞过,都说深秋大雁迁徙,如今都是萧瑟的隆冬了,这批大雁估量着也是慢半拍的生物。   因为天气好,很多病号都出来走动,夏盛泉捧着单反看着我,然后指了指前方月湖,说:“那边风景好。”说完,他走到我的前面。      “爸……”   “小薇?”夏盛泉转身,眼里惊诧。   我笑了下:“我们去边的梧桐树取景吧。”   “好啊。”夏盛泉看了眼左方的梧桐树,附和说,“那边也好。”      我不想去前方月湖取景,是因为严寒就杵在那边,夏盛泉站得位置因为隔着宣传栏的关系看不到,但是我站在这边,可以看到严寒立在月湖的侧面。   我不是怕看见严寒,而是怕严寒见到我,以前,他活得难为,我明着暗着希望他能站在我这边,而现在,他难为,我难为,遗憾或许有,但是伤口都已经长出新肉,又何必去揭开已愈合的伤疤。   这次的拍照,是我和夏盛泉难有的互动,可能我们俩性子天生不适合当父女,我和他总少点亲昵,不管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养成。   不过夏盛泉今天心情看着还是不错,眉眼带着笑意,这是我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洋溢在他眉梢的欣慰,既真实又模糊。      拍好照片,夏盛泉亲自去洗照片,我趁着边疆没回来,赶紧让人过来给我剃头发。   医院请来的剃头师傅是个小伙子,手艺不错,一寸一寸剔过来,把我脑门上每根汗毛都刮得干干净净,结束的时候,我随手拿起镜子看了眼,滑亮的脑门居然泛着幽幽的光。      “剔了精神啊。”小伙子对我说。   精神你全家啊,我伸手摸摸脑袋,真光滑。   “辛苦你了。”我说。   小伙子憨憨地笑了两下,继续说:“我在医院剔了那么多病人的头发,还是觉得你剔了头最中看。”   小伙子的话我听不下去了,走到卫生间去洗手,洗完手出来,李阿姨正提着干洗好的床单进来,看到我被剔了头的样子,居然跟刚走掉的那剃头师傅心意相通,赞了一句:“挺精神的。”      何医生过来看到,给我带来一顶帽子,红艳艳的毛线帽,无意看到商标,枫叶国的一线牌子,挺不便宜。   “夏先生刚刚买来的,我帮他带过来而已。”   “谢谢。”   “你不应该对我说谢谢的。”   “没其他意思,只是谢谢你帮帽子给带过来。”我说   “举手之劳。”何医生笑,随后又问了我一些常规问题。 跟何医生相处久,其实很容易发现这位国宝级别的名医其实也是话痨的主,比如每次问完我的身体状况,还会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跟边疆结婚,跟边疆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他来喝杯喜酒,有时候,他还会有些八卦地问我跟严寒是什么关系。   “他关心你,比你看到的要多。”何医生啧啧说道,“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但是进病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您观察力真好……”   何医生坦然笑笑:“这是作为一个医生必备的素质。”      边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输液结束,由李阿姨扶着去了趟厕所,折回来的时候,对着走廊中间灭火器外面的防护玻璃窗看自己映在上边的影儿。   医院在傍晚五点的时候就会开走廊灯,虽然外面天色还有光亮,但是冬天是昼短夜长,现在这个时候,虽说还早得很,但是整个天色都暗了下去。      我对着玻璃里面的自己摸了下脑门,转身过来,只看见边疆站在幽幽长廊中间望着我。他手里提着保温瓶和换洗衣物,蓝色廊灯下,一双长腿立在远处,感觉就像像越过千山万水而来,面容疲惫,但是心中信念却不倒。   我对视着边疆的眼睛,突然升起几分尴尬,手又不自然地摸向脑袋,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      边疆给我带来了虾仁桂花粥,心细地配上几个小菜,口感温润爽口,前阵子听隔壁邻居女病号说她手术前几天味觉差得不行,吃什么都不是味。   我倒觉得近来舌头越来越挑剔,也只有边疆能变着法子准备这些营养搭配。   “李阿姨他们都说我头发剔了显精神,你觉得呢?”   “是挺精神的。”边疆扯唇笑笑,敛眉给我舀了一勺粥喂我。   我笑着探头去接,结果汤勺从我唇边滑过,温热的触觉刺得我心底发烫。   边疆面容一僵,然后连忙过来擦拭我嘴边的汤汁。      我扯笑,赶紧说:“偶尔眼花,是正常现象,不打紧。”   “嗯。”边疆虚应了声,或许习惯性想帮我撩撩额前碎发,手伸到一半,戛然止住。   “扑哧”一声,我笑出声,倾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笑道:“其实手感不错。”   边疆一双眼眸忽明忽暗,他伸手覆在我光可鉴人的头顶,摸了一把后说:“俏尼姑,”   “啊。”我抓住边疆的手,作势要咬他,边疆也不抗拒,好整以暇地把手主动伸到我嘴边。   我压抑住候间发出的“嘿嘿”声音,伸出舌头在他手心轻舔了一下。   真□!边疆瞪了我一眼,平静地收回手,薄唇轻扬。      不管如何安慰自己,精神是真的差下去,吃了晚饭,还没有等护士小姐过来输液我已经睡了去,迷迷糊糊磕上眼,什么时候没了意识也不知晓,自控能力越来越薄弱。   有点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个护士正正帮我输液,突来的疼痛,我咽呜出声,然后一只手遮住我的眼睛,不让我去看。   “忍会。”边疆的声音带着沙哑。   我咬着牙齿,眼泪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手疼,而是心疼,一抽一抽,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阿姨在擦桌子的时候,突然“哎呀”一声,我循声望过去,她扭过头说:“今天是1月24号,算算日子,要过农历的春节了。”   我笑笑:“需要回老家过年吗?”   李阿姨爽朗道:“女儿嫁了到了这里,今年我就厚脸在她家过了。”   我:“挺好的啊。”   李阿姨:“女儿嫁得不错,女婿是A城本地人,去年还考上了公务员,铁饭碗来着。”      因为今天精神不错,边疆带我出去晒太阳,要出门的时候,边疆整出一箱子帽子,问我要带哪个。   我迟疑了下,说:“红色吧,喜气。”   边疆笑着把帽子给我戴好:“难得主动挑选这么艳丽的颜色。”      草坪上有一群孩子在活动,边疆把我推到左边的花圃,说这几天移植过来的天堂鸟开得特别好,要带我去看看。   “小姨……”不远处传来一道脆生生的童音。   我还没从轮椅上转过身子,一个小女孩已经走到我跟前,圆圆脑袋上面梳着两个花苞头,粉扑扑的小脸上眼睛眨巴眨巴,这不是夏悠家的闺女吗?      我稍稍抬头,果然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夏悠,估计闹离婚的关系,她跟严寒差不多,看着都瘦了不少,现在往这风中一站,身影都能淬出点心疼味道。   “因为前阵子很忙,所以就没来看你。”夏悠这样子说。   我扯扯笑:“客气了。”   “其实我很意外,一直以来,你身体都很健康。”夏悠颇为真诚地说。   我:“就像你说的,只是个意外。”   夏悠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看向边疆说:“我可以跟她谈谈吗?”   “很抱歉。”边疆帮我整整膝盖上的毛毯,敷衍道,“小薇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能被多打扰。”   夏悠脸色有一丝收不住的尴尬:“是我唐突了。”顿了顿,俯身对女儿说,“乐乐,我们等小姨康复后再来看她好不好。”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临走前还过来拉了下我的手,脆生生说:“等小姨好起来,乐乐再过来看你。”   “乖。”我摸摸西乐的头,对夏悠说,“她比你可爱多了。”   夏悠怔了会,然后嘲弄地看着我,“你也从没有可爱过。”      回来的时候,我突然嘴馋想吃水饺,还要皮薄馅多的那种,但不能是速动的。因为吃了太久的粥,稍微想到益华街的笑口开水饺,就馋得不行。   我把这想法跟边疆提了提,他立马拒绝说,“不行,水饺容易消化不良。”   我:“那我晚饭不吃了,连消化都省了。”   “小薇,别闹脾气。”   我拉了拉边疆的衣角,抬头看他:“我真想吃,特别想吃的那种。”      边疆微微叹气,把我从轮椅上抱上病床,掏出手机手机给他助理打电话。   “要不我们别定外卖,自己做怎么样?”   “别胡闹。”   “我想看你包水饺的样子。”   “……”   “就当哄我开心?何医生说有个好心情对手术很有帮助。”   边疆妥协。      医院里的餐厅部把厨房腾给了我们,顺带厨师把馅准备好了,面团也揉得差不多。边疆穿上围裙,立在桌前捏着皮儿。   “皮要捏薄点。”“哈……这个怎么包得那么丑。”   “下饺子要放三次水,别忘记啊。”   ……      “疆,这个露馅了,我帮你补补……”我伸手,但是没了力气。      “小薇——”   “啪——”盘碗落地的声音震得我耳膜有些疼。   我下意识想抓住边疆那只露馅的水饺,但是它还是掉落在地上。   …… 第五十二章   距离手术还有48个小时,我本预想着在吃完水饺前跟你说说心里话,但是老天并没有给我这次机会,因为在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已经提早进手术台了。   我晕倒得多么不是时候,怎么说也应该挑你不在的时候啊,看你满手粉面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大声呼叫医生的样子,我真想告诉你一声,我没事,别担心啊,看你急的,面粉都沾上你衣领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昏过去之前,就听你重复这句,不比你,我想对你说的话倒挺多,说之前还酝酿过来着,这段想跟你说的心里话,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是我也做了准备,还记得上次吗?我背着你偷偷写东西,你发现了我却不给你看的那次。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段日子,幸好有你。   边疆,我比谁都希望自己手术成功,如果手术成功了,明年就可以跟你扯证结婚,运气好的话同年还可以个孩子。   但是我也不能老往好地方想,如果万一我运气不好了,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先别急啊。如果我运气真不好了,你千万别太难过,千万别跟上回一样,偷偷躲在露台流眼泪,跟你认识那么多年,头一次看见你哭,说实话,样子真不大好看。      有些话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想对你说很多句我爱你,但是又怕矫情,早不说晚不说,偏要这会上演煽情。   人总要在这种是有感受到遗憾,我也一样,我遗憾这世上没有早知道,如果有,我们会不会就少一些兜兜转转,多一些时间在一起,可以留下来回忆的点滴也就多些呢。      我老自责,你老怕我自责,想想也是天生一对。   夏子薇这人呢,缺点太多,就像夏悠说的,一点都不可爱,虽然说我在其他事情上运气不好,但是我这辈子能遇上一个像你这样,眼里能看的到我的好,心里包容我的坏的人,在这点上看,多么不容易,我是个好运的人。      两个相爱的人,假设他们一辈子恩爱到老的前提,大家也都是会挂的,区别就是谁先挂。我倒是挺想跟你一块挂来着,谁也不留下谁伤心,但这不是玩笑话吗?   上回何医生就告诉我,我的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三十,而你告诉我是百分之七十,我提醒你你记错了,是百分之三十,你沉默了会,然后说多余的百分之四十是你许给我的。   你许给我百分之四十的希望,恋爱学说上有这样一句话,爱情能产生奇迹,如果爱真有力量,希望能把这百分之四十填补了,如果真有了这百分之七十,我或许就有底气跟你说声,明年我们就结婚吧,我要穿着最漂亮的婚纱嫁给你。      不过即使少了这百分之四十,你也别急,那是老天要给你安排一位更好的姑娘呢,我不敢确保她比我漂亮多少,脑子比我聪明多少,烧的饭又比我香多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姑娘跟我一样运气好,不然怎么能够遇上你呢。   所以我在这给你提个醒啊,到时候你千万别抗拒她,如果这姑娘脸皮跟我一样厚倒好,如果是个薄的,被你吓跑了该怎么办?      上回我用你的电脑,偷偷放了了几张我照片在你E盘里,都是挑好看的,如果以后想我了,就看几眼,不过等以后有女孩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了,就把我那几张照片删了吧,你妻子没发现时候你会心虚,发现了,就出现家庭矛盾了,所以不管你运气够不够好,照片还是别留着好。      边疆,我如此矛盾,我希望你早点淡忘我,又希望你能一辈子记得我,你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人不能念念不忘。如果可以,在你心底给我留个角落,一年,两年,……然后等你儿孙满堂的时候,暮然回首间,还能依稀记得我几分模样。   这样就挺好,不是吗?   最后,让我说句自私的话,边疆,我不曾不想辜负你,如果辜负了,那是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说这是结局,大家会不会骂我坑爹,其实这真是结局,也还真是个开放式结局。 然而然而,咱们不兴这样的,所以就下章结局吧。 第五十三章(结局章)   A城的军区第一幼儿园最近要组织一档庆六一的大型活动,园长把任务分配下去,每班需要上报两个节目。   