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罂粟之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文章字数:358403字 上部:满眼的爱找不到理由,过往的幸福成了不能言说的伤 第1章 第 1 章 “请进。”清冷沉郁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来。 苏子涵理了理胸前衬衫上的花边,深吸一口气,推开厚重的木门。 宽大明亮的办公室,后现代的设计风格,一个长相并不出色的瘦削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里不停地动作着,他的左手边是一摞厚厚的文件。 百平米的空间显得静谧肃穆,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不断传来,甚至带了些凝重。 苏子涵低垂着头踩着厚厚的羊毛毯,站定在半圆弧形的办公桌前。 办公桌的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苏子涵站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男人的五官,他确实长得不出色,但也绝不丑。 他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衬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不经意间,左手袖口处那个晃得人眼花的蓝宝石的精致袖扣,低调的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苏子涵很少看到一个男子可以把这样简洁的白衬衫穿出这种尊贵雍容、清俊冷凝的味道来,这种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的味道使得他过于平凡的五官,显出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许是见苏子涵没有及时的递上文件,男子停顿下手中的工作,稍稍抬起头,蹙着眉直接接过苏子涵手中的文件,快速地浏览了下,拿起搁置在旁边的笔,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上文件,递回到桌前女子的手上:“作为我的助理,希望可以提高工作的速率。”说完,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眼前的女子,便低下头去,继续埋首在那一大堆的文件中。 似乎过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桌边有响动,江意榕忍着脾气:“你可以出去了。” 苏子涵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应了声:“对不起,江董。”说完,便鞠了一个躬,回身像门外走去。 这个声音再那一别后,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江意榕放下了手中的笔,急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低低道:“小涵。。。是你吗?” 苏子涵顿了下,转过身子,退后一步,低垂着头,躲过江意榕的碰触,恭敬道:“江董,您怕是认错人了。我是Helen,您的新助理,请多多关照。”说完,疾步向外走去。。。 江意榕默默注视着苏子涵的身影消失在门板后,缩回伸在半空的右手,按下心内的波涛汹涌,脸色几度变化,颓然地跌坐回办公椅,用手支着额头,低低咳嗽了两声。 休息了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重新收敛了心神,才重新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 苏子涵快步出了办公室,等得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自己身后合上,依然不敢回头,江意榕那抹炽热中夹杂着欣喜的视线似乎一直在身后。 重新理了理发鬓,把文件在胸前重新抱扶住,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下翻涌的情绪,才向办公室走去。 快速地把文件分发下去,打开电脑,一边熟悉工作流程,一边快速地做手头未完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着就是中午时分了。 隔壁办公室的楚乾和乐瑶携手过来喊她一起去吃饭。 苏子涵指了指桌上的工作,谢绝了她们的好意,抱歉地摇了摇头。 等着外面轻微地脚步和交谈声越来越远,紧接着就是电梯“叮”地一声,之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苏子涵才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锁住了办公室的门。 取出办公桌下的面包和牛奶,撕开面包外面的包装纸,打开牛奶的封口。 在这寸土寸金的S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密密齐齐地挨着,似乎没有一点空隙。尽管如此,江氏集团依旧在四大和金融证券公司林立的南京西路占得一席之地,而且还是在这条路的中心地段。 不是特别夸张的四方型设计,本来无甚出彩的地方,只是大楼外通体立面的镜面设计和内里超越普通5A级写字楼的装修,反倒是带着隐而不发的霸气。 站在这栋大楼的36层,虽然没有江意榕的那间办公室豪华宽敞,不过,也并没有受到苛待,30坪不到的空间,整墙的落地窗,电脑、传真机、打印机、各种办公设备无一不全,当然江氏集团对待员工的优厚一向是在业界被津津乐道的。 马路上小如蝼蚁的车辆和行人不时穿梭而过,空旷的视野,似乎也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好胃口,靠着玻璃窗,苏子涵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手中的面包,偶尔吸一口纸盒中的牛奶。 起初还吃了些东西,到得后来,眼光扫到不远处西北角那片高楼时,眼神微闪,竟是迅速返回了办公桌,把没吃完的面包和牛奶随意地扔在废纸篓里。 抽出纸巾擦拭了下唇角,端起手边的杯子向对面的茶水间走去。 楚乾和乐瑶还没有回来,所以办公室的门紧锁着,挨着她们办公室的右手尽头是行政助理陈天珩的办公室,据说是江意榕的心腹,不过很不巧,前两天刚去出差,所以苏子涵没有见到。 等着水开了,泡好了清热降火的菊花茶,端着杯子往回走。 在门边停滞住,顺着视线望去,左手尽头江意榕的办公室占了大半层楼的空间,自从自己上午进去过,这扇门就没有打开过。 望着那个方向有些出神,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刚刚划开一小步。 斜后方便传来电梯到楼层,发出地“叮”地响声。 立马回过神来,端着杯子,等着来人近前,压低声音笑问道:“你们中午吃了什么?” “前头就是S市银行那,开了家简餐,味道不错,价格也公道,我吃了土豆焖饭,过会儿下班买些带回去给孩子当晚饭。”楚乾笑道。楚乾是S市本地人,在FD毕业后,便进入了江氏集团工作,小孩已经上一年级,是董事局的机要秘书,稳重踏实,深得江老董事长的喜欢。 她身边的乐瑶人长得很漂亮,也善交际,进公司两年多,负责部门间事物落实的具体工作的督办和交流。本来对空旋的江意榕的助理一职势在必得,没有想到居然给刚进来的苏子涵后来居上,因此,这两天对她有些微词,语气有些生硬:“嗯,那边的牛肉饭也不错,下次一起去吧?”说到后来,笑了下,笑容也是带了些勉强。 “谢谢,好的。”苏子涵也没有推脱,一口应承了下来,末了,嘴角还绽放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看了看时间,很快地进入工作状态,进进出出,前后四拨人进出了那件办公室。 苏子涵多次进去端茶递水,两拨人的间隙也是连着几次传递文件。里面那个人的气色似乎是一次比一次差,刚刚进去签文件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抑不住地低咳。 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沉,到了下班时间,楚乾和乐瑶和她打了招呼,离开了。 第五拨人刚刚进去,苏子涵只能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看着公司的资料,里面的人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她也不敢随意离开,想着家里,还要。。。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家里也来了几次电话催,心里的焦灼是越来越厉害。 等着太阳已经下山,窗外已经是霓虹灯闪烁,第五拨人总算是陆陆续续离开。 整层楼已经空寂了下来,可是尽头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声响传来。 看着手表上的指针快要指向八点,桌上的内线电话终于是响了。 立马接起,江意榕清冷疲倦地声音传了出来:“Helen,你先回去。” “好的,江董,那我收拾好了,就先回去了。” “等等。”苏子涵刚想挂电话,江意榕突然道,紧接着就是一声来不及掩饰的咳嗽,之后,电话便被切断了。 苏子涵关了电脑,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勾,扯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门被轻敲了两下之后,推开。 