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遇见我,你真不幸 作者:罪加罪   001   相亲,那就是一场恶梦。但恶不到温绒身上,遭殃的是她家小妹,她负责……强行押解,直至现场。   温雪揪着香奈儿的手帕,带着哭腔弱弱地说:“绒绒啊,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温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继续开车:“小妹,不就是去相个亲么,没事的,进去喝杯咖啡,出来说声拜拜,就这么简单。”   “简单!?”温雪尖叫,两只手抓着脸崩溃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姐姐,你这是逼你妹妹去死!!!”   “哪能呢,这是老爸交给你的光荣任务,老爸怎么会害你呢?”温绒有点幸灾乐祸,强忍住笑意说。   温雪黑下脸,在她姐姐腰上掐了一把:“你在笑对不对,一定在幸灾乐祸!5555,姐姐,我求你了,你替我去吧,我真的好怕,好怕啊!”   温绒倒抽一口气,闪着腰躲,她家小妹对她这个大姐下手可真狠,于是乎,她更不能答应了:“怕什么呢,要知道对方可是普通人想见一面都难的首富……的弟弟,只要跟他搭上关系,我们家就能度过这次难关了,唉,你就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吧。”   温雪惊悚地缩到角落,泪眼蒙蒙地发抖:“姐姐,你不知道吧,那个人……那个不是人,是一只禽兽!”   “额……不对不对,好歹是有钱的禽兽。”温绒纠正道。   “姐姐,我求你了,你替我去吧,那个林隽……听说他长得五大三粗,面有刀疤,镶了一口金牙,身上有一百个纹身,胸口是龙,后背是虎,左手蛇,右手狼……他隐退前逼死了御风集团的总裁一家,陷害天华财团CEO无期徒刑,还废了跟了他十年的情人,想当初他还跟我们家过不去……”温雪在充满暖气的车里打了个冷战,嫌恶地说。   温绒无语,你当对方是混黑社会的,人家是做正当生意的。   温雪哭腔更浓了:“而且我绝不能对不起付苏……”   温绒遗憾道:“可我们家快破产了。”   温雪僵住,抽了抽鼻子,说:“可是,如果被那个林恶魔看到我,我一定会被吃掉的,连渣都不剩,姐,我是要把自己献给付苏的,我怎么能……”话说到一办她又哭了起来,“姐姐,你去就不一样了,你的话一定能平安回来。”   他看到你会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她去就没事,呵呵,姿色决定命运,小妹你非要挑战你姐的忍耐极限么!温绒含笑着挑起眉,侧过头看着自家小妹貌美如花的小脸蛋,真是连哭都能哭成天人之姿,也难怪会怕成那样,是个男人都会对这张脸动心。哪像她,路人一枚,中人之姿,平板身材,不爱打扮,真是没一处跟她小妹像的,也难怪第一次见到她们的人都不相信她们是姐妹。   “哦,我去一定能平安啊,这是为什么呢?”   温雪一愣,慌忙道:“姐姐你是黑道一段啊!”   “什么,黑道?”   “不是不是,是空手道黑带一段,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温雪慌得六神无主,仿佛她正被送入血淋淋的虎口,于是扯着温绒的袖子嚎啕大哭:“姐姐,救我!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求你了!”   唉……温绒叹气,这家人只有到了求人的时候才正眼瞧她这个被边缘化的小透明,这小妹也只有在有求于她时才会叫她姐姐。她知道温雪是死活不愿意喊她姐的,也看得出她现在这副快死过去的模样下是多么不甘愿,要不是死到临头了,她怎么可能会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装可怜。   其实,温绒早就看穿这个小妹了,她就是不愿委身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如果那人长得很好看,又有钱,她绝对立马把付苏这号人物打包扔到大洋彼岸,然后开开心心地移情别恋。   温绒也不戳穿她,看看差不多了,打算这次就玩到这吧,逼急了她,对自己也没好处。   于是,温绒把车停到路边,拔了车钥匙,叹了口气,有点为难地说:“如果我替你去,勾不到那个大金矿,老爸会怪你的。”   温雪怔了怔,随即狂喜,边笑边抹泪,模样很诡异:“不要紧不要紧,你能替我去就好了,要你勾上他难度太大了,我不会做这个过分的要求的。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温绒嘴角抽了抽,要不是看在她脑门上贴着“妹妹”的标签,她真想一大嘴巴抽过去。   “好了,一会你自己开车躲到后面那条街,我去去就回。”   温雪难得听话地点点头,沉重地说:“姐姐,你保重。”   温绒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好笑道:“又不是去送死,我走了。”   说起这场相亲,是温绒老爸最后的杀手锏,也是最后一步,不成功便成仁。温绒从不关心家里的公司赚了多少银子,又亏了多少银子,她家有钱,但这钱不是她口袋里的,所以她现在是个标准的社会主义工薪阶层的孩子,如果她跟同事说她是富二代,估计会被人乱笑打死。   但据目前情况看来,家中情况甚为不妙。可是,不管怎样,为了挽救公司把自己二十岁的闺女推出去给一个三十好几岁的大叔,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温绒冷笑,他那个老爸真是想钱想疯了。可如果让她老爸知道他两个女儿一个怕被吃掉不愿去钓金龟,一个存了心当旁观者,都不管他的死活,大概真会疯掉。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多大关系,那些家人的死活横竖碍不到她,不是她无情,只是这个世界本无情,从小到大,她妈总是拿抱错孩子的怨妇脸对着她,她爸对她的一无是处恨之入骨,她小妹冷嘲热讽她这个姐姐长相平庸,所以,她那点小情小义还是留给自己吧。   这么想着,温绒觉得这次她临时上阵再轻松不过了。于是,她也不计较自己的围巾有没戴歪,头发有没被吹乱,大大方方地就要进去,却立即被门口的男侍者拦下。   这位高大挺拔的小伙子笑得很和气:“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高级会所。”   温绒虽然是个不如意的富家千金,可不管怎样从小耳濡目染,高级会所是神马,她当然万分清楚,他们这是嫌她穿得寒碜。   “我跟人约在这里。”   “请问您贵姓,约的是哪位?”   温绒瞥了眼前台的电脑屏幕,随意道:“温,约了一个姓林的。”   那人快速查阅了一下,猛地抬头,纵使他很想把惊愕的情绪藏起来,可还是不小心泄露出来:“温雪小姐是吗?请稍后。”   于是,拿着对讲机站到一旁不知说了什么,温绒只听到“林先生”,“温小姐”,“有点意外”,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过了会,那人走回来,弯腰恭敬道:“温小姐,请跟我来。”   听温雪说,这家会所就是那个姓林的开的,这一路的装潢,奢华富贵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据说有很多高官贵人,明星巨富都是这里的上宾。但她从小就对这种空气里都散发着金子味道的地方过敏。   男侍者将她领到一间包房前停下,做了个手势:“请。”   温绒吸了口气,做好遇见怪兽的心理准备,然后一只手稳稳地推开门,她冲里面看了眼,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确定看清楚了,于是回头,淡定地问:“林先生去厕所了?”   “这是林先生事先留下的便条。”男侍者不太淡定地看着这个把厕所两个字说得很顺溜的女人。   温绒接过一看,就四个字:临时有事。   温绒正反两面都看了,确定确实就只有四个字后,点点头:“借我只笔。”   然后,她在背面写了两个字,满意地笑了笑:“麻烦交还给林先生。”   说罢,毫不留念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男侍者在她离开后好奇地拿起便条看了眼,一下子脸都白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走了?”   “额……是。”侍者吓了一跳,慌忙收起便条,看到来人,吓得差点把便条捏皱,他立即低下头,双手把便条奉上,“温小姐让转交给林先生的。”   有个男人从外面走来,他立即看了看那张便条,看完后不由一笑,反身走到另一间房,对里面的人挥了挥手里的便条纸:“想知道你的相亲对象是什么反应吗?”   一个男人正靠在沙发里,一身白色衬衣,紧贴着线条完美的身体,他闭着眼睛,安静地欣赏全立体环绕交响乐,听到来人这么说,慢慢睁开眼,侧过半张脸,冲他勾了勾手指。   男人把便条交到他手里:“温大小姐果然是个有趣的对像。”   沙发上的男人淡淡一瞥,突然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不出什么个态度。   随即右手一紧,把便条握在手里。   “不是很有趣吗,明明应该死缠烂打诱惑你,却敢对你这个态度……”   沙发上的男人又闭上眼,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迷蒙,他只是笑了笑:“来日方长。”   那张便条正面是“临时有事”,是他替他老板写的,背面的两个字是刚才那个女人写的,钢笔字很用力几乎戳破纸面,笔画相当嚣张。   “去死。”   002   温雪看到温绒不紧不慢地坐上车,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没少一根头发,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快?”   温绒系上安全带:“这么点小事,当然快了。”   温雪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你见到他了?”   “算是吧。”   见到他写的纸条了。   温雪倒吸一口气:“他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温绒想了想,决定撒一次谎:“有点。”   “还好我没去。”温雪逃过一劫的表情,又问,“他有说什么?”   “他说……他对我不感兴趣。”   这么说自己,还是有点小受伤。   温雪倒是理所应地点点头:“那就好。”   温绒无视掉,说:“送我回学校,我下午还有课。”   “额……小绒啊,我一会预约了做SPA,不太方便呢,你看,要不然你打车吧?”   温雪翻脸的速度比她过肩摔还快,她刚才上车时就该料到这小妹会过河拆桥,看看,她连妆都补好了,姐姐也不叫了。   温绒倒也不生气,实在是经历太多次,习惯成自然,她犯不着跟这种人动气。于是,她立刻下车,温雪好心地把一张一百大洋递出来:“打车吧,今天这么冷,别坐公车了。”   真是个体贴的妹妹。   温绒只说了声再见,穿过马路走向对面的公车站。   TNND,这什么世道,温绒挤了一小时的公车,终于在上课前十分钟赶到,一冲进办公室立刻摔下包,扔了围巾。   “别那么急,来得及。”组长玩着电脑游戏,慢悠悠地对她说。   “老大,你的烟。”   “哦,还记得,谢了。”   来不及说不客气,温绒挂上口哨,飞快地跑向体育馆。作为一名恪守敬业的小学女体育老师,她的目标是,没有旷课。   没错,温绒是一名国家的园丁,专门培养祖国的栋梁,是每年9月10日都能过一次节日的人民教师。   她大学读的就是师范,学的是体育,她爸最初听到她要报这个学校时气得额冒青筋,在听到她还要报那么个不入流的专业时,登时七窍生烟,抓起件顺手的就砸下来。   无奈她在高中就已经空手道黑带,轻轻松松就把她爸拿下。   她爸怒极攻心,跟要犯心脏病似的,脸色可怕,大骂她不肖,如果不复读,就不要回家。   温绒很高兴,本来读大学就要住寝室,她爸真是戳人不戳软肋,打蛇不打七寸。后来,她爸终于意识到问题,改口威胁她不复读就不给她生活费。她说,她就是一体育生,只有体育这个专长,复读也白搭。   于是,大学开始,温绒就自力更生了——人身的独立,经济的独立。   这所小学是全省最好的小学,好多家长削尖了脑袋把自己孩子往里送,保守估计,校长每年收的赞助费就有好几百万RMB。   所以,这里有好多孩子家世显赫,背景雄厚,东一个局长家的公子,西一个总经理的千金,搞得班主任每次提拔班干部的时候都左右为难,一个不好得罪。温绒以为,她有责任教好这帮未来的富二代、二世祖。   在她所带的5个班里,3个低年级班,2个高年级班,本以为高年级的孩子会有叛逆的小恶魔,可没想到这最大的小恶魔出在低年级班上,一个顶着极端可爱包子脸的小男生。   越美的花越是带刺,越可爱的孩子越是可怕。   “林子豪!你在干什么?”   温绒怒斥一声,跑到事发现场,但已经来不及了,站在林子豪对面的胖小子被放到衣领里的蚯蚓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青,嚎啕大哭。   林子豪仰起头,笑眯眯地对温绒可爱道:“报告温老师,我没干什么。”   “我都看见了。”温绒一边帮那小胖子把蚯蚓抓出来,一边恶狠狠地对满脸无辜的林子豪说,“你无法无天了!”   这个林子豪是全校出了名的小恶魔,全校老师,乃至校长都拿他没有办法,不管他怎么不尊重老师,不友爱同学,都没法开除他。   一,他的成绩全年级第一;二,他的背景硬得跟金刚石一般。校长不想被教育部长叫去训话,更不想被摘了乌纱帽,最不想丢了每年的100万赞助费。   没有老师敢得罪这只小恶魔,得罪他就是摔自己的饭碗,除了温绒。温绒恨不得把这个小毛孩吊起来抽打之,于是她真这么做了。   体罚确实有罪,但当老师忍无可忍到发飙时,罪不罪的打了再说。   “道不道歉?”   “不。”   好,嘴那么硬,我看你还能硬多久。温绒一掌打在他的小屁股上。   “道不道歉?”   小恶魔哽咽了一声,咬牙道:“不。”   还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小子。   温绒连续打了三下:“还不道歉?”   “不道歉!我没做错!”   “你还嘴硬?”温绒撸起袖子,故意冲手掌呵了口气,“那你可别怪我。”   这一掌正要下去,地下器材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副组长震惊地看着温绒,二话不说冲上前把小恶魔抢过去,手忙脚乱地拉上他的裤子,抱在怀里惊恐道:“温绒,你疯了,怎么能打这孩子!”   温绒皱起眉:“他该打。”   “如果这孩子告状,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绒不以为然:“他就是欠揍,一天不打就皮痒,打了他就舒服了。上星期才打过,这星期就又犯毛病了。”   副组长的嘴巴可以塞下一枚鸵鸟蛋了:“你……你这不是第一次?”   “你放开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含着怒气突然□来,副组长一愣,原来是他把孩子抱得太紧了。   他堆着笑关切地问小恶魔:“哎哟,没事吧,屁股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   谁知这小子嫌弃地皱起小眉头:“别碰我,糟老头。”   副组长的脸顿时绿了,酒糟鼻显得更红了。   然后,小恶魔对温绒吼道:“你这个恶婆娘,我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明明大眼睛里还包着泪,小鼻子还红着,口气却不小,倒是有几分魄力。   温绒懒洋洋地放下袖子:“这都说了几遍了,行啊,我等着,可别回去哭着告状,这不算本事。”   小恶魔绷着小圆脸,睁大了眼睛瞪着温绒,就在泪包快要撑不住落下来的时候,猛地扭头跑了出去。   “温绒,如果这件事闹到校长那,你自己一个人负责,不准连累我们体育组!”副组长火气很大。   温绒懒得理他,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难怪一辈子就混到个副组长,还是给校长塞了红包的。   这个酒糟鼻还是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组长,可他还没说完,组长老大就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男孩子皮的时候,用点激烈的手段也没关系,你家小子不也是被你打大的吗,好了,没事。”   “好,如果以后有事,秦真,你负责。”酒糟鼻憋着气,不甘地说。   “行,我负责。”   酒糟鼻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愤然地下班回家。温绒立刻递上一杯茶水:“老大,多谢。”   秦真摇摇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被李肖仁发现?“   “不知道,我每次都锁好门再打的,李小人大概正巧去器材室拿东西吧……”   教训小恶魔的事组长早就知道的,组长对这个小恶魔的事迹有所耳闻,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起来,这个小恶魔骨头倒硬,每次被温绒教训后竟没有找爹娘告状,这点倒是让温绒有些刮目相看。   “以后小心点。”   “哦。”温绒眯起眼笑道,“我回去想个新法子教训他。”   组长大人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温绒下班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还真准。温绒裹上大衣迎风走出校门,突然看到小恶魔,小胖子,还有小胖子的父母。小胖子的父母正腆着脸对站在小恶魔身后的男人拼命弯腰鞠躬,面色很是紧张,像是在赔礼道歉。   那个男人,温绒顺势看去,白色大衣,白色衬衣,领口随意搭着米色的围巾,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扮,却在这飘扬大雪的背景下像是被定格的油画,天地间的唯美都凝聚在这一副小小的画面中。   男人的面容极白,如同天上飘下来的白雪,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看不真切。他嘴角含笑,并不温暖,面对小胖子父母讨好的笑脸也是一句话不说。   温绒站在一旁看了会,小胖子不停地抹眼泪,鼻涕滴在围巾上积成厚厚一块,他的父母还在那给人道歉,而小恶魔和他爸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世界,欺人太甚。   虽然不愿意多管闲事,可身为老师,温绒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去了解下情况,正准备走过去时,不料那边有人先注意到她,那双眼睛像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冰刀在她脸上一扫,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温绒感到自己血液在那一瞬间被冻住了,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再没犹豫,走到那五个人面前:“打扰一下,不知你们是不是在说这两个孩子吵架的事?”   “你是?”小胖子的妈妈疑惑地看着温绒。   “我是他们的老师,他们吵架的时候正好是我的课。我看得很清楚,是林子豪同学欺负了卢小宇同学,我已经让林子豪写一份检查,明天交给我。”   她刚说完,小胖子的父母大失惊色,如果温绒没看错,小胖子的父亲竟然在擦汗。   “这位老师,是我们家小宇的错,不关林子豪小朋友的事。小宇快道歉。”   小胖子挂着鼻涕,哭得口齿不清:“偶不,素他扒蚯蚓塞到偶的衣服里的!”   “你这死孩子!”小胖子的妈妈一脑门打下来,“快道歉。”   “小宇说得很清楚了,我也看得很清楚,应该是林子豪同学道歉才对。”   说完,温绒迎上那个男人的视线。   然后,她不由一愣。   这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美人桃花眼,褐色瞳仁,像是镀上了一层水膜一般,三分潋滟,七分凉薄,眼角原本应是微微上扬,却被他用笑给压了下去。   他看了温绒几秒,眼底平缓无波,过了会突然开口:“子豪,道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男人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自己的儿子道歉。   小胖子的父亲汗流雨下,逼近瀑布:“不不,是我儿子的错。请林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死孩子。”   那男人笑容依旧:“子豪,道歉。”   小恶魔眼眶忽然红了,一大包泪涌了上来,他仰起头,非常非常委屈又气愤地说:“为什么!”   “老师说你错了,你就错了。”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温绒的脸上,轻如羽,冰如雪,他对林子豪温声说,“快道歉。”   温绒本以为小恶魔不会就范,她把他的小pp都打红了,他都不肯道歉,可事实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小恶魔虽然不甘心,却强忍着眼泪说:“……对不起。”   “好,把眼泪憋回去,不许哭。”   然后,他不理会小胖子一家的反应,也没看温绒,拉起小恶魔走向他家的豪华轿车。临走前,小恶魔扭过头,紫葡萄一般的眼睛直瞪着温绒,但他真的没流一滴眼泪。   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是只小恶魔,老爸只是几句话就让温绒通体不畅。   虽然他一直是笑着说话,温绒却有种被人用鞭子温柔地抽打一百遍的感觉。   “这位老师!”   温绒回头,她当然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于是抢先一步说:“小孩子从小就要被灌输正确的是非对错观念,明明没有做错却要道歉,明明做错了却不道歉,这会影响到孩子今后的成长。”   “老师!这次是我们家小宇的错。”   “怎么会,我确实看见林子豪把蚯蚓放到小宇脖子里。”温绒对这样的家长实在不待见。   “那也是我们小宇先做错了。”小胖子的妈妈急道,“他先说人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所以,那孩子才会……唉!死小子,从哪学来这句话,看我回去不抽你。”   温绒愣了半晌,想到林子豪挨打时含泪宁死不从的倔强模样,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这孩子幼小的心灵得多受伤啊……   温绒郁闷地回到家,跟同居中的姐妹,也是林子豪班上的语文老师丁叮把这事说了一遍,丁老师半天没回过神:“所以说……你就这样武断地把林子豪判了刑,还判错了?”   “什么武断……我明明两只眼睛看到,再说那小子有那么多不良记录,他那次不是在你班上把三个女生惹哭了吗……算了,不说了。”   “绒绒,这事可大可小,你要小心。”丁叮很替她忧愁,“林子豪家里的背景真的有点恐怖。”   “说来听听,我早听说这小恶魔家里有背景,到底他家是出了主席还是出了部长啊?林家,我只知道林岩家很厉害,小恶魔家有这个林家厉害?”   温绒所在的Z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线城市,经济重地,有钱人扎堆,姓林的更是多了去了,但要说真的排的上号,叫得出名的,林岩家算一个,没错,她妹被逼着要嫁的林隽就是林岩的弟弟。   丁叮收起备课本,架起八卦的架势,咽下唾沫,神经兮兮地说:“这倒不是,我也是听他们班导说的,他家朝里确实有人,军队里也有人,省委、市委也有他们的人,家里从政又从商,从他太爷爷辈就开始建立家业,到他爸爸这里三代打下的基业那就是座金山,说到底普通富豪跟他们家没得比,是真正的豪门世家。”   乖乖,温绒咋舌,豪门……这个词听着实在扎耳,除了林岩这个林家还有林家这么厉害?   温绒回想起傍晚的场景,眯起眼,狠狠嚼了颗牛肉干:“我今天遇见林子豪他爸爸了。”   “啊?真的,怎么样的人?我听说每次家长会林子豪爸爸都是派属下去的,没出现过。”   温绒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笑脸,还有那双温柔的桃花眼:“……说不上来,他让林子豪道歉,还是面带笑容的跟我们说话,可我总觉得不舒服。”   丁叮握住温绒的手,满脸忧虑:“绒绒啊,这可怎么办,他不会到校长那参你一本吧?”   温绒反倒挺想得开:“没事,他贵人多忘事,哪记得这么多。”   不久之后,当温绒深刻了解到林隽此人有多小人,多阴毒,多禽兽之时,回想当初自己这番豁达无所畏惧的话真是恨不得咬了舌头。   003   温绒其人,实在人不如其名,别人乍看一眼这好名字,潜意识里联想到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子。谁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子,剃到耳根的短发,干净是干净,就是太利落了点。虽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是太平淡了点。身高中等偏上水平,身材往好听了说是骨感,其实就是块板砖。小时候还不觉得,年纪越大,她和妹妹走出去,人家都以为她是保镖,保护着前面那朵小花。样貌的差距也就罢了,可智力的差距是不是过分了点?   她妹是全校第一的特优生,她做姐的考过及格线都要去半条小命。除了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别无他法,她爸的脸都被她丢尽了,生怕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个不出息的大女儿。   她跟她妹就差两岁,可为什么有云泥之别呢,莫非两年的时间她爹娘基因突变,还是真像她妈说的当初抱错了孩子?   温绒年纪小的时候还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现在年过二十了,好的坏的都见识过了,神经大条了很多,意志也坚韧不少,小妹的冷嘲热讽她当下饭菜,老妈的挑三拣四她在耳朵外加一层过滤网,老爸的恨铁不成钢她干脆耍赖到底。   总之,她爱干嘛干嘛,已经被人嫌弃,自己再嫌弃自己,还要不要活了。她从小都在体校受训,吃苦耐劳,父母宠小妹,她着实没有过富二代的待遇,温绒也想得开,反正这年头脑袋上顶着富二代的名号也未必是好事,做人还是低调点好,所以温绒身边的朋友除了从小玩到大的段如碧,其他人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工薪阶层家里出来的小姑娘。她现在的生活目标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睡觉,简单点把日子过好,问心无愧。   这天,她特意找到小恶魔,还买了时下里在孩子间很流行的小玩具,试图安抚这孩子被她伤到心灵。可是,她错了,禽兽之所以禽兽自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被小恶魔鄙夷的除了那个玩具还有她,他连声骂了她三次恶婆娘,又撂下“我不会放过你的”狠话。温绒的脸面很挂不住,这孩子平时大人都要给他脸面,他是吃撑了,需要有人帮他消化消化。   温绒收起笑脸,把玩具也一并收起,对这个孩子的教育软着来是死胡同,只能硬着干。无视掉林子豪凶恶的眼神,温绒掸屁股走人,林子豪显然没料到温老师说变脸就变脸,不由愣住,小包子脸像是被冻了一宿,冷冰冰的,只不过,别的老师看到他变成冻包子一定会慌里慌张地跑来哄他,可是温老师不会。   温绒吃力不讨好,有点憋闷,但她不是个愿意憋屈自己的人,总会试图找一个发泄的渠道。比如被妹妹嘲笑她的脸蛋很安全时,她就去吃一顿大餐,嗯,对吃货来说,吃更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方式。可就在温绒打算去拉面馆狠吃一顿的时候,老妈的夺命连环电话将她拉回了家。   平常里这家人不会叫她回去吃饭的,于是,温绒带着8分的戒心,2分的肚皮回到家里。一进门,她小妹哭得发红的两眼猛地冒光,飞奔扑到她身上,把她揪到老爸面前:“绒绒回来了,问她,她可以证明我真的没被那大叔……大哥看上。”   温绒立即明了,东窗事发鸟。   温老爸火气十足的目光烧到温绒身上,口气不善地问:“那天你把小妹送进去的?”   “嗯。”   “他们在里面待了多久?”   “不太久。”   “不太久是多久?”   “大概就几十分钟吧。”   “几十分钟?”温老爸眉毛一竖,飚起来,“好你个做姐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那边来电话,说林隽根本没见到小雪,小雪就留了张纸条给他,还写了两个字,知道是什么字吗?”   “两个字?”温雪愕然,连忙看向温绒。   温老爸气得浑身发抖:“你自己说,别看你姐姐。我平时那么疼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宠你宠得无法无天,现在爸爸要你帮忙,你竟敢断你老子后路!说,你写了哪两个字!”   “我……我……”   温雪用怨恨的眼神注视温绒,温绒仰头望着她家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出神,在温雪“我”了第五声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替她说:“去死。”   “对,对,去死……去死?!”温雪花容失色。   “你是叫你老爸去死!”   温老爸抬手眼看就要打下去,温老妈救人如救火,惊叫护住宝贝女儿。   温老爸怒不可赦:“你还护着她干什么,她这是让我去死,我先打死她再去死。”   好一场闹剧,温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温雪一边示弱装可怜,一边时不时拿杀人的眼光看她家大姐,偏偏没法说出实情,跳进黄河洗不清。   三个人你追我赶了好一会,温老爸中年发福,终于先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指着温雪说:“你给我听好了,这回我好不容易又替你约了个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林隽看上你!听清楚没!”   温雪从小到大是家里的一块宝,老爸老妈没跟她大声过,听骂声的总是温绒这个姐姐,这回她被老爸排山倒海式的怒骂吓得浑身发抖,躲在老妈的怀里不敢探头,可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仍想垂死挣扎:“可是……可是,那人是个又丑又老……作恶多端,他把他情人的手都给废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他?我可以去求付苏……”   “闭嘴!别给我提付家的人,你再敢多嘴,看我不烧光你的卡。还有,谁跟你说林隽又老又丑?就算他是个丑八怪,你也要给我嫁过去。滚回房去好好反省,在去赴约之前不准迈出家门一步。”   温绒突然有些可怜温雪,这么娇艳的一朵花,平日里多少嚣张跋扈,光彩照人,骄傲臭美,现在像是根枯败的狗尾巴草,每走一步都像是迈向绝望的深渊。   温雪上楼后,温绒摸了摸肚子,看看忧心忡忡的老爸,心疼小妹的老妈,估计今天是吃不上饭了。   “额……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明天有早课。”   温绒刚迈出脚步,就听到她老爸一声怒吼:“滚回来。”   温绒收回脚,转过身。   “这回你可把小雪盯紧了,再出什么漏子……”   温绒敢打赌,她爸一定在搜肠刮肚想方设法找能威胁她的理由,好半天,他终于接下去说:“这次再有问题,奶奶大寿你就不用来了。”   这句话终于令温绒脸色微变,她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从自家走出,吐出一口浊气,温绒比来之前更加憋闷了,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有人喊她,她回头,没看到人,不料脑袋一疼,有人拿口红砸她。   “笨,往上看!”   温绒抬起头,看到二楼温雪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你现在马上去找付苏,帮我跟他说明天我没法去赴约了。”   “你发短信给他不就行了。”   “手机电脑都被老爸没收了。”   “我手机借你。”   “不行,你亲自去一趟,这样才显得情况紧急。”   “……”温绒不太乐意,这么冷的天,凭什么让她当跑腿的。   温雪美目忽而凶厉:“温绒,你别忘了你怎么陷害我的,如果你帮我这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去死’这件事。”   温绒思量了一下,勉强地点了点头。   “等等,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   小妹,外头很冷,你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吗。   温绒回过头,缩起脖子问:“还有什么?”   “你跟他说,我……我就要被人逼婚了,让他赶快救我。”温雪说着说着又要垂泪,好像要去死的样子。   温绒草草点头:“知道了。”   从温家到付家,几乎要翻一座城,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坐公车过去怕到那太晚,温绒咬咬牙打了车过去,散去近百大洋,肉痛得不行。   她拨通了付苏的电话,那头很快接起,语气似有惊讶:“温绒?“   温绒有一瞬间失神,在心底低低叹了口气,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平淡如水,有点点凉,却很清透。真的,二十多年了,温绒没再听过比他更好听的声音。   “嗯,是我,你在家吗?”温绒仰起头,看着二楼亮着灯的窗户问。   “在。”   “方便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家门口。”   “……你在我家门口?”   然后,二楼的窗立刻开了。   温绒冲他挥挥手:“嗨。”   付苏马上来给她开门,他侧过身:“进来吧。”   “不了,不太方便。”   “外面太冷了。”   “就几句话。”   两个人僵持了会,付苏让步:“好吧,你在这个时候找我,是什么事?”   温绒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跟这个人上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好像是高三那年,她找他帮忙复习高考,他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对当时的温绒而言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对现在的温绒来说那是她人生中最痛的回忆。   有五年了吧,他现在的样子和那时比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脸瘦了些,更成熟了,眉眼清俊依然,不具有尖锐的攻击性,却让人久久难以忘怀。他的神色也还是这般淡漠,不喜笑,不多言,唯有那双墨染的眸子会专注地看着你,让你知道他在用心听你说话。   “温绒?”   “哦,我想起来了。”温绒一拍脑门,笑道,“我是来捎口信的。温雪让我告诉你她明天不能赴约了,因为她出大事了。”   温绒特意观察了一下付苏的神情,没看到他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她出什么事了?”   “额,她被逼婚了,现在被我爸关了禁闭,手机电脑都被没收了,她让你想办法救她。”她精神要旨传达到位,“我说完了,没别的事了。”   见付苏垂下眼沉默不语,温绒干笑两声准备离开,不料被付苏叫住:“温绒……”   “嗯?”温绒收回抬起的一只脚,回头,“是要问我怎么联系小雪吗?没事,回头我把我的手机给她……”   “不是。”付苏平静地打断她,“我想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温绒愣了下,下意识揉揉短发,她感到尴尬的时候总有这样的小动作。   她随意笑道:“老样子,你知道的,离经叛道,离家出走,当个老师,混口饭吃。”   付苏沉静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看到温绒就快无法支持住这个没心没肺的笑容,终于,他点了下头,淡淡地说:“能自立总是好的。你家的情况不太好,至少你不会被波及。”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温绒忙道:“你知道了,我家现在的处境?”   “嗯,这种事传得很快。”   温绒第一个反应是:“你不会因为这个抛弃小雪吧?她为了你这次不惜跟我爸抗争到底,死活不愿意去相亲。再说,我们家也不是没救了,只是暂时资金周转不灵……”   温绒一紧张话就会变多,然后说着说着又渐渐说不下去了,付苏安静得有些死寂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罗嗦的小丑。   温绒闭嘴了,可付苏没答,深黑的瞳孔映出温绒隐有急色的脸,眼底的神色深了几分,而后他转过身,推门而入,只说:“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想起以前,他会说:“我送你。”   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比现在这八个字温馨许多。   看着大门缓缓合上,温绒嘀咕了一句:“搞什么,面瘫越来越严重了……”   天上又开始飘起小雪,温绒戴起帽子,捂紧了围巾走入风雪之中。   大门后,付苏安静地站在石阶上,面无表情。刚才温绒没有发现,他出来见她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T恤,他像是不怕冷似的站了许久,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白雪覆满肩头,才缓缓抬步走回家去。   004   第二次相亲势在必行,温小雪终究敌不过温老爸彪悍的武力手段,哭丧着脸被温绒再次压到那间高级会所。   “怎么办?”   温雪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那间会所豪华奢侈的大门,无力地扒在窗边,突然她回过头眼神凶恶地看着温绒:“你到底跟付苏说了没?”   温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了,大小姐,说得很清楚了。”   “你的手机是不是破了,为什么收不到短息,也没有电话。”   温雪拿起手机愤恨地敲敲打打,温绒吓了一跳,慌忙从她手上救下宝贝手机,搂在胸口摸了摸:“你干嘛,这可是我新买的,它又没得罪你。”   温雪不甩她,命令道:“你,现在马上给付苏打个电话,让他赶过来救我。”   温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付苏是她叫来就来的人么,连温雪都叫不动他,别说她了。   “好好,你等等。”   温绒慢吞吞地摸出只老式手机:“我这只破手机只能短信,不能电话,没声音,我发个短信过去。”   温雪看她老牛拖破车的慢动作,火气直冒:“你动作快点!对了,你就说‘快出人命了!’”   温绒瞥了她一眼:“你太夸张了吧。”   “少废话,快发。”   “哦,发出了。”温绒还是那般白开水的温吞样。   等了一会,那只古董手机没动静,可时间不等人,眼看着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还是没等到付苏的回应。   温绒看了看表,提醒道:“该进去了。”   温雪一咬牙,倔强道:“我不要,他上次敢放我鸽子,这次若再放我鸽子,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自从温绒告诉她,那“去死”二字实则是为了挽回她的颜面,温雪对温绒的脸色终于好了点,但同时对那个叫林隽的厌恶之上又加了几层恨意。   温绒先下车,到另一侧打开车门硬是把温雪拉了出来:“你还想被老爸禁闭吗?早死早超生,走吧,我陪你上去。”   “我不要,我不要去,我会死的。”   有病吧,相亲会死,温绒还是头一次听说。   温绒这次一点都不温柔,如果她这次不完成好任务,她老爸一定说到做到不让她参加奶奶的寿宴。   于是,温绒半拖半拽,终于把温雪带进大门。守在门口的竟然还是上次那个小伙子。   这回他极有眼色,一看到温绒,立即上前,恭敬道:“温雪小姐,林先生已经在等你了,请这边走。”   温绒刚要解释,腰侧竟被温雪狠狠一掐,她吃痛地皱起眉,她小妹这招屡试不爽。她回过头看到温雪正拼命跟她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   “我不能再代你去了。”温绒压低了声音跟她说。   温雪不留情面地又掐了一下:“你先替我去看看那个人什么样,就说我去洗手间,一会到,然后找机会发短信给我描述一下,就这样。”   说完,温雪一溜烟跑了,她体育考试都没跑这么快过,温绒追上去两步就被人叫住。   “温雪小姐,这边走。”那男侍者发现温绒没跟上去,又折回来,“刚才还有一位小姐?”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温雪淡定地说:“哦,她去厕所了。”   又闻厕所,男侍者的嘴角抽了抽,可还是笑着说:“好,请随我来。”   温绒一面暗骂温雪真会给她惹事,一面开始思量一会该怎么应对那个传说中不近人情,冷酷凶残的“禽兽”。其实林隽其人,她听说过一些,不管怎样她是个挂名的富二代,但在家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对一些“豪门圈”里的名人有所耳闻。林隽就是其一,毕竟林家很强势,本来温绒对这种人事从来是过耳不过脑,但这个人温绒却记到了。当然,她听到的版本没像温雪那么离谱,只记得她老爸曾经提起过一句:“要不是林隽当年把我打下的基业一下子侵吞了大半,我现在早就站在他脑袋上了!”   遥想当年,温老爸和林家现任一把手林岩以前是同窗,作为林岩的弟弟林隽却不顾大哥的阻拦,把温家的产业掳去了大半,手法相当恶劣。当时温家两姐妹还小,温雪这颗只装着美丽和男人的脑袋估计早把这茬事忘得差不多了,但温绒还知晓些。   可是,现在他老爸出现了事业第二次危机,第一次危机是林隽造成的,第二次却要靠林隽解救。命运何其古怪,把人玩在鼓掌之中。说来又奇了,林隽当年在林家可谓只手遮天,可几年前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退了下来,把手中的大权全数交给了哥哥林岩,自己做起了闲人。他现在在林家也就是个过气的人物,过气的金矿,她老爸让女儿丢人现眼地扒着他的大腿还不如去求林岩,莫不是林岩已经有妻有女,不好意思让女儿做小三?   胡思乱想中,温绒被带到了一处包房,不是之前那个房间,这间稍小,但气氛暧昧许多。   温绒撇了撇嘴,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还叫了杯饮料。男侍者告诉他林先生马上就到,一会林先生的助手会先来。   呵呵,还真会摆谱,刚才不是说已经等着了么。温绒也没在意,随意应了声。   温雪的短信杀到,无非就是问真人如何,温绒心道你还真性急,于是故意慢吞吞地回了一句,目标还未出现。   出现的现还没打好,敲门声响起。   温绒低头继续打字,随口说:“请进。”   门开了,又关了。   温绒以为是送饮料来了,头也不回地指指面前的桌子:“放那就好。”   等短信发出,发现对方没反应,温绒奇怪地抬起头,愣了下,眨了眨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会错,她没眼花。   于是,温绒小有惊愕地问:“……林子豪爸爸?”   对方温文无害地朝她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   温绒刚问出口就顿悟了,刚那侍者不是说林禽兽的助手会先来吗,于是她马上改口道:“你是林隽先生的助手?”   那人愣了下,可很快绅士地伸出手:“温老师,你好。”   温绒赶忙探身向前跟他握手。   温绒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林隽的助手。可又立即狐疑起来,林子豪这小子,老爸只是林家的助手而已,气焰就这么嚣张。   “请问,林隽先生什么时候到?刚才服务生说他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怎么没有人影?”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温绒悄悄打量了他一下,暗暗给出了个结论,这可真是华丽丽的低调的奢华。她不用奢侈品,不表示她不知道,这个人穿戴很低调,还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但就这一件就价值不菲,可见他在林家地位不低。而且,虽然他的态度很温和,气质很卓越,但他的气势很沉,尤其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用句武侠小说里的话,就是暗藏杀机。   她知道她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人早就把她打量分析完毕收回了视线。温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羽绒衣,牛仔裤,球鞋,斜挎包……良好教师的形象。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很好看:“温老师,或者是温小姐,林先生,已经到了。”   “额……”温绒思索着是不是该澄清下身份,但她立马注意后半句话去了,“那他怎么还不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男人道了声请进,男侍者端着酒水进来,放到桌上后,躬着腰退了出去。   “温老师是喝酒还是饮料?”男人虽这么问,却只打开了酒,“天气这么冷,不如喝点酒?”   说到冷,温绒才发现这房间里很热,暖气很足,她忍不住脱了外套。对于酒,她千杯不醉,来者不拒。   温绒接过酒杯没马上喝,她琢磨了一下,虽然她老爸硬要温雪跟林隽好上,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不妨先套套对方的意思。   可她还没开口,那个男人先说了:“前两天我给子豪洗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又被打过的伤痕,温老师,难道学校实行体罚制度吗?”   温绒暗暗一惊,立马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很严肃地说:“我们学校没有体罚。”   “是吗?”男人端起酒杯晃了晃,威士忌在杯壁上晕出一层漂亮晶莹的琥珀色。   “子豪有说为什么吗?”   “没有,我儿子嘴很硬,很守信用。”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悦耳,算得上温柔,不疾不徐,可偏偏温绒听得心里七上八下。   温绒决定扯开这个话题:“两次见面,林隽先生第一次干脆没来,第二次迟迟不到,是不是少了点诚意?”   “上一次不是有留纸条,倒是温老师的回复让人印象深刻。至于诚意,我也没看出温家拿出了多大的诚意。”   温绒直接忽略掉前半句,针对后半句说假话不眨眼:“我们当然是很有诚意的。”不然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不平等条约。   温雪的短信又来了,温绒看了眼,这丫头在那等得急死了,可正主到现在还不出现,只有个看门狗在这里跟她绕圈子,她也相当郁闷。   反正闲来无事,温绒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发起短信。作为被无视掉的某人,颇感兴趣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他儿子的体育老师,说是女人不如说还是个刚出校园的女生,像个假小子,一会喝口酒,一会脱件外套,一会扯了围巾,一会发起短信,压根没把他这号人物放在眼里。   他是不是该提醒她一下,温家岌岌可危,林隽可是她家的救命稻草。   “请问,你老板什么时候来?”温绒发完短信,抬头问道。   男人不答,微笑反问:“你很急着见他吗?”   “我不急。”   是有人很急。   “但我赶时间。”   我要给人汇报。   这前后矛盾的两句话让男人难得想了一会,然后他给温绒空了的杯子又倒满一杯酒:“温老师下午有课?”   “没有。”   “听子豪说,你以前是运动员出身,还差点入了国家队?”   温绒闻言一愣,有点感伤爬上心头,不过她很快拂去那些负面情绪,摆摆手,淡淡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   “温老师觉得我们家子豪怎么样?”   温绒一股脑儿又把酒喝完了,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应当如实相告:“他不是块当运动员的料,不过听说他头脑很聪明,学习很好,但跟同学关系不好,很多老师都拿他没辙。”   她的话够直白,男人倒也没生气:“但温老师一点都不怕他,不是吗?”   温绒眉头一皱,怎么又绕回去了:“我是老师,他是学生,说我怕他或不怕他本身就很不恰当。话说回来,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怎么林隽还不来,不会又放鸽子吧。”   男人又给她倒上一杯酒:“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一些关于他的问题,我替你解答。”   “没有。”   男人倒酒的手一顿:“没有好奇的吗,毕竟你们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夫妻。”   “没有,不可能。”   温绒不由笑了出来,回绝得斩钉截铁,别说她不可能跟林隽成夫妻,正牌相亲对象温雪也不可能,她小妹绝不可能看上一个大自己十五岁的叔叔的。   男人把酒瓶放回到架子上,他依旧面带微笑,一双桃花眼隐在镜片后滤去了不少锐利的光芒。   “温老师好像忘了,这次见面可是你父亲求来的,你们温家需要我们林家的帮助。”   “嗯。”   男人等了会,发现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字,没有下文了。   “温老师现在的态度让我很不解。”   “有什么不解的,要嫁你老板的不是我,要找你老板借钱的也不是我,何况你也不是你老板,你老板让我白跑了两次,有错在先,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对。”温绒说得振振有词。   她一点都不怕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外面的人只要听到林隽两个字都要堆起笑脸迎合奉承,何况他是她学生的家长,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小女生到底是人太傻还是太傻还是太傻?   “那什么,你打给电话给你老板,他到底来不来。”   男人慢悠悠地拿出手机装模作样摆弄了会,道:“温老师可以回去了。”   温绒怔了怔,随即立刻蹙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很淡然地说:“临时有事。”   “那我怎么回去跟我父亲交代?”   “温老师放心,由我跟你父亲解释。”   温绒点点头,还是不太高兴,她把围巾戴上,把大衣穿上,把包跨上,准备走人。对面坐着的男人也起身送她到门口,还微笑着客气道:“温老师,以后麻烦你多照顾我家子豪。”   “嗯,我会的。”温绒亦是一本正经地回道。   温绒走后,有人进来,那人一进来就笑得不停出气,像是要隐忍,却忍不住。   “鉴非,你哮喘病发了吗?”   一直坐在位子上的男人对身后的人说。   “报告,没有……噗……”   “你觉得她?”   “报告,她敢打子豪,可见胆子很大,敢无视你,可见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愧是温大小姐。”   “不是胆子大,而是懒得应付。”林隽拿起温绒用过的酒杯,思量了会,唇边荡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005   温绒做人有一个原则,凡事都要淡定,淡而处之,怒极攻心总是不好的。   但凡说来她看上去很生气,怒不可赦,咬牙切齿,那就表示她其实一点都不气,心里平静得跟一碗端平的水似的,稳得不得了。   表里不如一通常就是说她这种人。   温绒现在决定对林子豪小恶魔冷处理,管他在她班上惹出什么祸端。他老爸不像个善类,与其打他的小PP解恨,到时候惹出更大的麻烦,不如把他无视掉。而且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是跟他闹,他越来劲,你把他边缘化了,他挣扎个半天得不到回应就只好自己在那边累得直喘气。   林子豪又把两个女生惹哭之后,温绒把小妹妹带走好好劝慰了一番,然后该干嘛干嘛,大家一起玩游戏,林子豪就被温绒晾到一边。   “温老师,我也要加入。”   “人满了。”   “……”   “温老师,他腿摔伤了,我替他。”   温绒看到林子豪把一小个子男生拖到边上,那小个子男生委屈地低着头,她回过头淡淡地对同学们说:“好了,今天就上到这,立正,稍息,下课。”   “……”   “臭婆娘。”   这小鬼有完没完,温绒叹了口气,手里甩着口哨,侧过身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林子豪,小家伙果真气急败坏,小脸涨得通红。   “你不让我上课,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的课,我做主。快回教室去,上课铃要响了。”   四下无人,耍无赖这种事不是小孩儿才会的。温绒走进办公室,突然身后一股不小的劲撞到一边,然后一个小人冲进办公室,林子豪跑到她办公桌前把先前她打算送给他的玩具全部抱到怀里,气喘吁吁地睁大他那双跟紫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地瞪了温绒好一会,又撒丫子跑了。   温绒放远目光,摇了摇头:“这孩子,莫名其妙。”   老大不厚道地抽着温绒给买的烟,还要嘲笑她:“你又把这个小祖宗怎么了?”   “就是没怎么,才说他莫名其妙。”   给他的时候不要,收回来了他倒自己巴巴跑来抢。   不过,温绒现下正着急另一件事:“老大,我先走了,家里有事。”告假只是种形式,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她已经在走廊上了。   原本她想着现在这个时候正好,路上不堵,坐车到奶奶家还能跟奶奶说上小会话,然后再送奶奶去家里。她这么盘算着走到校门口,一抬头,冷不丁愣住。   因为冲击力太大,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付苏?”   付苏站在车前,面色一如既往的沉冷,见到温绒也不多话,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温绒后退一步,不太明白这个状况,朝四周张望了下,现在校门口只有他们俩:“等等,你在等我?”   付苏姿势不变,淡淡道:“嗯,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提前下班的?还是……”他打算就这么等,总会等到她的?   付苏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是那两个字:“上车。”   “我去奶奶家。”   “嗯,我知道。”   “你也去?”   终于,付苏TX一个没忍住,直接把温绒塞进车里,发动引擎,痛快地开车走人。   所以说,表面上不动声色,未必心如止水。   这也是个表里不如一的人物。   温绒坐在车后座,望着后视镜里付苏那张俊脸,忍不住问道:“你特地来接我去奶奶家的?”问完后,她自己先否定掉,他可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   付苏照旧开车,没理她。温绒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等了一会,前面的人发话了:“以后不要发那种短信给我。”   温绒思忖再三,她把他的话咀嚼了一番,明白过来:“噢,你是说让你救驾的短信?那不是情况紧迫么,用词稍微过了点。可你既然看到了,怎么不过来帮个忙?”   “我很忙。”   付苏的借口从来简洁,也不管有没有说服力,他斜过眼,看着后视镜里一脸无辜的温绒,眼底波澜不惊:“不该你管的事少管。”   温绒咽了口口水,有点为自己不平,又不是她自愿插这么一杠子,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了。   付苏默默收回视线,此人向来说话点到为止,多说一个字好像会让他死似的。温绒和他也有好几年没好好说过话了,连个正式的见面都不曾有过,现在同处一辆车里温绒感觉很不自在。闷不作声大家尴尬,她善解人意地把头一偏,开始装睡。   付苏从后视镜里看到温绒支着头努力睡觉的样子,眼底升起些许暖色。   车子平平稳稳地停在一栋老楼前,温绒神奇般地掐着点醒过来:“到了?”   “嗯。”   付苏下车,帮她打开车门。   温绒朝他笑笑,下车后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还说:“你车后座很宽敞,睡着挺舒服的。”   付苏此刻的表情很奥妙。   温绒小心试探:“一块上去?”   付苏已经大步走进楼里。   温绒急急跟在他身后好心提点道:“你确定要去,我爸可是说过不许付家人进我家大门,虽然奶奶这没关系,但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一定会追过来打你的。”   付苏突然停下步子,温绒赶忙刹车,堪堪停在他身后。付苏折过身,楼道里光线晦涩,他的脸隐在暗处,但温绒不用看也想得到此人现在肯定是一张面瘫脸。   看到身后近在咫尺的人,付苏顿了顿,缓缓道:“今天是温伯父请我来的。”   温绒吃惊不小,温付两家闹翻后势不两立多年,今天奶奶大寿温老爸竟请来了付苏,这是什么道理?   温绒不打算深究,因为她一会肯定会知道。   现在,她全部心思都在奶奶身上。   奶奶,只是念着她就觉得特别温暖。从小到大,疼温绒,爱温绒,知温绒,懂温绒,只有奶奶。奶奶不会因为她长得没温雪漂亮而冷落她,也不会因为她考不上重点大学而责备她,更不会因为她做了老师觉得她特没出息,奶奶说她就是她最宝贝的小绒儿。   “我的老夫人,生日快乐。”   温绒一进门就抱住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老人家,笑得挤了鼻子没了眼睛。   温奶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呵呵,绒儿来了,快进来,让我好好瞧瞧。呦,怎么还是这么瘦,自己一个人没吃好吧,工作辛苦,平时得注意身子。”   付苏站在门口,看着这一老一小没大没小却极为温馨的场景,他的视线静静地定格在温绒大笑的脸上,那笑容那么放肆,不知克制为何物,却是那么好看,似有细碎的阳光揉在其中。   “小苏也来了,别站着,进来坐。”   付苏敛回神,上前一步奉上礼物,恭敬道:“奶奶,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温老夫人乐呵呵地接下:“乖,这是多久没见了,好像上回见你,你还在我这帮绒绒补习呢。你比那时候看着更高更俊俏了。”   付苏神情一滞,但很快反应道:“是,好多年了。”   他淡淡地朝温绒看去,温绒本就在看他,目光交触的刹那,她心下一抖,表面上也淡定地看过去。   温绒大叹一声,开始自我反省:“唉,怪我底子差,辛苦付苏教了我两个月,我还是没考上。”   “也不尽然,考试那天你发烧了。”   “呵呵,是我自己没这个资质。”   “不是,是你状态不好。”   “那也是实力不够。”   付苏微微皱眉,温老夫人见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有什么好争的,你现在不也挺好,当老师好,女孩子当老师安安稳稳,奶奶喜欢。”   温绒赶忙点头应和:“我也觉得,这个职业很适合我。”   祖孙俩在一边聊着,付苏坐在一旁偶尔插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或是看看那个说得眉飞色舞的人,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温柔地漫洒在她俏皮的短发上,镀上了一层和煦的金色,看得人心都暖烘烘的。   时间差不多了,付苏开车载着温绒和温老夫人前往温家别墅。   温老夫人不喜铺张浪费,死活不肯住豪宅,日日守着老房子,温老夫人说是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但温绒知道,那四十余平米的房子是奶奶一生的回忆,她不舍得离开。   温绒自懂事起爷爷就不在人世了,只在奶奶的房间里看到过两人合照,听过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缠守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温绒觉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爱,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遇上对的人。她的视线从付苏脸上轻轻带过,又抿唇微微苦笑。   事前,温老爸特地叮嘱温绒不得跟奶奶泄露家里经济危机,温绒这点还是认得清的,她也不想奶奶为此伤神。一进家门,温绒立马感慨,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她家岌岌可危的状况,她爹竟然还能摆出这么大的谱,请来这么多人。   借着给老夫人祝寿的名义,邀请各方贵人,寻求翻身良机,这是温老爹的算盘,至于把付苏找来,显然是借付苏的眼做给付家看的,让他们睁大眼睛看好了,温家还没落败,照样活得风生水起。   “你去你妹妹房里看看她打扮好没有,一会林家的人就要来了。”温妈妈在温绒背后推了一把。   温绒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正缩在角落抱着手机打游戏,她老大不乐意地站起来,她妈妈突然又把她唤住,她今天进门后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大女儿,一看吓一跳:“你怎么这么副打扮。”   温绒不解,低头看了看,跟平时没两样啊,黑色低领毛衣,牛仔裤。   温妈妈紧锁眉头,相当不满意:“小雪那里应该还有两条裙子,找出来换上,这像个什么样子。”   温绒恶寒地抖了抖:“妈,让我穿裙子,还不如让我躲房里头看电视。行了行了,我去叫小雪。”   不等老妈继续发号施令,温绒迅速从她的魔爪下逃脱,一溜烟地窜上二楼。   温绒在小妹门前敲了两下,里面唤了声进来,她推门而入,立即迎面遭到袭击——一条长裙罩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温雪又急又气的声音传来。   温绒扯去长裙,带上门,走到房里一看,这莫不是被人入室抢劫了,抽屉翻得乱七八糟,床上地上横七竖八地叠着一堆堆的衣服,梳妆台上摆满了亮闪闪的首饰盒。   “唉……穿什么好。”   温绒看到小妹站在镜子前愁眉不展,拎起一条裙子比划比划,撇撇嘴扔到一旁。   温绒只是来传达指示的:“妈让你快点下去,客人差不多到齐了。”   温雪回头瞪了她一眼,厉声道:“我知道,你别烦,没看到我现在正发愁吗?”   温绒就地坐下,扫视周围:“有什么可愁的,这么多衣服让你选,你还愁?”   “说你不长脑子还真是没说错。”温雪气鼓鼓地叉腰道,“今天林家的人要来,我穿漂亮了被他们看上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可付苏也来了,我怎么能打扮的不漂亮?”   哦,原来如此,温绒只是略一点头,温雪见她这副平淡的表情火气又上来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温绒看着自家小妹最后选了一条淡雅的米黄色小短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玲珑精致的曲线,既不是很招人,又不失可爱迷人。她在镜子前转悠了一圈,戴上耳环,在手腕和脖颈处喷上她最喜爱的channel 5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温绒看着镜子里的小妹有点走神,说她不懂,她是不懂,但她知道其实温雪不必小题大做,她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如碧曾忧伤地跟她说,男人就是TM的视觉动物,见到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难道就没有男人能穿透表象看本质,内在美,懂不懂什么叫内在美!温绒在一旁默默点头,可不是吗,就连付苏也曾夸过,他说温雪确实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好了,下去吧。”温雪整理好裙装回头对温绒说。   温绒回过神:“我不下去了。”   “为什么?”   温绒手臂往后一撑,懒懒地说:“反正没我的事。”   温家有个光彩照人,艳压群芳,聪明伶俐的小女儿,至于那个大女儿,谁还在意。温绒不愿意在下面给人当背景,倒不如在房里吃吃东西看看电视,一会晚上再送奶奶回家。   温雪当然不会劝阻,她淡淡地说:“那行,你就呆在这吧,记住,别动我的东西。”   “知道了。”   温雪一走,世界终于清净了。   温绒拨弄了下床上的裙子,随手拣起一条黑色长裙,站到镜子前,镜子里裙子是好裙子,碎钻缀满裙摆,流云倾泻一般唯美,只是这裙子后的人,怎么看怎么有点东施效颦的可笑意味。   温绒慌忙把裙子扔掉,狠狠拍打手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006   这次温老爸是下了血本,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借老夫人大寿的机会,势必要把林隽这个贤婿拿下。然而,他也是看到了现实的阻碍,一个在他右边,他不听话的小女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娇羞缠绵地盯着那个更大的阻碍——付苏。付苏在他左边,丰神俊逸,英挺锐气,包裹在黑色的西装下的身体犹如一根修竹,散发着清俊干净的味道。付苏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转过视线,面上清清淡淡没多余的表情,眼神沉静肃穆,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拿冷眼看人,现在他稍稍举杯向温老爸示意了一下,再重新转过头去。   可他就是不待见这个年轻人,付家的人他都讨厌,他今天就是要让这小子亲眼看着他家宝贝女儿绑上林隽这课大树。   话说林隽怎么还没来。   通往温家别墅的林道上,两排常青树身姿挺立,偶有寒风过境,吹出一片细碎轻声,抬头看,今夜月朗星疏,天空格外明亮,是个畅快人心的好日子。此时,正有一辆黑色轿车稳稳而来。   车里流淌着肖邦的小星星变奏曲,温柔轻跳的音符让后座的男人听得颇为入神。林鉴非望向前方若隐若现的楼房,回头对他说:“快到了。”   沉迷在乐声中的男人半眯着眼睛,过了会缓缓张开,淡色的瞳仁此时仿若沾上了墨笔,眼底深处却浮动着淡淡的银辉,是一双温柔的桃花眼。   恰似温柔。   他抬手戴上眼镜:“大哥有什么吩咐?”   “还是那两句话,”林鉴非一字不落地复述道,“老大不小,该成家了,趁这个机会娶了温家小姐。温家小姐温柔娴淑,貌美如花,大家闺秀,还是高等学府的高材生。”   见林隽没反应,他又说:“你真打算要了那个温雪?”   林鉴非有些奇怪,林家上下,明里林岩一把手,暗里谁敢不卖林隽的面子,哪怕他隐退5年,威信犹存。他不愿意的事,拿枪指着他脑门都没用,这次竟对林岩的安排没有提出异议,林鉴非有点奇怪,不过,但凡是林隽做的事,总是有道理的。   林隽像是没听到一般,笑了笑,轻飘飘地说:“温家快要破产了。”   “嗯,还要老牛吃嫩草。”   “什么?”   林鉴非一脸无辜:“夫人说的。”   老,是啊,让一个35岁的男人娶一个20岁的女孩,说难听点,他都可以当她爸了。   车子在正门口停下,林鉴非迅速躬身为林隽打开后车门,林隽款款下车,站在林鉴非身旁,他没急着进去,他比林鉴非高半个头,斜下眼微笑着看林鉴非:“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   林鉴非目视前方,实实在在地说:“夫人说的。”   “鉴非啊。”   林隽温和地唤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林鉴非的肩膀,他笑,林鉴非也笑:“真的是夫人说的。在我眼里,你一点都看不出有35岁。”   林隽的桃花眼笑得弯成月牙状:“嗯,我知道,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帮你把灰掸掉。”   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灰,他又装模做样地拍了两下,这才迈开步子走向温家大门。   林鉴非舒了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林隽的脾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他自己认为他的脾气很好,至少他从不生气,嗯,从来不在人前生气,不论何时他都是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绅士儒雅,彬彬有礼,每当看到那些见他如见鬼的人,林禽兽总是奇怪地问林鉴非,我很可怕吗?   林鉴非每每这时都只能嘴角抽搐:您不可怕,真的一点都不可怕。   然后林禽兽满意地点点头。   温生和周旋在宾客之间,他知道今天来这里有一大半的人是冲着一个人来的,不是他老母,也不是他,而是林隽,林家的地位自不用说,有林家做后盾温家还怕没翻身之地?过去的恩怨情仇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温生和自认为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凡事要向前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林隽不来。当初邀请的时候是林隽助手接的电话,答复含糊其辞,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档口,大人物终于在大家酒气微醺的时候登场了。   付苏第一眼看到林隽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这个男人肤色极白,面容清瘦,线条分明,眉峰上扬,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掩在黑色镜框后,似是含笑,像是上等美玉,俊雅温润。他很高,穿着一件白色风衣,里面白色的衬衣完好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他和迎上前来的温生和礼貌地握手道贺,一边微笑着拿出礼物相送。   在场的很少人认识林隽,大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5年前,林隽叱咤风云,5年后,林隽消声灭迹。传说他挂名大股东,环游世界去了,近两年回国后不痛不痒地开了家高级会所。年轻一辈大都没见识过他的手腕,只听过他的传说,年长一辈虽多有见识,但都不够资格跟他交手,除了温生和,虽然他输得一败涂地。   纵使他笑容可掬,态度温和,但他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牢牢的放不开。   这是上位者长期以来难以磨灭的气场。   温生和虽不是第一次见林隽,但距离上一次见面太过久远,那次他被林隽打击得差点回到解放前,怒从中来跑去找人理论,可没见到面就被警卫拦下了,只远远地看到林隽从公司出来,看都不看他这边,径直上了车,扬长而去。   那一次,他连林隽鼻子嘴巴都没看清。现在,他不免有些紧张,乍一看林隽,还真没法把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和那些个惨无人道的手段画上等号。   人果然不可貌相。   温雪难掩惊讶地问她母亲:“这男人是谁啊?”长得真好看,都赶上付苏了。   温妈妈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温老爸急吼吼地冲她招手:“还不快过来。”   温雪连忙小步走到老爸身边,她抬眼忍不住近距离仔细打量这个男人,不由心神荡漾,小脸微红,眼前这个男人气质、容貌、风度,总结成两个字:极品。   林隽悄然在温雪漂亮的脸上扫了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温生和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他眼里的佳人:“哈哈,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温雪愣了下,一头雾水:“爸,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   温生和也是一愣,马上笑骂道:“哈哈哈,你看这丫头,记性这么差,这位是林隽林先生,前两天你们不是还一起吃了顿饭吗?”   此时,如果有柯达记录下这精彩一刻,那一定是温家历史性的瞬间。像是被晴天霹雳正中脑门,温雪的表情五彩缤纷,红红绿绿过后,呈现出荒凉的白色:“他是林隽?”   温生和也急了:“是啊,林先生还特地打电话来跟我说那天很愉快,你怎么不记得了?”   温雪傻了,如果见过这么出色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看看她爹又看看林隽,猛然顿悟,该死的温绒,竟然骗她!   林隽一直在边上看好戏,林鉴非对他这个恶劣的癖好装作没看见。   “温先生。”林隽看够了,终于出声。   温生和急忙堆上笑脸应道:“林先生?”   林隽笑不露齿,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见一下温小姐。”   “啊?”温生和哈哈大笑,“林先生说笑了,这不就是小女温雪吗?”   说罢把温雪往前推了半步。   林隽目光柔和地看了看温雪,温雪竟有点不知所措。不出一秒,他就把目光撤了,温雪脸上一僵,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林隽笑道:“我想见的是跟我见面的那位温小姐。”   温生和不知所以,疑惑道:“温雪就是我这个小女儿呀。”   “温先生。”一直站在林隽身后的林鉴非端着一张标准的助手脸,上前替他家大爷解释,“请问贵府是不是还有一位温小姐?”   温生和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是说温绒?”   -------------------------------------------------------------------------------   温绒窝在小沙发上看电视,在温雪房间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好吃的,只有两个苹果,她不爱苹果,勉为其难地捞起一个慢慢啃。   也不知道这个寿宴要搞到什么时候,奶奶年纪大了,吃不吃得消这种场合,还有付苏,他现在应该跟温雪一起吧,也不知道林家的人来了没,弄不好一会温雪会大闹一场……温绒咬一口苹果,胡乱想一阵,不知不觉,一个苹果只剩下一个核。   突然,门被重重地推开,温雪凶神恶煞地冲到她面前,扬手打掉她手里的苹果核。温绒眼看着那颗胡滚到床脚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你个温绒,跟我玩阴的!”   温绒灵活地翻身落地,避开温雪再一次攻击,她不知这个妹妹又犯什么毛病了,奇怪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温雪看上去一点都不温柔,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好了,在这吵什么,还不快下去。”温妈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指着温绒,“你,你爸让你赶快下楼见客。”   “我?”温绒吃了一惊。   温妈妈没好气地说:“对,林隽说要见你。”   007   温绒很吃惊,她想不通好端端的林隽见她干什么,温雪不是在这吗。   时间紧迫,也没工夫让温绒换衣服,温妈妈老大不高兴地催促大女儿下楼,她也不明白那个林隽怎么突然要见温绒。温绒能跟温雪比吗,反正见一见也没关系,见过温绒才知道温雪的好。   二楼到一楼,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温绒的脑中飞快地运作着,她寻思着这个林隽是不是要找她麻烦呀。可仔细琢磨她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横竖没理由找她茬。这么想,温绒定下了心,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一半,忽然感到楼下有一束温热的视线,一直追着她,温绒下意识看去,猛地停下脚步。   那什么,那不是林子豪的爸爸吗,他正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无比温和惬意的微笑。   温绒不知怎么顿时有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爸。”温绒规规矩矩地走到一干人等面前。   温老爸看到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大家闺秀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两声:“这位是林先生,说是你们见过。”   温雪走到温绒身后,可劲地在她后腰一拧。   温绒疼得呲牙,强忍住后,笑了笑:“见过,我学生的家长。”   “温老师好。”   林隽从容地向她伸出手,温绒快速地跟他握了下,她老爸不太满意地又咳嗽了一声。   林隽似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家子豪最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偶尔有些惊喜,总体风平浪静。”温绒中肯地说。   “温老师说话还是这么风趣。”林隽看上去很高兴,“温先生,不介意我跟温老师单独聊一会吧?”   其实大家都挺晕乎,明明温雪是他的未来老婆人选,不知为何他逆势而行独独看上了温绒。不过,也可能人家是为了自己儿子跟老师套套近乎吧,温家二老这么安慰自己。   “可以可以。”温老爸回头叮嘱温绒,“陪林先生好好聊聊。”末了他压低声音在温绒耳边说:“注意形象。”   温绒狐疑,不是说林隽要见她吗,怎么把她丢给这男人了。   林隽已径自走到自助餐桌前,拿了个盘子递给身后的温绒:“想吃什么,自己挑。”   这是她家吧……   林隽已转过身自己挑起了食物,一边随意地跟温绒攀谈起来:“温老师一直是这么朴素大方吗?”   温绒正夹住一只龙虾,动作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她撇撇嘴说:“人民教师,为人师表。”   林隽斜过眼,点了点头:“我对贵校又多了一分信心。温老师似是很喜欢黑色,上两次见面也都是黑色外套。”   温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其实想说黑色比较耐脏,但这么说恐怕不太符合她老爸注意形象的要求,于是她点头道:“是。”想想又说,“林先生好像很喜欢白色。”   林隽挑眉,有点惊喜:“你发现了?呵呵,其实浅色调的我都喜欢,我比较白,如果穿深色会显得人更白,不好,所以白色刚好。”   “……”温绒夹鸡块的手一抖,会有很多美白不成的女人想杀了他的。   “所以。”林隽转过身,端起一杯红酒,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很合得来,不是吗?”   “嗯?”温绒咬了一口大虾,侧过头不解道,“什么?”   “温老师每次见面都给我很深刻的印象,让我们好好交往吧。”   温绒把虾肉吞下,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微笑的脸,他笑得似乎很殷切,薄唇勾起的角度多一分下流,少一分寡淡。   很快,温绒做出了理解:“一定,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家长和老师确实应该好好沟通。”   林隽愣了下,复又笑开,正要说什么,边上有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跟他打招呼:“林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来人立即递上一张名片。   林隽收下,却看也没看。   “听说最近林氏打算在海外开辟新的连锁酒店业务,有意和……”   他还没说完,林隽便出声打断他:“我已许久不过问公司的事。如有问题,请和我们公司的魏经理联系。”   那人一愣,呵呵笑了两下:“林先生当初可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退下来可惜啊。”   林隽不卖他的帐:“浮云而已,人生嘛,惬意最好。”   温绒嚼着虾肉,思忖着他说这话还真是虚伪,可是,他不是个助手吗,有什么退下来的?   那人摸了摸鼻子,又兀自干笑两声,这才看到边上的温绒:“您是?”   温绒不常露脸,她爸很多生意朋友不认识她,她笑说:“温绒。”   那人一拍脑门:“是大小姐,哈哈,幸会幸会。您真是……”那人打量了一番温绒,似是在琢磨找什么美好的形容词,半晌后,说,“很精神,跟你父亲很像。”   温绒在心里默默流血,不会夸就不要夸,夸了不如不夸。   那人走后,林隽回头看了眼温绒,视线从她的短发到她的飞机场,打住,又折回来,温绒正在啃鸡腿,没注意某人的视线侵略。   “温老师,我们子豪总是在家说你很漂亮。”   一口鸡肉卡在喉咙口,温绒呛了两声,林隽好心地把酒杯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下两大口,总算是缓过劲来。   她想,这爸当得真是厚颜无耻,林子豪会说她漂亮?还不如说付苏暗恋她可信度高些……再说,她长什么样,她没自知之名吗?   “林先生过奖了,呵呵。”温绒主动换了个话题,“林先生辞职了吗,不给林隽打工了?”   “怎么说?”   温绒喝了口红酒:“刚才那位叔叔不是说你退下来了吗?”   “这个啊……”林隽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只螃蟹腿研究了下,慢慢道,“林家现在是我大哥林岩管着,没我什么事。”   温绒把这句话想了想,又想了想,顿时大惊。   “你是……林隽?!”   林隽心情舒畅地看着她吃惊的摸样,笑着把螃蟹腿放入盘中。   温绒眨巴着眼睛:“你不是林隽的助手吗?”   “是你说的,我没说我是。”   “那你早知道我是谁?”   “嗯。”   “……”   温绒默默地把剩下的酒喝了,面色有点忿忿,她突然觉得林子豪比他爹可爱多了,这只禽兽还真是老奸巨猾。   她心下了然,却也懒得多计较,只是小声嘀咕,“耍我呢,老大不小了都……”   林隽见温绒吃惊过后马上淡定,倒有几分意思,可这时温老爸插了进来,笑呵呵地对他们说:“林先生,我家老夫人就要出来了,她想认识认识您。”   林隽没急着走,回过头:“温老师,一起?”   温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老夫人今日一身红色衣裳,衬得人很喜气,宾客纷纷上前举杯祝寿,老人家在家人的搀扶下笑得很慈祥,她老眼没话,一眼看到温绒,连忙把她唤到身边:“绒儿,快过来。”   温绒笑眯眯地凑过去,又说了一番乖巧的话。   林隽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张抹了蜜的嘴。   “妈,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林隽,人家特地赶来给您祝寿的。”   林隽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老夫人看着身体很健朗,林隽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温老太和蔼地笑了笑。   温老爸觉着此时气氛正好,于是正要乘热打铁,不料,老夫人又一眼尖,瞅见付苏,连忙招手道:“小苏,过来。”   付苏闻声,放下酒杯走到老夫人面前:“奶奶。”   温老爸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付苏只当没看见。   付家和温家没闹翻之前算是世交,付苏和温家姐妹走得也近,常常串门子,温老太对这个相貌俊秀的小子很是喜欢。   温老太眉开眼笑:“好好,今天这生日过得真是开心。你看,温绒温雪在我身边,小苏也来了。小苏,以后多来坐坐,小时候可喜欢跟我们家绒儿玩了,怎么大了就生分了。”   温绒一直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抬起头,不料正撞上付苏看过来的目光。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又相互不着痕迹地错开。   林隽看看把头又低下去的温绒,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付苏,眼底渐生不明所以的笑意。   温老爸勉强地出声提醒:“妈,付家那边……”   温老太清清淡淡地打断他:“你那辈子的事别碍了小辈。”   这话似乎颇有玄机,温老爸此时也不好多说,唯有转个话题,拣起他刚刚要说的:“妈,这位林先生和我们温雪谈得很投机。”   温生和敢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据林岩跟他透露他那个凡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弟弟对这次相亲没表现出抵制,这是一个大大的好兆头,而且他本人都亲自来到温家,可见这联姻之事有了眉目。   温雪顿时红了脸,她半是急的,半是羞的。她的心上人正站在面前,可偏偏他老爸这明摆着要把她卖了,一时间恼羞成怒,可又发作不得。   温雪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林隽,又瞄了瞄付苏,前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后者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她作定决心,说:“爸,你说什么呢,我跟林先生……我们不熟。”   温生和恼这个女儿不懂事:“多谈谈不就熟了。”   温雪心下焦急,没想到他老爸在这个场合就这么直白地想要撮合他们,正欲反驳,却被人抢了先。   “温老板。”林隽好听的嗓音沉沉唤道,“恐怕这其中有点误会。”   温生和面上一呆,心下叫声不好,忙说:“林先生那天确实打电话给我,说跟我家小雪谈得很愉快呀?”   “呵呵,那天我确实谈得很愉快,只不过……”林隽沉吟一下,温家二老心中悬起一颗大石头,他目光流转,唇含浅笑,“我想跟我投缘的应是这位温绒小姐。”   六道火辣辣地目光登时投向站在最边上的温绒。   温绒抬起头,脸色乍红乍白。   林隽火上又浇了把油:“温老板,我看上的是你家大小姐。”   008   林隽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狠狠地晕了晕。   温老爸似乎没搞明白,张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倒是温老妈回过神来,游移不定地问:“林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家绒儿订婚?”   林隽含笑点头。   温老爸这才惊异不定地说:“可是,当初说好是……”   他的眼神朝温雪看去,这时候气氛尤为尴尬,温雪心气甚高,虽然当初是她自己不愿意相这个亲的,可她不要是一回事,别人不待见她,那就是另一回事。可此时她分明只有哑巴吃黄连,若是反对,说明她抛弃了付苏看上了林大爷,若是赞成,说明她输给了她最看不上的大姐,左右不是,很是憋屈。   而在温家人眼里,这大女儿和二女儿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小女儿是云,大女儿就是泥,小女儿是凤凰,大女儿就是山鸡,小女儿是珍珠,大女儿就是石头。   这林先生难道是瞎了眼错把石头当珍珠了吧?   付苏沉着脸,一双冰寒的眸子盯着林隽的侧脸,林隽察觉,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   温老爸抹了把虚汗,不太拿的定主意:“这个……”他瞟了眼装活死人的温绒,决定一搏,“绒儿,你看呢?”   说完拼命给温绒使眼色,但他的眼色实在不到位,温绒瞅了半天不明白他的意思。   温老爸急得内火攻心,他的一手好牌凭空被人截胡,他能不急么。要说他当初和林岩约法三章,让温雪嫁给林隽,林岩自当出手资助他的公司,但这其中有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本打算事成后跟小女儿促膝长谈好好研究一番,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该死的还是自己的大女儿。   从小就知道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现在她要断老子的后路。   温绒神情淡定,片刻间已经拿定主意,这种混事她还是少参合,于是她轻咳一声,引来众人注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反对。”   三个字,干脆利落。   温老爸虽然心中一喜,可又立即恼这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是委婉,生怕林隽生气,可是林大爷自己说了,他天生好脾气,他是不会生气的。   所以,他只是淡淡笑道:“温老师不必急着拒绝,我们可以多谈谈,相互加深了解后再订婚不迟。”   “不。”温绒斩钉截铁地说,“先不说这件事太突然,有一个理由就足够我拒绝。”   “什么?”林隽很好奇的样子。   温绒看着这一圈的人,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孔,或是期待,或是冷漠,或是痛恨,或是懊恼,然后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不给人当后妈。”   话音刚落,抽气声立马响起,温老爸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掐了脖子呼吸不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忙尴尬地跟林隽解释:“我这个女儿从小不懂事,林先生不要见怪。”   温绒深以为然,一脸诚恳地说:“林叔叔,抱歉,我只能接受大我5岁之内的男士,你……稍微大得多了点。”   温老爸一脸想去shi的表情。   叔叔,林鉴非站在后头,内心笑得汹涌澎湃,他很想看一看自家老大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哦,他忘了,林隽一般都是微笑的表情,想看他其他的表情,很有难度。   果不其然,林隽内力深厚,表面上丝毫没被温绒放出的冷箭伤到,他笑道:“温老师的顾虑我能理解,可是凡事没有不可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就像温老师以前勇于破记录一样,一米九是一个坎,但不跳之前谁都不知道能不能跳过,不是吗?”   付苏端着扑克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温绒脸上僵了下,心想这个林隽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温绒干笑两声,“林叔叔是长辈,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这边一口一个林叔叔,那边一口一个温老师,都拿出了极大的尊重,现场相当尴尬。   终于,温老爸吸了口气,拍板道:“好了,这件事确实仓促了点……这样吧,绒儿,你也别急着推脱,你跟林先生可以多接触接触,交个朋友未尝不可。”   温老爸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愿气氛不要太僵,未来的计划可以从长计议。   温绒很无力,她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林隽笑得一脸赞同:“温老板说的是,那么,温老师,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多联系。”   林隽的名片不是轻易给的,他眼光很高,一般的人他瞧不上,所以林隽的名片是很精贵的。   温绒只想着日后小禽兽惹出麻烦,找家长告状方便点,就收下了。   可是,林隽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半晌后,他说:“温老师的呢?”   温绒哪有什么名片,于是随手找来一张餐巾,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笔尖太利,还不小心戳了一个洞。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名片。”   温绒把那张纸巾端正地放到林隽手中。   温雪胸中积郁了一口血,这个大姐真可以再丢脸点,把他们温家的脸都丢尽算了。可她也不想想事情落到这个田地,她也要负主要责任的。   温绒没有存心给林隽难看,她只是对不太在意的事不太上心,林隽却满不在乎似的,还悉心地把这纸巾叠好,放入内侧口袋收好。   他们在这边聊了许久,不好怠慢了其他宾客,于是大家又呼啦啦散开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月上枝头,她有了倦意,温绒立马举手表示愿送奶奶回老家。不论温老爸如何劝说希望老太太过一夜再回去,可温老太决心已定。   难为林隽留到现在,传说中他通常不会在一个聚会上呆上十五分钟,倘若要在聚会上截人,必须练就一身本事,比如拳脚功夫,毕竟排队的人多,插队不容易,比如嘴皮子功夫,要在十秒钟之内把问题说清楚说圆润,比快板都要顺流才行。   林隽笑眯眯地说:“不如我送老太太回家吧。”   “付苏,你要走了?”   温雪急急地走过来,温绒回头见付苏已经穿上大衣来到他们身边,他淡淡地看着林隽,末了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没回答温雪,说:“今天是我送奶奶来的,还是由我送奶奶回去吧。”   “小苏送我就够了,林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老太太开口,林隽也不再多说:“那好,老夫人慢走。”然后,他很有礼貌地对温绒说,“温老师,后会有期。”   这大叔还真是不罢休了,温绒草草地道别后,跟着付苏上了车。   他们走后,温生和凑到林隽身边打算说几句好话挽回点印象,可他还没开口,林隽就已经悠悠然发话了:“温老板,我哥一心想让我快点成家,可看样子事情不是很顺利。”   “额……这个……”   “你应该清楚,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才会有资金。”林隽微微一笑的样子最是俊雅。   温生和笑得有些虚弱:“是,是。”   -------------------------------------------------------------------------------   付苏开车很稳,一路上温绒没说话,倒是奶奶和付苏聊了几,付苏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但每一句都答得很认真。奶奶打心眼喜欢这个小子,个性是寡淡了点,有点独,但也沉稳,做事不急不躁,她曾动过心思让他做温家孙女婿,只可惜温付两家前些年因为生意上的事闹翻了,温生和对付家一百个讨厌。原本她觉得绒儿和小苏挺登对的,可不知怎么这两个孩子忽然闹起了别扭,倒变成小雪和小苏走得近了些,罢了,年轻人的事她老人家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送奶奶回家后,付苏和温绒一前一后,温绒低着头闷声不响,没见着前面的人已经停下脚步,一脑门撞上去,连连后退两步。   付苏愣了下,本能地伸手扶住她:“想什么呢。”   温绒揉了揉额头,忙摆手:“没事,没事,天太黑,没看着路。”   付苏也没再多问,放开手,说:“我送你回去。”   “那个……不用了,还有末班车,我搭公车回去好了。”   想到一路上又要装睡装死,她还是自己辛苦点好了。   付苏站着没动,盯着她被冷风吹红的脸看了会,随即把温绒的话当做耳边风似的,又说了一遍说:“我送你回去。”   好像白天的戏码在重演……   两人对峙了半天,温绒终于败下阵来。当她打算走向后座时,付苏已经打开副座的门。   温绒神色僵硬地坐在付苏身边,感觉手脚很不自在,车里的温度很高,她不由扯了扯围巾。   付苏瞥了她一眼,随手调低了暖气。   “林隽不是好惹的人物。”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灯亮在夜空中格外醒目,横道线上有稀疏的行人过马路。   付苏的声音似凉风过耳,温绒立马应了声:“嗯。”   他忠告她:“不要招惹他。”   温绒胸闷,没看见刚才是谁招惹谁吗,她说:“还不是温雪不敢去,要我帮她壮胆。”   “温雪个性就是那样,你也不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帮他家小雪儿辩解,温绒胸闷过后气短,半开玩笑地说:“我妹妹个性怎么样我清楚,她这么急也就是急你还不娶她,怎么样,什么时候到我爸那提个亲?”   付苏一个急刹车,温绒差点把脸贴到挡风玻璃上,而后,那人竟然保持面瘫,说:“脚滑了。”   “……”   付苏把温绒送到家门口,道了句再见,连晚安都没有,温绒站在大门口看着他那辆银色轿车拐了弯,消失在视线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她深刻觉得这句话可以改成男人心海底针,然后套在付苏身上。她6岁的时候认识付苏,那时候付苏8岁,怎么说也勉强算得上是对青梅竹马,不过是发育不良版的。主要原因是还有一颗梅子横在中间,那颗梅子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厉害,所以青梅有意,竹马无情,付苏这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下究竟藏了怎样的心思,温绒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清楚,除了他喜欢温雪这一点。   温绒只在人前抱怨过一次她比不上她的小妹,那个人是奶奶,当时奶奶淡然地说,那些漂亮的女人大多红颜薄命,那些厉害的女人多数惨淡收场,有句老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   温绒当时一呆,有点泄气,但奶奶下一句话是,绒儿,这世上真正聪明的女人都是傻女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用太精明,恰到好处就行了。   009   温绒所在的这所小学是当地极为出名的贵族小学,学校也是对得起家长出的钱的,请来的老师不是一级教师就是特级教师,像温绒这个体育老师也是专业跳高选手,国家一级运动员,业余钻研空手道,腰上黑带单手可以撂倒一个大汉的彪悍人物。   照理说,温绒基本上是不怕任何人的,小偷、强盗甚至□犯,对她来说就是费点体力罢了。但是,她现在见到某人就想躲,她这个样子要是被段如碧看到了,铁定被这小妮子笑到没有翻身之日。   说起来这个林隽真的很闲,每天下午放学都能看到他开着他那辆豪车停在校门口,可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勤快。温绒几次下班都撞上他,丁叮说这都成学校每天傍晚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少围观少女是从隔壁初中、高中赶来的。   不得不说,男人过了三十这个行情只涨不跌。   温绒每次都想打马虎眼从人群里混过去,谁知道这位大叔眼神好使得很,一眼就扫到她,还非常熟络地跟她打招呼。一来二去,温绒跟林子豪老爸很熟的传言在校园内不胫而走。除了丁叮会忧心忡忡地问一句:他不是来威胁你的吧?其余人等一干以为温绒攀上了这位传说中神秘的校董,就连林子豪的班导也屁颠屁颠跑来跟她讨教如何跟林子豪父亲沟通教育问题。当然,有更多的女老师想要知道林子豪父亲目前有没有续弦的准备。   林子豪成长在单亲家庭,母亲不详,父亲是林家人,后来据调查是林家前掌门,现任大股东,学校里无人敢小瞧林子豪,他有个这么牛逼的老爸,这么过硬的背景,老师们只有趋炎附势的份和包庇宽容的心。温绒知道这个情况后也比较能理解这个小孩为何怀有一颗别扭的心,往后看他的时候也不由生出几分疼惜,但最终都在他强大的破坏力下灰飞烟灭。   实在不知道那些女老师怎么想的,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能有这等不高尚不纯洁的遐想,对象还是有个拖油瓶的老男人。   这天,温绒照样被林隽拦在半路上。   “温老师。”这声不高不低,咬字清晰,语气温柔。   温绒勉强回头,故作惊讶:“啊,这不是林先生吗?又碰到了,真巧。”学校范围内,她还是以老师的身份对待学生的家长。   “温老师,下班了?”   每天废话,温绒点头:“下班,路上堵,我先回去了。”   通常这个时候还会有个人瞪着她,眼神颇凶,林子豪那样子总像是再找机会咬他一口。   林隽侧过身轻松挡住她的去路:“不如我送温老师?”   温绒一本正经地会说:“不用了,我不受贿。