作为祖国花朵儿第一经手的园丁,王老师最近这一段时间压力真的很大,前段时间,某区校尉的儿子因为不小心磕了下,皮还没破,她这月的奖金随风飘散——没了。   刚来的时候,园长就跟她交代了,这里的孩子个个都是镀金镶钻的,金贵得不得了,某某是哪取区首长孩子,某某某的爸爸又晋升了,某某某,还是书记孙子,A城第一纳税大户的外孙来着。   小王也不知道她上辈子修来什么福气,大学毕业就分配到这里,能伺候上这一窝子小主们。说到这,她就羡慕文化课的老师了,她是活动课老师,每天孩子们活动时,她就跟走钢丝似的,生怕谁谁谁又出状况了。   一群娃娃捣乱得不少,会捣乱得也不少,折腾得她每天胆战心惊。      而这次,园里组织活动了,要过来观看的家长的一个比一个牛,家长们都希望自己孩子得到表演机会,然而具体要怎么分配呢,头疼啊头疼。   小王同志仰天长啸信誓旦旦道:庆六一活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根据规定,园里有什么活动,都需要提前通知家长,一来呢,增加家长和老师的联系,二来,也可以提早预约,减少缺席数量。   小王翻阅着号码簿,按个打电话。   “边太太,您好,我是王老师……”      进了五月份,天气就变得燥热起来,夏子薇打开窗帘,虽然已经过了晌午,太阳仍然有些刺人。   上班摸鱼,她按了边疆的号码,没过多久,电话那边就传来好听的男音。   “咱妈跟着咱爸出国访问,所以今天你去接儿子下学把。”随边疆,夏子薇已经习惯称呼边父边母咱爸咱妈,边父边母也疼她,五年前醒来后,在她身体恢复差不多,就立马筹办起她与边疆的婚礼,两家都是有门面的人,婚礼场面大,而夏盛泉给的嫁妆也丰厚,房产股份车子,哪样都没少。      那头默了下,说:“爸说好了,他会去接的。”顿了下,“策南晚饭就在他家吃吧,等会我们吃完饭后再去爸家接回来就好。”   边疆嘴里的爸,指的是夏盛泉。      夏子薇“哦”了声,挂上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是边策南的小王老师,她以为又是儿子闯祸需要她去处理的事,所以头疼要不要转给边疆接。   不过这次小王捎给她是个惊喜,内容大致就是六一儿童表演节目上,她儿子担任了居然挑大梁的角色,要代替班里上台表演,表演项目最终商定是背诵诗歌。   儿子长脸,当妈的心情不错,早半小时下班,路过夏盛泉办公室,已经没有了人影,果然是去接边策南去了。      晚饭,边疆很高兴能享夫妻二人时光,美美地吃了晚饭后,就窝在沙发上抱着娇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   有些无聊的科幻片,夏子薇看到一半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早了,我们应该要去接儿子了。”夏子薇推了推身边的人,提醒儿子还在夏盛泉那边。   “我们先做点别的事。”边疆假装听不到她的话,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不安分,饱暖思□,好像说的就是他这个情况。   “南南挺喜欢外公的,让他在爸那里住几天也挺好。”      夏子薇抓住边疆已经伸进去的手,眉头微皱:“南南在他那边比在爷爷奶奶家还无法无天,夏盛泉会宠坏他的。”   边疆亲亲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脸:“宠不坏,如果我们儿子宠得坏,早坏了,上回他爷爷还表扬咱们南南有大将之风。”   夏子薇差点气背过去:“爷爷说的大将之风,就是召集那院里的小孩子集体逃课回来刨土打地堡的吗?”   边疆将她翻转身下:“随我,我小时候也爱刨土。”      第二天,夏子薇再驱车去夏家接儿子。边策南不爱去幼稚园,每天花样百出地都跟他闹肚子闹别扭要赖在家里玩电子游戏。不过现在基本上他的花招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因为如果他闹别扭,她二话不说,直接拎着他去园里;如果是闹肚子疼,拐个弯,路过军区医院一趟,再拎到园子,而且一般情况,医院大门还没有进去,小家伙就猴精似的抱她大腿说肚子不疼了。      所以边策南也学聪明了,开始三天两头盼着夏盛泉把他接回家小住一段时间,因为即使他逃课,外公虽然会教训他,但是从来不忍心打他,不像他妈妈,下手从来不会悠着点,还有他爸爸,有次罚他做俯卧撑,见面四岁大的孩子做俯卧撑吗?   多不靠谱的一对父母,每次想到自己爸爸妈妈的罪状,策南心里满满一堆幽怨。      夏盛泉现在重心已经不在工作上,明明还没有到退休年龄,已经喜欢上退休生活,有事没事,带上外孙外孙女短期旅行。   她瞧着想进夏家做女主人的女人还是很多,就问他要不要再找个伴什么来着。   因为这句话,夏盛泉跟她置气了,置气她无所谓,反正一直以来,她跟夏盛泉也没多亲,有时候她能感觉他想培养和弥补,但是夏盛泉越这样,她就越觉得膈应得慌,连忙让边疆把策南送过来玩几天,自己则是逃得远远的。   遗缺的亲情,也是需要适应的,明显她现在还没有适应好。      来到夏家,脚还没有进门,一个小鬼头就过来抱她大腿,笑容十足谄媚:“妈妈是来接南南回家的吗,南南好想妈妈呀。”   她把边策南拎到一边,然后到书房跟夏盛泉打了声招呼。   “我来接南南回去。”   夏盛泉点头:“昨天南南胃口有点不好,估计是胃胀了,你回去给他吃点健胃药。”   夏子薇应了声:“我上楼给他收拾书包。”说完,她就上楼帮这鬼头收拾书包去了。      收拾好书包下来,边策南又不见了,准又跑到夏盛泉书房闹他了,她往书房走去,就在要到门口时,正听到这样的对话。   “回家听话些,别惹你妈妈生气,如果你气坏她的身子外公会生气的……”   “南南很乖的,所以外公要记得给南南买游戏碟。”   情绪突然变得很怪异,她没有推开书房的门,反而来到客厅,夏家换了佣人,之前的王妈去了夏悠那边,现在是五年前请来的一个甘肃女人,姓张,丈夫在夏家的一个加工厂做事,孩子在这边上学,而她就来夏家做事。   “夏小姐要留下来吃饭吗,晚上做烙饼。”张姐问她,笑起来憨厚而真挚。      “不了。”张姐做烙饼的功夫一流,她倒想吃,不过晚上边疆已经在解放路新馆子订了位子,那家馆子被张亮和茉莉吹嘘这前所未有的美味,边疆已经惦记了好久了。   张姐点头,正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梳着漂亮的公主花苞头,看见她时,甜甜叫了声“小姨”。   夏子薇冲她笑了下,然后女孩走到张姐跟前,苦着小脸说:“张阿姨,我要吃巧克力,妈妈不让我吃……”   张姐挂了下西乐的鼻子:“小心蛀牙。”虽是这样说,不过张姐还是站起来取巧克力去了。   正巧遇见策南出来,就问:“策南要不要吃巧克力啊?”   策南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策南弟弟。”西乐跟策南打招呼。   策南:“西乐。”   可能夏子薇她自己都对称呼方面不注意,所以策南对大他几岁的小孩,从来没有叫哥哥姐姐的意识,这点边疆也由他,小孩子之间没必要计较称呼。   “过几天我爸爸要回来,你来我家玩好不好?”