江意榕站在门边,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似是有无数的光晕在流转,周身的凌厉之气收敛了许多,透出些温润的感觉来。 依旧是简单的白衬衫、西裤,清浅的眉眼,美好的一如往昔。 一瞬间,时光似乎倒转,他们还是涉世未深,苏黎世河畔相遇的青葱少年。 只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 如今的他们,就算岁月眷顾,没有在彼此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可是,江意榕清倦的笑容,以往温和的面容多了些锋利的棱角,周身散发着商业精英的凌厉专业,大权在握,霸气逼人,再也不是当日那个有着缱倦笑容,温雅清俊的世家公子。 江意榕首先回过神来,侧头轻咳一声,回过头来时,漆黑的眸子像是深邃的海洋般,平静的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清冷的声音透出了点不易察觉的柔和:“Helen,你怎么回去?” “搭地铁后转公交。”苏子涵也是快速地掩饰了心中的激荡,飞快地答道,手已经挽住了桌角处暗棕色的皮包。 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恭敬道:“江董,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也没有等回答,便向电梯口走去。 微微一怔,刚想说什么,她已经朝前走去。 江意榕吞下了要说的话,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只是到了电梯跟前,快速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倾身,按了电梯的下行按钮。 错身间,熟悉的气息包围而来,苏子涵有些微的失神。 锃亮的电梯门就在眼前缓缓打开,江意榕适时地向后退了一步,那股如海洋般深邃的气息淡去了些,不过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令她心跳过无数次的干爽清冽的味道。 苏子涵仓促地低头点了下,以示感谢,先进了电梯,江意榕才跟着进去。 两人在电梯里分开,成犄角站定。 离得远了些,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淡去了些,苏子涵才回过神来。 皱眉看着他,见他手上搭着一件米白色的薄外套,竟然是下班的装束,刚刚居然没有发觉。 电梯平稳快速地向下,看着身边这个站得笔直的男子,几次想说什么,还是生生忍住。 到了一楼,江意榕见苏子涵不动,心下微微一叹,只得自己先走了出去,她才小心地跟在后面。 保安拉开擦得发亮的大门,黑色的名贵汽车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 司机小安已经快步绕了过来,正想打开车门,江意榕拦住了他,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一边吩咐:“辛苦了,你先回去,我自己来。” “大少爷。。。”小安刚想说什么,被江意榕用眼神阻止。 两句话的功夫,苏子涵竟是已经走出了一段,眼看着前面就是地铁站,江意榕眼神微闪,快步朝驾驶座走去,许是走得太急,捂着嘴,一下子竟是咳嗽起来,撑着车门,半天没有止住,小安赶忙上前,扶住他微颤的身子:“大少爷,要不要紧?” 江意榕没有答他,扶着车把手,喘息了片刻,缓了缓,才苍白着脸,对着身侧的小安道:“我没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子涵回头看着那辆,自从刚刚拒绝了江意榕送自己的好意,便跟着自己缓缓蠕动着的车子,到现在快有一站路的距离,后面的喇叭声已经是滔天的响起。 终于是忍耐不住,向前方最近的地铁口拐了进去,买了票,向拥挤的地铁检票口走去,找了稍微人少点的地方等着,心下倒是放松了几分。 虽然已经不早,但是地铁里依旧都是人,拥挤不堪。 广播里已经报站,列车开始进站,停稳了,车门打开,随着巨大的人流被挤入了车厢。 车厢里人实在太多,苏子涵几乎已经是贴着车门,由于是夏天,空气中汗味夹杂着难辨味道的香水味不断袭来,闷得人难以喘息。 左手边是个颇具重量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还带着些湿气的菜,妇女的身后是一个20出头的青年,许是没站稳还不知是人多,把中年妇女一推。 眼见着中年妇女向自己身上压来,正在这时,身边有人稳稳扶了把那名妇女,让她站稳,还把她带到了怀抱里,用手撑着车门,把她环住圈里。 好闻的如海洋般深邃的气息把她包围,眼前是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白衬衣,清爽甘冽的感觉在周围弥散开来。 向上望去,是江意榕那张算不上是出色的脸,和略显瘦削的肩膀,此刻,却是力所能及的为自己营造一个相对舒适些的环境。 江意榕对着怀里的苏子涵笑了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是怎么上来的?”只是尽可能地让她能够站得舒服些。 偶尔侧头轻咳几声,列车进站出站一明一暗间,江意榕的脸色也是明明灭灭的苍白着,苏子涵一直没有发现江意榕撑着门的手在微微颤抖。 过了八九站,车厢里总算是空了许多,他们也到站了。 江意榕让苏子涵先出去,看她出去了,身子竟是狠狠一晃,撑了下车门,掩嘴咳了声,才跟了上去。 第2章 第 2 章 地铁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刚刚人多,感觉不出来。 下了列车,站台上空荡了许多,冷风扑面而来,呼吸一窒,江意榕掩嘴,轻咳出声。 本来工作了一天,身子就疲乏得厉害。 中午忙过了头,中饭也没顾得上,血糖本来就低,习惯的在车里和办公室里放巧克力补充体力,之前走得匆忙,竟是忘了拿一块放身上。 摸了下裤袋,脸上已经泛起了些微的苦笑,四肢百骸已经泛起熟悉的冰凉,血液似乎被冻住,后背一阵阵的发寒。 刚才站了一路,地铁里又挤,空气也是浑浊得厉害,刚刚在车上就有些发闷的胸口,现在被这冷气一激,更是闷得发痛。 苏子涵自从下了车,就没有回头,径自朝前走。 眼见着就要转弯,江意榕只得一手撑着地铁里的椅背,一手按住胸口,深呼吸了下,缓了缓胸口的窒闷,松开扶持,朝她走去。 拐过两个弯,就是出口。 毕竟是夏天,隔着出口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滔天的热浪就汹涌的袭来。 一冷一热的冲击,昏眩如约而至,江意榕快速地撑了下最近的墙壁,稳住微晃的身形。 听得身后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苏子涵脚步微顿,回头看着撑着墙,拼命压制着咳嗽的男子。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江意榕微颤的双肩,和隐隐浮动着的柔顺的黑发。 就算是咳嗽,他也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失态,动作很小,声音很轻,尽量不引起大家的注意,不给别人添麻烦。 几年不见,如今身居高位,良好的家教依旧让人肃然起敬,骨子里的骄傲倒是更甚往昔。 苏子涵微微一叹,退回几步,有些不自在地道:“江董,这么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意榕没想到她会猝然回身,气息一窒,刚刚平息了点的咳嗽一时倒是越发得厉害,撑着墙的手微微颤抖,但是还是尽量维持着身子不往下弯。 苏子涵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下不忍,上前想扶他一把。 结果,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止了咳嗽,直起身,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得可怕,但是整个人从容优雅得似乎和刚刚那个摇摇欲坠的不是同一个。 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清冷带着些沙哑:“小涵,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眼神中含着淡淡的欣喜和暖意注视着她。 “江董,我不认为和你有什么事可谈。现在我过得不好也不坏,你都看的道。那一天是你失约了,所以我们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如今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你的助理,仅此而已。当然,如果我知道供职的对象是你的话,我想我是不会去应聘的。但是如今,我需要这份工作,木已成舟,我也只能听之任之。但是你口中的小涵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Helen,所以请江董以后还是喊我Helen,小涵这个名字”苏子涵看着他的眼睛,“你——不——配”,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字正腔圆。 快意地看着江意榕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甚至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虽是极力隐忍,眼底还是浮现出难掩的伤痛:“小。。。我。。。”