啊,我同事,不好意思,先走了。”   然后抓住一脸茫然的丁叮,很义气地骑上她的自行车,让她坐后座,冒着骑车带人被交警抓的风险也要远离麻烦中心。   骑了一段路,温绒问丁叮:“有没有跟来?”   丁叮看了看身后,一溜大众、本田,再高档也就奥迪,没看到保时捷:“没有。”   温绒松了口气,不是她怕这个人,她是烦,不想搅混水。   “喂,你真的跟这个林隽很熟?”丁叮察觉出了蹊跷。   “没有,那种大人物,我要是跟他熟,我还不乐颠颠的多套点近乎。”温绒说着假话毫不心虚,“我估计林子豪跟他老爸打了什么小报告,他老来找我问话,实际上我最近很厚待他家公子,没什么可说的。”   丁叮在她身后沉默了半天,温绒以为她在怀疑她话里的可信度,没想到她沉默过后语出惊人:“我说……他长得真是帅。”   温绒一个踩空,天生运动员的一世英名差点毁了。   温绒这段时间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外人是不能体会她的心情的。一个月里老爸老妈打来的电话数量赶上她大学四年的总和,除了高中训练时摔断一条腿,她妈还没这么殷勤地请她回家过。   温绒深知回去就是龙潭虎穴,躲了几天,温老爸终于耐不住性子,杀气腾腾地逼上门来。丁叮看到她老爸不善的脸愣了愣,一句话没说溜出去散步了。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十分钟,温生和的小眼睛败下阵来:“女儿,当帮帮爸爸吧。”   “啊?”   温生和眉头一皱,忍了忍,说:“林先生是个很好的对象,英俊潇洒,家门渊源,个性随和,怎么看都是我们家高攀了人家。是,他是有个孩子,可这孩子听说也很聪明懂事,现在还在你的学校,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女人,不要眼光那么短浅,你不是小雪,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啊。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家的兴衰,你从小懂事,这次一定要帮老爸这个忙。”   温绒耐心地把话听完,然后多年不受伤的心灵小小地颤痛了一下,到这时候还偏心,她高攀大叔,她还不稀罕呢。   “爸,这个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其实,我觉得,很可能那个林隽压根没有这个心思,只是找了个推脱的借口,你说温雪他不放在眼里,反而说看上我……”温绒顿了顿,把自尊心保护好,说,“这可能吗?分明是变相的拒绝。”   温老爸眼睛一瞪:“这有什么,你就打蛇上棍,假戏真做,将计就计。”   “可……”   “好了,不用多说了,你还小,又没恋爱过,肯定成天幻想着什么白马王子。我告诉你,白马王子不好使,林隽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才能保你一辈子踏实。”   温绒很想反驳,她其实没幻想过白马王子,哦,除了以前小小YY过牵着付苏走进结婚典礼。再说,不是钱多就踏实的,像他们家钱也不少,还不是落得现在要破产的境地。   “我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如果林隽再找你,可不准拒绝,给我乖乖地培养感情。”   温老爸很想说感情培养好了,赶快让人投钱,但这话太露骨了,还是不要吓到这个大女儿,大女儿跟他本就不亲,还需要慢慢教化。   温绒是个十四岁就半离家,十八岁彻底离家的孩子,对于父母的话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当林隽的电话打来时,她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无视,然后把手机锁在抽屉里上课去了。   林子豪这两天卯足了劲跟她对着干,温绒开始认真思考这父子俩是不是都跟她有仇!大的烦她,小的恼她,害得她要提早遭遇更年期。   下课的时候,林子豪冲到温绒面前,粉嫩的小嘴说出残忍的话:“我爸爸才不喜欢你呢。”   温绒收拾好跳绳,淡淡扫他一眼:“嗯,我也不喜欢你爸爸。”   林子豪一愣,怒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爸爸!”   嘿,这是什么道理,温绒停下脚步,弯下腰掐了掐他那张跟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小脸蛋,直到那张英俊的小脸变了形才放手,然后留下个黑指印,满意地走了。   她在心里说,光是有你这个小恶魔,我就对你爸望而怯步了。   林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温老爸很焦急,示意温绒主动出击,温绒怎么可能犯傻做这种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最近学校里出了一件大新闻,林子豪成功把班导姑娘逼疯了,这位以全优成绩毕业,以全优成绩带班的全校优秀青年教师爬到校长办公桌前要求精神赔偿,或者让她换班。   于是,丁叮老师非常不幸地成为了她的继任者。   丁叮听此噩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温绒给她煮了碗定惊茶,不停地安慰她那颗被打击得支离破碎的小心脏。   “怎么办,我怕。”   温绒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最后丁姑娘颤颤巍巍地还是这么句话。   “我看那孩子对他爸爸还挺怕的,不如……你找家长谈话吧。”   “啊?”丁姑娘惊恐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你……你让我找林隽?”   温绒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林子豪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家长管教不严,为了你以后的日子,还是趁早下手。”   丁姑娘失眠一宿后,顶着巨大的压力找来了林子豪的父亲。本以为要见着个大人物会很困难,谁知道林隽一口答应了,更让人受宠若惊的是他会亲自到学校走一趟。中午,丁姑娘带着这个好消息欣喜地找到温绒,温绒夸她做得好。   林隽按照约好的时间准时到达学校,丁姑娘不敢怠慢,特地在校门口迎接。   “丁老师。”林隽一个点头打了声招呼。   “林,林子豪爸爸,你好,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赶来。”   “没关系。”   林隽谦和的笑容让丁叮放松不少。   “那请到我办公室谈吧。”   “请等一下。”林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想请温老师一起谈。”   “温老师?”丁姑娘愣了愣,“噢,温绒老师吗?”   “对。听说她也是子豪的老师,既然来了,我想多听些建议。”   林隽神色很怡然,目光很清浅,态度很温和,这俊美优雅的气质跟十恶不赦的坏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偏偏跟他说话的人不知为何都会打从心底里发慌、发傻、发抖……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邪门气场。   丁姑娘便是这其中一员,她乖乖地给温绒打了电话。   温绒接到电话后内伤很严重。她本想推脱,谁知丁姑娘极不淡定,话语间似有哭腔,她实在搞不定这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又说这个鬼主意是温绒出的,有难要同当。温绒万般无奈,千般不愿,还是出现在了校门口。   林隽今天总算是没穿白衣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米色的大衣,衬得他意气风发,冲眼看跟个二十五六的小伙似的。   林隽露齿一笑,难得笑容明朗:“既然温老师也来了,不如我们就去附近的饭店,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我请老师吃顿饭。”   “不用了……”   “今天恐怕会谈很久,还是一起用饭吧。”   中国人的套路,饭桌上一切好说。   林隽就是这样,也不看丁姑娘凄凄的眼神,回头跟他的助手说了句:“一会接子豪回去。”   温绒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好像没她这个人。   林隽大概是好意地叫了她一声:“温老师。”   温绒抬头。   “走吧。”   “既然林先生如此盛情,我们就不推脱了,丁老师,我看前面那家馄饨店不错,你昨天不是还闹着想吃馄饨吗?林先生,你看如何?”   丁姑娘吓坏了,瞪着大眼睛,温绒温柔地勾过她的胳膊,安抚性地朝她笑笑,随后伸手一指,指向前面不远处一家乌黑黑的小黑店,三无小店。   想他林隽何等人物,过去吃个饭估计都要散去个普通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到那么家寒碜都算不上的小破店,怕是很勉强吧。   林隽只是瞥了一眼,眼神流露出些许好奇,几乎称得上是高兴:“温老师选的地方果然别出心裁,好,就那吧。”   010   三个人前后进入这家小店。   说真的,就连温绒都不太受得了这家小店,营业执照挂在外边的墙上,早已蒙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仅如此,店里光线不好,到处乱糟糟的,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这间小店因为林隽进门陡然亮堂了很多。   丁叮拉了拉温绒的衣袖,咽了口口水:“不如换一家吧。”   可是林隽已经在唯一一张收拾干净的桌子前坐下,还冲她们俩招招手:“两位老师,请坐。”   温绒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为他身上那件昂贵的大衣担心。她和丁叮围着小桌子坐下,老板系着一块脏围裙,袖管捋得老高,其实看到他这身打扮已经没有胃口了,他走过来问吃什么,温绒要了三碗馄饨面。   丁叮拿出纸巾忙着擦桌子,不好意思地跟林隽说:“林先生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吃东西吧?”   林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店面,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不过这里的馄饨还挺好吃的。”丁叮正在往语无伦次的方向发展。   还没到放学的时候,客人不多,但他们三个挤在一张小桌上仍旧嫌挤。温绒拆了双筷子无聊地把玩着,那边丁姑娘开始切入正题跟林大老板探讨起深奥的教育问题。   然后,在丁叮老师煞费苦心,用光口水把林子豪在校要命的表现用最委婉最不刺激人的方式表述过后,林隽沉默了会,丁叮又咽了口口水,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恰好此时老板端着三碗馄饨面走过来,然后一人一碗,他的力气颇大,放下碗时桌面都震动了一下,里面的热汤晃了晃,溅出几滴,差点沾在林隽高贵的衣领上。温绒微微蹙眉,心里一阵失望,可惜了。   林隽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温绒的脸,他低下头,拿起筷子轻轻拨弄了下碗里的馄饨,片刻后,说:“据我所知,我儿子从来不任性。”   一句话直接把丁姑娘拍死在地。   有其父必有其子,温绒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的碗里加了醋和蒜和辣酱,有滋有味地搅拌起来。   “加这么多调料会更好吃吗?”林隽似是很好奇地问。   温绒正吸着面,闻言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   “是吗。”   面对碗里腾起的热气,林隽摘下眼镜,温绒看了眼,猛然间不自觉地停下吸面的动作。很多男人戴上眼镜摘下眼镜会差很多,眼镜有时候是一种装饰,甚至会出现有镜状态是帅哥,无镜状态是路人的囧事。   虽然温绒对林隽这人没太多好感,但她的审美还是正常的,无疑林隽是英俊的,不仅如此,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比起那些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的气质更出众,人如其名。温绒觉得林隽这副眼镜为他加分不少,但她没想到眼镜下的真实面容竟如此让人热血沸腾,当然,不是指她,这只是个形容。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眼镜得的阻挡露出它清晰漂亮的轮廓,瞳孔仔细看是浅褐色的,透出温润的光芒,同时也流淌着稀疏的淡漠。   林隽拿过几瓶调料学着温绒的样子一一加入,也搅拌了下。   “这样不对。”温绒抢过辣椒酱往他碗里狠狠地撒,“这样才够味。”   丁叮吓了跳,这也太狠了吧。   林隽愣了下,抬头看温绒,温绒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   薄唇轻轻勾起,他没说什么,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次性筷子拣起一只馄饨,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   丁叮在一旁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有一碗馄饨面,她看着林隽不由痴呆,为什么有人能把馄饨吃出这种优雅的气质,再一回头看看温绒就差把脸埋进碗里的模样,丁姑娘忽然萌生出忧郁地感叹,人家豪门出来的跟他们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样。   丁叮决定再接再厉:“林先生,子豪呢,真的很聪明,但是他和同学相处得不是很和睦。”   林隽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辣酱,吃了一会后,两颊微红,额上冒汗,他吸了一口气,侧过头似是很平常地说:“聪明的孩子总是会遭到同龄孩子排挤,我明白,但没有关系,以后他们就会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这一次丁姑娘直接被拍成骨灰。   人与人的思维结构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在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了半天后,一直没出声的温绒重重地方下碗,举起手冲老板喊了句:“再来一碗。”   “温老师胃口很好?”   “不错。”   “看不出你这么瘦,却这么能吃。”   “肤浅,人不可貌相。”温绒撇撇嘴挑起半边眉毛。   一旁的丁叮噗嗤笑了:“林先生你不知道,她在家的时候可能吃了,两三碗饭不在话下,每天都要准备四菜一汤,她这都还嫌不饱。”   温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上辈子可能是饿死鬼,这辈子就多吃点。”   林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么看起来,养你伙食费开销不小。”   “是啊。”温绒也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怀好意的那种。   “还好我就是不缺钱。”面上来了,林隽帮温绒加上调料,“多吃点,这顿我请。”   温绒暗暗磨了磨小虎牙,然后继续卖力地狼吞虎咽,丁叮在旁看着心里琢磨着这丫头今天怎么吃得格外没形象?   没错,温绒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要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暴露出来,让林隽知难而退。   可林隽似乎并不在意,他吃得并不多,一碗馄饨面上飘着红红的辣油,相当火热的感觉,他每吃一口,额上的汗便多几分,虽然面上没什么异常,但感觉上他吃得很艰难。丁叮看不下去,帮忙叫了杯水,又拿出纸巾递给他。   “不用。”   过了会,温绒拿出纸巾擦嘴,对面的人开话了:“温老师,能借一张吗?”   难道我的和温绒的有区别吗?丁姑娘疑惑了。   温绒叹了口气,无奈摊手:“抱歉,最后一张。”   丁叮立即递上自己的:“林先生,我有。”   林隽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不用。”   “……”   一顿饭就快吃完了,可问题还没解决,这样不行,温绒吃得八成饱后,觉得有必要拉丁叮一把。于是,吃饱喝足的她拿过一根牙签不怎么遮掩地开始剔牙,然后徐徐道:“林先生,你小时候一定也很聪明吧,成绩很好,同学们都嫉妒你?”   林隽捏着水杯,习惯性地半眯起桃花眼:“差不多。”   “那就是了。”   温绒突然拍了下桌子,丁叮怔了怔,只听她又说:“你儿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就是个问题儿童。”   丁姑娘眼珠猛然瞪得老大,温绒朝她挤挤眼,让她放心,然后继续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据我们老师观察,林子豪初步显露出人际交流障碍,不管是谁都无法跟他好好沟通,时而暴躁,时而冷酷,时而狡诈,一点都不像个7岁的孩子,不瞒你说,被他气哭的女老师超过两只手,被他气疯的男老师超过两只手,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同学,初步统计少说超过三个班。作为父亲,你看怎么办?”   等她说完,丁姑娘顿时嘴唇发白,要不是还扒着桌沿,大概已经跌到地上去了。   林隽听后,慢条斯理地喝他的水,眉头都没动一下,看不出喜怒,他戴上眼镜,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轻巧地反问:“温老师的意思呢?”   “林子豪似乎很听你的话。”   “所以?”   温绒笑了:“林先生在家的时候应当多陪陪孩子,然后多教教他与人相处的方法。比如,不应该把同学扯到沙坑里强迫他把蚯蚓放进裤子里啦,不应该把女生送给他的小花捏碎丢到人家脸上啦,不应该嘲笑女老师暗恋男老师还说她不自量力啦,等等诸如此类。”   听听,多么令人发指的罪行,但这些事从来没有人敢直接告诉林隽。   林隽听后忽然露出一丝苦恼,温绒以为终于起效果了,心里正扬起一厘米的得意,却听林隽一字一句诚恳地说:“教育我不擅长,不过看起来温老师很擅长,这样吧,温老师来做子豪的家庭教师吧。”   温绒嘴角的笑容僵了下,立即说道:“哈哈,我只是个体育老师。”   林隽包容又体贴地笑道:“没关系,温老师是我看到最有师德的老师,很会教育孩子,从来不会体罚,循循善诱,因材施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禽兽在说“体罚”二字的时候好想咬字特别用力……   “丁老师,你看如何?”   丁叮对着林隽的眼睛顿时失了气力,只会点头。   林隽起身,优雅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很好,那么,温老师,从下周开始一、三、五,我都会派车接你去我家给子豪辅导‘人际沟通教育课程’。”   温绒急忙跳起来:“我……”   林隽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哦,你放心,我家保管你吃到饱,工资待遇绝对优厚。那么,告辞了。”   他拿出钱付了帐,从容地走出这家小黑店。   011   温绒最近很憔悴,很尤桑,很颓废……组长大人看不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安慰道:“小温,失恋没什么,你还年轻,革命可以从头来过。你注意到没,数学组那边调来一个年轻的男老师,Q大数学系毕业,小伙子个头180,一表人才,今天晚上说是要给他开个迎新会,怎么样,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温绒无力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惊悚了:“组长,谁说我失恋了?”   “别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大,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组长大人看她这么激动,更加确信了几分,“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我带你去认识新人。”   温绒瞠目,百口莫辩之下被他老大带去见见那位传说中踩掉前任师草,荣登男老师帅气排行榜第一名的新人气王。   但她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今天就不用去林隽家了,她愁苦了一天的问题解决了。很好很好,她立马乐呵呵地给林隽发了条短信,说临时有事,今晚没空。   然后,心情大好地跟秦老大奔赴迎新会现场。她这副摸样在秦真眼里就像是期待展开新恋情的小女生,秦真只是随口说说,这下倒是真打算帮这个得力干将和自己那个侄子撮合撮合。   温绒不知道她家老大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很愉快地打算跟着去吃喝一顿捡个便宜。他们来到酒店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刚走进去的时候温绒愣了好一会,这一眼望去大片女老师,年轻的,中年的,跨度很大。本来她还觉得自己一个体育组的来凑数学组的热闹不太合适,但来了才发现,好家伙,语文组,外语组,美术组,音乐组等等都派了代表,还清一色都是女的,连丁叮都在,当然她前天跟她说过这件事,当时她没放在心上。   于是,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你怎么来了?”丁姑娘有点疑惑,“不是要去林……”   “呸,打住,我又没答应他。”温绒不屑地说,“我是跟我们老大来的,听说这里的菜不错。”   温绒是个吃货。   “哦。”丁姑娘了然道,“那就是了,你们老大是秦老师的叔叔。”   “什么?”   “你不知道就来了?”   “真不知道。”   丁姑娘翻了白眼,压低声音,悄悄拿手指指指坐在她们斜对面的人说:“秦谦老师,就是这顿饭的主角,是你们秦真老大的侄子,人才。”   温绒快速朝对面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清秀青年,肤色白白的,穿了件格子毛衣,正微笑着跟他叔叔打招呼。   这质量确实是上品,难怪把前任师草P下去了。   那边秦真跟自己侄子很热乎地聊了两句,两个人突然朝温绒这边看来,然后秦真跟温绒招招手:“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谦,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温绒老师,她实习的时候就是我带她的,现在留校了,不是我夸自己人,带学生是这个。”秦真竖起大拇指。   秦谦立刻露出微笑,隔着一大张桌子要跟温绒握手,温绒连忙站起来伸出手。   “温老师,久仰大名。我在家总听叔叔提起你,说你很厉害。”   “呵呵,不敢当。”   “小绒,不用那么客气,过来坐。”秦真让出自己的位子,“你跟小谦多聊聊,跟他说说学校的情况。”   额……温绒猛然察觉到好多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自己。   温绒当然不想一晚上都被目光刺杀,立即扯了个笑,道:“没事,小秦老师应该都了解情况了吧。”   “你也刚进来不久,可以跟小谦谈谈心得,快过来。”   秦老大不知怎么的突然抽风,竟不顾温绒的眼色亲自跑来把她抓到秦谦身边,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好好交流交流。”   秦谦倒是没什么,他坐下来客气地给温绒倒了杯红酒,敬了她一杯:“温老师,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温绒没印象,问:“什么时候?”   “两年前,全运会上。”   温绒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但她很快低下头装作吃菜的样子:“是吗,我记不得了。”   秦谦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   “没事,来,我敬你。”温绒大方一笑,回敬他。   席间,秦谦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温绒其实跟他说不上两句话,因为有太多女老师抢着要跟他说话。坐在他另一边的是外语组第一支花白萱萱老师,她对这位新人格外热情,从数学扯到外语,从外语扯到地理,从地理扯到历史,总之逮着什么说什么。秦谦倒也好脾气,耐心地跟她聊着。时间久了,其他女老师逐渐退出舞台,开始自顾自搞小团体聊天。   温绒是一刻没落下,每上一道菜她都吃得最勤快,谁叫她是体育老师,上课最费体力了。   “温老师,要喝汤吗?”   “嗯?”温绒刚一只凤爪落肚,转过头看向突然跟自己说话的秦谦,“不用,我自己来。”   秦谦正在给自己盛汤,举着勺子,又拿过温绒的碗给她盛了碗。   “谢谢。”   这下在场的女老师们不干了。   数学组李组长带头发话:“小秦不能这么偏心,是你叔叔的徒弟就特别待遇。”   “就是,不能差别对待我们这些老师。”   秦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真的帮各位老师都盛了汤,立刻被大加赞赏。   “温老师,平时还练空手道吗?”   温绒没想到秦谦还会跟她搭话,回道:“有空就练。”   “听叔叔说你经常锻炼,是去健身房吗?”   “一般早上会晨跑或是游泳,周末会去健身房锻炼。”   “每天?”   “嗯。”   秦谦眼里不掩钦佩:“很少有人能这么坚持。”   “习惯了也没什么。”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竟然聊得还挺投机。温绒喝酒容易上脸,反观小秦老师是越喝越白,一张俊脸粉嫩粉嫩的,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说话倒是有趣。   正聊到兴头上,包厢的门突然开了,可走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第一个人看过去,愣住,第二个人看过去,也愣住,紧接着,包厢里聊天的声音骤然停止,大家都往门口看去。   温绒正被秦谦一个笑话逗乐,哈哈大笑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中莫名诡异。她迅速收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各位的眼神,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她一回头,估计是动作太猛,在看到来人时狠狠地晕了下。   林隽出现在门口,面容俊逸,气质濯濯,他的发色比较浅,深褐色的短发泛着柔亮的光泽,然褐色瞳仁透着疏离的光芒,把脸上的那分微笑淡漠了许多。   林隽的出现让场面静默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大多数老师是茫然,少数知道林隽的老师很意外。   只有温绒是惊悚,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而后厌烦,他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   林隽越过众人的脸,视线定格在温绒身上,也不说话,就是微微笑了下。   这一笑惊艳了满桌子的女性同胞,吊灯的光芒都被他比下去了。   温绒已经以最快转过头,默默夹了只羊腿,默默地吃了起来,默默地祈祷他没看见她,没看见……   “您是哪位?”作为今晚的主角,秦谦站起来迎了上去。   “我找人。”   温绒低头猛吃,对面丁叮死命跟她瞪眼,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秦谦又问:“请问您找哪位?”   林隽笑得一脸温和,柔情似水的模样晃晕了一票女教师,只听他微凉的声音道:“温老师,羊腿好吃吗?”   温绒暗叫晦气,随手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回过头去:“林先生,你找我?”   林隽眉梢微挑:“我有给你短信。”   温绒装愣:“哦,我手机没电了。”   这时候,一大片高温灼热的目光不断地试图在温绒身上烧出几个洞来,此处难留矣,温绒不太舍得地放下筷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稀松平常,然后走过去跟林隽说:“我们外面谈吧。”   林隽却说:“温老师拿上包直接跟我走就是。”   “……”她也不好发作,忍了忍,拿上包跟一脸复杂、暧昧、疑惑的秦老大道别,跟一脸同情的丁姑娘道别,还有刚认识的帅气有才的小秦老师道别。   小秦老师看了看林隽,对温绒很客气地说:“温老师路上小心。”   温绒点点头,略感悲壮地离开了她的羊肉。   林隽带头走到门外,一手打开车门,然后站在一旁仍旧笑看着温绒,等着温绒拖拖拉拉地走过来,可不知为何温绒感到寒风阵阵。   温绒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林先生,已经很晚了,而且我明明跟你打过招呼。”   林隽则望着她微熏泛红的脸不为所动:“所以我等你把事办完了才来接你。子豪刚做完作业,你还可以给他指导一小时。”   没人在身边,温绒立刻换了个称呼:“林叔叔,何必呢?”   温绒真是不明白,林隽到底要干什么,她是打死不认为林禽兽会看上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非要跟她来段相亲之恋或是先婚后恋。不是她不自信,而是真没这个可能,随便在大街上拉10个男人问她和她妹,选哪个?10个里绝对有9个选她妹,还有一个是GAY。   “叔叔”二字还是那么刺激,但林隽还是很有耐心地站在车门边,薄唇轻抿的样子很英俊:“要好好教育孩子,家长也要配合,这可是温老师说的。”   竟拿她的话压她,温绒一口气提上来又憋回去,胸闷。   短时间内她又计上心来,然后,跟着林禽兽到了他家。   012   如果让小恶魔讨厌死她,赶她走,不就没问题了?   温绒眯起眼,摩拳擦掌了一番,为了跟林禽兽撇清关系,什么招都得出。   林隽家坐落在城郊一块颇为僻静的地方,晚上点点路灯缀在路边,白色的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点点细雨。温绒从车窗遥遥看去,前方只隐隐看到从左到右连绵起伏的线条,从前往后看不清边界的建筑物。   别墅没什么,她家也有。但林家的别墅和温家的别墅,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据说这还是林隽私人住宅。好在温绒没像个乡下人似的对着豪宅流口水,她跟着林隽换鞋进门,抬头一看,这回倒是愣住了。   她来到北极了吗?   为什么到处都是白色的?   温绒来到客厅中央,打量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真的是全白,白得很销魂,很动人,很光鲜,现在她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立在这片天地,就像雪地里的乌鸦,白纸上的黑点,画布上的污渍,怎么违和怎么来。   “子豪,温老师来了。”林隽拿起电话拨了内线。   这时候,温绒又发现了个问题,这么大的家,竟然没有佣人。   过了会,只听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下一刻,穿着睡衣,赤着小脚的小恶魔出现在她面前,小恶魔看到她愣了下,随即两道秀气的眉毛一竖,鼓起包子脸,一脸嫌弃的表情,偏偏他长得太过可爱,这情景实在很抽象。   “她来干什么?”   “温老师来给你补习。”   温绒期待着下一刻小恶魔破口大骂:“我才不要疯婆子给我补习!”   然而,小恶魔只是沉默了一会,又拿紫葡萄般圆润的大眼睛盯着温绒看了会,然后还是很嫌弃地说:“上来吧。”   “……”   林隽微笑着跟温绒解释说:“温老师,我们家子豪害羞的时候总是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   小恶魔大惊大怒:“爸爸,不要侮辱我!”   林隽淡淡瞥他一眼,说:“那你脚上的鞋呢?听到温老师来了太激动了,连鞋都没穿就下来了。”   “……”   事情脱离了她计划的轨迹,首战不成,温绒决定再接再厉。   林子豪的房间大得有点夸张,这么一颗小豆丁竟然拥有近100平的卧室,比她和丁姑娘合租的房子还要大。显然林隽打通了两间房,做了三个隔断,最里面放着床,中间架着白色的钢琴,最外面算是书房……温绒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心情很复杂。   林子豪进屋后看都懒得看温绒一眼,心高气傲地坐在一支画架前,有模有样地临摹前方的花瓶。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陶冶情操,高雅艺术,通常在富裕人家里最吃香。   林子豪视温绒于无物,温绒也没兴趣找他说话,就自己在房里转悠起来。走到书桌边,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作业本,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所有作业全是勾,就没见到叉叉,还有一份数学考卷,油条加双蛋,华丽丽的满分,这小恶魔的成绩真不是盖的。举头望去旁边有几层书架,满满当当的书,没看到孩子气的小人书,竟然四大名著有之,诗词歌赋有之,还有一摞外国文学……温绒默默地从书架边绕走。   这孩子真的太早熟了,连画画都走印象派风格。   温绒突然觉着要让小恶魔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确实挺难的,那帮孩子都是些臭屁的小娃娃,喜羊羊灰太狼的忠实拥垒,和这位的境界差太多档了,简直是一个活在二次元,一个活在三次元,无法衔接。   “你看什么!”   忽然一声怒喝,温绒回过神来,只见小包子脸怒气冲冲,气得两颊烫出两朵红云。温绒本来就站在他身后随便张望两眼,可他这么一说,她反倒起了贼心,偏生搬来椅子,紧挨着林子豪坐下,一副热心观摩的样子:“你继续。”   林子豪的包子脸像是放到锅里蒸过一般,热得能冒气:“你干嘛,走开!”   有这么生气么……温绒转念一想,立刻说:“我偏不走。”   林子豪敖娇地扭过头:“哼,你又看不懂。”   呀喝,这小恶魔真是没一句话让人不闹心的。   温绒淡定地说:“不就是画个瓶子么,你画的还不怎么样。”   “什么?”林子豪憋着红脸,大眼睛瞪得快要脱窗了。   温绒淡定、窃喜、偷乐地等着他下一句:你滚。   然而,林子豪只是颇为幽深地望了她一会,再次扭过头:“我会画好的。你要看就看,别吵我。”   只见林子豪又开始一板一眼地画了起来,温绒傻了傻,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如同眼看着到手的百万彩票突然作废,怨念很深。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时温绒在似睡非睡之中度过。   手机闹铃准时响起,温绒登时清醒,拍了拍脸,说:“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你要走了?”   不知为什么,小恶魔的脸色古怪得很,当然,温绒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舍不得她。   温绒觉得还是要好言相劝:“其实你可以跟你爸说别让我来,我在还妨碍你画画,是不是?”   林子豪笑了笑,包子脸容光焕发,眉眼间颇有种邪恶的味道:“你让我课上难过,我又为什么要让你过得舒服?”   温绒一呆,这孩子如此扭曲的心智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小恶魔笑眯眯地替温绒打开房门,如同赦免囚犯一般:“听我爸说你每周一三五来,后天记着别迟到。”   温绒走到楼下,林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然后看了看时钟,笑道:“温老师真准时。”   这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   温绒无视掉他这句温柔的讽刺,在玄关穿好鞋,林隽走到她身后,已经穿上了大衣,看样子是打算送她。   温绒摆摆手,客气状:“你不用送我。”   林隽打开门,回头,夜色与灯光在他脸上奇异地划过一道分界线,蒙在暗处的脸看不清,露在亮处的脸上被落下一层柔软的光晕,看得人心痒痒,林隽桃花眼眸光淡淡,微微一笑:“温老师,我不是送你。”   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温绒此刻的心情,丢脸。   温绒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林隽。”   林隽闻言回过头,不说话只看着她。   “大叔。”温绒斟酌了会,难得严肃地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林隽神色依旧,听她说下去。   “我们年龄不合适,个性不合适,身份也不合适,还有我先前说过,我不给人当后妈。最重要的……”温绒顿了顿,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终于轻松地吐了口气,丑话要说在前头,她可没兴趣跟老男人纠缠不清。   林隽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一动未动,只有风微微凌乱了他的短发,他的脸色太平静,温绒有点吃不准他,强作淡定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末了,林隽随意笑了笑:“说完了?”   “嗯。”   “温老师喜欢的是那个姓秦的老师,还是,”林隽晃过半张侧脸,暧昧不明地说,“付家公子?”   温绒一愣,心中小鼓乱打,忙道:“这不关你的事。”   林隽却再没说什么,走到门口,有车子停在外面,司机正候着。   “上车吧。”   温绒不满意他的态度:“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   “温老师。”林隽帮她打开车门,一脸绅士,微笑却疏离,“不要想太多。”   温绒自认为说得够清楚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林隽应当知难而退,若是以后他在烦她就是他没人品,乱纠缠,惹人嫌,到时候她对他不客气就不要怪她翻脸无情。   温绒也不推脱,坐上车后,司机立即开车带她离开。从后视镜能够看到林隽一直站在门口,过了会才走进去。这时,车前方似乎有人走来,司机立刻打开大灯,那人见着光下意识遮住脸。但温绒还是捕捉到一瞬,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道路比较窄,车子停下来等那个女人走过去。   温绒看到她低着头匆匆经过,然后一直向前走……走到林家门口停下,过了会,进去了!   温绒目瞪口呆。   已不知是今晚第几次,温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丢脸,还丢大发了!   自作多情一次也就算了,还接二连三!   温绒支着头抚额,难怪林隽让她不要想太多,这世道真悲催。   -------------------------------------------------------------------------------   温绒到底没能逃脱给林子豪家教的命运,林隽好像全然忘记她的那番话,还是要温绒准时上岗。温绒不肯,他竟然上告温老爸,你说多大的人了还玩小报告这套把戏,但这把戏确实有效,温老爸淫威不足,磨工一流,温绒权衡再三,觉得还是去看林子豪画画,受的折磨少一些。温绒和林禽兽讨价还价之后,由原来的一周三次减为一次,但温绒还是觉得这一次犹如酷刑。   好在倒霉的事过后,总算有那么件值得高兴的事安抚受伤的心灵。   温绒拜把子的姐妹段如碧终于顺利完成学业回国,温绒难得小有激动,又是接机又是帮忙提行李,殷勤得不得了搞得段如碧受宠若惊,没倒回时差的脑袋更加晕乎了。   待两天后如碧姑娘养足精神,两个人终于好好坐下来,然后温绒终于有机会把这段日子匪夷所思的遭遇跟她倾诉了一番,感慨没有战友的日子是多么的悲催。   段小姐听后沉思片刻,干脆利落地总结道:“也就是说你现在被一个禽兽大叔缠上了,你爸还希望你跟他保持一腿的关系,如果不结婚,你们家就要破产?”   段小姐的理解能力超强,温绒颠三倒四的叙述竟能被她精准地提炼出精华。   温绒点点头:“没错,你说怎么办?”   “不对呀。”段如碧摸摸下巴,抬手掰过温绒的脸仔细看了看,“没道理,他看上你没看上你老妹?”   温绒淡定地拍掉她的爪子,深以为然地说:“就是,你说这事是不是蹊跷?”   “也不一定。”段如碧的爪子没闲着,又摸上温绒的短发,“有些人的审美取向确实非主流。”   如碧姑娘的调侃和温雪的攻击不一样,她说得难听,却没有恶意,是两人感情好的象征。   过了会,段小姐收回爪子笑道:“开玩笑哈。”她朝温绒勾了勾小指,温绒凑过去,“依我看,这事有内情。”   “什么内情?”   段如碧凤眼一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你是恋爱小透明,他是情场老狐狸,你说看到有女人出入他家,不是情人就是情妇,再有可能就是一夜情对象。他执意要跟你‘谈朋友’,八成目标不是你,是你家。”   “我家都快破产了!”   “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退居二线,谁知道有没有狼子野心。”   喝过洋墨水的果然不一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温绒寻思了片刻,觉得有道理,可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他跟小雪谈不是更好?”   “笨!”段小姐戳了戳她的脑门,“要跟小雪谈,他就是第三者,还是一个有难度的第三者。跟你就不一样了,你一清二白,不存在障碍物。”   “……”温绒仔细琢磨了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碧姑娘总结陈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坚持到底,不管他怎么出招,都不能被拿下!”   013   有了战友,温绒顿时底气十足。有段如碧傍身,牛鬼蛇神都靠边。   如碧姑娘俨然成了温绒的狗头军师,不停为她出谋划策,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温绒受益匪浅。   作战要领告一段落,温绒沉吟道:“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这么有思想呢?”   段如碧咭了口咖啡,卖弄风情地赏给她一颗白眼:“那是因为你以前的领悟力一直低下。”   温绒自动架起防火墙,屏蔽这句话。   “绒绒,”段如碧琢磨了下,看着小绒儿漫不经心的脸,心生不忍,可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一针见血,“付苏和小雪怎么样了?”   段如碧和温绒是穿同一条背带裙长大的,小时候两人跟年糕似的,感情好得掰都掰不开,不知道的人以为段如碧和温绒是亲姐妹。小温绒12岁的时候情窦初开,懵懂之间看上了隔壁家的小哥哥。那时候真是天真无邪,只当做个乖乖的小尾巴,慢慢酝酿心底甜甜的棉花糖便能长久长久的开心快乐。小如碧总是比小温绒成熟睿智两分,她左右瞧着觉得这实在是一颗不会开花的种子,只不过看着小温绒每天期待雀跃的模样,不忍心兜头浇一盆冷水。果不其然,小温绒15岁的时候,小温雪13岁了,这次换做小温雪情窦初开,毫不犹豫,眼力极佳地瞧上了姐姐的心头宝。   温家有女初长成,小温雪的杀伤力从幼儿园起与日俱增,当她15岁的时候,俨然一枚亭亭玉立的美少女,顾盼还羞,眉眼青涩,唇红齿白。小温绒17岁的模样单看也不难看,可是和同胞妹妹摆在一起比较就矮了不止一点点。   彼时付家小公子和现在的模样已经差不了多少,脸蛋清秀俊朗,但那沉默孤僻的个性已经完全定型。只有温家两姐妹还有如碧姑娘敢于在他周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冲锋陷阵,如碧姑娘是为了给小温绒保驾护航,小温绒和小温雪是为了同样一颗心。   如碧姑娘自问比温绒聪慧,比温雪理智,可怎么样都瞧不出付苏的心思。这个男生把自己藏得太好,对女生一视同仁,不会对温绒多说一句,也不会对温雪多笑一次。直到有一天,温绒为了高考熬夜温书把自己累趴下,发烧三天,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礼拜,当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付苏正坐在床边望着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沉冷,温小绒睡得稀里糊涂自然看不到他眼底的焦虑。   她烧糊涂了脑袋,一时间不太明白怎么已经是大学生住校的付苏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付苏当然不会跟她说,他听到她生病了,当天夜里就买了票赶回来。   其实,那晚付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复习的方法不对,我来辅导你。”   如碧姑娘奇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奇迹之花?那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真有几分道理?   如碧姑娘按耐不住热血骚动的心跑去问付苏,你是不是对温家温小绒有那么点意思了?可人家付少爷却连眼白都不给她,沉默是金。   如碧姑娘大喜,沉默好,沉默就是默认。   如碧姑娘也不敢大意,万一出现个偏差,温小绒空欢喜一场岂不是要把她碎尸万段。思量再三,如碧姑娘打算保持缄默,反正他们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JQ可以慢慢培养,前途即将正大光明。   然而,一个月没有把JQ酝酿出来,反而让两个人形同陌路。   再然后,温小雪发力上位,一副付苏女友的嘴脸,看得如碧姑娘呕血,恨不得扇她几大耳刮子。付苏却躲进了象牙塔,不久之后,温付两家合作上出现了间隙,不欢而散,付家怄气搬家,付苏再没在温家出现过。   而今一晃5年过去了,温绒比17岁雨季少女的她成熟了许多,那朵未开的花被她彻底埋葬在心底。看着自家小妹成天付苏长付苏短地炫耀,她大多数时候一笑而过,偶尔还会附和一下。曾经如碧姑娘有点想不通,花期明明未到却已落败,这是怎么回事,她死缠烂打地追问,温绒摊开手,摇摇头,他不喜欢她,就这么简单。   暗恋是一朵美丽的浮云,藏在阳光背后,没有再出来过。   如碧出国前很担心温绒因为暗恋不成被激发出心底的阴暗面,导致因爱生恨,心理扭曲。没想到温绒却是继续吃好喝好,跑好跳好,朝气蓬勃地成长为向上青年。只不过自那以后,段如碧没再听温绒说过看上谁,跟谁比较要好,她一个人优哉游哉地生活,一个人享受独身主义。   现在,温绒就段如碧这个问题回答说:“应该还好吧。”   “你确定?”   温绒回想起温小雪在她面前亲热地喊付苏叫苏苏,点了点头:“我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了。”   “……”   也好,把旧的彻底送走了,才能迎来新的……可是,为毛她这么不甘心!   “你把付苏叫出来。”   温绒警觉道:“干嘛?”   段如碧气势汹汹:“姐姐我回国,当然要人接风,让他给我上桌好的。”   温绒给付苏发去短信,以为他会很久才回复,没想到他很快就有了回应,说是定在大观园。   段如碧果断架起温绒,开着她那辆招摇四方的跑车火速赶往现场,直接在包厢里坐下,付苏到的时候见这两人已经坐在里头自己吃了起来,倒是不由一愣。   如碧姑娘不满地扫了眼付苏,眼珠一突,小眼神黏在付苏身上似是拉不下来了。   呦,几年不见,这付家少爷人模狗样的越发有模有样了,也难为温家两姐妹再难看上别人,那些大路货怎么跟这样的极品比!只不过,这人的扑克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抽。   如碧姑娘很邪气地说:“动作这么慢,怎么几年不见面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付苏瞥了她一眼,脱去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公司开会。”   “啧啧,行,吃吧,这个,这个,这个,”如碧姑娘指着几盘最贵的菜,“绒绒说想吃,那个酒也是,我开了两瓶。”   温绒吃得好好的,一听到她栽赃嫁祸,倏然抬头,恰好对上付苏看过来的视线,纯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这双眼睛看人让人有种专情的错觉。静了一秒,温绒又低下头,脚底下狠狠踩了段如碧一脚。   段如碧神情扭曲,夹过一块猪肝塞到温绒碗里:“来,多吃点。”   温绒看着猪肝,脸色也跟猪肝一样了,万恶的段小碧,她最讨厌吃猪肝,还往她碗里塞,你不这么小心眼不行么!   “想吃什么就点。”付苏收回视线,淡然地回了一句。   “绒绒,还想吃什么?小苏说了随你点。”   温绒把猪肝挑出来丢到一边:“你想吃就吃,别拿我当幌子。”   “哎呀,这可不对,我想吃小苏不舍得怎么办,你想吃就没问题啦。”   温绒听着她这话里古怪,皱了皱眉:“你什么逻辑。”   段如碧笑嘻嘻地说:“我说的没错吧,付少爷?”   付苏喝了口茶,垂下眼,睫毛遮去了眼底些许光芒,没作声。   温绒努力扮演着吃货的角色,如入无人之境,付苏坐在她对面,她连头都不敢怎么抬,饭桌上就听段如碧一个人叽里呱啦扯个没完。   见这两个人一个跟木头似的,一个跟饭桶似的,段如碧一肚子窝火,想你们俩好歹从小认识,怎么搞得跟第一次见面无感乃至怨念重生的相亲男女似的。   “咳咳,”不亮杀手锏是不行了,段如碧挑起一块鱼肉装模作样地问温绒,“绒绒,你跟林隽怎么样了,听说你都去过他家了?”   两边夹菜的动作具是一顿,付苏朝温绒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片刻后,他继续动起来,温绒则张着口,无语地看着段如碧,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处处拆她的台。   段如碧那手肘顶她:“说说啊,我还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他长什么样?”   温绒错愕了小下后,淡定地继续吃菜,含糊道:“不知道。”   “帅不帅?”段如碧步步紧逼,“有没有小付帅?”   温绒无奈,尴尬道:“他是大叔!”   段如碧不以为然,还两眼冒星:“大叔怎么了,大叔也可以很有魅力的,我就是大叔控。”   “林隽……”那边一直装木头的付苏终于的终于,开口了。   段如碧一阵激动,凝神盯着他期待他的下文。   付苏掀起眼皮,目光定在温绒有点拘谨的脸上,他看了她一会,这眨眼间的停顿被他不着痕迹地带过,他看向温绒身后的屏风,说:“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认识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御风集团肖总,他自杀前一晚在林隽家门口跪了一夜,听说林隽正在屋里陪着情妇玩乐,没有搭理他,第二天肖总就自杀了,他葬礼当天,林隽把他的公司收购了。”   温绒听得微微发愣,段如碧也是听得咋舌,她忙问温绒:“你知道吗?”   “听说过,不太清楚……”温绒忽然反应过来,“这也不关我的事,我跟他不熟。”   付苏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从温绒说话的嘴唇移到她发红的耳朵,她只要一喝酒就容易上脸,耳廓红红的,薄薄的皮肤下似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泛着可爱的光泽,不知是急的还是酒精作用,她的脸比平时要更红一些。   他低下头,酒杯里映照出他无甚表情的脸。   温绒对林隽这个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别人说他怎么怎么可怕,连她老爹看到林隽都会怕出一身冷汗,也不知是不是她神经不够敏锐,她一点没觉得。温绒忍不住回想了下,其实林隽长得很翩翩君子,虽然35岁了,可他保养得很好,可以小看个6、7岁,他待人举止温文尔雅,说话微笑恰到好处,如此看来,外表的欺骗性太强大了,喜羊羊外皮下的灰太狼是如此禽兽!她叫他禽兽还真是叫对了。   “绒绒,前途堪忧啊。”饭后,如碧姑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没想到你这次遇上了这么难搞的货色。”   “……”   “一言以蔽之,不能被拿下。”段如碧说完又补充道,“但是小命为上,别死磕。哦,还有,有事记得要找付苏帮忙,虽然扑克脸难看了点,但那他既然知道林隽不好对付,一定会帮你的。”   “没那么夸张,你别瞎想……”   温绒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从背后发狠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连忙回头看:“什么人!……小雪?”   温雪一张美人脸气得发青,冷得掉渣,眼里却是怒火滔天,一副吃人拆骨头的架势:“温绒!你还要不要脸!勾到了林隽,还跑来勾付苏吗?!”   014   如碧姑娘错愕了,几年不见这温小雪随时随地发疯的功力见长啊,不仅如此,跟年龄相反,她的智力呈逆增长状态,还越来越有脑残的症状。   后来段如碧把这个想法跟温绒说的时候,温绒给了她一个大拇指:“精辟!”   眼下,温雪像是暴风雪女王一般冲到温绒面前,指着自家大姐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愿意替我去相亲,原来是看上人家有钱有势,长得不赖,温绒,你怎么有这么多鬼心眼,耍手段一个劲地骗我,可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你勾搭老男人也就算了,你别一边吃着碗里的还要想着锅里的!”   温雪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站在马路上把温绒骂得狗血淋头,她的声音不小,旁边走过的人纷纷侧目,这场景好像现场版正妻虐小三的精彩片段,引人不断遐想。   温绒和段如碧两个人,一个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茫然,一个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等温雪神经质地发泄完了,段如碧先上前一步,她比温雪高一些,斜过眼看她,那眼角光明正大地投射蔑视的光束:“你失心疯了你,大马路上嚷嚷什么,你不嫌丢脸,我还嫌呢,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温雪一看到段如碧,气焰被压下去一些,她深知这个女人比她姐姐不好对付多了,但她依旧咄咄逼人道:“丢脸,还要告我?有她丢脸吗,朝秦慕楚,朝三暮四!”   段如碧不阴不阳地怪声道:“呦,这成语用的,不愧是高材生,来再说两个朝字头的成语听听。”   温雪一愣,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好端端一张美人脸被她自己扭曲得乱七八糟,她直取目标:“温绒,我警告你,别再找付苏了!”   温绒没什么表情,她站在那等温雪骂够了,拍拍段如碧的肩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走,喝咖啡去。”   她这招无视瞬间秒杀了温雪。   温雪当下气炸了:“你给我站住。”   她揪着温绒的胳膊不放,温绒瞥过眼懒懒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无奈,温雪就像是被她宠溺包容的小毛孩,她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温绒叹了口气:“小雪,请你对付苏有那么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那么点信心,别老胡思乱想。我对付苏没有想法,OK?”   “你保证?”温雪眯起眼尖锐道。   这个小妹到底抽什么疯,温绒只好又说了一遍:“我保证对付苏没有非分之想。”   温雪忽然笑了笑,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的目光越过温绒朝后看去,温绒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回头,恰好看到结完帐的付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   温绒怔住,一时间呆在原地。   付苏手里拿着车钥匙,脸色有点可怕,望着温绒的眼神降到冰点,但不等任何人开口,他已经上了车,温雪急急忙忙跟在他后头上车。   “绒绒?没事吧。”段如碧拉过温绒的胳膊。   温绒偏过头,笑得有点勉强:“没事,走,喝咖啡去。”   段如碧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点点头,改口豪迈地说:“走,我请。”   当天晚上温绒拖着沉重的心情来到林隽家中。林禽兽不在家,林子豪开的门,他还是那张颇为嫌弃的面孔,没好气地说:“我爸说让你先吃饭。”   “不用了。”   林子豪鄙夷道:“我爸说你是吃货,能吃,这些菜都是特别为你准备的。”   温绒来到餐厅看到一桌子的食物陷入沉默,林子豪看了她一眼,说:“放心,这些不算在工资里。”   温绒吸了口气,这孩子能不能别开口说话!   既来之则安之,有食物不吃浪费,上帝会怪罪她的。温绒拿起碗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然后猛然发现这满桌子红色大军,川菜湘菜,无辣不欢!   这是□裸的报复吧,是吧,是吧!她那天是过分了一点点,可他太狠了吧……然而饥肠辘辘的感觉确实不好,温绒夹起一根火红的辣椒,咽了咽口水,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埋头奋斗起来。   林子豪坐在她对面,端了本书一本正经地看。   一碗饭之后,林子豪稍稍抬起眼睛。   两碗饭之后,林子豪正色看向温绒。   三碗饭之后,林子豪已经把书放下。   就在温绒打算盛第四碗饭的时候,林子豪小脸微呆,不确定道:“你还要吃?”   温绒辣得嘴上发烫,红乎乎的一层辣油,额上全是汗,但她淡然地耸耸肩:“你爸说管吃到饱,你们家碗太小,我还没饱。”   林子豪目瞪口呆:“你是猪吗?”   温绒不跟孩子计较,童言无忌。   其实她平时最多吃三碗,但这是在她正常状况下,非正常状况下,比如生气,伤心,高兴,她的胃便会自由扩张,像是个无底洞,一定要不断填入食物才能得到满足。   其实吃到第三碗时她就饱了,但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付苏沉冷的脸,放下的碗又被端了起来,如此反复,直到温绒吃完第四碗,实在吃撑了再没空间塞下一粒米,但她的心里反常的,并没有感觉好受些。   付苏的眼神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林子豪回到房里练琴,原来他还会拉小提琴,温绒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说什么“人际沟通教育”,就他们这种状况,这课上到林子豪20岁都不会有成果。说来也奇怪,林子豪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还要勉强自己跟她单独相处,莫非是林隽逼迫的?有可能,这孩子对爸爸的话言听计从,果然,大禽兽压小恶魔,生物链上下游关系保持生态系统的平衡。   温绒今日颇有点郁郁寡欢,她小妹这么一闹折腾得她头疼,还有付苏莫名其妙的冷脸让她心里没底得很。多愁善感不适合她,所以她感觉越发难受,难受着难受着,肚子也跟着闹腾起来,像是有绞肉机在里头翻江倒海。   温绒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林子豪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干嘛?”   温绒冷汗涔涔,面容扭曲,弓着背捂着肚子,倒吸一口冷气:“厕所在哪里?”   林子豪被她吼得怔在那里,温绒就要翻白眼了,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犯起痴呆。   她像个没头苍蝇在屋子里乱窜,竟然没找着!温绒当机立断跑到门外,没看着路闷头往前冲,狠狠地撞上一个人,反弹力的推动下她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尾椎的刺痛立即联系到某个隐秘的部位,温绒夹紧大腿,痛得死去活来,就要把持不住了。   林隽刚从外面回来,一手托着大衣,一手欲去拉温绒,可惜晚了一步,温绒狠跌在地上,然后……打起滚来……   饶是林禽兽七窍玲珑心也看不透温绒这般豪放为哪般:“温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像撒娇的小白兔……   温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墙,怒视,忍受着比大姨妈还痛的痛,若不是她为人师表,不能做伤风败俗之事,她真想就地解决以泄心头之恨。   “厕所……”温绒已无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在林禽兽比他儿子激灵:“前面左拐第一个门。”   温绒经过林隽的时候突然扭头看他,惨白的脸看着有点恐怖,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隽的鼻子,扭曲道:“你……”   “你”字刚出,温绒脸色突然一变,一路狂奔冲向左拐第一个门。   林子豪从房里出来:“爸爸。”   林隽含笑看着温绒癫狂的背影,回过头问:“嗯,温老师怎么了?”   林子豪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大概中邪了。”   林隽思量了会,走到餐厅,不由愣住:“她把菜都吃完了?”   林子豪很老成地叹了口气:“爸,你说得没错,她是猪投胎,她还吃了五碗饭!”   这时,温绒经过一番大战,虚弱地扶着栏杆从楼上走下来,可还没走到一半,一手死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跑回厕所。   林隽看着一摞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摸了摸下巴,当然他不会有任何罪恶感,他只是略微感慨,这姑娘还真是个实心眼。   温绒第三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已是双腿发软,眼冒金星,干脆在楼梯口坐下等待这阵晕眩过去。   林隽走到她面前,笑得看上去真是暖心:“温老师,需不需要看医生?”   始作俑者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安好心,不是温绒小人之心,谁不知道温小绒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度,从小学老师的评语到高中老师的毕业点评,这两个字永远是关键词,看看她多纵容她那个脑残的小妹就知道了。可今天她的毛就没顺过,难免内心忧郁,加之刚听说了禽兽的禽兽事迹,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绒凉凉地掀起眼皮,已经无力对林禽兽那一脸笑容表达内心深处的怨愤。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纵使这副惨样,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温老师,有个词叫适可而止,还有句话叫吃饱了撑着,当然这里我们只看表面意思。所以,”林隽很好心地递上一块毛巾,“温老师,记得不要再暴饮暴食了,还有,少吃点辣椒。”   他在笑,一定在笑,在嘲笑!   “是你给我准备的菜。”   这是工伤!   “但我没让你全部吃完。”   温绒抬头望着林隽甚是无辜的笑脸,胃里一阵恶心,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隽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不过有点僵。她低下头,了然——那一片红红绿绿的呕吐物盖在林隽洁白的拖鞋上,不知为何温绒顿时神清气爽,付苏带给她的阴影也在一瞬间淡去不少。   小恶魔长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她,又立马惶恐地看向他老爸。   温绒扶着墙站起来,虚弱道:“大叔,不好意思,没把持住。”   他一个叔叔辈的人不至于跟她年轻人计较吧。   林隽低头看着那堆散发着……嗯,辣味的呕吐物,极白的脸隐隐又白了几分,但他的修养无人能及,内力深沉似海,所以,他镇定地脱下鞋,又朝温绒笑了笑,那叫个温柔:“没关系。温老师,吃过吐过,心情好些了吗?”   温绒一愣,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   林隽不等她发问,光着脚走进浴室:“那么,我这里需要收拾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平淡无奇,温绒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越想越不对劲,他不会暗暗跟踪她吧?可她很快拍散这个想法,她绝对又自作多情了。   温绒望着窗外的不断倒退的路灯,突然想到上一次偶然邂逅美女,自那次后她倒也没看到这个女人在林家出没,莫非真的只是一夜情对象?   想想林隽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还有他那身透着禁欲诱惑的装扮,外表越白里头越黑,温绒皱起眉,甩了甩头,现实总是很残酷。   015   前两天吃伤了,温绒这段时间不敢大意地调整饮食结构,但要吃货不吃,就如同让吸毒者禁毒,着实困难。胃里好得差不多了,她又大开吃戒。   这天中午,几个老师一起在食堂里吃饭,别看老师们上课时一本正经,私下里没一个正经的,温绒听到边上教美术的何老师说:“你们发现没,我们学校门口那几家小店被查封了。”   白萱萱老师立马点头:“我前天上班时就看到了,说来奇怪,以前有家长抗议要拆除小黑店,都没得到答复,怎么一下子说拆就拆?”   温绒不由竖起耳朵,那几家小黑店要拆了?不会吧,孩子们最喜欢那几家店了,每天下了课都看到一帮小娃娃跑到店铺里买零食买玩具的,那边生意好得不得了。据说这些老板跟学校领导或有勾结或有后门,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说有人把那一排的店面都买了,把那些小店的人全赶走了。”   “嗯,昨天我还看到那个面馆的老板冲到校长办公室理论,可这又不是校长的主意。”   温绒仔细听着,也觉着这事古怪。   “温老师怎么想?”   温绒抬头,小秦老师不知何时坐在她对面,正微笑着看着她。   温绒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些小店卫生状况很糟糕,确实应该整顿一下。”   秦谦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毕竟我们学校是全市最好的小学,配套设施也应该是最好的。只不过,可怜那些店主一下子没了维生的工作。”   “小绒,你知不知道我们班上的小宇家里面出大事了。”丁姑娘凑上来也来了段八卦,“听说他老爸的厂倒闭了,可怜的孩子,这两天整天在那哭,我怎么安抚都没用。”   “小宇?哪个小宇?”   “就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小男孩,哦,你上次还为了他教训过林子豪。”   温绒反应过来:“是他?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   丁姑娘感叹道:“是呀,我还听说他爸爸的厂搞得正风生水起呢,谁知道飞来横祸一下子欠了一屁股债说倒闭就倒闭。”   温绒联想到她家现在也在风雨摇曳中,不由也跟着感慨了一下:“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还是把今天过好吧。”   吃完中饭,八卦会议解散,温绒看到白萱萱又黏在秦谦身边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小秦老师真是好人,还真客气地跟她搭话。温绒和丁叮走在他们后面,丁叮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身影不太爽地说:“那天你走了以后,白萱萱一人独大,秦老师后来都没法跟别的老师说话了。”   这话听着忒别扭,好像她跟白萱萱两女抢一男似的。   果然,丁姑娘想偏了:“小绒,你得把握住机会,你可是近水楼台,你们老大可以帮你穿针引线,别被这白萱萱抢了去。”   温绒摇了摇头,这算哪门子事:“我倒觉得他们挺配的。”   丁姑娘以为她自卑于外语之花的美色,鼓励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看秦老师对你挺有意思的。”   温绒在厕所的时候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脸,难道她脸上写着“我要男人”吗?为毛小妹认为她觊觎男人,丁叮认为她需要男人,老大认为她得有男人,莫非今年她真的是红鸾星动,有此一劫?   且不说这个,今早温老爸十万火急地电话她,说是公司快要撑不住了,问她和林隽发展到什么地步。   能有什么地步?会有什么地步?   温绒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趣,她不是他们家的救世主,与其寄希望于林禽兽,倒不如好好反思公司怎么回落到这个地步。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然后她爸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再然后,她挂了电话悠悠然上课去了。   课上,小胖子一直埋着头蹲在角落画圈圈,心情低落。   温绒想了想,正打算走过去安慰他受伤的心灵,突然看到小胖子一跃而起朝一个人扑上去就是胖揍。   温绒想也没想急忙跑上去拉开迅速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她走近一看才发现被压在下面的竟然是林子豪。   小恶魔从地上爬起来,冷冷地注视着小胖子,拿手背用力地擦去嘴角的血丝:“笨蛋。”   小胖子彻底被激怒了,涨红了脸狂啸着又要扑向林子豪,温绒死死地拉住他,把他扣在怀里:“杨小宇你这是干嘛,冷静点,不准打人。”   小胖子情绪很激动,不停地在温绒怀里扭动:“他……他爸爸是坏蛋!他也是坏蛋,他们全家都是坏蛋!”   温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都是他爸爸害的,我们家被人追债,我们家完了,我爸爸天天打我……”   小胖子突然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温绒立即看向林子豪,谁知这孩子仍旧一脸冷漠,厌恶地斜睨着小胖子,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温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胖子趴在地上死命地抽泣,鼻涕眼泪都蹭在温绒的衣服上,温绒却只是看着林子豪漠然的脸。林子豪察觉到温绒的视线,转过脸来,看到温绒的刹那似乎愣了愣。   温绒收回视线,蹲下身好声劝慰杨小宇,下课后还带着他洗了脸,又把他带到办公室,等他情绪平复了,再把他送回班里。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林子豪站在门口,帅气的包子脸黑得不见天日,他一见到她就冲口问:“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温绒甩了甩手中的口哨,扯扯嘴角:“我爱干嘛干嘛。”   林子豪小手握成拳,似是在压抑极大的委屈:“他打我。”   “那他为什么打你?”   林子豪抿着嘴不说话。   “人家家里出事,你不应该跟他计较。”   林子豪脸上一沉,竟露出有点残忍的笑意,冷哼一声。   “真的是你爸爸做的吗?”   “是又怎么样,他们家活该。”   温绒被他的口气骇到,难以理解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扭曲,她现在不太想跟他多说:“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谁知林子豪拉住她的手不放,小脸绷得紧紧的:“你偏心他。”   温绒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这件事,只好耐下性子说:“我谁都不偏心,我只注重事实。他以前说你确实不对,但你也欺负回来了,现在你爸爸搞得他爸爸工厂倒闭,他也是心里不好受才会打你,你不应该激怒他。”   林子豪仰起小脸,理直气壮地说:“他活该,他骂我,我爸爸没有错。”   “……”   温绒一时无语,她觉得这个罪恶的源头应该来自他那个爹。   上课铃适时响了,林子豪黑着脸走回教室。   温绒回到办公室,秦真丢给她一根棒棒糖:“我都听到了,这小孩很欠管教啊,难怪你要抽他。”   温绒咬过棒棒糖,无奈道:“家教问题,他爸没教好他,什么都唯我独尊。”   但是想到林隽若是真的把小胖子家搞垮了,温绒还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不会是真的吧?   秦老大颇为暧昧地问道:“你是说那天把你带走的林隽?”   温绒差点把牙给崩了:“哎哎,什么眼神,什么口气,我跟他爹没有一毛钱关系。”   “哈哈,小绒别紧张,我只是说说。对了,那天回去小谦跟我说有机会想找你一起健身。”   “……”温绒含着棒棒糖半晌没回过神,“找我健身?”   “嗯,你就帮他在你常去的健身房办张卡。”秦老大朝她挤挤眼,“理解吧?”   温绒朗笑道:“嗯,我会帮他搞定VIP优惠的,老大放心,包在我身上。”   秦真嘴角一抽,这丫头在这方面怎么这般不开窍。   周末,温绒照例来到健身俱乐部,她是这里的一级会员,也和这里的健身教练很熟,帮人讨个优惠不成问题。   她帮秦谦办好会员卡发了个短信给他,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就赶到了,和平时比较正式的打扮不同,他今天穿了一套运动衫,显得格外俊秀阳光,就像刚出校门的大男孩。他看到温绒立刻舒展眉眼:“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其实明天上班我带给你好了。”   秦谦看着温绒干净清透的脸颊,不由弯起嘴角:“我想早点开始用起来。”   温绒这天穿着一身亮橘色运动衫,秦谦则是一身大红,两个人从背影上看倒显得挺般配。秦谦一看就是那种知识型男生,学习好,性格好,跟他聊天不会有什么压力,很放松。温绒和他两个人一人一台跑步机,一边慢跑,一边闲聊。可能是有秦真这一层关系,温绒跟秦谦打起交道来特别投机。所以,她压根没注意到左手边的跑步机来了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温老师,你也在这?”   温绒正挥汗如雨,热气腾腾,乍一听这个声音以为自己在幻听。她扭过头望向左边,赫然看到一张俊脸。   条件反射的,温绒嘀咕了声:“林禽兽……”   林隽眉峰微挑,笑得灿烂:“什么?”   温绒乖巧地眨了眨眼睛:“林先生,你真是无处不在。”   林隽的目光在她和秦谦之间打了个来回,笑得越发英俊潇洒。   016   每当林隽笑得意气风发,英俊潇洒之时,温绒虽不至于两股战战,也还是会心里发毛。瞅着他那张笑脸,温绒不知为何脑袋里就冒出一只呲牙裂嘴的白狐狸,光天化日之下倏然变身为吸人精气的狐妖,然后那狐妖的脸和林隽的脸重叠在一起。   林隽骚包到底,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看上去很是帅气,横看竖看都是一个帅大叔。   他慢慢跟着跑起来,一边侧过头对温绒说:“温老师,这两天胃好点了么?”   秦谦在旁边看着,温绒一下子没法脱身,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扯:“完全没问题了,呵呵,那天真是不好意思。”   林隽大度得很:“不用在意,只不过是丢一双鞋的问题。为了补偿,一会一起吃饭?”   补偿?是他补偿她还是她补偿他?   不管怎样,跟他去吃饭,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自掘坟墓,傻了才会去。于是,身边的人成为了很好的借口,温绒把胳膊搭在小秦老师肩上,一副大家很熟的样子,说:“今天我有约了。”   这一个刹那,小秦老师微呆,低下头看着温绒搭在自己肩上胳膊挪不开眼,耳廓逐渐充血。   这一个刹那,林隽浅褐色的瞳仁深暗不少,含笑却疏凉的目光似是很轻很淡很不经意地瞄着温绒的小细胳膊,一直瞄着、瞄着、瞄着……   温绒感觉到两具目光不断加重加重,仿佛实质化地压在她的胳膊上,莫名的,温绒的胳膊有点酸,她讪讪地收回胳膊:“那个,秦老师,说好了哈。”   温绒冲秦谦挤挤眼,秦谦立刻心领神会:“不如去吃泰国咖喱饭?”   温绒立即附和,很是嘴馋的模样:“咖喱?好呀,我最喜欢咖喱了。说起来,秦老师喜欢吃什么?”   那边温绒跟秦谦聊得不亦乐乎,视林隽如无物。可是,她无视林隽不代表秦老师也可以,当林隽温和优雅地含笑看着他时,小秦老师差点不知道两条腿如何摆动才叫跑步。   “秦老师是吧。”林隽说话的声音永远不高不低,显示出他优秀的涵养。   “是。”   林隽波澜不惊地说:“我们家绒绒总是这样任性,她在和我闹别扭,请见谅。”   温绒一个踉跄,堪堪扶住跑步机。   小秦老师闻言僵了一下,直接被甩下跑步机。   林隽悠悠然继续跑着,继续笑道:“不知秦老师能否暂时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和我的未婚妻单独谈一下。”   小秦老师的身子似乎晃了晃,神情有点恍惚,望着温绒,又看看林隽,像是被雷劈了的模样,而此时林鉴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客气又不容置疑地对他说:“请这边走。”   “秦老师……”   温绒空抓了一把,秦谦避过她,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温老师,我先走了,谢谢你帮我办卡。”   “……”   温绒眼看着秦老师远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那点小心眼,林隽一招就把她甩了两条大街。   “大叔!……”   林隽接过林鉴非递上的毛巾,从跑步机上走下来,极其自然地回道:“叔叔在。”   温绒泪奔:“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么个小女生过不去?”   “怎么会。”林隽上前一步,拿起自己用过的毛巾替温绒轻轻擦去额上的汗水,“叔叔疼你。”   温绒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连连后退:“大叔,你到底想怎样?”   “约会?或者订婚?”   温绒瞪大了眼睛,失语片刻,而后含蓄地问:“你确定你没病?”   林隽轻笑出声,过了会他靠在身后的跑步机上,若无其事地说:“绒绒,你可知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   温绒微微正色,点点头:“然后?”   “只要你和我订婚,林家就会出面帮你家重振家业。”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温绒谨记如碧的教诲,务必要和这枚大叔周旋,但这种高难度的任务着实为难她了。林隽每次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觉得很毛很燥很不安,温绒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内心虽不比小强,但也无坚不摧,可一对上林大叔那温柔诡异的微笑,深藏不露的眼睛,还有敲破头想不透的小九九,她深刻地意识到他比她多吃13年的白米饭不是白吃的。   温绒自认道行不够高,干脆直接问:“为什么是我?”她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想老牛吃嫩草,真喜欢我吧?”   温绒在很久以后想起自己当天的问话,感叹无知的时候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既不会觉得厚脸皮,也不会有丝毫羞涩。   林隽专注于你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人产生他很温柔的错觉,但那双桃花眼却是无时无刻不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少有热度。   温绒不知是错觉还是错觉的错觉,林隽看她的时候眼底似乎染上些暖意,他说:“我确实比较喜欢单纯的女生。温老师这样的刚好。”   温绒愣了愣,但立即反应过来人家这是在调侃她,于是她回道:“怎么办,我却不喜欢肚子黑的大叔。”   “肚子黑?”林隽很自然地反问了一句。   温绒以为他这是在故意戏谑,正想说他又肚子黑了,可再仔细一瞧,林隽的脸上确实略带疑惑,温绒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林隽还是一脸迷茫。看到肚子黑的大叔露出难以想象的无知表情……温绒很恶趣味地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可爱的嘛,既然他不知道,温绒果断决定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可谁知一直站在边上装背景的林鉴非突然复活,在林隽耳边嘀咕了一句:“肚子黑就是……腹黑,腹黑就是现下很流行的……”   “很流行的小说里的楠竹!”温绒忙抢着说,随即瞟了林鉴非一眼,林鉴非朝她笑笑又退后当背景。   林隽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情绪,他只是“哦”了一声,温绒不知为何一颗心被吊得老高,好在他似乎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林隽忽然站直了身体,非常少见地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温老师,我觉得我已经给了你很长的时间,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我的耐心差不多到了底线。所以,反正结果都会一样,你不如尽快适应一下,我们可以正式开始。”   “……”温绒呆了两秒,这两秒钟里她在思考他等什么了?开始什么呢?   温小绒从小到大都跟个男孩子似的成长,玩的是体育,剃的是短发,神经比较大条,凡事随随便便,心思比较简单,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正式地谈过一次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说电视剧里小说里身边朋友堆里情侣也看多了,可没见过这么开始的……   林隽见她迟迟不说话,尽是发呆,笑了笑,问:“温老师,你在想什么?”   “……”温绒张了张嘴,咽下口唾沫,说,“我不给人当后妈。”   林隽很不以为然,轻松说:“这个问题可以解决。”   温绒没问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她又说:“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觉得我比任何男人差。”   “……”   “我不喜欢老男人……”这话其实挺恶毒的,善良如温小绒说这话的时候小心地注意林隽的脸色,生怕他突然变脸成妖狐对她呲牙裂嘴,如果他爆发,她是先来个过肩摔,还是前回踢?   可是林隽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淡淡说:“爱情是不讲年龄的。”   爱情?他们什么时候上升到这么个高度啦!   “……”温绒握了握拳,心里挣扎了一下,豁出去了,她大无畏地,厚脸皮地说:“我想找个处男!”   嘿嘿,温绒得意地想,你那么多情人啦,情妇啦,女友啦,敢说自己是处的?再来林子豪难道是她妈一个人生的?他敢说自己是处,她就强烈鄙视他心理生理不健全!   林隽果然愣了下,他身后的林鉴非先是跟着他老板愣了下,然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个温大小姐果然有趣,在她面前他都得破功。   林隽淡淡地斜了林鉴非一眼,成功把他的笑扼杀后,回过头对温绒“厚颜无耻”地说:“你还小,现在可能体会不了,但我保证可以给你绝对的性福。”   017   温小绒是一张雪白雪白的纸,别说上头有一个污点,就连一个指纹都没有,在温小绒的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反应是:“可是大叔,幸福这事不是你说了算的。”   嗯,性福不是你说了算的。林鉴非忍啊忍,忍得面部抽搐,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回去后会没命,他真想趴在地上捶地狂笑!   林隽不愧为老狐狸,早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老脸丝毫没有崩坏,反而闷闷笑了一声:“你这是质疑我的能力?”   温绒摊了摊手,摇摇头:“我是无福消受你的能力。”   这姑娘真是实在!林鉴非给温绒脸上贴上了大大的金色牌匾:此女彪悍。   “你受得起。更何况,”林隽笑出几分老谋深算,“你也要为家里人考虑考虑,如果林家不出手,你父亲就真要破产了。”   按照常人思维,不是惶恐,也势必不安,可谁知温绒没甚反应地说:“那就破产吧。”   温小绒说得尤为淡定,波澜不惊,就如同说今天没有咖喱了,那就不吃吧,今天下雨了没带伞,那就淋雨吧……这倒是让林鉴非刮目相看了一番,本以为这女生挺单纯简单的,对家人一定是极力袒护,没想到她会如此果决地说出这样的话。   林隽不动声色地说:“千万不要为了面子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我不是家里的救世主,林家如果真心想要帮忙也不会提这样的条件。”   那些玩转商场的人都是不肯吃亏的主,一个个肚肠九曲十八弯,谁知道这桩婚姻背后藏着什么猫腻,要她当炮灰,谢谢了,她虽然不够聪明,但还不至于蠢到眼看着一个大坑还往里跳。   林隽深深看了温绒一眼,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继续他的拐骗行动:“你可以换个角度想,试着跟我交往,对你而言也没有损失。”   温绒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说:“大叔,饶了我吧,我实在不够给你填牙缝的,我道行不够,只想找个简单的人谈个两年恋爱就好结婚了,要担负起你的终身大事,我很怕误了你。”   林隽抓住她的要点:“你是怕被我骗?”   “……不是……是……额,不是。”温绒兀自纠结了会,想想之前已经豁出去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确实怕你,行了吗?你放过我吧。”   林隽觉得温绒一脸即将抓狂可还在挣扎忍耐的样子格外有趣,他笑得温温柔柔,像是安抚小妹妹的大哥哥:“绒绒,你这么说就太让我伤心了,你看你对我的态度,哪有人敢像你这样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可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没和我好好相处过,不能轻易断言。”   林隽杀人于无形,有一种用温柔将人逼死的无敌功力,温绒最怕的就是林隽这种类型,斩不断,讲不通,软硬都不吃。   温绒说:“杨小宇家里的事是你做的吧。”   林隽那张英俊的面皮真真地质量过硬,他面不改色地说:“是。”   温绒突然脑子一转,又问:“那些被查封的店铺,也是你?”   “是。”   “为什么?”   “他们不配出现在子豪读书的地方。”   温绒微微变了脸色,猜测是一回事,得到证实却是另一回事。林隽的做派一直给人格调很高的优雅感,他的脸是正人君子的脸,他的笑是温文尔雅的笑,他的声音是谦和儒雅的声音,要把他跟那些龌龊诡诈的阴谋,甚至是跟残忍联系起来,实在很难。   林隽不以为然地说:“商场上勾心斗角的事本来就很多,你父亲也是个中翘楚,没有必要这么惊讶吧。”   温绒微呆:“可是,小宇只是童言无忌,说了子豪几句……”   “哼,”林隽轻笑道,“这是他们为自己不到位的家教所要付出的代价。”   温绒下意识按了按胸口,小人,这可是真小人!家教问题,如果家教有问题就要付出代价,他林隽早应该天打雷劈,被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对一些人来说,算计已成为一种本性,融入骨血,习以为常。   对林隽来说,世界运作的逻辑很简单,犯我者必死,顺我者猖,逆我者亡,他不负人,人也不可负他。   在后来,温绒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与冷酷。   但现在,温小绒还是带着几分小女生的天性,保留了一些象牙塔里无畏的特质,还有她自身淡化事事的特异功能,所以,她重重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大叔,你……你勾心斗角很在行,哪天我被你吃了都不知道,我怕呀。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吗?”   “晚了。”林隽挑过温绒额前的短发,如同恋人般亲昵。   温绒恶寒地抖了抖,靠后两步:“大叔,你不用逗我。我看上次去你家的美女不错,你不如考虑考虑跟她深入发展一下?”   林隽眼眸深处忽然亮了一下:“你在意?”   温绒喉头一股腥甜,她愚钝,她刚才哪句话说出了酸味啊!   林隽继续表忠心:“你放心,结婚后,我一定只有你。”   “……”   如果这是代沟问题,那她和林隽之间的代沟已经深不见底;如果不是代沟问题,那她和林隽之间验证了火星和金星理论。   真亦假时假亦真,温小绒在林禽兽布下的迷雾阵里少有地坚/挺着自己的立场,她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今天一番话大家都把罩在最外面的人皮面具撕破了个角,温绒胡扯了个理由匆匆离开,她不愿意跟他吃饭他还能把她绑架了不成?   林隽没有阻拦,他微笑着说了一句话:“温老师,我脾气虽好,但耐心有限。所以……”   他没再说下去,但已经足够分量,说与不说之间存在一条暧昧的界限,有些话说太白了不好,但不说又不好,于是说一点再藏一点,聪明人总是能心领神会。   温绒走后,林鉴非摸了摸鼻子,林隽瞟了他一眼:“什么事?”   “咳咳,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您是不是太急了点?”   林鉴非在林隽身边呆了7年,林隽英俊温柔,温文无害光芒下,各种阴暗,各种扭曲,各种变态,他都看在眼里,他愿意呆在这个人身边一来是害怕,跟他作对的人都没好下场,除非林隽踢开他,不然他只要露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绝对会死得很惨;二来是佩服,这个男人够狠够阴够虚伪够小人,偏偏他还能装作纯良妖言惑众,吃得开,玩得转。   但是,在恋爱问题上,林鉴非深深地为他老板捏把汗。   人无完人,再牛b的人也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对林隽而言,大概估计MAYBE就是恋爱了。   他就没谈过一场正常的恋爱,女人看到他,他小拇指都不用勾,眼神都不用给,对方就自动自发掏心掏肺地扑了上来,毫无挑战性可言。恋爱不像吞并企业,你强势点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情我愿,到最后变成你死我活,那就血腥了。   林鉴非见林隽不语,又说:“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就要吃了她……”   他的意思是急功近利不好,强取豪夺更不好。   谁知林隽悠悠说:“吃掉了,才安心。”   -------------------------------------------------------------------------------   星期一,温绒在学校碰到小秦老师,立马凑上去先是跟他道歉,顺带损了林隽一回,接着跟他解释,顺带再损林隽一回,最后恨不得发毒誓以证自己的清白。   小秦老师若有所思地听她讲完,低头推了推眼镜:“我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位林先生正在追求你?”   “不是。”温绒忙摇头,“情况比较复杂,总之我跟他真不是那种关系。”   秦谦犹豫道:“可是,我看他挺认真的。”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   林隽是挺认真的,可谁知道他认真在哪个地方,他喜欢她,这本就是一个不会成立的假设。   所以,她摆摆手说:“不会的,他开玩笑的,外面大把大把的美女,他不会看上我的。”   秦谦认真地望着温绒,说:“也不是,温老师这样的挺好的。”   温绒愣了下,笑道:“秦老师也会说笑了。”   秦谦略显腼腆地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但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被异性正面夸奖,温小绒要说不虚荣不高兴,那真是对不住祖国多年的栽培。   当天,秦老大跑来问小绒儿:“我家秦谦怎么样?”   “挺好啊。”   “他还没女朋友。”   “哦,没事,男生不急,男人三十一枝花嘛。”   秦老大嘴角抽了抽,默默退场。   转眼间,三月份春暖花开,孩子们最喜欢的春游在他们的殷切盼望下终于到来,但对于刚上任班导的丁姑娘而言那真是一场灾难,她深感责任重大,可不巧的是那两天副班导生病了,于是乎,丁姑娘转头求助温绒。   温小绒何等义气,即刻答应了,可当她站在出发的大巴前,跟林子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悲苦地觉得她答应得太快了。   春游目的地是一处没啥创意的风景区,唯一的亮点是开满园的春游嘛,让孩子们玩是其次,重要的是安全。温绒俨然是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保安人员,要确保所有孩子都在她的视线范围。   中午吃饭的时候,孩子们都围在一处,温绒稍微放松了点,但是林子豪一直坐在她不远处瞅着她,那小眼神,好像要抱着温绒的脑袋啃上一口。温绒被他看得不自在,偷溜到附近的小店买烤肠。   “温绒。”   温绒正咬着烤肠,闻声回头,即刻见到满园桃花背景下,付苏仿佛大片大片殷红下的青松翠竹,让人移不开视线。   018   温绒不是个在意小节的人,平时呼朋唤友胡吃海喝,吃相绝对是亲切的豪爽型,她小妹的淑女做派在她看来显得忒假忒小家子气了。但这个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烤肠,只可惜付苏早就看见她张嘴大咬的经典形象了。   温绒有点紧张,上次他们见面付苏是冷着脸走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惹着他了,但此处偶遇,温绒觉得是个化解误会的机会。   “付苏,你也来春游?”   付苏望着她油光光的嘴唇,不动声色地从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她,说:“我在附近办事,客户听说这里有花展,就过来看看。你呢?”   温绒接过纸巾赶忙抹了抹嘴巴:“孩子们春游,我是带班老师。”   付苏点了点头,又见她藏在背后的烤肠,问:“没吃中饭?”   “只带了点零食……”她把不够吃咽下肚里去。   谁知付苏的声音里少见地透出丝笑意:“你胃口那么好,只带了点零食?”   额……温绒无法反驳,付苏深知她能吃。以前她训练的时候付苏偶尔会去看她,每次去看她,左手是一大袋零食,从巧克力到薯片,什么都有,其他同学羡慕得两眼冒光。他右手通常会是一个大食盒,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是温绒最爱的肉食,牛排、鸡排、猪排,怎么肉怎么来,没办法,她就是俗,就是喜欢肉肉,中层是付苏强迫于她的各种蔬菜,温绒看着就头昏眼花,但是如果她不吃这个就没得吃肉肉,那时候温小绒非常苦鳖,训练完了饿到眼冒金星,还得先嚼菜叶子,而那盘肉肉被托在付苏手上,只可远观不可近食,第三层会是甜点,几块小蛋糕或是温凉的芒果布丁,每次不会重样就是了。   想想那时候付大少是多么的够义气,哪像现在,老给她冷脸。   付苏貌似不经意地说:“前面有家茶楼,你走得开吗?”   这是请她吃饭?温小绒简直受宠若惊,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付苏已经气消了?   可是,她又为难了:“现在不太好走开,我得看着孩子们。”   “嗯。”   平直的音调,付苏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个,上次吃完饭……”温绒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可不等她把话说完,眼前突然刮来一阵风,丁姑娘惊慌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丁姑娘整张脸都被吓白了,两手扣着温绒的肩死命地晃,瞬间被咆哮教主附体:“小绒,出事了!!怎么办!!你快跟我过来!!”   “等等,你冷静点。”温绒的胃都快被她晃出来了,“什么事,别慌!”   “那边,林子豪……那边……”丁姑娘开始语无伦次。   听到林子豪三个字,温绒立刻明白事情严重了,橙色警报拉响了。她匆匆跟付苏道别,来不及多说两个字就被丁叮拉走了。   付苏站在原地,望着温绒狂奔而去的背影,俊秀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但他一直处于握紧状态下的手有些无力地松开。   温绒赶到事发地点,猛然钉在原地,呆了,心中的橙色警报骤然升级到红色警报!她不作多想,立即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这时候,其他班的老师闻风跑来,丁老师在那维持秩序,让孩子们不要慌,温绒望着躺在地上的林子豪,又看看瘫软在地上已是哭傻了的杨小宇,基本上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小宇刚才跟子豪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然后就打了起来,小宇失手把子豪从台子上推了下来。”丁叮终于冷静下来,凑到温绒边上快速地解释道。   温绒打量了下那个石台,差不多离地两米多高,大人摔下来还好,这么小的孩子摔下来可就不好说了。有老师想要把林子豪抬起来,温绒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不能动,现在不确定他摔到哪了,要等救护车来了再说。”   林子豪没有昏迷,但躺在地上起不来,包子脸绷得紧紧,脸色发青,唇色苍白,似乎在咬牙忍耐着疼痛,他睁着大眼睛望着天,没有哭,也没有喊,换做别的孩子早娇弱地呼爹喊娘,这小子确实够硬气。   温绒在他身边蹲下,也不敢碰他,轻声问:“告诉温老师,哪里疼?”   林子豪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瞅着温绒。   温绒以为他疼傻了,不由犯急,趴下身问:“很疼吗?记着现在别动,乖乖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林子豪眼中忽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晃了晃,小嘴巴蠕动了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温老师,我疼。”   温绒怔了怔,蓦然有种被人信任的感觉,这小子没有跟任何人示软,却跟她说“温老师,我疼。”   之前这小子怎么把她气得内伤呕血,投医无门,种种恶劣行径全消失在这五个字,她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温绒不住地安慰他:“男孩子,勇敢点,你爸爸怎么说的,不能流眼泪。”   林子豪立刻睁大眼睛,两包泪凝固在眼眶里,说不出的可怜。   然而,救护车没等来,等来了一位大人物。   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几乎是跑着赶到林子豪身边,那一脑门子的汗不知是急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他看到林子豪的刹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扑上来,温绒立马架住他:“您是哪位?”   