西乐发出了邀请。   策南“哦”了声,其实他很少去姨妈家玩,总觉得去那边后他很压抑,姨妈虽然会对他笑,但是他并不觉得亲切。     军区第一幼儿园这次六一活动是和市人民幼儿园共同举办的,场子选在第一军区的体育馆,夏子薇记得这体育馆开馆以来,基本都是用来给歌星办演唱会,这次幼儿园搞个六一活动,场面弄得那么壮观,想必定是拉了不少赞助。   儿子要上台那天,边疆给儿子穿上了爷爷奶奶定做好的小礼服,她负责给儿子化妆。   边策南不喜欢化妆,被她强制性按住在他脸上涂抹:“我不化妆,男人是不化妆的。”   她捏了下儿子脸蛋:“舞台装懂不懂,男人怎么就不能化妆了,以前你爸在校主持节目,也是带妆的,照样画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立在边上的边疆:“我没化……”   策南哇哇大叫:“爸爸说没化妆,所以策南也不化。”   夏子薇转头瞥了眼边疆。   边疆:“我化了……”      夏子薇满意了,然后抬起儿子的下巴,审视儿子的整体妆容,顿了下,她征求孩子他爸的意见:“有没有觉得腮红太淡了?”   边策南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的老爸,   边疆轻咳两声:“还好还好。”   她抬抬边策南下巴,若有所思说:“你说要不要用口红代替腮红?”   小南南:“o(>﹏<)o”这样的母上伤不起伤不起啊。      幼儿园给家长的只有两张票,夏子薇和边疆各自一张,所以几位长辈是没有分到票的,不过夏盛泉作为赞助商,可以免票,边母作为儿童身心健康发展委员会的特邀嘉宾所以也是不需要票的,最后落单的边书记感到非常气愤,亲自打了个电话给园长,控诉幼儿园考虑不周,紧张得园长亲自把票送过来。      边策南背诵的诗歌叫《今天是新的一天》,诗歌并不长,长长短短,大概也就十来句话,不过她还是很担心,因为是英文的。   老实说,教策南的英文老师很不错,口音纯正,隐隐还带着牛津腔,而在学英文这块,儿子也没有遗传她的废材,反而像边疆,在口语这块很强,叽里咕噜也能讲一大串。   不过她这个儿子虽然聪明机灵,性子确实丢三落四,如果上场的时候,忘词了,怎么办?   边疆说她是白担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瞪了眼边疆,不去理会,转身又对策南说:“南南,要不再背一遍给妈妈听听?”   “Your tomorrows are as bright as you want to make them……”刚背一句,边策南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背了,忘词了?”她问。   边策南摇摇头:“口干,不想背了。”      -      在边策南一上台,边书记就开始拿起摄影机对着台上拍摄,这几年边书记爱上摄影,去年他的作品还在省摄影展拿了个铜奖回来。边疆说他爸是在她生了策南之后爱上摄影,因为有事没事就喜欢给孙子拍点什么。      策南上台了。   “大家好,我叫边策南,来自军区第一幼儿园甲二班,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节目是诗歌背诵,来自Donna Levine的《TODAY IS A NEW DAY》   前面有人带头鼓掌,是夏盛泉,还没有开始表扬,他就先举起了大拇指,赞助商的位置很前排,他的一举一动很吸引人注意。   顿了顿,策南开始背诵了。      “Your tomorrows are as bright as you want to make them.”      “ There is no reason to carry the darkness of the past with you into today. ”      “Today is a wonderful new experience……”      两分钟的诗歌背诵结束后,全场热烈鼓掌。   边疆转头对她笑,左手搂着她的肩膀,右手举起来对儿子做肯定的动作。   小薇,这是我们的儿子,虽然调皮,但是聪慧,然后也常捣蛋,但同样很孝顺。      坐在他们前排的是边书记,书记边上坐着第二区首长,两人说起了话。   “策南很厉害啊,他爸妈教得真好。”   边书记也不谦虚,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想起要回赞了几句便说“你们家的张树也不错啊,长得像张亮吧。”   ……      晚会结束,策南已经趴在爸爸的肩头睡着了,从散场的体育馆出来,头顶是是黑丝绒般的夜色,一轮弯月躲在云影后面,虚虚笼笼。   她拉上他的手,说:“儿子一板一眼的模样,跟你以前当班长时候还真像。”   他歪过头对她笑,因为怕吵醒肩膀上的小家伙,歪头的时候格外小心。   “有句话,好像叫虎父无犬子。”   她弯弯嘴,然后听到他将诗歌的最后一句念了出来。   “Today is the day to understand yourself and to give yourself the love and the patience that you need. Today is the day to move forward towards your bright tomorrow.”   她在心里也念了一遍,诗句的意思是:今天你要了解自己,给自己足够的爱心和耐心,今天你会勇往直前,奔向那灿烂的明天。   灿烂的明天,因为世上有这样一个他,她感受到了金子般的人生,不管以后如何,相爱的心都是坚定的,拥有你,开始拥有金色人生。      ……   路灯将影子拉长,隐隐约约有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像蚕嚼动桑叶的沙沙声,格外柔,就跟今晚的月光一样柔。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就做结局吧~~感觉还蛮好的。 后面应该还有几章番外,除了夏盛泉没有写完的故事外,还有一些边疆小薇婚后的番外,前面很多童鞋说我没写好边疆跟小薇的OOXX,考虑要不要来一场大船,你们说呢,要不要咩? 另外关于严寒,他的去向,就在番外里说吧~夏悠跟他已经离婚,女儿跟的是夏悠。 最后,说句肉麻的感谢,金子这个文断断续续,拖了那么久,即使这样,还有一群人支持,我很感激,谢谢你们。 祝愿你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金子人生,现在生活如意的,还是纠结烦心琐事上的,TODAY IS A NEW DAY,向前看,自己给自己镀金,抬头,深呼吸,我很棒! ps:番外不日更~太早那边还没有结束,如果两边都要更新,速度就有点慢,大家就时不时看看,总有惊喜的。 番外 爱情的样子(三) 通过陈玲的介绍未然认识了仲夏,仲夏跟未然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女人,未然喜静,而仲夏是个特别能聊的人,在麻将桌上东南西北的扯,她喜欢聊她的男朋友,每当她提起那个有钱的男朋友,一群女人没有一个不慕羡的。 “我去个洗手间,未然,你帮顶下。”仲夏冲未然招手。 未然是不会玩麻将,有次见夏盛泉跟几位商贾玩,那次夏盛泉也让她顶,她说不会,夏盛泉说:“没事,我教你。” 几轮打下来,夏盛泉都坐在她身后指点,他懒懒地靠在她的身侧,脑袋搁在她的脖颈,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时不时帮她出了牌:“你看,出3条不就可以碰牌了么?”他温厚的热气洒在她的后颈,痒痒的。 未然不笨,但是对麻将还是不上手,然而平时脾气不怎么样的夏盛泉的耐心突然变得极好,几轮打下来,未然是输得惨不忍睹,反而夏盛泉心情极好,搂着她的肩膀对麻将桌上的人说:“我们家未然玩得还是不错?” 商贾们笑:“夏老板跟夏太太感情真好。” 虽然现在未然只知道麻将的基本玩法,但是没有夏盛泉的指点她是不敢上阵帮仲夏顶的,她对仲夏说:“我不怎么会玩,让陈玲帮忙顶下。” 仲夏不让,就让未然顶她,她走过来把未然拉到麻将桌上:“简单得很呢,帮我随便玩玩就好。” 既然这样未然也不好再推辞,仲夏离去后,她开始抓牌,然后是出牌,帮别人玩不一样,未然极为谨慎,一边想着夏盛泉教她的方法一边抓着牌。 “哇,赢了啊?”对桌的女人看了眼未然的牌,笑呵呵道,“还说不会玩呢,谦虚可不是你这样子的啊。” 未然也笑起来,解释下:“我真是不怎么会玩,今天是第二次玩。” “第二次玩就有这水平,真了不得。”女人们拍起马屁来也不含糊,她们知道未然已经结了婚,却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不过刚刚她过来时候送她来的车子她们可都看到了,眼前这位温婉的女子可是嫁了一位真正有钱的主,而不是A城遍地那种有几个小钱包一窝女人的臭暴发户们。 仲夏回来,看见未然赢了牌,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然后很快恢复笑吟吟的样子,她在夏盛泉身边呆了那么些年,伪装的功夫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她确实是有意接近未然的,期初她以为夏盛泉对未然只是新鲜,她有把握夏盛泉会再次回到她的身边,但是夏圣泉还真跟未然结婚了,为了处理她这位前女伴,不念一点旧情就把她从公司辞退。 她得到一笔不错的安置费,这笔钱足矣她下辈子过很好的生活,但是仲夏不甘心,很不甘心,她接受不了自己这个结局,而且打败她的居然是这个未然。 “她顶多就长得还成。”一个除了漂亮没有任何优点的女人,上年夏盛泉还在她面前这样评价未然,现在未然却成了夏太太,而她早已经被夏盛泉彻底丢弃了,多么讽刺的事啊。 未然没有玩多久,就上来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他恭敬地走到未然的边上:“太太,先生让我过来接你回家。”“哎呦,你那老公真是管得严啊。”陈玲取笑说。 其他女人也没几个见过这架势,无不羡慕地看着未然,只有仲夏,拖着下巴轻笑,然后说,“好啦,下礼拜在老地方,未然你这会早退,下回可一定要来啊。” 未然:“如果下礼拜没事,我就过来。”未然其实是个懒人,除了练舞不懒,其他各种懒,前段时间她可以呆在家里一个多星期不出门,夏圣泉就觉得她非常神奇,有时候看她一个人在家呆地也可以自娱自乐,夏盛泉也就不要求她多出门走走参加各类聚会了。 从茶楼下来,司机替她打开车门,未然进去,坐在里面的夏盛泉便长手一揽将她搂进怀里:“玩得还开心吗?” 未然点头:“打了麻将,我还赢了。” “赢钱了?”夏盛泉笑出声,“我记得上次你可输得不行啊,怎么这次就上手了?” 未然扬了扬嘴角,眼里有丝小得意:“那是我聪慧上手快啊。”语气里的小娇憨仿佛随口带来。 还真像一个孩子,夏盛泉笑着揉了揉未然的头,然后头靠在未然的肩上,一天的工作让他有些疲倦,现在躺在自己妻子肩头眯上一会,夏盛泉觉得身心都得到很大的轻松。 未然发质柔软顺滑,她肩后的头发落在夏盛泉的脸上,淡淡的清香仿佛发丝温柔的触碰,在他的心底微微拨动着。 因为陈玲的牵线,未然跟仲夏就这样认识了,仲夏对未然是热情的,她依旧爱在大伙前面提到她的那个有钱男朋友,但是因为这个男朋友一次都没出现过,大家对仲夏的话就有了点质疑,几个稍微挑事的女人在打牌时候会时不时提及:“我说仲夏啊,什么时候你带你的男朋友过来见见面呗。” 仲夏笑:“行啊,我可没藏着掖着,就是他忙,有机会一定带他过来见面。” 未然有点羡慕仲夏的性子,热情善谈,活泼大方- 夏氏品牌要开始打进海外市场,毫无疑问,夏盛泉变得很忙,忙起来的时候,一个多星期呆在公司没有回去。 有时候他想到家里的妻子,就拨打个电话回去,然后很快就一个稍微喘着小气的女声从听筒传来。 “是不是又跑着下来接电话的?”他好心情地问。 “才不是。”未然在电话前迟疑了会,然后问,“你晚上回来吗?” “晚上啊。”夏盛泉揉揉头,“晚上要陪几位美国的代理商吃饭,这样,我尽量早点回来。” 未然开心地点点头:“那我等你。” 夏盛泉有丝哭笑不得:“不用,你早点睡。” 夏盛泉撒谎了,晚上他并不需要跟美国的代理商吃饭,其实他在A城的临江饭店约了仲夏。另外关于他跟仲夏的事,他并不想告诉未然。 “难得今天约我过来,是想我了吗,圣泉?”仲夏迟到了几分钟,今天她精心打扮了下,一条皓白的珍珠裙子衬得她的皮肤泛着玉色的光彩,就像古人所说的肤如凝脂。 夏盛泉打量她一眼,然后按照往常的习惯的点餐。 “要瓶红酒怎么样?”仲夏开口。 夏盛泉叫来服务员,开了一瓶年份颇好的红酒,不过他却没喝,只是给仲夏倒了些。 仲夏吃吃地笑:“最近怎么样?” “很好。”夏盛泉说。 仲夏撇嘴,然后巧笑倩焉:“我可不信,如果真过得好,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夏盛泉勾嘴笑了起来,食物上来,他也不怎么吃,看了仲夏的一眼,说:“不要再接近我的妻子,以任何方式都不可以。” 仲夏先是惊讶,然后也笑了起来:“我可没有故意接近夏太太,我跟她认识完全处于偶尔。” “偶尔也好,不要在出现在她面前。”夏盛泉说。 仲夏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发冷:“夏盛泉,我曾是你的女人。” 夏盛泉站起身:“我现在的女人只有未然,仲夏,你是聪明人,千万别做傻事,后果不需要我告诉你,你也应该清楚。”说完,夏盛泉便转身离开。 未然其实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今晚文艺团的秦老师出差回来给她打电话说出来见面,约在临江饭店,夏盛泉不回来吃饭,未然就早到了,坐在边上的位子上等秦老师。 隔着远远的位子,未然就看见了她的丈夫夏盛泉和仲夏,夏盛泉给仲夏倒红九,透红的颜色在莹莹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我的男朋友姓夏,他事业做得很大,平时很忙的,我们认识已经快三年了。”这是仲夏的原话。 未然回到家,这时夏盛泉已经回到了家,见她进门,夏盛泉皱眉问她:“去哪里了?” “跟秦老师吃饭去了。”