看了眼她僵硬的脸色,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最后把一声唇齿间的叹息生生压了回去。 静默了片刻,两人都不说话。 避开她的视线,眼光掠过她向前看去,没有一个具体的点,重新收回视线,注视着她时,眼里已经是一片平静:“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舒缓文雅的语调,真诚得体的笑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矜贵温润,似乎美好一如往昔。 说完,也没有等她回答,就与她点了点头,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到了一边,目送着她坐上电梯,消失在视线内。 方才扶着电梯的扶手,按着胸口,脸上显过一抹痛楚,微微弯了下身子。 不过很快,便直起身子,从裤兜里摸索着掏出手机,按了快捷键:“小安,到。。。来接我。” 说完,把手机放了回去,掩嘴咳了两声。 慢慢地挪到电梯上行的地方。 电梯缓缓而上,他站得笔直,从背后看去,似乎带了些莫名的寂寥。 出了地铁站,又向前走了两百多米,直到登上公交车,苏子涵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是老的公交线路,平时坐的人多,还没有空调,一到夏天,就怨声载道,投诉不断。 政府部门每每说要整改,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到现在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巧在过了下班的高峰,这个地方又偏,好在有位子。 苏子涵捡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窗外经过的熟悉的建筑物,嘴角泛起微微的冷笑。 这边一片,房子低矮破旧,房子和房子间还拉着长长的电线,房前,男的打着赤膊,扇着蒲扇,在路边,三五成群地和邻里街坊喝着啤酒,偶尔还大声吆喝着什么。 一个多小时前,工作的地方,是高楼林立,楼内装修华贵大气,冷气充足,来往的人群衣冠楚楚,妆容精致,讲话轻声细语,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依旧是西装领带,袖子也不会往上多卷一分。 这就是全国经济最著名的S市,一个衰败和繁华并存的地方。 三年前的苏子涵跟本就不了解这些,那时的她在父母的庇佑下,率性活泼,明亮纯粹,脸上总带着灿烂明媚的笑容。 本持着对“行者无疆”的实践,她挚爱旅游,从米堆冰川到喀纳斯,从五光十色的繁华都市到偏远安宁的边境小镇,在领略自然人文景观的同时,也尝遍了各地的美食。 背上行囊出发,有多远走多远,看遍世间美景,尝遍天下美食是她当日的人生目标之一。 这样的她在有着“水乡”美誉的城市驻足停留。 因为就是在那片蓝天下,她与他在碧波荡漾的湖边邂逅,相互吸引,之后的发展便如所有的童话故事般美好。 那两个月是她最快乐一段时光,她被宠得像是真正的公主。 他们计划回B市定居,找一个小院,院中青石板路,古木参天,红顶绿瓦,屋前有河水缓缓流动。夏天可以一起在树下纳凉,冬日可以一起手捧暖炉看着窗外枝头上腊梅迎风绽放。 一起做饭,一起看报,甚至想到了孩子。。。 这就是他们对未来的勾勒,没有豪宅、没有名车,没有功名利禄,没有尔虞我诈,平和安宁中两个人的生命自然交叠成一条直线,一起渡过将来无数个日出日落。 只是事与愿违,美好的东西永远都是稍纵即逝。 两月后的一天,他毫无征兆地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早晨醒来,铺满七彩玫瑰的屋内,空荡地让她心慌,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赤着脚下到床来,也没有人怕她着凉把她及时的抱起,更没有人给她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奶。 上下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他的衣服、领带、袖扣都还在,只是床头柜里的护照和他常用的平板电脑已经不见了。 疯狂的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给他打电话,可是那个电话里传出的只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提醒着她这两个月只是一场华丽的梦魇罢了。此时,梦已醒。。。 床头柜上那张他留下的黑色银行卡,角落上HSBC的标志,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恨恨地想把它扔到房门外的游泳池中,几次都没能下手,也许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是和他唯一的一点牵绊。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吃不喝,不与任何人联系,期待着他们曾经约定的那一个时间,那一个地点,他会出现,她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他与她开得一个玩笑。 那天她穿上自己最美丽的裙子,画上最精致的妆容,一个人通过瑞士边境,跟着熙熙嚷嚷的游客一起,登上了铁架桥,眺望着莱茵河大瀑布。 看着直泻而下,声势浩大的瀑布,卷起滔天的白色浪花,壮观唯美,但是无心欣赏。 她挂着得体的笑容,在深夜的凉意中冷得瑟瑟发抖,从正午到傍晚,到深夜,再到黎明,他终究是没有出现,身边的游客走了一批又来了新的一批,可是那些人中也没有他的身影,从希望到心冷,到彻底的绝望。 最后,在绝望中,她再也忍不住,和着一身火红的层叠拖曳长裙委顿在地上,了无生气。 两天后,在医院豪奢的病房中醒来,没有理会身边护士的劝告,执意出院,回到居住两个多月的小屋。 掀开进门的毯子,拿钥匙的时候,也拿起了那个白色的巨大信封。 疲惫的回到屋内,打开,是这栋房子的房产证,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其余没有多余片言只字。 无力地笑了下,歇斯底里地把它撕碎,疯狂地笑着,看着它洒落碧蓝的游泳池内。 刚刚坐下,打开那个几天没有开启的手机,里面全是母亲的电话和姐姐的短信。 打回去,才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 父亲因为不同意江氏集团的收购条件,无力回天,资金断裂,从办公室中跳了下去,公司也毫无意外地宣布破产。 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背上行囊,毫无留恋地看了眼那个曾经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屋子,决绝地离去。 仓促回国,此后的生活天翻地覆地令人措手不及。 母亲终是难捱,一时伤心过度,从此浑浑噩噩,进了疗养院。 姐姐养尊处优,无法接受现实,还是追求她未完的艺术梦想,抑郁寡欢。 从此,自己撑起了这个家,尝尽世态炎凉,唯有顾子杰不离不弃左右,算是冰冷世间中的最后一点心灵的慰藉。 那时起,苏子涵骨血中原本就拥有的坚韧被不测这把钥匙开启,轻缓但是坚定地流泻开来,支撑着自己和家人走过苦难,走过那段最灰暗的过去。 三年中,多次窘迫以至辗转搬家,终于在年前,有了微薄的积蓄,可以在偏远的城郊,租下50坪米不到的房子,才真正安顿下来。 与残酷的现实相比,当初的人生目标早已滴落入尘埃,尘封在记忆的深处。 三年的光阴流转,她的脸上失去了明媚开朗的笑颜,被职业得体的笑容取代。再也没有出去旅游过,夜半灯下,翻看着以往旅行留下的照片,已是恍若隔世。 如今,她最大的企盼,便是。。。 踏上泥泞的石子路,路两边是昏暗的灯光,尽头是老旧的社区。 想到姐姐还在家中等着自己,苏子涵收了收情绪,看了看天色,脚下加大了步子,朝前走去。 拾级而上,钥匙插入生锈的锁洞,闷声的响动,使得屋里的人听到了声音,匆匆而来,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小安把车速提到极致,无奈路上堵得厉害,等他到指定的地方,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江意榕几乎是靠在一棵大树上,在路灯下,脸色依旧白得渗人,但是身子还是站得很直。 车子还未停稳,小安就急匆匆过来,打量了下他青白的脸色,小心道:“大少爷。。。” 江意榕这才像回过神来,身子艰难地站稳,推开小安的扶持,一步一步向车那边挪去。 扶着车门,按着额头,慢慢地坐进了车里,阖着眼,一路沉默,车内只有他略显沉郁暗哑的低咳不时传来。。。 第3章 第 3 章 苏子云带些不满地看着刚刚进门的妹妹:“子涵,我饿了。” “嗯”把手中的包顺势挂到进门的衣架上,转身去开墙角的冰箱,从里面拿出番茄、鸡蛋、鸡毛菜,捧着菜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道:“姐,饿了吧?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苏子涵进了厨房,放下了菜,见她还跟在身后,先开了水龙头在盆里蓄了点水,把菜放了进去,便推着她往外走,让她在客厅沙发坐下,看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问道:“姐,今天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不高兴啊?” “我不想吃这些个菜,这些菜式吃了快一个星期了。”说着,脸上带了些沮丧。 苏子涵顿了下,心下叹息,就是家中这么大的变故过去了快要三年了,她的姐姐依旧是没能够适应这样的生活啊。。。 