男人还没开口,林子豪先喊了出来:“伯伯。”   温绒马上反应过来:“您是林岩?”   男人点点头,像是没什么耐心跟温绒多做解释,眉宇间是隐隐的怒气:“怎么搞的!子豪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台子上摔下来?”   丁老师急忙上前说:“林先生,现在还是先处理子豪的伤势,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   林岩的眼睛瞪得很大,眉头狠皱在一起,颇有点凶神恶煞,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焦急地对着林子豪问东问西,林子豪只答了两句就不愿多说了。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生寻问了几句,了解了情况,小心地把林子豪抬到担架上,丁叮还得关照其他学生,于是温绒跟林岩上车陪着林子豪去了医院。   林子豪被推进急症室,拍了X光片,最后报告显示是尾椎骨裂。   温绒一直在想林隽怎么还不来,正在她想着的时候,林隽终于出现了。她远远的就能看到他出挑的身影,淡银色条纹的衬衣外罩着一件浅棕色短皮衣,温绒词汇匮乏,只想到干瘪的两个字:好看。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掉入这老狐狸的皮色陷阱,慌忙别过眼,连连唾弃自己。   林隽看上去不是很急,比起林岩赶来时的风风火火,他不知淡定了多少,他拿过病历大致看了看,点点头,很干脆地对医生说:“马上入院。”   林岩抢过病历不停地问医生这个伤会不会又后遗症,多久才好……林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哥,别急,我认识这里的院长,会安排好的。”   林岩口气不大好:“我怎么能不急!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隽笑了笑:“我在打高尔夫,一时赶不过来。”   温绒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觉得真是有意思,做人老爸的神色淡然,做人伯伯的火上眉梢,还要侄子老爸反过来安慰。   林子豪很快被安排进入一间单人病房,医生已经给他做了处理,他现在趴在床上,撅着小PP不敢动。医生说起来还要做一个全身检查,看看头部等其他地方有没异常。   林岩坐在床边摸着林子豪的脑袋,一脸心疼,林隽反倒退到一旁,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浅笑,镜片后的眼睛眸色极淡。   温绒这时候才好好打量这两兄弟,林岩以40多岁的年纪看还是显年轻的,但人到中年难免身材走样,肚子上的肥肉是岁岁年年在饭局上养出来的,一张脸也比林隽圆了不知一点点,他的五官还算周正,眼睛很圆,鼻梁很挺,嘴唇略显厚实,但绝算不上英俊。这么一比,林隽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帅大叔,那身材,那相貌,那气质……温绒突然悟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林岩不也是患难同胞,和自己的弟弟比长得一无是处,一如她跟小妹比天差地别。   温绒想得专注,眼睛还一直盯着林隽,林隽抬起头,刚好对上她的视线,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然后他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自己先走了出去。   温绒跟在他身后,林禽兽走到病区外,靠在窗边,摸出一支烟,没抽,只是放在鼻下嗅了嗅,温绒见他故作沉默,就先开口:“大叔,你这样好吗,子豪受伤你做父亲的还没他伯伯着急。”   林隽神色淡淡:“他伯伯向来很疼他,有他着急,我就不用那么急了。”   这是什么逻辑,温绒无语,她本来对他抱有的那么一丁点歉意难过的心情忽然没了。   林隽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姿势优雅得一塌糊涂,他倚在窗边,侧过脸看温绒,笑得很温柔,但他越是和蔼可亲,温绒就越是觉得事有蹊跷。   老狐狸笑得发春,绝对没好事,这是她在和林隽斗智斗勇过程中,以不断失败为代价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温老师,要不要我救你?”   温绒一愣,虽有防备,可林禽兽出招太快,她脑子没转那么快,委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沦落到要人救了?   林隽见她没听明白,好心地又道:“怎么看这次都是温老师擅离职守吧?”   “我……”   温绒这回猛然惊觉,林隽给她扣的这顶帽子还真是摘不掉,她的职责本来就是看好学生,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偏偏出事的时候她跑去买烤肠了,虽然就那么一会会功夫,但老天不照应,她过年没去大佛寺上香,才过了一个月就遭报应了。   林隽继续说:“这件事可大可小,怎么解决全看温老师的态度了。”   温绒莫名:“什么态度?”   林隽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为难你,我们先订婚,只要你答应了,这件事我就不予追究。”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还真好意思说,以大欺小本就卑鄙,死缠烂打本就没品,他还这么□裸地要挟她,甚至威胁她,理直气壮地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面貌实施令人不齿的行径。   温小绒给自己鼓了鼓气,表示要跟这类人等划清界限:“大叔,公事公办,我不怕。”   “绒绒,”林隽摇摇头,“你太天真了。”   温绒一听他喊绒绒,鸡皮疙瘩“嗖”地布满全身:“我不会为了这点事出卖自己的。”   “出卖自己?嫁给我是出卖你自己?”林隽喷出一口烟,白雾瞬间模糊了他的神情。   温绒一愣,还是点了点头:“总之,你别想拿这个威胁我。”   林隽眯眼笑道:“温老师真是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末了,他又问了遍,“你确定?”   “确定,”温绒转过身,临走前回头加了一句,“我最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太臭。”   019   “噗——”段如碧笑得乐不可支,真真正正的花枝乱颤。   温绒撇着嘴,窝在沙发里,支着头淡定地等她笑完。   段如碧抹去眼角的泪花:“你真这么跟他说的?”   温绒抬起下巴,重重点下。   段如碧亮出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说:“绒绒,你越来越得我心了,你好拽,好嚣张!”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温绒叹了口气,“我怎么才能摆脱他呢?”   “不是啊,我忽然觉得这大叔不错,脸皮虽然厚了点,但说好听了这叫坚持不懈,咱们如果往好处想,他真看上你了,你嫁进林家,那就扬眉吐气,笑傲温家,呕死面瘫和脑残……”   “打住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温绒扑上去掐住段如碧的小细脖子,“你没听人说林隽做过多少可怕的事么,还要我嫁给他,我有几条命都不够跟他玩的。”   “可是,”段如碧眯起眼,抬起温小绒的下巴,标准的狼狼相,“你跟林隽如此撒泼,他还不反击?他这不是爱的包容,莫非真要吞了你家?可你家也不过是给他塞塞牙缝,打打牙祭,不至于要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上次是我考虑得片面了,所以,我忽然改变想法了,说不定他真对你一见钟情了,我们这是低估了你的能力,高估了男人的品味。而且像他这种老男人通常都是表面装B,内心发骚,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表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绒愣了愣,发动她不大善于思考的脑袋想了想,片刻后,先是恍然大悟,后又纠葛万分,再然后又兀自摇头:“你说得有点道理,不管我怎么用言语攻击他,他都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看得我好无力,他真有可能看上我?……我还是觉得不现实。”   段如碧也不敢打包票,怕是扰了温小绒一室春心:“哪天你让我见上一见,我们再做判断。”   “哦。”温小绒点点头,复又惊觉她们跑偏了,这都哪跟哪,“不对,我要跟你说的是林子豪的事,扯他爸身上去干嘛。扯回来,这事我确实是我失职,所以……”   段如碧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丫头实心眼:“你傻,还自己巴巴跑去认错?春游教师带班名单上就没你的名字,你属于自愿原则,互帮互助,要说你那个丁老师她怎么不看好自己的学生,我告诉你,你别自己跑去挡枪子。”   温绒纠结了会:如果我主动承担责任,反倒中了林隽的计谋……可是,我不好让丁叮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过失。”   温小绒实在多虑了,她以为这是她的选择,和丁姑娘统一战线,吃枪子,还是撤到我方防守阵营,保全自己。实际上,这不是道选择题,这就是道必答题,还是已经印好答案的,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注定不及格。   校长找到温小绒的时候,劈头盖脸一句:“温老师,你被解雇了。”   温绒彼时正要去吃饭,中途被人拎到校长室,她定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校长您说什么?”   新泰小学一把手脸色不太好看:“杨小宇父亲已经找上学校了,如果不是老师擅离职守,杨小宇和林子豪也不会起争执,出这么大的事,他要求校方一定要给个交代。我和其他几个副校长已经讨论过了,认为你需要担负起这个责任。这件事已经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负面影响,我们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展。”   温绒当即要辩解,有人敲开校长室的门,杨小宇父亲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看到温绒在里面,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两眼一瞪,呼哧呼哧地冲到温绒面前:“你是怎么当老师的,连两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春游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自己跑去买吃的,你饿死也得呆在原地看着学生,你配当老师吗?!”他又转头对校长吼,“我们付了全市最高的学费,校长你看看你都请了什么老师,如果你不给我个交代,我绝对不会罢休的。”   温绒目瞪口呆,在她印象中杨小宇的父亲还是有点文化素质的,何时变身成丧心病狂的精神病人了。是,她跑去买烤肠是她不对,可她明明叮嘱过全班同学,不得擅自离开就餐时所在的草坪,这事本身是杨小宇闹起来的,作为被害者林子豪的家长还没跳出来说话,他激动得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是为甚?   更古怪的是校长还没追究杨小宇的过错,照理说这是要被记大过的。   温绒站在校长办公室里被迫接受了将近一小时的精神折磨,更令人错乱的是,只追究这件事温绒也就罢了,她确实没做好,可杨小宇那个父亲翻动着他那两张厚嘴唇口沫横飞,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子虚乌有的失责之事,强行扣在温绒脑袋上。   温绒活了22年,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个从里烂到外,心黑手辣,没有道德底线的社会败类。杨小宇父亲还在那儿遣词造句,如果最初温绒还感到愤怒,大脑充血,现在她已是完全败倒在杨小宇他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下。最终是校长忍不住打断他说:“我们已经打算解雇温绒老师。”   杨小宇他爹愣了下,随即连连说好,该!   校长转向温绒:“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温绒原本肚子里酝酿好的说辞在面对校长铁面无私的脸,忽然什么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再辩解也是徒劳。   校长见她沉默,似乎流露出些许不忍,假仁假义地说:“你回去再想想,三天后我们还会召开校董大会,你还有机会给自己申辩。那个,”校长敲了敲桌子,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林子豪家长好像是我们校董之一,而且是大董事。”   温绒猛然抬头,看看校长,又看看杨小宇他爹,这两人刚才一唱一和,现在一个个目光闪烁,温小绒悟了,大彻大悟!   她还真当杨小宇他爹恼羞成怒,打算杀人泄愤,她还以为校长这把老骨头是为了息事宁人才在那做足姿态,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任由杨小宇他爹用吐沫把她淹死。   林隽,你到底要不要这么无耻啊!!!   温绒憋着一脸怒容走出校长办公室,丁姑娘正等在外面,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见她出来一下子扑到她身上,没说上话眼圈就开始发红:“小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   “别说了,不关你的事。”温绒神色缓和下来,“我先去吃饭,你去洗把脸,一会被学生看见你这张猫脸,还不被笑死。”   温绒被叫进校长办公室享受了一小时吐沫喷雾,为“春游事件”引咎辞职OR被恼怒的校长踢出校门,各种版本的传说已经在学校里不胫而走。食堂里,温绒以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彪悍之势,旁若无人地消灭了一桌子菜,吃饭于她来说是积累战斗力,然而当她找到食堂大妈要第4碗饭的时候,大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女孩子失恋了也不要跟自己的身材过不去,少吃点好。”   温绒郁卒:“啊?”   大妈的小眼睛里俱是同情,朝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努了努嘴,温绒顺势看去,原来秦谦和白萱萱老师共坐一桌。   于是,温小绒在遭受事业重创之后,莫名其妙地又被贴上感情落魄的可怜标签。   温绒没吃到第四碗饭,她有点不满意地走出食堂,却被秦谦叫住。   温绒回头,没看到白萱萱。   “叔叔告诉我,如果看到你点了5个以上的菜狂吃千万不要打扰你,你一定是心情不好。我就坐在你后面那桌,现在才敢找你说话。”秦谦的话听上去是再解释什么。   她家老大还真是了解他,温绒笑了笑。   秦谦忽然蹙起眉,温声说:“温老师,情况怎么样?校长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温绒大致把校长办公室的情况跟秦谦说了说,秦谦听后神色凝重:“怎么会这么草率,只是听人一面之词,你工作后各项评估都是优,上学期跳高队好两个学生不都在省里的比赛拿奖了吗,无论如何不该直接开除你。不行,这件事我们找叔叔商量下。”   商量什么,幕后大BOSS操盘,他要把你压成肉饼,你怎么可能翻盘。   但看到秦老师跟她不是很熟还这么替她担忧,那种真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不掺半分虚假,温绒很是感动:“秦老师,这件事我自己能应付,多谢你的好意,我有事,先走了。”   温绒确实有事,她要找那只禽兽算账!不接电话算什么,来电转移算什么,关机消失算什么!   好,你不接我电话难道我不会上门找你吗!温绒一口气杀到林隽家,正要敲门,不料大门忽地打开,她和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撞个满怀。 020   第一次见到闻蓝,温绒本能地不喜欢她,温绒很少不喜欢一个人,哪怕是那个成天跟她闹神经病的小妹,但闻蓝,温绒就是喜欢不起来。   -------------------------------------------------------------------------------   温绒晃了两晃,急忙扶住门框,而面前的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她退后两步,高跟鞋踩得那叫个惊险万分,眼看着就要四角八叉地往后倒去,温绒下意识地伸手拉她,然而,后面突然冒出个人,以更快的速度扶住那女人的腰,往自己怀里揽过。   林隽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米色开衫,身前正靠着那个女人,而林隽的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侧。   那真是一具小蛮腰,不盈一握的纤细感令人热血沸腾,不知道那只手放在那个部位是什么感觉……温绒愣愣地盯着那处足足有5秒之久,脑中竟莫名其妙地一片空白,直到林隽出声唤她,她才反应过来。   “温老师,难得你会主动找我。”   林隽笑得很开怀,同时不动声色地把美女扶到旁边,美女娇弱地站稳,一手还拉着他的胳膊似是非常留恋,林隽只是扫了一眼她的手,她似是吓了一跳,立马放手。   温绒出了名的好性子在林隽这里算是被他整得脱胎换骨,面目全非,说起话来闻得到火药味:“我是为什么来找你,你难道不知道?”   美女愣了下,大概没见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林隽说话,不由朝温绒看去,这一看又是一愣,但很快掩饰好表情。   温绒说话间眼睛不由自主往美女瞟去,两人视线对上一秒,又互相错开。是了,这个女人就是那晚她无意间撞见的女人。温绒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这个时候有多放肆,多热烈,多露骨。女人确实是美女,虽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这柔美的脆弱感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弱柳之资,一碰即倒的身形比纸片还薄,让人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宠爱一番。   看了一圈,温绒又把视线调到她脸上,肤色苍白,眉眼清秀,回看过来的眼神清清淡淡,又透着股子傲气。不知为什么,温绒总觉得这人长得有点面熟。   林隽等温绒看够之后,说:“温老师,你这么盯着蓝蓝看,她会不好意思的。”   温绒回过头:“……蓝蓝?”   林隽淡淡道:“蓝蓝,给温老师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叫蓝蓝的美女还是用那种清淡的眼神瞅着温绒,抿了抿嘴唇,说:“你好,我叫闻蓝,是林先生的……”闻蓝的目光快速瞥向林隽,顿了顿,说,“秘书。”   温绒心里直哼哼,小秘和小三也就一步之遥,小秘和情人在民间汉语大词典里已成为同义词。顷刻间,她忽然觉得刚才一路杀来提着的那口气猛然间泄空了,她本来酝酿好的“你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对我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句话在看到闻蓝之后,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温绒的表情非常怪异,眉毛鼻子挤到一起,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不是一般的复杂。林隽让闻蓝先走,然后对一脸别扭的温绒和和气气地说:“温老师,不如喝杯水,坐下来说?”   “不用了。”温绒别过脸,憋着一肚子气说,“我还以为你是个神算呢,原来是设计陷害在先,学英雄救美在后。”   林隽面不改色地说:“绒绒,我哪有那么不堪,你不要中伤我。”   温绒恶寒,刚才在校长办公室憋了一肚子委屈,来了就撞见他在家约会小三,温绒也不知道自己是憋屈多一点,受骗多一点,还是懊恼多一点,各种感情纠葛在一起,最终统统大而化之为郁闷。   “不是你让校长开除我,杨小宇爸爸污蔑我,还能有谁?想拿这个逼我结婚,你够假的,一边要我嫁给你,一边还在跟别的女人约会。”温绒对人说话从来客客气气,好说好说,可这关键是对人,不是对禽兽!对禽兽就是要伤他,狠狠地伤他。   然而,林隽是只千年老妖,皮厚,温绒的话充其量就是给他挠痒痒,而且他捉到的重点是:“我和别的女人约会,你不高兴了?”   温绒一愣,他竟然没否认。   林隽上前一步,低下头,刘海在眉梢处轻轻擦过,无限温柔,浅色的瞳仁染进了春色似的,暖了几分,他盯着温绒的脸说:“你这个表情是希望我解释吗?”   温绒下意识摸了摸脸,猛然意识到自己师太了。她见小妹撒泼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功力在林隽面前一废再废,真是怒极攻心,失了方寸,不好不好。   “大叔,你有几个红粉知己跟我无关。”温绒敛回心神,装模作样退后两步跟他保持距离,“你别扯开去,先回答我,是不是你让校长解雇我?”   “不是。”   温绒嗤笑:“得了吧,除了你还有谁会使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林隽玩味地笑道,“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的,你要我怎么承认?”   “……”   “不过,我知道是谁做的。”林隽偏过头,用诱骗小白兔的亲切口吻说,“要我告诉你吗?”   难道真的不是他?但不是他会是谁?温绒渐渐冷静下来,把相关人物理了一遍,能够说服校长,拿住杨小宇父亲的,除了林隽……莫非是林岩?   温绒眼前突然浮现出林岩那张中年发福的脸,要说相由心生,但也说人不可貌相,弟弟是狐狸,哥哥怎么可能是小绵羊?亏他生了张憨厚朴实的脸。   一家子的禽兽。   温绒试探道:“是你哥?”   林隽勾起唇角,没说话,算是默认。   温小绒愤慨:“你们这两兄弟真是,狼狈为奸。”   林禽兽笑不露齿:“大哥要做什么,我不予阻拦,那天我就猜到他会这么做,所以问你要不要我救你,可惜你拒绝了。”他一脸遗憾,“事到如今,温老师,主动请辞比开除解雇好听些,日后找工作也不会太被动,我的建议就这么多。”   “什么?”   “既然你不想我帮忙,那我就不插手了。温老师,出去记得帮我带上门。”说完,林隽自顾自回房。   他就这样把她晾在院子里,真的撒手不管了,温绒站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这是报复吧,是吧是吧。每次看着是她明里占优,实际上林隽暗藏杀机,让她冷箭难防,处处吃瘪。   林隽,这两个字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出一朵邪花,外面有护栏,护栏上挂着一块牌子,用大号字写着:珍爱生命,此人有毒。   温绒走出林家,不料外面有人正等着她。   闻蓝靠在墙上,一席水蓝色的连衣裙,楚楚动人,她见温绒走出来立即迎上前,微笑着递出自己的名片:“温老师是吗,刚才太匆忙,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接触,所以应该先留个联系方式。”   别人对她这么客气,温绒也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我把手机号告诉你吧。”   两个人互换了号码后,闻蓝指了指自己的车:“我送你。”   温绒瞧了瞧她清淡温和的神色,犹疑着点了点头。   近距离接触了一下,温绒发现闻蓝一点都不娇弱,她是个典型的职业女性,说话不紧不慢,音色甜美,语调柔和,可以媲美CCAV的女主播。   她说她在林隽身边工作了快十年了。   她说她现在还是林隽的私人秘书。   她说她知道林隽被他大哥逼着要娶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女生。   然后,她打住了。   十字路口,红灯停,车内静静流淌着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还有闻蓝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一切都是那么舒心,温绒却不太想继续坐下去。   “喜欢这首歌吗?”   “哦,小星星嘛,挺喜欢的。”   “这是林隽最喜欢的曲子,他说听这个曲子能让他心情变轻松。”   “……”温绒沉默了会,说,“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好了。”   闻蓝点点头,绿灯一亮,她把车停靠在路边,侧过头说:“温老师,子豪的事让你忧心了,毕竟子豪是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很可能是以后的家族继承人,所以他们兄弟才会这么紧张,你就多担待一些。如果要找工作,我想我可以帮上点忙,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林隽的事就是我的事。”   温绒像是吃鱼被刺卡到,咳不出咽不下,末了又有种被含沙射影的感觉。   从闻蓝的车下来后,温绒自己走到医院,她很快打起精神,把那些个闹不清楚的情绪裹成一个球,踢了。然后,找到林子豪的病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阿姨的声音:“请进。”   温绒没买什么水果、零食,她觉得林子豪不会喜欢这些,所以她买了几本书,想到他房间里满满一书架的书,这个应该是他的心头宝。   林子豪正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挂瓶子,一位阿姨坐在床边陪着他,看那身雍容的打扮,应该是林岩的夫人。   林夫人疑惑道:“你是?”   “我是子豪的老师,来看看他。”   林子豪一听到温绒的声音,立即扭过头,大眼睛闪着莫名的亮光。   温绒走近两步,虽然这孩子平时可恶,但难得现在这么乖巧,又受了伤,或多或少也有她的责任,温绒摸了摸林子豪的头,问:“好点没?”   林子豪小包子脸没啥表情:“嗯。”   “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温绒把书拿出来。   林子豪瞅着她,脸上不知不觉微微发红,他忽然抢过书,低下头怪里怪气地说了句:“都是幼稚的书。”话是这么说,他却把书抱得紧紧的。   “子豪,不能对老师这么说话。”林夫人不好意思地对温绒说,“小孩子就是这个脾气。”   “没事。”温绒犹豫了下,说,“请问,林先生的电话是多少,我有点事想跟他谈谈。”   “林隽?”   “不是,大林先生。”   林夫人为难道:“我丈夫昨晚刚坐飞机去法国了,这段时间他很忙,你大概联系不上他。”   温绒想林岩大概不知道她是温升和的女儿,如果好好跟他说一下,应该还有挽回的机会,没想到这么不巧。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下周,你有什么事?”   “哦,就是关于子豪这次的事……”   “那你找林隽啊,他是子豪的爸爸。”   找他,她还不如直接写辞职报告。   温绒一无所获地从医院出来,深深觉着自己能够体会到平民百姓上访无门的苦痛,这世道,有权就是爷,有钱也是爷,有权又有钱就是大爷。   她把如碧姑娘呼唤出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如碧姑娘听到她被开除那段还淡定,一听到林隽家里饲养小三,登时暴跳如雷,拍案而起,说什么这老男人怎么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设计逼婚就应该从一而终,坚持到底!温绒一愣,赶紧拉住她,再三跟她说自己从头到尾就不是他碗里的那块肉。如碧姑娘眼冒厉光,反驳道你就是他的肉,还是块好肉,得珍惜。温绒无语。如碧姑娘不知想到什么,忽又一笑,重新坐下,温绒被她笑得毛骨悚然,追问再三,她都闭口不答。   第二天,付苏出现了,开口就是问她饭碗是不是不保。当然,人家付公子没有那么直接,但意思差不多。   温小绒惊讶无比,他怎么会知道的,这消息传得忒快了些,转念一想,如碧姑娘那张大嘴巴真是无比的漏风。温绒不太想让付苏知道,无奈付苏气势强硬,只问她是或不是。温绒一个是字出头,那边就挂了电话。   温绒立即甩电话给段如碧:“你跟付苏说这事干嘛?”   那头,段如碧啃着苹果,咔哧咔哧的声音好清脆:“傻丫头,急什么,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碧碧,你计划什么呢,别瞒着我。”   “都说别急了,你明天就安安心心地去那个什么校董大会吧。”   段如碧出手,从来没好事,温绒抱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到了开会的点。这两天全校有不少老师签了联名信,希望留下温绒,秦老大更是紧跟校长身后,打算施展磨人战术,但校长大人扮演包大人上瘾了,把联名信退回给小秦老师,又把秦老大臭骂一顿,说他包庇下属,没有管教好他那一组人。   一时间,温绒滚蛋已成定局,丁叮成天拿悲苦感伤的眼神看她,看得她晚上发恶梦。而在联名信上违背心意签了名的白萱萱老师,特意在秦谦也在的场合跑来安慰温绒,拉着温绒的手揉啊揉,恨不得揉下一层皮,最后秦谦一走,她立马甩开温绒的手跟着跑了。   温绒倒是没多大反应,经过最初的震惊,她早就想通了,如果这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学校,她多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她舍不得她家老大,还有她的丁姑娘,哦,小秦老师也是个够义气的朋友。   下午三点,温绒来到学校最高层的会议室,据说里面十二位校董已经全部到齐。   说来奇怪,为了她一个小小的体育老师如此大动干戈,把这么多大忙人都聚集过来,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当她进入那扇门后,她了然了。   长桌的一头是校长大人,另一头空着,是给温绒留的。长桌两边各坐了六位校董,坐在校长左手位的是……林隽,而校长右手位坐着的是……付苏。   温绒突然想起如碧姑娘的话,有好戏了。   021   时间:下午3点   地点:某阴气、邪气、黑气横生的学校会议室   人物:疑犯一名,法官一名,陪审员十名,一名辩护律师,一名检察官   温绒进门的时候,房间里二十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扫射,这其中以付苏和林隽的目光最具代表性。付苏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简单干净得没有其他修饰,无妨,他清俊如竹的气质多少净化了这间邪气弥生的会议室。他看温绒的眼神和平常差不多,眼底没多少情绪,但和那些打酱油来的校董冷漠的一瞥而过不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温绒的身影,直到她坐下后,等她看向他时,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抚。不可否认,在看到付苏坐镇之后,温绒确实轻松不少。   另一边,林隽靠在椅背上,把这两人暗暗的互动悉数看在眼里,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瞳色偏浅,却透不到底,情绪在目光流连中不露分毫,配上唇边的浅笑,他一如掌控全局的猎人,只等猎物乖乖入网。温绒入座后,林隽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这短短的几秒钟,谁都不知道他心里酝酿了什么。   付苏和林隽面对面坐着,但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交集。   温绒落座后先是看了看付苏,又把目光调转向林隽,那厮竟还敢跟她笑,看他喝咖啡那副悠闲的样子,是不是吃定她会无所适从?温绒暗暗摇头,大叔,这一局,就由我破给你看。温绒捏紧了手中的辞职信,一会等她豪气地把这个甩出去,不畏卑鄙的欺压,她多想看林禽兽会是怎样一副好看的表情,只是想象一下温绒就跃跃欲试了。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校长清了清嗓门,开始发言:“鉴于5天前,关于本校二年级生林子豪同学春游期间受伤一事(以下省略2000字)……”   校长不厌其烦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师失职之严重反复再三不断强调后,终于说到了今天的重点:“这件事校方很重视,事发当天立即召开了领导大会,一致认为需要有老师为此事负责。”说到这,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悄悄瞥向林隽。这般谄媚,温绒看了直反胃。   再看林隽,他本就长了张正人君子的脸,现下再刻意装一装,目不斜视,不接受校长暗送的秋波,翩翩君子,比付苏那棵竹子还竹子。   校长马P没拍着,讪讪地收回视线,继续说:“经查实,温绒老师在事发时擅离职守,严重违反校纪校规,教师守则,需对此事负责,所以,今天召集各位校董,就是为此事再做一次表决。温老师。”说了半天,校长终于正视今天的主角,“你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现在可以说一下。”   温绒很干脆地回道:“我没什么要辩解的。”   说完,正欲上演她脑中预演了十几遍的豪气甩信戏码,付苏突然说:“请等一下。”   温绒的信抽到一半,生生卡住。   林隽抬头,这天第一次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不好意思,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校董。”   付苏面不改色地说:“原本出席会议的张校董是我姨夫的表姑妈的侄子的大伯父,他今天身体不好,由我代为参加。”   温绒惊了,付苏扯淡的时候竟是如此淡定自若,一气呵成,扑克脸原来还有这么个好处。   这亲戚可够远的,值不值得推敲也是个问题,但没人纠结这个问题,校长更是不会。付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能把付家拉拢过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校长略有不安地朝林隽看去。   林禽兽百年不变的笑脸迎人,现在也是,他惋惜道:“我前天还跟他吃了个饭,没想到今天就病了。”   付苏面瘫,若无其事地说:“年纪大了,毛病说来就来。”   其他几位校董望天的望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喝茶的喝茶。   温绒再次感到惊讶,付苏竟然不输林隽。   校长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那么……”他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校长,我……”   温绒长时间透明状终于忍不住自己现身,但她还没把“要辞职”两个字说完,这回换林隽抢先一步:“校长,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讨论。”   那封辞职信再次憋屈地卡在温绒的手中。   付苏立马接道:“我有些看法,不知可不可以先说?”   “不如还是我先说吧。”林隽往前靠了靠,目光轻轻扫向校长,“作为校董委员会主席,我有这个权利吧,校长?”   温绒明显感到秃头校长身形一抖,他刚要点头,那边付苏又说了:“既然召集所有校董,那就是大家都能自由讨论,我认为……”   “我认为温老师不必负责。”   “我要辞职!”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会议室猛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在场的其他十位校董终于结束打酱油状态,抬起头在林隽和温绒之间来回打量,付苏紧盯着林隽的脸,眉峰慢慢聚拢。   一秒前,温绒实在忍无可忍,与其被林隽砍一刀,不如她给自己一刀来得痛快,辞职信终于被她以完美的姿势甩到林隽面前。而一秒后,林隽接到她的辞职信,他用两根手指夹着信封,只是略一挑眉,淡笑道:“温老师,冲动是魔鬼。”然后,随手把信退回给温绒。   温绒站在长桌的另一头,半天没回过神来,她刚刚没听错吧,林禽兽竟然帮她开脱?今天是有人COSPLAY他吗,还是他在来的途中被人洗脑了,或者他良心发现……这个可以pass。   林隽回过头对同样处于痴呆状的校长诚恳道:“子豪的事如果算在温老师头上,有失公正。我虽然是子豪的父亲,但这件事我不希望校方为了顾及我的心情而做出遭人非议的决定,校长,明白我的意思吗?”   短短几句话,扭转乾坤。   校长痴呆不是没有道理的,先说之前大林先生下了通牒要他彻查此事,然后飞去法国了,他不敢怠慢,保险起见他又知会了小林先生,如果林隽不追究,大林先生那边可以先放一放。林隽当时无甚反应,让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只是需要他给温绒透露点口风,如果要找人求救,就找他。于是校长大胆地联合杨小宇父亲,以不处分杨小宇为利诱,二人一起逼温绒不得不接受解雇的现实。在开会前一刻他还悄悄探过林隽的口风,没发现他打算赦免温绒,所以他现在瞪着绿豆眼,不太确定地问:“林先生,不打算追究责任?”   林隽笑了笑:“小孩子玩闹不小心摔伤了,只是件小事。温老师是好老师,我听说有好多老师联名上书,校长,留住好老师是你的职责。”   温绒看到秃头校长表情很扭曲,想到开场他饱含深情地批判她批判她,现在要他改变说辞,无疑是让他当众给自己耳刮子。然而,林隽就坐在他左手边,端着咖啡杯,一脸温和地等待他做出最后的陈述,校长无力地撑起他胖胖的身躯,说:“这个,都说有赏有罚,本校向来注重人才的培养,温老师虽然这次小小过失,但之前也为学校增添不少荣誉,现在家长也不追究了,那么,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哦,付先生,你一直表示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付苏冷淡地看着校长的秃头,“我没话可说。”说罢朝林隽看去,林隽向他举杯,宛若胜利者。   “那好,其他人呢?”   打酱油的表示都无异议,校长拍板定案:“那么,我宣布,温老师可以继续留任。温老师,还不赶快谢谢林先生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温绒的辞职信算是彻底被人无视了,只那么闪耀地登场了一下下,现在躲在温绒的口袋里默默流泪。温绒狠狠揪着辞职信的一角,望着林隽美好的笑脸,抽了抽嘴角说:“多,谢。”   “不客气。”林禽兽笑得那叫个动人。   散会后,惊天逆转的好消息立即传遍学校,跟温绒交好的老师都为她能够化险为夷感到高兴。丁老师更是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感谢林隽,林隽厚颜无耻地坦然受之。   付苏的脸一直沉着,温绒走到他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付苏淡淡地说:“我没帮上什么忙。”   “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帮我的,”温绒是真的没想到付苏会费劲办法找到门路打入校董委员会,她忽然觉得那个从小玩到大的付苏又回来了,“其实我今天打算不行就辞职,没想到林隽突然抽风……”   “温老师。”   身边冷不丁冒出个人来,温绒浑身一僵,立即转头,林隽从车上下来,看看她,又看看付苏,他跟付苏一般高,两个人对视了会,付苏冷冷地先移开视线。   林隽偏过头笑着对温绒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   “温老师,于情于理你那一句多谢是不够的。来,不用跟我客气。”   温绒没来得及拒绝,林隽忽然拉过她的手,温绒愣了下。这时候,付苏在另一边拉住温绒的胳膊,场面突然僵持不下。   “我和温绒有约了。”   林隽眸光冷下几分,但依旧笑道:“没听说。”   说罢,他猛地发力把温绒拉到身后,在温绒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打开车门,二话不说把她塞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快赶上劫匪现场劫人的标准动作。   付苏终于有了点恼意:“林隽你不要太过分。”   林隽挡在他身前,也挡住了身后不断拍车窗的温绒,他轻笑道:“我怎么了?”   “强迫不喜欢你的女人,有意思吗?”   “付苏是吧。”林隽掏出一支烟点上,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冲,叔叔告诉你,喜欢不喜欢是其次,抢到手了,就是你的。”   “人不是货物,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做男人的就要懂得尊重对方的感情。”   林隽轻轻喷了口烟:“成为我的女人后,她自然会喜欢我。”   “是吗。”   “当然。”   林隽把烟踩在脚下,抬眼看向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真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年轻干净的味道和成熟稳重的气息奇妙地交融在一起,无声地吸引人的注目,也无形地给他带来了压迫感。   年轻真好,这个词正在离他远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认输。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   林隽上了车,加大油门离开学校。   温绒坐在一旁斜视着他,满脸鄙夷:“大叔,你强抢民女啊。”   “你是我未婚妻,算是强抢吗?”林隽又点燃一支烟。   “……”她懒得回了。   温绒皱起眉头,伸手欲夺去他的烟,谁知他侧过脸来,微微一笑,唇线带过一个性感的弧度,温绒突然愣在那里,过了会,讪讪收回手。   温绒嘀咕了一句:“难闻。”   “闻香是女人。”林隽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闻烟识男人。”   “我不想认识你。”温绒趴在窗边懒懒地说。   林隽听闻只是笑笑。   -------------------------------------------------------------------------------   这时候温绒想不到以后的某一天,即使她有多么不愿意,她已是忘不掉这个味道,哪怕蒙着眼睛,也能辨认出她面前的男人是不是他。   -------------------------------------------------------------------------------   车子开得很快,10分钟后停在温绒家楼下。温绒没说再见,跳下车,林隽叫住她,她对着刘海吹了口气,回过头刚要说干嘛。   突然,她被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围住。这股味道从鼻子迅速传递到大脑中枢,游走于四肢百骸,像是连血液里都浸染了这淡淡的酥麻的味道。不对,不是鼻子,而是口腔。   林隽灭了烟,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落下的吻非常之快,许是念在温小绒是青涩的初次,林隽好心地点到为止,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滚过一圈,轻巧地退出。   他捧起她已经呆掉的脸,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短发,嘴唇贴近她的耳廓,轻声说:“难闻吗?这次我破例帮了你,讨点甜头不算过分吧。”   温小绒整个人正处于云里雾里,满脸迷茫,像是迷途的小羔羊。林隽耐心地等待她的反应,他盯着她柔嫩的嘴唇似是在回味刚才的吻,还很是眷恋地说:“你的味道,真的很青涩。”   猛然间,温小绒脑中“啪啪啪”几根筋同时断裂,再然后,几乎是出于本能,抬手,回转,提力,过肩摔!   这一声响彻小区上空,不少主妇拎着菜篮子跑来凑热闹,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站着,一个样貌堂堂的男人躺着。   电视剧里常常有人放狠话“谁谁谁,以后见一次我打一次”,然而温小绒此时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林隽的鼻子,22年来第一次如此不淡定地扯着嗓门大骂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亲一次我打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看到标题严重想歪的同志面壁思过去……嘿嘿~BW快出来啊快出来~   022   林隽相信,夺去女人第一次的男人总会给这个女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论是什么第一次,初恋,初吻,初夜。女人对于她的第一个男人总有着莫名的情节,蝉丝入心,拨不开,扯不断。   温绒是一张白纸,纯白无暇,只要稍稍在上面留下一个痕迹,便有入木三分的效果。   只可惜,林隽万万没料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想在人家身上留个痕迹,人家也要在你身上留个痕迹,这一摔,差点把他的腰骨摔断。肇事者逃之夭夭,徒留下他一人面对前所未有的尴尬。林鉴非赶到的时候林隽已经自己坐在车里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照着林隽的吩咐把车开到医院,但凭借几年来锻炼出的敏锐力,林鉴非果断地发现林隽今天笑得有点僵。   作为肇事者,温绒没有丝毫愧疚地把林隽丢下自生自灭,因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温小绒愣是过了三天才缓过劲来。不是她矫情,试问哪个女生莫名其妙被人夺去初吻后还能淡定自若,温小绒算好的了,在最初抓狂过后,她仍能好吃好喝,上课活蹦乱跳,继续跟丁姑娘勾肩搭背,跟小秦老师侃侃大山,只是每天早上刷牙时她会莫名地对着镜子里满是泡沫的嘴唇发呆,然后差点把牙膏吞下去,或是看言情小说时瞅着男女主角KISS,本来她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条件反射地把书丢出去。   温绒不是那种如果初吻不给最爱的男人,就要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女生,因为她早就想通了,如果以后注定不能跟最爱的男人结婚,那么什么初次都是浮云。   这个时候,温小绒习惯性地认为她的最爱,大概,可能,一辈子都会是那个会拿着水笔在稿纸上不断给她演示证明公式的男生,他微微抬头,纯黑的眸子里便会倒映出她有点痴的笑脸。   发现温小绒有点点不同寻常的还是如碧姑娘。   下午,温绒懒洋洋地泡在段小姐的闺房里发呆,段小姐阖上电脑,扭头去看这个有点反常的姑娘,据她观察,两个小时里,温绒舔嘴唇不下二十次。   她眼神犀利,摸了把温小绒光滑的脸蛋,大嘴巴贼笑:“喂,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差点被学校扫地出门,还好事呢……”温绒偏过脸。   段小姐立即两眼放光,扑了上去:“对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是如何扭转乾坤的,从实招来,我可是有出力的。”她朝温绒挤挤眼,“是不是付苏做了什么?他有没有英雄救美?”   温绒失笑,如碧姑娘还没认清现实么,她和付苏……她和付苏是没可能的。   “他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个大叔突然说不追究了,古里古怪。”温绒捧着脸,轻叹道,“碧碧,我有个问题。”   段如碧大失所望,但一看温绒迷茫的模样,立即又来了兴致:“你说。”   温绒犹豫了下:“你觉得一个男人吻一个女人,是出于什么心态?”   “这个嘛。”段如碧故弄玄虚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吻了一个女人,那么,十有八九,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但是,也有男人找的是一时欢愉,调戏一下对方。怎么,你是哪种情况?”   “我?”温绒愣了下,再次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大概是后一种。”   “啪嗒”,下巴掉落的声音。如碧姑娘以为温小绒好歹会娇羞懊恼一小下,没想到她把那么纠结的事用应用文的口气淡而化之地说了出来。   “等等,你真的被吻了?被谁吻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这么淡定?”段如碧毛了,她家小绒儿初吻被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现在才知道!   看到段如碧如此暴躁,温小绒却是安然了:“我不淡定还跑去跟人拼命吗?再说,我也让他吃到教训了。”想到摔他的那一下,温绒就觉得通体舒畅。   段如碧急不可耐:“哎呀,到底是谁!”   温绒的神情忽然别扭,握拳道:“还不是那个大叔。”   “……”   这件事压在温绒心头好几天,现在有了诉说对象,温绒终于忍不住说:“他真变态,我说我讨厌烟味,他吻我前还特意吸了两根烟,末了还问我味道如何,难不难闻……碧碧,接个吻对他来说不算个什么,但对我来说……好歹是我的第一次……”   段如碧一手支着下巴,呈认真思考状,过了会,她难得严肃地说:“他吻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讨厌吗,感到很恶心,很排斥?”   温绒回忆了下,她没和别人接过吻,只能主观推断林隽的接吻技巧是一流的,那个吻这些天已经无数次侵入温绒的大脑播放器,企图重播,都被她强大的防火墙拦住,但偶尔防火墙也有被推倒的时候,于是,林隽突然放大的俊脸,温热的鼻息,性感优美的唇线病毒般来回在她眼前闪过,还有最致命的,唇上柔软的触感。他的吻倒是没给她造成什么心理上的阴影,这也是温小绒苦恼的地方。   “没有。”温绒摇摇头,如实说,“我还真不觉得讨厌。我是不是被变态传染了?”   段如碧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小绒的手机响了,温老爸紧急呼叫她回家。   “我先走了。”   “绒绒,”段如碧摸摸温绒柔顺的短发,拣着措辞,“虽然我现在仍然希望你和付苏能成一对,但有时候咱们还是得看得宽一些。那个林隽,如果你不讨厌他,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不一定要结婚的,傻丫头,什么年代了,别老想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不得不说如碧姑娘的第六感有时候出奇的准。   温绒被段如碧忽然的认真搞得发笑:“他有情人,你要我成为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吗?好了,只是个吻罢了,我没那么想不开,再说,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以后亲一次,我打一次。走了。”   段如碧抚额,绒绒啊,亲一次打一次,你这是在给人家暗示什么吗……这得是多不理智的情况下说出的堪比调情的话呀。   温绒以最快速度赶回家,因为他老爸说家里出大事了,她不敢怠慢。然而,回到家她却看见老爸老妈老妹正好好地在吃饭。温雪看到她,漂亮的脸一下子黑了,搞得温绒一头雾水。   “我回来了。”   温老爸立马放下筷子:“跟我进书房。”   温老爸的样子不太妙,果然,温绒刚把书房的门关上,老爸就狠狠地拍了桌子一巴掌:“你究竟有没有脑子!长这么大,还是小孩子吗!懂不懂识时务魏俊杰,懂不懂什么叫面对现实,你是不是想看着你老爸被你气死啊!没看好林小公子也就算了,你竟然胆大包天,把林隽摔得下不了床,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温绒刚开始还挺憋屈,听到后来不由咋舌,她记得当时自己没使出全力,怎么就给人摔得下不了床了,这也太脆弱了。   温老爸不等她解释,又接着说:“小绒,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唉,你过来,原本怕你理解不了,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必须得跟你说说。”   “爸,什么事?”   温老爸把温绒招呼到身边,低声说:“你和林隽就算结婚,也不是真的。”   温绒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假结婚?”   “也不是。”温老爸凑在台灯下的脸布满了细细的褶子,倒平添了几分他不具有的老谋深算的味道,“小绒,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急需资金周转,但你一直不肯答应跟林隽好,所以林家也一直没投入资金。这件事表面上是我们求着林隽,但实际上是我和林岩的协议——林岩需要一个自己人呆在林隽身旁,帮他注意林隽的一举一动。”   温绒觉着自己被无辜卷入了一个黑洞,而她此时能够联想到的第一个词便是“间谍”。   “这一家子斗来斗去嫌不嫌累啊。”温绒禁不住说道。   “你懂什么,林隽他……”温老爸跟演戏似的,左右看看空荡荡的书房,这才跟温绒小声说,“他是林家私生子,本来就不是嫡出,林岩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听到这个劲爆的内幕,温绒不由怔住。林隽是私生子?难怪她那天看这两兄弟总觉得怪怪的,貌合神离的感觉。   “林岩为了不让林隽起疑心,故意说是给林隽挑媳妇,顺便帮我这个老朋友,让林隽以为这是一场商业联姻。这两年林隽虽然把姿态放得很低,表面上什么都听他大哥的,只管自己吃喝玩乐,但他毕竟是叱咤风云过的人物,林岩现在还得给他三分面子,他一天没跟你结婚,林岩也没法把资金转过来,林岩要坐稳现在的位置不得不防着他。本来我们都想小雪比较机灵,也应该符合林隽的口味,没想到……咳咳,他到头来看上你,绒绒,你不喜欢林隽反倒是好事,你只要假装答应和他订婚,搬到他家去,帮我们注意他和什么人来往就够了。时间不会很长,只要林岩抓住林隽的把柄,到时候找个借口离婚,你放心,爸爸和林岩叔叔都不会亏待你的。”   温老爸说了一堆让温绒难以消化的内容,温绒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但看他老爸一脸超严肃的表情,她也只好端正态度,勉强说:“这不太好吧……”   “小绒,”温老爸扣住温绒的手腕,颇为用力,“这关系到两家人的幸福,林隽不是只什么好鸟,我也知道把你嫁过去实在是委屈你了。但以目前的情况看,这是唯一的办法。”   “爸,你们确定林隽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人就是太自信了,太自以为是,总以为别人矮自己一截,这件事他没有多疑。确实,他年纪也不小了,他哥急着给他找个媳妇也没错。”   温绒自认为脑容量有限,这等高难度的任务,她做不来:“这个,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温老爸很懂得软硬兼施,他软下口气开始说好话:“我看那个林隽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这次林岩故意设了个局,他让校长开除你,就是想试探一下林隽,没想到林隽真的有帮你说话。你别有太大负担,先试着做做看,有林岩叔叔罩着,怕什么。老爸也不是逼你,但是小绒,人长大了就要懂得替父母分忧解难。”   不管温老爸说得有多好听,说到底还是利用。温老爸说到点子上后也不一味地逼她,大女儿的个性不像小女儿那么尖锐,她的性子是温水,要慢慢煮,慢慢磨。   温绒被温老爸送到门口,温老爸交给她一袋子礼品:“一会就去看看林隽,不管人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把人摔残了。”   温绒无奈接过,对于他老爸那个成功率极低的计划她是不敢苟同,她本想斟酌好说辞拒绝,但她家小妹突然杀了出来:“你被开除是你自己工作失职,干嘛要把付苏扯进去,你什么居心?”   温绒觉得很奇怪,她家小妹实在没必要对她这么戒备,她不累,她都替她累。   温绒叹了口气:“小雪,我和付苏还是朋友,你总不至于让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就是要老死不相往来。”温雪跺了跺脚,恨极似的说,“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引男人的,凭什么他们个个都帮你说话!”   段如碧说的对,温雪越来越疯了,温绒懒得理她,越过她往外走,温雪不依不饶地拉住她:“我要你发誓不跟我抢付苏。”   “……”   温绒挣开她的手,看都不看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温雪气得咬牙:“温绒,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心虚了,其实你喜欢他对吧,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死心。”   看在同样姓温,小时候还睡过一个屋的份上,温绒没有跟温雪计较,她对司机说:“开车。”   温雪在后面追了几步,逐渐被拉远了,温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气恼的身影逐渐淡出。温绒不是没有脾气的,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够好了,和付苏的交往从来是规规矩矩,绝不会逾越一步,温雪到底在那瞎警惕个什么,她是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妹妹相处了。   在稀里糊涂之间,出租车停下了,温绒朝外一看,愣住。   “你怎么把我送这了?”   司机大叔白了她一眼:“小姐,你自己说的地址,就是这。”   片刻后,温绒提着袋子站在林隽家门口。     023   不进则退,既然来了,没道理浪费几十块的打车费。   温绒按下门铃,不一会视频亮了。   “温老师。”   温绒看着屏幕里清秀如水的脸蛋,忽然觉得自己来的好多余。而这时,闻蓝已经自动自发地替她把门打开。温绒只好走进去,闻蓝迎了出来,她的风姿极好,身上淡蓝色碎花长裙被她穿得无比清纯,其实她已经三十多了,但她保养得很好,这么看上去和温绒相差无几。   这个私人秘书还真是到位,老板受伤了还贴身看护。   话说最近怎么频频见到这个小秘书。   温绒笑道:“闻小姐好,我碰巧路过这,听说林隽受伤了?”   闻蓝扫了眼温绒手里的袋子,轻柔地说道:“他在休息,温老师有事吗?”   温绒犹疑着要不要离开,突然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谁说我受伤了。”   这声音直接让温小绒一哆嗦,呼啦啦,全身的细胞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同时叫嚣着:有狼出没,小心偷袭。温绒探过头朝林隽看去,心中立即忿忿,谁说他伤得下不了床了,没见这厮的腰板上了石膏啊,看他走路多利索,一如既往的假模假样。   林隽笑眯眯地走上前:“温老师,你对我可真上心,还知道来慰问我。”林隽有意把后半句咬得特别重。   温小绒幽幽道:“谁说我来……”   “礼品都带来了,果然有心。”林隽不由分说地把温绒提着的袋子抢了过去,他往里头瞧了瞧,“都是我喜欢的,温老师真会挑东西。”   温绒忽然觉得被自家老爹坑了,更确切地说是被林隽坑了。   林隽回头对闻蓝说:“蓝蓝,我这没你事了。”   “是,那我先回去了。”闻蓝冲他微微一笑,犹如恬淡的清风。   闻蓝走的时候还很礼貌地跟温绒道了别,温绒很唾弃自己不待见闻蓝的小心眼,但有些事情是人力不可为之的。   闻蓝一走,林隽邀请温绒进屋,温绒警觉地看着他,他笑得君子坦荡荡,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想象那天光天化日之下他所实施的禽兽行为。林隽不说话,就看着温绒,那眼神好像在说,不敢跟我进来吗?温绒斟酌了下敌我军情,敌已受伤,只要她严加防范,敌方就算想袭击也难以得手。于是,温绒大胆地步入敌窝。   林隽在沙发上坐下,他的动作慢悠悠的,不知是故作优雅,还是腰伤所致:“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温绒眨了眨眼,作出不明所以的样子:“什么眼神?”   林隽笑了笑,语调很舒缓:“生气了?”   温绒眼望天花板,权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看看你都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唔,好多补品,这是什么,绒绒?”   温绒原本不想理他,可听到林隽又说:“你是在后悔摔我的那一下吗?”   “我后悔摔你摔得不够狠。”   “你不必口是心非。”   “我哪里口是心非。”   “你不用担心,那一下不至于让我们下半辈子的性福减分。”   “什么?”   林隽摇了摇手中某品牌壮阳补品:“这是你第二次怀疑我的能力。”   温绒定睛一看,起初没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林隽那脸暧昧的笑容让她简直想SHI。明知这可能是林隽自导自演的戏码,但温绒还是条件反射地飞扑过去欲夺下那令人羞涩的东东,谁知林隽手劲不错,不知他做了怎样一个动作,温绒非但没抢到东西,反而被他缠住,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时机刚刚好,林隽欺身而上,堪堪挡住温绒的去路。温绒没想到林隽胆敢再次偷袭,但眼下她落了下风,四肢都被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钳制住了。   此时的场景其实没有实质性内容,但表面的虚假性很容易让人想歪,少儿不宜,好在林子豪不在家。   林隽垂下头,他应该是刚洗过澡,额前的碎发还有点湿,身上散发着沐浴后好闻的清香,温绒别过眼,林隽见状笑道:“你今天进门后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为什么?”   小绒儿,你可是害羞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温绒淡定道,她暗暗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腿,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喂喂,大叔,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呀?”   林隽温声道:“绒绒,把腿放下,叔叔的腰真疼,你再来一下我可就真的下不了床了。”   被温绒叫惯了大叔,功力深厚如林隽,他明白如果她想用这个刺激他,他就把这个内化为他的优势。果然,温绒愣了愣,没料到林隽会这么说,说自己能力强的是他,说自己腰疼的也是他,反正他百毒不侵,厚颜无耻,温绒原本想嘲讽他年老体弱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温绒抬手在林隽的后腰用力戳了戳:“我看你挺好的,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调情林隽是个中好手,他微笑的模样很得女人心,尤其是作温柔状的时候:“你应该比我清楚,腰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绒脸色微变,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有腰伤?”   “我不仅知道你有腰伤,我还知道你是在即将破纪录的时候落下的这个伤。”林隽伸出手摸到温绒的侧腰轻轻按了按,“在这个位置。”   温绒一震,连忙靠向沙发里边:“我爸告诉你的?”   林隽摇了摇头,露出温绒不解的微笑:“了解自己的未婚妻是应该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多了解我一点?”   “了解你什么?了解你有几个情人?”温绒翻了个白眼。   林隽敏锐道:“你是说闻蓝?”   “大叔,不是吧,你只有她一个情人?”   林隽无视掉温绒的讽刺:“她是我秘书。”   对于闻蓝的身份,林隽从来只有这一个说法,也不多做解释。   温绒自然不信,但她不想多问,他有多少红颜知己,温绒撇了撇嘴,表示与她无关。   “大叔,如果你不想再挨一下,请放开我。”   林隽却说:“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5月份天气正好,可以先办个订婚仪式,然后,我就让我大哥先投一部分资金到你父亲的公司,你看如何?”   温绒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从来不听人说了什么,温绒忽然想到他是林家的私生子,和大哥的关系如履薄冰,大概属于那种从小缺爱,长大缺钙,成长型心理不健全者。   “大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嫁。”   “你父亲可等着你解救。”   温绒无语,心道我爸和你那个面善心狠的大哥都等着我搞你的情报呢,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逼我结婚,到时候哭的人可不是我。   “不,嫁。”   林隽看上去一点都不恼,但他说:“绒绒,我说过我的耐心不好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林隽放开温绒,温绒立刻弹跳后撤,抓起背包就往外走。林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温绒踏出那扇大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绒绒。”   温绒回头,林隽看了她一会,不变的笑容下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后来有回想那个吻吗?我这两天一直在回想。”   听到这个开头,温绒立即调头要走,林隽赶忙拉住她:“我很喜欢那个吻。当然,我更喜欢你说的那句话,亲一次打一次,以后记得要打我。”   趁着温绒表情空白的瞬间,林隽带着高深的微笑关上门,等温绒回过神的时候,那厮已经回屋去了。   -------------------------------------------------------------------------------   这些天学校里关于温绒“开除门”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峰回路转的情节被编排成各种版本流传坊间,但结论只有一个:林子豪父亲林隽真是个好人。   丁叮连续三天跑到她屋里挽着她的胳膊感叹林隽大人大量,不愧是做大事的大人物。   白萱萱午饭的时候一个劲地说温绒运气好,摊上林隽这个大好人才躲过一劫。   秦谦也应声说,看来林先生挺宅心仁厚。   温绒第一次听到的第一个反应如此复杂激烈以至于她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叹词,呸。   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这事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错,她沦落到要被解雇还不是拜他所赐。   温绒的情绪一直不高,直到周末的时候收到原高中母校发来的邀请函才稍稍开怀。原来高中母校建校100周年,将要举行一个大型庆典,诚邀各届校友,温绒能收到这张邀请函实在受宠若惊,通常只有优秀的校友能有此待遇,温绒以为学校寄错了,确认好几遍才肯定是给自己的。   恰好段如碧也收到了邀请,照她的话说那是借她富豪老爸的脸,她对这个没多大兴趣,但见温绒想去就勉为其难地陪小绒儿走一遭。   她们当初就读的高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有百年校史,出过不少名人名家,各界顶尖人士中都有从这里毕业出去的,因此每年成百上千的孩子挤破头想要进到这里读书。温绒当时是体育特招生,和段如碧同班,如碧姑娘当时是优等生,温小绒一直处于中下游,她们当时同时仰望全校最牛神人,号称满分王的付苏。   想来付苏这么优秀的校友也一定在受邀之列。   重返校园是一件非常感伤又幸福的事,那段青葱岁月,欢笑往昔,犹如飘在天上清透的云,转眼间消失在水蓝色的背景下。   是苦是辣是酸,都掩不去这份记忆的珍重。   这天,学校隆重地装扮了一番,百年老校气魄浑厚,温绒和段如碧穿梭在满是校友的校园里,曾经不觉得,现在无不感慨母校里的树都比别处好看些。   走到一半,段如碧突然拉住温绒:“喂,快看那边。”   温绒转头,立即看到不远处修竹一般的付苏,还有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温雪。只不过,看着两人的样子似乎在吵架?付苏的脸向来没表情,但他不高兴的时候眼神会特别冷,而温雪就不用说了,撅着嘴黑着脸,几百米远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温绒马上说:“走。”   段如碧坏笑:“不去打个招呼?”   “我还想今天过得舒坦点。”   碰见温小雪,记得要绕道。这是今天出门前温绒给自己下的指示,不是她怕这个小妹,而是她不想跟这个姑奶奶吵,大庭广众的泼妇骂街,多不好看。   段如碧跟在温绒后面:“说真的,你别老让着她,你让的够多了,连付苏都给让出去了。我知道你懒得跟她争,但有时候不灭灭她的气焰,她会以为你好欺负。”   “第一,我没让过付苏,第二,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无视一个人比跟她争吵更伤人,懂?”   “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记着以后她再敢对你口出狂言,你就拿出摔林隽的那种狠劲也摔了她,让丫闭嘴。”   “碧碧,你乱扯些什么!”一提林隽,温小绒就不淡定了。   “你们在说林隽?”   温绒和段如碧齐齐一愣,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叔站在她们身后。   额,这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俺发现BW很多啊……都藏哪了?   024   段如碧立马看向温绒,用她那犀利的小眼神激动地询问温绒:林隽林隽林隽?!!   温绒回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不是不是不是!!   段如碧失望地撇撇嘴:那是谁?   温绒摊手:不知道。   这两人在那边打哑谜玩得欢,把这位潇洒的大叔晾在一边,好在这位大叔风度好,直到她们再次回过头,他还等在那。   “你们刚才是在谈论林隽吧?”   温绒和段如碧对视一眼,然后温绒点点头:“你认识他?”   “我和他是朋友,老朋友了。”风度大叔拿出两张名片给她们,面露好奇,“你们怎么会认识他,是他公司的员工?”   “准确地说是她认识,我不认识。”段如碧推了温绒一把。   风度大叔名曰彭锐,据名片显示是某某公司的董事长,能和林隽做朋友的,没点家底怎么行。   彭锐立刻看向温绒,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时表情微微一顿,有点微妙,似乎在思考什么,盯着温绒一时间没说话。   温绒言简意赅地说:“我是他儿子的老师。”   彭锐有些困惑地皱起眉:“不是,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温绒乐了:“应该不太可能。”   “你叫什么?”   “温绒。”   彭锐忽地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不远处走来两人喊住了他:“彭锐,原来你在这。”   温绒一看,这不是校长嘛,而跟在他身后的,温绒心中忽然起伏,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顾老师。”   被唤作顾老师的人看到温绒也是一愣,随即笑开:“温绒?你也来了。”   温绒有点激动:“顾老师,好久没见。”   顾老师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他是温绒当初体训老师,也是他把温绒推荐到省队去的,可以说对温绒有知遇之恩。   “是啊,自从你负伤后我都没再见过你,最近怎么样?”   温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现在做了体育老师,在新泰。”   “很好嘛。”顾老师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他们两人寒暄了一阵,有点冷落旁人,好在其他人都不怎么介意,校长还对彭锐解释说:“这位是顾老师的爱徒,当年可是全市跳高冠军,进过省队的,差点就去了国家队。”   彭锐望向温绒的目光又亮了几分。   “我来介绍一下。”校长隆重推出身旁的帅大叔,“这位是彭锐先生,他可是我们的老校友了,早你们十几届,现在是IT精英。”   “不敢当,只是混得还可以。”彭锐很谦虚。   校长非常看重这位校友,连忙说:“哪里的话,你和林隽当年就是我们学校的双杰,现在更都是首屈一指的名人。”   “林隽也是我们学校的?”从校长口中听到林隽的大名,温绒吃了一惊,她和大叔竟是校友?   “是啊,说起来你以前应该见过他。”   段如碧很感兴趣很暧昧地问她:“你高中时见过林隽?”   温绒压紧眉头:“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呵呵,温绒,记性不行哦。”顾老师指向前方的建筑,“那座体育馆就是林隽捐给学校的,当时彭锐也在吧。”   彭锐点头道:“我陪他来的。”他对温绒说,“难怪我刚才觉得你脸熟,原来那时候的女生就是你。”   温绒还是一头雾水。   “哈哈,说起来这座体育馆能建成你可是功不可没。”顾老师笑道,“真记不得了?好像也是校庆的时候,林隽来访,校长就带着他四处看看,走到旧馆时你正好在训练,而且正在刷记录。林隽突然兴起,说如果你跳过了,他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怎样,还记不起来?”   顾老师说到这里,温绒脑中猛然间闪过几个画面,与此同时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时说这话的人是林隽?”   “是啊,是不是记起来了?”   温绒彻底想起来了,要说这件事她还觉得挺有意思,事情记得,但人物就模糊了,她当时就觉得这人真是信口开河,害苦了她,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林隽!?   -------------------------------------------------------------------------------   那一年温绒高一,身体各方面素质都处于上升期,成绩进步很快,顾老师说她有望刷新市里的跳高记录。作为一名体育特招生,体育成绩事关重要,温绒这孩子很有点潜力,练习也刻苦,很得顾老师的欢心。   温绒通常会翘了下午的自习跑去训练,那天她状态不如前两天,试了几次都没有越过1米65,这道坎已经停滞近1个月,温绒难免有些急躁。就在这时,校长领着一群人走来,温绒没多在意,自顾自地训练。然后,那群人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她跳了五六回,杆子都掉落在地,那些人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还看得议论纷纷,貌似是夸赞她跳跃的姿势挺美,可惜就是没跳过……   温绒淡定地跟校长打过招呼,再转身拿起地上的水瓶灌了几口,汗水已经把她的短发浸湿,不仅仅是脸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微微发红,全身蒸腾着热气。   这时,那些人里响起一个声音:“这个体育馆有些年份了吧。”   校长忙说:“是啊,十年前翻新过一次,但确实老旧了。”   “不如这样,让这个女生再跳三次,只要有一次越过,我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   那人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捐一座体育馆对他而言跟捐一只杯子似的。   温绒灌进去的水猛地被呛出来,抬头看向那些人,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说的,一下子就撞到校长欣喜的目光。校长找来顾老师跟他交代了一下,顾老师又跑来跟温绒交代了一下,这话说得很有鸭梨:“校长说学校能不能有新体育馆就看你的了。”   “他说捐就捐,不是开玩笑啊?”温小绒很吃惊,这得多牛B的人才能说出这么装B的话。   “这个你放心,那位校友很有财力,不会信口开河,只要你跳过了,就一定没问题。”   校长也走过来,大手重重地拍在温绒的背上:“同学,加油跳,你学弟学妹有没有新体育馆用就看你的了。”校长说得很轻松,但拍在温绒背上的手很用力,温绒觉得如果她没跳过,校长会拍死她……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但凡有点八卦心肠的同学老师都赶来凑热闹了。温绒被N多双眼睛盯着,扩张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收起来,这气氛,怎么比比赛还紧张。是啊,比赛没有一座体育馆的压在她身上。   温绒刚要起跳,突然停了下来,她还是觉得不靠谱。温绒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下什么,然后走到那些人面前,她不确定是哪个说要捐钱,于是只好对所有人说:“还是立个字据,有凭有证。”   话音刚落,校长一旁的男人噗嗤笑了出来,温小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她这不是为了学校的福利嘛。她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然后脑袋里立刻弹出两个念头:呦,是个帅哥;好白。   校长显然没料到温绒会来这么一出,面露尴尬,但没想到那个男人直接拿过温绒的纸,笑着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也凑过来看了看,打趣说:“人家小学妹不信你。”   男人悠悠的目光在温绒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摸出一支笔,在那张皱巴巴的小纸上签下了一个潇洒的大名,那龙飞凤舞的,温绒压根看不清哪里是姓哪里是名。   男人举起小纸挥了挥:“可以了吗?”   温绒点点头,转过身的时候她听到那人说,有点意思。   温绒重新站回到起跳点,舒展了下四肢,好吧,三次机会,是死是活拼一拼了。于是,头两次,都死了。   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温绒手心全是汗,冷汗。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好不吵闹,这时候温绒反倒冷静下来了,顾老师说的对,温小绒是大赛型选手,越是压力越是来劲。可正当她来劲起跳时,校长忽然喝道:“等等。”   温绒差点磕到地上。   校长貌似很淡定地说:“你别急,先休息一下,喝点水。”   温绒听话地把水喝了,继续准备起跳,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又有人说:“啊,这是第三次对吧,没跳过体育馆就作废。”作废二字说得人心一抖啊。   温绒堪堪刹住,立马朝那男人看去,男人对她一笑。温绒深刻怀疑他的企图,他其实不想捐,对吧对吧!温绒吸了口气,这一跳势必要活,这不仅仅是刷新她个人记录的问题,还背负着全校师生的福利。   温绒的四肢修长,运动起来有一种优美的爆发力,助跑,加速,起跳,一系列的动作完美无瑕,干净利落,她跃过杆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那个男人微笑的眼睛。   陷入垫子的瞬间,她知道她成功了。她激动得连着两次愣是没从垫子上爬起来,而校长已经冲过来更加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地说好,背后的潜台词是好,新体育馆有着落了。而站在校长背后的男人把那张契约纸放入衣袋,笑道:“恭喜,总算是跳过了。”   -------------------------------------------------------------------------------   温绒毕业那年体育馆才建成,她没福气享用,但全校师生都应该感谢她,没有她,何来这么好的福利。而这段记忆其实一直在温绒脑海里,重新激活一下,每一个情节都历历在目。只不过,她那时太紧张,满脑子体育馆,实在没怎么仔细看那个男人的脸,而这之后她又把心思都放在付苏身上,于是,这件事逐渐被蒙上了灰,最后不知落在哪个角落。   现在回想起来,温绒心底腾起丝丝奇妙的感觉,她和林隽竟然在7年前就有一面之缘?! 真是越想越诡异。   “喂,你和你的大叔还真有缘分。”段如碧捂着嘴偷笑,“不如从了?”   温绒满头黑线,嫌弃道:“呸呸,什么我的大叔,姑娘,注意措辞啊。”   说什么缘分那么好听,最多是孽缘。   “说起来,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学妹很敢,竟然要林隽前协议,哈哈,”彭锐问温绒,“你还记得你当时写了什么吗?”   温绒回忆了下,摇头:“记不清了。”   温绒现在有理由怀疑,林禽兽是因为那张不具备法律效应的纸头对她怀恨在心,进而百般纠缠?但再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男人得是有多小心眼才把这么久远的事放在心上。   彭锐摸摸下巴:“那张纸后来好像被林隽拿走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在的话,应该放进校史馆,哈哈。”校长也跟着乐,“咦,林隽怎么还没到,他说会来的。”   彭锐看了看手表:“我来之前跟他通过电话,应该差不多到了。”   顾老师忽然说:“那边那个是不是?”   四个人齐刷刷往后边看去,果不其然,林隽正往他们这边走来,不用说,俊雅逼人。不知是不是刚想起那件事的缘由,温绒看到林隽的瞬间心中一跳,慌忙转移视线。   而另一边,段小姐不淡定了,她眼神发直瞅着林隽看了好一会,随即猛然挨到温绒身旁,压低了嗓门吼道:“那是林隽?林隽?”   温绒不知她为毛突然抽抽了,她点点头。   “温小绒!”如碧姑娘忽然无比认真地抓住温绒的手,发自内心地唾弃她,“这你还不从?”   温绒微呆。   “臭丫头,给我赶快从了吧从了吧!”   这个世界,颜控最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更新时间……还要BW偶?等偶睡醒爬起来看看,还有多少BW…… 025   林隽只身前来,看到温绒,笑了一下,真真把温柔儒雅的精髓发挥得淋淋尽职,如碧姑娘像是被打了鸡血,她不顾温绒的反抗,激动地拽着她主动找上林隽:“林先生,哦,应该是林学长,久仰大名。”   林隽端出无懈可击的笑脸:“你好,你是绒绒的朋友?”   这一声“绒绒”,柔情蜜意得出人意料,在场的人反应不一,温绒过敏性颤抖,彭锐高深莫测地自我思索,其他三人均愣住,校长和顾老师的不解很正常,而如碧姑娘则是再次沉沦在林隽的温柔之下,然后更深层次地唾弃温绒得了便宜还卖乖。   彭锐思考完毕,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冲林隽使了个眼色:“林老板,我们刚刚提到你和温小学妹的旧事,你应该记得吧,体育馆?”   “哦?”林隽先是茫然,而后恍然,“哦,是那件事。”   这人总是虚虚实实,他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实在让人摸不透。   “哈哈,刚才温小学妹说一点都不记得你了,不行哦,魅力下降了,想当初校花都追在你后面跑。”彭锐看来真的和林隽很熟,说话不用把关,“对了,那时候的协议,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吗?”   林隽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温绒脸上,他装出思考的样子,说:“我也不记得了,太久了,你不说我都记不得还有这件事。”   温绒忽然捏了捏拳头,看着林隽淡然的神色禁不住皱起眉,虽然料到他贵人多忘事,但不知怎的心里不是个滋味,林隽依然在看她,温绒撇撇嘴,错开视线。   彭锐眉梢高高挑起,“噢”了一声,语义不明,温绒是参透不了的,只见他对林隽笑道:“看来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过去读书的时候有人说你球技不如人,后来你愣是让人在全校面前输得抬不起头,你现在变得这么大度,我还真适应不了。”   林隽谦和地说:“有吗,你别说的我很专横,其实我做人一直很懂得包容的。”   这得是多不要脸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误导大众判断的话呀,不过,知晓林隽本性的人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打败的,比如彭锐,他但笑不语,比如温绒,她持续望天,但段如碧这样没被禽兽荼毒过的颜控对林隽的好感度急剧上升。   校长适时插话道:“来来,我们也别站在这里,时间差不多了,林隽,还有大家都移步到礼堂吧。”   “礼堂有活动?”温绒疑问。   “有一个讲座。”林隽指了指温绒手里的“校庆大典指南”。   温绒立刻拿起指南看了眼,果然有一处写着知名校友成功之路讲座,然后演讲者是……林隽!   如碧姑娘立即反应过来,很积极地说:“林先生,原来是你的讲座,那我们一定要捧场,小绒,走吧。”   “现在礼堂都快爆满了,我们赶快过去吧。”顾老师笑道。   温绒不大乐意,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那边林隽还是用那种温和的调调不经意地说:“绒绒,你跟我来,一会我讲完一起去吃饭。”   校长和顾老师面面相觑,彭锐拍了拍林隽的肩,一副“我了解”的神秘表情,林隽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对温绒说:“订婚仪式的细节问题需要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林隽最擅长的就是扔炸弹,还用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笑看所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尤其是温绒,她那一脸震惊的表情真是比什么都好看,看得他挠心挠肺的痒。   “你们……订婚?”彭锐虽然猜到几分,但听到林隽这么说还是相当诧异。   如碧姑娘倒抽一口气,连忙捉住温绒:“你怎么没告诉我?”   温绒还处在目瞪口呆之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校长大人吃惊片刻后,立即反应过来,堆起笑脸连连恭喜,复又感叹:“看来你们真的很有缘分,林隽,莫不是你当年就看上温小学妹吧。”   顾老师也难掩惊讶:“看不出来呀,温绒刚才还说不记得7年前见过你,你们交往多久了?”   林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以我说我很包容的,她不记得就算了。”   温绒猛然清醒:“你自己还不是不记得了。”   林隽扬起下巴,桃花眼笑意盈盈:“哦,原来你在意。”   温绒张大嘴巴,意识到自己又被这禽兽下套了。   “姐,你要订婚了?”   温绒一愣,立即转过头,温雪就站在她身后,还有付苏。温绒看到付苏的瞬间僵了下,付苏没看她,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雪这时已经走到温绒身边,做出淑女温柔的模样称温绒为姐姐:“姐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订婚,哎呀,我是不是该准备礼物啊?是不是,付苏?”   温雪搀过温绒的胳膊,那高兴的模样比真金白银还真。付苏冷淡地目空一切,没有理她,继续沉默是金。   温绒一个“我”字没出来,林隽就先开口了:“初步定在5月份,小姨子人来就可以了,不用准备礼物,结婚的时候再送礼不迟。”   温雪笑得脸上开花:“我说你们俩能好还多亏了我,要不是我病了没法去相亲,姐姐,你也没办法嫁给林先生。”   病了?是谁寻死觅活地非要她顶包替身,温绒提起一口气要反驳,那头林隽又插道:“小姨子功不可没。”   呀呀呀,这禽兽还说得跟真的似的,温绒一颗淡定的心被林隽拿油烤了烤,焦了,她正欲反驳,那边如碧姑娘扑上来狠狠拽住她另一边胳膊:“小绒,你不厚道~!”   校长和顾老师不由分说地上来道喜,彭锐直接笑道:“嫂子,多关照。”除了付苏不远不近地站着,其他人以围攻的方式把温绒套在最里面。   温绒刚才是急,现在是囧,这一个个的轮番上阵,好像真把这厮的话拍案定板了,这还让不让她解释了,她有话语权的好不好,她要上诉,要翻案!   林隽以超然的姿态站在一旁看着温绒被围攻,他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薄唇抿了抿,划过一道很深的弧线。然后,他越过众人,看到站在后面的付苏,那个年轻人今天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不大好,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这张脸真是扫兴,好像有人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林隽没有做出任何挑衅的表情,只是微笑,而付苏的目光越变越冷。   “等等……”   温绒终于忍不住举起手表示有话要说,谁知校长看了看手表,忙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去礼堂吧。”   于是,温绒的声音再次被忽视了,众人迈开脚步齐齐开路直奔礼堂,段如碧拉过温绒的小手,两个人走在最后,如碧姑娘看着她气到发呆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戳了戳她的脸颊:“傻了?哎呦,我还真被你误导了,以为这个大叔多衰,多挫,多不济,才被你损成那样,我怎么说你才好呀,这样的你还嫌弃,要我说,我现在直接怀疑你跟你妹一样,脑残了。他比付苏稳重,比付苏温柔,比付苏成熟,比付苏懂得疼你,比付苏多金,比付苏英俊,比付苏……”   “停停停!”温绒被伤重了,“碧碧,你被洗脑了?你才见了他一面就吐出各种好,你这是没看到真相!你被颜控了!”   “我阅人无数!”段如碧挺起胸膛,“我交男友的时候,你看言情小说还会脸红呢。所以,以我的慧眼,我告诉你,你嫁了吧,就嫁给大叔,他会用宠情人和宠女儿的双重模式把你宠上天的。”   “……”温绒内出血,林隽宠她?他那些行径叫做宠?她和段如碧对宠的定义严重分歧了吧。   如碧姑娘还在那贼笑:“喂,他跟你求婚的时候是怎样的?唉,别翻白眼,我知道你纯情,快,跟我说说,别害臊。”   “他直接说,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5月份天气正好,可以先办个订婚仪式。”   原以为段如碧会失望,谁知她竟然大赞:“行动派的。好!”她又悄悄指了指前面的付苏,“不像他,闷骚当性格,永远面瘫。”   温绒看着付苏的背影,蓦然静了下来。   付苏这个名字藏在她心里10个年头,春夏秋冬,日夜轮回,从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到自力更生的小学老师,也许不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10年,却是最青葱的光阴,因为单纯,所以纯净。那个时候,念着这个名字是一种幸福,上课盼着下课,下课盼着他从教室窗前走过,然后她就可以跟他打个招呼,然后把精心准备的点心送给他,他接过的瞬间,说一声谢谢的时候,她就圆满了。那个时候,看着这个人的脸是一种快乐,训练时会往体育馆门口张望,放学后会在校门口张望,那个身影出现的瞬间,她就圆满了。   那个时候,唉,那个时候,温绒自认为不是个神经细致的人,情伤于她而言是件大事,但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好好活下去,何况这只是苦鳖的暗恋不成功罢了,但多少想起那个时候会有点感伤,一去不复返的除了年华,还有那个傻傻的她。   温绒恍恍惚惚地在那自个想了很多,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惊到。   温绒凑到段如碧耳边问:“怎么了?”   “太精彩了!”如碧姑娘站起来鼓掌,毫不吝啬地赞道,“你家大叔不是盖的。”   温绒看着群情激动的样子,有种置身邪教教会的错觉,台上林隽是教主,不知说了什么,把人说得个个入魔。   段如碧看她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她走神了:“不是吧,你竟然游魂,什么都没听进去?”   温绒很无奈:“我对演讲本来就没兴趣。”   如碧姑娘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算了,我们赶快去出去等你的大叔,嘿嘿,一会我要近距离观察他。”   温绒躲后:“不要了,我不想跟他吃饭。”   如碧姑娘扣住她的手腕把温绒拽出去,严肃道:“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对象是要相处的,不想处你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   “碧碧,你怎么倒戈得那么快?”   “我是为你好!”段如碧冲前面抬抬下巴,“看到了没,这是你杀她锐气的好机会!让她知道,付苏算个毛,让她稀罕去吧。”   “碧碧,你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这时,林隽和彭锐终于摆脱众多莘莘学子如火的热情,突出重围,但还有几个小学妹追着他跑,林隽在小学弟小学妹面前那叫个风度高尚,竟然还有人找他签名,他签名的时候那张笑脸,真是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小学妹走后,林隽朝温绒走来,松了口气似的:“好了,可以去吃饭了。”   “我不……”   温绒还没把话说完,段如碧的黑手已经蒙上了她的嘴:“好!我们走。”   林隽多看了一眼这个爽快的姑娘,真是深得他心。   “我们也去!”   温雪一直等在旁边,付苏也在。温绒以为付苏会拒绝,谁知他今天沉默到底,他不反对就表示去。   于是,呼啦啦六个人,三男三女,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揣着各自的良或不良的小心思一起奔赴波涛汹涌的饭局。      026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过被人堵着话,开了好几次头都说不下去的情况,大家没有过吗?到最后,我都没力气再开头了,反正别人都不听……当时更得比较匆忙,有点不满意,改了下,不知有没有好点? 包厢,圆桌,六把椅子。   林隽说:“女士优先。”   这句话再次得到如碧姑娘的赏识,她拉着温绒在里面坐下,当温雪要在温绒旁边坐下时,她及时用包包先一步抢占位置:“这个是留给林先生的。”   温绒瞪着段如碧:“喂,谁说要留给……”   “没关系的,我明白。”   温雪难得地没有发作,还对温绒暧昧地笑了笑,然后空出一个位置坐下。紧接着三位男士依次坐下,林隽在温绒身旁坐下,温绒对他今天的行为大为不满,看也不看他。   这6个人的组合诡异得很,中间还夹了个陌生人,不过彭锐倒是自来熟,他和林隽是这桌年纪最大的,他又称林隽为哥,于是这桌子菜由林隽做主。   “想吃什么?”林隽低头翻着菜单抛出一句。   一时间搞不清楚他在问谁,彭锐算是个明白人,他没说话,付苏不跟讨厌的人说话,温绒支着头懒得搭理他,段如碧在静观其变。   只有温雪响应:“听说这里的苏眉挺出名的。”   “嗯,那就来一份。”林隽随口应了声,而后侧过头问,“想吃什么?”   显然,前面这句也是问温绒的,温雪这才意识到,只有她没大脑地看不清形势,有点恼。   后者敷衍地答了一句:“我不饿,随你,你爱点什么点什么。”   “好,我知道你不挑食。”林隽没在意温绒的口气,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彭锐点了两个,段如碧也点了两个,付苏照旧不理人,林隽也跳过他,自己点了几个,于是点菜环节结束。   等上菜的过程有点尴尬,温绒在生闷气,温雪在生温绒的气,付苏今天很不对劲,一句话都不说,只有彭锐和段如碧都是自来熟的人在那扯野棉花,林隽偶尔加入一下,他大多时候在关注温绒,温绒却不给他一个正眼。   彭锐和段如碧扯完棉花后,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彭锐想了想,把话题引到林隽身上:“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订婚仪式在5月,你们打算怎么搞?”   林隽喝了口茶,慢慢道:“我预备搞一个游艇派对,不过还要问绒绒的意见。”   “我觉得游艇派对很特别,姐,这个真的很好。”温雪从小就喜欢奢华新颖的东西。   温绒三个字打回去:“不喜欢。”   林隽反问:“那你喜欢什么?”   “你应该问她,她喜不喜欢订婚。”   这冷冷的声音像是巨大的冰块落入温吞的水中,在座的人都愣了愣,然后朝一直没说话的付苏看去。付苏的气势很沉,面无表情,眼底冰凉,清秀的脸此时看起来像是块冷铁,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段如碧在桌子底下禁不住去拉温绒的手,竟然发现她的手很凉,再看她的脸,神色不太好看。   温雪不怕死地说:“这还用问吗,姐姐都答应了,自然是喜欢。”   “我问的不是你。”   温雪的笑脸瞬间挂不住。   这时,第一盘菜上来了,但气氛并没有因为食物的出现有所缓解。   林隽喜欢被挑战,那种刺激总是能让他体内冰凉的血液沸腾起来,但他更喜欢把挑战毁灭,掌控一切的欲望得到满足的时候,他才有最强烈的快感。   他似乎含笑的桃花眼稍许眯起,带着点大人看小孩的神色,悠悠道:“这件事已经和温总敲定了,欢迎你到时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   付苏不说话的时候是冰块,一开口便是冰雹:“林先生似乎不太懂得尊重人。”   林隽笑颜以对:“付少,你这话有失偏颇,订婚的事早就定下了,绒绒也是知道的。”   第二盘菜也上来了,但桌子上没人敢拿起筷子。彭锐摸了摸鼻子,林隽看来是跟人干上了,别看他表面上淡然轻松,仔细看他的眼睛,那里头全是火花。   付苏第一个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嘴上没闲着:“你和温绒是相亲认识的,订婚也是跟她父亲定下的,这个年代还有包办婚姻?老套了点吧。”付苏忽而抬眼,目光直刺林隽,“更何况还是在温家经济情况出现问题的特殊时候。”   他话里有话的太明显,温绒想不到付苏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到这么多。   “也不是哦,起初是我跟林先生相亲的,但后来他看上的是我姐,我姐又是他儿子的老师,他们顺其自然地交往也不算包办吧。”温雪胳膊肘向外拐得够直接。   林隽赏给温雪一个赞赏的目光:“小姨子说得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温绒忙不迭地点头,急道:“姐,你说句话呀。”   温绒掀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过桌面上的众人:“你们终于让我说话了。”   想到刚才的情况她就憋闷,人堵人,话赶话,她莫名其妙的有口难言,真是莫名其妙,一句话的事,她就是说不出来。   “绒绒,你说。”林隽偏过头,温柔道。   你现在给我吃蜜糖也没用,温绒用复仇的小眼神瞪他。谁知那厮笑了笑,狐狸爪子摸到温绒的手,牢牢地握住,收紧:“你想好了说。”   第三盘菜被端上桌,前两盘的热气已经散去,大家的碗里都还空空如也。   桌面下,温绒不停地扭动手腕,但就是没法摆脱狐狸爪子。她那眼神瞪林隽,林隽竟在那悠然喝茶,可他手上的劲道没少一分。表面上两人风平浪静,可桌子底下却是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以温绒失力告终。   温绒眉头一拧,伸出没被林隽扣住的手,往桌上一拍,林隽茶杯里的水晃过两圈水纹,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她。   段如碧连忙问:“小绒,怎么了?”   “我要澄清一下。”温小绒终于等到了时候,“刚才情况太混乱,我没法说清楚,其实我没有要订婚!”   林隽像是安慰闹别扭的孩子,和颜悦色地说:“绒绒,别闹。”   