留下这句话,未然便上楼了,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夏盛泉还没来得及注意未然失常的情绪,一个电话就让他赶回公司去了,他觉得未然不对劲,不过也没仔细想,打了个电话让秘书挑了几样首饰送到夏宅- 未然去了医院,做了检查,等结果的时候遇上裴松。 “过得好吗?”好久不见的故人,见面都喜欢开口问过得好吗。 未然点头:“挺好的。” 裴松眼里满是黯然,未然跟夏盛泉闪婚,快得他还来不得多争取下,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妻子,这个意识让裴松很难受,匆匆跟未然说了句再见便走了。 检查结果出来,她怀孕了。 未然低头看着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外面候着的司机已经打电话给夏盛泉,说太太去了医院。 夏盛泉很快就赶到,当他看到未然手里的检查报告,整个心都颤抖起来,不顾她的别扭,低头吻了她。 “真好,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孩子,未然是喜欢孩子的,在跟夏盛泉结婚时她就盼望有一个属于她跟他的孩子,现在孩子有了,她也是开心的,但是更多的是茫然。 她不擅长做决定,可以这样说,未然是一个渴望安稳的女人,她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得知夏盛泉跟仲夏的事,她有想过离开,不过最终都下不了决心,现在有了孩子,她就更下不了决心了。 怀孕后未然就不爱说话了,也更不爱出门了,她在附近的书店借来一捆书,没事的时候看看,她看的书很杂,有历史的,各国风俗趣事,还有各类小说。 看书容易打发时间,也可以让她不再多想事情。 沈蓝玉来找她,喝着夏家佣人泡的茶,她悠悠说道:“未然,女人怀孕男人就出事,你还是多管管你家男人。” 未然怀孕后就跟夏盛泉分床睡了,开始夏盛泉不乐意,晚上回来会爬上她的床,但是只要夏盛泉碰到她的身子,她立马就醒过来,然后整夜睡不着。 这样折腾几次,夏盛泉就搬到了书房,起初夏盛泉每晚还会回到书房睡,后来夏盛泉就很少回到家睡书房了。 未然其实都知道,即使她不想知道,还是很多人用各种方式想让她知道。 比如夏盛泉在外面养了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 爱情的样子(末章) 未然的妊娠反应很严重,过了五月,肚子也’慢慢鼓了起来,对于她来说,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一个寄托,在安静的夏家,她一个人可以对着肚子说很多话,夏盛泉很忙,她就代替夏盛泉跟孩子说话,她很执念这样的角色扮演,比如:“宝宝,爸爸很想你。” “爸爸,你也很想爸爸是不是?” 晚饭夏回来吃饭,未然因为闲未无事就做了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程母是典型的苏州人,会做一手拿手的苏菜,未然虽然不善厨艺,但是从小耳濡墨染,加上家里的佣人在一边帮忙,最后端上来的清炖蟹粉狮子头虽然看着黏糊糊,但是口感还是应了苏菜的“浓而不腻,淡而不薄,滑嫩爽脆而不失其味。” 夏盛泉在餐桌上说了未然几句,指责她不应该下厨,但是面色还是很愉悦,桌上的那道狮子头被他吃得精光。 “再过几个月,家里就多一口子了。”长期的无形冷战,这是夏盛泉提到为数不多关于孩子的话题。 未然低下头:“不知道是丫头还是男孩。” 夏盛泉:“都一样,不过乖点好,不要皮。” 未然跟夏盛泉的关系就像冬日湖水上的薄冰,还没有等春冰初融,绿意方生,夏家的管家走了进来,他在夏耳边说了几句话,夏盛泉便起身了。 “我出去一趟。” 未然忍不住内心泛起的苍凉,点头。 她从小不爱生气,不爱计较,但是现在,她很计较,她开始计较了,计较自己在夏盛泉心里只占那么点位置,那么丁点,好像任何事都比她重要,比她急迫。 入夜了,夏盛泉没有回来,客厅的电话倒是响了起来,是陈玲打来的电话。 “未然,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德胜看到夏老板跟仲夏在一起?” 仲夏续续说了很多话,从开始交代她在德胜娱乐看到夏盛泉跟仲夏在一起,接着教育她如何管教男人。 未然记下了一些话,躺在床上回想陈玲的话,只觉得嘴角苦涩,她痛苦现在有多像深闺怨妇。她从小胆子小,顺风顺水地在父母手心里长大,然后在嫁给夏盛泉这件事上,她也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嫁给夏盛泉,就像中了魔障一样,以一种毫无道理地执念支撑着。 日子过得很快,在这段时间未然可以说是处于一种逃避状态,她安心养胎等待临盆,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闲的关系,她看夏盛泉都变闲了,除了去公司,他更多时间是呆在家里,兴致来的时候带她出去吃饭,A城有名的馆子很多,那阵子,夏盛泉应该带她吃了个遍。 而仲夏和女大学生,像是突然消失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后是进医院待产,程夏两家都没有了老人,而夏盛泉倒是能把一些女人的事处理得好,反而是未然会感到不适应。 当时医院是明面上是规定对孕妇肚里的婴儿性别要保密,但是不少人会通过关系让医院私底下告知一下。未然待产的这家医院妇科主任在未然肚子七八个月大的时候便联系过夏盛泉,对于他的好意,夏拒绝了。 “不用告知了,男女都一样,如果现在知道性别,孩子出生时然而没有了惊喜。” 对于夏盛泉的确是这样,不管未然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他夏盛泉的孩子,他都会给予最好的疼爱。 孩子出生了,女孩,夏盛泉不放手地抱了好几天后,取名夏子微,因为孩子出生子时,子时的微光,心头上的温暖。 当然那时候电视剧产品还没有那么好的发展,琼瑶阿姨的《还珠格格》也没有热播,不然这位夏老板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自家闺女撞了名字,何况紫薇童鞋身世颠簸,虽然以后这位子微童鞋的长大史,也不是顺顺利利的。 夏家的闺女,整整掌心上的公主,夏盛泉也是笫一次当爹,他不知道这样才能做最好的父亲,只有什么都把最好的给自己女儿。 他以往不是爱小孩的人,若是以前听到哇哇的孩啼声,八成是厌恶的,现在怀里的孩子只要稍微眉头皱了下,他便开始轻哄起来:“小薇乖乖,笑笑给爸爸看。” 如果婴儿也有记忆,以后的夏子微童鞋估计会更为想不开,即使没有精神分裂,也会怀疑夏盛泉是个精神分裂。 未然产后恢复很快,只是经过那么一阵的调养,倒是胖了不少,跳舞的人向来重视身材,所以之后有段时间未然开始适当的节食,这让夏盛泉略为恼火,把未然抱进怀里,轻捏她腰腹的肉。 “这样也好,我很喜欢。” 未然怕痒,笑着挣脱开了:“我去看下微微。”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时间会淡忘一切,但是当你以为自己真的忘了,不计较了的时候,会突然提醒你伤口还是在的,比如仲夏的存在。 