苏子云见妹妹不说话了,脸上出现了难过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毕竟从家变到现在,自己没出去做过一份活,都是靠妹妹养着,自己对于漫画的那些近乎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妹妹在支撑着,一时有些过意不去。 推了推笑得有些僵硬不说话的妹妹,怯怯道:“子涵,我。。我。。只是。。你别往心里去去啊,我还是很喜欢吃番茄的,你不要。。啊。。” 看到她脸上的惶急,感受到她语气中流露出的不安,苏子涵拍了拍姐姐那双交叠在裙上惴惴不安着的手,以示安慰,强笑道:“没事,今天先凑合下,再过两天就是星期六了,我们去超级市场买些其它的回来,好不好?” “可是。。。我们这儿的房租过几天就又要付半年了,那个钱是不是。。。” 苏子涵打断了姐姐的话,笑道:“姐,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从今天起升职了,是我们公司二把手的助理。” “真的?”苏子云高兴道,“还是那家在市区的大公司吗?” 苏子涵笑着点点头,从她七个月前经过重重关卡进入江氏集团总部起,就没有对姐姐透露过一个字,因为她不想让姐姐有过多的担心,也知道姐姐怕是不能理解她的这种行为,怕是知道了,连饭菜是一口都不会碰的。 所以她只告诉姐姐自己在南京西路上班,却从没有说过是哪一家公司,更没有透露过自己的那份心思,真是不敢想象,要是哪天苏子云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家里将会是一场多么大的风暴。 感受到视线,苏子涵收回了飘远的心绪,仓促起身,对着姐姐笑了下:“姐,你先歇会儿,菜一会儿就好。” 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很快,简单可口的两菜一汤便上桌了。 姐妹俩围着餐桌吃得很是尽兴。 饭后,收拾了碗筷。 苏子云画了一天的画,吃了饭,也累了,早早上床睡觉。 苏子涵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又好强。绝不会因为和江意榕的特殊关系而消极怠工。 自从昨天突然收到升职任命,虽然庆幸可以更近距离到他身边实施自己的计划,但是从一个文员突然到董事局副主席、执行董事的助理,虽然拥有着不俗的学历和两年的工作经历,突然应付这么庞杂的工作,还是有些吃力。 只能乘着晚上多下下功夫。 为了不影响姐姐休息,她习惯在不大的客厅中插一盏不算太亮的台灯,在晕黄的灯光下翻阅着前几任留下的一些工作笔记,想着自己的工作。。。 路况不算拥堵,只是由于位于S市的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距离因而有些远。 黑色的名贵轿车在一个小时后才驶上了那条熟悉的林荫道,两旁明显是被精心修剪过的树木,显得繁茂、葱茏。 尽头是一扇斑驳雕花的铁门,看上去有些年代,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朴和庄严。 尽头的大门早已打开,汽车长驱直入。 先前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入眼皆是葱翠的树木,连成一片,道路倒是比进门的林荫道还要小上几分。 随着汽车的驶入,眼前渐渐开阔起来。 里头藏着一所古雅的建筑,糅杂中式与现代的风格,一时倒是看不出来占地有多大。 汽车在庭院里停稳,陈叔过来恭敬地拉开车门:“大少爷,您回来了。” “嗯。”江意榕应着,从车里跨出来。 脸色并不好,在月光下,透出些清倦的疲惫。 陈叔扶住他有些微晃的身形,跟在他身后,朝屋里走去。 陈妈在玄关口候着,看见江意榕进来,赶忙迎上前去:“听小安说,晚饭还没吃呢,都这个点了,哎。。。我让厨房准备了些你最爱吃的云吞,热热就给你端来,先垫垫饥,好不好?” 听着耳边亲切的关心,心里像是有一道暖流滑过,只是实在是没有胃口,身体疲惫得厉害,不过江意榕还是揽了下陈妈,强撑着笑道:“陈妈,不用麻烦了,我中午吃得多,现在不饿。先上去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着。” 陈妈还想再劝,陈叔从旁拉住了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江意榕向楼上走去。 楼上传来轻微地关门的声音。 陈妈才甩开陈叔的手,压低了声音质问道:“这孩子,说什么中午吃多了,我估计是一天都没吃,就上去,这身体怎么受的了,你也不跟着一起劝劝,哎。。。真是,真是,被你气死了!” “你没看见他脸色很不好么,明显是累得,估计吃下去也是吐出来,反而更难受,还不如让他先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早晨弄点丰盛的补补。”陈叔轻声回应道。 “哎。。对啊,你怎么不早说。。。你。。”说着,陈妈就嘴里喃喃道,“明早,明早,做什么呢。。”向着厨房走去。 “哎,真是。。。你给我说的机会了么?”陈叔等着陈妈进了厨房,才在原地嘀咕了句。。。 江意榕进了房间,强撑着洗了澡,换了舒适点的衣服,才转去房间中附带的书房。 打开电脑,处理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想了片刻,用瞳孔识别的方式启开了书桌上的那台台式电脑,从里面调取了一个文件夹,仔细看过之后,心里默背下来那串数字,便把那里面的内容和那个文件彻底的删除。 之后便关了那台电脑,看着已经跳成屏保的笔记本的屏幕怔怔的出神。 顺着视线望去,屏保上是一个女子的侧影,在古旧的铁架桥上,身后是瀑布流泻下来卷起的巨大白色浪花,夕阳下,女子身上那条正红色层叠状的拖曳长裙,衬得画面中的女子熠熠生辉,她似乎用整个生命在等待或是期许着什么,烈焰、张狂、痴心地似乎要把自己焚毁,带着如同荆棘鸟般的绝决和艳丽。 那种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美艳让人震撼,不得不为她驻足停留,和感到莫名的心痛。 突然,江意榕仓促地移开视线,捂着嘴,剧烈地咳嗽开来。 咳了片刻,推开椅子,疾步向旁边的卫生间走去。 一手撑着大理石的桌面,一手捂着胸口,附身,对着水池干呕。 打开了水龙头,巨大的流水声,遮住了些干呕的声音,不过透过潺潺的水声,悒郁苦痛地咳嗽声还是不时地传来。 过了好久,恶心的感觉才稍稍淡去,咳嗽也渐渐止歇。 拿过旁边的漱口杯,漱了下口。 刚想直起身子,拿毛巾擦一下嘴角。 就被强烈的晕眩击中,眼前一黑,要不是及时撑住手边的桌面,早就栽倒在地上。 心跳如擂鼓,心脏在胸腔中急速地跃动,似是要冲破束缚般,窒闷的感觉总是在那缠绕着,也不敢过分的咳嗽,怕引起心脏更为杂乱地跳动,带来更加严重的窒闷。 只敢些微的浅咳,试图换回头脑中更多的清明。 只敢用手在胸口缓慢地顺着,压下喉咙口涌起的一阵一阵的咳意,撑着桌面歇了会儿,眼前的黑雾才算散去了些。 撑着墙壁,慢慢向外走去。 站在那,用最小幅度的动作,关了电脑。 靠着办公桌,站了会儿,揉了揉眉心,才向着洗漱间走去。 压制着彻骨的疲倦洗漱完,才坐回到床上。 在床前的抽屉中取出几个药瓶,看也没看外面的说明,直接就倒了一把在手心,和着搁置在床头一直温在那的水,吞服了下去。 紧接着,熄了床头的灯,就仰躺在床上,任由晕眩和疲乏把自己包围,渐渐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早饭也都准备好了,江意榕还没有下来,楼上连一点响动的声音都没有。 陈叔和陈妈相互交换了几次眼神,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担忧和焦躁。 陈妈走过来,催促道:“要不,你上去看看吧,这样的情况不多见的,不要。。。” 陈叔点了点头,转身向楼上走去。 在江意榕的房门前站定,陈叔侧耳听了下,里面还是没有起身走动的声音,死寂得令人感到心慌。 陈叔象征性地敲了下门,轻唤道:“大少爷。。。” 等了片刻,里面没有声音传出,陈叔一急,推开虚掩的房门。 天已经大亮,房间中还是暗沉一片,只有隐约的光亮透过厚重的窗帘射了进来。 江意榕半陷在宽大的被褥中,显得异常蹰弱,一条手臂横搁在额头上。 身体坐起来了点,明显是想起来,体力不支,又倒了回去,身后的被褥褶皱一片。 床头柜上散落着好几个药瓶,有的都没有合上。 陈叔心头一跳,知道江意榕一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要是有一分力气,也断不会把东西这么随意放置。只得按下心中的惊惶,先走到一边,把窗帘微微拉开了些,让阳光透进来。 此时,才发现,江意榕的脸色白得快要和窗外几乎是淡白的天色溶为一体,肩膀瘦削得似乎快要承受不住本来就薄的空调被的重量。 苍白的脸色、血色淡漠的唇色和深棕色的被褥形成鲜明的对照,整个人虚弱得像一抹轻烟般不真实。 陈叔上前,刚想出声。 江意榕就着陈叔的扶持,靠着身后的靠垫,坐起来点。 缓过那阵熟悉的晕眩,才抬眼看了下窗外,似乎是受不住突然转头引起的剧烈晕眩,用手急急撑住额头,虚弱地咳喘了两口,才回头对着陈叔笑问道:“陈叔,几点了,是不是到时间了,我马上起来。” 声音轻不可闻,甚至带了些虚浮得颤音,到得后来,已经是咳喘连连。 陈叔已经镇定下来,抢上前去,扶住他微颤的身子,帮他顺着气。滚烫的温度透过睡衣清晰地传来,就算呼吸间也带着不正常的灼热,陈叔见他咳嗽稍缓,扶着他,让他靠得舒服些,才正色道:“大少爷,你在发烧。我去打电话给周医生,让他过来趟。” “不用。”江意榕及时拉住想要离开去打电话的陈叔的手,坚持道,“没事,我吃点药就行。” “可是你烧得很厉害,况且咳嗽了一个多礼拜,也没有好转,反倒是越来越严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陈叔还是争取道。 “陈叔,我真的没事,就是昨晚上着了凉,过会儿公司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不,你先下去,看看今早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我马上就下来。”江意榕温和地打断陈叔,语气虽然温和,但是陈叔知道,他这么说就是下了决心,不会再改了。 陈叔只好点了点头,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可能饿,本来胃口就不好,每次一病,就更是吃不下东西,这么说,无非就是让自己安心,心下沉沉了口气,妥协道:“好,那有事喊我。” 江意榕笑着答应了。 等着陈叔出去,江意榕又阖眸休息了会儿,才慢慢地起身下床。 梳洗过后,换上暗紫色的细格纹衬衫,浅色系的西装裤,把床头的药瓶收到抽屉里,重新挑了几样药,想了下,倒出几粒,用水吞下,才开门向楼下餐厅走去。 笑着和陈叔陈妈打了招呼,在长方形的餐桌前坐定,看着陈妈前前后后的忙活着。 早餐被一样样地放了上来。 餐具是上乘的蓝白青花瓷,带点压抑却又简洁的色彩,外表描绘出英国植物及花卉图案的骨瓷,又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 各色器皿中盛放着熬得很细的白粥,旁边是搭粥的小菜,还有几碟放着炸得酥脆金黄的春卷类的小点心,左手边透明的杯中放着温过的牛奶。 器皿下是花色淡雅的桌布。 江意榕苦笑地看着眼前的食物,随意地吃了两口白粥,又夹了两小块搭配的小菜,喝了点牛奶,便放下筷子,摇摇头,再也不肯去碰吃食了。 江意榕的吃相很文雅,就连勺子和杯盏的相触间都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 用陈叔递上来的用菊花和茉莉花泡制的茶水漱了下口,再用温热的餐巾擦拭了下嘴角,就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陈叔送他到了玄厅处,把手里的他的衣服和电脑交给了早就在那等候的小安,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看着车子绕过屋前圆形的喷水池,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回屋。 苏子涵听着办公室门外有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被打开,之后又是寂静无声。 苏子涵知道,走廊尽头是江意榕的办公室。 从进公司第一天起,江意榕是工作狂的说法便已经是四散开来,据说他每天都到得很早,走得也很晚。 苏子涵抬腕看了下时间,九点半,这个时间,好像是传说中江意榕肯定会在办公室的时间,除非是出差或者是。。。 想起昨晚分别是,他清倦苍白的脸色,心头竟是微微一跳。 苏子涵一意识到不对,便强迫着自己收回思绪,心下暗骂:他又关你什么事?真是。。。现在有多少人关心他,怎么算也轮不到你头上,再说了,你不要忘了,忘了爸爸。。。 苏子涵默念了两遍,重新打开文档,进入工作状态。 奇怪的是,一个早上,就算那几个人离开后,桌上的内线电话都没有响起过。 办公室异常的寂静。 直到中午,才有音乐的声音响起,侧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机。 看了下号码,愉快地接起,她还没有讲话,对方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子涵啊,我刚回来,你也到吃饭时间了吧,我就在你公司附近,我发现了一家特好吃的米线,过会儿我们一起去尝尝?”还没等苏子涵答应,那人又道,“我可跟你说,这回去非洲,真是。。。” 苏子涵嘴角微勾,脸上的笑容也是明朗了几分,笑着打断:“子杰。。。我们见了面再说,好不好?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可以下来,你就在静安寺背对久光的那个门等我,好不好?” “OK。。Ok。。那我先挂了。”说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放下手机,苏子涵笑了下,连带着心情也似好上了几分。 顾子杰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从来就没有隐藏对自己的那点心思,只是身上的那些纨绔子弟的样子实在是令自己深恶痛绝。 不过,自从家里出事后,顾子杰先是一味地砸钱,自己和他说过好多次,才稍有些改观,虽然一直有来往,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拒绝他的帮助,毕竟。。。 可是,这位顾氏集团的太子爷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困难两个字怎么写,反倒是黏乎自己越来越来劲,三五不时地就邀自己去吃点美食。 虽然次数不算少,但是自从一开始他还是尽挑贵的,拂袖而去了几次,但是近来越学越乖,专挑些口碑较好,价格公道,味道又好的地,加上每次都笑脸相迎,让自己实在是无从拒绝。 这三年,妈妈、妹妹、自己受他照顾良多。 近段时间,对他明里暗里的意思也确实在慢慢考虑。 其实,和顾子杰在一起,也未尝不好,只是。。。 想着,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苏子涵收回了思绪,快速接起。 江意榕清冷带些犹豫的声音传了出来:“Helen,”刚说了一个字,电话便被移开,一时静默无声,像是有清浅空洞地咳嗽声传来,苏子涵刚想开口,江意榕的声音便重新响起,“你中午有时间吗?” “啊?。。”苏子涵惊讶了下,压下后半声啊,迅速平稳专业道,“江董,我本来和人约了一起吃饭。如果公司有事的话,我可以推掉。可以问一下,是什么事情吗?” 对方沉默了会儿,江意榕的声音才轻飘飘地传来力:“没事,不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他的声音在苏子涵听来特别的虚弱和无力。 就在挂电话的当口,苏子涵突然道:“江董,是要我帮你带饭吗?” 对方明显是愣了下,再开口时,清冷的嗓音中带了些愉悦,拒绝道:“不用,谢谢,你去吧。” 苏子涵挂了电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隔壁办公室传来轻微的关门的声音,走道上传来轻微地声响,紧接着就是电梯关门的声音,最后转为寂静无声。 江意榕撑着额头坐在座位上,脸上那个的神色明明灭灭地变幻着。。。 第4章 第 4 章 苏子涵快速收拾了东西,走到门口,想了下,退了回来。 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把略微挽起的头发放了下来,配合着头发的坠势,轻甩了下头,手指穿过发丝,由顶心而下,来回捋了几次。 使得长发服帖的披散在脑后,又左右取了两小撮随意往前,正好发梢末端的大波浪俏皮地搭在肩胛向下一点的地方,白领的精明专业淡去了些,倒是多了几分女子的婉约。 满意地把镜子重新放回包包,推开椅子,边锁着门,边抬腕看了下时间,暗道一声糟糕,飞速过去按了下行按钮。 这个点,不去吃饭的,窝在办公室不出来,去吃饭的还回不来。 出得电梯,通过那扇光可鉴人旋转门时,也没有碰到一个熟人。 苏子涵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远远树荫下停着一辆拉风的橘黄色小跑,一抹修长的身影斜靠在车门上,两手随意地插在风衣的口袋中,头微微低垂着,似在思考着什么,额前的黑色发丝柔顺地垂坠着,遮住了眼脸,以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 苏子涵顿住了脚步,见惯了他张扬的样子,乍然得见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沉静味道,心里不知为何打了一个突。 似是感觉到目光,那人抬起头,望见苏子涵,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又改回往日一贯的慵懒痞样,直起身来,连带着捋直了风衣后缀压在车门上形成的褶皱,嘴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倒透出几分稚气的模样来。 那人朝着苏子涵招了招手,略略提高了声音唤道:“子涵。。。”爽朗充满活力的声音似给这个炎酷的夏日带来了几分舒爽。 熟悉明亮的感觉扑面而来,苏子涵心里微微一晒,暗自愧疚,自己从何日起居然对这个儿时的玩伴还多了几分猜疑,这不还是那个张狂的公子哥么。 苏子涵笑着和他打招呼:“子杰。”瞥了眼他的车,刚想开口。 谁知,顾子杰倒是未卜先知,摆了下手,拦道:“先别忙着说我”说话间,俯身,从车里的小型冰箱中取出一盒光明的冰砖,献宝似地递给她,“要不是为了这盒东西,我是断不会开这车来得,上次的教训,我可是记忆深刻,记忆深刻啊。。。我痛定思痛,一定。。。” 苏子涵笑着接过,听得他絮絮叨叨的话,感觉也不是那么得繁琐了,至少如今只怕只有他会绕了大半个圈子就为了给自己带一盒冰砖了,这样毫不遮掩的宠溺,跟着他,必定是幸福的吧。 见苏子涵就一个劲地盯着自己傻笑,顾子杰吓了一跳,凑近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下,问道:“子涵。。。子涵。。。你不会是傻了吧啊?太感动了?哎,早知道,我就不该。。。哪知道你这么容易感动啊,我可和你说啊。。。” “好了,好了,说吧,那米线在哪?”苏子涵笑着打断他。 顾子杰果然止住了话匣,来回打量了她几下,方才小心地问道:“哎,你刚刚是怎么了?” “没事。”苏子涵说着,耸了耸肩,转而道,“米线呢?都什么点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我还赶着去上班呢。” “好好好,就在前面,就在前面。”