还听不懂是不是,温绒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不,想,嫁,人。”   林隽点点头:“我懂,你还年轻,不希望被婚姻束缚,所以我们先订婚。”   这般哄人的口气,怎一个温柔能够概括,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温绒小女儿家不肯收心,林隽不断包容再包容。温绒每说一句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堵回来,真真是被堵得心肺缺氧。   林隽的眼睛看上去深情似水,望着温绒含情脉脉,他的手一直按着温绒的手,拇指在她的掌心来回画圈圈,仿佛在调情。温绒觉得有必要自强,拿出点气势压场,她就是平时太淡然了,这禽兽还真当她好欺负。可是,当她站起来的瞬间,林隽忽然跟她十指交握,指缝贴合,指纹相契,手掌的热度合二为一,只是一瞬间的事,感觉很微妙,像是被人钳制住了命门全身无力,温绒忽然晃神,脑中空白,已然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林隽定力果然够强悍,丝毫没有因为温绒的话动摇,“你还在在意刚才那件事?”   温绒又陷入林隽的套子里不自知:“什么?”   “那纸协议我记得,说我不记得,我骗你的。”林隽也起身,“那张纸应该还在家里,我带你回去找找。各位,我们先走一步。”   温绒慌忙抓过包,几乎是一路被拖着走:“喂,你这是干嘛!”   林隽拉着温绒就要往外走,温绒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他的手劲非常大,温绒愣了下,隐约感到林隽好像……生气了?   “等一下。”   就在他们要跨出大门的时候,温绒的另一只手被付苏拉住。   温绒顿住,有点不敢相信地回头。   林隽也停下,转过身对付苏说:“放手。”   付苏不仅没放,还把温绒朝自己那边拉过去一些:“强迫别人看来是林先生的作风。”   林隽没有被付苏绕进去:“这是我和温绒之间的事,你以什么立场让她留下?”   这回换付苏愣住,就在这一瞬间,林隽稍一用力,把温绒带到自己身后,然后朝付苏笑了笑:“年轻人,叔叔再告诉你一句,不要拖泥带水。”   说完他拉着温绒大步走出了包厢。   温绒几次反抗,但都被镇压,她拿出空手道的架势,谁知林隽早有防备,还对她摇了摇手指:“不要激动,我们慢慢谈。”   来到室外,接触到新鲜空气,温绒脑袋清醒了点:“大叔,你带我去哪?”   林隽没回答,把她塞进车里,自己发动车子。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   温绒不停地揉着手腕,鼓起脸说:“发什么火,我才火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订婚了,都是你自己在那乱拿主意!”   “我没有发火。”林隽脸色平和地说,“只是在那种气氛下吃饭不会愉快。”   “你带我去哪?”   林隽开口却说:“温绒,订婚势在必行。”   温绒扭过头:“我不要。”   林隽淡然地说:“你要不要,5月份的订婚仪式不会取消。”   “这算什么,逼婚吗?”   “对。”   “你真的要娶我?”   “是。”   “为什么?”温绒咽了口口水,“你不会……真看上我吧?我会很有压力的。”   林隽笑了笑,学起付苏,装深沉,温绒琢磨了下他那一笑,无解。   “我说真的,娶我你会后悔的,我是为你好。”温绒决定改变路径,直线不行,她就曲线救国,“我没貌,没品,没钱,没才,没脑,总之就是什么都没有,大叔,您条件那么好,不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   把自己往死里贬己需要无限的勇气,温绒做到了,只是林隽不吃这一套:“绒绒,你没有那么差。”   温绒再次习惯性颤抖:“你能不能别再叫我绒绒了。”   “我觉得这么叫很好听,温老师这个称呼太生分了。”   “我们本来就没多熟。”   “我们可是7年前就见过的。”   温绒怔住,一颗心忽然扑通扑通快速蹦跶了两下,想起他说那纸协议他还留着,莫非他真的……   “到了。”   温绒往外一看,心下一沉,是她家,不是他家。   果然,说什么拿纸片给她看,是个大忽悠。   “不是说要给我看那纸协议吗?”   “想看?”林隽挑起眉,薄唇浅笑,“不如作为订婚礼物?”   温绒忍不住问:“你真留着?”   “你说呢?跟我订婚,我就告诉你。”   “算了。”   温绒毫不犹豫地下车,林隽却又叫住她,她回过头,见他在车里朝她招招手,她凑到车窗前:“干嘛?”   林隽突然探过身,按住她的后脑,快速在她嘴角吻了一下:“你必然成为林夫人的,所以不管你怎么反抗,都无效,记住了。”   林隽说完关上了车窗,隔着一道车门,愣是温绒功夫再好也没法破门而入履行誓言。   这一日过得相当糟糕,温绒回家不久,丁叮姑娘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温绒倒在沙发上发呆。   “校庆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玩得很开心吗,谁送你回来的呀?”   温绒被她暧昧的声音搞得有点懵,回头看她摆摆手:“别提了,我今天很凄凉。”   丁姑娘换鞋的动作一顿,很是不解:“啊?小绒,不要骗我哦,我和萱萱都看到了哦。”   “看到什么?”   丁姑娘荡漾着八卦的微笑:“嘿嘿,你和一个男人在接吻~”   027   这两天有两件事困扰着温小绒,让她面对最爱吃的肉丸子都失去了流口水的欲望。   第一件事和林隽有关。   被他强迫性订婚宣言之后,这人就没出现过,温绒去医院看过林子豪几次,也没遇上他,然后,温绒就想,他到哪里去了?这么想了两天后,温小绒猛然敲打脑门,她管他去哪!不对,她得管,不然他亲她的那一下她怎么讨回来?于是,温小绒又等了两天,林隽继续消失中。记忆里,林隽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找她麻烦。再一次去医院的时候恰好碰上林鉴非,温绒拐弯抹角地打听林隽的消息,林鉴非在林隽身边多年,染上了许多不良习气,比如喜欢撩拨啊撩拨,然后给人一刀。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直接问我林隽在哪就行了,没必要绕那么大圈子。”林鉴非笑道,“他出国了,过两天回来。”   虽然很窘,但温绒被另一个问题带跑:“你不用跟着他去?”作为助理,林鉴非几乎是林隽的尾巴。   林鉴非如是说:“这次是闻蓝随行。”   “……”   第二件事还是和林隽有关。   话说那天丁姑娘爆料自己看到温绒和某男人接吻之后,兴奋得像只麻雀,一晚上都缠着温绒想要套出那男人是谁。温绒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性和镇定,在极力否认之后,编出一套视觉角度理论,硬是把“吻到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掰成“没吻到”,最后丁姑娘自个在那边反思她大概真眼花了。   然而,丁姑娘比较糊涂,能被糊弄过去,另一个难搞定的对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温绒看不出白萱萱那张樱桃小嘴简直是只迷你型的大功率扩音器,温小绒有男人的消息通过发达的人际网络,上至校长,下至食堂大妈,全部知晓。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比起后面的事,这真不可怕。温绒有男人,这没什么,女孩子嘛,谈个恋爱哪用得着大家八卦纷纷,于是重点在于另外两个字——包养!   据白姑娘不负责任如有雷同纯属意外的推测中,温绒和一个目测身价不菲的男人相亲相爱,此男人绝不是那种青春帅气的男生,怎么看都是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她说得相当甜蜜,美化了他们接吻的场面,搞得温绒都没法跟她顶真。可是很快,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温绒一介平民百姓如何GD上这么一号男友呢?在各种版本的推测演绎过程中,最终衍生出一个被大家一致认为靠谱的版本,体育组年轻教师温绒,被富商包养,还是个口味比较小众的富商。   温绒从她家老大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那真是喉中一口腥甜,差点当场血溅屏幕。更令人想SHI的是,秦老大还郁卒地问她:“你好这一口?我说,你就是因为这个看不上我们小秦的?”   然而,这个时候越是跳脚越是变相证明了你心虚,温绒从容以对,只不过在遇到一个熟人时就会顺口说一句:“好尤桑,我真想谈场恋爱,最好是大我3岁以内的。”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大家渐渐搞清楚温小绒没有对象,白萱萱老师纯属眼睛喘气,温绒心石将落的时候,林子豪回来上课了,然后把这趋于平静的水面再次搅了个混乱。   那天,秦谦找到温绒,说了一堆他误会她BALABALA的话,他说的很委婉,但拉直了看大意是他以为温绒找了个老男人,做了小情人,这实在是有辱温老师的人品,他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愧,希望温绒不要计较他前两天的冷漠。   温绒其实没发觉秦谦之前对她的态度有什么不妥,但人家这么诚恳的道歉了,她就收下了。然而,就在这时,林子豪突然杀了出来,怒指着温绒用他脆生生的童音大骂道:“你在这里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做什么?你是我爸的女人!”   天雷滚滚,温绒在此之前的辛苦经营、费力铺垫的一切,全部功亏一篑。   所以,当某人消失15天后的一个下午,当他敲响温绒家的大门,当温绒看到他那张笑脸时,关门放狗。   “小绒,谁来了?”丁姑娘在里屋都被她气势十足的摔门声震到。   “送货的,送错门了。”   丁姑娘不相信,跑去开门,温绒邪恶道:“你敢开门,没晚饭吃!”   门铃再次响起,响了很久,丁姑娘觉得不妥,不顾温绒阻拦跑去开门:“我还是去看看。”   这一看,丁姑娘一双眼睛都直了,林隽对她笑道:“丁老师,你好。”   “好……好,”丁姑娘从视觉冲击中缓过劲来,“您是来找……温绒的吗?”   丁姑娘猛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前两天爆出温绒GD上的男人是林隽之后,学校里简直炸开了锅,但温绒一直跟她说不是,她觉得温绒应该不会骗她,还力挺她跟人争辩,于是现在,在□裸的真相面前,温小绒无处遁形。   “丁老师,我想跟绒绒单独谈谈。”   绒绒,丁叮热泪盈眶,温绒看你一会怎么解释:“……好。”   丁叮走后,大门敞开,温绒再没法阻止林禽兽登门入室。温绒索性钻进房间对着电脑不理他,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为毛对林隽苦大仇深的,他半个月不来打扰她,她应该高兴不是,再说,说她是他女人的也不是他,是他那个口无遮拦童言无忌的儿子。   然而,左思右想,温绒还是觉着不痛快。   林隽跟进屋,打量了下温绒的闺房,看起来真不太像女孩子的房间,装饰布置得再简洁不过,也没看到梳妆台。看了一圈,林隽走到到温绒身旁,她正不断地打开网页关闭网页,终于停在一个冷笑话网站,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林隽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她的侧脸,说:“几天不见,你好像瘦了。”   混蛋,是谁让她日日烦心,夜夜操心的!   温绒目不斜视道:“我吃好喝好,还胖了两斤。”   林隽闻言微笑:“是吗,这么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过得不错?”   “当然。”   “听说你这几天常去看子豪。”   温绒不理他,对着冷笑话乐呵。   “鉴非跟我说他碰到你一次,你问起我去哪了?”他笑的声音很好听。   温绒滚动鼠标的手指顿了顿,默念三遍我一点不想知道你去干嘛了,然后转过脸,竖起拳头:“是,你还欠我一下。”   林隽毫不慌张:“虽然你这个样子我挺喜欢,不过,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暴力。”   温绒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大叔,你是想被我打哪里?”   林隽想了想:“我能不能选择被打的方式?”   温绒大度地点头:“可以。”   这一瞬间,林禽兽笑了,温绒隐约感到不妙,然后他指腹擦过温绒的嘴唇:“可以用这里打我吗?”   温绒愣了下,猛然往后躲,抬手拍掉林隽的爪子:“下流!”   “呵呵,还打吗?”   温绒捂住嘴巴,暗叫禽兽无耻无极限,她不能炸毛,要淡定。于是,她重新做回到位子上继续看冷笑话。   “我回来后听说你家情况不太乐观,你父亲跟你说了吗?”   温绒正对着冷笑话网站笑个不停,充耳不闻,于是耳边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喂,你家快破产了。”   她继续狂笑,顺带回了句:“哦。”   林隽声音加大:“你家快破产了。”   “……哦。”   林隽等了会,优雅地弯下腰,拔了电源,笑得像只狐狸:“你求我的话……”   温绒对着黑掉的屏幕表现淡定,随后一脸鄙夷道:“你求我求你,我都不会求你。”   林隽危险地眯起眼,笑着威胁道:“你想你爸你妈你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般可怜么,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出个几千几亿的……前提是跟我订婚。”   好吧,话题终于绕到这个上面了。   “我妹你个头,大叔,你有病吧,”温绒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早就想问了,我家破产关你鸟事!”   林大爷的笑脸被墨泼了个彻底,不过他永远不会把心底的真实情绪外露,所以黑脸只是一晃而过,他又笑道:“看来半个月你还是没想通。这样吧,你先看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   威逼不成就来利诱,软硬两手抓。   林隽拿出他带来的几个袋子,一个比一个精致,然后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物呈现在温绒面前,看样子有包包,有衣服,有皮鞋,有首饰,有香水。   温绒扫了一眼,估计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钱她不吃不喝攒五六年,还是税前工资。   温绒踢了踢脚边的包包:“这算什么?”   “礼物。”   “干嘛送这些给我?”   “送未婚妻礼物,需要理由吗?”   温绒不咸不淡地说:“这些东西只要有钱都买的到,你送你情人也是这样吧。可惜,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名牌包,名牌鞋,你看过用这种东西吗?”   林隽恍然大悟:“难怪蓝蓝说你不会喜欢这些,原来如此,绒绒是特别的女人,我知道了。”   温绒嘴角抽了抽:“……这些是闻小姐挑的?”   林隽说得很自然:“这次随行去欧洲的只有她一个女的。”   温绒别过脸:“……带走,别放在我家碍眼。”   “我拿回去也没用,你可以送给你朋友,哦,比如丁老师。”   林隽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温绒很闹心:“不要,我不喜欢,你拿回去,你爱送谁送谁。”   “我就送你。”   “我不喜欢!”跟老人家说话就是累,说几遍都不能理解!   “那你喜欢什么?”   “大叔,”温绒叹了口气,“你之前的情人大多是倒贴的吧,所以你压根没有恋意识吧?”   林隽没有否认:“你知道怎么恋爱?”   代沟啊代沟,温绒敲了敲桌子,拿出老师的姿态,没意识到自己又掉到林隽设下的圈子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懂不懂什么叫约会,”温绒把言情小说,狗血电视剧里的内容列举了一遍,“约会就要够俗,看电影,逛街,吃小吃,旅游……”   “旅游暂时来不及,那我们就先看电影,逛街好了。”   “……什,什么?”   林隽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地漫撒进屋:“天气那么好,我们去约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什么了咩?哈哈该章出现的是文案上的对话完整版   028   每个女生都对初恋有一个梦。这会是一个粉色的梦,旖旎着无数柔软的泡泡,把人包裹在甜死人的芬香中。这还会是一个悠扬着曼妙音乐的梦,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膜旁,把脸跳跃出羞涩的温度。   温绒的梦中初恋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曾经试着幻象付苏,不过没好意思多想就蒙头睡着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她身边这个人的形象。   温绒穿着一身布衣牛仔,套了件小皮夹克,风格青春休闲,而她旁边站着的这位,能刷爆温绒信用卡的精贵西装,从领带到袖口,从手表到皮鞋,成功商务人士的典范。温绒和林隽站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立刻从休闲变成不修边幅,那张脸从平庸变成不堪入眼,不明真相的群众绝想不到他们是一块的,还是即将奔向,其中一个主动一个被迫,相亲相爱大道的准男女朋友。   温绒耐着性子等公车,同时忍耐着一旁不时打量他们的各年龄段女性各种怀疑猜忌的目光。然后,她听到不远处一个女生跟她的同伴说:“不像是妹妹吧,更不可能是女儿,是女朋友?”   再然后,她听到她同伴说出让人吐血的回答:“太幻灭了,我宁愿相信她是他司机。”   身边有人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温绒白了他一眼,林隽耸耸肩:“其实我可以开车,或者打车。”   温绒似笑非笑:“我就要坐公车!”   林隽点点头,很干脆道:“好。”   公车慢吞吞的来了,大家都蠢蠢欲动,一股子杀气弥漫在这一小方车站。   温绒回头问:“知道上车刷卡吧?”   林隽笑了笑,拿过温绒手里的卡。   挤车的人很多,林隽这样的绅士是不会和买菜的大妈挤车的,这般斯文怎么行,温绒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快上去,不然要等下一辆了。”   林隽先一步上车,刷了两次卡,这挤公车就是一场大劫,不拼不行,林隽往里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身后全是人,但就是没见到温绒。   温绒压根没上车,她隔着车门对林隽挥挥手,大笑道:“挤公车的滋味,您悠着点享受。”   公车一颠一颠地走了,温绒只看到林隽被一群高矮胖瘦的人夹在中间,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温绒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是畅快淋漓,总该换她暗算他一把了。温小绒为自己出色的完成预定计谋感到非常骄傲,这厮让她不爽了那么多天,她也要让他切身体会下不爽。现下她爽了,她决定干点什么,温绒抬起头望向高照的暖阳,琢磨了会,兀自点了点头。   春暖花开,本来是约会段如碧一起找个地方懒洋洋的好时机,可惜这段日子这丫头逼得她太紧,她可不想一下午都被她洗脑:嫁给林隽有多好。温绒一个人来到高中母校,校庆时的华彩浓重已经卸去,老校恢复他沉稳庄严的本来面貌,温绒跟相熟的门卫大叔讨了个人混进学校。   那天实在太匆忙,又被林隽的几个深水鱼雷炸得眼冒金星,来不及好好回味一番校园情怀。温绒漫步林荫,穿过长廊,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抱着课本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忽然触动她那根不太敏感的情愁神经,默默站了会,不知想到什么,随后,温绒抬起头仰望眼前这栋陈旧的建筑。   新体育馆建成后,老体育馆就不太使用了。想要推翻再减,工程太大,校方也只能暂时搁置,作为一些活动的后备场地。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一片安静,偌大的室内体育馆,只有她一个人……咦,还有一个人,那人站在跳高垫前,背影看着有点眼熟,犹如一根修竹,相当出挑。   他回过头看到温绒的时候也是一愣,两个人四目相对半晌,温绒咽了口口水,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付苏。”   想到那天的饭局,多少有些尴尬,但付苏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无表情状态:“你怎么会来?”   温绒揉了揉短发,笑道:“哦,校庆那天没好好看看这里,今天有空就来了。倒是你出现在这比较令人惊讶。”   付苏垂下眼沉默了会,低声说:“最近一直在想以前的一些事,很怀念。”   温绒不疑有他:“是吗,我也是,”温绒随意地在垫子上坐下,感叹道,“一眨眼我都工作了,想当初每天都会在这训练,如碧下课后会跑来陪我,你有时候也会帮我带吃的。”   听到这里,付苏眯起眼,神情柔和不少:“你最喜欢吃肉,尤其是烤肉,我得到前面路口的烤肉店帮你买肉串,然后你一吃就是十串。”   这么想起来,他们当初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温绒自己也忍不住笑:“消耗比较大,吃得自然比较多,哈哈。不过还是喜欢那个时候的生活,我只要想着怎么刷新成绩就好,烦恼也比较少,工作后就不一样了。”   付苏看着她的笑脸薄唇轻抿:“那个时候,至少是快乐的。现在却有太多事身不由己。”   温绒好奇:“怎么,你有什么事是身不由己的?”   “我说的是你。”   温绒愣了愣:“我?”她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林隽?”   付苏在她身旁坐下,空荡荡的体育馆,他们两个并肩坐着,阳光透过两边高墙十余个窗户,在棕色的地板上落下大小整齐的金色光晕,粉尘在空气中轻慢舞步,恍惚间和过去的那些个下午重合。   只不过他们都不再是那两个穿校服的孩子,她手里不会再有食盒,他手里不会再有课本。   付苏望着地板上的光影,忽然问:“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这还用问吗。”温绒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从青梅竹马,到未来妹夫,这样的羁绊将会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温绒如是想,如碧说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哪怕当初知道暗恋失败,她也没掉一滴眼泪,她觉得自己还没达到那么高的境界,只是她天生不太敏感,也懂得生活的不完美需要用强大的内心去弥补。   比如,于爱情,我们是追忆,还是前行。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这是个无解的命题,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认知,在温绒心里,放手可能是一种对彼此都好的选择,把自己的喜欢在没被发现的时候悄悄埋葬,让它开出一朵纪念的花,偶尔回想还会觉得美好。   付苏把温绒的话喃喃了一遍:“一辈子的朋友。”   之后付苏很长时间没说话,似乎在消化她这句话,过了会他冰凉的声音带着疏离的质感说:“那天林隽问我以什么立场把你留下来,我当时在想朋友算吗,我自己都觉得很单薄。但是,我们认识十多年,我想我还是有资格跟你说一些话。”   付苏不是话多的人,他如果要说什么,那一定很重要。   “嗯,你说。”   “你和林隽订婚的事,是他胁迫你的。”   付苏没用疑问句,温绒真想大力鼓掌,竖起大拇指,高,太高了,那禽兽真是为了逼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拐了个弯:“碧碧说不试着交往不会知道合不合适,唔,我觉得挺有道理,比如你和小雪,性格互补就很好。林隽……他确实挺复杂的,但我这个人比较简单,也许我们搭在一起效果会不错,呵呵,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嗯……那天你是不是生气了?其实我和林隽的相处模式就是那样,他这人很喜欢自说自话,虚情假意,你别放在心上。”   “他觉得我年轻气盛,但在我看来他并不值得尊重。”付苏墨色的瞳孔看向温绒的眼神很复杂,“不要和他订婚。如果可以,还是应该和喜欢的人结婚。”   温绒抓抓短发,点点头:“谁不想呢。倒是你,别老跟小雪闹别扭,她个性比较尖锐,脾气很急,但都是因为在乎你,所以你……”   “我知道,我会对她负责。”付苏打断温绒的话,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   “哦,好。”   “温绒。”   温绒侧过头,零碎的刘海轻轻擦过眉梢,露出些俏皮的味道:“嗯?”   付苏盯着自己的手,左手拇指用力按在右手拇指上:“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一条河,很长的河,载满了看不透的情绪。温绒愣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个问题真的是付苏问的,可是怎么答,有,那个人是你,或者没有,我还没遇到。前者她现在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后者等于否定她的过去,她也说不出口。   矛盾重重的时候,忽然有人冒了出来:“姐姐当然喜欢过人,不过她现在以后喜欢的人应该是未来姐夫吧。”   温雪掐着笑匆匆走来,体育馆的宁静被她的高跟鞋踩得粉碎。温绒深吸一口气,每次小妹出场她都会觉得有头疼的隐兆。   “你怎么来了?”付苏很平静地问。   “你能来,姐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猜的呗。苏苏,我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你都没回我,”温雪嘟起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我们去看吧。”   温雪搀着付苏的胳膊,一副母老虎的架势,虽然在笑,但獠牙一直威慑着温绒。   付苏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漠然挣了下,甩开温雪的手自己走。   温雪愣了愣,但在温绒面前她无论如何不能失了颜面:“苏苏,你可记得那天晚上答应我什么?”   付苏的脚步停下,背对着她们,冷漠溢于言表:“电影什么时候开始?”   “就知道你没忘记,”温雪笑容满面地追上去重新搀住他,“答应陪我看电影的对吧。”   付苏没有理她,而是回过头望向温绒,他张开口,但温绒抢先道:“没事,你们先走吧。”   付苏和温雪走了,温绒呆了会,体育馆里,她形单影只。   温绒返身摸摸跳高架,感慨了句:“老朋友,只剩下你和我了。”   “还有我。”   温绒手一抖,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不会是幻听吧,她连忙回头,林隽真的站在门口。   “绒绒啊。”   林隽恰似温柔地唤了她一声,然后没了下文,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面带微笑,阳光见了都得羞涩地收起自己的光芒。温绒舔了舔嘴唇,莫名心虚,他的样子真叫她步步惊心。   敢作敢当是优质青年必须具备的好品质。   “车子很挤吧?”   “嗯哼。”   “你没坐过站吧。”   “嗯哼。”   “……电影好看么?”   林隽走到温绒面前,低下头,浅褐色的瞳仁有种透明的美感:“你说呢。”   温绒原本的计划是好好抓住机会要翻身做主人,然而在林隽的一个反问句之下,温绒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脏像是喝了咖啡因似的忽然狂跳起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温雪告诉你的?”   “反了。”林隽勾起唇角,颇有点邪恶,“我怎么忍心你和竹马温情的谈话,只好让小姨子出马。”   温绒微愕,这这这,太阴险了!   “如果你想怀念母校,我可以陪你。”   林隽朝她逼近一步,温绒后退一步。   “如果想和暗恋的意中人一起怀念母校,我可以理解。”   温绒猛然睁大了眼睛,而林隽又朝她逼近一步,她立即后退一步,然而小腿肚碰上跳高垫,无路可退。   “大叔,你别乱猜。我这不是来突然想看看老朋友么。”温绒淡定了表情,指指跳高架,想要避开他笼罩下来的阴影,“我两年多没跳了,真是怀念那种感觉。”   “嗯。”林隽双臂环胸,“不如你现在跳一个给我看,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初的飒爽英姿,很是怀念。”   温绒怔住,有点措手不及。   林隽等了会,说:“不跳么?不跳的话……”   一阵天旋地转,温绒整个人向后倒去,她还没回过神,林隽已经俯□用力吻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的作者你们伤不起!   029   男人和女人从生理结构到心理结构都是不同的。   拿一个吻而言,男人亲吻一个女人,可能是做戏,可能是欢愉,可能是刺激,总之可能与爱无关,这是男人的潇洒悠然。女人学不来,女人亲吻一个男人,会化作一腔柔情,可能是羞涩,可能是心动,可能是爱恋,总之最可能与爱有关,这是女人挥之不去的根本性体质。   温绒拿不准林隽吻她时出于怎样的心理。   这个吻不同于第一个吻浅尝而止,不同于第二个吻蜻蜓点水。   温绒感到嘴唇刺痛,林隽几乎是单方面用吮吸的方式亲吻她,嘴唇的厮磨让皮肤发烫,她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只能承受这个狂风暴雨式的吻,林隽的气势像要将她吃掉一般。温绒扭动身体,发力推开林隽,好不容易别开头,林隽再次掰过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你……放开……”   舌头被人缠住,温绒崩溃,林隽的气息弥漫在口腔、鼻腔,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味道,诱惑的,甘洌的,醉人的。   温绒掐他的胳膊,林隽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踹他的脚,他吻得更深。   反抗,镇压,反抗,镇压……   她出离愤怒,恨不得用最猥琐、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攻击他的要害部位,无奈膝盖还没抬起又被镇压。   温绒抬起胳膊朝林隽捅去,这一下不轻,可林隽哼都没哼一声。   只是接吻,这两人愣是接出血腥暴力之感。   林隽忽然抬起头,温绒傻了两秒才记起赶快呼吸,大口灌进氧气之后,她红着眼刚要开口,林隽再次俯□,四目交接,她在他眼里看到满脸通红的自己,别样桃花。   林隽在她嘴角点了下:“这次只是小惩,记住你的身份。”   “……?”   当吻再次落下的时候,温绒蒙了。   林隽将她抱起,唇上的热度灼人,齿贝,舌尖,像是要融化在这样的温度中,温绒还在挣扎,林隽却扣住她的手收入怀中。见过人接吻的,没见过自己接吻,温绒全身紧绷,林隽的手一直轻抚她的后背,逐渐的,她的僵硬舒缓下来,再然后,室内一片寂静,空中的粉尘染上阳光的色泽,朦胧了这个画面,心动了这个瞬间。   后来,温绒想,还是这个时候好啊,至少他还会温柔。   林隽放开她的时候,温绒莫名一个哆嗦,感到有些冷。她愣愣地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腾云驾雾一般,脑袋晕晕的,有点茫然。   林隽抬起她的脸,她的视线起初没有焦点,随后慢慢对上他的视线,紧接着是预料中的气愤。温绒使劲打掉他的手,连连退后两步,想想不对,又上前一步死命推了他一把。   “变态!”   林隽对这个名词无障碍接受,他理了理有点弄皱的上衣,若无其事地过去拉温绒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去看电影。”   热气渗入毛孔,激起战栗,温绒热得头皮发麻,赶忙躲开:“谁要跟你去看电影。”   林隽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再去拉她的手,温绒扭啊扭,手心都冒汗了,却是挣脱不了。她的手被他完全握在手中,这时候她才惊讶,原来她的手那么小,他的手那么大。   “走吧。”   林隽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温绒板着脸别过头,却是被他牵出了体育馆。   电影里讲了什么,温绒完全没有看进去,只知道屏幕里有个男人,还有个女人,两个人开头好着,中间忽然分了,最后又莫名好了,黑暗中,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他看得很专注,也会跟着剧情笑,温绒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晚饭过后,林隽把她送回家,温绒闷不作声地打开车门,林隽将她拉回来。   桃花眼中浅褐色的眸子沉凉,他说:“没有下一次,你是我的未婚妻。”   温绒不明所以:“什么?”   林隽抬手摸了摸她还略带红肿的嘴唇:“好好想想。”   温绒往后躲,后脑勺狠狠地撞在椅背上,疼得她呲牙,林隽闷笑道:“绒绒,别那么激动,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意有所指地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温绒恼,飞快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公寓。   这一晚,温绒枕着靠垫在沙发上捱到天亮,丁姑娘起初一直围在她身边打转,跟只小蜜蜂似的嗡嗡叫,颇为义愤填膺,她的问题只有一个,你跟林隽真的在一起了?   然后这个问题就像是魔咒一般纠缠了温绒一个晚上。第二天,温小绒顶着黑眼圈站在段如碧家门口。   如碧姑娘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吓了一跳:“小绒?”   如碧姑娘揉了揉眼睛,可不是温小绒么,躲了她半个月,现在自投罗网了。如碧姑娘登时清醒,拽着温绒跑回卧室,把门反锁,欺压上前:“从实招来!”   她想好了,如果温小绒胆敢拒答,哼哼,段如碧扫视着房间各个角落,企图找到一两件酷刑武器,谁知温小绒静了两秒,忽然拧着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觉着,我看上大叔了。”   “……”   如碧姑娘恐吓的神情还没收回来,立即换成震惊的表情,转换间扭曲了。   温小绒没在意她的失态,继续说:“碧碧,我不正常了。”   “……什么……什么不正常?”段如碧激动得说话饶舌,“等等。上次不是还打死跟他划清界限么,你跳得太快了,怎么就看上他了?”   温绒也是一脸纠结,黑眼圈让她看着很憔悴,为情所困的女人总是很不明媚:“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对林隽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然后昨天想明白了点。”   “你确定?”   温小绒这方面的迟钝神经,段如碧清楚得很,对于她的突然开窍,她表示深深怀疑。   “你那什么眼神……”   “怀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废话。”   “和喜欢付苏一样的喜欢?”   温绒愣了下,神情受伤:“段如碧!”   “小绒,你这次终于上道了!”如碧姑娘猛地跳上床拿枕头砸温绒,“所以决定订婚了!?”   温绒甩开枕头,把乱掉的刘海拨回来:“没。”   “为毛!?你喜欢他,他要娶你,这不是天作之合么?”如碧姑娘嗷嗷叫,“莫非你还想着付苏?别啦,初恋确实很难忘记,但都是别人碗里的肉了,你还是盯紧自己的碗比较重要。”   “额,是还没到那么喜欢的地步。”温绒偏过头,想到昨天下午的付苏,轻轻笑了下:“你别紧张,十年了,就算我放不下,时间也让我放下了。”   段如碧勾着她的脖子感慨道:“难得你能说出这么哲理的话。你这么想就对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朝前看,你看,你现在不就绑住一棵大树。我真觉得林隽挺不错的,你现在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呀?”段如碧坏笑,“你怎么确定的,给我说说。”   温绒含糊其辞:“就是这么确定的。”   段如碧挑起她的下巴,眼光犀利:“跟我玩这套没用,一大早跑我这肯定是有了重大突破,说不说!”   “他亲我的时候,”温绒斟酌了下词语,“我能接受,不讨厌。”   “他亲你?”如碧姑娘顿时两眼放光,“不过你这原则还真低。”   温绒不以为然:“其实没那么复杂,感觉不就是挺简单一件事么,想通就好。”   反被说教的段如碧有种穿越的感觉。   温绒郑重其事地说:“我琢磨着你说得挺对的,我跟他其实挺互补的。不过,要跟他在一起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先跟他交往看看,探探他的底再说。”   段如碧抹抹眼角,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小绒,我一直以为等你的粗神经开花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好在你开窍了。我支持你,先谈谈,到你这个岁数还没恋爱忒可悲了点,你可要抓住机会,把自己的单身命运终结在23岁之前。”   段如碧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温绒不是个会为自己精打细算的人,她的世界很简单,但有些简单过头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荷尔蒙让她喜欢上付苏,未果,这之后以她的粗神经要再主动喜欢一个人,难度系数太高。所以如碧姑娘才觉得大叔好,温绒就是需要逼一逼,撬开她的乌龟壳,把她拽出来看看恋爱多美好。   而跟段如碧聊过之后,温绒觉得不那么纠结了,来之前她其实没想得特别通,但说着说着忽然通了,原来灵光一闪的说法不是忽悠人的。感觉没那么复杂,又不是做数理化题目,要公式,要验证,把问题复杂化在温绒看来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多傻叉啊。   这么想着,温小绒精神气回来了,第二天收拾收拾抖擞着去上班了,即使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温绒这时候豁然开朗。说去吧说去吧,说她和林隽暧昧弥生搞对象,有违教师操守,之前温绒觉得这话特别难听,特别想把说这话的人拷起来抽一顿,现在温绒听了虽然还是觉得不好听,但仔细分析分析这也没全错。何况她现在也不讨厌林隽,原则性问题,温小绒不好意思撒谎,如果有人跳出来问她:“你在恋爱么?”她现在还真不好回答。   唉,心境这个善变的小东西还真让人头疼。   这天温绒下班后打算自己买些食材回去好好贿赂丁叮,这姑娘最近对她怨念很深,温绒盘算着购物清单。突然,眼前的去路被人挡住,温绒抬起头,看到这个人时微微一愣。   “温老师。”   “闻小姐。”   闻蓝略施粉黛的脸看起来秀美极了,身着淡紫色长裙,像是画中人,无可挑剔的优雅精致。   “刚下班吗?”闻蓝说话总是淡淡的,淡淡的微笑,淡淡的语调。   温绒点点头:“你呢?”   “我来接子豪。”   闻蓝手里还抱着很厚的文件,很吃力的样子,话说到一半,文件突然散落,温绒立即蹲下来帮她整理。   闻蓝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   温绒将捡起的文件交给闻蓝,闻蓝先是用右手去接,但中途又换成左手,这一瞬间温绒注意到她右手看上去很无力。   闻蓝发现温绒的目光,不太在意地说:“以前受过伤,现在一直用不上力。”   貌似从哪道听途说过,林隽废了跟了他十年的情人,那女人残了一只手。   十年啊,温绒望着闻蓝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30、030 ...   奶奶说,如果你跟一个人在一起感到很开心,那就不要犹豫。      温绒觉着她跟林隽在一起时,自己会变得很“活泼”,所谓活泼就是一反她平日的漫不经心,淡定不能,心浮气躁,老想着怎么扑腾一下翻身做地主,不过通常她会被莫名其妙地镇压。      这算不算开心呢?      温绒一边上课一边琢磨这个问题,然而她单线条思考模式,大脑CPU不适合多任务处理,于是,她干脆让孩子们自己自由活动,然后一个人靠边站着继续琢磨。      “喂,你在想什么?”      温绒低下头,看到林子豪坐在小凳上瞅着她,这孩子,明明屁屁受伤了,还这么勤奋地来上她的体育课,虽然他总是拿很嫌弃的目光看她,前段日子还当着小秦老师的面散播谣言,温绒还是有点感动。      温绒蹲下来,平视他:“没什么。你的屁屁好了吗?”      林子豪嫌恶地反问她:“不好我能来上课么。”      “哦,那就好。”温绒点点头,重新放眼操场,继续琢磨。      沉默了一会,林子豪又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小恶魔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会是在想我爸爸吧?”      “……”      “真的在想他?”      温绒模糊掉表情,端出老师的架势:“你凭什么觉得我在想你老爸?”      林子豪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他的女人么,当然要想他。”      “我倒想问你,你理解他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      林子豪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温绒:“你跟他结婚,不就成了他的女人?”      “……”温绒有点凌乱,“你从哪听说我要跟他结婚的?”      “我爸说的,他让我尽快接受你会成为我后妈的现实。”林子豪老成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悲哀的现实。”      温绒自动屏蔽掉他的话,趁机追问:“那你想谁当你后妈?闻蓝?”      林子豪忽然愣了下,大眼睛里的情绪骤然冷却,过了会,他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我看她很漂亮,又温柔。她是你爸的情人?”      “臭婆娘,别乱说!”林子豪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抓住我老爸的心,不然不等你嫁给他就会被踹了。”      温绒的防火墙过滤网越发强韧,她偏过头疑惑状:“你觉得你老爸是真要娶我吗?”      林子豪鄙夷道:“我老爸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没空跟你闹着玩。”      温绒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笑眯眯地摸摸林子豪的脑袋,轻松道:“你和你老爸都有一把缺点,你老爸替你找个后妈真是不容易。”      除了她这么宽宏大量的时代好青年,还有谁能忍受这对变态父子呢。      这堂课上下来,温绒心情舒畅。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油菜花笑迎春风,遍野荡漾,从4月开始到5月,新人扎堆结婚,喝喜酒跟赶场子似的。温绒也收到了高中同学结婚的喜帖,不由联想到林隽说5月是他们的订婚仪式。这件事温绒之前是极力反对的,也不去关注这仪式到底操办到何种程度了,不过现在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如碧姑娘给了她几条金科玉律,这女人还是得小有矜持。虽然她总嚷嚷着要温绒嫁给林隽,生怕她嫁不出去,但落到实践层面,如碧姑娘收起花痴的模样,正色教导温小绒:喜欢,你先放在心里,不要急着去抱人家大腿,态度转变过大会让老男人得瑟,可以试着跟他多相处,慢慢表示同意,掌握主动权是恋爱关系中的制胜关键,尤其是面对林隽这样的优质品种。      对最后那句温绒不敢苟同,不过大体上温绒深以为然。      所以,当她接到老爸电话说林隽拜访,要她赶快回去的时候,温绒故意迟到半小时,去之前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练习了脸部表情。所以等她进家门,立刻发现他老爸神色不耐,林隽倒没什么,正被当做上宾坐在首座,品着她老爸进贡的上好茶叶,见到温绒如往常一样对她笑了笑。      都说昨天的你不是今天的你,今天的你又不是明天的你。温绒领悟到了第一层含义,林隽微笑的刹那,她竟然有些慌张,小眼神乱飘,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这时,温老爸虎着脸训斥道:“你看看都几点了,我不是叫你立刻打车过来吗,让林先生等了那么久多不好意思。”      温绒摊手,很无奈地说:“路上堵车。”      林隽站出来做好人:“下次我去接她好了。”      温老爸搓着手,忙道:“那怎么像话……”      “绒绒跟我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去接她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温老爸立刻眉开眼笑,温绒回想着在洗手间里的练习,努力把脸部表情调到20度,不冷不热。      说话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入座,温雪不搭理温绒,姐妹俩并排坐着,林隽入座前还非常绅士地帮温绒拉开椅子,再绕到对面坐下,成熟男人的风范展露无遗。      温雪笑着说:“姐夫真体贴。”      温绒淡淡地说:“不要乱叫。”      “这有什么,反正你们马上要订婚了。”      温老爸也点头道:“今天林先生来就是要跟我们商榷一下订婚仪式上的细节。小绒,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林先生都会满足你的。”      温绒很快答道:“没什么想法。”      “唉,我早说我这个女儿不会有意见了。”温老爸其实就是随口一问,随即立刻满脸笑容地跟林隽深入探讨,“只是订婚,也不需要搞太复杂,我觉得请些亲朋好友就够了。”      “嗯,游艇派对本来也请不了太多人。”      “那客人名单我们到时候再确定。”      “没问题。”      那边两个男人讨论得不亦乐乎,温绒这个女主角不发表任何意见,只竖着耳朵听,然后嘴上不闲着,她从头到尾保持沉默,既没反对也不赞成。林隽时不时看向她,温绒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的脸保持恒温。      饭后,温绒被他爹叫进房里,老生常谈罢了,略微提了提林岩的事,说林隽很重视她,她要把握机会赢得他的信任云云。最后,温老爸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奶奶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说句不好听的,什么时候都有可能两眼一闭。你从小跟在她身边,应该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找到个好归宿。前两天她还问我这门婚事怎么样了,我跟她说你们已经决定要订婚了,她老人家很高兴。”      温绒一直在拨弄指甲,听到她爸的话后,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商人骨子里的唯利是图已经把他们的身心都浸泡黑了,亲情也是一种交易工具,不论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还是温雪,情况都一样。      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指望你女儿合着你欺瞒坑骗她男人?想太美了吧。      温小绒忽然冒出个邪恶的想法,她也不直接拒绝温老爸,吊着他,让他着急去吧。嗯,就这么着,没道理你把我卖了我还要替你数钱。于是,她表面上哼哼哈哈糊弄过去,温老爸还挺高兴,发现这大女儿多少还是识大体的,全当她应下了。      林隽在温家又坐了会,跟温老爸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字里行间透露出第一笔款子会在订婚当天汇过来,温老爸喜上眉梢。      差不多8点的时候,林隽起身:“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哎呀,下次应该我去拜访你。”      “有机会的。”林隽回头对还窝在沙发上的温绒说,“我送你回去。”      温绒慢悠悠把口里的苹果嚼完,才慢悠悠起身,似乎老大不乐意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要慢,可不能被他发现她的小心思。      林隽先去发动车子,温绒穿好鞋跟父母道别,温雪站在楼梯上看她,表情有点古怪,等她抬头看她的时候,那丫头哼了一声,扭头回房了。      温绒走到门外,林隽站在车前等她,一件白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立刻被衬得英俊潇洒起来,人靠衣装这词在他身上似乎要反着用。      “请。”他打开车门,朝里面做了个手势,多么矫情的姿势,也亏得他能做得这般自然得体。      车内轻轻地放着钢琴曲,听到小星星变奏曲,温绒反应过来:“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      “你知道?”林隽的语调里充满了好奇,“开始关心我了。”      这陈述句说得真自恋。      温绒想到这还是从闻蓝那得知的,就不太乐意答,随口又问了句:“为什么,这曲子跟你不搭。”      林隽望着前方,路灯的光有规律地透过车窗打在他的侧脸,照亮了几许深邃,他眼角的纹路都弥生出性感,然后,她听到他说:“因为简单。”      怦然心动。      过了会,林隽侧过头,抬手拂过温绒的耳侧:“在看我什么?”      “……”温绒默默收回视线,再次竭尽全力把脸上的温度调到20度,“看你的皱纹。”      “是吗。”林隽非但没被打击到,还像是挺高兴地说,“是不是觉得很性感?”      “……”温绒无言以对。      车子没有往熟悉的路线走,温绒奇怪地问他:“这是要去哪?”      林隽把车停在路边:“下车。”      温绒面对一片湖水,脑子里打出个问号,林隽拉过她的手说:“散步。”      温绒挣扎了下,被林隽拖着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又象征性挣扎一下,也就被他牵着走了。      这个时节的晚风吹在人身上,最贴近心旷神怡,湖边杨柳依依,迎风婀娜,醉了一湖春水。放眼看去,漫步月下的大多是夫妻档,温绒和林隽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干嘛突然带我来散步?”      “消化。”      温小绒心头冒起的一点浪漫情怀小火苗立马被扑灭。      “开玩笑。你不是追求精神生活吗?”      “你这是提前带我进入老年生活吗?”温绒故意指着前面一对对老年夫妻问。      林隽挑眉看她。      偶尔,他这样微笑的时候,那双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会有一闪而过的生动,好像他真的撇去了漠然和深沉,把心底的情绪晾在阳光之下。      温绒看到他扶着桥栏,望着地下的水面,唇边有笑痕:“你想过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温绒趴在桥栏上也低下头看水面的波光粼粼:“工作,吃饭,睡觉,偶尔消遣娱乐下。”      没办法,她其实就是个俗人,吃饱喝足是人生第一要义。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林隽转过脸,举起他们握着的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绒刚要开口,林隽却回过头,笑意变得淡薄:“只不过,人生永远不可能那么简单。”      “为什么不可能?人就是因为太不知足,欲望太多,才会变得贪得无厌,很多事才会变得复杂。”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什么追求,过好自己的,做喜欢的工作,吃喜欢的食物,看喜欢的电影,最多再来个跟喜欢的人一起,足矣。      “所以,你负责的就是简单。”      “什么?”      “不要让我失望。”      林隽俯□,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温绒退后一大步,挥手就是一掌,象征性的。      林隽轻松挡下,拉着她继续走。      温绒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虽然很唾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这算,开心吧。    31 31、031 ...   温绒回到家,一转身就被丁叮堵在门口,丁姑娘站在椅子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气势不俗,两眼里冒出的星光朝外猛烈散播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信号。      丁姑娘先声夺人:“我看见了,是他送你回来的,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温绒仰望她,特别乖地说:“哦,我没想抵赖。”然后,从容地绕过丁姑娘。      丁姑娘傻眼,慌忙从椅子上爬下,追着温绒问:“真的吗?你和林子豪爸爸交往了?”      温绒脱下外套,想了想:“算是吧。”      “……”      背后没了动静。      温绒换好衣服,回头问:“怎么了?”      丁姑娘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两眼犯晕,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说:“ 你想清楚了?”      温绒往沙发里一窝,不解道:“什么意思?”      丁姑娘急忙挨着她坐下,神情踟蹰:“小绒,我觉得这件事你得冷静。确实,林子豪爸爸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他大你这么多,问题是还有个孩子,他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一直没有感情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觉得你跟他一起,挺亏的。”      温绒歪过头,淡然地说:“嗯,我懂,你的意思是他太老,我跟他差距太大,我嫁过去就是给人当后妈的,他外面没准有别的女人,是不是?”      丁姑娘瞠目结舌,温绒拨开那番话羞涩的面纱,直接把躲在后面的真意揪出来,够有魄力!      丁姑娘急了:“我……我是真觉得不妥。”      温绒盘腿而坐,一副不急不急的样子,拍拍丁姑娘的背安抚道:“叮叮,你觉得我这些问题都没想过吗?”      丁姑娘惊:“你想过了?”      温绒受伤地拍胸:“当然。我一开始也很抵触,不过后来有一天,有一个瞬间,我突然发现如果每天都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也挺不错的。”      丁姑娘皱起眉,很困惑似的。      温绒继续说:“我是不确定到底多喜欢他,或者我现在只是纯粹地对他有点好感。你说的也是对的,不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跟年龄死磕,没必要吧。至于后妈女人什么的,说真的,这是既成事实,过去的事我没法控制,我又不能穿越到6年前要他别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可谁又没个过去啊,你知道我的,怕麻烦,只要他不骗我,或者骗了我能不让我发现,我就不会去计较那些个有的没的。”      丁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面部表情三级跳,从错乱到若有所思,温小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丁姑娘整理了下思绪,说:“我觉得他这人挺可怕的,你看上他什么呢?”      钱财?样貌?家世?忒俗,温小绒她就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也问过自己,他算不得什么好人,我看上他什么呢?”温绒笑了笑,“不要脸吧。”      “什么?!”丁姑娘错愕。      温绒摊手:“我这人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说白了那是胆小,小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给人写了封情书,约定当面告白,没想到那人没来。”      丁姑娘愣了下,咬了咬嘴唇小心问道:“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后来就没事了,大家照样是朋友,我想他是打算帮我保留颜面,大家都把这事不着痕迹地掀过去。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当面被拒绝,我也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你没去追问他为什么吗?”      “没必要了,他后来跟另一个人好了。”      丁姑娘沉默了,她一直以为温绒是个没啥烦恼的女生,尤其是感情,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不是凭空邹出来的,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难言的故事。      “所以,”温绒摸摸下巴,“林隽他那种不要脸的精神感染了我,我还从没被人逼急过,起初也挺讨厌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觉得我们这样不是刚好互补么,所以我想跟他试一试。还有,我那么年轻,到头来吃亏的可能是他,哈哈。”      丁姑娘不太坚定的立场开始摇摇欲坠,但她最后挣扎道:“你不怕别人怎么看你们?”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一边唾弃一边心里眼红为何这块大饼没砸到自己,被砸晕也没事哇,来砸吧砸吧。      可惜,大饼可遇不可求。      “大概就是说我贪慕虚荣,想嫁个有钱人。”温绒倒是不太在意,“没什么,反正事实不是这样,我自己心里踏实就够了。”      丁姑娘忽然拉起温绒的手,百分百的认真:“我才发现,你真是个好女人!”      正如丁叮预见到的,无聊的人如同芝士蛋糕上的霉菌,破坏了一整块蛋糕的美味不说,吃了还让人拉肚子。自林隽连着三天来接温绒下班之后,温老师被林隽吃定了的最终官方版被上了钉加了锁,人手一份,童叟无欺。某萱萱青年女教师第一时间用带着醋味的口吻恭喜她马上就能当少奶奶享清福了。      温绒又不真傻,这话说得是好听还是难听都不用去分辨,但她对泛酸的大龄女青年表示深刻理解和同情,所以她只是笑笑:“都什么年代的思想了,没道理嫁了人就不工作,是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据说她这一笑一答当场把对方秒到了愤恨发泄不能的最深渊,更据目击者称,萱萱老师走的时候脸是绿的。      白萱萱找她茬她无所谓,问题是她家老大最近总是拿惋惜的目光看她,好像她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可惜啊可惜。小秦老师也很奇怪,见了她就绕道走,偶尔对上视线那里头竟透出点忧伤,实在令人费解。      这天下午放学,温绒又见闻蓝来接林子豪,两个人站在校门口,看上去气氛有点僵,大的满脸笑容想去牵小的,小的臭着脸就是不肯。想到林子豪说过他不待见闻蓝,温绒犹豫了下,不多管闲事是温绒的本性,可老师的体制让她难免婆妈,但最重要的是闻蓝已经看到她了。      “温老师。”      温绒的笑肌立刻启动:“闻小姐,又来接子豪。”      “才不是!我爸怎么可能让她来接我,”林子豪臭着脸对温绒说,“你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      闻蓝面对这样尴尬的状况还能柔声细气地说:“子豪,你爸爸在开会。”      “我就要他来接我。”      一大一小又开始杠上了。      林子豪突然回头对温绒说:“你送我。”      “我?”      林子豪退到她身边,不耐烦地拉过她的手:“快点,我要迟到了。”      温绒立刻感觉到林子豪的小手很凉,抓得她紧紧的,被这孩子需要,温绒受宠若惊。于是,在林子豪和闻蓝之间,她当然更乐于得罪后者。      “闻小姐,不如今天就我送他去上课吧。”      闻蓝虽然为难,但也没有阻止。温绒带着林子豪上了出租车,然后把他送到了钢琴老师家,但闻蓝一直跟在后面,等林子豪进屋后,她对温绒说:“温老师,一起吃顿晚饭如何?”      温绒不是特别想,但又有些想,不想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她又很好奇闻蓝是不是会想小说里那些个EX耍手段,会不会呢?      矛盾间她们已经面对面坐在一家小餐馆窗边。闻蓝选的地方一如她这个人,不张扬,却很秀美,仔细品味,处处有味。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子豪这孩子很倔。”      点完菜,两个女人沉默了会,闻蓝先开口。      这点温绒认同:“是。”      闻蓝拿起茶杯,微微笑道:“他的脾气跟林隽倒是很像。”      她抿着笑把茶喝下,拿茶杯的左手,纤纤玉指衬得那小破茶杯忽然精致不少,美人喝茶,赏心悦目。反观温绒,刚进坐下就因为很渴,把茶一饮而尽,但要她因此妄自菲薄,不好意思,从小在她美丽的小妹面前锻炼出来的强韧神经可是货真价实的。      “林隽的脾气还好吧,至少我没见他生气过。子豪就不一样了,我都没怎么见他笑过。”      闻蓝掩唇笑起来:“呵呵。他脾气好?温老师,你真不了解他,林隽从来不是个温和的男人。”她瞄向温绒,立即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绒眼前飘过几朵浮云:“没关系,这没什么,了解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是啊,我呆在他身边十年都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又有几朵浮云飘过。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闻蓝点菜时没问温绒的意见,自己点了五个菜,说这顿她请,温绒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不挑食,只不过,这上来的菜清淡得没有油水,好重口味的温绒多少有点欲求不满。      “温老师,还和你口味吗?”      “……不错。”      闻蓝夹了一筷子莴苣放到温绒碗中:“林隽的口味一直很清淡,别说辣一点的菜了,咸一点的他都不喜欢。温老师,你得学着做这些菜,以后林隽回家能不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就看你了。”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温绒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是那天在那间已经查封的小面馆里,林隽吃到满头是汗的红油牛肉面,难怪他后来用一桌子极品辣味菜报复她,紧接着,温绒幻象到闻蓝系着围裙站在林家厨房里切着各色蔬菜的模样,这可真是一幅令人牙疼的画面。      “哈哈,烧菜烧饭的事我还有的学。”对方越是想要她给出不高兴的反应,她越是笑得合不拢嘴,她也是有叛逆心理的。      闻蓝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林隽最喜欢厨艺好的女生,尤其是这几样,”她指了指桌面上的菜,“温老师不妨多吃点,回去好琢磨一下。”      闻蓝是个聪明的女人,用温婉的态度、和谐的措辞,把“我是林隽身边的老人了,我知晓林隽的一切”巧妙包装在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中。尤其是她对你微笑的时候,那般林黛玉,你如何能对着这张唯美的笑脸做出邪恶的联想!你良心过意的去么!人家明明就是在好心给你意见,是不是!      只不过,跟林隽呆久了有一个好处,就是听人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不会晕乎了,或者说晕乎一下还是能抓住精髓,所以,温绒听懂了。      温绒忽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乖乖,真的被她遇上小说里常出现的情节了!      闻蓝见温绒一直默默地咀嚼着绿色蔬菜,慢慢放下筷子,食指点唇,盯着温绒发呆。      温绒发现她的目光,忙拿起餐巾擦嘴:“怎么了?我脸上沾上米粒了?”      “呵呵,不是,我只是有点感慨。”闻蓝眸中的光芒说变就变,忽然暗淡下来,“子豪似乎很喜欢温老师,但他却不太喜欢我。”      呦,看来闻小姐自己很清楚这事。      温绒端出场面话:“怎么会呢,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不,这孩子很聪明,早熟得很。唉,可能是那时候的事吓到他了……”闻蓝目光放空,仿佛看到了银河的尽头,左手轻轻抚摸右手手腕,她又忽而摇摇头,“没事,温老师,继续吃。”      温绒忍不住想跟她握爪了,她们一定看过相同的小言,这情节真是好深入人心,小三、EX对正主儿说话时最喜欢把重点起个头,说得尤桑又美丽,然后戛然而止,没事发生一样打死不说下去,让你难受让你忧,一颗心七零八落,颠三倒四。      不过,温小绒有一个优点,如果对方不想说,不管真想假想,她都不会刻意去追问,不说就算,想说的还是会说,不说的那才是真不想说。      所以,温绒安分守己地吃自己碗里的菜,直到她听到对面的女人再次开口:“温老师,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跟你很有缘。林隽找你做未婚妻,我也很欣慰了。”      温绒抬起头,用眼神发出疑问。      闻蓝雅致的微笑仿若春风轻抚下娇嫩的樱花:“你和我长得很像。”    32、032 ...   OMG,这是出杀招了吗,温绒第一个反应。      您太谦虚了,我哪有您这般貌美如花,温绒第二个反应。      温绒的第三个反应是没有反应,通常小三和EX说完这样极具杀伤力、破坏力、恐吓力的断句之后,必定还有下文,她只需静观其变。温绒感谢自己被小言浸淫过的脑袋此时此刻超常发挥,维持她淡定自若的教师该有的从容温和的好形象。      果不其然,闻蓝略带桑感地捋了捋长发,接着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刚进公司的自己,我那时跟你现在应该差不多大,看待事物也比较简单,会幻想,会憧憬,所以,当我第一次遇见林隽的时候,我觉得很romantic。不过,我是三年后才调到他身边做秘书的,和他朝夕相处了整整六年,今年是第十个年头。”      温绒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青菜几乎看不出原形,呈现出一片泥状。      闻蓝的声音始终轻柔,轻薄如云,温柔似水,像是对情人倾诉衷肠:“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很久很久,直到你出现。”      终于提到她了,温绒把目光从泥状青菜转向闻蓝的脸蛋。      “当然,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现在有你替我陪在他身边,我也不遗憾了。”      闻蓝笑起来的时候很少女,温绒自叹不如。      然后,一直没有发表言论的温小绒,咭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颇感兴趣地问道:“你第一次见到林隽的时候,如何罗曼蒂克?”      闻蓝立刻陷入甜蜜的回忆中,唇角的弧度都沾上了蜜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束花球,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粉白相间的花球。”      “是吗?”温绒笑了笑,露出小白牙,“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送我花球。”      “他不太送人花……”      “不过,他送了我一栋房子。”温绒慢慢道。      闻蓝愣了下:“什么?”      温绒耸耸肩:“房子没有花那么浪漫,不过比较实用。      体育馆,怎么说归结到底属性还是房子,她没概括错吧。      温绒舀了一碗汤,也给闻蓝舀了一碗,自己一边喝一边说:“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当初……”      闻蓝刚开了个头,温绒善解人意地替她说道:“当初一定是林隽不好,蓝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想开就好,俗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有我接收他那个烂摊子,你也省心省力了,抛弃他这个大老板,外面有一大片森林。”      闻蓝端着碗,半天才反应道:“……谁说不是呢。”      “我好多朋友多是从学生时代开始恋爱,但最后都分了。”温绒惋惜地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谈太久,会出问题的。”温绒认真地说,“四年之痛,七年之痒,唉。”      闻蓝看着温绒,眼神有些疑惑,她笑了笑:“你应该没恋爱过吧,感情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哪怕分手了,”她顿了顿,柔声说,“回忆是抹不去的。”      温小绒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又帮她往汤里加了点料:“先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一顿饭下来,好像没有刀光剑影,但内伤不少,好在不是单方的。闻蓝付了帐,两个人站在店门口互相道别,温绒回去接林子豪下课,闻蓝先行离开。      温绒望着闻蓝的背影,慢慢收起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记得有一次,她跟段如碧窝在一起看韩剧,忘记是哪部了,印象最深的是那里面的女二,耍恨玩阴一等一,然而,所有人都被她温柔美丽的外表所迷惑。那时候,如碧姑娘就说了,以后要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种对手,五字真言,装傻放暗箭。你软,别人会把你捏死,你硬,她更有机可趁,所以不软不硬那是刚刚好,女人最大的武器可能是眼泪,可能是微笑,更可能是装傻,以为你傻的人才傻,你不傻你慢慢跟她玩,她急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闻蓝今天下的猛料确实很足,什么罗曼蒂克,什么朝夕相处,什么生活很久很久,什么回忆抹不去,哦,最猛的是那句话:我欣慰了。如果如碧姑娘在身边,她一定当场掀桌暴走,指着那丫的鼻子吼一句:欣慰你妹啊!温绒反射弧比较长,现在想想,才慢慢觉着有点火气,不过,她很快把小火苗给灭了。      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来着:认真你就输了。      温绒把这句话默念十遍,刚好林子豪出来了。      他朝四周探头探脑了一番,小眉头皱的死死的:“那女人走了?”      “嗯,只有我,走,送你回家……”      手机突然响起,温绒接起,是付苏?      “喂,付苏?”      “你现在在哪?” 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急,这不像付苏的性格。      “我?”温绒看了看路牌,“XX路。”      “你赶快到人民医院,你奶奶在这抢救。”      像是被人猛击了后脑,温绒愣住:“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很嘈杂,付苏的声音断断续续:“……电话里说不清……你先过来再说。”      挂了电话后,温绒呆在原地,林子豪不解地戳她的手:“你干嘛,傻了?”      温绒猛然回神,突然一把抱起林子豪,拦了辆出租车,她抱着林子豪坐到车里,二话不说,直奔林隽家。      林子豪从没被人这么大力抱过,傻了半天,慌里慌张地推开温绒:“臭婆娘,你干什么!”      “我先送你回去。”温绒心烦意乱地把他放到一边,“听话。”      林子豪觉察出温绒脸色不好,收起脾气,又戳了戳她:“你没事吧?”      温绒咬着手指,喃喃道:“没事,没事……”      路上没堵,车子刚在林家门口停稳,温绒立即把林子豪送下车,林隽从屋里出来,看到她有点意外:“怎么是你送他回来?”      温绒来不及多说,忙着上车:“……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林隽拉住她,“什么事这么急。”      温绒没时间跟他废话:“我奶奶送医院了。”      “师傅,你走吧。”林隽付过钱,对司机说。      温绒急了:“喂,你干什么?”      “我送你去。”      林隽把车开出来:“上车。”      温绒愣了愣,马上坐上去:“谢谢。”      一路上,温绒坐立难安,死死咬着手指,从小到大,她每次很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她很少露出这么焦虑的表情,林隽把她的手拉下:“不要这样。”      可过了一会,她又咬上了,食指被她咬出两道血痕,她不自知,林隽再次把她的手拉下来,握着没放。      温绒反应过来:“我不咬了,你好好开车。”      林隽把车开得很快,一到医院,温绒跳下车,飞快地跑进去,然后她看到急症室外站着一圈人,温老爸、温老妈、温小妹,还有付苏。      “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才来!”温雪板着脸,“还在抢救。”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这样?”      “我当时在场。”      温绒立刻抬头看向付苏,惊讶道:“是你送我奶奶到医院的?你怎么会在奶奶家?”      “路过,顺道去看看。”付苏简单道,“奶奶可能是中风,她先是说手麻,后来半边身子不能动。”      “真不知道你去我妈家做什么。”温老爸气鼓鼓地说,“谁知道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把她气得发病。”      “爸,苏苏不会的!”温雪急忙站出来维护她的男人。      付苏却没什么反应,他一直看着温绒,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简单说:“你不要太担心。”      温绒草草地点头,下意识又要咬手指,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找人,可身后并没有林隽的身影。此时她也没心思多想,低头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给。”      温绒愣了下,抬起头,林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她接过,道了声谢,然后立刻有人走上来,热情地招呼林隽:“林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我送温绒过来的。”林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关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不用担心,我认识这里的院长,刚去打了个招呼,放心吧。”      温老爸顿时感激涕零:“谢谢啊!”      林隽状似谦和地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朝付苏瞥去,付苏冷淡地别开视线。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温绒急忙凑上前:“医生,我奶奶现在怎么样?”      在医生开口之前,温绒紧张得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然后,医生指指付苏,说:“多亏这位年轻人送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危险了。老人家暂时没事,但需要留院继续观察。”      温绒大大松了口气,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她连忙转过身,手自然地抓住付苏的胳膊:“谢谢,要不是你,奶奶这次可能就凶多吉少。”      付苏愣了下,垂头看着她的手:“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温雪走过来,用力挽住付苏,温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还没来得及放开,林隽走到她身边,拉过她那只手。      他扣住她的手腕,说:“去看奶奶吧。”      他是笑着跟她说的,可温绒觉着他的眼神有点怪。不过眼下她没工夫多想,跟着医生进入病房。      奶奶还没有清醒,病床边围着六个人,医生在给温老爸讲解病情,温绒仔细听着,当医生问到今晚谁留下来陪夜,温绒立即说:“我,我留下来。”      温老妈点点头:“那好,明早我来跟你换班。”      “有事打电话给我们。”温老爸不太放心地说。      “我知道。”      “你一个人可以吗?”付苏忽然说,“要不我也留下来。”      “你留下来做什么。”温雪跳出来,“林先生都没说留下来陪她。”      付苏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温雪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林隽适时地说:“是该我留下来陪绒绒,你们都先回去好了。”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我明早没课,请个假就好。”温绒迟疑了下,说,“留子豪一个人在家不太好,你回去吧。”      林隽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那好,我明早来接你。”      其他人又呆了会才离开,温绒又去买了杯咖啡,打算熬夜抗战。奶奶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就像平时睡着一样,丝毫看不出刚经历了生死大劫。温绒握住她的手,感觉手心的温暖,这才安心一点,回想起刚才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还觉得后怕,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这个跟自己最亲的人离开人世,会是怎样的情况,好在抢救及时,暂时有惊无险。      护士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查看情况,温绒跟她聊了几句,听她说:“你奶奶这次真是幸运,如果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没人发现,恐怕就……多亏刚才那个高高的男人,他把你奶奶送来的时候,好像自己也受伤了。”      温绒一惊:“你说他受伤了?”      “嗯。”护士指指手臂,“好像是背老人家的时候划破了。”      “他刚才都没有说。”      也是,以付苏的个性怎么会主动说这些,她刚才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好像愣了下,莫非她碰到伤口了?额……温绒顿生愧疚,明天一定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他吃顿饭好了。      正想着,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温绒抬头看去,想什么来什么,付苏就站在门口。      付苏走进来:“我还是不太放心,就回来看看。”      温绒连忙拉过一张椅子:“你坐。”      两个人并肩坐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人,一时无话。      好像每当他们独处的时候,气氛总是会变得有些压抑,好像有什么隔在中间,让他们再也回不到年少时的轻松愉快。再仔细想想,他们现在每次谈话都以不太愉快的方式结尾。      沉默太久,温绒坐姿都开始僵硬,她忍不住问:“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付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没什么。”      “能让我看看吗?”      “不用,没事。”      “让我看一下,伤口包扎了吗?”      说话间,温绒卷起付苏的袖口,伤处已经被白纱包住,看上去不是小伤口,果然,她那时正好碰到了他的伤口。      温绒一阵懊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两人一齐抬头望去,林隽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33、033 ...   “没打扰到你们吧?”      林隽走进来,带上门,笑得和蔼可亲。他这一笑,温绒心里发毛。而付苏刚有点温度的脸一下子结冰,他慢慢地把袖口放下,带着一股子不屑无视掉林隽。      温绒左思思右想想,猜测道:“你落下东西了?”      林隽挑眉:“差不多。”      “什么东西?”温绒忙开始找起来。      “不急。”林隽把温绒按回到位子上,然后斜着眼对一旁的付苏说,“我听说你家明天召开股东大会?”      付苏凉薄道:“那又怎样?”      不等林隽开口,温绒已经把话接过去:“你明天要开股东大会?那你还呆在这做什么,赶快回去休息。”      付苏的视线停在林隽的手上,那双手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放在温绒的肩上,看起来相当碍眼。      温绒继续说:“奶奶这你放心,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是啊,有我陪着绒绒,不会有问题的。”林隽微笑道,好像很好心,但只是好像。      付苏默默起身,没说什么,此时此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从林隽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强大的驱赶力,好像地盘被入侵的雄狮,在这个人谦和文雅的外表下有着很强的侵略性,若是让温绒呆在这个人身边,一定会受到伤害。      即使他无法带给她幸福,但至少要找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付苏走后,温绒回过头:“大叔,你到底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林隽嘴边挂着浅笑,神情淡淡,他没回答,而是叫来护士,然后冲温绒招招手,指向门外。温绒不明就里跟着他一直走到楼层尽头的窗边,林隽打开窗,夜里的凉风倏然吹乱了他的短发,他又朝温绒招招手。      温绒走到他跟前,他抬手揉乱了她的短发,温绒红着脸后退一步,不满道:“干什么?”      林隽黑色的瞳孔吸尽了夜的颜色:“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温绒愣了下,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怎样,我不去计较,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纠葛,尤其是刚才那个男人。”      温绒又愣了下,听这毫不含糊的口气,忽地眼前一亮,调侃道:“大叔,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隽淡淡地说:“我只是不喜欢。”      “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温绒撇撇嘴,“我之前跟你说过,付苏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还可能是我未来妹夫,是亲戚。”      “我,不,喜,欢。”林隽第三次重复,说得那叫个义正言辞。      不喜欢不喜欢,温绒皱眉,这老男人今天还真是莫名其妙,她不过是跟付苏说了两句话他就不喜欢,那他那位跟了他十年的亲亲秘书小姐找上门来跟她说了一番夹枪带棍的话,她岂不是应该跳脚掀桌上刑具?      温绒现在没什么心情跟他计较这些,奶奶还躺在病床上等着她照料,于是她息事宁人:“你别大惊小怪了,做人呐,有时候也要讲些道理。就这样了,我要回去照看奶奶了”      林隽倏地关上窗,骤然无风:“小绒儿好像有些不满?”      “没什么,不敢不敢。”      温绒摊摊手,就要往回走,林隽快一步拉住她,她扭头:“还要干嘛?”      林隽上前在她的眉梢亲了亲,像是安抚的味道,温绒迟钝两秒,随即反手一掌推开他:“你倒是亲上瘾了!”      林隽一脸坦荡:“只不过是亲一下,你是我未婚妻。”      “我还没答应呢!”温小绒捂住脸,忿忿地顶嘴。      林隽不以为然道:“是吗,那你快点答应。”      好女不跟老男斗,温小绒瞪了他一眼,半是懊恼半是甜蜜,唉,在蓝大姐的温柔攻势下她尚能淡定,但一面对这个男人,她就毛了,恋爱果然让人烦恼让人忧。      “喂,不打我了吗?”      温绒深吸一口气,拐弯进房。      三日后,温老太的病情终于稳定,温绒心中的大石落地。老爸忙着处理公司的烂摊子,老妈负责一日三餐,老妹据说忙着学业,实际应该在一刻不停地看着付苏,照料奶奶的重任就落在温绒肩上了。林隽给院方打过招呼,白天有人来看护,但温绒还是不放心,只要学校没事就去医院照看。      奶奶见她辛苦,心疼道:“你不用每天都过来陪我,怪累的。”      “奶奶,我没事。”      “看你的小脸,都瘦了。”      “哪有,我本来就脸瘦。”温绒把病房收拾了下,忽然发现床头多了一束花,“这是谁送来的?”      “哦,你来之前小苏刚走。”      “付苏来过了?”      “是啊,这孩子真有心。”温老太感慨道,“这次要不是他,我现在也未必能坐在这跟你说话。”      温绒想起来就后怕,也说:“确实惊险,要不是他顺路过来看您,后果不堪设想。”      温老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娇嫩的花瓣,摇头道:“顺路?哪里是顺路,他专程来看我的。”      温绒倒水的手一顿:“可他说他是顺路的……”      温老太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改口道:“不是,他是顺路的……”      温小绒狐疑:“您刚才说是专程来着。”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温老太无力回天,叹了口气,说:“……唉,罢了,付苏这孩子老喜欢闷着,我看着都替他急。”      “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小苏经常来看我,陪我聊天,给我做饭,这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心地是很好的,只可惜他心思太沉了。”温老太看了温绒一眼,“他其实很关心你的,最喜欢跟我聊你们读书时候的事,呵呵,我是不明白,你们也没什么矛盾,怎么就生分了,小苏还不让我告诉你他来我这,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林先生,虽然条件不错,但跟你配年纪大了点,还有个孩子,城府多了点,我还是喜欢小苏,这孩子没那么多花头,是个安分的人。”      温绒不自在地说:“奶奶您说什么呢,付苏跟小雪是一对,他以后也会是您的孙女婿。”      “我还没老眼昏花,他跟小雪,不就是小雪一个劲缠着他么,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做真不好看。”      “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在一起。”      温老太不赞同道:“我看小苏不是喜欢小雪才跟她在一起的,他在我这从来不会提小雪,倒是经常说到你。算了,你们一个要娶一个要嫁了,也没什么好说了。”      温绒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不过神,心中惊疑不定,可仔细想想,又淡然了,付苏确实是个太过内敛的人,青春期少男少女是是非非谁都说不好,可能一个眼神,一次斗嘴都可能留下硬伤,虽然她不记得她和付苏之间有过这样的回忆。但不管怎样,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付苏选择的是温雪,而与她而言,诚然付苏曾经在她心里有着很重的位置,然而,人总是会长大,会前行,至少,她没有勇气留在原地。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温雪能够得到他的原因。      默默感伤了一下午,温绒有点憋屈,连带着蓝大姐的那件破事又跑出来扰乱她的神经,通常这种情况,她开始觊觎各种美食,把吃货同伴如碧姑娘叫出来,不说一句话,先狂吃一通。      “喂喂,你悠着点。”段如碧对她这种吃死自己的模样很看不下去。      “嗯。”答应是这么答应,温绒捧着碗还是不停地往嘴里装东西。      “喂喂,”段如碧直接行动,把她的碗夺走,“行了哈,别你奶奶还没出院,你就住院了。”      温绒舔了舔嘴唇,还在回味那美妙的酱汁似的:“吃饱了。”      段如碧翻白眼:“你这还不饱,我就要带你去医院做胃镜,看看你的胃是什么做的。”      温绒舒出一口气:“爽了,回家。”      “等等,你不跟我说说你的烦心事?”      “没什么,吃完了,就忘了。”      “……”如碧姑娘欲求不满的样子很可怕,“把我拉出来陪吃陪喝不给点报酬?”      对峙十秒,温小绒被眼神谋杀,坦白从宽:“比较狗血的事。”      把闻蓝的事简而言之了一番,她还没讲到□部分,段如碧已经拍案而起,怒目而视:“口胡!我想骂人了。”      作为人民教师,温小绒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脏话,但现在她淡定地说:“骂吧。”      如碧姑娘骂了三百字后,终于扯回来:“那只老狐狸精到底想怎样?这不要脸也得有个极限,你要是替代品,林隽傻X啊,正品不要,要你这个替代品。我看她就是一傻X,别理她,她越是这样,你越是要甜甜蜜蜜嫁给大叔,气死她,气到她一夜长满皱纹!”      “我也是这么想的。”温绒递给她一杯水,缓和了下她的情绪,每次她遇事,段小姐总是比她更激动,死党难求啊。      “结了婚还不够,最好立马整个孩子出来,那老太婆不是说呆在大叔身边十年么,十年还没搞出人命,她也没啥本事。”      “……”      她收回前面那句话。      看着段如碧义愤填膺的样子,温绒舒畅多了,有美食填肚,损友在旁,人生那些不完美的事也变得不那么狰狞了。付苏……温绒想了想,还是把这两个名字折叠好,悄悄放入心底的抽屉。      ————————————————————————————————————      奶奶也逐渐恢复,温绒也不需要每日报到,学校落下的工作进度加紧赶一赶,家长会的事其实跟她挺遥远的,但丁姑娘不幸重感冒,神志不清,作为室友她帮衬下也是应该的。当天晚上,温绒帮忙引领各位家长入座,分发孩子们期中考试成绩单,还有零零种种学校下达的一些教育文件。      “温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小秦老师真是贴心,全身上下闪耀着为人师表的光辉。      温绒把一叠成绩单交到他手上:“麻烦了。”      她和小秦老师也好久没聊上几句了,不知为何之前小秦老师总是用比较尤桑的眼神看她,现在他主动来搭讪,她自然很高兴。      “温老师,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去健身?”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聊了起来。      “家里有点事,你每周都去吗?”      “是啊,那里环境真的很不错。”小秦老师心不在焉地发着资料,“你这周会去吗?”      “会,不锻炼浑身不舒服。”      “我也打算去,你什么时候去,不如我去接你?”      “行,我大概上午9点的样子。”      小秦老师腼腆地笑了笑:“那好,我到时候去接你。哦,你等一下。”      小秦老师离开了会,回来时手里多了瓶水。      “看你忙得满头是汗,给。”      小秦老师简直是天使,他手上的水瓶也变得超越一块五毛钱的可爱,温绒正要感激地接过水瓶,一只手横空冒出抢在他前头。      “绒绒,我说的话怎么不好好记着呢。”       34、034 ...   温绒愕然,为毛林隽会来?      据可靠消息说,每次家长会,林子豪的家长都不会出现,或是缺席,或是让助理捧个场,所以当林隽走进教室的时候,被感冒蚕食得昏昏欲睡的丁姑娘也为之一振,而教室里其他家长,尤其是女性家长顾不得手中的成绩单上有几个鸭蛋,全都把嘴张成了鸭蛋。      所以说,林叔叔的魅力不是盖的。      又见这个男人,小秦老师修养再好也不免困惑地皱起眉头。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坚持不懈地围绕在温老师身边,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小秦老师就认定这不是个安好心的男人,可缘何他现在改称温老师绒绒了?莫非那些小道消息果真如此那般?      温绒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林隽拍拍温小绒的脑袋,看到温小绒石化,他含笑的桃花眼透着温凉的光芒,不紧不慢地说:“家长会,我当然要来。”      这亲密的动作登时刺痛了站在一旁的小秦老师,惊飞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温绒破石而出,尴尬中夹杂愤怒,愤怒中带着点害羞,最后都收归在她强大的淡定的面具下:“林先生,子豪的座位在第一大组第二小组第四排左手位。”      然后,面无表情地甩给他几张纸。      林隽没急着走,明晃晃地阻碍交通:“周末要去健身?”      废话,温绒白他一眼:“我每周末都去。”      “也好,这周我有空,我跟你一起去。”林隽回头问已经透明化的小秦老师,“这位老师也去么?我接完绒绒,顺道去接你?”      多么友好亲切的提议,然而小秦老师顿感寒气入侵,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他迟疑了半晌,来回打量着林隽和温绒,终于忍不住问道:“二位是?”      林隽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对温绒说:“你那边的宾客名单确定了吗?有邀请这位老师吗?”      不用再说了,小秦老师明白了,现实总是残酷的。虽然还是不能想象简单纯粹的温绒老师会跟这么一号狐狸般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但小秦老师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早该认清事实的,他叔叔提醒过他,这事不假。但人总是这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林隽阻碍交通五分钟后,才慢慢走进教室,在他儿子的座位前坐下。人腿长脚长,挤在一张小破桌前实在委屈,但林隽愣是坐出了总裁的气势(废话,人本来就是总裁,前总裁也是总裁)。他随意翻看林子豪的成绩单,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小子哪门功课不得一百分,不用他发话,他先自虐。      林隽抬头看站在门口忙得不亦乐乎的温绒,她还在那跟一旁面色苍白的小秦老师解释,那位年轻老师算是高等学府培养出来的高素质人才,这般打击下竟然还扛得住,□地站在那里为人师表。      “所以,你别介意,他这人就是有点自以为是,周末我们还是一起去健身吧。”      “不了。”小秦老师感应到教室里某束凉凉的视线,立即草草解决掉手里的成绩单,然后遁了,“温老师,我一会还要在家长会上做报告,我先去准备了。”      “哦,好。”      温绒继续尽责敬业地完成她的工作,忽然有一张面孔出现在她面前,这位学生家长看着还挺热情,温绒机械式地挑出某学生的成绩单,交到对方手上。      “温绒,你不认识我啦?”      “……???”      温小绒识人能力不佳,曾经把余文乐认成陈冠希,艳照门的时候可劲地冲着余文乐骂,然后被大洋彼岸的如碧姑娘深深鄙视。      “你是?”      “喂,你不是吧,是我啊,佳佳!”      温绒醒悟过来,果断露出欣喜的表情:“彭佳佳?”      佳佳是个烂俗的名字,温绒二十多年里就遇到过5个佳佳,这个佳佳跟她的关系不是最好的,但是最有特色的——160斤的姑娘,曾经温绒站在她身旁简直是晾衣杆。可她现在哪里看的出肉了,身材不要太好。      “你是彭帅的家长?”温绒凌乱了,这么算起来,她岂不是当年高中时就怀上这娃了?      “呵呵,我是他姐姐,我爸妈今天有事。”      温绒松了口气:“哦,原来是这样。”      “对了,刚才那个,你男朋友?”      彭佳佳朝教室里头某个方向努努嘴,温绒囧了:“这个……。”      “我刚才听到了,你也好事近了?后天是狒狒喜酒,什么时候是你的呀?”      “什么跟什么,没那回事。”温绒含糊其辞地带过,“你先进去吧,家长会马上开始了。”      “那回聊,喜宴上见。”      家长会正式开始,没温绒啥事,原本她可以功成身退,但忽然想到某人正坐在教室里,她若是就这么走了,不知那人是会生气呢还是生气呢?温绒在办公室里呆了会,想想还是等他吧。      这小媳妇心理真要不得。      温绒打开电脑,打算看部电影,以丁姑娘在家里彩排的进度,没个两个小时,这家长会收不了场。      恐怖电影的开头还没看完,门口进来一个人。      温绒正看得紧张,精神还没切换过来,所以,她看到付苏的刹那,表情还是僵着的。      “我刚去看了奶奶,她说你今晚加班,我就过来看看。吃饭了吗啊?”      话是这么说,付苏已经放下一只袋子。      还真别说,饿着呢,本来想等林隽开完家长会跟他随便去吃点什么。      温绒有点意外:“谢谢,你吃了吗?一起?”      “吃过了。”      温绒也不客气地拿出食盒,那里头hll的各种肉勾起了她的食欲,但是,在前暗恋对象面前大快朵颐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      温绒搬来张椅子:“你坐。”      “不了,我马上走。”      付苏站了会,温绒盯着食盒不敢动。      忽然,面前飘下一张支票,几个零,温绒一下子数不过来。      “干嘛?”      “支票。”      温绒拿笔尖戳着那张非常金贵的纸片:“知道,给我支票干嘛?”      付苏淡淡道:“你家快破产了。”      “不要。”温绒直接在上面戳了几个洞。      又一张支票飘了下来,付苏锲而不舍。      温绒爆发:“我说了我不要啊!!”      牵扯到这件事,她就毛了,破产是他爸破产,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张不够,飘下两张,然后那人一句话不说走了。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付苏停在门前,半侧过头:“林家前天给你父亲打了第一笔款子。”      “……”温绒不知所以然。      “以你订婚为条件。”付苏搭在门把的手紧了紧,“你不应该为了这种事牺牲自己。”      “我……”      “谁说这是牺牲?”      林隽,你是在我身上装了监视器么,为毛总是踩着点出现啊啊啊?      