她和他已经好久没有亲热,怀孕时,是不允许,她体质不好,医生特别嘱托过,所以那会夏也不会提那方面的要求,然后是坐月子,直到现在孩子己过白日,每当夏有动作时,她总是找一个理由拒绝或逃开。 夏子微是个不消停的孩子,有时对着在自己怀里不停哭闹的女儿,夏盛泉会想这孩子的性格八成是随了自己,微微遗憾,跟未然说笑。 “你看我们孩子脾气那么大,以后不知道要准备多少嫁牧才能把她嫁出去。” 顿了下,自己回答说:“我夏盛泉的女儿,以后别太抢手了。” 未然在一边笑,然后又响起了夏盛泉的呼唤声:“王妈,快拿尿布。” 夏子微两岁,学走路学说话,剪着齐刘海,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越长越俊俏。当时夏家着手做出口的生意大了,夏盛泉忙得不行。 未然全职在家里带孩子,如果没有小薇之前,她呆在家里还是百无聊赖,现在完全有了乐趣,女儿就像是她的全世界,亲自教她说话,走路,念诗歌…… 而这里不得不说小时侯的夏子微各种麻烦各种挑食,两岁半会拿勺子自己吃饭后,开始挑食了,三岁初具审美观时,就开始挑衣服了,对于夏买来的蕾丝公主裙是各种挑剔。 当然如果夏家谁能治得了夏子微这位麻烦鬼,也只有夏盛泉了。 这时夏盛泉最多的话就是:“夏子微,不准**$” 夏子微三岁生日,夏家举办了她的生日宴,严家、顾家都有未人,当时跟未然同班喜欢裴松的沈蓝玉早已经嫁到了严家,并早她一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严寒。 宴会开始,夏盛泉都是自己抱着女儿不假他手,夏家佣人推未蛋糕,夏盛泉一手牵着未然,一手抱着女孩:“生日快乐,宝贝,现在吹蜡烛了。” 众人的祝福声,子微小童鞋在夏盛泉怀里俯下身对着蛋糕上的三根蜡烛轻轻吹了口气,烛光晃动,就是一根蜡烛也没有灭。 众人笑,,麻烦的夏子微童鞋委屈得皱起了眉头,未然在一边无奈,夏盛泉连忙笑着说:“来,爸替跟你一起吹。” 生日宴会还没有结束,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夏盛泉匆匆出门了,可能事出紧急,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给未然留下。 未然结束接下未的宴会,然后给夏盛泉的公司打电话,秘书接听的电话,夏盛泉并不在公司。 夏盛泉是将近深夜回未,女儿已经睡了,未然在客厅等他. “去哪儿了?”未然问。。 “一个朋友过来。”夏盛泉扯谎说。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连编的谎言都极其应付,未然一向不喜欢刨根问题,也没有故意揭穿的兴趣。 “那早点睡。”然后独自上了楼。 夏盛泉没有跟着上楼,反而在客厅沙发上静坐了一会,他揉揉自己的额头,然后起身去了女儿的房间。 看着自己女儿熟睡的模样,此时夏盛泉是纠结的,如果今天看到那个孩子也是自己的女儿,他突然产生那么点的心疼,孤儿院里,她把一个十分破败娃娃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仿佛那个破得不行的娃娃是她拥有最宝贵的玩具。 “我叫夏悠,叔叔您好。” 他夏盛泉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如果那孩子身上真的流着自己的血液,他不能让她流落外面,虽然对于她,他不可能做到对于小薇一样倾尽父爱,至少也要做到让她衣食无忧。 但是未然怎么办?夏盛泉突然恨极了仲夏这个女人,他跟她分手时,她没有说,他跟她摊牌时,她也没有说,最后他威胁她离开时,她也没有说。 夏盛泉从来不会觉得仲夏是那种善良的女人,对于这件事上,她就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夏盛泉闷笑,的确,她做到了,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她还是搅乱了他的生活。 对于仲夏,他本是欣赏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呆自己身边那么久,后来因为她的要求,他也照顾她的亲妹妹。 但是这些他自认为补偿的行为丝毫没有满足仲夏,夏盛泉冷笑,她知道他不可能让她把孩子生出来,所以当年他让她走时,她可以那么爽快。 可惜一场车祸,她的计划败了,但是不可不承认,那个现在在孤儿院的孩子破坏了他现在最为幸福的生括。 很想吸烟,夏盛泉深深看了眼夏子微,起身离开。 那个孩子不可能领回家里来住,所以只能用钱,他不能对她扮演父亲的角色,但是可以给她较好的物质生活。 然而有时候报应往往来得特别快,在他焦头烂额地处理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小公主丢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个消息的,在接近崩溃硬生生被拉回来,他都着急得快要失控,未然又是怎样的担心。 他发动了夏家所有的人脉去技他的微微,但是他的女儿就像跟他们捉迷藏一样,躲着不肯见他。他不敢去想后呆什么,起初他还以为是绑架,但是没有任何勒索的电话。 跟他所想一样,未然的情况比他糟糕,从孩子走丢到现在,整整五天,她都没有合过眼。 然后在临近绝望的时候,未然在一次晕倒后检查出再次怀孕。 明明是喜讯,但是他和未然都开心不起来,但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不顾及,他强制未然在家里休养,找孩子的事情交给他。 未然每天都做噩梦,直到一个星期后,A城警察署打来电话,他们查获了一处人贩子,一共一车的孩子,里面应该有夏家的千金。 未然和夏盛泉都去了,人还没有到,听见里面屋子一窝子孩子的哭声,未然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然后推门进去。 “微微,我是妈妈。” “微微。”夏盛泉一个个扳过孩子的肩膀,他来接她的小公主了,但是期盼中他的公主跑向他怀里,甚至在众人孩子里,他看不见女儿的身影。 但是他和未然仍然一个个确认,然后一次次失望。 回到家,未然情绪很激动,A城不是没有诱拐孩子的事件,比如西区的第三大桥,那里有很多残障儿童乞讨都是从地方各地拐骗回未的,然而只是个设想,已经让他的心遍地生寒。但是对于这个家,即使他已经沉浸各种悲望的设想中无法自拔,他还必须要振作起来,因为他还要给未然依靠。 通过关系,各地方的警局全部打过了招呼,不是没有回应,常常有警署电话打来说有消息,然后他和未然带着希望而去,最后归于强烈的失望。 未然的情绪越来越糟糕,至少第八次从警署失望而归的时候,肚里的孩子流产了。 夏盛泉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如何过来,疲惫不堪,却不能倒下,女儿没了,未然肚里的孩子也没了,或许以后他和未然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留下的创伤,他不知道能不能过去,只是现在,别说未然,他也过不去,满脑子都是女儿的笑脸,就在她走丢的那天,他还因为她挑食责备她,那孩子性子像他,样子多像点未然,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儿,他还没有全天下最好的宠爱时,他的小公主已经没了。 