顾子杰忙不迭地应声道,说着,就领着她,朝前走去,看都没有看那辆停在人行道上的车。 苏子涵的眼神略过那辆明目张胆停靠着的车,刚想说什么,见他已经在前面的一棵树下,手上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布面的阳伞,正看着她,转念一想,压下了开口的欲望,沉默地进入了伞下。 只要有顾子杰在,似乎就从不知道沉闷两个字该怎么写。 一路上,又是绘声绘色地讲了他非洲的遭遇,还唱作俱佳的表演了他的好笑经历,最后竟是开始抱怨一共才去了几天,他本看中的一个姑娘居然投了他哥们的怀抱。 苏子涵笑着听着,偶尔插两句,小口小口地吃着冰砖,那种细腻如丝滑般地甜腻味道在舌尖上打了一个圈,慢慢地融入骨血,沉入心底,久违了的温暖触感扩散开来。 人声鼎沸的喧闹小店中,米线的热气和身后柜式空调冒出的凉气在半空中相遇,凝结,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顾子杰的脸在雾气的作用下显得模糊和不真实,只是那份温馨围绕在心头。 看着眼前的米线,随意挑了两根,突然没了胃口。推开面前的米线,反倒是把冰砖外面那层包装上残留下的点滴雪糕也是吃得干净。 顾子杰沉默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结了帐离开,体贴地打开伞,跟着她。 原本看似欢乐的气氛许是因为自己莫名的心思破坏了,苏子涵也有些不好意思,见气氛凝滞,几次想开口,身边的人反倒是视而不见,转开头去,不肯搭理自己,心下也是好笑,也有几分无奈。 试探了几次,苏子涵忍不住,略略退后两步,像小时候一样,从后面挽了下他胳膊,像是有些撒娇道:“好了好了,子杰,别气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要不是我升职了,我今天下午准会请了假陪你,要不,星期六你去我那,我给你和姐姐做大餐,好不好?” 果然,顾子杰停下了脚步,正色道:“你说你升职了?” 突然而来的压迫感,顾子杰有些冷然的表情都让苏子涵感到陌生和不由的恐惧,扶开搭在肩膀上,把自己抓得生疼的手,带些火气道:“是,我升职了。” 顾子杰一惊,立马缩回了手,换上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带着些懊恼,小心翼翼道:“子涵,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苏子涵见他这样,知道自己是过于敏感了,对他太苛刻了,心下也是有些不忍,语气柔软下来:“子杰,谢谢你,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工作,他们不至于连这个都要赶尽杀绝吧?” 顾子杰只是摇头,没有接话,又旧话重提道:“子涵,咱们不做了,有我呢。” 苏子涵笑着看着他,眼底多了些感动,掺杂了些浅浅的悲悯,无奈道:“子杰,谢谢你,可是今非昔比,这样的情我承受不起,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子涵,我。。。” “算了”苏子涵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几步开外的办公大楼,笑道:“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看着苏子涵就要没入那个像是要吃人的大楼,顾子杰突然跑上来,叫住她:“子涵,我星期六能去你家吗?” 苏子涵诧异地回头,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可以啊,欢迎之至。” 说着,笑了下,从包里拿出卡,在电梯旁划了下,转头和顾子杰打了个招呼。 看着电梯的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子杰终于知道在非洲的这个月他的辗转反侧,不安的源头来自何方,他有预感,刚刚没有拉住她,只怕到时。。。 也许,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去想,而是一种发泄式的释放。 顾子杰头也不回地出了江氏集团的办公大楼,掏出手机,拨了个号道:“Lucy,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也没等对方回答,就把手机随手往方向盘上一扔,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橘黄色的跑车如离弦的箭般,带起一串低沉暗哑的轰鸣,快速地消失在视线内。 苏子涵看了下时间,果然有些晚了,尽量放低声音地向办公室走去。 所幸,座机显示没有未接来电,应该没有错过重要的事情,苏子涵这才才长舒一口气,重又坐回电脑前开始工作。 这时,走廊上响起电梯到层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几下被压得很低的咳嗽声,苏子涵的心不觉被揪紧,从屏幕前移开视线,向走廊上望去。 等了一会儿,那个清俊的身影才慢慢地通过她的办公室,朝前走去。 江意榕的脸色很不好,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带着些沉重,虽然仪表工整,举止得体,但是疲倦难以遮掩的流泻开来,似乎每走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子涵再也坐不住,急忙从椅子上起身,仓促间,弄出了声响。 江意榕听到声音,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身,向这边看来。 那一瞬间,隔着窗玻璃,他们相对站着,互相凝视,就如同电影的慢镜头般,无声但是深深看入彼此的灵魂深处。 他深邃如海洋般的眸子中清晰地倒影出站着的苏子涵,和她眼里明明白白传递出来的急切地关心。 江意榕从一开始的怔愣,到嘴角边对她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那张疲倦的脸上也似有了生机和活力,淡淡的愉悦蔓延开来。身子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眼底也泛出像是试探更像是期盼的神情。 苏子涵不自觉地脚下一动,正巧磕碰到桌脚,带起一阵钻心的疼痛,立马清醒了过来。 顿住了脚下的动作,微垂下头,深吸了口气,对着江意榕职业化的笑了下,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重新坐下,把头埋入厚厚的文件中。 直到走廊上尽头沉闷的关门声传来,苏子涵才放下手中的东西,瘫坐在椅子上。 仅仅是刚才,他笑对她时,他眼底那抹来不及收敛的悲伤和狼狈,让她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只得把自己埋在这堆工作中,以求得片刻的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是他的一声咳嗽,哪怕是一个眼神,时过三年,依旧可以清晰地撩拨自己的心弦,牵起内心深处被压制着的渴望。 就这么呆坐了会儿,总算是缓过神来,苏子涵继续处理手头的文档。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苏子涵迅速接起。 “Helen,把上午那份新区分公司的文件”说到这边,声音突然顿住了。 苏子涵也不急,等了片刻,江意榕无力间似乎还夹杂着细微喘息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用了。” 仅仅三个字,江意榕说得好像异常艰难,像是耗尽了全身气力。这边苏子涵还没有开口,那边却已传来“滴滴”的声音。 看着手中突然被挂断的电话,苏子涵楞了一下神,把电话放回了原处,继续做事。 忽然间,江意榕大办公室的方向忽然传来沉闷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子涵惊了一下,凝神细听并没有其它的声音再传来,勉强压下惴惴不安的感觉,极力克制住想进去看看的念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她的办公室,礼貌地和她点了点头,边打着电话,边脚步匆匆朝着江意榕的办公室走去。 苏子涵一惊,快速起身,拦住他:“对不起,请问您有预约吗?” 此时,楚乾正好走过来,对着那人,微微躬身:“陈先生。” 那人和楚乾点了下头,楚乾知趣地离开,走前,用眼神示意了下苏子涵。 虽然心理有准备,但是苏子涵也是从未想到传说中的陈先生竟是如此的年轻,端正斯文,自有一股儒雅的气度,看着比江意榕也大不了几岁,难怪得以见到他的年轻女职员,把他定为最佳丈夫的人选之一。 苏子涵上前一步,微酣道:“陈先生,对不起。” 陈天珩像是有什么事情很急般,只是把她上下不着痕迹地飞速打量了下,对着苏子涵点了点头,问了句:“Helen?”也没有停住脚下的动作。 “是。”苏子涵应道。 陈天珩停住脚步,指了指尽头的那间办公室,问道:“里面是不是有客人?” “没有。”苏子涵回答。 陈天珩点了点头,继续朝江意榕办公室走去。 苏子涵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跟着,踌躇间有些犹疑不决。 陈天珩见她站在那,回身,看了她一下,温和道:“你先回去工作吧。” 苏子涵点了下头,向办公室走去。 陈天珩快步来到尽头那间办公室的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又想到刚才家里的电话,心下一紧,急急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 只见江意榕伏趴在一堆文件上,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透出惨淡的灰白来,毫无生气。 