林隽走过来,拿起那两张支票扫了眼,没怎么把那几个零放在眼里,他回头问温绒:“你要吗?”      温绒自然摇头,但她还没把“还给付苏”这话说出口,那两张金贵的小纸片已经粉末在林隽手里。      “年轻人,不要说一些无凭无据不负责任的话。”他来到温绒身边,伸手揽过温绒的小蛮腰,“是牺牲吗?”      温绒张了张嘴,林隽笑得眯起眼:“不是吧。”      然后,他对付苏说:“这是我和绒绒之间的事,请你尊重一下你未来的老婆的姐姐,还有我这个姐夫。”      “林隽,不要把其他人卷入你们家族的斗争……”      “不是你认为对的选择在别人眼里也是对的。”林隽打断他,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温绒震惊了,她好像第一次和林隽的思维达到同步,太河蟹了。      然而,她想到的是这一点,别人想到的就微妙了。      付苏清俊的脸瞬间白到极致,而看着林隽的眼睛暗了几分,他不确定这个男人知道什么:“你想说什么?”      “你要我现在说吗?”林隽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向付苏。      完全被隔离出这段对话的温绒迷糊了脑袋,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林隽停顿了一下,凉薄的眼神和他嘴角挂着的微笑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付苏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是再见都没说,直接走人。      温小绒被搞得莫名其妙:“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生气了。”      “没什么。”      温绒还是不放心:“不像是没事。你等会,我去看看。”      “绒绒。”      温绒回头,看到林隽把那袋子美味肉食轻松丢到垃圾桶里,她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心惊肉跳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吃!”      林隽拉着她往外走:“出去吃。”      “你不管家长会了?”      “没意思。”      想到他在家长会中途大摇大摆地离场,丁姑娘会哭的。      温绒恋恋不舍地不停扭头凝望垃圾桶里离她而去的美食。      两个人来到林隽自家的会所,来到他那间大得天怒人怨的专属房间。温绒四处打量了下,这烧钱的,至于这么腐败么……      林隽开启一瓶红酒:“记不记得那时你第一次来这见我?”      “我不是来见你的。”温绒自顾自往沙发上一坐。      林隽对她的反驳不以为然,递给她一杯红酒,说下去:“那天我就在这里。”      温绒翻白眼,敢情忽悠她呢。      “鉴非说,你的‘去死’让人印象深刻。”      “……”      她那时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见这个男人,才大笔一挥,遗憾终生。      门外服务生陆陆续续上菜,温绒做到精致美妙的西餐桌前,烛光晚餐,玫瑰花娇羞怒放,,古典乐温雅作伴,饱含温柔浪漫的情怀,这是韩剧台剧的必备攻心策略。然而,温绒不吃这一套,与其吃那些个需要动刀动叉的高档大餐,不如来一碗牛肉面……      她到底是不是个俗人,还真不好说。      温绒吃了两个生蚝,索然无味。      “我可以吃牛排么?”      “今天没有。”      “……”      坚持到最后,温绒决定回家吃泡面。      餐后甜点温绒吃得照样不爽,林隽品着酒,问了句:“这酒如何?”      “我不会品酒。”      林隽看着被温绒喝空的酒瓶,摇了摇头,真可惜,这么好的酒量没用到正途上。      “订婚宴上我打算用这款酒。”      “哦,随你。”她只是千杯不醉,但她对酒真没有研究。      温绒打了个酒嗝,红红的小脸蛋泛着可爱的光泽,林隽呼吸一窒,有点晃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俯□亲吻她。      温绒可没醉,正欲爆发,林隽已经一吻完毕。      他的嘴唇上移到她的耳边,仿佛含情脉脉地说:“再也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乖。”      他一般不给人机会,所以,他这次算得上宽宏大量。      只是温绒皱眉半天还是没搞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不喜欢的事。      或许,如果,她这个时候搞明白了,日后也就没那么多痛苦了。    35 35、035 ...   温绒在家挑挑拣拣半天还没找出一套合适的衣服,除了运动服就是运动服,满橱子黑色系,去葬礼穿还差不多。温绒很沮丧,她怎么没早两天记起她橱柜里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婚礼,搞得现在措手不及。      这次去喝喜酒,原本是跟如碧姑娘约好的,但她突然说感冒高烧,4月天感冒,真是伤不起。于是,林隽说要送她去,原本还说要一起去,可惜有公事在身。这时,他人都到家门口了,温绒还没解决着装问题。      “怎么办?”她蹲在地上,扭头问他。      “现在去买?”      “来不及了。”温绒冲到丁叮房里,“叮叮,你这有没有正式点的衣服?我要去喝喜酒,不能穿得太随便。”      丁姑娘抛弃手中的薯片,立刻拉开橱柜,找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裙子,温绒挑了半天,这都好小女人,跟她短毛平板的形象不搭调。      “你那一件都找不出?”      丁姑娘跑进她屋里头,扒拉起温绒的衣橱。      “别找了,都不合适。”      “这是什么?”      丁姑娘把衣柜里的衣服扒拉个干净,突然看到几只崭新的高档名品袋,打开一看,乖乖,这不是现成的好衣服吗?      温绒探脑袋过去一看,愣了愣,这是林隽上次说什么给她的礼物,他不肯拿回去,她就压箱底了。      “你还说没衣服,这不是衣服是什么?”      丁姑娘兴奋地掏出好两件,都美不胜收,高档货就是高档货,这质地,这剪裁,一看就知道不普通,虽然不是什么花花绿绿的美少女系,但经典款更适合温绒这样的裙装小白。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狠,这得出多少血……” 丁姑娘马上反应过来,看看林隽,“呵呵,你送的?”      林隽扫了温绒一眼:“我以为你都扔了。”      “……”      林隽上前,在那些衣服中选出一件清爽的白色连衣裙塞到温绒手上:“这件不错,快去换。”      温绒苦着脸:“能不穿裙子吗?”还有,能不穿这么贵的裙子么,会很别扭的。      丁姑娘瞪她:“你那两条长腿长着是干什么用的,当然是露出来给人看的,你总要尝试一下。”      林隽还附和:“丁老师说的对。”      双重压迫下,温绒别别扭扭地套上裙子,该死的,这拉链怎么这么难拉。      “叮叮,进来帮我一下,这拉链拉不上去。”      门开了,有人进来,站在她背后。      温绒扭着腰:“好奇怪,好像和BRA带勾住了,你帮我看看。”      不一会,拉链拉上了。      “谢谢。”      温绒转过身,当即吓得倒抽一口气:“你进来干什么!”      “丁老师在洗手间。”林隽坦荡地说。      “你,你……大叔,”温绒急得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苍天,她的后背,她的大块、□、无遮掩的后背,全被这禽兽看去了!      “没什么,只是后背。”林隽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前面应该也差不多。”说完,扫了两眼温绒平淡无奇的胸部。      温绒怒了,一下子忘了刚才还在控诉他非礼勿视:“这叫骨感!懂不懂。”      她在镜子前别别扭扭地拉扯着裙摆,脸色不大好看地捋了捋短发,这些日子短发长了点,已经齐耳,不再那么假小子,配上这条白裙,简单干净得有种清纯小百合的味道。      林隽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微微出神。      “怎么看怎么不好看,不行不行。”      “就这身了。”林隽回过神,当机立断拍板,“没时间了。”      最终,温绒顶着这身行头出门了。      丁姑娘说要试试,她瞥了眼开车的人,这类的男人她都敢尝试,这裙子也算不了什么。      抵达酒店,林隽下车替温绒开门,温绒还坐在车里跟那条裙子作斗争,哦,现在还多了双高跟鞋。      “完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她扶着门走下车:“不用了,你不是有事么,我自己坐车回去。”      林隽按住她的肩:“给我电话。”      “……”      好吧,你爱做车夫就让你做吧。      他们站在酒店门口道别,后面跟上一部车,下来两个人,温绒随意看了眼,视线擦过又折了回来。      温雪没下车前就看到前面那辆豪车,那车牌有点眼熟,一下车立即看到男人的背影,这背影太出挑,太好认,不是林隽是谁。然后又看到他前面的女人,一身chanel,温雪心中莫名惊喜,暗暗得意,温绒还没嫁就变成弃妇,也是,林隽这样的男人脑抽眼瞎才会看上温绒这样的女人……   等等,这女人怎么有点眼熟?      温绒实在不乐意跟她家小妹打招呼,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动了动嘴皮子:“小雪。”      温小雪的脸色顿时精彩:“姐……?”      今天的温绒确实格外不一样,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只是换了身行头,温绒也大小姐起来了,颇有点光彩照人。      付苏刚才一点没注意前面的车和人,这时猛然转头看去,随即定在原地。      他有很多她的照片,照片里她从来喜欢黑色,一件卫衣,一条牛仔,把衣领竖到最高,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操场上,或说或笑,很帅气的样子。曾经有小学妹看到她的背影,忽然就暗恋上她了,知道她是学姐后依然很喜欢她,闹着要跟她交朋友。      现在,她宛若一株滴水百合,静静绽放。      曾经,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做那个站在她身旁的人,陪她在操场望云,听风,追逐。      后来,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只成为她心目中那个停留在高中时期,优异、干净、完美的付苏。      付苏一直在看她,温绒以为自己哪出问题了,尴尬地低头看看裙子,她就说不要穿了,现在奇怪了吧,别人都把她当怪物看。      “……我还是想换件衣服……”她不喜欢这个样子,不是她的感觉。      “这样很好,进去吧。”林隽揉了揉她的短发,“别忘了给我电话。”      末了,他又说:“注意言行。”      温绒一头雾水。      这次是温绒高中同学狒狒的婚礼,狒狒是她高中时期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心直口快的一男生。温绒进去后,新郎官一下子没认出她来,最终忍不住爆出一句:“我靠,你转性了?”      ……你才变性了。      当着新娘的面,温绒没好意思说出来,跟新郎新娘合完照,送上她和段如碧的礼金,走进婚宴礼厅,场面很大,少说三十来桌,已有不少人入座,左半边是男方亲友,右半边是女方亲友。      温绒找到自己那桌,狒狒把高中同学都安排在一处,一共三桌,未必都是同届的,有些是和狒狒同班的,比如温绒,有些是学生会、社团的前辈后辈,比如付苏、温雪。温绒到的时候十人桌已经入座六人,她走过去,没人反应过来她是谁。      “好久不见,你们都来得好早。”      同桌的一女生,其实就是她们班长,看了她半天,高度近视的眼睛都要瞪到镜片外头:“温绒?”      至于么,她只是换了件衣服,又不是换了张脸。      “班长大人,嘿嘿。”      边上的男生也顿悟了:“温绒,你这变化太大了啊。”      “是啊,我今天都一下子没认出她来。”温雪拉着付苏随后入座。      这对姐妹当时在学校里算得上风云人物,姐姐温绒体育超人,大小冠军拿到手软,妹妹温雪入学后是美女才女,稳居成绩榜单前三。      只不过,这对姐妹不是很亲就是了。      温绒温雪面对面坐着,温绒不喜欢这个位置。      “姐,今天又不是你结婚,和平常一样穿法就好了,你不是穿不惯裙子和高跟鞋么,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这话真不该从一个妹妹口中说出来,还没暖场,就被温雪一句话冷场了。      是她要穿么!还不是某人硬逼着她穿的。      不过,温绒见惯温雪更疯的时候,所以此刻她只是神色淡淡地说:“算是练习了,反正下个月也要穿裙子和高跟鞋。”      付苏眼皮一跳,脸上沉了几分。      温雪很遗憾地摇摇头:“可是这身不太适合你,苏苏,你说呢?”      付苏平静道:“挺好的。”      温雪的脸色顿时像是吃了大便。      “我觉得挺好看的。”班长在一旁称赞。      “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彭佳佳一出现,大家的焦点立刻转移,这又是一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女性,那么多肉消失得干干净净,于是乎,话题拐到女性一辈子的减肥大业上。      陆陆续续的,来宾都到齐了,司仪在台上开始主持大局,灯光渐暗,当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现场安静,美妙动人的情绪油然而生,无数透明泡泡从天而降,把气氛烘托到一个浪漫的顶点。   温绒支着头望着步上红毯的新人,自己都没察觉,此刻她的笑得多温柔,发自内心的祝福和期盼。台上,司仪讲述着新人相识相知的恋爱故事,其实不那么刻骨铭心,但最是美丽温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比这个更令人幸福的吗?      温绒看着新郎,不知怎么眼前一晃,自动带入林隽的脸。不知道他穿上礼服会是什么样,她比较喜欢男人穿黑色礼服,这老男人一定很风骚地要穿白色,但应该也很好看吧。订婚仪式眼看就要举行了,她表面上撒手不管,但内心痒得不行,哪个女人不在乎这么重要的时刻,纵使不是正式婚礼,但那也是一种许诺。      想到这,她禁不住有点小澎湃,伴随着婚礼进入□,笑得也越高兴。      灯光亮起,掌声响起,温绒把视线收回,刚一转头,目光触到对面的人。付苏怔了下,很快端过酒杯,别过脸。      开席了,大家吃的吃,喝的喝,新郎新娘还在前面几桌敬酒,他们这三桌就先自己热闹起来。这不亚于一场同学会,三桌的人走来走去,相互敬酒,勾肩搭背,同学间的感情一触即发。      温绒这桌串门子的人最多,付苏这尊大神坐在这,谁不知道他是他们那届当年高考状元,校草一枚,女朋友配的是校花,就是他身边这位。还有温绒,这女侠千杯不倒的传奇深入人心,大家不敢找她单挑,ws地要求群灌。      “付少,好事近了?”      付苏的家世人尽皆知,同学好称他付少。      温雪坐在一旁,脸都红了,可付苏却淡淡地回应:“没。”      同学哈哈笑,温雪僵着脸,瞪付苏,付苏装作没看见。      说到好事,好几年不见的同学都开始八卦了,当年班里酷似马教叫煮的咆哮男要求各自交代行情。有人坦白来来去去有几个进入他生命的人,但最后都成为了风景,也有人愁苦还没找到意中人,说来说去说到温绒头上,她自己还没开口,那边彭佳佳就先笑出声了:“温绒的好事也将近了。”      一片哗然。      喂喂,怎么这个反应,她有男人要很奇怪吗。      一叫古熙的哥们立即追问:“温绒,真的吗?”      在一众热切的注目下,温小绒觉得很羞人,但还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彭佳佳神神秘秘道:“我可是已经见过本尊了哦。”      这一下立刻引起他人的好奇心,彭佳佳继续说:“是帅哥,还是位钻石王老五。”      咳咳,只是帅大叔啦。      等等,佳佳怎么知道林隽钻石?      这么想,她也这么问了,彭佳佳笑道:“哈哈,巧了吧,我认识你那位哦,我叔叔跟他是朋友。”      叔叔?温绒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个人,彭锐。      钻石王老五,金龟,再进化点就是豪门,同学们的反应很丰富,羡慕嫉妒恨皆有之,感叹啊感叹,这故事忒童话了。      温绒很少成为焦点,但这时俨然成为三桌焦点,温雪被人冷落,已经有点不高兴,在听到有人夸温绒越来越漂亮的时候,忍不住说:“姐姐,你可得把握好这个好男人,好好对待他儿子,做继母会很辛苦哦。”      “……”      场面安静了一秒。      在大家脑海中立刻闪过些不CJ的联想。      原来是个老男人,给人续弦的,这也就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温绒望着妹妹甜美的笑脸,第一次很想当众给她个过肩摔,然而,如碧姑娘跟她说过,永远不要和白痴争辩,因为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温绒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会的。”      “也多亏你这一嫁,我们家才能顺利度过难关。”      这个……大家面面相觑。      你妹妹的,你姐让你太久,你忘了你姐除了会淡定,更会暴力吗?!      “嗯,不用谢。”温绒撇撇嘴,“放心继续刷你的信用卡吧,不会冻结的。”      温雪没想到温绒会反击,气恼万分:“你……”      “你够了!”      温绒愣了下,看到付苏寒着脸吼了温雪。      温雪被吼得一震,像是受到莫大侮辱,随即反扑得更厉害:“你什么意思,吼我干嘛,我又没说错。你自己还不是不愿意她嫁给林隽!”      付苏脸色极度难看:“温雪,你给我闭嘴。”      “怎么,我有说错吗?你护着她干什么,别忘了你是谁的男朋友!”温雪脑残附体,嘴巴刹不住车。      “你以为我不敢甩你?”      这句话一出,证明付苏真的怒了!      温绒很少看到他生气,他总是面无表情,好像谁都惹他不高兴的样子,但他并不常动怒。   一时间,大家都傻了,没人上前圆场。      若是平时,温雪立刻会软下来,可今天因为温绒她大受刺激,几乎失去理智地喊道:“好啊,你若是敢甩我,我今天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她手指一脸莫名的温绒,“敢吗?”      付苏看她的眼神简直寒冷刺骨。      片刻后,付苏像是强忍下情绪,猛地起身,一句话都没说,死死紧绷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宴会厅。      温雪甩下餐巾,提着包紧步跟了出去。      大家傻眼,这闹得,主人家也发现情况不对,过来询问了下,其他人讪讪回到自己位子。      温绒心情很糟糕,她也不太想待下去了。      “温绒,你没事吧?”      “没,没事。”      温绒敷衍了一句。      “唉,我还真是少看到付苏这么生气。”      温绒看了眼身旁的人,他是付苏高中时期的同桌,关系挺铁的,叫李年乔。      温绒不响,只听他又说:“我读书时就觉得他一点不喜欢温雪,搞到现在怎么是跟她在一起,奇怪了。”      温绒没什么心思回复,随口道:“他怎么会和不喜欢的人交往,你想多了。”      “真的。”李年乔很固执,“我跟他同桌三年,这点还瞧不出?老实说,他喜欢的应该是你。”      这瞬间,温绒烦躁的心几乎停跳。    36、036 ...   温绒的世界安静了好几秒,随后她静静地夹起一块烤鸭放入嘴里咀嚼了会,肉的滋味让她平静下来。      然后,她可以装作无所谓地说:“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跟付苏关系很好……至少在学生时代,所以你才会误会吧。”      李年乔却对她这番论调很不以为然,他跟付苏同窗七年,对这小子古怪的脾气了解得很:“拜托,你当一个男生只是因为关系好就会隔三差五地跑好几家饭店给一个女生准备一份晚餐,哦,还不算那些大包小包的零食。最主要的是,做这些事的人还是付苏,不乐意跟你说话,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说话的付苏。”      “这也没什么……”温绒试图说服他,也同时说服自己,“我们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好,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你怎么听不懂呢,还是你真的那么迟钝?”李大哥叹了口气,“那是付苏,你什么时候看到他帮温雪做这些了,别的女生他话都懒得多说。我还记得你每年生日他都会包好一束百合送给你。”      “百合?”      温绒有点混乱,她以前生日的时候确实收到过百合,不过每一次都没有署名,然后温雪告诉她那是她送的,为了图方便买束花送,这也还蛮符合她的个性。      那么,现在李年乔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没收到?”      “收到了。”      “那是付苏送的。”      “……”温绒失手打翻了酒杯,手忙脚乱地抓起餐巾擦拭,“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他那种闷骚的人当然不会告诉你。我说你也太迟钝了,你一点都没感觉?”      温绒茫然地摇摇头。      可恨可叹呐,李大哥也跟着摇摇头:“你们俩真是……我说,”李年乔压低了声音,“你对付苏没点意思?”      温绒愣住。      “喂,你说什么呢。”忽然,一旁的叫古熙的哥们大着舌头凑过来。      “没你事。”李年乔推开他。      “怎么没我事,当然有我事。”      这哥们显然喝醉了,死活不肯走,李年乔没法跟温绒好好说话,一脸无奈:“那你说说关你什么事?”      古熙撇嘴一笑,晃动着酒杯冲温绒摇了摇:“那什么,那件事真是对不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你现在又要订婚了,所以跟你说一句,你别放在心上了哈。”      温绒一头雾水,这哥们酒精中毒了吧,满嘴跑火车。      “喂喂,你别生气。”古熙见温绒没反应,以为她心中不爽,努力让口齿清楚些,“哥哥那时年轻,没经验,你那封信我是很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也不能说因为感动就答应你,你懂吧?后来你妹说只要不去就没事,我就没去赴约。”      温绒越听越不对味,听到最后,脑袋轰一声炸了。      李年乔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你说什么信,什么赴约?”      “呵呵,现在说也没事。”这哥们绝对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想当年,你们老说我没异性缘,嘿嘿,还别说,老子当年收到过情书,老子也有人暗恋,当年老子苦闷,为了给女生留面子没好意思说,现在总算能说了。”      古熙一脸得意洋洋,气血上涌,耳垂都似在滴血,而另一头温绒原本被酒熏红的脸逐渐发白,迟迟反应不过来。      李年乔愣了下,终于爆发出大笑:“你得了吧你,温绒给你写情书?我靠,你一边凉快去吧。”      古熙一脸大爷:“干什么,你别不信,我告你,这是真的!”      “去去去。”李年乔不耐烦地打发醉鬼。      “等一下……”一直没吭声的温绒抓住古熙的胳膊,“你说我的信在你这?”      古熙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发:“我还放在家里,怎么,需要我销毁?免得你老公吃醋?”      温绒竭力稳住心神:“当年你是怎么收到信的?”      古熙转了转眼珠,回忆道:“信在我家邮箱。”      李年乔吃惊地问:“这是真的?你那时候看上了这家伙?”      温绒却盯着古熙,说:“能把信还我吗?”      “唉,我都道歉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就算我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温绒戳着盘里的烤鸭肉,脸色看上去相当不好,“因为那封信不是给你的。”      古熙糊里糊涂的脸上终于露出丝清明。      李年乔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后来就没见付苏送花了,他是不是也误会了?”      新郎新娘恰好来到这敬酒,一桌的人端着酒杯不停地灌酒,温绒站在其中好像一个局外人,心烦意乱地端起没有酒的酒杯,又慌忙加了点酒,看也不看一口闷了。      新郎官也喝高了,兴致好得很:“哈哈,温绒酒量还是那么好,对了,听说你就要结婚了?”      温绒脑子里嗡嗡作响,机械地回答一句:“哦,是订婚。”      后面狒狒又扯了些什么,温绒一点都没听进去,只一味地点头,然后新郎和新娘进军下一桌。   过了会,温绒实在坐不下去,草草丢下餐巾,起身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我先走了。”      温绒经过古熙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那个,记得把信还我。”      这热闹的宴厅人声鼎沸,一张一张欢喜笑颜从她眼前掠过,幻化成浮影越来越不真实,温绒越走越快,有点仓皇落跑的感觉,然而她忘了今天脚上踩着一双高跷,没走两步就差点把脚给崴了。      “温绒!”      温绒扶着墙回头,看到李年乔追了出来。      “你那封信,是给付苏的?”      温绒一瘸一拐地走向大厅的沙发,一屁股坐下,弯腰揉着脚。李年乔在她身旁坐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事吧?”      温绒摇了摇头,她一直垂着眼,盯着脚踝肿起的地方,多傻B啊,自作孽不可活,让你得瑟,让你装女人,为什么不穿球鞋来呢,至少能跑快一点。      片刻后,温绒抬起头,轻声说:“没什么意义了。”      “什么?”      “那封信是给谁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李年乔明白了:“付苏也没跟有过你表示吗?不对呀,我明明听那家伙说要争取一下……可后来他又说什么没资格……”      “什么争取一下?”      “付苏大二那年,你不是刚好高三么,毕业晚会的那天,他原本好好的跟我在吃饭,忽然说要回高中母校看看,我看他其实是早有准备,还买了礼物。”      “我不知道,我没碰到他。”她愣愣地说,“就是那天,我在信里约他见面。”      需不需要这么狗血!!!温绒记得很清楚,毕业晚会那天付苏已经放假回家。晚会上,她要表演,表演完之后她马不停蹄地赶赴学校后街的蛋糕店,就是在这里,之前两个月的时光被浓郁的奶香浸染出几许甜蜜,正是这两个月的相处,温绒好不容易生出些勇气,告白吧告白吧,一句话的事,生也好,死也罢,全在此一搏了。      然而,她等到蛋糕店关门,鼓励自己说,又等到街边24小时网吧都冷冷清清,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温绒是千杯不醉,但那一夜她竟然一醉方休,紧接着大病一场,这真是恶梦般的回忆。再然后,她和付苏见面时,付苏的态度很冷淡,甚至不愿意直视她,她那时候伤心过头,无力地想,她大概让他讨厌了,直接无视掉信,无视掉人,确实符合付苏的个性。      温小绒没敢提信的事,更不敢问付苏,为什么不来,至少给她一个当面说清楚的机会。      上大学后,他们形同陌路整整4年。      “后来,我约他打球的时候问他怎么样了,他莫名其妙说了句没资格什么的。我本来那时候就想来问你,但他不让,你们那天没见着吧,天意啊。”李年乔转头见温绒神色不对,立即说,“对不起,我多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和付苏一个要嫁一个要娶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年华已过,岁月如梭,你我错过在回不去的年。      然而,天意若是如此,她无话可说,可是,这件事太诡异了,她的信莫名其妙到了古熙手里,莫要说暗恋了,她今天才看清这男人鼻子眉毛眼睛长什么样。      “……后来你妹说只要不去就没事,我就没去赴约。”      温绒猛然站起来,李年乔吓了跳:“怎……怎么了?”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有些事,我需要搞清楚,再见。”      温绒手里拎着高跟鞋,垫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此时此刻,温小绒真的很想段姑娘,想得撕心裂肺,如果有她在身边,她就能抱住她,听她破口大骂也好过跟个疯女人似的,光着脚漫步大街。      温绒靠在车窗上,橙黄的路灯晃花了她的眼,引起胃部一阵不适,而脑中早已混沌成一片,有关于付苏的,被她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这时一个个被连根挖了出来。      最近的一次,他甩给她两张支票,他不希望她嫁给林隽。      之前的一次,奶奶跟她说,付苏时常来看她,每次都会聊他们以前的事,闭口不谈小雪。      再之前一次,他们俩在体育馆,他欲言又止,问她,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      温绒曲着食指,上面已经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这是一个她一直不敢想,不敢问,甚至不敢碰触的问题:付苏,是不是,哪怕只有一点,喜欢她?      眼看就要到了,付苏的家。温绒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慌忙叫司机停车,然后悄悄趁着夜色拐到墙角,探头再仔细一看,她5.0的视力果然不坑人,温小雪正站在付苏家门口一个劲地跺脚撒泼。      “喂,你下不下来?……喂,喂……挂我电话!”      温绒看到温雪不停地在给付苏打电话,嘴里骂骂咧咧的,怨妇也没她这般歇斯底里。      过了会,门开了,付苏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温雪咬唇:“你总算是出来了。”      付苏看都不看她,满脸写着不耐:“你还想干嘛?”      “我想干嘛?”温雪猛地哽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处处忍你,帮你,平时你不愿跟我约会也就算了,至少在她面前,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心里只能是我。”      温雪泫然欲泣的表情最是惹人心疼,然而付苏还是跟一块坚冰似的,散发着超强寒气:“你不用威胁我,温雪,我也在忍你,不要一再刺激我的底线。”      温雪含着泪,忽然脸色一变,笑了起来,“怎么,破罐子破摔了?不怕她知道了?”      温绒猛然心跳加速,紧张得手心冒汗,从刚才喜宴上就隐约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温雪到底掐着付苏什么不放?      “你……”      温绒捂住嘴,死拽着鞋子,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然而,温雪在那边刚开了个头,突然前方有车驶来,车灯很没素质地开到最大,温绒下意识抬手遮眼,一个不慎,鞋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口胡!哪个没文化没道德没教养的,这么关键的时刻跑出来害人。      温小绒毛了,眯眼看去,车上走下一个人,看身形还挺高,看衣着还挺有品位,看样貌有点熟悉……      温小绒大惊,林……林隽!?      另一边,温雪和付苏也察觉到不对劲,朝这边走来。      然后,三个人,六双眼睛,目光各异,但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墙角,光着脚丫子,一只鞋在手上,一只鞋在地上的温小绒。       37、037 ...   温绒大学导师的培养宗旨是,要将女生培养得睿智又优雅。      于是,要睿智就不能胡言,要优雅就不能慌乱。      所以,温绒镇定地把鞋穿上,理了理短发,又整了整裙摆,抬起头,放空目光,敌不动我不动。      最终,果然是女人的性子比较急,两个男人都还没开口,温雪先跳起来:“温绒,你在这干什么?别告诉我大半夜的你只是路过付苏家。”      温雪把付苏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能闻到血腥味。      温绒冷淡地回道:“好吧,也就是说我说我担心你们,你也一定不会接受。”      温雪冷笑:“你真假。”      假?      换做平时,温绒99%会无视掉这句没营养的话,谁比谁假这不是一目了然么,但今天,尤其是在听了李年乔大哥辛酸的往事回忆,加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古熙一通胡扯,他们无疑给温小绒这颗温吞蛋打了鸡血。      温绒她记得每每林隽唇角勾起45度微笑的时候,她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学以致用,温绒对温雪笑道:“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姐妹,而且你应该比我进化得更好。”      温雪愣了下,立即嫌恶地说:“谁跟你是姐妹……”      付苏突然说:“温雪,你先回去,我今天没话跟你说。”      温雪被接二连三刺激,已完全露出本性,恶狠狠地说:“付苏,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温绒望天,叹了口气,慢慢道:“其实,用恶劣的手段得来的,终究不会长久。”      “……”      “……”      付苏和温雪一齐呆住,付苏的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苍白,温雪像是见到了贞子童鞋,神情直接扭曲了。      温雪揪紧了皮包带,慌忙说:“你说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温绒还是不温不火地说着话,配合着不伦不类又高深莫测的微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温雪扭曲的神情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像随时会昏倒。      温绒觉得自己的战术太对了,要笑不笑似说非说的效果出奇的有效。她很失望 ,真的很失望,看来她的这位好妹妹确实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和付苏……想到这里她的小心肝就忍不住飙血。哪怕她现在对付苏喜欢她这个事实还不敢确信,但她明白她并不是想挽回什么,狗血剧狗血文看了那么多,她对此一点不乐观,错过的东西是追不回的,感情在那个年,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被他们悉心珍藏,或许现在依然把它小心地放在内心某个特别的角落。      遗憾,怎能不遗憾?但时过境迁,她看得很清楚,她和付苏并不适合,他们都太会隐藏自己,所以憋屈,任由时光带跑了懵懂的心动。更何况眼下已经有一份未来在等她,虽然那个人也有一大把缺点。      她只是想要死得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没道理要她为某人见不得光的诡计买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也不是圣母玛利亚,她也会骂玛丽隔壁。      短短几秒钟时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在变化。      温雪目光不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你再想想?”      “我没空跟你玩。”      这时候,一直沉默是金的林隽,露出正版的45度微笑:“绒绒,我有话跟你说。”      “我还没说完……”温绒在看到他这个微笑的刹那,自动闭嘴。      这人的杀伤力真是越来越强悍。      “等一下。”付苏拦住他们,他的视线有些乱,似乎想看又不敢看温绒,“你……知道什么了吗?”      “我其实是想问你,那个时候……”温绒刚要开口,转念一想,林隽就在身边,这话不太好说。      而林隽正好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然后对付苏说:“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带我的未婚妻离开,有什么事,请日后再说。”      付苏的状态很不对劲,好像魂不附体,竟点了点头。      温绒被林隽拉走,强行带上车,油门踩到底,一下子冲出这片高档别墅区。      “你的手势很重,不知道轻点吗?”温绒没好气地揉着手腕。      林隽没说话,少有的,他没有笑,或许他在笑,但是在太淡了,淡到有些冰冷。      温绒这时候也一肚子郁闷烦躁加鸡血,他不说话,她也懒得说。      “从来没有人要我等过。”      温绒莫名。      “我说过,给我电话,我接你。”      温绒恍然:“那个……我今晚遇到了点事,所以一时间忘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大叔跟开了天眼似的,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神出鬼没。      “你不知道现在有种东西叫GPS吗?”林隽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像是鄙视她的无知。      “……”      算了,她不对在先,她很大度:“对不起,我脑子有点乱。在酒席上跟小雪吵了两句,心情不太好。”      林隽荡漾开一个碍眼的微笑:“心情不好到需要找初恋情人安慰?”      “什么?”温绒受惊。      “不止是青梅竹马,他还是你喜欢了十年的人。”      若是平时,温绒肯定坏坏地回一句,大叔,你又吃醋了?      可是今天,如此苦逼的一个夜晚,温绒的心情糟透了,好脾气也被消磨干净,她闷闷地说:“不至于吧,我都没问你闻蓝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要不是有安全带拦着,她差点飞扑上前和挡风玻璃撞个头破血流。      林隽把车停在路边,神色不明。      温小绒怒:“大叔!”      林隽笑道:“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温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喜欢还在一起,更可怕。”      林隽面不改色:“我再说一次,闻蓝是我的秘书。”      “我也再说一次,付苏是我很重要的人!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温绒想到他们是被硬生生错开就头脑发热,还有闻蓝那句你和我很像,现在想起来真是比吃全肉套餐还刺激。      温小绒憋屈了,现在这样算什么,她刚知道她暗恋十年的人也喜欢她,她没有倒戈,遗憾遗憾也不过分吧。为什么搞得她出轨似的,别说她还没正式答应这位大叔的求婚(貌似他也没求婚),就算答应了她也行得正站得直。      “我不喜欢他,更不喜欢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红果果的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绒鼓起腮帮子,撑起气势:“那你也让闻蓝从我眼前消失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听过没?没听过的话,跟着你儿子再把小学课本读一遍!”      “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有道理的。”      “但是你这样苛求我是没道理的!”      打了鸡血就是不一样,温绒的小宇宙燃烧着两个字:反抗!      林隽立即镇压:“我不喜欢!”      温绒急得想抓头发:“你……”      “我去抽根烟。”      林隽下车后,温绒咬着手指,满脸郁结,这都是什么破事。以前喜欢的只会把喜欢放在心里,现在喜欢的自以为是得像强盗,能不能不要这么极端!      忽然,林隽放在车上的手机响了,温绒装作没听见。      铃声响了一会停了,可不到半分钟,又再次响起,如此往复,到了第三次,温绒忍无可忍,拿起手机想要掐断魔音,铃声停了,然后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WL。      温绒本能地皱眉,这位蓝姐还真是贴心,大半夜的还给老板打电话发短信。      “你在看什么?”林隽突然打开车门。      温绒愣了下,立即放下手机:“你手机一直叫个不停。”      林隽一边盯着温绒,一边拿起手机,片刻后才低头查看,屏幕的光芒打在他脸上,蒙上一层幽蓝的诡异:“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以前默写从来没满分过,你说过什么?”      “不要让我失望。”      “……”温绒彻底无语。      林隽没再说什么,重新发动车子送温绒回家。      下车时,林隽照例拉过温绒,想要吻她,温小绒抬手挡住,忿忿道:“不给亲,哼!”      甩门下车,正趾高气扬,脚下一扭,差点摔地上,好不容易找到的气势立即被XXOO的高跟鞋毁得尸骨无存。      温绒咬咬牙,脱下鞋,光脚往家里走,走到一半,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林隽,正想拿乔,只见屏幕上赫然“抽风的毒蛇”,是温雪。      她接起来,还没“喂”出声,那边就开始抽风了:“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我都不会承认,温绒,不要逼我,逼我对你没好处。”      喂喂,有没搞错,她好像还没做什么吧。      然后,对方挂了。      温小绒气血不畅啊,心里堵得慌啊,回到家后,草草洗漱,倒在床上就给自己催眠:你小雪的,从小到大,你姐姐我自问没亏待你,你却以怨报德,不敢公平竞争,坏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你懂不懂!      温绒入睡前下定决心,第二天要找温小雪继续算账。      第二天很快到来,熬了一天,终于下班,温绒然后直接冲回家,她老妈看到她突然回家还吓了一大跳,直问她回家干什么。      作为这家的大女儿,她回家有什么不对吗?      “小雪在家吗?”      “在,她正在招待她同学。”      “同学?”      温绒爬上二楼,在温雪房门前酝酿了下情绪,正欲敲门,突然听到里头有东西摔破的声音,然后是温雪尖锐的声音:“不行,万一她告诉付苏怎么办?”      温绒怔了怔,停下动作。      “温绒不是这样的个性,你跟她好好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昨天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打败我,我绝不能被她打败!”      “谁叫你在这件事上太过分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里面安静了一会。      “总之,我不能让她告诉付苏,我和付苏没有发生关系。”      “可问题是,她现在手里有你的把柄,你却没有她的。”      “谁说我没有……”      温老妈上楼看到温绒呆呆地站在温雪房门口,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小绒,你站在小雪门口做什么?”      温绒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温雪看到温绒的瞬间,顿时抓狂:“你竟敢偷听我说话?”      温绒却愣在原地,一副受到冲击还未回神的模样。      温绒艰涩地问:“你和付苏,是怎么回事?”      “装什么,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温雪忽然变了脸色,“你不知道?”      温绒再也忍不住,二十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妹妹大吼:“温雪,你究竟做了多少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算不上卡文,就是这几天过得比较苦逼,感慨了下人生。。。 38 38、038 ...   温雪漂亮的脸蛋在瞬间紧张过后,出现一丝不自然的诡笑:“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绒对她的微笑感到反胃:“直到刚才或许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现在至少知道两件事。”温绒扫了温雪身旁的人一眼,这个人她认识,是温雪的跟班,叫郑优美。      “你们在说什么?”温老妈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温绒抬手把温雪推进房间,挡在温老妈还有郑优美面前,“我们姐妹俩需要单独谈一谈。”      “等一下……”      温老妈的话还没说完,温绒已经关上门,并从里面上了锁。      “姐妹?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温雪双手环胸,嗤笑道。      “相信我,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温绒拉过一张椅子跨坐在上面,“我们从你偷走我写给付苏的信这件事谈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雪撩起长发,风情万种地坐到床上,“温绒,你是不是傻了,这年头还有谁干写信这种蠢事。”      “是吗。”温小绒森森觉得残存在自己身体里的鸡血正在成几何倍速度增长,她长期以来学会的情绪管理正在逐渐失控,“那为什么会突然跑出一个姓古的兄弟得意洋洋的说我暗恋他?”      “我怎么知道,”温雪翻了个白眼,“觉得被你暗恋还暗暗得意,我看他也是一个白痴。”      “他是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骗到。不要装了,你偷了那封信,你让我白等了一个晚上,你在我和付苏之间设计间隙。”      温雪冷笑:“哼,你别太高估自己,你算什么?”      温绒没什么表情:“我算什么,你比我清楚,而且比我早十年。”      “呦,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好怕哦。”      “你确实应该感到害怕,因为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付苏。”      “没事吧你,都老掉牙的事了,他不会在乎的。”温雪忍不住大笑,双手绞在一起。      温绒盯着她的手,说:“那你紧张什么?”      温雪立即把手放到身后:“我没有。”      “温雪,我很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这么让你讨厌?就因为付苏喜欢的人是我?”      温雪激动地站起来,冲上来喊:“闭嘴!”      温绒仰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温雪漂亮的脸上慢慢出现不同寻常的惊慌:“从小到大我忍受你的冷嘲热讽,忍耐你娇蛮任性的脾气,不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能一笑了之,哪怕昨天我知道你偷了我的信,破坏了我和付苏之间的关系,我也想,这只不过是你太喜欢他了,情有可原。我一次次的帮你找借口,你以为是为什么?”      温雪不屑一顾地说:“你懦弱,你不配得到付苏的喜欢。”      “不是懦弱,是良心。”温绒起身,直视她,用力指着她的胸口,像是要戳穿她心脏,“因为我还惦念着你是我妹妹这个事实,我不像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任何手段。哪怕你给我难堪,我也尽可能说服自己原谅你,可你一再挑战我的极限。”      温雪扭过头:“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圣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温绒把她的脸掰过来:“那你还真不了解你姐姐,你这次真的激怒我了。”      温雪挣扎,但没法摆脱,她瞪着温绒,满不在乎地说:“哦,你想怎样?”      “我不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真可笑。”      温绒挑起眉,欣赏着她家小妹佯装镇定的表情:“笑吧,明天你就笑不出来了,就是因为我太纵容你,你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不可救药的样子。我会把一切告诉付苏,不说信的事,就拿我刚才听到的说,如果他知道你们其实没有发生关系,他就不用再受到你的控制了。”      虽然只是听到一点,但根据她对温雪的了解,不妨大胆猜测,她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妹为了得到付苏,不惜设计让他误以为他们有过一个不太美妙却难以抹去的夜晚,再根据她对付苏的了解,他那种认死理的个性一定会自吞苦果。在这个一夜情遍地开花的时代,他绝对接受不了这种荒唐的行为,往好处想,他会是一个忠贞不二的丈夫,往坏处想,这会是困死他的囚牢,因为他固执地认为责任心是一个男人的一切,所以,温雪很聪明地掐住了他的命门。      温雪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大力地推开温绒:“你敢!”      温雪抬手就要给温绒巴掌,然而温绒轻巧地避过,紧紧架住她的手,温雪还没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辣,温绒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她的脸打偏过去:“你看我敢不敢。”看着温雪极度震惊的脸,她冷静地说,“我说过了,你挑战了我的极限。”      温雪捂着脸,似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半天才回过神,声音发抖:“付苏不会相信你的,你没有证据。”      “优美就是人证。”      “你觉得优美会帮你?”      “或许,我可以让付苏自己问优美,你知道的,优美或许不会主动告诉付苏,但她不擅长撒谎。”      温雪慌了:“温绒,你不要逼我。”      狗疯起来就会乱咬人,温绒摇了摇头,无比怜悯地看着她:“温雪,现在是谁逼谁,谁先做出这些事的?”      “不,你不能告诉他。”温雪忽然揪住温绒的手。      温绒挣开她:“为什么不能。你靠这个控制了他十年,你怎么能这么卑鄙,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温雪不齿道:“你告诉他又怎样,你都要结婚了,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温绒的小宇宙极限燃烧。      “他以后会跟谁在一起我不管,但他跟你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幸福。让开。”      温绒推开温雪,可温雪再次扑上来挡在她面前:“你以为,我靠这个就控制了他十年?”      温绒睨着她:“哦?难道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温雪满目充血,含着眼泪,却硬是不肯落下一滴,她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你敢告诉他,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要让你终身后悔。”      温绒笑了:“你还真是不择手段,但是,我不怕你。我没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可以任你搓圆捏扁。”      温雪眯起眼,大喊道:“我奉劝你不要那么自信,跟我作对,你没有好处。”      温绒低下头,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看来你真的觉得我很好欺负,我也奉劝你好好想想怎么跟付苏解释。”      说完,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家。      “你们到底怎么了?”一直等在门外的温老妈焦急地问。      郑优美也慌忙问道:“温绒好像很生气,你们没事吧?”      温雪捏着拳,面色狰狞:“我要她,生不如死。”      ------------------------------------------------------------------------------      然而,温绒却找不到付苏,他出差了。这种事温绒还是觉得当面谈比较好,但这个节骨眼上找不到人,温小绒很郁闷,本应该是一招连杀的好棋,现在不得不中断,这还真不是常人能忍的。趁着这个空挡,温绒收拾了鸡血的情绪,跑到段如碧家里噼里啪啦丢了几颗炸弹,直接把如碧姑娘从床上轰了下来。      如碧姑娘暴跳如雷,血压和体温直线狂飙:“我勒个去!tmd,我就知道付苏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是她!我靠,我真想抽死那个贱人!”      温绒淡定地递给她一杯水:“我已经抽过了。”      如碧姑娘一口水喷在温绒脸上:“你终于开窍了!好,干得好!”      温绒抬手抹了抹脸,叹了口气:“碧碧,那天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小绒,你做得很好,你要让温雪知道,她大错特错,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有胆量做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你给我记住了,这次绝对不能心软!”段如碧拉过温绒的手死命按了按,“哎,可惜你和付苏,活生生错过彼此,你这个小妹,她出生时被人调包了吧,不是你亲妹妹吧,怎么有她这么恶毒的妹妹,做这么缺德的事,不得好死啊。”      温绒沉默了会,低声说:“命中注定的吧。”      “那你……”      “不管真相到底怎样,我挺失望的。”      “你还是选择林隽?”      温绒躺在床上,闭上眼,许久后,轻轻应了声。      日子不快不慢地照着它的速率超前进发,付苏公司的人说他三天后回,于是温绒掰着手指过日子。这几天,林家似乎也有什么大事发生,林子豪请假没来上课,她老爸慌里慌张地打电话问她林隽的近况,非要她去林隽家看看。她去了,但没见到人。林隽的电话没人接,她只好给林鉴非打电话,对方没有往常的热情,例行公事一般说了一堆无可奉告,把温绒搞得莫名其妙。      最后,林鉴非在电话里说:“温小姐。”      “是。”      “你知道闻蓝的手是怎么废的吗?”      这个话题有点突然,温绒试探道:“……被林隽废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温绒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小心。      “林隽最恨不忠的人。”      “……”      “跟他越亲的人,他越在意。你,明白了吗?”      温小绒很不明白,但对方已经挂线了。      总感觉这日子不太平啊。温绒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扒拉着饭,望着窗外天边飘忽不定的浮云,心中七上八下。她又给林隽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就这样,捱到第三日,温绒直奔付苏家,却被告知他还没回。等到第五日晚上,温绒实在等不下去,给付苏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通了。      温绒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哪里?”      “什么事?”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谈。”      付苏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在酒店,你过来吧。”      温绒一刻不停地赶到付苏下榻的酒店,搞什么,有家不回,反而住酒店。但温绒很快明白了,可能是温雪这几日也在找付苏,还跑到他家门口堵人,他为了躲开她,甚至选了家不起眼的小酒店,温雪一辈子不会住五颗星以下的酒店,所以,她不会往四颗星的酒店下手。想到这,她再一次愤愤地唾弃自己的小妹,一个女人做到她这个份上,真是极品中的限量版了!      温绒来之前已经把要说的话打了腹稿,但真的和付苏面对面坐下,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个人像小学生似的,低头坐了会,最后,付苏问道:“喝点什么?”      “给我杯水好了。”      付苏去给她倒水,她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心酸。      他憔悴了好多,原本俊逸的脸明显消瘦,还显苍白。记忆里,他是一棵没有瑕疵的竹,迎风而韧,苍劲有力,沉默的气质,优异的头脑,以及周身散发出清新冷冽的味道,他总是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孤傲感。      在温绒眼里,他是完美的,所以,当他选择温雪的时候,她以为他的选择总是对的。      站在他身旁的,又怎么会是她呢?      然而,现在的他,这个她曾经喜欢的人,满身都被尘雾覆盖,抹去了他原本的光华。      温绒有理由相信,温雪的谎言折磨了付苏十年,也折磨了她十年。这是一份枷锁,在时光这份利器面前,变得越来越沉重。      现在,是时候摆脱了。      “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不太喜欢我,因为高三之后你就忽然对我很冷淡。然后,我们四年里几乎没有说过话。”      付苏的神情瞬间僵硬:“事情不是那样。”      温绒追问:“那是怎样?”      付苏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杯子:“你都知道了什么?”      “有一些事吧。但我想听你说,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知道的。”      安静了一分钟后,付苏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温绒怔了下:“你确定没话跟我说?”      付苏蹙起眉:“年乔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一些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温绒急道:“你到现在还不敢跟我说吗?”      付苏冷淡却也有点吃力地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我并不后悔我做的决定。”      “但我已经知道了,你这样沉默,其实是在逃避,更何况这并不是你的错,是小雪……”      门口传来敲门声,又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温绒抓狂,她的大脑几乎条件反射地跳出林隽的脸。      然而,门外站着的是林鉴非。      她已经不奇怪林鉴非怎么找到这的了,但她不解的是,他来做什么?      林鉴非看看她,又看看付苏,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奉老板之命,请温老师跟我走一趟。”    39、039 ...   有时候我们从梦中醒来,还分不清自己仍然身处梦境还是已经回归现实,美梦固然是梦醒时分最难舍难分,恶梦则在梦醒时分仿若获得拯救。      那一瞬间,温绒分不清,她的梦是美梦还是恶梦。      -------------------------------------------------------------------------------      虽然温绒此时很想抓过林隽的脖子把他摇得认不出爹妈,但此人远在天边,她不能就近迁怒于无辜的小助理,于是温绒客气地说:“鉴非,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付苏谈,林隽那我会跟他说。”      “不好意思,这可由不得你。”小助理像是被他老板附身,蛮不讲理道,“这件事也很重要,牵扯到温家,林先生要我提醒你一句,你奶奶还呆在医院里。”      “他什么意思?”      “这就要你去了才知道。”      她好不容易等到付苏回来,决定在这个晚上跟他促膝长谈,把问题摊开来讲清楚。她知道付苏心里有一个结,他需要有人帮他解开,但他更需要自己面对,而不是一再逃避。可是的可是,她才刚引出话题,林隽就半路杀出,      这男人果然用GPS把她锁定了。      温绒把事态的轻重排了排,还是说:“我现在没空。”      林鉴非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温老师,我现在只要一个电话,你奶奶就会被赶出医院。”      温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是开玩笑的。”      “你走吧。”      温绒惊讶地回头,付苏站在她身后,视线越过她,没有焦点似的:“你要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但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回应的。我跟你见面,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她完全不理解付苏这种自杀行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长着颗石头脑袋呢。      温绒有点回不过神,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你都知道?温雪做的一切!就这样,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付苏慢慢把目光落到她脸上,又匆匆掠过,似是怕多看一眼,就再也藏不住心事:“我和她的事,我会处理。”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她那么对你,如果不是她,我们……”      付苏突然打断她:“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温绒,抱歉。”      这句话像是个魔咒,瞬间击中了温绒,她被人掐住喉咙一般,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鉴非在她身后适时说道:“温老师,可以走了吗?”      温绒深一步浅一步地跟着林鉴非出了酒店,有点找不着方向,她仍没法把自己从刚才的震惊中抽出来。付苏竟然都知道,多么不可思议的结果,她等了那么多天,忍耐再忍耐,就是为了能跟他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让他看清温雪的真面目,可她还没把话说完,他却告诉她,他早就知晓温雪暗地里做的手脚,欺骗再欺骗,面对一再的欺骗,他选择了沉默?!      付苏不是个软弱的男人,但他的行为让人匪夷所思,连她都无法忍受温雪的行径,他却能忍耐十年。      这是何等强韧的毅力,而这种自愿被虐的精神力,真是非常人所有。      林鉴非偏过头,看着一脸愁容的温绒说:“温老师,你在想什么?”      温绒叹气:“男人,一个比一个难懂。”      “温老师,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一会见到老板,顺着他一点。”      她还不够顺着他吗?但看林鉴非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他心情不好?”      “跟你说件事。”林鉴非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扯到其他地方,“你知道林隽在林家的地位很微妙吧。”      温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当年,林岩的父亲是入赘林家,兄弟俩是同母异父。林隽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好,他是林涟不忠的证据,林家是个大家,林莲出轨的事令林家蒙羞。林隽一出生,林莲先是欺瞒家里人,但很快败露,老太爷发现林隽是私生子,于是他立刻被送到外面抚养,直到十五岁才被允许再次进入本家,然后一直在林岩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年。这期间,林莲是最以他为耻的人,明明是她自己的错,却要归咎于孩子。”      车子一个拐弯,眼看就要到林隽家了。      “我们外人可能都无法理解他的成长历程,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不忠和欺骗是我老板的大忌,尤其对方是女人。”      林鉴非说完,车子也刚好停下。      “温老师,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地进去,平安地出来。”      林鉴非这番不着调的话立刻起了效果,在温绒眼里,林隽家瞬间变成了大魔窟。      “多谢,我想我会直着进去,直着出来。”      温绒下车后,林鉴非就走了,她站在门前,心中纳闷,很显然林鉴非在给她暗示,可她想来想去,只抓出一个可能性重点:她是一个不忠的liar。温绒自问清白,跟她那个无耻小妹相比,她真是一朵绝世纯洁的白玉兰。可她并不觉得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她问心无愧。      于是,她大无畏地按下门铃。      按照以前,林隽会亲自出来开门,今天他却只是远程遥控打开了门锁。      温绒抬头吸了口气,望到夜空中悬在暮色里的圆月,凝神看了会,愣是看出丝阴森的味道。电视里,狼人出没时,总是有这么颗圆溜溜的月亮做背景,美得过于恐怖,不是祥兆。      迷信,温绒唾弃自己,赶紧收回视线。      林家大亮,温绒自己换了鞋,在一楼绕了圈,没看到林隽。她走上二楼,林子豪的房门紧闭,前面林隽的书房似乎有隐隐的乐声。      她走近,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古典交响乐,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会,房里安静了。温绒推门而入,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林隽的书房,跟想象中不太一样,比起林子豪大得吓人的卧室,这里显然小很多,被顶天立地的书柜包围,满满的书目冲眼看去很有视觉冲击。      温绒稍稍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到书桌后,靠在椅子上,斜着头看她的林隽。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柔和的橘色灯光下,林隽的脸却没染上丝毫温柔的颜色,反而泛着幽幽的冷光。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这一眼,温绒看出了几许紧张。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什么事找我这么急,不能电话说吗?”      温绒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林隽没笑,不论是温柔、虚伪、淡漠,他的表情不变的是微笑,可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笑。这种感觉怪怪的,于是,她开始东拉西扯:“子豪在家吗?还是已经睡了?”      林隽慢慢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已经睡了。”      他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压力,温绒耸耸肩:“额,你这么晚让鉴非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事吗?”      林隽坐了个请坐的手势,温绒在沙发上坐下,面前有一杯茶,她看了看林隽,林隽点点头,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捧在手里,又问他:“不会是叫我喝茶来的吧?”      “长话短说。”林隽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放在温绒眼前晃了晃,“还认识这是什么吗?”      温绒定睛看了会,随即认出这竟是她当初写给付苏的那封信:“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隽随手把信交给温绒:“很惊讶吗,不用那么惊讶,一会还有很多事值得你惊讶。”      温绒捏着信,心头突突跳了起来:“这封信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嗯,我知道。”林隽不紧不慢地又拿出一份文件。      温绒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份任命书,林隽正式成为林氏企业董事长,日期是昨天。      “你变成董事长了?”温绒惊讶道。      林隽5年前隐退,撒手不管林家的事,但林岩依旧忌惮他,唯恐他会反扑,没想到真的成真。   “从5年前,我就在部署,为的就是今天。”林隽指了指董事长这三个字,“出其不备,一举歼灭,让对方再无反抗的可能。”      “……”温绒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林隽跟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5年前我忍辱负重,林岩靠着叔伯一辈给我施压,逼我离开。那个时候,我没有十足的胜算,所以我退出。然而,我的好兄弟,最讨厌我的是他,最了解我的也是他,在你之前,他把闻蓝送到我身边,很可惜,没有成功,闻蓝已被我收为己用对付他。现在,他又把你安排到我身边。”      温绒越听越心惊:“我不懂跟你在说什么。”      “闻蓝当初也是这么说的。”林隽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感情。      把林隽的话前后联系,温绒渐渐了解到他的意思,但这简直可笑,她猛地站起来:“不要搞错了,你最初的相亲对象是温雪,是你一定要跟我结婚的。”      林隽低下头,状似深情地凝望着她,却用一句话直接捣碎了温绒的镇定:“我的大哥自作聪明的以为我喜欢的是一个类型的女人,温雪只是一个障眼法,目标从最开始就是你。”      闻蓝对她说,我们很像,我们很像……      林隽一步步靠近,温绒步步后退,后背撞在书柜上,骨骼清晰地疼痛刺激着温绒的神经。      “我怎能浪费他的好意,自然是要笑纳。”      这个男人把她禁锢在小小的一方圈地,她抬头仰望他英俊又阴沉的脸,呼吸变得困难:“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岩要对你做什么?”      林隽俯□,贴着她的耳朵:“他的那点把戏,我都看腻了。”      温绒怔怔地僵直着身体,从指间到发梢,都因为他的话,瞬间麻木。      “所以说,什么订婚,结婚,都是……假的?”      林隽抬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她的短发:“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我那是在给你机会,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温绒扭过头,神情恍惚:“我没有。”      林隽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这几天,多亏你,我5年的努力差点功亏一篑。不过,你若是以为把我的资金来源通报给林岩就能阻止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从不会犯错,错的只会是你们。”      “我,没,有!”温绒用力推开林隽,“你们林家的事,我一点都不关心,我跟林岩没有任何联系。”      “是吗,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比如,需要你观察我和什么人接触之类的?”      温绒变了变脸色,却立马道:“我拒绝了。”      林隽像是困惑地皱起眉,再次靠近温绒,按住她的手,问:“那为什么,你父亲的邮箱里,会一直出现你给他的邮件?”      温绒脑中嗡嗡作响:“这不可能。”      林隽无比遗憾地叹息:“你真让我失望,为了你那个初恋情人,你把我置于何地,绒绒?”他贴着她的脸颊轻声呢喃,而握住她的手力气大到能掐碎骨头,“你还做着那个可怜的白日梦吗,十年前就开始喜欢他,一直喜欢他,哦,对了,你刚才就在酒店跟他见面。是不是以为只要扳倒我,你就能跟他在一起?只可惜,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白马王子。”      温绒脑中乱成一团:“我跟他在酒店见面,是因为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他说。”      “是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      温绒忽然住了口,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浸透着慑人的寒意,那里面有一个无尽的黑洞,像是要把她吞噬进去,完全毁灭。      温绒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可怕,第一次感觉到这张好看的脸这么陌生,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令她每一个毛孔都不自禁地发抖。她意识到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他的眼神是空的,他根本不在听,从来不喜形于色的林隽,正在发怒。      “为什么不说下去?”      “我说了你会听吗?”      林隽抬起她的下巴,嘴唇就在她的唇角边:“其实你根本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温绒还没反应过来,他带刺的吻就侵袭而来。温绒愣了下,即刻开始挣扎,然而林隽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扭动的时候,骨头发出咯咯的碰撞声。背后的书柜受到强烈震动,书本纷纷跌落在地,砸出沉闷的响声,有两本砸在他们身上,温绒吃痛,闷哼一声,而林隽却熟视无睹。      温绒使出吃奶的劲挣开林隽的手,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的眼镜被她打落。温绒趁着这个空隙,她飞快跑向门口,却在中途脚下一软,踉跄了两步,她咬咬牙爬起来,刚打开门,后面一股大力将她拦腰抱住:“子豪就在隔壁,你不希望被他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吧?”      温绒喘气不停,浑身上下的气力在快速流失,而身后的人忽然翻过她,扣住她的腰,一把扯开她的牛仔短裤。      这个瞬间,温绒脑中轰鸣,阵阵空白,灭顶的恐慌感正逐渐撕裂她的身心。      “你要干什么?!”温绒反抗,但一点都使不上劲,她猛然看向茶杯,不敢相信道,“你在水里下药?”      林隽忽然笑了,这是他这个晚上第一次笑,但这个笑容却让温绒如坠冰窖:“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不会次次原谅你。”      大滴的汗从温绒额上滑落,落入眼中,刺痛了眼睛,双目渐红。      温绒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发抖:“不要,林隽,住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做!”      林隽已经蓄势待发,他温柔又冰冷地扣住她的后脑,没有眼镜遮挡,她才看清他的眼神有多残忍。      “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温绒揪着他的肩膀,手指一点点痉挛,用尽全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如果你要继续,你会后悔的。”      “你对我来说,就跟闻蓝一样,只是我计划中的工具。”林隽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哦,为了赞扬你的勇气,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心痛。你知道为什么付苏明明喜欢你,却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温绒愣愣地望着他,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那个令人崩溃的秘密:“因为亲兄妹是不能相爱的。”      下一刻,被贯穿的钝痛将她抛向了地狱的底层。    40、040 ...   温绒记得她伤得最重的一次是两年前,幸运女神小小眷顾于她,她被选中参加全运会,她抱着最大的期待走上赛场,然后,带着最深的伤痛倒在胜利之门前。      腰伤对一个跳高的运动员而言是致命的,她至今仍记得那个痛感,仿佛有一把冰刀一下一下砸在她的伤处,动一动便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伤愈后,温绒曾经开玩笑说,大姨妈算什么,那点经痛在腰痛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她那时候想,这辈子承受的最痛莫过于此了。      然而,俗话说得好,话不要说太满,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正所谓,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是黑的,没错,一天一夜的折磨几乎把她的精神和身体全部摧毁,从书房的地板到书桌,再到走廊的墙上,卧室的床上……她现在应该在床上吧,她不敢睁眼,闭着眼又立刻回想起那些疯狂到令人作呕的画面。但最磨人的是那种锯刀在身体里来回割据的剧痛,仿佛只要动一下,身体就会被撕裂。      隐约听到水声,温绒屏息,他正在浴室洗澡。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温绒竭力撑起身体,双脚落地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她努力扶着床沿站起来,试着慢慢走动,短短几步路,她就已经满头大汗。她的衣服早就没法穿了,在林隽的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运动服套上,紧紧裹住自己。经过子豪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有些不确定地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从昨晚起,子豪就不在家,这都是他策划好的。      温绒一点点走下楼,眩晕感像是一双催命的手随时都可能把她推翻在地,更可怕的是,腰部隐隐作痛,旧伤复发的征兆猛烈敲击她的天灵盖。      球鞋穿了三次才穿进,散着鞋带,温绒离开的时候,没有流一滴眼泪,就如她在接受酷刑时,她只是盯着那个男人的脸,紧咬着嘴唇,闻着血腥味,悄无声息。      林隽在浴室呆了很久,直到确定外面没有人了,他才出来。卧室里像是经过一场大战,他视而不见地走到床边望着白色的床单,那抹触目的红像是开在沙地里的玫瑰。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会,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不知为何,他愣了下,猛地冲出去,然后看到子豪拎着小书包仰头看着他。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笨蛋老师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来家里?”林子豪脸色臭臭的,“你跟她吵架了吗?她都没有理我。”      林隽慢慢地抓起浴巾擦拭滑落在脸颊的水,淡淡道:“回房练琴去。”      “你肯定跟她吵架了,都说不要跟笨蛋吵架了,她……”      “马上,上楼!”      林子豪被林隽震住,僵着小脸跑回房。      林隽朝林鉴非使了个眼色,林鉴非立即跟着他走进书房,而一进到书房他就震惊了,书柜上一半的书都在地上,茶几碎了,沙发歪了,女人的衣服跟破布似的躺在不起眼的角落,简直是被风暴袭击后的场面。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隽没事人一般,说:“情况怎么样?林岩是不是在笼络资金?”      林鉴非打了个冷颤,迅速道:“现在没人敢帮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嗯。”      林隽坐在书桌后,点燃一根烟,没有抽,只是夹着,然后安静了很久。林鉴非不敢出声,他爷爷的,今天撞在枪口上了,不对,是火箭炮上,他就知道昨晚没好事,但没想到糟糕到这种地步。他跟了林隽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老板冷脸,他老板出了名的笑里藏刀,他以为林隽似笑非笑的模样已经够骇人,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没有表情的林隽才是最可怕的。      “订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准备擦冷汗,林鉴非迅速放下手,但他没就这个问题作出反应,他望了望四周,不能理解,都这样了,还需要订婚宴吗?      林隽斜过眼,林鉴非立即吞了口吐沫,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宾客的名单还在最后确认,周六如期举行?”      “我要在订婚宴上昭告所有人,我才是林家做主的人。”      “是。”      “不得有任何纰漏。”      “是。”      “最近不能让子豪见林岩。”      “是。”      “还有……”林隽又沉默了一会,指间的烟已经烧到头,他把它拧灭在烟灰缸里,“盯紧她。”      虽然害怕,但林鉴非还是问出了口:“万一……温老师不愿意出席,怎么办?”      林隽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没了原型的衣服上,冷冷道:“她必须出席。”      没有商量的余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如果你的世界被颠覆,你会怎么样?      大哭一场?割脉自杀?设计复仇?      如果个性极端点,或许会这么做,但这都不是温绒,她离开那里,不是逃跑,她只是没法在那间房里呼吸。她独自在街上走了一晚上,因为被颠覆得太彻底,所以脑子里反而是空的,天微亮的时候,她走到家,然后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发呆,等丁叮上班后她才进屋。      艰难地清洗过后,温绒又艰难地吃了点东西,然后给丁叮留了张便条告诉她家里有事,又打起精神给组长打了电话告假。      一切都做得那么有条不紊,反倒不像平时的她。      她吃了颗安眠药,睡到下午,在丁叮回来前起床,然后她把衣柜里那个人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再把今天那套运动服包起来,出门打了辆车,来到几里外的垃圾填埋场,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把这些东西全部抛出去。      物以类聚,垃圾就该呆在它们该呆的地方,不是吗。      现在该去哪呢?      她不能去找碧碧,她不能去娘家,她也不能回家,忽然想到一句话,现在借来一用倒也贴切,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最后,她来到奶奶家,奶奶还在住院,她可以借住几日。      如果一个女人被强了,她不愤怒,那她可能已经去死了。然而,温绒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候,以前跟如碧窝在一起看小言的时候最恨那些个不争气的女猪,你是猪啊,你不会反抗啊,你胸大无脑啊,你圣母玛丽利亚啊,这个时候巴掌会不会,咆哮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磕会不会!      但真落到自己脑袋上,一切都是浮云。      虽然很想手起刀落做掉林隽,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也不能跟别人哭诉:我被QJ了。如果被人知道对象是未婚夫,一定遭到鄙夷:这顶多算是婚前性行为,男人嘛,总会把持不住的时候。      有谁信呢?      碧碧会信,但她不能告诉她,她有理由相信以段大小姐的个性会提着菜刀拼上她老爹的金字招牌跟林隽来个你死我活,然后段家和林家会因为她结仇,商场上从来说不准谁会成为你的盟友,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段老爸绝不会希望跟林家翻脸的。      她很少觉得自己的脑袋这么好用,现在的她强忍着各种痛,把各种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坚强得可以去演励志剧。      但为什么这么值得高兴的事,眼泪却会不停地掉下来?      在最痛的时候,眼泪藏在心里。      内心的疼痛总是比肉体的疼痛反应迟钝些,于是现在,眼泪藏不住了。      温绒无力地把脑袋靠在玻璃窗上,让阳光尽情地洒在脸上,温热的眼泪却被晒凉,贴着脸颊迅速滑过,落入口中,是海水的滋味,越来越汹涌,胸腔承载不下这么多眼泪,一下子喷薄而出,扯痛了胸口,撕心裂肺,眼泪成诗。      这个时候,她连个抱头痛哭的对象都没有。      记得大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传教的人,好说歹说没能把她皈依到基督门下,于是,现在上帝略施小惩,她唯一喜欢过的两个男人,都已经不再可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林隽,你不会知道,在你伤害我的前一秒,我其实想说,等一下,我喜欢的是你,我只是想把过去结束,再跟你订婚。      但无所谓了,因为这句话永远不会出现了,它会跟我的心一样,死在那个夜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静默无声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开门声。温绒一惊,满脸泪痕地转过头,然后眼睁睁看着付苏走进来。      他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几乎是跑到她面前,脸色发白。      亲兄妹,亲兄妹……这三个字再次袭向她的天灵盖。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付苏的眉皱得很紧,扶着温绒肩膀的手是那么冰凉:“你已经知道了?”      还是不敢相信,林隽一定是骗她的,一定是的,然而,温绒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现在也是,只会紧张地说:“别太担心,奶奶会好的。”      温绒愣了下,猛地跳起来:“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      “奶奶怎么了?”      “……昨晚奶奶突然发病了,现在还在监护室。”      温绒拖着全身的疼痛赶到医院,病房前温雪高傲的身姿还是那么引人注目,温绒下意识放慢脚步,温雪却已经转过头来,看到她还有她身后的付苏。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诡异得毛骨悚然。      温雪阴阳怪气地说:“奶奶的好宝贝,你怎么才来,出什么事?看看这张小脸,白成什么样了?      温绒的脸确实很白,可以不用化妆直接拉上场演贞子,她的表情也很贞子,恐怖得甚至有点扭曲:“奶奶怎么样了?”      “你还关心奶奶啊,怎么不见你昨晚来呢,知道我给你多少个电话吗?”      温绒拿出手机,果然有很多未接电话,昨晚……她怎么可能接到电话。      “奶奶真是白疼你了……”      温绒忽然揪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拧:“我问你,奶奶怎么样了?!”      温雪疼得脸蛋发红:“你放开我。”      “信不信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拧断它?”      你姐姐刚经历非人的体验,很想让你也尝试一下痛到流泪的滋味。      不可思议的,付苏站在她们身旁,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      温雪咬着嘴唇:“奶奶没事……了。”      温绒冷着脸,用力甩手将温雪推出去,温雪踉跄两步,握着手腕,胸脯不停地起伏,像是含着巨大的怨气。      这时,温老爸和温老妈来了,温绒和温雪各自为阵。付苏站在温绒身旁,温绒觉察到他和温雪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没对上。      奶奶这次真的很险,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医生说老人家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受刺激。      “呵呵,不知道你订婚不成算不算刺激的事。”      洗手间,温绒洗完脸,抬起头望着镜子里另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很想一拳打在……镜子上,然后捡起碎片,在那张水嫩的脸上划下浓重的几笔。      温雪斜过身体,一手撑在台面上,看着温绒的侧脸,低声道:“看你的样子,林隽的手段很让人吃不消啊。”      水哗哗地从温绒手里流过,然后,温绒听到结冰的声音。      “温绒,你为什么要跟我争,你明明就没有资格跟我争,在这个家你是多余的,也只有奶奶瞎了眼疼你,你有我漂亮吗,有我聪明吗,滚回家照照镜子吧,跟我斗,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无法奈何你?你不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别想好过。”温雪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盛满火焰,傲慢地往外喷,“林隽不会要你了,他最恨不忠诚的女人。我很想知道,他是废了你一只手,还是一条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周六要订婚了,到时候你怎么跟大家解释你像只破鞋一样被人甩了?”      这个女人,简直是恶魔。      手机震动了下,温绒低头看了看新收到的短信,是林鉴非发来的:订婚仪式穿的礼服已经送到你家,周六请务必准时到。      温绒重新抬起头,慢慢抬高嘴角:“不如我们试试。”       41、041 ...   温绒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温老爸堵住,温老爸跟特务似的把她拉到一边叽叽咕咕:“林隽那里怎么样了,他一直没来找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都会被他发现,你知道这两天林家闹得多凶吗,林岩若是失势,你要我怎么办?”      他没说一句,女儿,真对不起,你受苦了,林隽没拿你怎么样吧。      他说的是,你要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没喝过西北风,现在去尝一尝也是不错的选择。      温绒极耐心地听完他老爸的抱怨,随后揉了揉太阳穴镇定情绪:“爸,我想跟你谈谈,很重要,我们回家说。”      温绒感觉他老爹并不知情,也就是说有人暗中给温升和发邮件。温雪?但她怎么知道林隽那么多事,这说不通。      一切要看了邮件再说。      虽然她无比急切地想要找付苏问清楚,但是事情太多,她得先摘了身上这顶大黑锅。      “你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一进到书房,温老爸急不可耐地问道。      “邮件还保留着吗,先让我看一下。”      温老爸不耐烦道:“看邮件做什么?”      温绒冷静道:“我觉得是邮件上出了什么问题。”      温老爸不大高兴地打开电脑:“我也觉得你给我的信息有问题,林隽根本没有按照这上面的做,他真的太阴险了。我说,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你的图谋?哎呦,你还要我平时别随意联系你,省的被他察觉,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温绒充耳不闻,进入邮箱,快速查阅起来,越看越心凉,这简直是商业机密,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从林隽那套到这些个东西啊……不对,林隽在她面前从来不避讳,时常会拿着文件当着她的面看,她那时候没在意,现在想来,他是在试探吧,可惜她真的无心,一眼都没瞟过,但在他看来,她一定趁机窃取了那些资料。      而这些,都是他下的套。      “到底有什么问题?”温老爸背着手在屋子里打转。      温绒没响,屈指用力咬着,这些邮件确实是通过她的邮箱发出的,只能说有人盗用了她的邮箱。她老是记不住密码,所以她通常都用生日设密码,大部分是亲人的生日,所以,如果是温雪,她相信这个小妹能破了她的密码。      问题在于,凭温雪能得到这些资料?      或者,还有另一个人?      “怎么样?”温老爸拍了拍桌面。      “我要再想想。”温绒关了电脑,起身出门。      “你去哪里?”温老爸一愣,拦住她,“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没点紧迫感?我们家就要因为你完蛋了。”      心痛过头的好处就是麻木了,不管再怎么刺激都没感觉了。      温绒拉开温老爸的手,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真的无话可说。不管温老爸在她身后如何咆哮,她打开门,走出门,关上门。      温绒拖着步子走回医院,守在奶奶的病房外,捧着一碗泡面,吃了几口,又放下。凌晨,医院里没什么人,她一个人仰着头,望着白炽灯,把那些晃眼的光芒吸到脑子里,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那些个她害怕去想偷偷藏起来的不堪的角落,一个不落的被揪出来。      她是一部励志剧的女猪脚,也是一部苦情戏的女猪脚,还有可能一部反转戏的女猪脚,但绝不可能是一部偶像剧的女猪脚。      天涯何处不杯具,可为毛这些个杯具一股脑儿都扣她脑袋上了,需不需要这么刺激。      然而,莫名的,她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是温家人,她接受得是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眉头都没挑一下,只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二十三年来,压在她心里最大的一个疑问便是为什么温家不像她的家,同是娘胎里出来的,一个宝一个屎,只有奶奶的怜爱,而这个老人正在生命线上挣扎。还好啊还好,爹娘不是亲爹娘,那么他们不爱她也没什么,但至少人心是肉做的,也不要逼她恨他们呀。      恨这个词那么浓烈,浓过砚墨,烈过白干,跟她这么淡一个人不相配,她拿不起,她怕自己一拿起来,就再也不会放下。      一碗清水,放了盐进去,怎么还会变淡呢。      不要逼她恨啊,他们,她,还有他。      林隽……      不自觉又把手指咬出一道道齿痕,歪着脑袋吸着面条,豆大的眼泪又噗嗤噗嗤落下来,给面汤加了点料,浑然不觉地继续吃。      奶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从小假小子,摸摸自己的短毛,嘿嘿笑道,绒儿有泪不轻弹。      老了老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金豆子一下子这么不值钱,跟毛豆子似的弹在脸上,糊花了本就不漂亮的眉眼,把委屈和伤痛彻彻底底地洗刷出来。      去你妈的林隽,叫你禽兽真是叫对了,你就是一头禽兽,不是禽兽能做出这种禽兽的事吗。你知道我有多疼吗,那可真是不打一点折扣的疼啊,腰疼手术还要上麻药呢,你就让那血止都止不住,不是CN的标志,真的是虐出来的血,疼得我想哭爹喊娘,但你又告诉我,我的爹不是我的爹,我的娘也不是我的娘。      而我的暗恋,却是我的哥哥。      怎么会有你这么狠的人,太狠了!      这么狠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呢……      温绒捧起面碗,又想使劲吸一口,却发现早已空了,讪讪放下手,起身找垃圾桶,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腰上的旧伤揪心地疼,僵着身子停了会,再缓缓起身,可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人。      修竹一样的身影,挡去了头顶的光线。      温绒眯起眼,扯了扯嘴角:“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她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半天找不着自己的声音:“想找你,但你没接电话,找了好几个地方,后来想,你大概在这里。”      温绒点点头:“正好,我也想找你。”      他在她身旁坐下,两个人肩并着肩,仿佛年少时,他们一起坐在看台,她拿起冰饮料猛灌,眉飞色舞地对他说,我又破纪录了,他依然是那副平素的表情,只是眼角揉进了春风的温度,动了动嘴皮子,哦,不错。      年华,你为何这么容易老去,让我们无法再一次并肩微笑。      “你为什么哭?”      “奶奶还在住院,我能不哭吗?”      “我是说在奶奶家的时候,不是因为奶奶,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林隽,他对你做了什么?”      多说两句会死的人能说出这么多个问号,这是兄长对家妹的关心吗?      眼前只有病房,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开口还有很浓的哭腔,温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能跟我说说吗,这些年你是怎么看我的。”      “什么?”      “付苏,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跟我坦诚吗?”      