不知道会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面对身体越来越糟糕的未然,他去孤儿院领回了仲夏的孩子,同样也是漂亮可爱孩童,甚至比他的微微乖巧,他和未然关系己经越来越冷淡,他们需要一个孩子,他一意孤行以为即使微微没有回来,家里多个孩童,未然会开心点,这个孩子比微徽还大一岁,她可以贴心地陪伴未然身边。 跟他所想的一样,未然接受了这个孩子,慢慢地开始照顾她,虽然脸上笑容甚少,但至少活了回来,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做几道微微爱吃的小菜给这个女孩。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亲眼看到未然把那孩子推下了楼梯。 医院里,未然就坐在他的跟前,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病床上的孩子,眼神空洞。 “她不是微微啊,她不是我的女儿,盛泉,你怎能如此欺负我,我的孩子没了,你让我养仲夏的孩子。” “如果你不喜这个孩子,我会送走她。”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孩子朦朦胧胧醒了,像是中了梦靥似的说着梦话:“妈妈,我会听话,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总归不忍心,未然留下了孩子。 日子消逝,可能真的家里多了一个孩子,未然不再动不动就开始流眼泪,只是沉默了不少,夏盛泉清楚知道他和未然需要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至少一年后,未然检查出再次怀孕。 他开心坏了。一本文苜发晋江文学城 同时江西那边的警署打来电话,说又缴获了一批人贩子,虽然里面没有一个叫夏子微的,但是警署还问他们要不要去确认下。 他拒绝了,那种绝望的失望他不想再经历,但是未然要去。 明明那里没有他跟警察描述的四岁孩子,也没有姓夏的,但是未然还是要去。 未然上次的流产己经让他后怕不己,不知道是不是太怕发生同样的事情,他严禁未然出门。 “那里没有微微,我不会让你出门的,你呆在家里安心养胎就好。” 未然突然甩了他一个巴掌。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一道细细的孩子哭声在不远处响起,未然看了眼立在桌边上的女孩,心底觉得异常讽刺,她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上楼。 “爸爸,你不要跟妈妈吵架,好吗?”夏悠走到夏盛泉边上,轻轻拉了下他的手。 夏盛泉心烦意乱地甩开她的手,然后出门。 晚上回来,没看见未然,他问家里的佣人:“太太呢?” “没有见太太下未。” 夏盛泉走到楼,他是想跟未然道歉的,其实他是妥协了,他会陪未然走着一趟,即使己知会失望,微微走丢的伤痛会再次揭开,但是说不准呢,或许真说不准…… 推开门,房间没有人,他立马让人买了去江西的机票,心想可能提前去了。 赶不上早班,他坐在候机厅的休息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比闹哄哄的大厅,这里很安静,他生起片刻的疲倦,记忆突然呈现微微还在时一家三口欢乐的场景,心里刺得发疼。 班点没到,迷迷糊糊有点睡去,突然,有人推了下他的手臂叫醒他。 “夏老板。”毕恭毕敬的语气。 夏盛泉抬眸:“是不是到点了'” 进来的人语气遗憾:“前一班去江西的航机因事故坠机,所以现在去江西的航班取消……” 后面的话夏盛泉没有听完,他查过记录,未然就在那架飞机上。 好几天过去,夏盛泉都役有缓过来,至少电话打来说是已经打捞到令夫人的尸体,让他前去一趟。 那天天气本是极好,意外途中居然下起了飘泼大雨,他匆匆赶去,一路上似乎把他全身的力气都抽得干干净净。 尸体捞上来,除了他的妻子未然,还有裴松的尸体,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即使死了,裴松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妻子。 胸口冷得像是有冰凌剌穿胸腔,夏盛泉想,他是不是该感谢呢,感谢裴松到死都没有松开自己妻子的手。 处理好未然的后事,夏盛泉惊讶自己的平静,至少在未然出事后,他就鲜少回家了,而后这几天,警署还送未那里查获人贩的消息,只是他都没有再亲自去确认,而是派人去看下,如果是就领回来,不是,就算了。 但是等警署很确定地说有了令千金的捎息,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 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早已经没了记忆中的模样,就像她们在他梦里,越来越模糊。 她样子很黑很瘦,他在车里看了她的眼睛,倒是有点像,只是当她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不敢下车了。 他的女儿一直在哭,她声嘶竭力地叫着那对贫穷夫妇爸妈,夏盛泉把头靠在车座上,心里是麻麻的无力惑。 未然,我们的孩子找到了,可可惜她己经记不得我,也记不得你了。 走丢的女儿时隔多久终于找回家,夏盛泉变化不大,如果真要有比较,最明白的其实是夏悠。 “你回来后,爸爸回家的次数多了。他不知道对你好,那时候你对谁都防备得紧,你这样对爸爸,其实让他很伤心,所以小时候多半是让我来找你,不过老实话,这样的事,我多半也不乐意做……”夏悠看了眼不远处练琴的女儿,很意外自己会跟她最讨厌的夏子微讲这些东西。 而夏子微也很意外,花了半天时间听夏悠讲了一堆东西证实夏盛泉其实很在意她这个女儿。 “你就打算这样过着么?”夏子微转移话题。 夏悠愣愣:“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夏子微托腮,然后看了眼手上的表站起来:“我去下爸爸那边,策南还在那里。” 从夏悠家出来,外头阳光虽然不大,但是也是白花花得晃眼,她突然想起刚来夏家的第一天晚上夏盛泉来房间看她,她躺在床上装睡,夏盛泉逗留了很久,要走的时候,她张开眼拉住夏盛泉的手:“我要回去,你把我送回去吧。” 其实很多事,那些纠缠她很多年的小事,在她当了母亲后,其实变得很明了,虽说她那亲爹,的确闷了点,不善表达了点。 -----------------------------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不在,绿水长流,祝大家一切如意,如果以后还有新坑,新坑见。 ━━━━━━━━━━━━━━━━━━━━━━━━━━━━━━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