陈天珩抢步上前,扶起江意榕,急切地帮他解开胸口前的扣子,低唤道:“意榕。。意榕。。” 过了半响,江意榕才似唤回了些神智,睁开眼睛,对着出声的方向看了会儿,才似看到大概个影子,低低道:“天珩,你回来了。”说完,又有些昏昏沉沉,靠着陈天珩的扶持,咳呛出来,咳了一阵,许是晕眩得厉害,一时睁不开眼睛。 陈天珩定了定心神,直接大喊道:“Helen,赶快进来。” 苏子涵听出是陈天珩声音的焦急,微微一愣,心下莫名的一沉,迅速朝里间的办公室跑去。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关门”还没站稳,陈天珩不容置喙地声音就传来。 苏子涵转过身去,把门关上,才转过身来。 顺着视线望去,办公桌前的地毯上滚落着一只造型古朴的笔筒。向上望去,江意榕整个身子几乎是瘫软在办公椅中,微阖着双眼,一手支着扶手,撑着额头,一手按着胸口,咳得辛苦。 紧皱着眉头,脸色淡白如纸,许是呼吸不畅,紫色衬衫上方的两粒扣子被解开,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整个人像是易碎的瓷娃娃,迷离中带了些不真实。 苏子涵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的景物,不敢想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Helen,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陈天珩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压迫感传来。 苏子涵应了声,快速上前。 俩人合力把江意榕搀扶到沙发上,让他半躺下来。 触手的高温让苏子涵震惊,背胛上突出的骨头咯得苏子涵的手臂微微发疼,几年的时光,他竟是瘦削致斯。 当日的他,虽然不胖,但好歹芝兰玉树,气色精神尚可的,也没有到这等憔悴的地步。 如今,昏昏沉沉地躺在那,修身的衬衫竟是显得有些空落,带出几分弱不胜衣之态,让人看了,忍不住的难过。 陈天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探手试了下江意榕额头的温度,起身去办公室的另一边打电话。 江意榕靠了会儿,昏昏沉沉间,依稀看到了那个美丽活泼的女子,蜷在自己身侧絮絮叨叨,头发末端微微蜷曲的长发蓬松开来,每次自己生病,都会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透出小鹿般惊惶地神情,看着自己,期待着自己可以早点好。如果病得稍稍厉害些,晶莹的泪珠便会从她的眼角滑落,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紧绷,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不要哭,你的眼泪是无价的珍宝,只会在幸福的时候绽放,永远不会再悲伤时坠落。已经。。。如今,是在梦中吧,只有在梦中,才会看见她担忧的表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去擦拭她眼角滴落的泪珠,虚弱地笑了下,像是带着安慰又像是怜惜,轻唤道:“小涵。。。”两个如叹息般的字溢出喉咙,听来竟是百转千回,缱绻万分,似是在梦中演练过无数次。 苏子涵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把自己手抵到他微微举起的掌心中,回应道:“意。。。” 不知是不是被他手心里的高温惊到了,苏子涵瞬间恢复了清醒,飞速地从他的手掌中撤离。 江意榕只觉得手心里一空,温暖的感觉转瞬而逝,紧接着就是苏子涵沉稳的声音:“江董,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我是Helen。” 说着,就把江意榕的手压了回去。 虚幻地笑容还残留在嘴角,佳人也在身边,只是物是人非,情已逝,人还在,徒留点点的空荡寂寥在体内蔓延开来。 江意榕感觉晕眩一阵阵袭来,周身寒热交替着,眼前的景物扭曲旋转地厉害,空茫茫的一片,心已经跌入冰寒的谷底,滞缓的跳动着,每一下的跳动都似费力异常,胸腔中泛起熟悉的窒闷感。 还没来得及压低些声音,剧烈的咳呛就冲出了口,勉力支撑起点身子,背对着她,咳得很是辛苦。 苏子涵像是被吓住了,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撑着身体的手肘微微发颤,露在衬衫外那段白皙的脖颈,随着剧烈的咳嗽泛起一层艳丽的红色。 清浅空洞的咳嗽声音一声一声敲击在苏子涵的心田,她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束手无策,把手抬起了些,竟是不敢帮他拍一下,害怕只是稍稍用力就会把他压垮。 陈天珩挂了电话,看到这个情况,不满地瞪了苏子涵一眼。 大步走过来,扶起江意榕,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边帮他顺着气,边道:“意榕,你能听得见我讲话吗?你忍一忍,沐辰马上就过来。” 江意榕微微点了点头,之前的红晕倒是淡去了些,脸上显出脱力的苍白,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还是捂着胸口,咳嗽怎么都停不下来。 声音倒是低微了些,只是夹杂着喘息,身子也是软得似乎连靠着都吃力。 陈天珩见他这样,转而对着站着的苏子涵问到:“Helen,你之前没听到办公室有什么异动么?” 苏子涵楞了一下,直觉答道“有” 一听此话,陈天珩便有些怒意:“那你怎么不进来?” 苏子涵听得他这么问,心下也起了些恼意。 陈天珩见她不说话,恼意又增了几分,心下有些后悔怎么自己会选中这样一个人作为江意榕的助理,又进一步追问道:“说。” 苏子涵咬了下嘴唇,凄凉地笑了下,强硬道:“陈先生,我是工作助理,江董并没有喊我进来,我自是不方便进来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天珩明显是带了怒气。 “不怪Helen。。。”未尽的话被江意榕焦急地打断。 言语间好不容易平稳些些的咳嗽骤然厉害了起来,陈天珩脸色一变,深深看了苏子涵一眼。转过头来,自然地举起手帮他顺气。 江意榕避开了他的碰触,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一时间咳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 陈天珩见他态度坚决,脑海里像是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快得抓不住,脸色微变,见他咳嗽得越发厉害,捂着嘴的修长手指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心头一跳,顾不得其它,胡乱地点了点头。 听他那么说,江意榕才放松了下来,任着陈天珩帮忙拍扶以缓解剧烈的咳嗽,等着咳嗽稍缓些,尽管喘息地厉害,一时间很难成言。 却见苏子涵无所适从地站在那边,心下不忍,深吸了口气,尽量提高声音:“Helen,你先出去吧。” 说完,手指痉挛般地按着胸口,虚软了下去,一时间无力咳嗽般,只得微张着嘴,急促地喘息,大脑一时缺氧得厉害,眼前又浮现出成片的白花花的点来,整个人像漂浮在风浪上的一页小舟,巨浪的沉浮间,窒息夹杂着晕眩,像是要把自己吞没其间,只能努力睁开眼睛,维系着最后一丝清明。 苏子涵点了点头,躬身打了招呼,向门口走去。 关上那扇厚重木门的时候,苏子涵听到无力苦痛地咳嗽声隐隐传来,加紧关上了门,隔绝了声音,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天珩见他撑得辛苦,很是不忍,只得期待周沐辰可以早点到来。 第5章 第 5 章 路上打过电话,从进门到上电梯周沐辰都没有受到阻拦,直到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门,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从门口远远看去,沙发上躺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光影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只是感觉那人异常虚弱。 陈天珩听得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见是周沐辰,脸色稍霁,对他略略颔首,便朝他走来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周沐辰心领神会。 走得近些。 “你怎么才来?”陈天珩压低了声音略带些抱怨。 “拜托。。。”周沐辰本来想说什么,看了眼沙发上的江意榕,眉头微皱,快步上前,直接探手试了下体温,转头瞪了陈天珩一眼,“怎么搞的?烧得这么高才给我打电话。。。” “沐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串压抑地咳嗽声打断。 陈天珩眉头一皱,埋怨了一句:“沐辰,叫你轻声点。。。” “天珩,我没睡。。。”江意榕考着陈天珩的扶持坐起来,看向近身帮他检查的周沐辰,温和道:“沐辰,麻烦你了。” 周沐辰哼了声,手里的动作倒是柔了几分,江意榕苦笑了一下,轻轻咳了几声,又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靠进了沙发里。 望着手里的体温表,周沐辰无奈地看了江意榕一眼,对着凑上前来的陈天珩说:“真行,近四十度了,肺里也有杂音,怕是肺炎。”