她需要确认,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睫毛上湿成一片,望着他的时候,他有种被穿透的感觉,内心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无处遁形。      于是,再次逃避。      “我说过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      “就想看看你。”      “为什么要看我,觉得我可怜?”      付苏的脸一寸寸白下去,忙道:“不是……”      “那是什么?”      他黑瞳里的光芒碎了一地。      温绒执意说下去:“你打算就这么过下去吗,永远瞒着我,只要能瞒着我,哪怕要跟温雪一辈子拴在一起也无所谓?你那么害怕我知道,可我还是知道了,不论是你和温雪的事,还是你和我的事。”      温绒没见过一个人的脸能这么白过,仿佛活的气息都被抽走,徒留下一个空壳,付苏怔怔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反衬出他眼中的她是那么平静。      “你还怕吗,还逃避吗?”      “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那么干涩,让人不忍听下去。      “这么大的秘密,你以为能守到什么时候?”      他垂下头,长长的睫毛不自觉地轻颤:“永远……”      永远有多远,远到她变成七老八十的奶奶,皱纹褶子一大把的时候,也不要知道,她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孩子,被亲身哥哥藏在心里龌龊着喜欢着的女孩……他会带着这个秘密躺进棺材。      她轻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守不住的。”      “是林隽……”      他终于想到,温雪不可能说,他们之间有协议,而上次林隽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他一定知道什么,是那个男人。      “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不告诉我,这太残忍了。”      哪怕失去一个喜欢的人,她也能有一个亲爱的哥哥。      这样也不算太坏,从本质上说,她还是有一颗比较强韧的内心,被雷劈过后,不会烧得太焦。      “我并不想从别人那里知道,你能跟我说吗,从头到尾,说一遍。”      白晃晃的墙,白晃晃的灯,还有白晃晃的白大褂,满眼的白,世界仿佛被白色侵袭,连带着周遭的声音也被这样的白彻底淹没。      付苏的眼神空茫又无措,顿了很久,回忆拉满弓,终于上弦而发。      “那天……你毕业晚会之后几天,我去找你,但被温雪截住,她跟我说了些事,然后,我们去喝酒,我第一次喝得那么醉,但还有意识,可是醒过来后,温雪躺在我身边……”      温绒愣了愣,这个真狗血。      “她说我们有了关系,我知道她在骗我,所以没理她就走了。”      对呀,这才是付苏的个性。      “我回家后一个人整理情绪,躲在阁楼里拉琴,就在那里,我不小心撞翻了储物箱,发现地板有隔层,然后,找到了一样东西。”      “是很久以前,我们的全家照,看上去你刚出生……背面写着你的小名。”      绒儿两个字,是他爸爸的笔迹。      付苏忽然仰起头大口呼吸,像是要把空气吸尽。      片刻后,他继续说:“当时我并不认为那个是你,但很显然,我们家不只我一个孩子。我那时不敢问父母,只有自己查……这时候,温雪又来找我,我以为她会找我说那晚的事,却没想到她知道了我在查你的事,然后她很明确地跟我说,你不是她的亲姐姐。”      “她说,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痛苦。”      “过了两天,我查清楚,你确实是我的……”他忽然停住,过了会说,“我主动找她,说我愿意对她负责。”      他止了声,呼吸有点沉重。这么复杂的事被他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而出,平平淡淡,却难掩心酸。      温绒握着手,松松紧紧,像是在拿捏心中的情绪:“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以保护我的名义?”      “我不想你难过……”      温绒站起来,低头道:“可是我很难过。”      付苏抬起头,逆着光,眼睛刺痛,他苦笑开:“你为什么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如果不知道,不清楚,就不会难过了。      温绒摇了摇头,眼前模糊一片,却依旧倔强地说:“我当然要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我那么喜欢你,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时间静止,心跳加速。      他们的对视仿佛瞬间沧海桑田。      这是她第一次敢在他面前大声表白,不再是躲在被窝里偷看他的照片时,轻声说,付苏,我喜欢你,不再是捧着奖牌跟他合照时,心里说,付苏,我喜欢你,不再是看到他和温雪出双入对时,落寞说,付苏,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藏在心头十年,终于冲破重重厚茧,□在空气中,却带着朽化的味道。      “我以为你真的喜欢温雪,我就默默祝福你们,一祝福就是十年,我是有多能忍啊,你知道这得有多难过,比起知道我不姓温,你是我哥哥,更难过!”      只要坦诚一句,或许她会痛苦,但至少她会学着去接受,也许三年后,她就能笑着叫他哥哥,但现在,她用了十年去接受她没有结果的暗恋,还要用更多年学着去叫他哥哥。      他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样震惊又绝望的表情填满了他向来空白的脸庞。      他没有办法告诉她,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了他十年是很痛苦,但他在知情的情况下喜欢了她十年,甚至现在依旧喜欢着……已非痛苦所能形容。      兄妹禁忌,不伦之恋,压得他无法喘气,却又割舍不下。      温雪只是知道她非温家亲生,却不知她是付家亲生,他怕她查下去,只能忍下“负责”的名头,引开她的注意力,假装与她交往。      他真的不知道她喜欢他,温雪说,她喜欢一个叫古熙的男孩子,还去表白了,年轻的他信了,还喝得很醉。可他后来想,还好,只有他藏了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说是保护她,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内心深处更想要掩盖什么——为何不选择相认?他想把这份感情延续下来,哪怕在黑暗的角落也能肆意疯长,谁都不知道,他就能安然现状。      然而,纵使今日她知道了一切,还是对他说,我那么喜欢你,曾经。      只一个曾经,就让人粉身碎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可这一刻,他的信念在逐渐坍塌。      他给他们画了一个囚牢,把她困在了里面,也把自己锁了起来,他没想过打碎这个牢笼会怎样,是不是有可能就此解放呢?      他以为这是他最有勇气的选择,却不料在她面前,成了最懦弱的逃避。      “……算了,我不该跟你生气,你只是尽了你……兄长的职责,保护我。”温绒重新坐下,慢慢匀着气。      她想,年乔说错了,他可能是喜欢她,但不会跟她一样的喜欢,但哥哥的喜欢,还是温柔的。      “对不起。”      凝结到最后,他只能说这三个字。      她把头靠在后面的墙上,闭上眼,疲倦的脸上神色淡得看不出悲喜:“我不怪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关爱。”      喜欢两个字在她那有了不同的解释,她以为他在尽兄长的职责,因为怜惜,所以保护。      也好,就让他最后再自私一下,留下这个最后的秘密。      “绒儿,对不起。”      在说第二次对不起的时候,眼泪静静地贴着他的脸颊烫下来。      请不要让他叫她妹妹,至少在他把内心清理干净之前。    42、042 ...   那晚,付苏问,你不想知道原委吗,为什么你会在温家。      温绒摇了摇头,不重要了,他们不在意我,我又为何要在意他们。      付苏呆愣。      他们一直并肩坐到天亮,温老妈来替班的时候,温绒挂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神情冷淡地离开,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腰部再次刺痛,刹那间她整个人缩了起来,付苏立即从后面扶住她。      “没事。”温绒摆摆手,吸了几口气,慢慢直起身子。      “是旧伤吗?”      “偶尔会这样。”      付苏还是没放手,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道:“我听说林家最近发生了很大的变动,那晚林隽找你,是为了这件事吗?”      温绒条件反射地僵了下,胃里一阵恶心,但她很快恢复镇定:“他家的事是他家的事。”      付苏觉得有点不对劲,他那时很不在状态,浑浑噩噩的,好像隐约听见林鉴非有威胁温绒,但他不是很确定:“真的没事?”      温绒挣开他的手,避过视线:“我自己能处理好,全部。”她扬起头,努力笑了笑,“给我时间好吗,我们都需要点时间。”      他的手忽然无力。      “哦,”温绒走到门口停下,“周六我订婚,记得来参加。”      他站在那里不动,不响,温绒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许久,头顶上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你现在喜欢他?”      曾经,现在,过去时,现在时。      喜欢这个词,真是伤人。      温绒笑了笑,笑痕微凉:“嫁人,自然是要找个喜欢的。”      -------------------------------------------------------------------------------      最近几日很不平静。      据说,沉寂5年的林家林隽以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势手腕扫荡林氏高层,引发林家权力交替大地震,之后不到两天,他下达紧急诏令,调动全国各地区两百余位经理,召开上任之后第一次高层大会,宣告正式进入 “林隽时代”。      林隽的回归简直如狂风过境,不仅颠覆了林家的势力格局,也给整个S市商业领域带来了巨大震动。外界有些不靠谱股市专家称林氏大变动,股价会猛跌,然而,林氏股价偏跟他们对着干,高歌猛进,而最最重要的,林隽订婚的消息更是给股市打入一剂强心剂,一时间林氏股价一路狂飙。      有很多人说,这就是林隽早就策划好的一场戏,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堪称完美,蛰伏5年的他更甚当年。      然后,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到这周六,林家新任当家的豪华订婚仪式。      哪个女人能配得上林隽?更重要的是,哪个女人会被林隽选中?这不会是一场简单的订婚宴,这更是一场商业盛宴,这其中的深意明眼人一看便知。各路人马那叫个人仰马翻,拼了老命在那榨取内幕信息,这女人是圆是扁,何德何能,人肉搜索空前绝后。      林氏大楼顶层,林鉴非把最新情况一一汇报给林隽:“最后一批邀请函已经派发,其他宾客已确认全部出席。媒体席位也已分发完毕。”      权力的中心,林隽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楼下渺小的车来人往,犹如高高在上的神,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她呢?”      林鉴非愣了下,立马回道:“订婚要用的东西已经全部送到她家,其他一切照旧,每天上班,没有异样。”      林隽眯起眼:“没有异样是吗……你怎么跟他说的?”      林鉴非拉了拉领带:“按照你的吩咐说的,告诉她,如果不出席,不会给温家一分钱,还会追偿温家债务。”      “很好。”林隽点点头,“她那边的邀请函发了吗?”      之前温绒给过他一张名单。      “也发了。”林鉴非犹豫了下,说,“温老师说有几张她要亲自送出去。”      “谁?”      “家里的,还有……闻蓝。”      林隽听后不作声,半晌后说:“嗯,你下去吧。”      手上的烟又自然烧到头,不小心烫到指间,下意识松开手指,烟头掉到地上,滚到一只纸袋边。林隽低头看着那只袋子,忽然静了片刻,直到电话铃响才回过神来。      一切,都在后天。      -------------------------------------------------------------------------------      温绒消了假上班,除了脸色难看点,其他都很正常。然而,她一进校门就接受各方注目,连校长都屈尊降贵跟她打了声招呼:“温老师,恭喜恭喜。”      “啊?”      “我收到你的邀请函了。”      温绒愣了愣:“哦。”      这反应,怎么有点出人意料,校长大人摸摸脑袋走开。      紧接着,这一天下来,温绒俨然成为学校的焦点,八卦的人民教师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道贺,连她家老大一整天都笑得暧昧:“小绒,你前两天是准备婚礼去了?”      温绒随意笑了笑,没多说。      上课的时候,温绒让孩子们自由活动,她坐在一旁发呆。这时,有两个小朋友在沙堆旁指指她,又指指林子豪,在那边窃窃私语。林子豪拉着小脸怒视他们:“你们说什么?”      “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叫温老师妈妈了?”一个小朋友壮着胆子问。      林子豪小脸立刻飙血:“混蛋,谁说我要叫她妈妈了!”      “老师们都在说,你爸爸要和温老师结婚了。”      “……不关你们的事!”林子豪凶他们。      小朋友缩了缩脑袋,抱头鼠窜。      “干嘛对同学这么凶。”温绒走上前,她刚才已经都听到了。      林子豪扭过头瞪她:“他们乱说。”      温绒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堆里划来划去,沙堆里出现一个林字,她在上面画了个叉,有画了个叉。      林子豪撅着小嘴,一副拽拽的样子:“你要我叫你妈妈,还早着呢。”      温绒瞥了他一眼:“我没要你叫我妈妈。”      林子豪欠揍的表情立马僵硬:“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会做你妈妈的意思。”      林子豪微呆:“你不是要跟我爸结婚了吗?”      “只是订婚。”      “就是结婚。”      “你还太小,不会懂的,这只是一场戏。”温绒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别学你爸,以后没女孩喜欢你。”      温绒丢了树枝,拍拍手,吹了声口哨:“集合!”      “喂!”      林子豪还跟在她身后嚷嚷,她却置若惘然,把小恶魔晾在那气急败坏。      这天下午,老大催着温绒早回家,睡个美美的觉,明天做个美美的新娘。温绒淡淡地说,我还不是新娘。老大不以为然,订婚都有了,结婚还会远吗。温绒低下头,似笑非笑。      温绒打车回到温家,温家的灯火暖暖的,但在温绒眼中却是一片冷色。      她刚进门,温老妈立刻拉她进门,眉眼中俱是急切:“你回来的正好,这外头都说林隽明天订婚,好多人来问我们,我们都不清楚怎么回事,林隽也没来跟我们说,你爸也不肯打电话去问,你们怎么回事呀?”      他还想要命的话,自然是不敢打这个电话。      温绒换了鞋,充耳不闻地走进客厅,温老爸和温雪都在。温雪一看到她,立刻变黑脸,大眼睛里全是厌恶,又带着那么点不屑,讥笑道:“你不会是来告诉我,订婚取消了吧,奶奶可是硬撑着出院,就等着参加你的订婚仪式。”      温绒没说什么,直接从包里抽出三张邀请函,丢在温雪面前。      温雪怔了怔,忽然坐直了身体,脸色突变,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邀请函。邀请函漂亮得扎眼,蓝丝绒的质感,闷骚的金色字样,嗅得到奢华的气味。      “明晚,5点,记得准时。”      倒是一旁的温老爸先反应过来:“哈哈哈,这是真的?那件事……?”温老爸已有所指地朝温绒使了个颜色。      “我会处理。”      “小绒,老爸小看你了,你真的把林隽搞定了哈。好好好,不愧是我女儿。”      看着温老爸重获新生的狂喜,温绒淡淡地说:“奶奶刚恢复,身体不好,不要累着她。”      “会的,这个你放心,我会亲自接她一起去。”      温绒看着温雪错愕的脸,笑道:“你觉得这不可能,对吗?”      温雪抬起头,咬牙,飞快地起身上楼。      “如果你要打电话给她,不必了,我马上要去见她。”      温雪慌忙转身,把手机捂在胸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绒平素的脸上没有爱恨:“小雪,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妹妹了,请你记住这一点。”      温雪咄咄逼人,不愿输了气势:“开始耍恨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见识到了。但你以为林隽会成为你的靠山,别作梦了,这个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过就是他的玩物。”      温绒不予跟她争辩:“我只想告诉你,人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有句话还给你,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温绒大步走出家门,奔赴下一个地点。      上次来这里,是和闻蓝吃饭,两人“相谈甚欢”,这次再见面,温绒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淡然地放冷枪。      闻蓝还是老样子,扮清纯,看到温绒,温柔地微笑:“温老师,突然找我有事吗?”      温绒站着,开门见山:“我想,林隽还没给你这个,所以就特意送给你。”      一张华丽的邀请函出现在桌上。      闻蓝反应很快,没像她家小妹那般慌张:“哦,恭喜。”      “闻小姐。”      “嗯?”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闻蓝秀眉轻皱:“温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才刚从美国出差回来,时差都没倒过来。”      想要推得一干二净,温绒撇撇嘴,她玩不来阴的,她没这个女人聪明,她直说:“或许你想看到我跟你一个下场,这样你心理会平衡点,但你不可能用同样的手段赶走林隽身边所有的女人,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闻蓝淡去笑容:“温老师,我没惹到你吧,你这么说是不是过分了?”      “你心里比我清楚,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那么多年,为这么个男人一点不值得。”      “那你呢,你还不是要跟他订婚?在你受到伤害之后。”闻蓝漂亮的指甲敲了敲邀请函,“林隽现在很信我,我可是帮他打倒林岩的功臣。而你,这场订婚只不过是一场秀。”      傻女人,跟了他那么多年还没看明白吗,她都看透了。      “在林隽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谁也闯不进去。我,现在一点都不想闯进去。”    43、043 ...   温绒心思沉重地回到家,楼下忽然扑出一个黑影:“死丫头,这两天躲哪去了!!!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亲自上门跟我说!!!”      温绒惊魂未定,认清是段如碧,松了口气:“什么事?”      “这个!”如碧姑娘从包里抽出一张邀请函。      温绒拿到手里翻了翻, “碧碧啊,你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么,我不好意思打扰你。”温绒不愿再看,把邀请函还给段如碧,“你记得准时来。”      “哼,我生病了也不来看我,没良心的小样。”      温绒低头咬着唇,耸了耸肩:“抱歉啊。”      不对劲,段如碧第六感强大,眉头一皱:“你怎么了,不像是明天要订婚的人。”      “没事啊,不就是订婚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温绒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笑。      如碧姑娘抬起她的下巴,沉声道:“不对,有问题。”      “我真没什么。”      “连我都敢骗!说!说不说,不说我……”      如碧姑娘那个打还没说出口,温绒噗噗的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      段如碧当场傻眼,她还没出狠招,怎么就哭上了。印象中这丫头遇到再伤心的事都没哭过,腰伤退赛也是咬着牙做了手术,今天这是怎么了?      段如碧就是纸老虎,慌里慌张地揽过温绒:“好了好了,我说说的,别哭,矮油,这小花脸,过来,让我抱抱。”      “碧碧,碧碧……”      委屈忍了那么久,还是忍不住在疼你的人面前爆发。      -------------------------------------------------------------------------------      第二日,太阳当空照,整个Z市在金光抚摸下光彩照人。      林隽订婚,轰动全城。      受邀的各方贵客一齐赶至位于Z市边郊近海,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就已经有人员封锁管制,检查过往车辆,核对邀请函。      把订婚搞得跟结婚一样隆重,林氏林隽是要高调昭告全世界,他回来了。      近海处停着一艘林氏私家游轮,海岸上已是布置妥当,华丽的长桌上已摆上诱人的佳肴,沿着海岸,围绕整个场地,错落着浪漫的蜡烛。一切都贴合主人性情,白到美不胜收。      林隽自是今日最受瞩目的存在,他摘了眼镜,一席风骚到爆的白色礼服,笑容温文,比阳光还扎眼。他一旁站着个小子,林子豪跟他老爹一个样,骚包可爱,脸上挂着臭屁的笑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么看着,这老男人的风华当真无人能及,然而,人面兽心,何其丑陋。      段如碧提起裙摆迎面走去,林隽看到她,笑得丰神俊朗:“段小姐,欢迎。”      段如碧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了又忍,终于压下一口气,不冷不热地哼笑:“这订婚搞得还着像那么回事。      段如碧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林隽不以为然地笑道:“段小姐可以先四处逛逛。”      “逛什么,看沙子吗,还是看动物?我看这里只有一头禽兽,也没什么好看的。”      林隽面容依旧:“请便。”      说完就走了。      “喂,这姑娘怎么对你气势汹汹的,你惹到人家了?”彭锐不安好心地戳了戳林隽。      林隽迎客,抽空回他一句:“青春期的女孩子,不必计较。”      彭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呵呵,你还不是要娶一个小姑娘,怎么样,坦白说,是不是很激动,多年夙愿啊夙愿。”      林隽面朝大海,一言不发。      五点眼看就要到了,温家老小到场,温老爸眼神躲闪,温雪把这场订婚看成眼中刺,冷若冰霜,温奶奶坐在轮椅上,状态不佳,但脸上依旧挂着幸福的笑容,一个劲地问小绒在哪。      付家也收到了邀请,夫妇俩表情有些紧张,付苏面上看不出表情。      一切就绪,只差女主人公。      大家都知道女方是温家的女儿,可这温家跟林家相比,差了不只一点点,一个濒临破产的家族,怎么攀上这门亲事的,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这又是林隽布置好的一盘棋?      林隽退到一边,问林鉴非:“人呢?”      林鉴非小声说:“还没来。”      “我让你盯着的。”      “可昨晚她就没回过家……”      闻蓝找到这里,安抚道:“不要着急,我想温老师是被什么耽搁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陪你等。”      “不需要。”      闻蓝像是受惊,表情不太自然:“好,我先过去了。”      时间不等人,宾客们都开始四处张望。      林隽站在原地,淡去脸上的微笑,眼望前方的热闹,海风吹过脸颊,空气里湿咸的味道,   藏着些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五点过去十分。      五月天,天依然亮着,美丽的订婚仪式现场,只等待着一个人。      来,或不来。      这是一个选择题,也是他给她最后的机会。      林鉴非打了几个电话,匆忙跑来,急道:“来了,就在化妆室。”      林隽愣了下,快步走向预先安排好的别墅,直奔二楼。      站定在白色的房门之外,让林鉴非等在外面,他抬手敲了敲门。      一会,门背后传来温绒清澈的声音:“请进。”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慢慢按下去。      镜子里的女生短发被乖巧地理顺,耳鬓处点缀着一枚钻石发夹,身上是纯洁的白裙,身后薄纱垂地,身前优雅短裙,没有过多的修饰,像一株寂静百合,绽放着幽香。      他站在门口,有些失神。      温绒站在镜子前,慢慢抬起头,四目相对。      为了这一瞬间,她付出了所有的勇气。      他一如既往的英俊,而气势更甚平日,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微笑,笑纹很浅,眼角凉薄,目光是深不见底的暗沉。      和那一晚的疯狂截然不同,他又恢复这派绅士儒雅的风度,可她的脑海里却挥之不去他望着她,野兽般令人恐怖的眼神。      相视许久,林隽悠悠道:“你还是来了。”      温绒撩起裙摆,回过身:“你以为我会哭天抢地的报警吗?别傻了,那只不过是……”她顿了顿,“一夜情。”      他勾起唇角,暧昧道:“没想到我的绒绒喜欢□,真是美好的一夜,不是吗?”      “被禽兽咬了一口罢了。”      他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那晚的事,而她此时的平静让他微微蹙眉。      但他不知道,她此时很想逃离他面前。      温绒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钻石耳环,手指有点抖,戴了好两次没戴进。      身后他的气息忽然贴近,一只手握住她的,她当下本能地甩开,连连后退,惊魂未定。      “只是被咬了一口罢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来了,就要陪我把这场戏做足。”      他坚持和她订婚,无非就是为了保护颜面吧。      温绒好不容易重新镇定,抬眼看他:“你说,如果我不来就要追讨温家是吗?”      “没错。不过你现在来了,一切都好解决。”      “不。”温绒清楚道,“我要你追讨温家。”      林隽有些意外:“你要温家破产?”      “是。我给你一场完美的订婚仪式,你收回所有给温家的救济。”      “奇了。”林隽摸了摸下巴,慢慢道:“可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如果你不想今天脸上无光,我无所谓。我今天可没吃迷药,有的是力气。”      “威胁我?”      “不敢。”      她跟他斗,是没有胜算的,她心知肚明,所以她不是来跟他斗的,她是来跟他讲事实的。      “在订婚仪式开始之前,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      林隽好整以暇听她说。      “我父亲确实跟我提过要我注意你的事,我也知道林岩有打压你的意思,但我没有听他的,不管你信不信,这违背我做人的原则,我不懂这些商业上的东西,也没兴趣插一脚。”      “你说你给过我很多次机会,恕我愚钝,我实在不知道你以前是在试探我,因为我完全没注意,我以为我们在很正常的交往,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精明的人,但连我这么一个不够聪明的人都懂得邮箱是可以被盗用的道理,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懂。我不常用邮箱,但有人一直通过我的邮箱和我父亲联系,我不太会黑客那一手,但如果找人追踪一下 IP的话,应该不难发现蛛丝马迹。”      “我妹妹你见识过,她跟我关系不好,她喜欢付苏,我以前也喜欢,我不否认这一点,但那是以前的事,过去的事,我们都无法抹去。最近我知道她在几年前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脚,我找付苏只是为了不想他和我一样被蒙在鼓里。”      “林隽,其实没人能伤害我,不管是温雪,闻蓝,还是付苏,能伤到我的人,只有你,你懂吗?你不懂。”      温绒把她想了几天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她的眉眼平平淡淡,她望着他,用从未有过的尖锐语气说,林隽,你不懂。      然后,林隽终于变了脸色,刚才那副自以为是又不以为然的表情顿时擦白。      温绒扭过头,望着外头依旧放亮的天空,她的脸迎着最后的阳光,竟是说不出的美丽:“走吧,仪式要开始了。”    44、044 ...   段如碧曾开玩笑说她是个凉薄的人,别看她好像老受到温雪欺负,但实际上她不太会受到伤害,因为不在意,所以不受伤。      可是,林隽不一样,他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把她的眼泪逼下来。      温绒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找出纸和笔:“口说无凭,还是写下来吧。”      纸上写得很简单:本人甲方负责配合乙方把订婚进行到底,乙方依照甲方之意,不对温家伸出援助之手。甲方,温绒,乙方,空白。      温绒把纸推到林隽面前,指着空白处说:“签了吧。”      林隽没看纸,而是看着她,桃花眼中的琉璃色一块块凝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温绒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没什么,别让客人等了,给。”      她把笔递到他面前。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然而她反手一转,大力挣脱,手腕立马红出一片。      温绒皱起眉,连退三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你签不签,不签我马上走。”      敲门声响起,林鉴非在门外说:“客人问什么时候开始?”      林隽的视线没有从温绒身上离开过,他抓过笔,草草地在纸上签下大名。      “一会你要给我解释清楚。”      温绒把协议收进手袋,没理他,打开门,对林鉴非说:“可以了。”      按照流程,司仪会在前面说一大堆开场废话,但因为不是结婚仪式,所以不用什么婚礼进行曲,女方也不用挽着父亲的手走红毯,只要两个人挽手走上主台,互换订婚戒指就可以了。      主台在游轮上,温绒调整了下情绪,在如碧家的时候练习了很多遍,微笑,一定要微笑。      前面,双方家长都已站好位置,温家二老毕恭毕敬地立着,另一边,林隽的父母脸色不怎么好看,只有林子豪红扑扑的包子脸笑眯眯的。林鉴非做了上前的手势。      林隽架起手臂:“走吧。”      温绒吸了口气,把手轻轻搭上去。      场内立刻响起掌声。      那个终点似乎很遥远,她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就烫上一分,身旁的人的臂膀并不是安定的港湾,反成了她的暴雨中心带。      哪个少女不思春,即使是温小绒,也有理想中的爱情。      她还没试过跟喜欢的人手拉手,躲在六角亭一起去看流星雨;也没试过跟喜欢的人相拥在大雪里,坏心眼地把冰凉的手放进他的衣领;她没试过跟喜欢的人窝在家里暖暖的沙发看鬼片,尖叫着掐他的胳膊;她也没试过跟喜欢的人敲诈,爱我就请我吃哈根达斯;她没试过跟喜欢的人撒娇,要他半夜去帮她买护翼天使……      她更没跟喜欢的人说过,我愿意嫁给你。      她什么都没试过,从年少起就痴痴的恋爱已经退出她的生命。海风把她的纱裙吹得飘逸,斜阳余留的光芒企图温暖她的身心。可是,她说那只是被咬了一口,那岂止是被咬了一口,那简直是在吞噬她的心脏。      真正走在这条路上,她才发觉,她比自己想得还要伤心。      温绒登上游轮,望着眼前的人,他们好像都在笑,耳边是司仪的滔滔不绝,好像念外星文。      “温小姐,温小姐?”      温绒回过神,才发现眼前摆着两枚戒指。      林隽选的戒指逃不出华丽的调性,他已经执起一枚,向她伸出手。她低着头,脸颊被海风吹得发红,眼睛似乎也跟着有点泛红,女孩子的稚气和女人的沉冷同时融合在她身上。      “你知道吗,”她小小声说,“我做这个梦做了很久,可你不是梦里的人,你是打碎梦的人。”      她朝他笑了笑,嘲弄之意浮于眼底,然后,把手放于他手中。      林隽定着微笑,眼底翻腾着各种情绪,但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说,唯有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瘦,十指修长,而且,娇弱。      这双手在那晚狠狠抓着他的肩膀,划出几道血痕。      温绒不知林隽在发什么愣,她的动作很快,抓过他的手,套上戒指,大功告成。      只是订婚罢了,走个形式而已。      双方父母也凑上台,台下的人可能觉得这一幕很温馨吧,但温绒觉得挺假的,两家家长在这个场合第一次见面,还真有点尴尬。      司仪在那边要求林隽说两句,林隽一手接过话筒,一手牵着温绒,温绒无视掉这样的接触。      “很感谢今天到场的来宾,其实很多年前,不少朋友问我为什么还不结婚,我说我还在等,然后,今天我等到了。虽然今天只是订婚,但希望我结婚的时候,各位还能为我们送上祝福。”      底下是一片笑声,温绒偏过头看他,林隽笑得很入戏,融入了喜悦的眉梢令他看起来很年轻——他是天生的表演家。      司仪很尽职地走程序:“温绒小姐想要说些什么吗?”      她其实无话可说,然而,话筒已经交到她手中,林隽的目光立即追到,温绒看着底下一张张或是期待,或是考量的脸庞,她思量了下,拿起话筒说:“今天的菜单林隽选了一个月才定下,大家不要浪费了,请享用吧。”      全场静默三秒,司仪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完了?”      温绒点点头。      林隽笑了笑,替她说了句:“她今天比较紧张。”      温绒在假想中翻了白眼。      “我们的准新娘真是幽默,哈哈。”司仪缓解了冷场,“那就请各位恭敬不如从命啦。”      晚宴正式开始,因为是自助式晚宴,身着华服的宾客们端着酒杯餐盘穿梭于各张长桌之间,海岸边觥筹交错,流光溢彩。      林隽邀请的人士范围甚广,许多商政二界的上流人士悉数到场,其实林隽无需多言,这样的排场已经说明了一切。温绒跟着林隽和一帮子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他们跟林隽寒暄,她负责微笑,时不时有人会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比如她是做什么的,怎么跟林隽认识的,她的回答从来不超过五个字,我是老师,我教他儿子。然后,干杯的时候利落干杯。      在她面不改色地喝下第十杯红酒的时候,眼前这位老总惊讶道:“林隽,你的酒量恐怕没你家这位好吧,喝酒跟喝水似的。”      “我不敢跟她拼酒。”林隽温和笑道,又侧过头对温绒说,“不过,还是少喝点。”      说完,就要体贴地去拿她的酒杯,温绒抬手一挡,自顾自又满上一杯。      “哈哈,高兴的日子就应该多喝点,温绒是吧,再干一杯。”      温绒和他碰杯,红色的液体一转眼落肚。      如果不高兴,那就喝酒吧。      这晚上,林隽准媳妇给外界的印象是:干净,简单,利落,尤其是喝酒,姑娘不可限量。      她喝酒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无奈容易上脸,干掉第十五杯的时候,她已经从白色的百合变成红色的玫瑰,全身的肌肤都发红发烫,然而,她的眼神还是清醒的,尤其是看人的时候,蒙着一层水光,清透清透的。      温绒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在陪着林隽转悠了大半圈的之后,又招呼了她自己这边的朋友,被他们灌下不少酒,她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需要休息一下。      “我去看看奶奶。”      “嗯,等一下。”他拉住她,抽出纸巾在她嘴角处拭了拭,“脏了。”      这幅柔情蜜意的画面落入其他人眼中,那是相当值得羡慕嫉妒恨。      温绒却没什么反应:“脏了不是擦一擦就能干净的,你看,”她举起纸巾,“这个印子只是从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罢了。”      他飞快地抬眼看她,她却已经把纸巾塞回他的手里,提着酒杯转身。夜幕层层落下,白色的蜡烛浪漫点燃,烛光在微风中熠熠生辉,她在这片烛火的明暗中落下一个单薄却坚持的影子。      “发什么呆呢?”林隽一惊,回过头,彭锐微醺的脸凑在他耳边。      “没事。”林隽顺势把纸团塞到裤袋中。      彭锐指指前方:“喂,你家二老对你家温老师没意见?”      林隽不以为然,哼笑:“我订婚,要他们废话?而且,这个是我大哥给我安排的相亲,他们能有什么话可说。”      “唉,行,我敬你一杯,记得以后疼老婆,温老师这姑娘不错,长得挺招人喜欢的,性子也不错,你可别把人气跑了。”      彭锐端着酒杯,却迟迟不见林隽动静。      “喂,喝酒啊。”      “阿锐,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林隽望着某个方向,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彭锐不耐烦道:“知道了,别炫耀了,林家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      林隽拿起酒杯仰头喝下。      温绒找到奶奶,老人家正安静地坐在角落,温老妈陪在一旁。      “小绒,你来的正好,我去吃点东西,你帮忙照看奶奶。”      温绒蹲□,握着奶奶的手,温老太和蔼地瞅着自家孙女:“我们绒儿今天真漂亮,长大了,要做人新娘了。”      “奶奶,这只是订婚。”      温绒把烫烫的脸贴在奶奶手上,呼着酒气,她想她真的有点醉了,她今晚喝的酒加起来快有4瓶了吧。      “那也快了。”      温绒闭上眼,轻声说:“奶奶,如果我不想结婚,你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你会不会不高兴嘛?”温绒执着地追问。      温老太拍拍小孙女的脸蛋,笑了:“你高兴就好,你高兴了,奶奶就高兴了。”      “拉钩,我们说好了,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      “好,看你这个小丫头脑子里一定又有什么主意了。”      温老太拗不过温绒,跟她拉钩作约。温绒暗暗松了口气,那么以后,不论她做什么,奶奶这里算是通过了。      “温老妇人,温绒。”      温绒从地上站起来,一回头便看到付家三口来敬酒。温绒下意识挡在奶奶身前,据她推测,奶奶并不知晓她是付家人的事实。      付家二老温绒并不陌生,在温付两家交恶之前,她时常会见到他们。彼时,她当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夫妇,最多是她父亲的好友,她喜欢的人的父母。      此时,温绒看着和和气气的付家夫妇,眼前的世界有点摇晃。      “小绒今天可真漂亮,想当初还是个小丫头,来我们家窜进窜出,转眼间就要嫁人了……”付妈妈说着说着有点说不下去,掩着唇。      “我们很高兴受到邀请,恭喜。”付爸爸说话的时候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紧张,“嫁了个好人家啊,呵呵。”      温绒端起酒杯,满上,一口饮尽:“谢谢,我爸也这么说。”      付爸爸愣了下,讪讪笑起来。      她邀请他们是要他们看到,她会过好她自己,不论当初把他们以何种狗血理由把她交给温家,她现在将来都没兴趣知道,谁先放手的,就不要想再收回。      付苏站在一侧,黑眼睛里的情绪浓到化不开,他忽然别开脸,低声说了恭喜。      温绒却走到他面前,张开手臂,他怔住,下一刻,她已经抱住他,吸着他身上干净的气味,她温声说:“谢谢你能来,我很高兴。”      他猛然用力抱紧她,喉咙滚烫,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温绒越过付苏的肩膀,看到林隽正朝这边走来。她放开付苏,一脸无恙。      林隽也喝得有些上脸,老男人面若桃花,少了些锐气,多了些柔和,他一走到温绒身边就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当着付家人的面,她忍下了。      林隽跟在场的人简单打了招呼,然后低头对温绒说:“子豪困了,闹着要回家,我看也差不多了。”      “再等一下。”      温绒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游艇,站在最高的位置,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狂乱,视线被切割得断断续续,她一手抓着话筒,一手扶着栏杆稳住重心。      “各位,HELLO,请看这边。”      底下的宾客纷纷抬头看她。      “她要做什么?”彭锐奇怪道。      林隽默不作声,唇线微微抿紧。      等大家都注意到她,温绒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呢,我有两件很重要的事要宣布。”      林隽蓦然上前,仰起头大声说:“你醉了,上面不安全,快下来。”      温绒不在意地笑了笑:“林隽,你呆在那,如果你上来,别怪我破坏规矩。”      林隽停住脚步,眯起眼。      而旁人都以为这只是小两口打情骂俏。      温绒竖起食指:“第一件事,我要宣布,我,温绒,最爱的三个人。”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喊:“是不是最爱林隽啊!哈哈。”      温绒没理会,说:“第一个,当然是我最爱的奶奶,奶奶,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      “第二个,就是你,碧碧。”      人群中,段姑娘猛然放声大哭,跟死了爹娘似的:“姐姐不干了,我受不了了,你给我下来,跟我回家!”      “别哭,说好不哭的,乖。”温绒晃荡着身体,继续说,“最后一个!”      大家以为这是什么搞热气氛的游戏,突然都来了兴致。      “是林隽!”彭锐喊完哈哈大笑,戳了戳身旁的人,“喂,你媳妇太可爱了。”      而林隽却没有反应,眼睛死死地盯着温绒。      温绒却说:“这最后一个先留着,我要宣布,我最恨的三个人。这三个人,我说出来后,就意味着绝交,我不是开玩笑的。”      现场,忽然冷静下来,很多人不明所以。      温绒指着右前方一片区域,那里大多是她的亲友团:“对我问心无愧的不用怕,跟我吵过架的也不用担心,我不记小仇。”      “那么,第一个是……”      她的视线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忽然停住:“闻,蓝。”      场内的人都在找寻闻蓝这个人,一束束目光定格在闻蓝身上。闻蓝僵着笑脸,此时此刻左右不是。      “闻小姐,我可不是嫉妒你跟了林隽十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想说,你压在我身上的锅太重了,我背不下来,什么时候你自己背回去吧。”      温绒这话说得有点朦胧,不懂的人一脸茫然,懂的人这一瞬间怕是心惊肉跳。      林隽的笑意被海风吹凉,微醺出来的红晕变白了几分,身侧的手不禁握成拳。      “第二个。”      如同宣判死刑一般,除了海浪声,只有温绒的声音。      “小雪啊,有时候我真想让老妈把你回炉重造,我上辈子做了多少缺德事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妹妹!我们果然没什么姐妹缘分。哦,忘了告诉你,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很好,也不怎么伤心,不过,你会不会伤心,我就不知道了。”      温雪简直气到抓狂,但听到温绒最后一句,见了鬼似的,扭曲的脸顿时放空。      气氛越来越诡异,大家捉摸不透这到底是游戏哇还是玩真的呀。      “而最后一个……”      温绒撩过被吹乱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亮的眼睛,她朝场内环视了一圈,慢慢低下头,视线落在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身上。    45、045 ...   几年后的某日,林隽抱着自家媳妇在露台上看星星,他左思右想,决定趁着今天他生日气氛好,仔细问一问:“绒绒,你那时候真打算当众宣布最恨的人吗?”      温小绒原本玩得很高兴,猛然一个激灵:“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      温小绒白了她家老男人一眼:“你想知道?”      “想。”      温小绒来了劲道:“你当时是不是很紧张?”      林隽回想了下最后的场景,当她把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停了,他立刻抱着媳妇点头。      温绒哼哼:“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名。”      “……”      “如果我真说了,你拿我怎样?”      这个时候,林隽是万般不能说错话,桃花眼一眯:“咳咳,我怎么会拿你怎样呢。”      温小绒翻了个白眼:“大叔,你早就拿我怎样过了,装!”      温小绒狠狠戳到她家老男人的痛处,老男人的脸色不好看了。      “可我偏不告诉你。”温小绒得瑟呀得瑟,她要让他别扭一辈子。      于是,这成了一宗悬案。      -------------------------------------------------------------------------------      时间回到当时。      温绒把视线落在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身上,她沉默的那几秒,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林隽在和她的对视中忽然感到胸口被什么重击,呼吸不上来,以至于忘记冲上去,在她开口之前,把她带下来。      仿佛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不想听,却无法行动。      就在这人心沸腾紧张难耐的时刻,温绒忽然身形一晃,脸色大变,下一刻掏心掏肺地呕起来。      冷汗涔涔从额上流下,胃里酒精连烧,温绒几乎站不住,她今晚压根没吃东西,胃里除了酒还是酒,这会倒在地上稀里糊涂地把喝下去全部吐了出来。      “小绒!”段如碧慌慌张张地跑上游轮,看到温绒这副鬼样大失惊色:“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疼……”      话还没说完,温绒又吐了起来,那叫个天昏地暗,原本红扑扑的小脸瞬间白兮兮。      好些人跑了上来,温绒扶着栏杆正要爬起来,忽然脚下一轻,被人拦腰抱起。      “我带她去医院。”      声音刺耳,温绒半睁开眼,看到林隽欠扁的下巴,胃里一阵反酸,她毫不挣扎地扭头狂吐。吐完后,她抬眼,林隽正低头看她,还有……他纯洁无暇的白色礼服上惨不忍睹的污迹,温绒面无表情地抽出他胸口的装饰方巾,擦了擦嘴。      “这,这个……”      温家二老看傻了眼,还是段如碧反应最快,找来一瓶水给温绒漱口。      林隽没说什么,留下林鉴非善后,抱着温绒上了车。      如碧姑娘毛了:“喂,我也要去!”      “没位子。”林隽今天开的是一辆跑车。      如碧姑娘愤起,她今天搭人顺风车来的,TNND,暴走的边缘,彭锐赶到。      如碧姑娘直接上去摊手:“车钥匙!”      彭锐愣了下:“什么?”他好像跟这姑娘不怎么熟。      段如碧没功夫跟他扯淡,上下其手,摸出车钥匙,吼他:“哪辆车?”      彭锐完全被震住,抬手指了一辆黑色路虎。      “林隽,你他妈给我等着。”      “喂,这是我的车……”      如碧姑娘揪着彭锐的领子,眼泛绿光,凶神恶煞:“那还不上来!”      -------------------------------------------------------------------------------      晚上急诊室里,这一对光鲜的礼服和狼狈的模样尤为扎眼,值班医生看看面容惨淡的温绒,又看看面色不善的林隽。      “乐极生悲了吧。”老医生当即看出个所以然,摇摇头,“婚礼也不能乱来,说说,喝了几杯?”      温绒伏在桌子上,好想吐血:“不知道,大概4瓶吧,还是5瓶?”      老医生神情一顿,气不打一处来:“姑娘,你这是打算结婚,还是自杀啊。”      “……一不小心喝多了。”      老医生立马不待见地瞪林隽:“你怎么做人老公的,也不拦着点,这要是胃穿孔胃出血有你受的。”      林隽还没回话,那老医生一边开单子,一边继续叨叨:“年纪也不小了,这点常识都没有。”      “他就不配做人老公。”      如碧姑娘杀到,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后面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彭锐。      她一看到温小绒,立马一脸心疼:“感觉怎么样?”      温绒摇摇头:“还好,吐光了,就是有点难受。”      初步检查后,果然是胃出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温绒自己倒没什么,但身旁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住院。”      段如碧冷道:“要你管。”      林隽衣冠禽兽地说:“段小姐,我现在是她的未婚夫。”      “谁说的。”      两人均是一愣,外加彭锐更加莫名其妙。      温绒的脸依旧白,但已缓过气,忍着疼痛对林隽说:“我们的戏已经演完了,林隽,可以出戏了。”      林隽的表情很微妙,惯有的笑容来不及收回,瞳孔中的琉璃色已凝滞不动。      “你以为这件事你能说了算?”      温绒淡定地说:“我只说帮你完成订婚,接下来的,我爱怎样怎样。”      “喂喂,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彭锐听出点名堂,不可置信。      “你别吵。”段如碧把他拉到一边。      林隽笑意发冷,强势道:“温绒,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林隽,事已至此,你还想怎样?”      “把话说清楚!”      温绒反问:“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化妆室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刚才说的最爱的和最恨的又是什么意思?”      林隽步步紧逼,温绒毫不退让。      彭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段如碧紧迫盯人,随时准备救场。      “你最爱的人,是他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对你来说重要吗,你只在乎,谁骗了你,谁背叛了你。”酒精入脑,给了她一股气,温绒忽然觉着不吐不快,“你真要我说清楚,那你听好了。林隽,我现在真的觉得你很可怜。”      彭锐的嘴巴变成一个O型,段如碧听着相当解气。      林隽有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们骂他冷血心狠,但没人说过他可怜。      林隽愣了好一会,才反应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的很可怜,可怜又卑鄙,活到这个岁数,还跟个孩子一样,除了占有欲还是占有欲!你以为就你的成长经历值得同情?少给自己找借口了,你就是人格缺陷,你只是想要占有再占有,你是有多变态啊,明明知道我和付苏的关系,还要阻碍我们见面!你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因为你的世界只有你,你就是一个自私的怪物,你还是个胆小鬼,别说爱了,你连相信都学不会。”      “住口!”他喝住她。      医院的走廊里满是消毒水刺激性味道,把人的神经一根根挑起。      她每一个字都像实质化的箭穿过他的胸口,震痛他的胸腔,他从来不喜形于色,但她一次次地逼他怒意横生,林隽的脸色逐渐荒芜,眉头深锁。      他想要列举她的罪证:“温绒,你偷看我的手机,不告诉我你父亲给你的指示……”      温绒打断他:“那你还GPS定位我,也没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林岩的计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儿子都知道这个成语。”      有什么人胆敢这么跟林隽说话,而林隽却是第一次,无话可说,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有点红,倔强的,愤怒的,但是,看不到伤心的,难过的。      在这个还算是女孩的人面前,他强大的掌控力正被一一瓦解,化成粉末。      温绒主动向他走近一步:“其他事你也是那么草率吗,你认为错的就是错吗?可是怎么办,我对你问心无愧,在你算计我的时候,我做到了简单,你却没有信守诺言。”      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我受到了不应该受到的待遇。”      林隽眯起眼,眼角发疼,她那么理直气壮,有一个瞬间,他竟不敢回视她。      一旁,彭锐倒吸一口冷气,悄声问:“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了吗?”      段如碧黑着脸,笑得阴沉:“就是一只禽兽耍混蛋。”      彭锐:“……”      “林隽。我真的不喜欢烟味,但你抽烟的时候,我忍了,我也不喜欢裙子,但你买给我,我还是穿了,我讨厌去高档餐厅吃饭,你带我去,我吃了……”      温绒每说一句,他的心脏就被重击一次,他好像触到了什么,一直以来不确定的某些东西。      然后,她伸出手,抓住他的右手腕,手心冰凉,他低下头,心脏像是被烫了一下。      “我说讨厌你那是假的,但我说恨你,这是真的。”      下一刻,温绒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小宇宙,林隽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被她扭过180度。      彭锐咋舌,刚要冲上去,段如碧无影腿一出,生生拦下。      温绒贴着林隽的耳侧,仿若那晚他在她耳边说: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我说你亲一次打一次是假的,但现在,是真的。”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他头皮发麻。      巨痛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年,他26岁,她14岁。      彼时他还在一家建筑公司历练,跟着老板视察刚造好不久的市体育馆,施工单位的头儿带他们进去,一进去,他就冲着前面一个身影喊:“喂,你怎么又来了?”      那是个小女生,正在练跳高,听到响声身手敏捷地抓起包就要跑。      “给我站住!”工头把她抓回来,“你倒是有本事,溜进来这么多次,不会去你们学校的体育馆练吗?”      小女生短发,身材……那时候还没身材,只是四肢修长,她的脸微红,散发着朝气的热度,然后,她吐了吐小舌头:“学校的体育馆太破旧了……我也就下雨天摸进来跳一下……”      他忽然笑了,其他人都扭头看他。      他说:“挺好的,有人帮我们检查设备。”      “对对对!”她忙不迭地点头,还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她笑的时候,白白的小虎牙露出尖尖的小角,平素的小脸干净到底,而那双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纯净。      他问:“放学还来练习,你真刻苦。”      她简单地笑笑:“这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      一年后,他回母校,恰好又碰到她在训练。这时的他已返回林氏,手握重权。      她比一年前高了些,一样瘦,练习的时候神情格外专注,但碰掉了5次杆子,有些急躁,看到他们一行人也没什么反应。      她没认出他。      他看了看这老旧的体育馆,想起她的话,于是对校长说:“不如这样,让这个女生再跳三次,只要一次跳过,我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      她听了是受惊的表情,像一只可爱的兔子。然后,她出人意料地要跟他签协议。      她跳过去的时候,那样明媚灿烂的大笑简直刺痛了他的眼睛。      现在,她站在他面前,脸庞依旧干净,眼神依旧清澈,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的听觉出奇敏锐。      她说:“别再叫我绒绒,我不再是你的绒绒。”    46、046 ...   温绒发了狠,爆发的力量几乎把林隽的一条手臂卸下来。虽然她的原意不是这个地方,但考虑到现实可能性,一条手臂也够他受的了。      她甩了甩手,呼出一口气,这一下好像把她胃里的疼痛全都转移到了林隽身上,痛快油然而生。   林隽在承受了如此巨痛之后还能一声不吭站在原地,只是左手死死抱住右臂,然而头顶白色的灯光晃在他血色褪尽的脸上,竟是雪色冰凉。      他看着温绒,震惊叠加成浓重的黑色,沉沉地覆盖满眼。      医院走廊发生暴力事件,已经有医护人员赶来,而当事二人却如入无人之境,把这里的空气凝结成冰。      “痛吗?”温绒在激烈动作之后忽而露出一个调侃式的微笑,“男人,这点痛不算什么,对吧。”      而后,她扭过头,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淡定地吐出一句话:“林隽,从我的世界,滚出去。记得,滚远点。”      这两句话在林隽之后的日子里跟恶梦一般挥之不去。      她走得时候很干脆,一如她的短发,一如他们再次相遇时,她写下“去死”,一如他第一次吻她时,她那一记过肩摔。      “温绒!……”      林隽正要追上去,段如碧一脸杀气地截住她的去路,而一旁被温绒彪悍的气势震到暂时性失语的彭锐急忙上前架住林隽。      段如碧抱臂,昂扬激愤状:“你该庆幸这里是医院,你那条破胳膊马上能接上。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林隽咬牙:“滚开。”      段如碧悠悠道:“上个月,她跟我说,她愿意订婚。”      林隽猛地停下脚步。      段如碧再次绕到他面前,艳丽的脸神色淡淡:“我不爱骂脏话,”忽而凌厉一转,火力全开,“但老娘今天火大了!真是瞎了我的眼,想当初我还一再劝绒儿嫁给你,我呸,我他妈脑子里有坑才会说出那种话。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没意见,但男人不是下半身行凶的动物!你林大爷厉害!”      彭锐脑中什么一闪而过,他不敢相信地看向林隽,林隽紧抿着唇,面无表情。      “我看你好歹多少有点喜欢绒儿吧,绒儿却很迟钝,她一直苦恼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可就这样她还愿意跟你订婚,你以为是为什么?为了她那个家?得了吧。林大爷,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我说之前,你做好心理准备,但千万千万不要后悔,因为你没资格后悔!”      段如碧可谓句句带血:“温绒喜欢的人是你。”      饶是林隽再镇定,这一刻,他仅剩的克制力终是被打败,万年伪装的脸上风云变幻。      段如碧讥诮道:“可惜,现在她只会把你当做垃圾扔掉,而且废物不重新回收。”      林隽以为这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夜晚,不仅没了未婚妻,还断了一条胳膊。      然而,他错了,这只是他狼狈的开始。      -------------------------------------------------------------------------------      林氏上下今日人心惶惶,虽然高层消息被封锁,但这个年头连蛋都有缝被叮,何况这漏风的墙。据知情人士密报,林董事长右手重伤,打着石膏绷带,脸色恐怖地走进办公室。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也火过了吧?莫非是订婚太HIGH,乐极生悲?      无端猜测中,又有知情人士密报,特级助理林鉴非被召唤入室,半小时后,面如死灰地走出来,仿佛刚去修罗场转了一圈。      紧接着,闻秘书昂首挺胸地走进办公室。      再然后,林鉴非抱着箱子悲壮地被派发到公司刚启动的非洲市场,至于闻蓝,没有人再在林氏看到过她,准确的说,闻蓝消失了,不仅从林氏,还从这个业界,这座城市消失,仿佛她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一小时内,办公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真相是……时间倒退到林鉴非进入办公室的一刻。      林隽习惯性地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林鉴非,声音没有起伏:“鉴非,我是不是到时候换助理了?”      因为压迫感太大,林鉴非紧张得胃痛,林隽把他叫进来,沉默了十分钟,打了石膏和绷带的右手臂置于胸前,这伤是如何来的林鉴非不得而知,但他预见到问题大发了。      恐惧盘旋在头顶,林鉴非咽了口吐沫,艰难道:“Boss,不知我做错了什么?”      林隽斜过眼:“温绒的那件事我让你密切监控,你那天跟我很肯定地说了什么?”      林鉴非立即说:“我查到是从温老师的电脑上发出的邮件,用的是她的邮箱,说明是她把信息泄露给温升和。”      林隽慢慢道:“那为什么,我查到的和你查到的不一样?”      “什么?”林鉴非呆。      “这几个人,被人买通,黑客了温绒的电脑,盗用了她的邮箱。”林隽丢出一张名单,说得不紧不慢,好像教导小朋友一般,“鉴非,你在我身边也有六年多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长进呢?”      林鉴非盯着名单眼前发黑:“这……”      林隽坐下,抬眸浅笑:“你知道,我因此失去了什么吗?”      林鉴非差点魂飞魄散,脑中飞速联想到书房那一幕。      紧接着,林隽轻描淡写地说:“收拾下,买张去非洲的票。”      林鉴非的心骤然血崩,非洲市场,苦力劳工,牲口集中营,比起开除,这更残暴,不知他有没有命回来……      “去叫闻蓝进来。”      “……是。”      闻蓝进门前觉着林鉴非脸色很不好,问了问:“怎么了?挨骂了?”      “蓝姐,保重。”林鉴非凝重地叹了口气,躲到墙角默默流泪去了。      闻蓝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你找我?”闻蓝飘着洁白的纱裙悠然走到林隽面前,忽而眉头一皱,“你的手臂怎么搞的?”      林隽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身体向后仰,镜片划过一道锐利的光线:“闻蓝,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放在我身边吗?”      闻蓝没正面回答,很聪明地说:“你想把我留在身边,我就一直呆在你身边。”      “你不要会错意了,我留的不是你,而是你的价值,利用价值。”林隽笑了笑,冷到人心里,“但现在,你没有价值了。”      闻蓝不愧是经过风雨的,面上还能保持平静:“林隽,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林隽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道:“十年前,你入职秘书部,然后奉林岩的命接近我,三年后,我回到公司,把你调到我身边,从最初我就知道你的目的。”      闻蓝柔弱:“为什么要提以前的事,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再也不会为林岩卖命,我的心是你的。”她低下头捂住右手腕,“这之后我一直瞒着林岩,实际上是帮你获取他那边的信息。”      林隽神色越发阴戾,有种要把人分尸的残忍,掰过她精巧的下巴:“做双面间谍真是委屈你了,你的价值也就在于此。只不过,现在公司已经是我的了,而你似乎已经忘了这只手的伤痛。”      哪怕是上一次,她设计与他一夜缠绵,被子豪看见她在他酒里下药,她威胁子豪被他发现,那一晚,他把她下药的手废了,而那时他的神色也没有今日这般恐怖。      闻蓝倒退一步,笑了笑,却笑不出来:“林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犯了两项罪。把我的消息透露给林岩是其一,但我从没信过你,自然不会给你真消息。而更重要的是,你不该对她下手。”林隽拿起名单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闻蓝,你不需要懂我说什么,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不论那一项,都够你死十次了。”      闻蓝看到名单的刹那,终于意识到林隽是玩真的,顿时泪眼婆娑:“林隽,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我弥补了,道歉了,也付出代价了,我不相信你把我留下只是为了利用我。我知道的,你说要娶温绒也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我。”      林隽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笑得眯起眼:“你不是如此愚蠢吧,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因为她长得像你,我才要娶她,而是,你长得像她,我才饶你一条生路。但我越来越觉得,你其实一点都不像他,所以,你可以消失了。”      闻蓝骤然失色,眼泪都忘记流,可她依旧不相信地说:“不可能,你以前从来没提过她。”      林隽不以为然:“你是我什么人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喜欢她?不会的……那我怎么办?我那么喜欢你,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闻蓝忽然上前想要握林隽的手,有些歇斯底里,林隽嫌恶地甩开她,冷嘲道:“我要你的一切做什么,你是死是活,又跟我有关吗?”他叫来保安,然后说,“不过你放心,会有人为你陪葬的,还有一个人,我也不会放过她。”      -------------------------------------------------------------------------------      这天下午,林隽提前一小时在温绒校门口等她,他给她打过无数个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也不在家。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放学,孩子们陆陆续续出来。通常温绒会在这个点出现,可直到林子豪蹦到他面前,她还没有出现。      林子豪坐上车,见林隽不动,脑筋一转,问:“你在等温老师吗?”      “嗯。”      “她今天没来上课。”      林隽一愣,立即道:“你等着。”      林隽找到校长,直截了当:“温绒请假了?”      校长光亮的脑门闪着一个问号:“您不知道?”      “什么?”      “温老师辞职了。”      林隽僵住:“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就递了辞呈,学校老师都说她打算做全职太太了。哈哈……不是吗?”      林隽对校长后面的话恍然未闻,他只听到了一句。      温老师辞职了……上周就递了辞呈。    47、047 ...   如果上周就递了辞呈,那么只能说,她早就计划好了。让他滚远点,自己却先离开。      温绒,只要不惹到她,她永远给你看她乖乖懒懒的一面,殊不知,在藏起来的另一面,她的狠快绝令人措手不及。      林隽没时间多想,把林子豪送回家后,直接杀到温家。      温家人正在吃饭,见到林隽,温升和急急忙忙咽下一口饭,内心忐忑,笑脸相迎:“林总,怎么这个时间来?”他顺势朝林隽身后张望了眼,“小绒呢?没跟你一起来?”      听到这句话,林隽的眉头立即蹙起,温绒不在这里。也是,如果是他,也不会回这个家。      林隽刚想调头走人,却又想起什么,既然来了,就干脆把事情处理了。      林隽走进客厅,家里温老妈和温雪一齐从餐厅走出来,温老妈连忙要去准备茶点,林隽摆摆手,在沙发上坐下:“不用麻烦,我说几句就走。”      温雪见没自己什么事,便说:“那我上楼了。”      林隽气定神闲地说:“温二小姐最好也留下来听一听。”他抬起眉梢,漠然浅笑,“以后不要怪我没说清楚。”      温雪莫名,又重新回到客厅坐下:“什么事我也要听?”      温升和却被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吸引住:“你的手臂怎么了?小绒怎么不帮忙照看着,这孩子从小毛躁。”      两天前订婚仪式上还好好的,还抱着温绒去医院呢。      “不小心摔的。”林隽轻描淡写地带过,“温老夫人不在家吧?”      温升和忙道:“她还在医院调养。”      林隽点点头:“那就好,我怕一会我要说的刺激到她,这样一来,我就直说了。”      林隽的目光在这三张脸上划过一条线,真是难看的三张脸,写满了贪婪欲望奉承,哪里像温绒不加着色的脸上总是一派纯粹,即便愤怒,也是一望到底。      微微出神,林隽马上收回思绪:“关于之前说的,订婚后的投资问题……”      温升和眼前一亮,以为有戏,谁知林隽接下来说:“你可以继续找林岩谈。”      温升和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眼前无数小鸟惊飞:“不,不是,当初不是说好订婚,就有投资吗?”      “没错。”林隽诡异笑道,“但我没说是我投资。”      商场上,林隽从来不会把话说满。      温升和傻眼。      “只是不知道现在林岩还有没有那个心力帮你们温家了。”      温升和的胖脸变了颜色:“这不对呀,怎么是你们温家,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虽然你和小绒还没结婚,但你们已经订婚了……”      林隽低头看着左手的订婚戒指,极缓地说:“温绒跟你们不是一家人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温家三人掩不住内心的愕然,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只闻突然紧张不安的呼吸声。      林隽把他们的神色收于眼底,浮出淡淡的嘲讽:“既然温绒跟你们不是一家人,就算我娶了她,我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温升和笑得很难看:“这玩笑真开不得,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但……这其中多有苦衷,想当年小绒刚出生就被我们家收养,我们都是待她跟亲生女儿一般,这怎么不算一家人呢。”      林隽翘着腿,嗤笑一声:“视如己出这几个字,你恐怕不知道怎么写吧。”      一旁的温老妈坐不住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敬你几分,你也不能侮辱我们。”      林隽根本没把这阿姨放在眼里,说:“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不过在你们面前,我也不得不退居第二。有其父必有其子,”林隽的目光从温升和脸上移到温雪脸上,“温绒既然已经公开要和你撇清关系,那么,温二小姐,你就不再是她的妹妹,而你父母,我也不会把他们看做温绒的父母。”      温雪背上发凉,下意识地要躲避林隽的目光,却躲不开,这男人在笑,然而他的眼神里有种阴狠的毒辣,似是要将她就地凌迟。      “那只是小绒酒后胡言。”温升和急道。      “温绒在这个家是怎样的生存状况,我很清楚——温老板,你不会忘记5年前,你的公司差点毁在我手里吧。”看着温升和不知所以的表情,林隽不紧不慢道,“你那时把你所谓待如亲生的女儿赶出家门,我一时看不过去,就顺手折腾了一下。我记得,我有托人给你带话,那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只可惜,你依旧没有悔改。”      温升和捂住胸口,陷入极度混乱,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他当时确实有收到留言,说是要他善待家人,但那个时候他一心救公司,哪里顾得上这不知从哪冒出来没头没脑的鬼话。      林隽欣赏着他精彩的表情,似是心情大好地说:“我能毁掉你一次,就能毁掉你第二次。”他优雅起身,四处环顾了下,“这套房子很快就会被用来抵债给我,你们准备一下,尽快搬出去。”      温老妈忽然眼前一花,脚下一软,直接倒在沙发上,哀叫连连。      温升和气急败坏,怒极攻心,冲着林隽咆哮:“你!林隽,你果然心狠手辣。温绒知道你这么做吗,她在哪,她不会同意的,我们怎么说也是养了她二十几年的父母!她现在还是姓温。”      “为人父母的会利用女儿勾引?把女儿直接卖了换钱?不是亲生的就能下手更狠一点?”林隽俯视温升和,“就是因为你们养了她二十三年,她才忍耐至今。但现在没有必要了,你们不用找她,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人,自然不会再呆下去。”      “……小绒知道了?”温升和大惊失色。      温雪死死咬着嘴唇,小脸仓皇,原来温绒说的是真的。      “且不说温绒的事,温老板,你决定帮着林岩对付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这个就和赌博一样,站错队,只能怪你自己。至于你,温二小姐。”林隽侧过头,俊脸线条锐利,“成年人了,要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不会对你和闻蓝的行为诉诸法律,但相信我,你今后的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我会让你知道一无所有的滋味是如何刻骨铭心。”      温雪像是溺水无法呼吸的人,被人掐着脖子,眼睛骤然睁大,半是惊恐,半是崩溃,面容惨淡,摇摇欲坠。      “林隽,你到底做什么!”      林隽走到门口停下,轻快地笑道:“慢慢来,不急,我很有耐心,会让你们一点点享受这个过程。”      “为什么!”温雪突然疯了一般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目色赤红,“她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她!我才是这个家的亲生女儿,她本就不是这个家的,凭什么要夺走我的东西,所有我在乎的,我喜欢的,她都要跟我抢,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看着就恶心,你们都瞎了眼吗!是她叫你这么做的,对不对!我只是争取属于我的,你不也是吗,不择手段达到目的,那我又有什么错?”      林隽把温雪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弹了弹衣领,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精神病一样:“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不意味不付出代价。你怎么对温绒的,我会帮她十倍地讨回来。”      温雪惶恐地哆嗦着嘴唇:“你无耻!”      “说对了。”林隽扬唇,“我最无耻。”      -------------------------------------------------------------------------------      林隽把刚到非洲的林鉴非揪回国,可怜林鉴非连着两天黑白颠倒,颠倒黑白,玩命似地非亚大陆两边跑,血吐了一升又一升,下了飞机直奔大Boss办公室,把已经不是自己的脑袋硬是按回去,毕恭毕敬地等候发落。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找到她。”      林隽如是说,林鉴非顿时虎躯一震,火速领命。      然而,五天过去,林鉴非睁着一双兔子眼,忐忑汇报:“温老师没有出国,出入境登记没有她的名字。但可以确认的是,她已经不在Z市,去向还在调查。”      果然远走高飞了吗?      林隽冷着脸说:“继续查。查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永远呆在非洲过你的下半辈子吧。”      林鉴非慌张下去后,一旁的彭锐叹了口气:“有去问那个段姑娘吗?”      林隽白了他一眼。      彭锐心领神会:“就算知道也肯定不会告诉你。”他走到林隽身边,递了支烟。      林隽瞥过眼,刚要接过,忽然放下手:“不了。”      彭锐耸耸肩,自己点上,呼出一口白雾,说:“你打算怎么办?追?你才刚接手林氏,林岩那边可是一直不肯死心。”      窗外的天空没有星光,办公室里只开了盏台灯,林隽就是这么一个奇异的人,好像喜欢白色喜欢到要死,可却偏偏习惯藏在暗里,与黑融为一体,然后沉默,思考。      见他不说话,彭锐很习惯地继续管自己说:“我不得不说,你愚蠢得过头了,这事你再仔细查一下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像你啊。”彭锐想了想,又说,“不对,确实是你,越在意什么就越偏执,一点点事就会被刺激到,完全丧失理智。林隽啊林隽,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这破毛病怎么越发厉害了?想当年对你妈……不提你妈,说我吧,你把我打得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这回又犯毛病了!”      “我不知道。”林隽吸了口气,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远处,“我一听到鉴非说她给温升和发了邮件,当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情绪有点失控。”      “噗,那哪叫有点失控。你很喜欢她呀,却不知道她喜欢你,对吧。”彭锐悲叹,“我知道你以前就对这个姑娘上心,可是你究竟什么时候真喜欢上的?不至于一见钟情吧,那时候人姑娘还是小萝莉,看着性别都还模糊。还是这次相亲之后喜欢的?”      林隽摇头,面色稍微轻松点,笑了笑:“我不知道,应该没那么早,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她跟我很像,却活得比我好。”      温绒恰好跟他相反,好像很喜欢黑色,却愿意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仿佛白到透明,不受家人待见也没关系,为自己而活,一样朝气蓬勃。      “现在回过神的时候,就很喜欢了。”他又忽然收住笑容,“但她说我这是占有欲。”      “她也没说错。林隽,你还真是不会恋爱,感情这事不是你说你喜欢了就好了,除非你暗恋,可你又偏要跟人在一起,那就不是单方面的事了,你得让对方知道,还得用对方法。你不能说心里认定人家是你的,就照着自己的想法为所欲为。强取豪夺是种方法,但你看后果是什么,她连恨都说出来了。”      林隽猛然回头,彭锐吐了口烟,说:“瞪我也没用,我说的是事实,你太失策了,怎么能用强的呢,这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指不定会有一辈子心理阴影。”      “除了这件事,我还做错一件事。她不是温家的人,她和她喜欢的男人是兄妹。”林隽把左手放在石膏上,触感冰凉,“我一直不让她多跟付苏接触,就是怕她知道这个事实,可到头来却是我亲口告诉她。”      她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恐惧,还有震惊,连喊疼都忘了。      彭锐抚额,无语:“你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你肯认错?肯认错就好。兄弟,”彭锐拍拍林隽的肩,正色道,“去追吧,告诉她,你很喜欢她,你们早就见过好几次了,你一直关注她长大,然后,就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林隽低头看着桌旁的纸袋子,神色难辨。      三天后的深夜,林鉴非一个电话把林隽从床上叫起来:“我查到了!”      “说。”林隽当即清醒,听了会,忽然眯起眼,“她怎么会到那儿,我知道了。”      林隽挂下电话仔细一想,会去那个地方确实符合她的性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48 48、048 ...   “温老师,温老师!这是我家晒的菜干,爸爸让我拿给你吃。”      下课后,温绒正在整理讲台,班上最害羞的孩子红着脸,忽闪着大眼睛,向她递上两颗黑乎乎的东西。      温绒愣了下,看着孩子腼腆发红的脸蛋,又看看他那双小手上的菜干,笑了笑,俯□摸摸他的脑袋,说:“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你带回家自己吃。”      她来这里不到半个月,但是已经很清楚这里的情况——穷乡僻壤,在大山里头,某个犄角旮旯,虽然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但依然记得初到这里时的那种震惊令她久久无法回神。这已经不是单单一个“穷”字就可以形容的了,遍地荒凉。当村长带她来到这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两间破瓦房,就算是教室了。      不仅如此,她刚来时村长和村民给她办了个欢迎仪式,据说是拿出了最好的菜,但摆在桌面上的只有几块猪肉,一盘土豆,还有一大锅清汤。村长把为数不多的肉夹到她碗里,又给她倒了杯白酒,敬她,满是褶子的大黑脸如此淳朴,一个劲地感谢她,她仰头一口闷了,这酒竟然辣得她鼻头泛酸。      所以,艰苦的生活在这里是普通,有菜干下饭,那就是一顿美味,更别说是吕裕家里头,全村最最贫苦的人家,养着六个兄弟姐妹,上头两个哥哥姐姐到县城去打工了,还剩下四个,两个帮家里干农活,还有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一直躺在家养着,最小的就是7岁的小芋头。      菜干对他们家来说,那就是奢侈品,拿出来送人得下多大的决心啊。      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小芋头一听她的话,以为温绒嫌弃这个,立马红了眼圈:“温老师,你就收下吧,真的很好吃的……爸爸说,一定让你收下。”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小芋头正面临着失学的困境,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要照顾老人和病人,再无多余的钱财供小芋头上学,哪怕那点钱在温绒看来实在微不足道。      想想她之前教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一个个小皇帝小公主,骄纵霸气得不可一世,在全市最好的小学读书,用的是最好的桌椅,吃的是最好的饭菜,请的是最好的老师,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可偏偏还不爱学习,总是调皮捣蛋。      相比之下,这里孩子仿若生活在地狱,用的是十多年前的桌椅,教舍门窗漏风,仅有的一个操场那叫个月球表面,坑坑洼洼。      小芋头那么爱读书,一本破到用线缝起来的唐诗三百首,他天天揣在怀里,知道不能再读书,这个一直很内向的孩子哭得惊天动地,瘦弱的小身板扒着书桌死活不肯回家,他爸爸气得要拿皮鞭抽他。      温绒恰好看到这一幕,急忙护住孩子。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她想也没想就说:“让孩子继续念吧,我教他,学费……我先垫着。”      温绒不忍心孩子难过,但又不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可窗外还有三个孩子探着小脑袋看着他们,不停地说:“温老师收下吧。”      好吧,她只是暂且保管一下。      “那这个先放我这,以后我们一起吃。”      小芋头黝黑的小脸蓦然亮了:“谢谢温老师。”然后,一转身嗖一下跑了,好像生怕温绒反悔。      怎么还跟她道谢呢,温绒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地把菜干包好。      “温老师,可以走了吗?”      温绒回头,立马笑道:“好了。”      秦谦站在门口,简单的白衬衣,米色长裤,青年又男人的笑脸,看着就让人好心情。      他的到来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来到这里一个礼拜左右,村里突然说上面又调派了一个老师过来,村长很是激动,呼啦着村民去村口接人。他们这个年年鸟不拉屎的地方,因为老师资源稀缺,当地6到14岁的孩子都是混着上课,现在一连有两名年轻教师支教,是大大的喜事!      温绒自然是要跟着去见见自己的新同事,听闻新来的老师是Q大毕业的,大牛,年纪轻轻就获过很多奖,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是主动申请特别要求到他们村来支教,此等热情热心能不叫村里上下沸腾么。      那天村里好多村民都出动了,温绒跟着村长前去接风,心里揣摩着一会怎么跟这位大牛老师联络感情。因此,当新老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温绒那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顿时卡在喉咙里。      温绒惊得嘴巴里能塞下一颗鸟蛋,这不是他们学校的师草,小秦老师么!      秦谦还是老样子,一张清秀的脸,笑眯眯的好脾气的样子,他一一和村领导,还有村民打招呼,这才把目光落定在温绒身上。      “温老师,”他伸出手,笑得阳光和煦,“我来了,以后又是同事了,多多指教啊。”      后来,秦谦跟她交代,他之前去体育组找秦真,无意看到温绒办公桌上有关支教的文件,后来见温绒突然离职,其他老师表示都不知道温绒去哪里高就了,他立刻联想到那些支教的文件。他顺着这条线查了查,果然发现蛛丝马迹,于是立即打了申请报告,自动自发地严厉要求到这里支教,因为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好办,他还动用了家里一些关系,以最快的速度下乡进山。      “其实我以前也支教过,学生的时候去过G市的一个小山村,感触很深。现在有机会再做这件有意义的事,全托温老师的福。”      温绒被逗笑:“你这是有爱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秦老师打量着温绒,抿着唇微笑。      “对了,你怎么想着要来这里?刚订婚,你未婚夫同意吗?”      温绒望了望天,撇嘴,不咸不淡地说:“我做什么为什么要他同意,关他P事!”      说完,她忽然捂住嘴,额,一不小心爆粗口了……偷偷瞄了眼小秦老师,他人很好地没在意。      秦谦舔了舔嘴唇,谨慎地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订婚礼最后的场景他看在眼里,温绒虽然喝了很多,还不至于酒后失言,加上林隽那么紧张的样子,他们二人间微妙的气氛引起了他的注意。老实说,在大庭广众说那些话不像温绒的风格,直到她忽然离职消失,他不禁做出大胆猜测,敢那么说,是因为事先就做好打算,订婚后立马打包远走高飞。可这太非主流了,温绒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比如,和未婚夫不和?说起来,他记得第一次见林隽的时候,温绒跟他一直在斗嘴,看上去并不和睦啊,家长会上也是,总感觉那个男人用气焰压着温绒。要说他们是热恋情侣,为爱订婚,他还真不太相信。      林隽……温绒一想到这两个字,不用想起那男人的脸,立马头疼欲裂,她皱眉道:“能不提他吗。”      小秦老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好。”      看来确实有问题。      两个人并肩走在满是尘土的小道上,九曲十八弯地向宿舍迈进,那是村里给他们安排的宿舍,据说在村里算是条件顶好了,晚上不拉电,公共茅房,比寻常人家住的小房子要牢固很多,不用担心被暴雨冲掉房顶。      温绒叹了口气,都说女人要自强啊自强。那晚过后,她也曾一度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但好在她温小绒不是那么自怨自艾的林妹妹个性,自我反复沟通之后决定与其天天想着痛苦啊痛苦,混蛋啊混蛋,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磨砺自己!      这时候,支教这两个大字闪闪发光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孟子曾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也没那么大志向,但让自己苦一苦,劳一劳,饿一饿,对于现阶段的她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支教是一份需要投入的事业,每天为孩子们多辛苦一些,她就能少一些痛苦。      其实前两个月她看到支教招募信息立马递交了申请,但后来遇到林隽,各种纠结之后,她决定留下来完婚,女人,遇到喜欢的男人,就没辙了。      天意弄人,她因为林隽放弃支教,但又因为林隽,下定决心支教。      她也是有心为教育事业做贡献的,可不管怎样,现在她在这里的动机不如当初那么纯粹了,说她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她无可否认自己确实有点利用支教的借口寻求喘息的机会。      所以,她加倍地对孩子们好,对村里人好,只要她能做的,她就百分之两百地全力去做。      因为一下子来了两个老师,孩子们很受鼓舞,课程安排也终于摆脱之前杂乱无章的面貌。当地的邵老师带年纪较大的孩子上语文课,温绒教年纪小一些的孩子语文,同时还要带体育课,帮忙照看他们的日常生活。秦谦比较辛苦,因为只有他一个数学老师,他要负责所有的数学课。英语课就比较麻烦了,因为之前的英语老师走了,孩子们的英语课程落下不少,邵老师英语水平惨不忍睹,温绒语文还不错,但教英语……她不敢误人子弟,要知道打基础是很重要的,根基不好,以后会学歪的,于是,小秦老师又挑起了重任。但这样小秦老师压力太大了,村长很希望再来一个英语老师,但这实在是不太可能。      温绒在这里的生活充实得无暇顾及什么林什么隽,这很好。每天早上抹黑就要起床,馒头是很香的早饭,护送孩子们上学,忙的时候连轴转,一天都是课,等爬回宿舍,随便扒拉点米饭,强撑着批改好作业,倒头就睡。      但也有两天她比较空,这时候她会到村里给人做帮手。小班有一个叫圆圆的小姑娘,听说爸爸妈妈在前年洪涝时过世了,现在和奶奶相依为命。老人家七八十岁了,没法下地干活,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两头猪,也是祖孙二人一年最大的收入来源。      温绒得了空就会去圆圆家,帮忙给猪喂食。老人家第一次见温绒提着粪桶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一瘸一拐地拦住她,惊慌失措地说:“你是老师哇,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咧!”      温绒劝了她好半天,奶奶才勉强答应让她帮忙,然后每次都坐立不安地看着温绒忙进忙出。      老人家看着温小绒纤瘦的胳膊腿,担心道:“温老师,你提得动吗?”      “没问题的。”温绒握拳,“别小看我,我以前可是玩体育的。”      “俺家圆娃子学习好哇?”      “好,她可用功了。”      喂完猪,温绒就陪着圆圆奶奶坐在院子里,和她一起做些针线活,老人家老眼昏花,手脚也不利索,纳个鞋垫要花好长时间,但这也是他们家有限的经济来源。温绒就帮她做一些,老人家感动得又要抹眼泪。      隔壁屋的王大姐听说温老师在这边,跑来窜门子:“温老师,你又来帮忙啦。”      温绒抬头,笑笑:“王大姐。”      王大姐是个热心肠,她家在村子里算条件不错的人家,儿子在外头打工,每年能捎回点钱,看着圆圆祖孙俩生活艰辛,她有时也会帮把手,做点饭什么的。      闲聊了会,王大姐忽然说:“温老师,你听说了吗,村里头又来个老师。”      温绒来了兴致,好奇道:“真的?我没听说诶。”      王大姐乐开了花:“哎呦,俺跟你说,俺们村这段时间真是走大运了,前两年想要招个老师都跟粪里淘金似的,这下子一连来了三个老师,把村长给高兴坏了。”      温绒想了想:“是英语老师吗?”      “可不是嘛,听说应格列徐可厉害了,出过国的,俺家娃子说那新老师写得一手漂亮英文字,都不像是中国人写的。”王大姐说得两眼放光。      “他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就来啦,村长打算给他摆个接风宴呢。”      前天,难怪,她前天下午帮吕家二老写信寄给县城打工的儿子。      “听说他来的时候带了两箱子书呢,都是新书!”      这么有心,她还真要去认识认识。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和这个新老师错过,她上课的时候,新老师没课,新老师上课的时候,她又有事。不过关于这个新老师的传闻还真的很多。      “长得俊啊!”王大姐悄悄跟温绒说,“比小秦老师还俊。”      牛大叔拉着牛,一手竖起大拇指:“俺瞧过一眼,城里人,一看就是有出息的,跑来我们这当老师,热心啊。”      “可不是,人家右手还受伤了呢。”胡嫂点头道。      张伯也说:“俺家娃子说,新老师送给他们每人一套文具,都是自己掏的钱,大好人。”      都快一周了,温绒纳闷了,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见过这个新老师,就她没见过,郁闷。      午饭的时候,温绒问秦谦:“秦老师,你见过新来的那个老师吗?”      秦谦忽然停下筷子,面色不太自然,看看温绒,欲言又止。      温绒以为他也没见过,感慨道:“这人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下午课后,温绒看到孩子们眼巴巴瞅着新书,但没人敢碰,纳闷道:“喜欢哪本就借去看,到学习委员那登记下就可以了。”      圆圆低着头,嘟着小嘴说:“温老师,这书太新了,俺们不敢,怕弄脏了。”      温绒愣了愣,望着一张张满是渴望却又不得不忍耐的小脸,心中很不是滋味。      “没关系,弄脏了,我再送你们新的。”      温绒背对着门口,听到这个声音,猛然僵住。      温绒闭了闭眼睛,放缓呼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她最近睡得太少,幻听了。      “温老师哇,来来,俺给你介绍一下。”村长笑容满面地走到温绒面前,指着她身后的人说,“这位就是新来的林老师。”      “林老师!”      孩子们欢快地越过她,扑向后面的人。      村长笑眯眯道:“温老师,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呵呵。今晚在我家给林隽老师接风,你一定要来。你们先认识认识。”      温绒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      林隽立在孩子们中间,身形修长,眉眼舒展,温文尔雅,眼镜让他看起来确实有几分书卷气,掩去了不少眼中的凌厉,倒是有几分老师的模样。      “温老师,你好。”他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      这只左手在空中被晾了很久,温绒盯着他的手,又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他,看向外头的操场,然后,她凉凉地说:“新老师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049. 来这之前,温绒想过林隽找到她的情况,但她认为这样的机率很小。林隽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掌控欲简直变态,他身旁的人除了顺从别无选择。更何况他也说了,她只是他计划中一个不足为道的工具,有谁会为了一个工具费心呢。哪怕他来找她,估计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可能某天,这位大人真的看上哪位美人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定过婚的未婚妻没处理。 所以,当林隽真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温绒面前,她还是惊讶的。只是惊讶过后,便是不解,日理万机的林氏新一代掌门人跑到这个山窝窝里来干嘛? 另一方面,林隽从小到大没学过一个词,学过了他也忘了: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手抬着没放下,十指修长,甲面温润,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手,但现在被人活生生晾在那儿,再好看也略显凄凉。 温绒眼神冷清,笑得温凉,随后竟兀自走到讲台整理起作业来:“唔,圆圆,这是昨天你们的语文作业,我改好了,发给同学吧。” 这是什么情况?众人傻眼。林老师还保持着那绅士可亲的姿势,那边温老师自顾自地跟学生吩咐着事务,最后她跟村长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啊?……”村长这才反应过来,以为温绒没弄明白情况,又解释了遍,“温老师,这位是新来的林老师,你认识一下吧,晚上我们村要给林老师摆桌饭……” 温绒收拾好包包,温声打断道:“村长,什么新老师的,我没什么意见,但我今天还有作业要改,先回去了,再见。” 温绒走向门口,然而林隽先一步挡到她身前。她低着头视线在他的鞋尖逗留了一会,随即掉转脚尖走向后门。 “温老师不是说看不到我吗,怎么不从前门走?”林隽亦步亦趋地跟在温绒身后。 温绒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她是铁了心无视某只大禽兽。可是,小芋头忽然拦在她身前,仰起头红着脸小声说:“是林老师送给俺们这些新书的……”他的小手里抱着一本《西游记》,“俺们想谢谢林老师,温老师,你跟俺们一起吗?” 紧接着,呼啦啦一阵风似的,温绒立刻被孩子们包围,左一句“林老师好”,右一句“林老师好”,缠着温绒去吃那顿接风饭。看着一张张纯真的脸蛋,温绒咬牙,给奶的就是娘,一个个小没良心的,被两本破书就糊住了双眼。无耻啊无耻,竟然出此下作手段收买人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买两箱,明天她买三箱! “温老师?” 小秦老师的到来宛若天使降临,温绒像是看到了救星,突出重围,一手抓住秦谦的胳膊,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秦老师,刚好,我要跟你商量下下周的教学计划,我们一起走吧。” 秦谦愣了下,立马看向温绒身后的林隽,好在小秦老师是高材生,脑筋转得快,他很快说:“哦,好。” “秦老师,你昨天答应俺一起吃饭的。”村长急忙拉住秦谦,“还有啊,教学计划吃饭的时候也可以谈嘛,林老师也在,大家一起谈啊。” “这个……”秦谦是位好老师,在这么多孩子面前要为人师表,不能出尔反尔,但看看温绒一脸大便的表情,这可煞是为难他了。 村长开始猛攻温绒这座碉堡:“温老师,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你们三个新老师可以多交流交流嘛。而且,你别让孩子们失望了,他们准备了礼物送给你们呢。” 林隽巧言道:“我这次带了几瓶好酒来,我们晚上可以好好喝一喝。”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绒立马反胃,再看他完美无缺的笑脸,在温绒眼里却是十足的奸臣谄媚样,暗暗愤懑你他妈是来支教的还是来捐献物资的,如果是来捐献物资的,麻烦留下钱后滚蛋! 表面上,温绒一脸无波,她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胃还没养好,不能多喝,村长,你们尽兴。” 说完,再不留余地地往外走,可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腕。 “你是无视我,还是怕见我?” 温绒条件反射地皱起眉,然而,她立即对自己说,别当真,当真就输了。 温绒反身侧过头,林隽淡着笑容看着她,温绒无所谓地扭了扭手腕:“林老师,看来强迫别人真是你的兴趣爱好,我就是不想吃饭,你看怎么着吧。” 林隽微怔,目光顺着温绒的脸颊上移到她的双眼,这是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任何一点小心思都没法掩藏,所以,她现在的淡漠也是如此真实。` 温绒被看得快要没有耐心,她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林隽敢再继续,她这次就让他的左手粉碎得更彻底。可是,林隽却放开了手。 “既然如此,温老师就去做自己的事吧。” 这家伙又在装吧,肚子里又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吧,温绒警惕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林隽已经走回教室,立在门口,回头笑道:“还是一起去吃饭?” 温绒扭头就走。 这算什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怎么还能在她面前笑得出来。他究竟要来做什么,如果是他怒气冲天地找上门她还好应对,不得不说,此人脸皮厚得惨绝人寰,摆出这么个大好人模样惺惺作态,搞得人莫名其妙,她信2012地球毁灭也不信他是来支教的。但是,温家的事,林家的事,她已经摆明态度,她什么都不管,他找她还能有什么事,难道是跟她算手臂的帐?开玩笑,她打断他十条胳膊还是她亏了。 晚上宿舍会拉电,她必须在8点前尽快把作业批改好,效率很重要,然而这越批越热,越热越没法静心。温绒抓起一把扇子猛摇,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声,村长的大嗓门吆喝得最响,相较之下,林隽的声音真是温润俊朗,和风细雨。 “林老师,不好意思,俺们这只能安排出这间屋子,你凑合住一下。哦,秦老师和温老师就住在你隔壁。”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温绒一把丢下扇子,哼道,装吧,就你这种享受惯了一年四季中央空调室内恒温的娇贵生物能忍受这里媲美烤炉密不透风蚊虫肆虐的环境? 想到这,温绒又笑了,林隽怎么受得了这种住宿条件,不出三天,他绝对原形毕露,打道回府。她根本无需为此烦心,很好很好。 村长敲响了她的房门,温绒放下笔跑去开门。 “温老师,在改作业呢?”村长笑得满脸褶子难得的油光发亮,看来喝了不少。 “嗯,有事吗?” “呵呵,林老师以后就住你隔壁了,他刚来,吃住如果不习惯,你们相互照应一下啊。” 温绒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林隽向她投来的视线,她草草回道:“这点小事,林老师一个大男人还处理不了么。”- “温老师说的是,既然她都没有问题,村长,你不用担心我。”林隽微微笑道,“今晚多谢各位的款待,没事的话,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村长带着几个村民离开了,气氛一下子冷却。林隽站在温绒门口,看上去没有要走的意思,温绒正要关门,见到秦谦走来,又停下动作。 秦谦走上前,思量了下,对温绒说:“温老师,洗漱了吗,我那还有两桶水。” “哦,没事,我已经打好水了。” “听说这里用水很紧张,每天都要去十里外打泉水,是吗?” 林隽发问,温绒自然当做鬼在叫,秦谦犹豫了下,回道:“是的,本来村外的有条河,但河水被上游的村子搭的坝截住,只有翻过这个小山头去打水。” 林隽点点头:“是这样,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前两天也是村长帮我准备了水,今天你能先借我一桶水吗?” “啊!”温绒一拍掌,猛然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今天忘记打水了。秦老师,你那两桶水借我吧,明天我帮你打。” 说完,直接跑到秦谦屋里把两桶水提到自己屋里,随后对着空气感叹了一句:“这没水的日子真难过啊。”言毕,她又笑眯眯地对秦谦说,“谢谢了。” “不客气。”秦谦略显为难地看向林隽,“林老师,这个,我现在也没多余的水了。” 月朗星疏,天高地广,山里的夜色就是比城里明亮许多,把林隽每一个表情都照得格外细致。他笑容不减,唇边的弧度,眼角的弯度,就连镜片后温脉的眼神都不曾变动,唯有面色似乎被月亮的光辉照得更白了一些。 “没关系。”他看了她一眼,低声说。 这个样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候,他总是挂着一脸笑,说着一些肚子很黑的话,哪怕是争锋相对,也给人一种绝不会生气的感觉。 但她是见过他残忍一面的人,她很清楚衣冠禽兽这四个字贴在这人的脑门上是再适合不过。所以,哪怕他笑得再温和,语气再恭谦,那都是伪装,林隽专属的奢华面具。 她别过脸,把视线看向暗处:“哦,对了,秦老师,王大姐说最近村里晚上会有野狗出没,如果听到响动最好不要理会,免得被误伤。” “野狗?” 温绒摊了摊手,无奈道:“嗯,比如找不到茅坑在哪的野狗,不要理就是了。” 小秦老师何等智商,立马醒悟,他飞快地看了看林隽,后者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低下头清咳两声:“温老师,快要熄灯了,早点收拾下吧。” 温绒跟他道了晚安,秦谦先回房,临走时有些不安地又看了看林隽,他始终看不透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温绒不喜欢林隽在这里是肯定的。 _ 等他走后,温绒关门,林隽飞快地插上一脚,温绒不耐地抬起头,背着屋里的灯光,神色格外淡漠。 林隽慢慢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 温小绒戏谑:“这可说不定。” 林隽垂下眼,冷静道:“你要我从你的世界滚出去,我做不到。” 温小绒淡定道:“既然你不肯滚,那我就赶你出去。” “温绒。” 林隽忽然指名道姓,温绒立马展开警备,血槽补血,小白兔瞬间变身金刚刺猬。 然而,他接下来要说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对不起。” 林隽一生不曾真心说过两个三个字,对不起是一个,从小,他看到的听到的告诉他,这个世界,都是对不起他的人。在此之前,就算拿一把刀把他的舌头片下来他都不会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温绒愣了下,随即笑开,皮笑肉不笑,紧接着,她一脚踩在林隽的脚背上,用力碾了碾,刹那间抬脚冲着林隽的膝盖猛力踹去:“不好意思,你说了什么,我听不到。” 050. 如碧姑娘评价温小绒的时很是忧虑,这姑娘全身没多大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心软是病,得治。! 这个病,现在被林隽治得七七八八了。温绒坚决奉行三不政策,不管林隽,不理林隽,不想林隽。于是,课照样上,饭照常吃,当生活忙碌起来,浮躁的心才会沉淀下来。 如果耳边不要总是出现“林老师”、“林老师”的,那就更好了。 这天,温绒又跑到圆圆奶奶那帮手,午饭时王大姐带了点吃的过来,凑到温绒旁边问:“温老师,俺家娃子说林老师可热心了,他昨天送了全班每人一个啥子电子词典。温老师,你知道伐,那东西是不是可贵了?要多少钱哇?” 温绒啃着馒头,摇了摇头:“没事,他有的是钱,这人穷得只剩下钱了。” “啥子?那他到底是穷还是不穷哇?”王大姐听糊涂了。 “总之呢,他给什么就拿什么,不拿白不拿。”温绒说的是大实话。 但在村民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有钱人愿意遭这个罪,跑到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当老师?这要不是有一颗很红很正的心,怎么可能这么善良。 于是,林隽老师为慈善事业亲力亲为的高大形象稳固树立,温绒觉得很莫名,这林禽兽凭着一张笑脸,一张贱嘴就把全村的人都打败了,大大小小全败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孩子们最喜欢林老师上的课,村里人最喜欢和林老师聊天,村长说林老师能到村里,是他们村的幸运,好像前几天他们才用同样的话说过秦谦。 你之大幸,我之不幸。 温绒帮着圆圆奶奶喂猪,圆圆奶奶在屋里休息。六月天,天气越来越热,猪圈要及时清理,不然猪猪很容易染病。这等事对一个城里姑娘来说并不容易,好在温绒的适应性很强,不嫌脏也不嫌累,要是换做段大小姐,估计早就被猪猪熏得晕过去了。 唉,她什么都不挂念,但是想碧碧了,尤其是那张毒嘴,无论何时都那么有气势,她这么不告而别,碧碧一定生气了吧。 “你果然在这里,难道支教还包括喂猪这项服务?” 要将状态立即从忧思情愁切换到冷淡厌烦,这还真是项有难度的技术活。温绒侧过身,看到林隽站在猪圈外,亏他在这种困苦的环境下还能把白衬衣穿出玉树临风之姿,丰神俊朗之感。温绒看得眼睛疼,不理他,回过头继续干活。 林隽倒是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上次的踹人事件也好像没有发生一般,笑着问:“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两个月?半年?一年?” 温绒雷打不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想着怎么把两头猪喂得白白胖胖。 “我把那件事重新调查了一遍。”林隽单手敲着围栏,似是在斟酌措辞,“是闻蓝和你妹妹用了一些手段嫁祸给你。我那时太过生气,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才会那样。” 温绒仰头眨了眨眼睛,把汗水带出眼角,复又低下头,仔细收拾了下,提起两只桶走了出来。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那件事,我可以给你时间。” 温绒目不斜视继续走,林隽跟在她身后,继续说:“你说我只是想要占有,没错,我想如果我占有你了,你就不会背叛我,那个瞬间,我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忽然,温绒停下脚步,把桶重重一搁,转过身。 “我真的不想跟你多废话,你到底想要怎样,这里不是你这种有钱大爷消遣的地方。” 她似是一点都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或是,一点都不想听。 林隽上前一步,低声说:“我想你跟我回去。” “哈?”温绒望了望天,“林隽,你要一个你计划中的工具回去做什么?” 林隽一愣,忽然想到那晚自己说过的话。 “你还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温绒偏过头,不冷不热地说,“我不想再提那件事,也不需要你给我时间,我只想重新过我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 林隽沉默了会,说:“我们已经订婚了。” “那只是一场戏,随便你找个理由都可以搪塞过去,我不介意你找什么借口。” 温绒重新提起桶,手却被林隽握住:“我没有说不娶你。” “我没有说嫁你。” 这人厚颜无耻得天下无敌了,到现在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温绒掰开他的手,末了还嫌弃地往身上擦了擦。 “你希望我怎么做,告诉我。” 林隽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放□段追求女人,这个样子势必会被彭锐嘲笑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温小绒不明白了,这老男人缠着她到底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供他利用了。于是,温绒想了想,拿起大勺子从桶里舀起一勺子猪饲料,掂量了下这坨色香味俱全的东西,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甩手把这很具分量的东西浇在林隽肩上。 完事后,她拍了拍手,把勺子放下,回头对表情隐忍的某人说:“是不是觉得很恶心?你能原谅我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只是一时情绪失控。” 林隽初时惊讶后,立刻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所以他看都不去看肩上的污渍,说:“我可以原谅。” “嗯,是了,你可以原谅,这算什么事,只是脏了件衣服,洗一下就好了,又或者你直接扔掉买件新的也可以,因为你不伤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道歉了。” 他越来越觉得在她面前词穷,好像有很多话不应该这么说,但说出来却听在耳里却是那么生硬。 温绒摇头:“你不知道,你以为说句对不起什么事都可以一笔勾销吗,不要拿你的那套标准去衡量别人。人心既不是那么容易收买,也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你说你重新调查过了,可是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无所谓了。” 人是会变的,在经历了某些事后。你后悔了,不代表别人还在为你等待,就如同她受伤了,就不会在意你是不是后悔。 林隽忽然有些烦躁:“所以我说,怎样才能原谅我?” “原谅你,可以呀。”温绒撇撇嘴,“等你丧失性功能那天。” 林隽眉头一跳:“我是说真的。” 温绒瞥他:“我也说真的。记得你说过,可以原谅我一次,但不会次次原谅我。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需要你原谅的,但现在,我要说,我可以次次原谅你,但这次我不想原谅你,所以,请你离开。” 一个“请”字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十万八千里,似是有无限深的沟壑横在眼前,无法跨越。 温绒转身要走,林隽绕到她身前,试图阻止她,奈何温绒手脚比他灵活许多,一个闪身避过他:“你烦不烦。” 林隽低下头,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忽而柔软,又像是想到什么,表情急转而下:“我并不知道你那时候喜欢我。” 一句话把温绒打入十八层地狱僵死过去,然后又打了满身鸡血从地底复活:“林隽,不要脸三个字你会不会写啊!” “我戒烟了,先从这个开始。” 又一句话把温绒丢进清水池里,全身全心的火化作噗噗青烟。但不多时,旧火复燃,真是不能跟这个人说话,一说话,她所有的淡定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温绒刚要开口,秦谦走了进来,他看到温绒和林隽顿时愣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有点吃不准来的是不是时候。 然而,温绒一看到秦谦,突然计上心来,她甩开林隽,跑到秦谦身边,吸了口气,伸手拉住小秦老师的手:“林隽,订婚什么的大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个束缚不了我。我现在有新的生活,如果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歉疚,就不要来破坏。” 秦谦灵魂出窍了好一会,直到温绒悄悄掐他手心,他才回过神来,清秀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晕,他很聪明,没有多说话,任由温绒拉着他的手。 林隽变了脸色,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眼中光影沉浮之间,神情不定,半晌后终于冷静下来,慢慢笑开,温声道:“温绒,这没有意思。” 温绒也笑开,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我和秦老师在这里一起支教是巧合?” 林隽突然眯起眼,唇线一点点僵住。 温绒不再去看他,拉着秦谦往外走:“我们走吧。” 等走出一段路,回头看林隽没有跟来,温绒松了口气,立马放开秦谦,双手合十,拜道:“不好意思,刚才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谢谢你没有拆穿我。” “没什么,”秦谦好脾气地笑笑,“你和他在闹矛盾吗?” “只是矛盾就好了。”温绒苦笑。 “没办法解决吗?我看他为了你追到这里,算是有心了。” “我跟他的事一句话说不清。总之,起初是家里人逼我跟他订婚,然后他做了些伤害我的事,我不打算原谅他。”温绒长舒一口气,思忖了下,说:“秦老师,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这种事叫人帮忙实在是很难开口,利用人的行径实在不光明磊落,但现在不下狠药是不行了,更何况对那个人也没什么仁义可言,温绒一咬牙,心一横,豁出去道,“就像刚才那样,能假装我们在交往吗,不用太长时间,只要等到他走就立即结束。” 秦谦没马上回答,摸了摸下巴像在考虑,温绒紧张地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叹了口气:“罢了,这确实太为难人了……” “温老师,你刚才说我和你一起支教并不是一个巧合。”秦谦微笑道,“你说对了,这确实不是一个巧合。” “嗯?” “我是特意到这里支教的,因为你在这里。” 温绒微愕,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啊。 秦谦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却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温绒,如果你决定和他分手,那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是假装的那种,是真的交往。” 51 51、051 ...   早晨,破旧的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一日之计在于晨,上了三节早课,温绒又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玩了一会,中午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温老师,怎么不进去吃,外头多热呀。”邵老师拿着饭盒坐在温绒旁边,“我们这里夏天很闷热,是不是不习惯?”      温绒已经抱着饭盒在操场一角的树荫下呆了很久,这时候回过神,立即笑了笑:“我不怕热,习惯了,只是没睡好。”      “睡不好吗,有心事?”      温绒扒拉着早就凉透的米饭,想了想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邵姐,不用担心我。”      邵老师感慨道:“呵呵,你们能来支教真的很不容易,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比不上城里。听说林老师最近一直失眠,大概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他还带着伤,吃饭洗衣服都很不方便吧。”      温绒顺着邵老师的目光看去,透过窗户,林隽站在讲台上,孩子们正围着他,高年纪的孩子马上就要面临升学考,如果能到镇上的中学读书,便意味着成功了第一步。他们手里拿着课本一个劲地向林隽讨教,林隽低着头,笑意流露,耐心地给孩子们一一解答,右手的石膏还未拆除,左手时不时在书本上写着什么,不经意看去的这一眼,他是温柔的。      阳光毒辣,温绒眼角微疼,默默收回视线。      “不知道林老师为什么会来支教,听村长说林老师原本是个生意人。”      温绒专心吃饭,随口附和道:“谁知道呢。”      邵老师对林隽赞赏有加:“林老师是好男人啊。”      温绒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被噎死。好男人,禽兽跟这三个字之间隔着几条银河,跨越几千万光年。      邵老师又说:“对孩子好的男人大多是好男人。”      温绒正欲反驳,转念一想,林隽虽然为人虚假,手段狠毒,但不可否认,他对子豪还是好的,于是,温绒讪讪低头,继续吃饭。      “林老师。”      温绒眼角瞄到林隽正往她们这里走来。      “辛苦辛苦,我帮你留了饭,过来一起吃。”邵老师好心地招呼林隽。      林隽从善如流地接过饭盒,看了看闷头不作声的温绒,隔了点空间坐下。坐定后,邵老师就和林隽谈开了。      “林老师很喜欢孩子?”      “嗯。”      “看你的年纪,有孩子了吗?”      “……”林隽却是沉默了下,才说,“儿子。”      邵老师立马好奇:“那来这里工作,你太太支持?”      “她应该是支持的。”      林隽如是说,若有深意地看向温绒,温绒屏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她不知道林隽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今早碰到她也没问她秦谦的事,这男人到底是在酝酿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阴谋?      她夹在二人中间实在食不知味,还好秦谦再次顶着天使的光环降临。      秦老师笑起来就更像天使了:“我刚从镇上回来,去买了点菜。”      “你去镇上了?”      温绒吃了一惊,从这儿去镇上每天只有两班车,早班车清晨5点就发出,回程就更不方便了,只有晚上一班,所以中途回来运气好的话能碰上个踩三轮顺道的,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徒步。      看秦老师满头大汗的模样,多数是后者,再看他手捧的饭盒,温小绒内牛满面,对她这个吃货而言,热不算什么,脏也不算什么,唯独饿要了她半条命,虽然她忍耐力坚强,但再面对一个多月未见的新鲜饭菜时依旧无法淡定。      “你昨天不是说胃口不好吗,我就帮你买了点,虽然不是很多。”      瞬间,小秦老师周身散发出强烈又温暖的光芒。      邵老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暧昧从齿缝间泄露出来:“秦老师特地为温老师去镇上买菜,我们却只能吃到馒头白菜。”      秦谦立即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林隽突然插了一句:“她吃不来虾。”      秦谦一愣,忙问:“真的吗?”      虾在这里不常有,今天很幸运被他买到,但也买不到几只好的。      温绒想都没想抓起一只虾就往嘴里塞,还嘟囔:“谁说我不能吃。”      谁知林隽突然一掌拍在温绒后背,她嘴里的虾立刻被呛了出来。      温绒怒:“你做什么!”      林隽把秦谦饭盒里的虾全部挑出来,慢慢道:“忘记上次过敏有多难过了?”      “我带了抗过敏的药……”      话一出口,温绒自知失言,林隽是下套高手,她是中招常客,于是索性不再废话,抓过虾通通吃掉。秦谦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慌忙要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温绒用力嚼着虾,大有把壳都吞下去的气势。      然后,在秦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温绒把虾消灭干净,末了,笑着对秦谦说:“你特意帮我买的怎么能不吃。放心,回去吃点抗过敏药就好了。”温绒拿出纸巾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快进屋休息一会,下午还要上课呢。”      邵老师捂嘴偷笑,用手肘戳了戳林隽,用过来人的表情朝他使眼色,谁知林隽没有反应,树影斑驳,似乎正在隐去他唇角的浅笑。他忽然起身,挡在温绒和秦谦之间,低下头目光在她手中的纸巾上停留了一会,说:“你不是那种容易变心的人。如果为了报复我不惜伤害自己,你可以换种方式。”      温绒迎上他的视线,阳光在他背后,她不得不眯起眼抵抗这种眩晕感:“不管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她没有再说什么,这样就好,把情绪控制在30度,过热过冷都是太尖锐的情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划不来。      温绒回到教室,秦谦跟在她身后,她撑着桌面,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做。”      昨天,在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面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给出了回答,我不能。说出口后才发现说得太直白了,又慌忙解释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做眼前的工作,感情的事,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她说得语无伦次,秦谦安静地听到最后,随后他说,没关系。她以为,她拒绝了,那他就不会再帮她,可谁知他今天会这么做。      秦谦倒是很自然地说:“温老师不必感到有负担。”      温绒急道:“可是,我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      秦谦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温老师不是很需要帮忙吗,好像要让他死心不是件容易的事,光靠你自己不行吧,所以,我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      温绒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般体贴的人,她为何要拒绝呢,可是,人就是这么犯贱,放在眼前的那杯好茶永远无法清香入心。      林隽下午未见踪影,温绒也没有多想。下午课后,她和秦谦一起回到宿舍,进门前,她特意观察了一下隔壁,屋里没什么动静,他还没有回来。      等等,温绒猛然清醒,她管他有没有回来,果断进屋。      累了一天,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带着一身的汗味入睡,梦都会被酸死。温绒倒在木板床上摸了摸脖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手下一颗颗密密麻麻的触感一下子让她清醒。她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手臂,大腿,又撩开衣服,心凉了半截,这惨不忍睹的红斑是什么——她过敏了!      她明明有吃过药,温绒立即从包里找出药,这一看差点没晕过去,为什么药盒里的不是她的抗过敏药?!一定是她什么时候稀里糊涂把药混错了。      想当初有一次她和林隽去吃意大利餐,一个没把持住把汤里的大虾都给吃了进去,当天晚上她全身没一块地方不是红的,这还不算什么,林隽飙车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因为胸闷窒息已经无法自己下车,最后是林隽把她抱进去的。      起红斑只是最初的症状,如果不及时吃药的话会越来越严重。这就叫病从口入,自作自受,她中午不跟林隽赌气,现在也不会大难临头。      温绒想让自己冷静,可这里连个三流诊所都没有,如果真的犯毛病,她岂不是死路一条!正在这时,门口传来秦谦的声音:“温老师,我这还有多余的水,你要吗?”      温绒抓过镜子看到里面那张猪头化的脸欲哭无泪,要是被秦谦看到,他指不定怎么自责。就在犹疑之间,外面秦谦的声音更响了:“温老师?”      “不用了,我的水够了。”      “那好。哦,我这还有些水果,也是今天早上买的。”      “……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下了。”      “只是两个苹果。”      “……”      你来我往几次三番之后,门被拉开一条小缝,秦谦正奇怪,温绒忽然探出半个脑袋,伸手飞快拿过苹果,道了声谢,正要关门,一只手抢先一步顶住了房门。      “好好的,蒙着脸做什么?”林隽冷不防从后面出现。      温绒一惊,最不愿意这个时候这个样子被这个人看到,但又难免心虚,低着头不耐烦道:“不关你事,我累了,要睡了。”      秦谦也适时说:“林老师,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温老师的好。”      林隽先是一笑,忽而脸色一沉,左手猛地用力推开门,温绒没料到他敢破门而入,连连退后两步。      “你这是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被林隽拉到灯光下,整张猪头脸被他看了个清楚明白。      温绒扭过头,羞恼异常:“林隽,你马上给我出去。”      林隽再次掰过她的脸,对着猪头脸严肃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要跟我怄气?”      怄气,他以为她只是单纯跟他怄气?天地良心,她真想代表月亮立即消灭这个男人。      “温老师,你这是怎么回事?!”秦谦被温绒的尊容震惊了。      “还不是你的虾惹的祸。”林隽凉薄地回了一句,他又立即对温绒说,“赶快躺下,吃药。”      温绒抿唇,不甘愿地说:“没药,我忘带了。”      秦谦一届高材生慌了神,他没料到温绒会对虾过敏到这种程度:“那怎么办?我,我现在马上去村里找药。”      他匆匆跑出去,没听到温绒喊他不要去,去了也白去,村里人怎么可能会备有这种药。      林隽等秦谦走后,把温绒按到床上,命令道:“你乖乖躺下。”      进化成猪头温的温小绒捂着脸瞪他,却见林隽跑到桌边倒了杯水,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盒药。   林隽把药和水递到温绒面前:“赶快吃下去。”      温绒望着他手心的药片,脑中空白一秒,问:“你怎么会有药?”      林隽顿了下,面不改色地说:“正好有。”      她其实是不想吃这嗟来之药,但情况不允许她任性,温绒一口把药闷了,喝下一杯水。      林隽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今天吃得不多,如果药压不住,必须要去医院。”      温绒厌恶地偏过头避开他的手,面壁缩到床角,不嫌热的拉过被子盖过头:“我的病我自己知道,过一会就好了,你走吧。”      林隽在床边坐下:“我等你身上的红斑退了就走。”      温绒抱紧了身子,闭上眼:“我不想跟你共处一室。”      室内骤然安静下来,温绒把头埋在被子里,竖耳倾听,过了很久,她被热出一身又一身汗,周围还是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心跳声,一下下用力鼓动着耳膜。      他是不是走了?但她没有听到关门声。应该没走吧。他为什么不做声,是无法反驳吗?      时间仿佛故意拖慢了节拍,温绒又等了半天,几乎是吐出二氧化碳吸入二氧化碳,就在她忍不住要探头换气的时候,头顶的被子被人拉开。      她慌忙抬头,他的脸就在眼前,正上方的那双眼睛总是有着不为人知薄如蝉翼的冰凉,此时,如果她没看错,镜片后的眼底沉着过重的情愫,像是要将她抱住,揉进怀里,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俯□,呼吸着她的气息,轻声说:“那个时候,我确实想占有你,以为如果占有了你就能拥有你。但这并非你所说的占有欲,而是因为……”      “温绒,村长来了,他借了一辆拖拉机,我送你去医院。”      秦谦的闯入打断了林隽的话,林隽皱了皱眉,直起身,冷淡地看着秦谦。秦谦心急如焚,没有注意到屋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温绒登时回魂,她揪着被子靠在墙上,大口呼吸两次,沉声说:“不必麻烦,我吃过药了,已经舒服多了。秦老师,你留下来陪我就好了。”      “你感觉怎么样?”秦谦立即走到她身边。      温绒的右手手紧紧握住秦谦的手,左手抓起桌上的药,丢给林隽:“不要以为你救我一次就能改变什么,过去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也请你不要再提那件事,我觉得很恶心。我不想现在和我一起的人有什么误会,所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林隽,我不喜欢你了,我需要的是像秦谦这样体贴我的人,不是你。”      林隽的脸色煞白,眼神被抽空了一般望着温绒漠然的脸,将药盒死命地握在手里。    52、052 ...   温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莫名的,梦里全是一双眼睛,林隽的眼睛,盛满震惊与受伤的眼神,她坐在地上,和这双眼睛面对面,直到天亮。      温绒睁开眼,头昏脑胀,抬手看了看,身上的红斑已经全部退去了,有惊无险,太幸运了。想到林隽的药,她立刻心情低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管怎样,她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了,但说完的那一刻并没有她想象的轻松,却像是被锁着链条,一动都不能动。      温绒走到屋外,深深吸入清晨全新的空气,把一晚上的浊气吐尽。隔壁秦谦听到动静立即出来,看到温绒,立即露出笑容:“温老师,你脸上的红斑已经全部退掉了。”      温绒摸了摸脸,笑道:“是啊,松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虾。”      “没关系,是我自己大意。昨晚多谢你。”      昨晚,她说完那番话后,秦谦照顾她到很晚才走,他也没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是不言语地陪着她。      温绒想了想,又谢了一次。      小秦老师散发天使光芒,不在意道:“不用那么谢我,我也没做什么。”      “要不是有你在,我也没办法说出那样的话。”      她不是个善于说狠话的人,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手一直掐着秦谦的手,其实是在发慌,怕自己说不出来。      秦谦打量着温绒低垂的侧脸,不禁问道:“温老师,你真的没事吗?”      温绒几乎是立刻笑开:“没事,好得很。”      她笑得太刻意,秦谦欲言又止,过了会,才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教室吧。”      温绒下意识去看另一边紧闭的门,点头道:“好。”      日复有一日,距离考试越来越近,高年级的孩子都很紧张,温绒不负责他们的课业,但看得出秦谦、邵老师比之前更加忙碌了。      “你们要向哥哥姐姐学习,他们那么努力,我们也不可以输给他们。”      温绒给小班的孩子打气,底下的孩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温绒扫视了一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吕裕今天怎么没来?”      “报告,吕裕家里出事了。”      温绒心中一跳:“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他哥哥生病了。”      吕裕家里头养着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哥哥,家里也带他到大医院治过,但实在无法负担昂贵的医药费,只能作罢,现在成天躺在床上,像是半个死人。温绒觉得很可能是他哥哥发病了。      课后,温绒急忙赶去村里,邵老师跟着她一起。      “唉,这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那次很惊险,被拖到镇上医院的时候人都昏过去了,抢救了半天才捡回一条命。”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能怎样呢,没钱啊,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养。”      这话那么直白,直戳到温绒心里,她加紧脚步赶到吕家,可一进门就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      简陋的屋里哭声震天,吕妈抱着床上那个没有生气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床边围着一家老小,小芋头挤在中间不停地掉豆子,一张小脸全被泪水湿透了。还有不少邻里赶来,堵在门口嘀嘀咕咕,都在不住地摇头。      邵老师最先反应过来,把孩子拉到身边,抹去眼泪,问道:“你哥怎么样了?”      小芋头哭得喘不上气,好半天才匀出一口气说:“哥哥发病了,忽然昏了过去。”      温绒急道:“那怎么不把他送医院?”      小芋头皱着小脸,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却是一句话都不说。温绒抬头看了看屋里的情况,一家八口挤在一间小破房里,家徒四壁,除了床,桌子,椅子,看不到其他家具。她明白了,就这么个样子,你怎么叫这家子拿出钱给孩子治病?      目击太过残酷的现实总是叫人揪心。      小芋头仰着爬满泪痕的小脸,哽咽道:“温老师,你救救我哥哥吧。”      温绒心酸,连忙俯□抱住他:“不要怕,老师在这里。”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却是一筹莫展。孩子的病情不容耽搁,但眼下吕家乱成一锅粥,她脑子里也是乱作一团,不知是该先找村长,还是直接叫人帮忙把孩子送到医院。      “你在这?”      温绒怔了怔,迅速回头,林隽和村长一前一后进到屋里。他的脸色不太好,淡淡的憔悴显露在眼圈周围。不知为何,温绒不自禁地去看他的眼睛,视线移到一半又猛然收回,似是怕看到那双和梦里一眼的眼睛。      林隽看了看乱糟糟的情况,说:“温绒,你跟我出来一下。”      温绒以为他要谈昨晚的事,立即皱眉。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院子里说。”      温绒吸了口气,忍不住冲他大声说:“林隽,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来支教的,但你也有点良心吧,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算你不是真心的,也请你不要在这里添乱子。”      林隽眯起眼,绷着脸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村长跳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劝住温绒:“温老师,你别这么说,林老师也是听说吕家的娃生病了特地赶过来的。俺们已经借好了车,立刻把孩子送去镇里,林老师也打电话到医院去过了,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温绒愣住,抬眼去看林隽,林隽淡淡地笑了下:“其实我只是想说你这么慌乱是没用的,医院那边我和村长已经做了安排,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他越过温绒走到床前,把哭得昏天黑地的吕妈妈拉开,冷静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把孩子送到医院再说。”      几个人挤着一辆破拖拉机,翻过两个山头,沿着绵延小路,吃了满嘴沙土,终于赶到镇上的医院。所谓镇上的医院也只有一栋楼,根本无法和城里的大医院相提并论,但聊胜于无。小芋头的哥哥很快被送进急症室,小芋头和她爸妈焦急地等在外头,温绒陪在一旁,这个时候她也除了说一些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担心也没用,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温绒低头,看着林隽递过来的水杯,犹豫了下,接过后转手给了小芋头的妈妈。      见她她这么做林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她身边,很现实地说:“如果不行,可能要转到城里的医院,这种病拖下去只是等死。”      温绒不否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她不喜欢他说这话的口气,抢白道:“你说得轻巧,没看到他们家是什么状况吗,哪里付得起医药费。”      “如果是医药费,倒没什么问题,我来出。”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轻蔑的意思,温绒不知怎么听出了些轻描淡写的意味,然后犹如船过水面,惊起重重涟漪。      “呵,钱,又是钱,先是书,再是电子词典,现在是医药费,林隽,这里的孩子除了钱,更需要关心,你不是真心帮助他们,就不要乱施舍。”      林隽不慌不忙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温绒扭头:“你会吗?”      林隽斜过眼来笑道:“会。”      温绒却是失笑:“你知道真心是什么?”      林隽仔细盯着她的反应:“你不信?”      “我确实不信你有人性这种东西。”      “我知道,你叫我禽兽来着,这稍微言过其实了。”      “我错了,”网上有个烂大街的句式正好借来一用,温绒道,“说你禽兽还真侮辱了禽兽。”      林隽露出老狐狸的定力,面上纹丝不动地说:“我不介意你这么说,但人是会变的,你相信自己变得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变得有人性?”      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但她早就看清楚这个男人了,不会轻易上当:“你这是感到委屈,你会因为别人不相信你的真心而生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怀疑别人的真心时,别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理。谁说温小绒不会炸毛,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林隽若有所思地沉默,不是不辩解,而是这个时候医生出来了。      小芋头妈妈第一个扑上去,牢牢拽住医生的手:“俺家娃怎么样了?”      “暂时脱离危险,但他的情况我这里没法进一步治疗,必须转到城里的大医院。”      一听脱离危险大家先是松了口气,但后半句立即把人的心又揪了起来。      “那就去大医院。”      说话的是林隽,他说得如此当然,小芋头的爸妈都是一惊,半晌后哀嚎起来:“俺可怜的娃子……”      林隽又说:“如果是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来出,孩子的命要紧。”      “这……”小芋头的爸爸紧张激动得语无伦次,但救儿心切,早就慌得没了主意的他只有听林隽的话。      于是,一家人对林隽感恩戴德,说是做牛做马也会还林隽这份恩情,然后立即办了转院手续,不知林隽联系了什么人,不一会就收到消息,城里最好的医院会安排好床位,找最好的心外科医生给孩子治疗。      温绒在一旁看着小芋头一家抹着眼泪抓着林隽的手语无伦次,心情很是复杂,她还是不相信他有多诚心出手相助,但她无法阻止他这个行为,毕竟他说得没错,孩子的命最重要,也只有林隽有这个能耐短时间之内调动资源,安排最好的医院和医生。      “就是那个男人,中间那个,高高的,戴眼镜,手帮绷带那个。”      “你跟我说的那个很帅的男人就是他啊?”      温绒侧过头,看到两个小护士捂着嘴向着这边指指点点。      “是啊。”      “他不是镇上的吧?也不像乡里的。”      “听说是来支教的。”      “哦。看起来是很不错,难怪人家来配一次药,你就记住了。”      “是啊,只是不知道他对什么过敏,配了好几种抗过敏的药,大概是水土不服。”      “真辛苦,下午从乡里赶过来好像没车的,不知道他怎么来的。”      “嗯,我看到他的时候衬衣都湿了,满头大汗。”      小护士继续叽叽喳喳,而温绒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抗过敏的药?满头大汗?      他不是说他只是恰巧带着药吗,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跑这么远的路特地来买药?      温绒混乱了,回头看林隽,只觉得有股气徘徊在胸口,不上不下,说不出的难受。      那边,医院派出一辆小车,小芋头的哥哥被抬上车,他爸妈跟着坐了上去。      林隽跟医生交谈了几句,走到温绒面前:“我要陪他们进城一趟,你先跟村长带小芋头回去。”      温绒僵硬地点了点头。      林隽走出两步,又回头补上一句:“我很快回来。”      她别开脸,咬下嘴唇:“无所谓。”      他没说什么,似是笑了下,不甚在意,还有点宠溺的样子。毛病,这还笑得出来,温绒瞪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上车,车子很快出发,转眼间没了踪影。      “温老师,俺们等车子回乡里?”      温绒这才反应过来,她看得太入神了,忙道:“好。”      和村长回去后,再把小芋头送到家,跟家里人交代了下情况,安慰一家老小后,她才离开。回到住宿的地方,手脚都抬不起来了,站在门前,头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      “你回来了。”隔壁秦谦一听到动静立即跑出来,“情况怎么样了?”      他下午一直有课,晚上才听说小芋头的事。      “还好,命保住了,但要去大医院治疗,林隽陪着他爸妈把他送到城里去了。”      “哦,那就好。”秦谦满脸的担忧之色稍稍褪去一些,“忙了一天很累吧,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拖着步子走进屋,在床上坐下,一转头就看到放在桌上的药。温绒盯着药盒呆了半天,不知不觉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又猛然惊醒,左手狠狠打没出息的右手。      “我才不信呢!”      默念着不信到天亮,顶着一张憔悴的脸熬了两节课,午休的时候本想小憩一会,邵老师突然跑进教室说:“温老师,有人找。”      谁会来找她?温绒打了个哈欠走到操场,眯着眼看到面前的两个人,登时什么瞌睡都没了。      这一脸无奈的英俊大叔不是林隽的狐朋狗友彭锐是谁?      还有立在他身旁,穿着白色小T恤的林子豪小恶魔,瞧瞧那张英俊肉包脸像是被速冻箱冻了一宿,冷得吓人。      小恶梦猛地跑过来,冲着温绒就是几拳头,这孩子最近长个了,力气怎么变那么大。      温绒抽气,刚要骂他,却被这小家伙抢白了去:“你是坏蛋!”      “我……”      没得罪三个字还未出口,温绒就愣住了,因为林子豪的眼圈就这样,忽然红了。      053 ...   林子豪哭了,真的,要不是亲眼看到,温绒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死小孩会哭,还抱着自己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怎么劝都停不下来,还越哭越起劲。   “额,这是怎么了?”温绒一头雾水。   彭锐擦了把汗,无奈道:“他硬吵着要见你,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带他来了,我说这地方的条件真够可以的,亏林隽能忍耐下来,对了,他人呢?”   温绒淡淡道:“不巧,他正好不在,进城去了。”   “你们和好了吗?”   温绒抿唇,眉头打了个死结,   彭锐精明地一目了然,立即说:“咳咳,哈哈,我只是随便问问。啊,真热啊,我们进去说吧。”   进了屋里,林子豪还是抱着温绒不松手,把眼泪鼻涕全蹭在她身上,这孩子一定不知道她在这里洗衣服有多么不易。   彭锐拿手当扇子,一边劝道:“子豪啊,别哭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温老师说了,她现在就在你面前了。”   “他是特地来找我的?”温绒惊讶,她以为这小鬼是来看他爹的。   彭锐苦哈哈地说:“这小子聪明着呢,他见你不去学校了,他爸把他交给我,自己走了,觉得有问题,每天揪着我问你们去哪了,比他爸还难对付,我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带他来找你。他有话跟你说,你……好好听听吧。”   说完,彭锐走到外面等着。   屋里只剩下温绒和林子豪,这小子虽然还在抽泣,但情绪镇定不少,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温绒。   “没想到你也会哭,什么事这么伤心?”温绒拿手帮他擦眼泪,神奇的,这小子竟然没嫌弃地躲开。   林子豪嘟着嘴,气呼呼地看着她,说:“你为什么不要我和爸爸?”   他问得如此理直气壮,直截了当,温绒倒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涉及的层次太深,林子豪虽然聪明,但也未必能够理解。   “子豪啊,我和你爸爸呢,不适合……”   林子豪不依不饶:“你答应做我妈妈的。”   “啊?”温绒呆,她什么时候做下这么严重的承诺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撒谎!”   小孩子发起脾气来,尤其是小恶魔这样的倔小孩,执拗得惊天地泣鬼神。   “还是,”林子豪忽然握紧拳头,颤声道,“因为我,你不肯嫁给爸爸?”   温绒没听明白:“什么?”   “如果爸爸是一个人,你就会嫁给他吗?”   她真是要晕了,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她并不介意林隽有个孩子,林子豪虽然个性糟糕了点,还是个可爱的小屁孩。   “你听我说,大人的事情呢,你还小,不明白。”   “我 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不肯跟爸爸结婚!”   这孩子真是爱死磕,温绒百口莫辩。   “如果,如果我说……”林子豪低下头,涨红了脸,像是吓了极大的决心,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是爸爸的儿子,你会不会跟他结婚?”   仿若一颗响雷惊炸在耳边,温绒蒙了半晌,迟迟无法做出反应,林子豪刚才说了什么?他不是林隽的儿子,那他是谁?   温绒镇定了下,把子豪拉到身边:“子豪,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师没有不喜欢你,可以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你当儿子,可是,有些事是不可能的。你说出这样的话,你爸爸会伤心的。”   “我没有乱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大伯父的小孩,他不要我,爸爸要我……”   温绒听得心惊肉跳,她还想质疑,但孩子的表情太认真,太受伤,她无法忽视。   如此说来,林子豪真的不是林隽的亲生儿子,而是林岩的私生子?   “温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老惹你生气,我不是讨厌你,不是的……”林子豪第一次露出孩子该有的一面,稀里哗啦地哭,涨红着脸,不住地哽咽。      温绒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下意识地去帮林子豪擦眼泪,但这眼泪越擦越多,她都不知道这个平时一脸酷样的小男生这么能哭。   温绒软下性子,把林子豪搂在怀里:“子豪,你怎么了,不要哭了……我也不讨厌你,但是,你爸爸不喜欢我,我也……所以,你哭也没用啊。”   “呜呜……”林子豪搂着温绒的脖子断断续续地说,“不会的,爸爸喜欢你的,我要你做我妈妈。”   林子豪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温绒很是震惊,而他那句“爸爸喜欢你”更是让温绒无言以对,拒绝的话哽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一直呆在门外的彭锐这时走了进来:“子豪,让我跟温老师说几句。”   林子豪哭得晕晕乎乎,被彭锐带到一旁,他跟小孩子说了几句,子豪听后点点头,但一双泪眼依然盯着温绒。   温绒跟着彭锐走到一处树荫下,他随意地在地上坐下,冲温绒招手:“坐,我有不少话要说。”   温绒在他身旁坐下,不解他有什么话要说。   “不介意我点支烟吧?”可还没把烟摸出来,他立刻反应道,“哦,我忘了,你不喜欢烟味。”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你说呢。”   温绒想了想,忽然皱起眉。   见她不响,彭锐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从哪里说起呢,嗯,温老师,你觉得林隽是个怎样的人?”   温绒回避道:“能不说他么。”   “OK,那我说你听,你不要急着拒绝,可能听我说完后,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温绒犹豫,彭锐不等她做决定,立即开口说:“我和林隽认识快二十年了,他什么脾气,我是一清二楚。所以,我可以肯定,他没有跟你做过多的解释,对吧。”   温绒不认同道:“他是没什么可以解释吧。”  “跟你说说我认识他那时的事吧。” 彭锐没有在意她的话,“我和他是高中同学,那时候他的人缘真的不好,人见人怕,我跟他都是尖子生,爱好也差不多,所以经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我个性比较随和,就主动跟他结交,过程嘛,不太顺利,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不轻易相信人。我废了老大的劲才算跟他做了半个朋友,这种状态持续了快一年。不过,就在我们关系处得比较好的时候,出了一件事。”   回忆过去,彭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温绒意识到这件事一定不小。   “那时候林隽在林家的身份是个秘密,学校里只有我知道,但不知怎么搞的,这件事突然在学校里传开了……”彭锐侧过脸,苦笑,“之后,你也猜到怎样了吧。”   温绒抿唇:“你们闹翻了?”   “何止。”彭锐整张脸都皱到一起,这段记忆好像很痛苦,“我可是被打得进了医院,躺了两个月。我一开始很生气,明明不是我做的,他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打,一点都不信任我,但后来我冷静下来,慢慢能体会他的心情。”   “如果我被自己最亲的人出卖,大概也会跟他一样激动。这么一想又有点感动,他不是个轻易交心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定是把我认定为好朋友了。林隽是聪明,但这是他的一大致命弱点,他不会告诉你他有多在乎你,但他会把你放在心里,他的感情要比看上去脆弱,因为他要么不谈感情,一旦认真,就会把感情看得很重。”   彭锐的声音不高不低,缓缓的节奏却把每一个字说出了力度:“我只见过林隽发怒过三次,一次是发生在我身上,一次是对他母亲,他母亲那次确实是把他伤到了,有哪个母亲会狠心不认自己儿子的,他母亲就是一个极品,再来就是你了。大概是受的打击太大,才会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你这么说,我应该觉得很荣幸吗?”温绒低着头,心情却随着摇曳的树影起伏不定。   “这个老男人总是不善于对喜欢的人表达感情,他是不是没对你说起你们第一次见面的事?”   “第一次见面?”温绒抬起头,“哦,你是说我代替我妹妹跟他相亲那次?”   “不是,”彭锐神秘地笑道,“那时候你还小,经常跑到他监工的体育馆偷练跳高。”   温绒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有这事?”   “年轻人,记性不行啊,他还有一把伞留在你那呢。”   “……”温绒凝眉苦想,终于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我家里确实有一把格子长柄雨伞,我一直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买的。”   “那天下雨,他正好去体育馆视察,看到你站在门口发呆,就把伞借给你了,你说明天会还,但再也没出现。”   温绒恍然大悟,那段日子她在为省里的比赛练习,第二天比赛后她病了一场,后来就把这事忘了。   看她的表情是回忆起来了,彭锐继续说:“他这人倒也奇怪,偏偏对这件事上了心,不仅仅是第二天,连续半个月都去等你,只不过,某个小丫头把这件事忘光了。”   “……你说的是林隽吗?”温绒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描述分明像情圣,不是林隽那混蛋。   “是,就是他。”彭锐肯定道,“缘分这个东西很妙,估计你是不记得你们第二次第三次见面了,不过他记得,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你和他的境遇有点像,但你比他活得潇洒,所以,当他知道你被赶出家门后,对你父亲的公司做了点手脚。”  “等等,”温绒越听越头昏,“你的意思是,林隽很早之前就注意我了,还为我打抱不平?”   “是。虽然他在那个时候可能还没有喜欢上你,但记住你是真的。不相信?好吧,确实比较离奇,但你要理解一个老男人奇怪又矜持的心理。他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说我关注你很久了,我现在很喜欢你,他要面子,如果被你一句话回绝了,他宁可什么都不说。”   温绒彻底呆住。   “看你的反应,我猜对了,千里迢迢跑来什么都不说,有个P用。”彭锐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当然,他在你这件事上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他只是因为很想把你留在身边,你那么年轻,有喜欢的人,他不懂怎么去迎合你,用错了方法。他也是后悔的,他说他不该那么做,也不该把你身世说出来,原本他不想让你跟付苏走得太近是怕你知道实情,没想到最后却是他自己戳破了这个秘密。”   “不对,他才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好。”温绒咬牙,固执着地反驳,“别以为我不知道,林隽外面花天酒地,有很多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专情。”   彭锐耐心解释道:“有时候做戏是必要的,尤其对手是林家。温绒,他不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如果是,他就不会把子豪当亲生儿子对待了。”   温绒想起那个张哭花的小脸,心就一抽:“子豪真的不是他的儿子?”   “不是,他是林岩在外面生的,林岩怕丑闻败露,就把儿子放在他的名下,反正在外人看来,风流成性的林隽多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绒此时此刻已经被彭锐的话搅得没法思考,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和林隽的渊源会这么深,她更不敢相信,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彭锐起身,拍拍温绒的肩膀,说:“我知道的基本上都告诉你了,但肯定还有很多事只有他知道。温绒,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很难改变自己固有的做派,改变不可能一夜之间完成,但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改变。”   “你看,子豪脾气这么倔的孩子都不愿意离开你,有这么两个男人喜欢你,你会幸福的。”   温绒仰起头,眯着眼,单纯的脸上树影斑驳,缝隙间透露出层层迷茫,她不知道,该不该再信一次。 54、054 ...   彭锐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但林子豪不想回去,只要温绒不答应嫁给林隽,他就不回家。彭锐和温绒都拗不过这孩子的倔强,可是温绒不可能就这么答应下来。僵持不下的结局是,林子豪和彭锐暂时住进林隽的房间,打算一切等林隽会来再说。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一周的时间。      小芋头的母亲回来了,抹着眼泪说小芋头哥哥已经住进病房,最好的医生来看过了,说是还有的救。至于林隽,阿姨摇头不知,他帮他们安排好医院的事,就匆匆走了。      “可能是公司有点事吧。”彭锐试着帮林隽解释,“他刚接手林氏,公司的步调还没稳就赶到这,毕竟林岩还在那虎视眈眈,他也大意不得。”      温绒批着手头的卷子,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彭锐自讨没趣,撇撇嘴走开。      林子豪跟着温绒在小班听课,他原本成绩就好,这里的学习根本不在话下,孩子们很快发现新来的同学很厉害,都围着他讨教问题。只不过,林子豪不太爱跟人打交道,这里条件又差,吃不好睡不好,温绒也不肯答应他的要求,一来二去,少爷脾气上来了,成天冷着脸不说话。      这天他又缠着温绒闹她,温绒淡淡地说了一句:“任性的小孩不可爱。”      这句话充满了魔力,第二天,林子豪乖乖出现在教室帮忙解答孩子们的问题,只要能让温绒喜欢他,他可以做任何事。      好像他爸爸也说过,只要能够被原谅,他可以做任何事。      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又过了三天,眼看着升学考试就要到了,林隽还是没有一点音讯。彭锐试着要联系他,温绒发了会呆,轻声说,没必要了。      电视剧里,每当出现:我很快回来,这样的台词,就已经预见到不会回来的结果。      十天,足以让她的心情玩一把过山车,如果说第3天她的心还被悬置在最高点,现在她的心已经扎入地底。被彭锐说动的她差一点就傻了,林隽怎么可能是他口中那个充满温暖色彩的男人,说他十年前就开始关注她,坑谁呢,他可是她见识过最冰冷无情的男人。她还是太年轻,舍不掉玛丽苏的童话幻象,总以为还能有所期待,好像只要知道他一点点的好,就能把他的恶抹去一大半,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想要帮他洗白,他还是那个他。      考前三天,彭锐走了,林子豪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温绒的坚决,小家伙顶着包泪生气而来,又忍着包泪倔强而去。      “温老师,你在想什么呢,哎呀呀,你的衣服要被冲走了!”      王大姐的大嗓门把温绒唤了回来,她慌忙把衣服捞上来,幸亏没有漂得太远。      “温老 师,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太热了,头有点晕。”      “那你坐一边休息去,剩下的俺来洗。”      “不用不用,我能行。”      “哎,不舒服就别硬撑,还是你跟林老师一样,不放心把衣服交给俺洗?”      温绒微愕,低下头继续搓着衣服:“这关林老师什么事。”      王大姐吸了吸鼻子,说:“俺上次看林老师手不方便,就说帮他洗衣服,谁知道他说,他的衣服归他媳妇管,别人碰不来。”      河水贴着手背静静地流过,凉凉的触感似是透过皮肤顺着血管沁入心里,碰到伤疤的时候,唤醒了莫名的疼痛。      大夏天的在洗衣服的小河边多愁善感,温绒唾弃自己,手下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可怜这衣服跟她没深仇大恨,却几乎被五马分尸。      “温老师,林老师怎么还没回来呀,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温绒手下一顿,堵着一口气,闷声说:“不知道,大概吧。”      “谁说我不回来了。”      用力的这一下水花四溅,温绒来不及擦脸,急忙回头,阳光刺得她眼花,忍着酸溜溜的眼泪,好不容易把身后的人看清楚。      “林老师!”王大姐立刻放下手头的衣服,笑着迎上去,“你可回来了。”      “当然要回来,我答应过的。”      别来无恙,温雅微笑,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林隽调过视线,落在温绒脸上,温绒转过头,狠狠擦了擦脸,不经意咬唇,又开始卖命洗衣服。      “回去处理了些事,所以晚了几天。”      他在她身边蹲下,帮她递过肥皂,很自然地做着解释。      温绒没领情,草草把衣服搅干,拎起水桶起身就走。      林隽追上去:“我回去做的那件事,你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看到你的脸,我就不高兴了。”温绒臭着脸回了一句。      几天不见,她好像又黑了一些,不像其他女孩怕太阳怕得要死,素着脸无无所谓晒不晒,年轻的脸上滴着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河水,脸颊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      “是。”      她说得那么果断,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听了却是笑了。      “你笑什么?”温绒薄怒。      林隽推了推眼镜,慢慢走开:“没什么。”      回到村里,一见到他们,村长领头,身后跟着不少村民,朝着林隽直奔过来。      村长一张老脸皱成一团,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林老师,俺们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温绒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看着这村里的人个个把林隽当做救世主一般感激涕零,她退到一旁问秦谦: “这是怎么回事?”      “林隽他……”秦谦迟疑了下,说,“他说马上会设立了一个基金,专门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完成学业,村里很快就会有新的校舍。”      “……”      温绒处于震惊状态,再回过头去看林隽,竟有些缓不过神。      秦谦神色复杂地说:“基金是以你为名的。”      温绒错愕:“什么?”      那边村长激动地冲他们说:“温老师,秦老师,今天晚上,俺们村里几个打算摆一桌饭谢谢林老师,你们一定也要来。”      林隽原本就是村子里的红人,这一下简直变成了superman,这个消息口口相传得很快,村子里各个角落的人都跑出来一睹林大侠的风采,以至于晚上的一桌饭被扩充到三桌。林隽俨然是座上宾,温绒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想到他做的事,彭锐说的话,她又感觉脑子不够用了,为什么事情要变得这么复杂呢,如果简单一点,只要告诉她,林隽就是那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她也不必平添烦恼。      “林老师,”酒过三巡,村长晕晕乎乎地大着舌头问,“那个基金……”      林隽纠正道:“绒天使基金。”      村长立马点头:“对,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温老师。”      “我就是以温老师的名字起的。”林隽握着酒杯,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微笑说。      吃饭的人全部抬头,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温绒,温绒则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隽:“我也是刚知道,林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林隽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很在意孩子读书的事,所以我考虑了下,不如成立一个基金,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温绒蹙眉,不确定地看着他,而周围的人已然骚动,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为什么是温绒?秦谦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脸色略显僵硬,偶尔用眼角打量温绒的表情。      有人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林隽没有立即回答,他从位子上站起来,绕过半张圆桌,来到温绒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下,不知何时,他的左手里躺着一只精致的盒子。      温绒呆呆地看着他仰起的脸庞,他镜片下的双眼像是映出了天上的星辰,竟是一片温和明朗。      林隽深吸一口气,凝视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总是有人问我为什么不结婚,我自己也不知道,十年前你还太小,两年前我还不懂,直到现在让我又遇见你,伤害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上天是让我等你,而我不能失去你。彭锐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祈求你的原谅,满足你任何愿望,那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你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真心,那你愿不 愿意教我?”      四下里一片安静,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们全都屏息凝神,或是惊讶,或是兴奋,或是欢喜地看着林隽和温绒。      在温绒震惊的眼神中,林隽缓缓打开盒子,璀璨的钻戒美得令人窒息。      林隽安静地说着,语调温柔清雅,像是怕惊吓到他可爱的姑娘。      “我不会拿任何借口逼你,这次我只是想很正式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每一个女孩,也许她强势,也许她柔软,也许她现实,也许她天真,她们都会偷偷做一个叫做公主的梦,有一天,那个把她当做全世界的人会用最深情地口吻向她求婚,而把他当做全世界的她会欣喜落泪,把自己幻想做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愿意嫁给我吗?多么醉心的一句话,任何女人都无法抵抗它的魔力,更何况是自己爱的人亲口说的。      身旁的人早已开始起哄,催促着温绒赶快回答,而温绒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容不下任何东西,只有林隽略显紧张的微笑。      “我……我……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嫁给你。”      温绒一开口就哽住了喉,以为眼泪早就在那一晚上流干,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他再次唤了出来。      林隽盯着她,笑容有点不自然,他握紧了手中的戒指,却是努力平静地说道:“我现在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把这个保存了这么久。”      模糊着视线,看到他将什么放到她的手里,仔细一看,是一张纸条,那上面的笔迹再熟悉不过,是她瘦瘦长长的风格:体育馆落成一事,童叟无欺,反悔是小狗。      这句话下面是两个签名,甲方,她的,乙方,他的。      林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似乎远在天边:“我早就该想到,敢跟我立下字据的女孩,怎么会骗我。你是好女孩,我需要你,我想再叫你一声绒绒。”      下一刻,温绒再也看不清那纸条上他飞扬的签名,谁的声音说得那么坚决,可眼泪却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刷刷地往下掉,分不清是喜是悲,是伤是愁。明明那么讨厌他,憎恨他,唾弃他,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忘记这个人,不要再相信他,却没有办法制止那股想要答应的欲望。      然而,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没法接受过大的希望之后巨大的失望,十天的冷静让她知道,这或许是一个童话,但更是一场豪赌,开局她输了,好在她还能再重来,可现在若是输了,她便是倾家荡产。      温绒抬手狠狠抹去眼泪,像是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后悔一般,把话说得很用力:“林隽,没用的,我不会嫁给你的,遇见你,是我的不幸,你觉得我会让自己不幸一辈子吗?”      说 完,迅速掰开身旁的人,头也不回地跑开。    55、055 ...   温绒一个人跑回房里,关上门,屋里漆黑一片,她抬了抬手想去开灯,伸到一半又放弃,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向黑暗的深处。      如果让碧碧看到自己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一定会被她戳着额头,然后心疼地摇头:你这丫头就是心软。      温绒擦了擦眼泪,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别犯傻,可是刚才傻里傻气一边哭一边拒绝的人不是她是谁?然而,一想起林隽刚才突如其来求婚的举动,他说话时第一次那么认真温柔的表情,她无论如何都没本事镇定自若,眼泪几乎是本能地落了下来,事到如今,他还是能影响到她。      有人敲门,温绒心中一跳,本能地想到林隽,她害怕在这个时候见到他,怕他再说一些什么,她就没法再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不想见到你,走开。”      外面安静了一会,响起一个声音:“温老师,是我。”      温绒愣了愣,没想到会是秦谦,她慌忙把泪痕擦干净,调整了下情绪,这才把门打开。      “秦老师,我不太舒服,有事明天再说好吗?”温绒低着头,对着门缝外的秦谦说。      秦谦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只听他低声说了句:“温绒,不要勉强自己。”      温绒晃神,低声反驳道:“我没有。”      “能让我进去说吗?就一会。”      温绒犹豫了下,终于放开手,转身走进屋里。      她摸到床边坐下,对秦谦说:“不要开灯,有什么话就说吧。”      秦谦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想了想,开口道:“林隽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      “你以前说他做了伤害你的事,他刚才求婚时也说希望你能原谅他,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一定被伤得很深,所以才会逃到这里,还和我演戏骗他。可即使这样,你还是喜欢他。”      像是被人用剑刺中了心脏,巨痛之下更有种被揭露伤疤的不堪感,温绒马上说:“我不会喜欢他的。”      秦谦却再一次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不想喜欢他,但是你喜欢他。”      温绒揪紧被单,有点生气:“秦老师,你来这里就是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吗?”      “你生气了?所以,我说的是对的。”      温绒卡壳,她真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旁观者清,我看得出,即使你一再忽视他,但你还是在意他。”秦谦慢慢走到温绒身边坐下,“如果你不喜欢他,他不在的这十天,你就不会这么神不守舍,如果你不喜欢他,他跟你求婚的时候,你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就不会以为我是他。你可以骗自己说你不喜欢他,但你的心是不会出卖你的,你越是想压抑,就越是痛苦。”      她以为她已经做得够好,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她的喜欢竟是这么明显。      “秦老师,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温绒艰涩地说。      “时间也许会抚平一切,但你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后悔吗?”      “……”      秦谦在黑暗中笑了笑:“你看,我为了不让自己以后后悔,即使知道无可能,还是跟你表白了,至少我以后不会后悔自己没有争取过。温老师,错过一个人,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温绒被他说得心乱如麻:“你说得容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      “对啊,你被他伤得那么重,却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只能说明,爱和恨之间,还是爱多一些。”      温绒心中起起伏伏,脑中闪过林隽的脸,她又急忙摇头:“……就算没你说得对,可是谁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伤害我?他今天说得好听,但他还是不懂我,我不喜欢他用那样的方式跟我求婚,也不要听他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      秦谦打断她:“所以,你要教他。”      温绒怔住。      秦谦继续说:“他自己也是那么说的,可能不懂得用你喜欢的方式表达,但我看得到,他在努力表达自己的感情。你不喜欢他口头的承诺,但有没有看见他的行动呢?印象中,我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然在笑,却给人很强势的感觉,坦白说,我挺憷他的。但这次我发现他变了,他为了你追到这里,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教孩子读书,我听村里的人说,他这一个月瘦了近十斤。还有小芋头的事,为村里建校舍的事,如果你说他这些都是假装出来的,那么,他一个这么成功的商人,干嘛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做这些,对他有好处吗?”      温绒咬唇,全身紧绷,秦谦的话把温绒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把她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到她面前,不许她逃避,她否认了那么多遍的感情,此时此刻再也躲不过去。      两人沉寂了半晌,温绒无力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奈:“如果原谅他,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是不原谅他,你会觉得自己很痛苦。”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她不解,如果喜欢她,不是更应该趁机争取,而不是为情敌说好话。      秦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苦笑,但很快淡去:“大概是明白自己没希望了,但即便如此,还是希望你不要错过幸福。”      “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会幸福?”      这样的话,似乎彭锐也说过。      “谁都不能保证幸福会永远,但至少要有勇气去追求,不尝试一下 ,怎么会知道结果呢?”秦谦起身,“我走了,希望你能想通。”      “对不起。”温绒轻声说,她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还能对这个如此关心她的朋友说什么。      秦谦愣了下,立马笑开:“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秦谦走后,温绒又静坐了好一会,然后打开灯。掌心里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湿,摊开来看,那上头的字迹模糊了大半。唯独两个人的签名还清晰着,在灯光下安安静静地相互依偎着。      他过分的事却是很多,但她过分的事也不少。      比如说,她一点都不记得他们过去每一次的相遇了。      她把他当做生命中的路人,他却将她停在了自己的心上。      那种极致的痛楚若是一个人,或许会终身难忘,但如果两个人一起面对,是不是会好得更快?   迷迷糊糊散乱地想着,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温绒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脑袋,刚要开门,突然发现脚下湿漉漉的,仔细一看,大惊,什么时候房间里都是水了?她立马出去,外头正是狂风乱作,暴雨倾盆,天空黑压顶,颇为恐怖。      “起来了?”隔壁秦谦正拿着脸盆往外泼水。      “这雨下得可真大。”      “嗯,后半夜开始下的,我房间已经漏水了,你呢?”      “差不多。”      她昨晚一心想着林隽的事,竟然没发现下大雨了,此时此刻手忙脚乱地找来脸盆接水,用扫帚把水扫出去。      秦谦帮着她一起弄,说:“孩子们今天都停课了,明天就考试了,希望这雨能停,要不然去考场的路会很难走。”      然而,天不从人愿,这雨下了两天两夜,别说温绒的房间水漫金山,村子也被淹得不成样子。原本村长准备了亮亮拖拉机,打算送孩子们去考场,可现在这状况,拖拉机直接变成潜水艇,然而孩子们必须要去参加考试,真是愁死了一村的人。      “路不算远,俺们自己走过去。”      大家商量不出办法,只有这样了。      “等一下,前面的路也被水淹了,让孩子自己过去太危险,必须有大人陪着。”      温绒正低头帮孩子穿雨衣,听到这个声音,禁不住手上一抖,这两天都不见他的踪影,她以为他一气之下走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此时,林隽全身湿透地出现在她眼前,雨水顺着他的脸颊飞快地滑落,眼镜更是一片模糊,他干脆摘了眼镜,利落果断地指挥村里的人行事。      最后确定派出五个大人陪孩子们去考场,温绒见自己没分,急忙请缨:“我也去!”      “你留下。”林隽毫不犹豫地说。      温绒来不及抹去满脸的雨水,急道:“为什么?你手还上着绷带都要去,何况我也是老师,我也要去。”      林隽透过密集的雨帘看着她,目光沉沉:“你的腰伤容易在这种天气复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温绒呆住,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等她回过神,林隽和村长,还有秦谦,牛大叔,张伯,带着孩子们走了。      其他人各自散了,温绒和邵老师一起回到宿舍,邵老师忍不住抱怨:“希望顺利,这老天怎么这么不照应,偏偏要挑在这时候下雨。”      “是啊。”      温绒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她仰起头,雨点就那样接二连三地砸在她脸上,砸得她心里突突直跳,很不安的感觉。      这个时候的时间过得尤为漫长,这山里头通讯落后,也不知前方怎么样了,路是不是好走,是不是顺利到达了?回来的时候听邵老师说前两年也是因为暴雨发生过泥石流,还好没人受伤,但塌陷的路段修了好几天才重新开通。      外头的雨掷地有声,噼里啪啦地听得人心烦,温绒坐在床上,看着屋里接雨用的大大小小的盆子,心神不定。      直到傍晚,这雨还是没有小下去的意思。      就在温绒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温绒顿时惊醒,没来由的,心跳极快,鞋都没穿,踩着水跑去开门,邵老师站在外头,头发都湿了,一脸慌张,抓着温绒的胳膊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      “牛大叔回来了……”      “然后呢?”      “他说,他说隔壁村自己搭的坝被冲掉了,连累我们这发大水了!”      温绒口干舌燥,不住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回来的时候,小虎落到水里,林老师把他捞了上来,但他却被冲走了……”      像是天灵盖上猛遭一击,温绒险些站不稳:“你说什么?”    56、056 ...   “林老师一转眼就不见了,牛大叔回来找人帮忙。”      温绒怔怔地僵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冰冷的恐惧感从脚底侵入心脉,让她颤抖不止,她猛然冲入雨中,疯了似地一路狂奔,邵老师喊都喊不住,只好叫来其他几个村民跟着她一起前往事发地点。      天上下的雨冷冽如刀,一片片落在人身上,像是要在人心上片出一个洞来。眼前已无路可走,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不一会小半截腿就陷入泥浆。      “温老师,你慢点,走那么快容易出事!”牛大叔在后头喊着。      然而,温绒依然冲在最前头,雨水狠命地冲刷着她单薄的身子,又将她的视线切割成无数条凌乱的线条,却依然无法减慢她的速度。      温绒耳边阵阵嗡鸣,急促的心跳似乎快要超出负荷,破胸而出,到底还有多远,究竟还要多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温老师,小心!”      温绒愣了愣,茫然抬头,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人扑到,身后轰隆巨响,好一会震动,等她回过神,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已经塌掉一大块。      “温老师,你没事吧?”      温绒一手撑着泥地站起来,查看了下周身,除了胳膊上割出一道长口子,其他都还好,她摇摇头:“没事。”      “俺们知道你着急,俺们也着急,可是这急不来,那边村长和秦老师一定会想办法救人的,你别急。”      温绒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怎么能不急,他手上有伤,右手还不能用力,万一被冲到下流去……”      脑中闪过几个不堪入目的画面,温绒抱住手臂强迫自己不去深想。      “走吧。”温绒不再多说,又卯足全力朝前跑去。      这一段本不算太长的路越往后越难走,仿佛被平白拉长了数百倍,走得人心绝望,当她终于望见秦谦的身影时,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到他面前。      “他呢?”      秦谦看到满身泥泞的温绒,震惊不已,他脸色苍白,神情踟蹰:“暂时还没找到。”      “怎么会……”      温绒顿时失力,双眼茫茫地看着滔滔河水。      秦谦努力想着措辞:“现在雨已经小下来了,只要能找到人,就有希望……温绒!”      没等他把话说完,温绒已经朝下游跑去。      “林隽!林隽!你在哪!”      她一路跑一路喊,第一次用尽全身气力才知道自己的声音那么小,喊得撕心裂肺还是觉得不够,而雨水不停歇地打在脸上,滑入口中,湿咸的味道。      纵使很多年过去后,这个场景依旧是她挥之不去的恶梦。黑黄的山坡,奔腾的大水,瓢泼的暴雨,她渺小如沧海一粟,陷在泥藻 ,心一截截变冷,混乱不知所措。      “林隽,大叔!”      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她,哪里有半个人影,温绒一直喊着,喊到喉咙充血,却无人应答。   这一刻,她所有的犹豫都被丢弃,她懂了,哪怕受了伤,伤了心,他依旧是她心中不可取代的人,稍微想一下他可能就此离她而去,她便如临面顶之灾,她不固执了,她后悔了,只要他平安,她就原谅他。      “大叔……啊!”      温绒离河岸太近,突然脚下一滑,她正欲用力稳住身体,岂料腰间一阵锥心刺痛,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掉进河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身后拦腰抱住她。      “小心!”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宽阔的胸口紧靠在背后。      温绒惊呆了,慌忙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时,张了张嘴,竟是发不出一个音。她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盯着林隽,他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衣服早就面目全非,右手的绷带被挣断了,无力地垂着。她胸中一窒,抬了三次手,才敢摸一摸他的手臂,然后是肩膀,再是胸口,最后,手停留在他脸颊旁,很轻很轻地碰了下。      温绒这时候的表情非常古怪,像是哭又像是笑,大口大口喘气,整张脸皱在一起,丑巴巴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仰起头,不答反问:“你没事?”      “嗯,我没事。”他脸上平静出人意料,然而,他的眼底波涛汹涌。      温绒像是才接受这奇迹般的现实,用力吸了口气,踮起脚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上滚烫的液体贴着他侧颈慢慢滑落。      “大叔……”      林隽收拢手臂,将她箍在怀里:“我在,放心,你不是说我是禽兽么,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掉。”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越发稀里哗啦。      “绒绒?”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她用浓浓的鼻音应道。      “不生我气了,好吗?”      “嗯……”      “你只是说不想原谅我,没说不会原谅我,对吧。”      “嗯……”      原谅这个词的分量重到超乎我们的想象,它需要勇气将痛苦放逐,需要决心面对未来轻装上阵。那是因为,有一个分量更重的理由值得原谅,譬如,情根已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她的这一声应答让他欣喜若狂,甚至超越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胸口被填得满满的,只恨这一刻能长久点再长久点。      当他们俩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高兴疯了,村长直接一屁股瘫软在地上,老泪纵横,一行人你拖着我,我搀着你,筋疲力尽地带着孩子们回到村里,村民们哭喊着跑过来,抱着自己的亲人谢天谢地。      林隽一到村里,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被人抬进了屋里。温绒一直呆在他身旁,检查了他的伤势,他的右手旧伤处再度错位,估计是在水里挣扎时伤到的,还有几处外伤,有深有浅,她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处理,但这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样子必须要送到大医院去治疗。      村长忍不住说:“林老师真是福大命大,好人有好报啊。”      原来当时林隽被水冲到一块巨石处,他拼死用手抱住了那块石头,好不容易才翻身上岸,上岸后便是精疲力竭,躺在石坡后半天没缓过劲来,直到听到温绒的叫喊声。      林隽面色苍白,他虚弱地睁开眼,费力笑了笑:“我怎么舍得死,我还没娶老婆。”      说完,看向温绒,温小绒一直低着头,努力摆弄着绷带,其他人见状,相互递了眼色,一个个退出去。      只剩两人的房间,气氛略微尴尬,两个人都把呼吸放得很轻,林隽躺在床上,目光没从温绒脸上移开过,温绒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她一想到刚才在河岸边自己激动得雨中凌乱的模样就羞恼得想死,于是纠结得不愿去看林隽。      这时,林隽放在外侧的左手忽然动了下,轻轻扣住温绒正在给他包扎的手,温小绒一惊,本能地缩了缩手,片刻后又放松下来。      林隽皱着眉,问道:“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大一条口子?”      温绒看了眼,无所谓地说:“哦,赶路的时候划到的,没事。”      他听后的眸光脉脉流转,静默了片刻,说:“放着不管怎么行,赶快包扎一下。”      “……嗯。”      等温绒包扎完,她抬起头,发现林隽还在看她,温小绒别别扭扭地问:“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林隽却突然来了句:“我喜欢你叫我大叔,不喜欢你叫我林隽。”      温绒一愣,立即红脸,扭过头说:“切,还有人喜欢被叫老的。”      “没关系,我喜欢。”      好吧,这人本来就脸皮厚,她习惯了。      “你不要说那么多话,等雨停了,村长就会派人把你送到城里的医院。”      林隽想也不想地说:“我不去。”      “你的手都这样了……”      “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      见温绒沉默,林隽勉力半坐起身子:“不都已经原谅我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意?”      温绒咬文嚼字:“我只是原谅你的行径,但不代表我要嫁给你。”      “为何?”林隽也不笨,立即问道,“我的求婚方式有问题?你不喜欢太高调。”      “我确实不喜欢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求婚,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林隽不 解:“那还有什么,你告诉我。”      她把心思说出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需要重新心理建设。总之,你还有待考察。”      林隽立刻领会精神:“是不是说,如果我表现好,你就嫁给我?”      温绒卖了个关子:“未来有无数种可能,现在谁都说不好。”      她以为他会深究,没想到他却莞尔一笑:“好吧,我懂了。”      有点不适用两个人现在的氛围,温绒决定先撤:“那……你先休息,我走了。”      “等一下。”      “还有事?”      林隽朝她招招手:“过来。”      “干嘛?”温绒警觉地往后一退。      林隽气力不支,向后倒去,右手臂绵软无力地贴着墙,吃痛地闷哼一声。温绒戒心全无,立即紧张地凑上去:“怎么了,撞到手臂了?”      然而,林隽却突然顺势将她捞进怀里,温绒反应过来此乃这老男人的苦肉计,正欲反抗,只听林隽说:“我当时在水里拼命挣扎,那水真的很急,身旁也没有可以抓的东西,我只有顺着水流往下冲,但是我一刻都没想过要放弃。因为,我还没有对你说出那三个字,我怎么能就这样死呢。”      温绒蓦然安静下来,靠在他的肩上,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时间宁静,唯独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掷地有声,溅起无数水花。      “我爱你。”      感动往往突如其来又无法抵挡,温绒愣了半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轻抬手,回抱住他。      她终于相信,他就是彭锐口中那个十年来跟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有点温柔有点用情的男人。      “跟我在一起。”      他这次不说嫁娶。      等是一个悠长的过程,他等到窗外雨声渐消,才听到她用微哑的声音轻轻地说。      “好。”   下接出书版结局 57   林老师和温老师原来是一对,这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村子散播开来。林隽求婚之前大家都觉得温绒和秦谦可以成为一对,温老师最初还假装不认识林隽,但情况林隽求婚,温绒冒死相救之后各种版本的传言层出不穷,传奇度可媲美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什么千里追妻,负荆请罪,生死离别都出来了。   有些事村民们也知道八卦不得,总之,林隽是为了温绒而来,夫妻两个闹了矛盾,他们村又和好了,喜事一桩,不仅如此,据说温老师已有孕身,喜上加喜啊。再来,雨停了,孩子们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一切都雨后天晴。只可惜林隽的伤拖不得,村里有个跌打师傅,帮他把伤臂紧急处理了下,等道路一通,要立即送去医院诊治。而温绒也因为身孕,打了报告,也即将离开村子。临走前,很多村民自发地来送行,他们没有好东西,但都把他们有的最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送给林隽。林隽看着一堆朴实无华却又情深意重的礼物,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温绒正帮他收拾东西,见他这副表情,奇怪道:“想什么呢?”   “嗯?哦,想,与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是纯粹的。”   温绒听到他这个感叹,很无语地说:“是总是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   林隽不予反驳:“可能吧。坦白说,来这之前并没有想过到底要为这里的做什么,只是来找的,但这些日子,这里的和事时常让感到困惑。并没有做什么,他们却对感恩戴德,说怪不怪?”   “怪什么,大家的价值取向不一样。”温绒回过头把行李箱盖上,自然而然地说,“总是觉得别接近都是有目的的,所以和交往自然带着防备之心。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都这般功利下流,不然和还怎么相处。”   “嗯。明白的意思。”   温绒白了他一眼:“要学会像正常那样思考,看比登天还难。慢慢来吧。”   “以后要靠温老师多多指正。”林隽凑过来,挨她身旁,笑得老不正经。   温绒忙扭过头,假装很认真地拍拍行李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叫林鉴非进来拿吧。”   林隽却拉住她:“大概什么时候来看?”   温绒理所当然地说:“这里有工作。”   “马上就暑假了,不是已经打了报告,因为怀孕要提前结束支教吗?”   “那也得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哪能说走就走。怀孕嘛,又不是生病,哪有那么娇弱。”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温绒不免一阵惆怅。   林隽思忖片刻,笑道:“那到时再回来。”   温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回来?”   “说好要帮村里盖校舍,当然要亲自来监督。”   “公司不管了?”   温绒不是不知道林隽这一次来付出了多少代价,林氏他才刚接手就追着她跑到山里头,平时看他都要跑到有信号的地方去打电话指示工作。而刚才林鉴非一到,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开始跟林隽做工作汇报,两个房间里谈了两小时才出来。温绒看到林鉴非满头大汗地抱着一摞文件小心翼翼的模样,而林隽的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她猜不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林禽兽那双桃花眼忽地一亮:“绒绒,这是关心吗?”   “是关心的公司。”温绒黑线。   林隽桃花眼微眯:“的公司?”   温绒心中警报大作:“别想歪,对的钱财没有兴趣。”   “倒是觉得对的钱财有兴趣才好,”林隽迎上温绒疑惑的目光,悠悠道,“这样就有做女主的自觉了。”   温绒木着脸不去理他,拎着行李箱走到外面,林鉴非立即上前接过行李:“温老师,好久不见。”   温绒看着他油光发亮的脸,心生同情:“辛苦了,这么远的路赶来。”   “不辛苦,不辛苦。”林鉴非抹汗,区区一个山村哪叫辛苦,林隽就是叫他去下油锅也不敢喊辛苦。   林隽走的时候,村里很多来送他,村长握着他的手,代表村民说了好长一段话,林隽耐心地听着,末了再次保证一定会把校舍建好。而后,他和温绒面对面站着,温小绒低着头不说话,林隽就等着,然后两个40度的烈日下,享受被烧烤的感觉。   林鉴非站一旁,他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烧焦的味道,忍不住哀叹,一会是不是要十八相送啊。   还好,温绒不是那种缠绵悱恻的个性,过了会,她抬起头说:“路上注意安全,的手臂再次错位,一定要好好养伤。”   “嗯。”   “那么……走吧。”   林鉴非大喜过望,正要跑路,谁知他家BOSS说:“没有其他的话?”   林鉴非白眼一翻,咬牙继续忍。   “还要说什么?”温绒睁着无辜的眼睛装傻。   “好吧,那走了。”林隽装模作样的走出两步,又停住,“真走了。”   身后是村民捂着嘴阵阵暧昧的笑声,王阿姨甚至笑道:“温老师,要不现就跟林老师回去吧。”   大家一起哄笑。   温小绒被闹得大红脸,也不知是被太阳烤的,还是羞的,倒是比路边躲屋檐下的小红花还要娇。   她清了清喉咙:“走吧走吧……过段时间就回去。”   林隽突然上前,轻轻抱住她,她耳边落下一句:“等。”   他很快放开她,这次是真的走了。   他走之后,温绒一颗扑扑狂跳的心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大红脸更是半天才退下去,搞得邵老师都笑她好纯情,温小绒很是郁闷。   温绒这里的工作其实不多,暑假期间原本她需要带班补习,可眼下她的情况不适合再继续留下工作,好立刻有大学生支教队下乡,温绒也松了口气。   处理完最后的事情,又和学生们一一道别,一拖再拖,温绒比林隽晚了一个月回去。林隽早就等得不耐烦,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可山里的信号不稳定,搞得林某很是焦躁。他关心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则关心他手臂的事。   林隽电话里意味深长地说:“绒绒,这是体贴吗?”   “……”温绒望着天花板,表示无视。   林隽如实告诉她,经过了一系列检查,医生说错位的不是很严重,不然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的行动,温绒听后背上一阵冷汗,后怕啊。   林隽不意地说:“这段时间静养就行,没有大碍。”   “需不需要忌口?”   “这个倒没什么。”   “会痛吗,要止痛药吗?”   林隽听着温绒紧张兮兮的声音,不久前还被伤势困扰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仿佛只要有这姑娘   身边,他就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是只有温绒能带给他的感觉,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把她追回来。   “医生的叮嘱要严格遵守。大叔,跟说话!”温绒气闷,这厮竟一直那里笑,也不知道笑什么。   林隽又低笑两声,应道:“听见了,不用担心,医生也说了,不会有问题。”   温绒哼道:“谁担心了。再见。”   温绒离开的时候,秦谦一直送她到镇里,看着她上了火车才放心。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温   绒握了握手,相视一笑,一切尽不言中。   不是小秦老师不好,他很好,也不是林隽比他更好,只是有时候感情并不是加减乘除那么简单,相遇之后产生微妙的化学作用,不多不少,刚好喜欢,对温绒来说,只能是林隽,她拒绝过,狠心过,放弃过,可最后还是一点辙都没有。   一物降一物,她这辈子遇到林隽,算是栽了。 58   踏入Z市的瞬间,温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走的时候带着一身伤,失魂落魄,期许能那个不知名的山里找到新的自己,她回来的时候,情况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身边多了一个,肚子里还内多了一个,她还是那个她,伤淡了,情重了,看到了未来希望的光芒。   所以说,生的际遇直叫感慨。   林隽早就车站等她,一见面就拉着她直奔医院。医院里做了全套检查后,跟医生一再确认孩子和大都没有问题后,林隽一直紧绷的神情才稍稍缓和。   “有必要那么紧张吗?”温绒觉得林隽太大惊小怪。   林隽装作没听见,问:“一会是回家还是?”   回家,回哪个家?温家?那里没有奶奶,其他算是她的家吗?还是自己家?她离开的时候以为自己会走很久,就退了房。这么一想,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急巴巴地跟着林隽回来了。   林隽早就把温绒那点小心思看透,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不意地说:“家有两间空房,如果一时找不到……”   温绒打定主意:“去碧碧家。”   去他那,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林隽随意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先把温绒送到段如碧家门前,只是车停下后,他握着她的手沉默了许久,温绒不知道他酝酿什么,奇怪道:“拉着,怎么下车。”   林隽依旧目视前方,缓缓开口:“绒绒,关于家的事,迟早会知道,想亲自告诉。”   “什么?”   “家破产了。”   “……”   “父亲因为财务状况正被调查,妹妹目前处于休学状态,奶奶……”   温绒心咯噔一下,直起身子:“奶奶怎么了?”   “别慌,奶奶没事,只不过受了这些打击,身体比较虚弱。”   “……这些都是做的?”温绒垂下眼,盯着两交握的手。   “是。”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生气了?”   温绒别过脸,闷闷地说:“没有。他们跟已经没关系了。”她又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那走了。”   “等等。”他抬起左手拍拍她清瘦的脸颊,“不会后悔吧。”   温绒噗嗤一笑:“后悔怎么了,难不成还来追杀?”   林隽竟是面不改色地说:“会的。”   温绒脸上一僵,他却立即展颜说:“开玩笑。”   被他刚刚这么认真的神情搞得肾上腺素激增,温绒不自地含糊道:“这种大事怎么会出尔反尔。”   手上被他很用力地握了握,然后,他放开她,送她下车。   这天刚好是周六,大好周末,段大小姐一定正抱着她帅哥一号抱枕甜蜜酣睡,不用怀疑,段如碧的周末就是不分时段无差别睡睡睡。   温绒抖着手按下门铃,真是见鬼了,只要一幻想如碧姑娘见到她后段氏秒杀狮吼功,她的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门铃响了无数次后,终于有一个萎靡不振又掺杂着滔天怒意的女声响起:“给老娘一个不杀的充分的理由。”   温绒深吸一口气:“碧碧……是。”   留白五秒后,段如碧对讲机里爆发出的声音几乎要掀起天边的晚霞:“尼玛的,给老娘滚!老娘不认识这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还给玩消声灭迹,丫混蛋!”   段如碧这一番气吞山河的唾骂之后,挂了电话,再无声息。   温绒惊呆了:“碧碧,碧碧,听解释啊!”   半分钟后,门突然开了,如碧姑娘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直接杀到温绒面前。温小绒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惊骇得倒吸一口冷气,谁知下一秒,段如碧抬手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死命蹂躏她的短发:“还舍得回来,温小绒,太没良心了!”   温绒连忙装孙子:“对不起,错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她段大小姐可不是吃素长大的,段如碧正欲继续拷问,眼角余光一闪,竟看到了一个被她诅咒过祖宗十八代的混蛋。   如碧姑娘立刻目露凶光,阴狠阴狠的,瞪着林隽凌厉质问:“怎么这?”   温绒朝林隽使眼色让他快走,一边拉着段如碧上楼:“碧碧,冷静点,们先上去,慢慢跟说。”   林隽望着紧闭的大门,不由担心起自家媳妇的身安全,他是不是不该把她送来这……   ——————————————————————————————————————————   温绒缩沙发上,咽了口口水,因为太过紧张,她的脸都僵了,而段如碧则一直不说话,来回踱步,像是酝酿什么狂风暴雨一般,温绒已经能够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   许久,如碧姑娘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眉梢微挑,气势惊:“这么说,原谅那混蛋了?”   “算是吧。”温小绒弱弱地回答。   “就这么原谅了?”   段如碧音调一扬,温绒立即摇头:“之前确实决定要跟他划清界限,可有很多事以前不知道,原来们十年前就见过,还不只一次,他那时就帮过不少,却不记得了,知道这些后觉得他可能只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可以再信他一次……”   段如碧才不管林大爷的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她就是看不上温小绒这点骨气:“温小绒,的意志力呢,家花言巧语一番就投诚了?”   温绒为难,苦哈哈地说:“试过,但不行,如果还喜欢的话,怎样都不行的,有时候,愿意原谅一个,并不是真的愿意原谅他,而是不愿意失去他。碧碧,懂的意思吗?”   她不是没狠心过,狠话也说过,不想进入那个的世界,不想再跟那个有任何纠葛,可是,如果的感情能如此收放自如,也就不必为情所困。喜欢一个并非因为他完美,而是因为他的不完美也能接纳。   温绒刚把话说出口就知道错了,心虚地看着段如碧,而段如碧本还欲发作,但温绒这一句似是点中了她某处大穴,神色竟是有些恍惚,半晌后她回过神,看着冷静不少。   “打算和他结婚吗?”   见段如碧直接跳过话题,温绒松了口气:“不结。”   段如碧挑眉:“看,自己都没信心。”   “不是。”温绒解释道,“不结婚不是对未来没有信心,而是故意的。”   段如碧鄙夷:“别告诉这是什么虐的法子。”   “是。”温绒甩汗。   段如碧翻了个白眼:“林隽吃这一套?”   “嗯。”   “靠,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只听说男不愿结婚,女哭天抢地的,到这反而倒过来了。小绒,可不能大意。”段如碧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听说起来,林隽是真的喜欢上了,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却伤过,这个把柄可以掐他一辈子,看他以后敢不敢跟狠。”   “碧碧啊,真是的好姐妹。”温绒立马凑上去勾肩搭背,“也是这么想的。”   段如碧戳她脑门:“得了吧,还有的学呢。”   温绒有点不服气,正想反驳,后又忍了下来,算了,还是不去刺激这个女了。   段如碧喝了口水,平静下来:“现打算怎么样,回学校工作,还是重新找工作?”   温绒想了想,说:“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找工作吧,现找了到时候还不是要休假。”   “噗!”   段如碧一个没把持住,喷了温小绒一脸,可怜如碧姑娘差点被呛死,而她刚落下的心又被拽了起来。   “……说什么!怀孕?”   段如碧惊恐地瞪着温绒的脸,像是要找出蛛丝马迹证明这只是一个玩笑,然而温绒严肃认真的回答直接把她最后的垂死挣扎扼杀掉。   “碧碧,不用劝,不是一时冲动,决定要这个孩子。”   段如碧抚额:“绝对疯了,林隽到底给下了什么迷药啊,就两个月诶,不仅原谅他,还要为他生孩子?”   “可恨之必有可怜之处,他的身世对他的影响很大,他不是不乎,只是太乎了,反而伤伤己。碧碧,会支持的对不对,对最好了,不能没有的。”温绒拉着段如碧的手开始施展怀柔政策。   段如碧一口恶气窒胸前,真真叫做疼得发慌,可她的温小绒正一脸真诚期待地看着她,仔细看一看,她除了瘦一些,黑一些,精神状态确实比离开之前好很多,她曾经担心温绒会想不开,现看来,她很好。   “要怎么说……”段如碧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罢了,只要自己觉得快乐就好。”   “碧碧!”温绒一个飞身扑去,把如碧姑娘狠狠压沙发上,“就知道最好了。”   段如碧摸着扭到的腰,表情扭曲:“这个孕妇能不能给矜持点啊!”   59   温绒在段如碧那暂时住下,如碧姑娘工作很忙,白天没时间照顾她,林隽那温绒是连发三条红色警告,绝不允许他擅自派保姆来骚扰她,纵使林隽舌灿莲花,温小绒还是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线,林隽吃过苦头,知道威逼强迫在温绒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只好暂时作罢。   于是,温绒有了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而有些事有些人不会因为她不去看不去想就不存在,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该来的还是会来,温绒决定自己主动。   她才刚出门,林隽的电话就追到了:“今天打算做什么?”   温绒上了公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回道:“你不用工作吗,管我这么多。”   林隽不慌不忙地说:“如果你要去见温家的人,我陪你去。”   这厮怎么能精明到如此地步,温绒愤恨,可也无奈,她想做点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只是去看奶奶,能应付。”   林隽却比她想得更为谨慎:“在他们眼里,你可是跟我一条船上的,他们在我这讨不到便宜,自然要从你身上下手。”   温绒开始没想那么多,听林隽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林隽轻描淡写地说:“把他们对我做的,对你做的,以十倍奉还。”   温绒只觉得头顶一片乌鸦凄惨飞过。   最后,她还是一个人来到奶奶家,林隽一会过来接她。站在老旧的楼下,那一扇熟悉的窗户开着,隐约可见几盆小花开得不若往昔灿烂。温绒定了定神,抬脚上楼。   林隽刚才在电话里跟她坦白,温家几处房产都被抵押了,现在户主是他,也就是说温家老小现在都挤在这间不足60平米的老房子里。   温绒按下门铃,猜测一会会是谁开门,然后,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一会,门开了。   看到来人,温绒垂于身侧的手下意识握紧,一瞬间口干舌燥。而对方也在看到她的瞬间愣在原地,他的表情甚至是不知所措的。   两个人无言以对了半晌,付苏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是温老妈:“谁来了?……”她看到温绒的瞬间,活像见了鬼,一手颤抖地指着温绒,一边扭头似乎想要喊叫,却一时激动得叫不出声。   “你赶快走。”付苏忽然低下头对温绒说了句。   见他的神色不似玩笑,温绒又瞥见玄关处摆着的几双鞋,家中有客人,但还未等温绒想明白,温老妈已经重新启动,尖声冲里屋喊:“温绒,温绒回来了!”   付苏眉头立即皱死,沉着脸又说了一遍:“先走,一会我联系你。”   说完,推了温绒一把,温绒满头雾水,眼下她还是先听付苏的话,可是,温老妈显然没那么好对付,她见温绒转身,以为她要逃跑,飞扑出来,一把揪住她的胳膊,目光凶狠,一副泼妇撒欢的模样:“来了想跑?你做了那么多忘恩负义、无耻混账的事,你以为逃得了么!给我进来!”   被温老妈从未有过的粗鄙气势喝住,温绒踉跄两步,忍着手腕的剧痛,被她拉进屋去。   “伯母,放手。”   温绒一愣,抬头看向付苏,他面沉如水,一只手掐着温老妈的手腕,一点一点掰开她钳制温绒的手,然后用力甩开,将温绒护到身后。   “你……”温老妈面容扭曲,许是被付苏的眼神震到,她喏喏了两声就不甘愿地住嘴了。   然而,此时,里屋的人已经完全被惊动纷纷跑了出来,然后,温绒惊讶地看到付家夫妇也在。而付家夫妇看到温绒,这脸色真是无法形容的复杂。   正当温绒惊疑不定之时,眼前猛地闪过一个人影,温绒敏锐的神经迅速做出本能的反应,一个闪身避过来人的袭击,那人冲得太猛,“啪”一声撞到了后边的桌子。   温雪见到温绒,简直怒红了眼,全身都是杀气,那模样像是要将温绒抽筋扒皮,碎尸万段,她不顾疼痛,上来又要打温绒巴掌,付苏立马扣住她的手:“你疯什么!”   “怎么,心疼了?变态,你还喜欢她吗,你不觉得恶心吗!呸。”   温绒的出现让早已几近崩溃的温雪完全丧失理智。   付苏眸色深不见底,如同又一轮黑暗的漩涡不断扩张:“是,我就是喜欢她,也不会喜欢你!”   温雪的表情刹那间支离破碎。   “够了!”苍老的声音里蕴含着不曾有过的震怒。   温绒大骇,立即抬眼看去,奶奶拄着拐杖立在卧房门口,一双混沌的老眼直落在几个人身上。   屋内突然静得如同墓园。   奶奶喘了几口气,这才重新开口:“小绒。”   温绒心惊,连忙应道:“奶奶,我……”   “你过来。”温老夫人口气平缓,听不出喜怒。   温绒越过付苏和温雪,来到奶奶跟前,老夫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指了指边上的位置:“坐。”   温绒低着头,慢慢坐下,她心底忐忑,此次一去是她任性不懂事,她只希望奶奶不要太生气。   然而,温老夫人竟没追究这件事,而是说:“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你的事。一会你静静听   我说,不要打岔,有什么问题,等我说完再问。”奶奶目光一转,对付家夫妇说,“你们也坐。”   温绒看得出付家夫妇俩神情都不太自然,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而她也从家里微妙的气氛中读出了什么,估计奶奶接下去讲的话会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绒绒,你打小奶奶就宠你,奶奶觉得你这个姑娘很懂事,不斤斤计较,是个好孩子。但是,奶奶向你隐瞒了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让你更快乐一些。怎想到会是这样一场孽缘,唉……”温老夫人疼惜地握着温绒的手,“小绒,你其实……”   说到这,老人家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   “我其实是付家的孩子。”温绒很平静地把这句话补完。   在场的,除了付苏,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温绒,好像她是凭空冒出来的一只怪物。坐在她正对面的付家夫妇更是如坐针毡。   温老夫人抖着嘴唇,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个月前。”   付爸爸立马问付苏:“你知道这件事?”   “是我让他不要说的。”温绒抢在付苏前面说。   “我知道。”付苏语气艰涩,“我早就知道她是我妹妹,有十年了。”   付爸爸面色发白,禁不住压力,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汗,付妈妈直接靠在沙发上,像是马上要昏厥过去。   温老夫人眼含泪光:“小绒啊……”   “奶奶,我没事。”   “现在可不是你有没有事的问题。”温雪跳了出来,指着付家夫妇说,“当初他们两个自私鬼自己生意失败,过不下去了,就把你塞到我们家,可你偏偏就是个扫把星,现在你赶快给我滚回你的窝,不要再害我们了!”   温绒当她是只疯狗乱吠,眉头都没动一下,淡然道:“温雪,落到这步田地,你还不知悔改吗?”   “我改什么,我有错吗?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林隽怎么会针对我们家,要不是你爸爸怎么会被抓进去,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住在这个地方……”   “啪”!   温雪呆呆地捂着发烫的脸颊,愕然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老太太:“奶奶……”   “你闭嘴,你没资格叫我奶奶!从小到大,小绒处处让着你,忍着你,有时候我会想你这个孽障怎么会是我温家人,你分明就是猪狗不如!你现在的下场,还有温家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跟小绒没有关系!”温老夫人怒极,说完后大口喘气。   “妈,小雪才是您孙女,您怎么能这么说她。”温老妈心疼地把温雪搂在怀里,忍不住伸冤。   奶奶狠敲了下拐杖,呵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初生不出的时候求着人家把孩子给你,还敢骗我说是孤儿院抱养的,一等自己怀上了就不待见小绒了,你们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都是自己养大   的,就没一点感情吗?我当你们和付家闹翻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么见不得人的事。”   温老妈还在狡辩:“我都说要还回去了,是他们不肯。”   “嫂子,我们那是有难处啊。”付爸爸站出来苦逼地替自己辩解,“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那时情况有多差,亏得血本无归啊。”   “那后来呢?你们不是翻身了么。”温老妈不依不饶。   付爸爸目光躲闪:“这不是孩子都长大了,在你们家也生活得挺好,如果突然……”付爸爸触及到温绒的目光,心中一颤,顿时慌了神。   温老妈鄙夷道:“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怕丢人!我不管你以前怎样,现在大家反正已经把话摊开来说了,你这个女儿我白养了二十多年,现在我不要你们补偿我什么,我只要你们想办法把老温弄出来,然后把她,”温老妈指着温绒的鼻尖,“给我领走。”   “你说赶就赶?”温绒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凉凉地说,“你说领走就领走?我是货物吗,小时候任你们搓圆捏扁,现在任你们踢来踢去,不好意思,你们爱吵吵,不要牵扯到我身上,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再有什么牵连。”   温老妈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找到靠山,翅膀硬了是吧?我真是养了只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温绒压着怒意,冷冷道:“我本来就不是温家人,你也从来没把我当女儿看,既然如此,我们划清界限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温老妈一时还不了嘴,恼羞成怒地瞪着温绒。   “小绒,你真的打算跟温家决裂?”   “奶奶。”温绒转过身,搀住老人家,“你始终是我的奶奶,但请你谅解我,这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   “你别想把事情就这么了结了,你爸还被扣在警局里,若不是你没照你爸的话办事,林隽能发现问题吗,能这么折腾我们吗?”   “这位阿姨,如果她照温升和说的办了,我可以保证,你们一家会比现在凄惨上十倍。”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温绒第一时间回头,林隽已经站到她身后,桃花眼冷冷淡淡地扫过四周,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深藏冷酷,他伸出左手,揽过她的腰,气定神闲地盯着目瞪口呆的温老妈。   温绒忽然发现,刚才独自抗下的紧张委屈纠结愤懑等等,所有负面情绪在他出现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叔,以邪克邪,你镇邪啊!   60   林隽的出现让在场的几个人瞳孔骤然收缩,也不知他究竟对温家使用了怎样残酷的手段,温老妈见到他的瞬间整张脸都先白后绿,如遇恶鬼,拉着温雪慌不择路地退后两步。   林隽轻慢地用目光抹杀温老妈和温雪的气焰:“绒绒不需要做你们温家人,也不用做付家人,因为她现在是林家人。”   温雪大失惊色,她想不通,温绒究竟哪里特别了,值得林隽这般袒护她。而付苏默默站在一旁,不由咬紧牙根,直到整张脸都酸痛得麻木。   有些事哪怕已经接受,却只能够一个人的时候独自忍受。   温绒这个当事人立马用手肘悄悄顶他,又犯毛病了,她没说要嫁呢!   林隽却侧过脸,朝她轻轻“嘘”了一声,稍安勿躁。   温老夫人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隽说得坦荡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绒,你和他?”温老夫人看向温绒。   “我们是在一起了。”温绒实话实说。   温老妈像是找到了出气口,跳出来说:“还说不是你的主意,温绒,就算我们对你不好,但好歹养了你二十三年,你怎么能忘恩负义,让这个男人把你爸关进监狱呢?”   温绒实在觉得温老妈不可理喻:“你们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又怎么可能费心叫林隽帮我做这些事?”   温老妈怒极:“温绒,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姓温。”   “好像五分钟前你还把我往付家推。”温绒提醒了一句。   温老妈顿时愣住,刚才那股气势被硬生生憋住,只有涨红了脸,骂道:“可我们家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这个男人把我们家破坏得支离破碎,一夜间什么都没有了!小绒,你好狠心。”   温老妈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滑过她不再光鲜的脸庞,这一瞬间她仿佛苍老了十岁,温绒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母亲竟然如此不了解她,她全身上下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可她母亲说她狠心。   温绒努力让自己冷静,说话的口气也尽量平和:“如果爸真的无辜的话,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温老妈擦去眼泪,目光兀然扫向林隽,言语尖刻地说:“只怕有人居心不良。”   林隽笑得云淡风轻,根本不把温老妈放在眼里:“我手里温先生企图陷害我的证据究竟是真是假,我们法庭上见。”   他说完低头立即换上柔和的口吻问温绒:“走吗?”   温绒没料到这一趟会这么不愉快,再呆下去也没有意义,大家最后的颜面已经撕破,无话可说。   温绒俯身抱住老人家,轻声说:“奶奶,我先走了,我会常来看你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温老太面露不舍,但还是慈祥地说:“别担心我。”   老人家拉着温绒的手来到林隽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既然小绒决定跟你,我没什么要说的,只希望你好好待她。”   林隽笑得温良,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老夫人放心,这个不是问题。等……”   林隽刹住车,原本想说等孩子出生,他会带孩子来看老夫人,可怀孕的事要不要公布,他还没问过温绒的意思,换做之前林隽绝不会想那么多,可今时不同往日,温绒最不喜欢他自作主张。   转念间,林隽改口道:“等日后,我和温绒再来看您。”   “等一下,就这么算了?”   见温绒要走,温雪不依不饶的要追上去,却被付苏挡住。   “你让开!”   温雪推他,付苏面无表情地扣住她的手腕,冷冰冰地说:“闭嘴。”   然而,温绒却从门口折回,她有些悲悯地看着几近疯狂的温雪:“小雪,你该成熟了。不要再做那个抢别人娃娃的孩子,不要再想着依靠家里,不要再用伤害别人的方法满足自己,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计较,因为我不在乎,可你还是像个孩子一样闹别扭,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温雪睁着发红的眼睛,忽然泪如雨下,挣开付苏的手,冲进里屋,重重地锁上门。   温绒重新走到门口,看到付家夫妇踟蹰不前,倒是她先开口:“20年前你们做了决定,20年后就应该承担后果。叔叔,阿姨,以前是生活的,现在就怎么生活,没有必要做什么改变。”   “绒儿……”   付爸爸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隽一个冷漠的眼神阻止,温绒先走,林隽断后,关上门的刹那,也将各种恩怨情仇尽数切断。   车上,温绒一直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看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平平静静,没有波澜。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林隽关掉音乐,侧过头问:“晚上吃什么?”   温绒回过神,随口应了句:“随便。”   林隽调侃道:“好像没有随便这道菜。”   “……”温绒撇撇嘴,“那就找家饭店,无所谓,我不饿。”   “吃货难得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你自己不饿,也要考虑到孩子。”   “啊……我忘了。”温绒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角色。   林隽试探道:“不如去我家?”   温绒一愣,脑中迅速闪过那晚的画面,身体立即僵硬,这种条件反射的状态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只是一瞬间的反应,林隽马上察觉到温绒的抵触,看来还是不行。   “不然去段如碧家旁边的饭店?”   “没关系,就去你家好了。”   有些事不是回避就能装作没发生过,一次可以,两次可以,难道一辈子他们就不去跨过那道坎?   林隽盯着她看了会,神色稍缓,笑道:“好。”   温绒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他:“不过,你会做饭?”   要不是在林隽家吃过饭,她甚至怀疑他那洁白华丽的厨房只是一套装饰。   “会一点吧。”   “子豪呢,在家?”   “他去夏令营了。”   也就是说只剩他们两人?温绒不由紧张起来,其实自从她回来后,林隽一直很忙,两个人偶尔见个面也很匆忙,像今天能安安稳稳坐下来吃饭的日子倒是不多。她答应和他在一起,但他们才复合,感情还不稳定,关系还需要磨合,比如现在,虽然能好好交谈,但感觉上还差了一些什么,亲密不足僵硬有余,两个人之间想靠近又无法靠近的感觉始终存在。   林隽把车停好,开门前回头对温绒说:“不要有太多期待,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温绒摊手:“大叔,我本来就对你不抱期待。”   林隽捂住胸口,半真半假道:“真伤心,绒绒,你太小看我了。”   温绒站在玄关前,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再次面对这间屋子的时候依然会手脚冰凉,好像有一股冷气贯穿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隽知道她为何犹豫,如果她这时决定不进来,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温绒移动着鞋尖,只是一步的距离,却是那么遥远,抬脚的瞬间,那份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隽忽然拉过温绒冰凉的手,说:“不要勉强了,我们出去吃。”   温绒却站着没动,直直地看着他,然后,闭上眼一脚踏入客厅。   她停了好一会,感觉到从手心传来的热度,慢慢睁开眼,林隽离她很近,唇角含笑,握住她的手带她走进厨房。   好像也不是很难。   温绒有些无措,稍稍挣开他,跑到冰箱前:“你家都是保姆阿姨做饭,你会做什么?炒青菜?蒸蛋?”   打开冰箱,怔了怔,里面竟是满的,这得有多少菜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温绒抚额:“你这是打算开菜市场?”   林隽给温绒倒了杯水,倚在冰箱门边,随手挑了个番茄咬了一口:“据说孕妇的口味很怪,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温绒突然反应过来:“今晚是你特意安排的?”   林隽探身将番茄递到温绒嘴边,试探道:“只是一顿便饭罢了,不乐意?”   “不是……”温绒心头一跳,接下番茄,看着被他咬过的地方,怎么看怎么不纯洁,她拿起菜刀,把番茄切片,放入碗中凉拌,尝了一口,番茄酸甜的清香成功挑动了她的味蕾,这些天因为孕吐造成的不适感减轻不少。   温绒眨了眨眼睛,说:“我好像饿了。”   林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就开始动手。想吃什么?”   有一个大冰箱就是好,温绒挑了一些清淡的蔬菜,又挑了一块牛排,唔,让她想想,好像再来条鱼也不错。   温绒满意地看着自己挑选的成果:“差不多了。”   林隽眼角一抽:“……绒绒,你确定吃得下?”   “嗯,我胃口开了。”   林隽笑得微妙,不多废话,简单系上围裙,拿起菜刀,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动作,温绒却看得有点发呆,一股暖流直抵心脏,进屋的不适慢慢褪去,引起阵阵悸动。   越是平常,越是动人。   林隽开工,温绒抓过一张椅子,继续吃她的凉拌番茄,一边监督林大叔不让他偷工减料。   林隽切菜的样子相当流畅,握刀的右手,手指修长有力,转眼间就将一条鱼处理妥当。   温绒拣起一片嫩薄的鱼肉,仔细研究了下,最后不得不承认林隽人不可貌相,本以为大叔只有花架子,哪晓得竟是刀工一流。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手。”   林隽笑得自恋:“这个世上没有我做不好的事。”   温绒被水呛到:“……我收回上面那句话。”   “你去外面坐一会,好了叫你。”   “不要。”温绒趴在椅背上,“我喜欢这样。”   林隽蓦然停下动作,低头看她:“喜欢吗?”   “嗯。”温小绒扬起纯净的脸,舒服地笑了笑。   不知怎么,他忽然很想抱她入怀,这个简单的女孩,真的很容易满足,为何他以前不懂?   林隽忍了忍,只是伸手挑开她额前的短发,笑道:“喜欢就好。别给我添乱。”   温小绒拍掉他的大爪子,嫌弃地白眼他。   林隽烹饪的时候很专心,什么时候下锅,什么时候起锅,拿捏有度,就算是葱花在他手中都仿佛沾上了魔法似的,香味四溢,温绒看得入神,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色香俱佳的菜肴,这对一个吃货的刺激好比j□j对宅男的刺激。   “可以吃了吗?”温绒咬着筷子不耐烦地问。   “还没好。”林大厨慢吞吞地摆弄着一枚装饰用的西兰花。   装什么情调,能吃不就行了,温绒郁闷地拿牙齿磨筷子。   “大叔,够了,很好了。”   “等一下,淋上酱汁后才完美。”   温绒忍无可忍,揪着餐巾悲愤道:“你再折腾下去,你儿子就要饿死了。”   说完,温绒一愣,林隽也一愣,视线交错,一个埋头喝水,一个继续淋酱汁,餐厅里的温度略微上升。   过了会,林隽终于大功告成,他绅士地为温绒盛上一碗汤:“可以了,尝尝。”   温绒刚喝一口,就听对面的人悠悠道:“你怎么知道会是儿子?”   “噗……”   温小绒喷了。   林隽又问:“你喜欢儿子?”   温绒觉得她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儿子女儿,自己生的都喜欢。”   林隽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轻声慢语:“我倒是觉得有个女儿不错,当然,最好是像你。”   “那是,像你的话就又多一个人间祸害。”   他们面对面随意地坐着,吃着林隽亲手料理的家常菜,言谈间时而争锋相对,时而笑语连连,温绒吃得很欢快,都说一个女人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反之亦然嘛,尤其是对某个吃货而言。林隽很是愉快地解决了这顿晚餐。   此时的气氛可以用温馨来形容,谁都想不到他们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温绒吃饱喝足,抱着一杯清茶窝在沙发上继续欢快地看林隽收拾一桌的杯盘狼藉。其实比起他英俊的脸,她更喜欢他的背影,以前他笑的时候她猜不透那里面的含义,可是他的背影却能给她值得依靠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那一晚破碎过,现在又回来了。   若是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温绒晃神,她竟然已经想到以后那么远。可是,她已经和温家划清界限,和付家不添关联,那么,她以后的家人就是林隽了,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有多喜欢,才能有勇气再回到他身边。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什么跌宕起伏的爱情,断气回肠的绝恋,都比不上点滴间的温柔,只要有一个人在你饿的时候愿意为你做饭,在你冷的时候愿意为你暖手,足以让平淡的生活充满幸福。   温绒喝了口茶,清香扑鼻,齿间留香,她就是一个俗人,当众告白不是她的萌点,这种小场面却能令她怦然心动。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她的身侧,“是不是觉得我的手艺媲美大厨?”   大叔,你能不能谦虚一点,刚培养起来的一点情绪一下子没了。   “我在想下午的事。”   “有什么可想的。”林隽顿了下,眼神微动,“你是在担心你父亲的事?”   “没有,我只是觉得连家人都不理解自己,很可悲。”   林隽从后面靠近了点,试着伸手环住温绒,他没有抱实,如果温绒要避,立刻就能摆脱。   温绒僵了下,一动不动,片刻后,看温绒没有抵触,林隽放下心来,他稍微用了点力,温绒顺势靠进他的怀里。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两个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绒绒。”林隽轻轻贴近她的侧脸,低声说,“你还有我,还有孩子。” 就如同,我还有你,还有孩子。   61   温绒没出声,但她发红的耳朵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情。林隽看着喜欢,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许久后,温绒轻声唤道:“大叔……”   林隽被这一声唤得很舒服:“嗯?”   “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没料到温绒如此直白,加上问得突然,林隽倒是一愣,镇定过后,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彭锐说,你十年前就看上我了。”   彭锐,对不住,是你叫我有话就问的,温绒在心里默默saysorry。   又是彭锐,他这个兄弟今年好像特别爱找他麻烦,林隽眉头皱起:“彭锐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不过那天一天晚上,你跟彭锐在河边闲聊,然后我碰巧也在,就顺便听到了一些。”   温绒说得有点心虚,好在林隽的心思不在这里,他先是沉默,后是沉吟,温绒甚至在他脸上察觉一抹难堪。   林隽终是开口:“既然都听到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绒义正言辞,他既然说最初偶遇时并未将她放在心上,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十年后再次相遇他才看上她?   林隽很快恢复波澜不惊的模样,悠悠地抚着温绒的短发,语调平常地说:“绒绒,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肯说?   “那算了。”   温绒颇为不满地瞥向身后,起身欲摆脱林隽,林隽哪肯放手,硬是又将她拉入怀中:“为何想知道这个?”   温绒闷声说:“有人说我只是碰巧长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才入得了你的法眼。”   转瞬间林隽便明白了,也在转瞬之间心情豁然开朗。   “绒绒这是在吃醋?”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眼光,”温绒义正言辞地指指自己,“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想和某人相提并论。”   吃醋?她温小绒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怎会为了一个闻蓝斤斤计较,步步紧逼。不过嘛,不吃醋,不代表不在乎,想她一个坦荡荡的好姑娘被一个暗藏心机的女人害得差点家破人亡,即便是圣母也会生气,更何况她本就不是圣母。   关于闻蓝这个女人,温绒一直保留态度,这次回来之后,她惊讶地发现闻蓝不见了,本想从林鉴非那下手探查,可那小子口风很紧,不做卖主求荣之事,如此一来,她只有直接拿林隽开刀。   林隽言简意赅地说:“闻蓝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然后?”   “我留她在身边这些年是有用意的。”   “然后?”   “她本就是林岩安插在我身旁的眼线。”   “然后?”   “不过她后来为我所用。”   讲了半天没讲到重点,温绒不甚耐烦地鼓起腮帮子,加重语气:“然后?”   林隽侧过脸,难得显露不自然的神态:“我看她长得挺顺眼,才留用她。”   温绒总算抓住一个重点:“挺顺眼?”   “看她的脸就会觉得心情不错。”   温绒抿了抿嘴唇,继而声音略低几度:“心情不错?”   点到为止,林隽见好就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少有的温存亲昵:“嗯,让我时不时会想起一个人。”   温绒怔怔地看着他:“可是她说……”   他最喜欢她这副小小茫然的表情,让人忍不住逗弄她,可是,这也是她对他放下戒备的表现,他不可太过得寸进尺。   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盛满温柔,似有旖旎光辉,又似事不关己地说:“她唯一有用的也就是一张脸了,要不是那张脸,我也不会明知故犯,将她这个眼线放在自己身边。”   听起来好残忍,闻蓝处心积虑那么多年,将女人最好的时光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林隽,到头来人家还把她说得一无是处……虽然想含蓄一些,但温小绒不厚道地爽了。   林隽眯起桃花眼,温绒刚才还皱着的脸已然舒展,勾起的唇角泄露出小小的得意,看来这一招很有效。林隽这回是做足了功课,既然他家绒绒不喜欢强势的,那么他就不强势,不喜欢大庭广众,他就不明目张胆,加上他敏锐地观察,发现当他略显窘迫的时候,温绒的小眼神会猛地放光,狡黠不已,然后兴奋点提升,甚至主动靠近他。   那么,装点弱,投其所好是必要的。   温绒自然不知道林大叔肚子里的谋略,她只觉得今晚的气氛大好,貌似可以引蛇出洞,追根究底。   “言归正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温绒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既然学生时代的她并没有令他动心,那么就应该是相亲之后的事,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是相亲初始,还是相亲之后,是在初吻之前,还是初吻之后?   温绒一直觉得自己平凡无奇,何以吸引林隽这般城府心计,集各种复杂纠结于一身的男人。   “绒绒,不要为难我,难道你说得出你什么时候喜欢我吗?”林隽这一招叫反客为主。   谁知温绒耸耸肩,说:“我没说过我喜欢你啊,都是你们在说。”   林隽眼神微动,神色不明,笑容不减,就是有些凉飕飕的:“真的不喜欢我?”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然后再告诉我为什么喜欢我的,那么我有可能会考虑喜欢你一下。”   她跟他纠缠那么久,练级练多了,好歹也学会几招。   “好吧。”林隽面露无奈,俊眉收拢,难以启齿一般,犹豫了半天,吊足了温绒的胃口,才说,“大概是你受伤的时候开始的吧。”   温绒呆愣,笑意渐收,受伤的时候,是那一晚之后?   林隽从她隐有惧意的眼神中猜出她心中所想,他放缓语调,慢慢道:“不过你应该是不记得了。”   “啊?”温绒狠狠地又一愣。   林隽干脆再放一颗炸弹:“亏我还救了你一命。”   温绒再也坐不住了,死命地想啊想,脑中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莫非她真有健忘症,怎么林隽的事一个都没记住?   温绒小心地望了一眼林隽,不太想打击他,可事实就是事实,她只好说:“抱歉,我没印象了,大概你以前的存在感比较稀薄。”   “……”   有时候太简单太坦率太直接也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林隽内心抽搐,表面平静,淡定地说:“也没什么,那时候你昏迷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昏迷……?”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温绒的眼睛陡然睁大,“难道是那个时候?”   林隽见她想起,只是笑笑,桃花眼精光闪闪。   温绒活到现在,昏迷只有一次,也是她的人生跌入谷底的时候,全运会赛场上受的伤简直令她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好不容易练出的成绩,一下子化为泡影。当时的情形温绒怎样都不愿回忆,只是一瞬间的事,天地颠倒,世界黑白,痛楚遍布全身,然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觉得有很多人围在她身边,有很多只手抬着她上担架。   一路颠簸,混乱匆忙中,好像有人不停地抚着她的额头,对她说,别怕,没事。   事后很长一短时间,温绒一想到这个声音就想哭。   可她不知道是谁,不是教练,也不是队医。   而今,温绒不可思议地望着林隽,心底的谜题浮出水面。她这样震惊又惊喜的眼神稍微挽回了点林隽的自尊心。   温绒抓了抓头发,眉色焦虑:“我还是有点乱。”   林隽挑眉:“不信?”   温绒语无伦次:“不是……是……额,我也不知道,但是,你怎么会在那?”   “我嘛,那个体育馆的建设我也参与不少,所以有赛事的时候,有人送了我几张门票,就去了,但没想到正好有你的比赛,我被熟人邀去内场观看。”说到这,林隽停了下来。   温绒听得兴起,不解地问:“怎么了?”   林隽低下头,目光触及她干净的脸庞,还有那双清透无暇的眸子,这个女孩看起来很普通,但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的坚持与固执。   “我只是在想,你跳高的时候,很漂亮。”   这么好看的姿势他过目难忘,再次看到还是惊艳,只是赛场上的她更加沉稳,越发流畅,他本不想来,来了后也打算走个过场就离开,却在离开前意外地发现她的身影。起跑,发力,过杆,她终于跳出了梦想的一步。   只是,她的梦也在这一步断送。   她如同折翼之蝶跌落在地上,来不及呼痛便已痛得无法出声。   他眼看着她被人抬出场外,不自觉地跟在后面,当时场面很乱,她成为众人焦点,但他始终只看到她蜷着身体,紧闭双眸,痛到满脸通红,大颗的汗珠自额间滑落。   外面还有人堵在门口看热闹,几名志愿者和安保人员根本无力招架,他忍无可忍吼了一句:看什么看,全都让开!   旁人不知道他是谁,却都下意识让开了道。   迷糊中,她睁开了眼睛,没有焦点的视线看向他这边,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别怕,没事。   她没什么反应,很快又闭上眼睛。   后来,他通过熟人得知她经历了三次手术,生命无碍,只是再也无法承受训练的强度。听说她在手术的时候没有哭过,听说她反过来笑着安慰她的教练,听说她只在一个人的时候会发呆出神。   出院后,她退出了省队,完成了学业,按部就班的地成为了一名老师。   他依然记得那个雨天,她穿着运动短袖长裤,缩在屋檐下,梳理着被淋湿的短发,无奈地望着瀑布一般的暴雨。那张练习过后的脸庞被热气蒸得发红,为她假小子一般的脸平添几分少女清爽的娇美,他打伞而过,忍不住停下,一言一语,她没什么戒心地回答他的问题。   “练得那么勤奋,你是想拿奥运金牌吗?”   她抬眼望他,眼珠纯黑,一眼见底:“我的成绩可以入省队,搞不好还能进国家队。”   他哑然,只觉得这姑娘有趣得很,一点都没听出他话语间的打趣。   “所以才练得这么辛苦?”   “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名牌大学,但我的体育是强项,教练说了,只要能在省里比赛拿牌,就有希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落雨成帘,化作万般雾气衬得她眼里的光芒夺目耀眼。   他也不走,两个人隔着一臂距离。   四下静好,唯有雨声,淅淅沥沥,奏响心池音律。   彼时,他只是闲来一问,未加多想,彼时,她只是有问必答,未记于心。   “雨那么大,你怎么回去?”   “等雨小一点再走好了。”   她还未说完,他已将伞递于她面前。   她困惑,他无所谓地说:“借你,下次见的时候再还我。”   交错又交错,小丫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再次遇见,她依然不记得他,还跟他签下保证书,搞得他啼笑皆非,遇见再遇见,再次交错,他看到她被抬上救护车的瞬间,把她的名字又记了一遍。   一次可以忘记,两次可以笑过,三次、四次之后,便是林隽也不由上心。   他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只是个小姑娘罢了,他却把这辈子最好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喜欢什么呢?   或许是她摔落在地的瞬间,或许是她在纸上写下“去死”的瞬间,或许是她过肩摔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亲一次打一次”的时候,或许……是她惶恐至极叫他住手的瞬间。   温绒听完林隽的叙述,心跳如鼓,久久无言,她在脑海中仔细寻觅,隐约摸到些眉目,只是那时的她一心扑在付苏身上,对其他异性毫无感觉,高矮胖瘦在她眼里都一样,可怜林隽便成了炮灰一只。   温绒有些冲动地揪住林隽的衣领,小鹿一般的眼神里湿漉漉的,藏匿许多动容:“大叔……”   “绒绒,什么时候喜欢你,我真的不知道,十年前你还太小,两年前我还不懂,直到现在让我又遇见你,伤害了你,非我本意。但要说我喜欢你什么,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林隽微笑,笑意从眼中透出,宛若破晓旭日,春来暖阳,一点一点照入温绒心底,一下一下撩拨   她的心弦。   他低头慢慢靠近,轻轻在她的眼睑落下一吻。   她睫毛微颤,并未避开。   下移,在她唇边留恋犹豫,轻触,放开。   她闭着眼,掩不住的紧张,揪住他的手越加用力。   看她并未抵触,林隽试着再次吻住她,而后很有耐心地等她放松,进而一往情深,不可自拔。   气氛太好,爱意丛生,良久,温绒靠在林隽的肩上,脑袋还晕晕乎乎的,满心满眼都是歉意,她和林隽有那么多次交集,她却完全没当回事,实在不应该。   温绒软软地叫了一声:“大叔……”   林大叔喜上眉梢:“嗯?”   “其实,严格说来,你也没有救我一命吧。”   “……” 林隽深深觉得他家的绒绒最喜欢拆他的台。 62   温绒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白天看看书,晚上睡睡觉,偶尔陪着林家大叔约个会,时常拉着段家小姐逛个街,有空就去陪奶奶吃个饭,当然,少不了还要陪林子豪学习,这小子自从她回去之后变着花样粘她,她怎么就没发现这孩子恋母呢?   温家那边,温老爸最后还是锒铛入狱,林隽手下留情,不至于一辈子不见天日,温老妈跟温绒从此形同陌路,这样也好,省心省力,而温雪,据说她受不了家中境况,休了学,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至于付苏,他两个月前就调往外地分公司去了。临走前他约温绒吃了顿饭,平和地告别,她终于找到机会告诉他怀孕的事,他听到后失手打碎了餐厅的酒杯,几经镇定后才勉强祝福她。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见面后,不知何时才会见面。   那天温绒一直把付苏送上飞机才罢休,林隽载她回家,一路上脸色都阴阴的。   唉,这种醋他也吃,温绒摇头。   于是,三个月过去,天气渐冷,她的肚子也逐渐显怀。   在此期间,林隽求婚过三次,温小绒断然拒绝,段如碧竖起大拇指,大赞她硬气。   只不过,林隽是何人,逼婚这件技术活他干了这么久,以前用强,现在用弱,经验丰富,直球不行,就曲线救国。   “绒绒,明晚到我家吃顿饭吧。”   一听有饭,又是去林隽家,想到他的手艺,温小绒当即点头:“好啊。”   看来这姑娘没搞明白。   “是去我本家。”   温绒把头从书里抬起来:“本家?”   “虽然我们的事他们管不着,但我还是想让你见见我家里的人。”   温绒立马疑心警惕:“……我没说要嫁。”   林隽凑到她跟前,桃花眼一弯,哄道:“放心,只是去认识一下人,你看,我都认识你家里的人,你却不认识我家里的人,不公平。”   温绒歪着头思量了一番,林隽说得貌似有理,反正她把话说在前头,坚定立场,他也不能拿她怎样。   温绒觉得只是去一趟林家没什么,可段如碧却如临大敌。依照如碧姑娘所言,这林家本家的人个个如狼似虎,是人精的洞穴,她得做好完全准备。那么,该准备什么呢?如碧姑娘分析,此去虽有林隽护驾,但她还是有必要为自己撑气场,要有林家当家夫人的风范。   “等等,我都没嫁呢……”   “你这嫁跟不嫁有区别吗?”   段如碧白她一眼,继续指导,一入豪门深似海,如果不给对方下马威,就等着被对方下马威吧。   温绒实在不是那么争强好胜的个性,但看如碧姑娘那么积极,她也不好意思打断,然后又乖乖地听从她换□上的休闲服,换上一身成熟优雅的套装,就是这样如碧姑娘还觉得差强人意,但时间紧迫,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林隽来接温绒的时候,眼前一亮,盯着温绒看了好一会,颇有些回不了神。段如碧自然得意,在她的鬼斧神工之下,温小绒纵是凤姐之姿,也能化成天仙之态,更何况温小绒本就底子不差。   上车后,林隽安慰温绒:“不用紧张,只是去吃顿饭,见几个人。”   “哦。”   她真不紧张,为什么大家都要觉得她很紧张呢?   林隽本家位于市区之外,听林隽说那边有一大片联体别墅是属于林家的,他母亲、继父、两个舅舅、三个姑姑,还有他大哥,都住在那里,当然,这只是近亲,远亲就更多了。温绒也不是完全无知,林鉴非跟她提过,以往林家是林隽母亲林眉掌权,后来转移到林隽手中,再后来林岩做大,当然最后还是林隽杀回林家,一举夺得天下。但这并不是说林隽的对手只有林岩和林眉,那些三姑六婆,大叔伯伯也不是好对付的。   温绒粗粗算来,今晚要面对二十号人。   而林隽……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今晚的林隽好像杀气很重。   林家本家是典型的欧式奢华风格,这么一比,她家的那些所谓的富贵简直就像跟牡丹比娇艳的野花。好吧,重点不是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而是眼前齐刷刷一排夹杂冷漠、好奇、愤慨、鄙夷……的目光,温绒淡然地将他们的态度收入眼底,深深觉得这顿饭会很难吃,她还是想想一会夜宵吃什么吧。   林隽就连招呼都没打,带着温绒率先走入餐厅,俨然一副当家之主的姿态,随后,客厅里的人陆续进入,大多沉默地入座,他们有些没什么表情,有些拿余光瞄她,而脸色最臭的当属林岩,他即使极力想压抑自己的情绪,还是无法掩饰那副吃了大便消化不良的表情。   也不知道林隽用了什么手段把林岩绑到这里,他一定很不甘心吧,本属于他的一切一夜间成为弟弟的囊中之物,简直是奇耻大辱,没脸见人。温绒对这种大家族的纠葛没有兴趣,他毕竟是林子豪的生父,当初林子豪受伤,他那么紧张,温绒有点同情。但是想到他做了错事不敢承认,又企图陷害于她,温绒那点可怜的同情心立马消失。   这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耍手段都耍不利索的男人怎么担当得起一大家族的事业?不是她偏心,至少林隽敢作敢当,是他做的他不会也不屑推卸责任,虽然不要脸了点,但也算是枭雄做派。   温绒坐在林隽左手边,正对面的就是林眉,这个女人长得出奇的美丽,虽然岁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她的底子还在那,而且保养得当,那鹅蛋脸,桃花眼,轮廓依然,长发挽成一个发髻,没有过多修饰,却是温婉如画,只不过神情淡漠得很。温绒在订婚宴时见过林眉,只是当时她压根没注意过林家的人,今天才第一次清楚地打量林眉,以为会是个妖娆的女人,没想到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   林隽在首位,也懒得跟一桌子的人废话,直接上了菜,然后大家抓起筷子开吃。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大家好像对这种无言状态习以为常,全都自顾自垂首冷漠,散发着互不相干的气息。温绒观察了一下,没看到林隽的继父,想起林隽说他继父一直身体不好,现在她知道原因了,一辈子再这种憋屈的环境下过日子,老婆强势还出轨,子女勾心斗角,不积郁成疾才怪。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冷餐过后,正餐上桌,周围都是群冷血动物,连带着盘中热菜瞬间凉掉,温绒食之无味,拿眼神瞄林隽,这男人气定神闲,正细致优雅地帮她夹菜。   “我自己来好了。”   她说得绝对不响,可就这音量,好比一颗惊雷,炸响在这寂静无声的餐桌上。   温绒尴尬,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把头低了几分。   “食不言,寝不语。看来温小姐从小没学好。”   林眉忽然发作,她自己放下碗筷表示用膳完毕,她说话的调调柔软得很,像极了戏曲里的花旦。   温绒差点咬了舌头,立刻拿眼神看林隽,他实现没说林家还有这么古老的规矩。   “开玩笑的。”   林眉又来了一句,笑得春风和煦。   温绒顿时明白,林隽那狐狸般的个性是从哪来的了。   林眉眼神一瞟,扫向林隽,轻飘飘地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   她话还没说完,餐桌另一头就响起一记冷笑,温绒望去,正是林岩。   林隽好像没听见一般,神情自若地回答林眉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今天的用意是让大家多认识一下温绒,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说起来,这还是托大哥的福,是大哥帮我和温家联姻的。”林隽朝林岩举起酒杯,唇角勾起,嘲讽的意味分明。   林岩一张脸果真灰得跟石头一般,掐着筷子的手爆出青筋,忍无可忍,还是要忍。   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温绒暗笑,林隽还真是缺德。   林隽的意思很明确,娶温家女儿既然最先是林岩牵的线,他娶温绒也是无可厚非,大家脸色虽然都不太好,但这时候多话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可是,就是有人爱自打耳光,说话的人是林隽的舅舅,长得贼眉鼠眼,败坏了林家优良基因。   那人绝对是不怕死的,敢挑战林隽的权威:“温家现在已败落,跟当初订婚的情况截然不同,如果要结婚,怕是不太妥当。”   他刚说完,他老婆就在一旁拿手肘顶了他一下,但他好像一点都无所谓。   温绒喝着果汁,眯起眼看着那张丑脸,牙后槽发痒。   “舅舅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只有那些强弩之末的人家才会靠联姻翻身,我只选择我喜欢的。”林隽笑得大方,声音微凉,“何况,绒绒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没有什么好争议的。”   林隽的一句话,又让在座的人脸色大变,大家都直直盯着温绒的肚子,好像那里头随时会奔出一个小子。彭锐给她分析过,虽然子豪是林家长孙,但是,林隽的孩子在林家的地位才最重要,以此类推,她的肚子很重要。   “呵呵,外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先上车后补票。”   他大爷的,估计喝酒喝得有点猛,胡言乱语的等级直接飙升。   温绒敏锐地捕捉到林隽细微的变化,林隽不是不会生气,而是他通常会用微笑掩饰自己,只不过温绒摸出了规律,但凡林隽越是笑得人面桃花,那么他越是心里不爽,他要是不爽,就要你更不爽。   “我没问你意见,舅舅。”林隽把舅舅二字压得很重。   这一声蕴含的威力足以让人酒醒三分,乖乖闭嘴,而在坐的其他人也都草草放下筷子,无心再吃。   “应该不存在其他问题吧,那好,今天的晚餐,我很满意,各位慢吃,我先走一步。”   一通充满杀气又简明扼要的说明让满室沉默,显然林隽只是来下一道圣旨的,就是告诉你们一下,这就是你们未来的林家老板娘,眼睛擦得亮点,别得罪人。   “……”   就这样?她还以为要抗战很久,她家老男人果然牛逼,有她罩着,碧碧那些吓唬她的话都是浮云。   温绒手里还夹着吃了一半的莴苣,林隽已经起身,好笑地看着她:“走吧。”忽然他俯□轻声说,“带你出去吃。”   温绒二话不说,丢下筷子,拿起包包紧随其后。   “等一下。”   林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温绒面前,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微微一笑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林隽立即折返,挡在温绒面前,冷冰冰地看着林眉:“她没话跟你说。”   林眉愣了下,意味深长地说:“这好像是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跟我说话。”她用更加探究的眼神打量温绒,“温小姐,不介意跟我聊两句吧?”   温绒倒不是怕林眉,只不过她不喜欢跟有太多花花肠子的人打交道,除了林隽,虽然眼下她大可一走了之,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与其一开始就撕破脸,倒不如给大家留条后路。   温绒捏了捏林隽的手心,安抚道:“没事,你先到门口等我。”   林隽似乎不愿意,但现在他也只听温绒的话,既然她开口,他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思。   “记住,不管她跟你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他叮嘱了一句,又凌厉地看了林眉一眼。   某种程度上说,温绒倒是挺好奇林眉会跟她说什么,是不是那种婆婆看不惯媳妇,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来一句我不准你进林家大门?但直到林眉开口,温绒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狗血了,人家说话水平高着呢。   “你让他变得像个人了。”   “……”这算是什么评价。   “温绒是吧,我不反对你们的婚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几件事。”   “您说。”   “结婚是双方你情我愿下完成的,不能因为一方的强迫而屈就。”   林眉说得含蓄,可温绒听得明白。   “林阿姨,我和林隽并没有打算结婚。”   温绒说得明白,林眉倒是听糊涂了。   “等等,你说什么,不打算结婚?”   “我没答应嫁给林隽,结婚的事,现在不讨论。”   林眉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林隽同意?”   温绒诚恳道:“他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林眉简直瞠目结舌,半晌,她才缓过劲来,但还是犹疑不定:“也就是说,结不结婚,你说了算?”   她说的话就这么没有可信度吗,温绒再次慎重点头:“是的。”   林眉久久盯着她,忽然大笑:“好啊,很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倒是小看你了,也难怪他为了你不惜放下这边的工作,没想到真有人能克住那个煞星,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温绒微微蹙眉,不大高兴地说:“煞星这个比喻好像不太合适。”   “难道不是吗?你今天也看到了,他要让全家上下惟命是从,要让所有人怕他,处心积虑地把林家掏空,据为己有,薄情寡义。温小姐,你以后就会更加看清他是个怎样的男人,现在的你年纪太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温绒年轻的脸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对手呢?”   林眉似是没料到温绒这么说,登时怔住。   “而且,我并不如你想的那般不了解他。林隽为何会变成这样,又为何对你们这样,我想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不会觉得跟他一起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并不像你说得那么恐怖。”   温绒自己都没发觉,她有多偏袒林隽,好像她可以把林隽骂得狗血淋头,猪狗不如,但决不允许别人说他半点不是。   “我们说得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只是我们了解的方式不同。”   “我总是想着,如果没有生他就好了。”林眉毫不避忌对林隽的厌恶。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否定了他,你就永远不可能了解他。”温绒薄怒,但还是忍下了。   林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温绒平凡无奇的脸上转了一圈:“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温绒将礼貌保持到最后,跟林眉道了别,她忽然为这个女人悲哀,她指责儿子的不是,却忘了她自己的残忍。林隽有时候是令人讨厌,甚至可恶,但他并非天生如此,又是谁造就了现在的他,而他的痛苦与难处,又有谁知道呢?   她这么想着,一路走到门口,郊外不比城里,夜里雾重,凉意袭来,温绒一出门便哆嗦了下,林隽就站在她前面,背对着她。   温绒却是突然一步都走不动。   从一个人的背影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姿态,她曾经观察过付苏的,那是一个青年淡漠又拒世的背影,她也观察过碧碧的,那是一个姑娘倔强又脆弱的背影,林隽的,她伸出手轻轻描绘,竟是让心脏剧烈收缩,不知是疼是酸。   孤独的人,用狂傲的姿态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用微笑的面具将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却依旧在无意间透露出内心的本质。   “你出来了?”林隽察觉到动静,回过头,“刚才在干嘛?在我背后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温绒嘀咕了一句,径自往前走。   林隽很快跟上,拉住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温绒仰头望天,“不是你说要我别放在心上吗。”   林隽挑眉:“好吧,赶快回车上,夜里天凉。”   温绒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唤道:“大叔。”   “嗯?”   “我想回去吃你做的咖喱饭。”   林隽忽而笑了,月下疏朗,温绒甚至能看到他心上的笑纹。 林眉总算是有一句话没说错,她是那个能克住他的人,但她喜欢换种说法,她或许是唯一那个忍得了他,懂得了他,爱得了他的人。 孤独到现在的人,总会找到陪他不再孤独的那个人。   63   温绒最喜欢跟她家好好讲她临盆那天惊险的故事,祥林嫂一般,搞得她家好好欲哭无泪,悲愤欲绝,只好向他爹他哥求救,他哥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林隽只好无奈说一句,那般凶险是谁的错?   温绒说到兴起,被林隽这么一问,立马歇菜。   说起来也别冤枉温绒,那天确实非常惊险。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月天,北风刮得那叫个惨烈,温绒缩在段如碧家里偷吃火锅。林隽禁止她吃这类刺激性食物,可大冬天的怎么忍得住,左思右想,吃货绒终于难敌美食诱惑,骗林隽如碧姑娘失恋神伤,她要好生安慰自家姐妹,于是获得批准,挪窝到如碧姑娘家睡一晚。   于是,大开吃戒。   被失恋的如碧姑娘颇有怨气,起初还有些担心,但想想吃个火锅能吃死人么?也就放开胆往锅里加料。   屋里开着暖气,两个人围着锅子涮牛肉吃羊肉,满嘴辣香,过瘾!   “瞧你这点出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隽怎么虐待你呢。”段如碧好笑地摇头。   “可他确实不让我吃啊。”温绒狡辩。   “他是为了你,”段如碧手指下移,“还有你的肚子好。”   “怕什么嘛,不吃才会出事呢,我馋得要死,晚上做梦都在流口水。”   “真恶心,林隽怎么愿意跟你睡一张床。”   如碧最爱损她,看她急得干瞪眼,再揉着她的脑袋帮她顺毛。   “谁说我们睡一张床了……”温绒脸上一红,呛了口辣酱,立马灌下一杯水才缓过劲来。   “你们分开睡的?”段如碧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我理解了。”   “我就是,还没准备好。”温绒低头扒拉着牛肉。   “好啦,我懂,这种事急不来。”段如碧又给她添了些菜,说,“你吃着,我饱了,先去洗个澡,这满身的油味难受。”   “嗯。”温绒挥挥手,又忙碌起来。   段如碧看她那副馋猫样,无奈地摇摇头,自个到浴室洗澡,段如碧洗澡比较讲究,开了音乐,泡个熏香浴,是她舒缓神经的良方,这天也不例外。   另一头,温绒吃得贪心无比,连片菜叶子都不剩,然后,心满意足地躺倒在沙发上,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跟肚子里的宝贝说:“亲爱的,火锅是不是特别好吃?你爹一直不让我们吃,实在可恶,对吧。”   肚子里的小宝贝很安静,不过,之前温绒跟孩子交流时,肚子总会给点反应,好像感觉得到她的喜怒哀乐。她和林隽讨论过好几次男孩女孩的问题,林隽总是想也没想就说随便,男女都好,温绒一会觉得生个女孩好,已经有林子豪了,到时候有儿有女岂不圆满,一会又觉得男孩好,有两个儿子很威风。   因为想将期待延续到最后一刻,他们并没有去检查孩子的性别,所以温绒也不知道宝贝是她还是他,但依据小宝贝比较文气的表现,她估计这会是个女孩。   “宝贝,怎么不理我?”   这话刚说完,腹中一阵剧痛,温绒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她定了定神,努力深呼吸,过了会,痛感慢慢消失。   不会是吃坏了吧,温绒摸了摸额头吓出的汗,让自己镇定。   她扶着腰来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喝下,又观察了会,好像没事,温绒心有余悸地摸摸校服,可就在她放松的一刻,那剧痛再次袭来,简直是来索命一般,痛得她满地打滚。   这时,她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要早产了!   “碧碧!”   温绒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朝浴室叫唤,可门内的段如碧正在享受香芬沐浴,根本没听见。温绒痛得死去活来,面白如鬼,汗流如注,早有心理准备分娩时的阵痛是炼狱级别的惨烈,但亲身经历后她才明白,去尼玛的炼狱级别,她直接可以升天了。   温绒勉力爬到浴室门口猛力拍门,大喊:“碧碧,救命!”   段如碧好像听到温绒的声音,只裹了块浴巾出来,一开门,顿时大惊失色。温绒抓着她的小腿,仰起头,已是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在那不断j□j。   段如碧急忙蹲□抱起温绒:“要……要生了?”   温绒费力地点点头,嘴皮子白得吓人:“快,快送我去医院。”   “好,好!你忍一下。”   段如碧化身成女超人,随便拣起两件衣服往身上套,抓过车钥匙,扶起温绒正要出门,猛然停住:“完蛋,我的车今天拿去修了!”   温绒刚憋着一口气站起来,一听这话,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段如碧比她这个孕妇也没好到哪里去,急出了一身冷汗:“没事,我们打车去,你忍着点。”   温绒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了,忍耐力超强,靠着段如碧来到小区门口,坐在花坛上,努力保持深呼吸,之前的什么妈妈班上课时,老师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段如碧在路口拦车,可是偏偏每一辆空车,好不容易拦下一辆,那师傅一听要送孕妇,再看温绒发白的脸,立马推脱要交接班。   “去你妈的交接班,信不信老娘投诉你,让你下半辈子没饭吃!”   段如碧急得火烧眉毛,当即怒火中烧,揪着司机的衣领不放人。可那司机怕载了孕妇摊上麻烦,死活不肯。   “碧碧……”   段如碧抬头,温绒已是脸色发青,她用手指指身下,段如碧顺势看去,夜色里看得不太清楚,好像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地上。   就趁着段如碧分神的瞬间,那司机一把推开她,脚踩油门溜了。   段如碧顾不上骂人,飞快跑到温绒身边,抓住她冰凉的手,头皮都炸开了:“怎么了?”   “大概是……羊水破了。”说完,温绒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要安慰她。   祸不单行!   叫救护车么,还是打电话给林隽?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堪堪停在她们跟前,然后,车上的人犹如天神驾到,带着希望之光来到她们面前。   林隽的脸是黑的,但看到温绒的刹那立马变白,再看到地上血红的液体,猛地白里透青,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后座,摸了摸她湿透的短发,俯身亲吻她的嘴唇,盯着她惶恐的黑眼睛,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一路上,林隽超了无数的车,闯了所有的红灯,以神速赶到医院。   他们其实早就在医院定了VIP病房,可没想到温绒会早产,医生也是措手不及,匆匆赶来,立即将温绒送进产房。   “绒绒,没事的,深呼吸。”林隽握着温绒的手,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输给她。   “痛……”温绒痛得视线都模糊了,只有死死握住他的手,才确认他就在她身边。   “马上就好了,相信我,我们的宝宝马上就要出世了。如果受不了,就咬我。”   林隽看到温绒这般脆弱崩溃的表情,恨不得自己代她受之,这个年轻的女孩因为他承受了一次不该承受的痛,现在又要为了他承受一次刻骨铭心的痛。   他跟着进了产房,段如碧呆在门外坐立不安地等候。   之后的五个小时,心焦如焚。   温绒的这段记忆混乱又清晰,混乱是她不知道时间地点,清晰是终身难忘的疼痛,林隽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加油,但她真的真的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她发誓她可以掀翻一栋楼,可孩子就是不出来。这种状态不知折腾了多久,医生甚至打算改为破腹产。突然,她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天使般清亮的啼哭声响彻房间。   “生出来了!是个儿子!”   “绒绒,是个儿子。”   林隽的声音喜不自禁,带着明显的颤抖,温绒强撑最后一口气,侧过头看向林隽手里的小家伙,啊,真丑……然后,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据说,这件事段如碧被林隽狠狠抓住了小辫子,无奈成为了林家小祖宗的便宜干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最重要的是免费,无怨无悔,但凡有一点反抗,林隽便凉飕飕地抛来一句:“是谁给绒绒吃火锅的?”   “……”   当然,温绒也没那么容易逃脱责任,鉴于她刚生完孩子,需要调养,林隽把追究这事的议程延后了一个月,但这老男人记性好得让温绒泣血,等温绒做完月子,他便不客气地一道两道三道……教训得干脆利落。   “知错没!”   “知错了。”   “错在哪里?”   “不该吃火锅。”   看来火锅以后绝无可能再进他们家了。   “还有?”   “还有?”温绒迷茫。   林隽桃花眼一眯,危险地靠过来:“你没反省?”   “……什么?”温绒咽了口口水,往后撤。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正好给你送衣服,你和孩子说不定会怎样呢。”   温绒喊冤:“啊,当时痛得方寸大乱,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林隽步步紧逼,把温绒圈在怀里:“不是理由,要惩罚。”   温绒紧张得冒汗:“额……你想干嘛?”   林隽严峻的表情沉沉罩下,忽而迅速在温绒唇上一啃,然后立即加深这个吻,天雷地火之间,温小绒的脑袋晕眩得找不到南北。   林隽稍稍离开些,在她耳边低语:“嫁给我。”   “……”   要不是温小绒意志力j□j,差点就中招了,她猛一翻身,滚到一边,匀了会气,笑道:“你这招没用,我不答应。”   加上这次,之前怀孕期间的十九次,一共二十次,林隽几乎一个月要求婚两次,而且每次都出其不意,想要杀其不备,比如压马路时,突然说,今天天气不错,结婚吧,或者清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缠着她说,答应嫁给我,就让你继续睡。好在,温绒都扛住了。   林大叔逼婚手段之多,花样之透,完全可以撰写一部逼婚宝典血泪史。   林隽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温绒以为他还有后招,谁知他走到宝宝的婴儿床前,说:“我想到给我们的儿子娶什么名字了。”   之前他们想过很多名字,林隽都觉得不满意,温绒倒是觉得没必要那么纠结,但孩子他爹太认真,她也没办法。   温绒好奇:“你想到什么了?”   “林好。”   “……”   温绒等了半天,才确定就是林好,什么嘛,很平淡无奇,跟之前那些气势磅礴或意境深远的好名字没法比。   温绒歪着头,给出中肯的回答:“这个,还没林俊好吧。”   可林隽对这个名字满意无比,一锤定音:“就叫林好了。”他戳戳儿子软软的小胖脸,笑道,“既然你不肯说好,那我就给儿子取名好字,总有一天,你会说好的。” 他侧过脸,目光悠远地望向温绒,那是一只狐狸的老谋深算,温绒欲哭无泪。 64   林家小公子的名字算是在满月酒之前定下来了。之前外界就纷纷传言林隽的未婚妻给他生了个儿子,快满月了,但没人收到满月酒的邀请函,所以大家只是猜测,加之也没听说林隽要结婚的消息,有心人士猜测这可能是一出借腹生子的戏码,林隽保持单身这么多年,肆意惯了,绝无可能被一个女人拴住,要不然林隽怎么迟迟不将孩子的母亲迎进门呢?   带着种种疑问,大家争相送礼贺喜,这是巴结林总裁的好机会,只要参加了酒席,就能近距离揣测林隽的用意。只可惜林隽这次低调得令人匪夷所思,按理说以林隽当初席卷林氏的声势和近年来坐于神坛之上的态势,小儿子的满月酒应当办得越隆重越好。   然而,林隽反其道而行,儿子的满月酒没请任何宾客,主动登门的人都被婉拒,能打探到的消息只是林隽只打算办个家宴,温馨点的。大家都以为这是怪事,好不容易有人找到机会见到林隽,拐弯抹角问他为何不大办一次,林隽听后没有不高兴,反倒爽朗一笑,说:“她的意思是家里人庆祝就够了,我也觉得这样很不错。”   她,自然是孩子的母亲,以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哪怕他们订过婚,可林隽若是反悔,就算她有一个孩子当筹码,也未必有胜算。可是,现在她的一句话就影响了林隽的决定,这不得不让人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在林家是怎样的地位?   “孩子都满月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喝到林总的喜酒?”   于是,有人顺势问下去。   林隽正好挥杆将球推出去,一杆入洞,他回过头略显苦恼地说:“这个嘛,也要看她的意思。”   “……”   第二天,就有消息爆出,原来是女方不愿嫁,这消息够劲爆,一时间,温绒的形象被无数人以无数种猜测描绘成无数个版本,当然,很多人都在订婚宴上见到过温绒真容,她绝无可能以貌获胜,于是,最主流的版本是,温绒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奴夫之术玩得很转,连林隽都得栽在她手上。   好吧,温小绒听后表示很苦逼,她就是一个纯正善良的大好青年,怎么就变成别人口中手腕一流的彪悍女人?   问及林隽,他倒是很淡然,漠不关心地说:“有什么要紧。”   温绒气鼓鼓地帮林好同学换尿布:“你当然无所谓。”   “不然,我们把婚事办了,他们就没那么多话了。”林隽见缝插针。   “……我还是做手腕一流的彪悍女人好了。”   料到她会这么说,林隽也是不以为然。求婚是他每天的功课,搞到现在,连林子豪都会调戏一句:爸,你今天求婚了吗?   看看,到底是谁苦逼。   林好同学茁壮成长,抓周仪式上,这位好小伙绕过吃的,玩的,不屑百元大钞,最后喜滋滋地抓起了一支笔。温绒喜不自禁,读书人,好。   其实,从小就能看出这孩子的个性,极少哭闹,文文气气,没什么乖张任性的脾气,温绒松了口气,这应该是随她的,而这孩子的相貌继承了林隽的优点,雪白的皮肤,水灵的眼睛,可爱得有些夸张,按段如碧的说法就是一枚优质的小正太。   林隽对这个儿子的宠溺没有下限,一个玩具房不够,那就两个,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深知宠子不发的道理,温绒很是担忧,好在这小子不太喜欢玩具,倒是很喜欢看杂志、报纸上的图画,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欢乐地大笑,露出两颗没长齐的门牙。   莫非是喜欢画画?   温绒试验了一下,竟然发现确实如此,小宝贝特别喜欢抓着笔在纸上涂鸦,虽然看不出来他画的是什么,但这孩子天生喜欢画。温绒苦思,她没什么绘画天分,林隽也没有,怎么生出个孩子有这般才艺?   林隽想了想,若有所思地把儿子抱起来,小宝贝瞪着大眼睛,挥着小手要去抓林隽的脸。   “应该是像我爸。”   温绒第一反应是那个林家生病的继父,但转念马上想到林隽说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以前就是学美术的。”   画家,天生具有难以抵挡的浪漫气质,大概林眉就是被他这般才情所吸引。   林隽提起这个父亲时没多少感情,眼神平静,深知是冷漠的,但温绒已经不是那个刚认识他的温绒,她知道,在这个男人心底,有着无人可及的深厚情感。   她摸摸儿子的脸蛋,说:“我有个想法。”   “什么?”   “不如,把好好送到你妈那,让她带吧。”   林隽眉峰微挑,笑道:“绒绒,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我现在工作还不是很忙,可以让阿姨帮忙带,但孩子不能总是让阿姨带,我以后的课会变多,你又忙得三天两头天上飞,碧碧工作也忙,难道让子豪带好好?”温绒认真地看着他,抬手轻轻抚顺他的眉毛:“她不了解你,记恨你,但是,你看,我们现在很好,可她在那个家里,丈夫病了,兄弟姐妹因为她以前的强势不喜欢她,林岩一蹶不振,也跟她不愉快。就当是同情她了,或许,孩子是缓和你们之间关系的纽带。”   林隽还是不为所动:“我为什么要把我儿子送到她膝下,让她虐待吗?”   “或者,有另一种可能。这个孩子能唤起她对你父亲的感情。”   林隽垂眼,睫毛挡住了他的心事,半天没说话。   “我只是想告诉她,她看错你了,你不会像你父亲那般寡情无义。”   “你怎么知道……”林隽惊讶。   温绒不好意思笑笑:“彭锐……跟我说的。”   彭锐说,林隽的亲生父亲是个怀才不遇的画家,遇上政治联姻的林眉,两个人各有伤心事的人立刻坠入爱河,只可惜,画家天生的流浪气质最终还是带走了他,在他的艺术世界里,林眉挽留不住他,只有一人怀着林隽,受尽指责。   林隽出生后,林眉对他是百般厌恶,造成了林隽心理某种程度的不健全。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是不是说明,林眉由爱生恨,爱极恨极?   温绒知道林隽不会逆了她的意思,软磨硬泡一晚上后,林隽终于让步:“我不会找她。”   “没事,我去。”   “小心你儿子被她毒死。”   “噗,大叔,你是不是偷看偶像剧了?”   “偶像剧是什么东西?”   “……”   温绒自告奋勇地把林好带到林家,林眉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竟是呆了好一会。   “你这么做是什么用意?”林眉倒是很警惕。   温绒坦荡荡:“我们都很忙,想你帮忙带孩子。”   林眉端详她片刻,注意力慢慢被她怀里的小宝贝吸引住,蓦然眼前一亮,但不愿在温绒面前显露过多,她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淡漠些:“他答应你这么做?”   温绒把孩子交到她手上,林眉皱了皱眉头,但当林好眨着大眼睛冲她笑时,温绒看到她的表情一瞬间融化了。   一辈子在尔虞我诈中看尽世态炎凉,但说到底,这只是一个不敢交心的老女人。   当然,林隽不是毫无条件的,林好不能在本家过夜,所以,温绒每天都要将孩子接回家,第二天早上,林眉再派人来接,双方相安无事一段时间,林眉会亲自来接好好,偶尔和林隽撞上,虽然两个人都很冷漠,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退去不少。   温绒左看看,右看看,好吧,姑且算是个好的开始,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生活步入正轨,温绒重新回到校园里工作也有两年,还是原来的那所学校,丁叮老师喜极而泣,小秦老师支教回来后,看到她也是高兴不已。温绒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大番后,性子沉淀许多,思考问题的角度更宽了,教育事业得心应手,家里有两个小子,一个混世魔王,一个乖巧灵敏,这么极端的二人都教育得好,学校里的娃娃自不用说。   温绒是个好姑娘,受学生爱戴,受同事喜欢,不过,她身上的八卦有点多,老同事都知道她和林隽的事,但新来的并不清楚。所以,当他们小年轻在KTV唱了通宵,散伙后,走到门外,冬季清晨冷得人发慌,打车的打车,开车的取车,有人问温绒怎么回去。   温绒笑了笑,有人会来接我。   于是,暧昧声四起,年轻的女老师一个劲问她是不是男朋友,恰好这时接她的人来了。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穿过黑暗进入众人视野,那帮爱八卦的女老师们顿时清醒了八分,当看清楚此人样貌之后,所有瞌睡虫一飞而散。   “不是说让鉴非来接我吗?”温绒看到林隽有些吃惊,“你是今早的飞机吧?”   林隽将她的围巾围得更严实些,笑道:“嗯,接你回去后就走。”   温绒愧疚感加重,只好立即回头跟同事道别。她刚走,那边就叽叽喳喳炸开了锅,一个问那个男人是谁,一个说那个人是温老师男朋友?   丁叮听得头痛,只好站出来说话,人家都有孩子了。   一瞬间,场面静了下来,当然这是爆炸前的宁静。   温绒自己不愿多说这方面的事,但阻止不了大家一颗火热的八卦心。于是,她经常偶然间听到不少别人对她的议论。比如,温老师这么年轻就生孩子?或者,那个男人虽然挺帅,但看上去比她大不少,跟老男人在一起不会无聊吗?不会有代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温绒心中咯噔,一下午都在思考那些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林好三岁了,林子豪升上了初中,她和林隽在一起也有四年了。竟然四年了,每天在林隽的求婚中嬉笑怒骂中度过,日子过得太悠然,都没发现她已经二十七,那他几岁了呢?   他比她大十二岁,她爱叫他大叔,她喜欢他这个老男人,但并没有真正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还是年轻的,她一直这么以为。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近不惑。   其实,她从未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代沟,或许他是不知道当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是什么,也不清楚她喜欢的明星是哪号人物,她也不知道他看的财经新闻都分析了什么,他欣赏的古典音乐又是哪位大师之作。   但他会为她下厨,只要她一声令下,她懂得替他泡茶,每当他熬夜工作。她教他尊重,他给她宠爱。他们都喜欢家的感觉,他们总是带子豪和好好出去玩,在磨合中相互包容。   段如碧说,你家大叔太宠你了,把你又当情人又当女儿的宠。   是吗?是吧。林隽对她的好超乎她的想象,他总是说,他有耐心等她,等她说好,所以,她知道,虽然他总是跟她求婚,但面对外界的压力,是他替她挡住了。又像是他曾许诺,只要她不愿意,他绝不碰她。他们分房而睡,因为她不愿进他的房间,哪怕是书房都令她不舒服。这种状况直到好好出世后有所好转,可内心的恐惧还是无法全部打破,他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履行承诺。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他书房中藏着的一只袋子,她瞅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犹豫了下,将袋子打开,紧接着整个人蒙了。   那里面是一些破了的衣服,是她的,是那晚留下的。   他来到书房,看到呆坐在地板上的她,立刻反应过来,跑上前连忙将袋子藏好。   她脸色发白,问他,为什么要留着那些。   他蹲下来,不靠近,平视她,因为他要牢牢记住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沉默下来,他试着拥抱她,她没拒绝,把头靠在他怀里,闷声说,再给我点时间。   他说,好。   需要多少时间,其实她也不知道。   这天,温绒下班回到家,林隽难得已经在家,她记得他说过,今天下午从法国飞回来。   “累不累?”她哆嗦了下,今天真是够冷的。   他接过她的包,把她拉进屋里,说:“已经睡过一觉了。”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泛着淡淡的血丝,就这样还不累?   “好好呢?”   “子豪带着他玩呢。”   “你去陪他们吧,我来做饭。”   林隽狐疑,摸了摸下巴:“你主动要求做饭?”   别说得她有阴谋似的,温绒背过身准备起来:“是啊,你就等着吃吧。”   晚上,她做了简单的四菜一汤,大受他的赞赏,说什么厨艺有长进,只不过林子豪小朋友很不给面子,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辛苦:做得还没爸爸十分之一好。   于是,林隽开始义正言辞地教育他的大儿子,什么叫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温绒在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目光停在林隽的脸上,微微出神。   她以前只注意他眼底的笑意,却没有察觉他眼角的细纹,不知什么时候,他微笑的时候,也藏不住岁月的痕迹,那般触目惊心,像是心上被狠狠蛰了一下,惊得她不知不觉打翻了汤勺。   林隽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温绒连忙拿来餐布擦了擦。   “妈,你有心事哦。”林子豪一针见血。   “小孩子好好吃饭。”温绒瞪他。   饭后,林隽陪她洗碗,问她是不是真有心事,她漫不经心地说没事。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然后两只沾满泡沫的手交握在一起,说不出的温馨,温绒咬住嘴唇,鼻尖莫名发酸。   晚上,她陪着两个孩子,把好好哄睡后,来到林隽书房。   她端着参茶走到他身边:“今天不休息吗?”   林隽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明早就要开会,明天下午我可能还要飞一趟,大概后天回来。”   “要通宵吗?”   “差不多吧。”   她皱眉:“身体会吃不消的,还是早点睡吧。”   林隽总是很敏锐,将她拉至自己身前:“今天怎么了,好像心事忡忡的。”   “没有,不想你太累。”她把参茶递到他手里,“养养神。”   “绒绒,你这么说,我就不累了。”林隽喝了一口参茶,说:“别担心,去睡吧。”   他重新戴上眼镜,低头审阅文件,她在一旁站了一会,凝神打量他的侧脸,恍然记起当初大雪纷飞之时,她在校门口遇见他的瞬间。   在飘扬大雪的背景下,他极白的面容,温文尔雅的微笑,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看不真切,就像是被定格的油画,天地间的唯美都凝聚在这一副小小的画面中。   现在,外头也在下大雪。   或许,是时候了。   “还有事?”林隽正在文件下签名。   温绒不语,俯□,低头亲吻在他眼角的细纹上,她用有史以来最含情脉脉的声音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签名的笔尖直接划出纸去。   蓦然回头,他眼底腾起的情绪如此剧烈,犹如外边的狂风暴雪,要将人淹没。   他哑声:“你说什么?”   温绒坐在他的膝上,搂住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无比认真地说:“我们,结婚吧。”   温绒拥住他,闭上眼睛,她早就不迷茫了,下定了决心,打破最后的恐惧,做出此生最重要的决定。   无论他怎么软硬兼施,她都不曾动摇,一年,两年,三年……他甚至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个“好”字。   他疑惑:“为什么突然……”   “你不要脸的精神发扬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给你点表彰了。”   “……”   看到他古怪的脸色,她笑了,亲吻他的嘴唇,再次认真说:“真心的,我想跟你走到老。”   她想在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妻子的身份陪他老去,在他身边,帮他数着皱纹,牵着他的手,陪他看日出日落。所以,结婚吧,让他们的生命永远交织在一起,那么,老去也会变得令人期待,爱,因为原谅变得更加有意义。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说过,遇见我,是你的不幸,但即使这样,我依然不会放手。”   许久,他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她听出了他的激动。   温绒吸了口气,郑重道:“我收回那句话。”   他抱着她,手臂再次收紧。   “绒绒。”   “嗯?”   “谢谢。”   好嘛,一件好事干嘛搞得这么伤感。   不过,真好,她很期待成为真正的林太太。   林隽趁热打铁:“现在能告诉我订婚时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最爱的和最恨的?   温绒坏笑:“不告诉你,这个,你就慢慢猜吧。”   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一个新春佳节,怎能不送上大礼!~~小罪在一年里经历了悲欢离合,相信每个人在一年里都经历了酸甜苦辣。不论是怎样的经历,都是未来的筹码,各位,马年到,一切都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春节快乐,万事如意哦!~~爱你们!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