顿了下,“这几天他情况怎样?” “听家里人说,咳嗽了一个多星期了,应该是今天早上开始发烧。。。”陈天珩回应。 周沐辰边听边皱眉,“你确认是今天早上才开始发烧的?都咳嗽了一个多星期了,你们怎么才喊我,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严重了才给我打电话?” 数落了一阵,周沐辰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挑眉问道,“听家里人说?” “我不是出差了么,刚下飞机,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他发烧了,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办公室也无人接听,感觉不对,就过来看看,果然。。。”陈天珩说到这止住了话题,想了下,皱眉道,“要不要去医院?” 还不等周沐辰开口,江意榕边咳嗽着从旁打断,“咳咳,不用,我回家歇会儿就行。” 貌似这样的答案早在周沐辰意料之中,他跟陈天珩对视了一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好。” 周沐辰和陈天珩扶着江意榕慢慢向外走去。 江意榕气力不足,走得很慢,还没走到电梯口就按着胸口,脸色煞白,低低咳喘。 苏子涵听得响动,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眼里的担忧不受控制地流泻开来。 身子动了动,像是要起身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坐了回去,饰似地拿起桌边的文件,埋下了头。 江意榕的眼里少许的期待和光亮,终至寂灭,眼底灰蒙蒙的,凄清一片。 倚着陈天珩站着歇了会儿,江意榕从苏子涵的面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那一刻,苏子涵看着江意榕笔直的背影透出些难言的萧瑟,心下微微一动,心底生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 在一贯喜怒不行于色的江意榕身上,出现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让陈天珩感到诧异,他顺着江意榕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Helen的一个侧影,透着莫名的熟悉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走到电梯门口,陈天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眼Helen。 苏子涵感受到一抹饱含深意的视线,抬起头来,只看到陈天珩的背影。她放下了文件,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整个36层就安静了下来。 静谧在肃穆的空间中蔓延开来,似乎带着一种蚀骨般的浸染力,渗透入苏子涵的身体和思想。整个楼层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挑高的设计,简洁的线条感,此刻带着一种压抑的庄严,隐约带着几许不可摸见的苍凉。 苏子涵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江意榕那青白的脸色,想他维护自己时的坚决苦痛,想两人对视间的黯然神伤,这每一个瞬间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剑在自己的心间上实施着酷刑。 过往的甜蜜,过往的海誓山盟,突然的消失,铁架桥上的失魂落魄,黑色的葬礼,两年多凄苦的生活,一幕一幕镜头像放电影版在脑海中闪过。 心底就像有两个怪兽般在拉扯着,进行着一场耗时持久的拉锯战,未来就如同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露出狰狞的面目,眼前像是有着一团被浓雾包裹着的雾气般,看不真切。 苏子涵使劲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一切都甩出去,可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黑色的加长轿车驶进院子,车子在车道上缓缓停下,陈叔陈妈赶忙迎了出来。 陈天珩先下来,和周沐辰里应外合,把江意榕从车里搀扶出来。 江意榕气力不继,整个人绵软地厉害。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几个人合力扶着江意榕回了房间,陈妈跟在后边忍不住叨念,“大少爷这是怎么了?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去上班呀。。。” 江意榕刚刚躺倒在床上,整个人就像脱力般陷在绵软的被褥间,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许是高烧眩晕地厉害,眼睛始终都微阖着,微张着嘴,喘息地厉害。只觉得胸腔里疼得厉害,忍不住咳呛出来,一时间也停不下来。 陈妈看着他剧烈的咳嗽模样,心疼不已,赶紧在他身后塞了一个柔软的抱枕,让他可以半躺半靠在那里,又拿出帕子帮他擦着额头不断冒出的涔涔冷汗。 周沐辰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打上吊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陈妈他们道:“让他睡一会。” 陈妈看着吊针中的透明液体流入江意榕的体内,点点头,帮他掖了掖被角,正想转身离开,却见江意榕挣扎着睁开眼睛,滚烫的指尖轻搭着自己的手,虚虚道:“我没。。事。。不要担。。心。。”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妈忙帮着他扶背顺气,心疼道:“别说了,别说了,先休息。” 过了片刻,江意榕止了咳嗽,轻点下头,累极似的闭着眼睛躺在被褥中,像是昏睡过去的样子。 大家又守了一会儿,周沐辰上前检查了下,对着大家做了个手势,向外头走去。 从楼梯上下来,陈妈就焦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周沐辰叹了口气,“不太好,他的体质较弱,一般的咳嗽感冒到他身上都比人家厉害的多,估计是这段时间他太累,又加上受凉,烧得很厉害,咳嗽也很厉害,怕转成肺炎。” 陈妈听了,紧缩了眉头,周沐辰知道陈妈待江意榕是极好的,甚至比对天珩还要疼,转而宽慰道,“陈妈,别太担心了,看看能不能先退烧,再好好休息几天,应该问题不大。” 陈妈这才舒展了些眉头。 周沐辰又道:“这几天他胃口怎么样?” 这一问,陈妈又红了眼眶,一时间,也是回答不上来。 陈叔赶快接口:“这一周胃口都很差,估摸着这两天就是今天早晨吃了几口粥。” 周沐辰闻言,眉头微皱:“又没怎么吃东西?就他这脆弱的肠胃。。。不管怎样了,一会总得劝着他吃点东西。” “好!”陈妈应道,又招呼着他俩在沙发上坐下,端了茶过来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晚饭。”就和陈叔向厨房走去。 “陈妈,我今天不在这吃饭,晚上还有点事。过会儿等这瓶吊针打完了,我去看看情况再说。”周沐辰站起来道。 陈天珩顺带着也站了起来,关心道:“什么事不能吃了饭再走,你不是馋我妈做的菜好久了吗?” “有个约要赴,上星期就讲好了。”周沐辰笑道:“要不这样吧,陈妈,你给我留点菜当宵夜,好不好?” 陈妈应着去了厨房。 俩人又重新面对面坐在白色羊皮的沙发上,捧着蓝白骨瓷地茶具抿了口芳香四溢的夏季龙井。 陈天珩刚刚放下杯子,对面就传来一声嗤笑:“天珩,你现在倒是越发得老僧入定。”说着,周沐辰用手指了指江意榕房间的方向,“见着这样的情况也是不慌不忙。我可告诉你,要是再来个几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万一引起什么并发症,后果不堪设想。” 陈天珩眉头微微一皱,凑近些问道:“怎么?上次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看着周沐辰有些黯然的神情,陈天珩心下微微一沉,终究是没有办法避免啊。。。 “是不是把意铭喊回来帮帮他?” 周沐辰斟酌再三开了口,“这话本也轮不到我来说,我毕竟只是个医生。只是自从江老过世之后,我是看着意榕的身体生生被江氏集团拖垮了,一年不如一年。他的身体本就经不得劳累,何况是这样高强度的连轴转,就拿近段时间而言,他已经几次晕倒在办公室里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陈天珩长叹一声,微晒道:“沐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意铭护得紧,这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免得又去给他添堵。。。” 江氏集团。 苏子涵浑浑噩噩地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的时候,一刻都不想多呆,拿起棕色的皮包,就向外走去。 拥挤的地铁,摇摆的公交,一路上还是人声鼎沸,夹杂着难闻的气味。 像沙丁鱼罐头般在狭小的空间中被人挤来挤去,不禁想起昨日那个充满着海洋般深邃气息的怀抱,带着久违的触感。。。 身旁传来两个中年妇女对于塑化剂的讨论,不满感慨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苏子涵总算是止住了对于他的想念,心下不禁苦笑,几年的怨恨竟是不敌这几日的朝夕相对,难道你真的忘了,忘了你的初衷吗? 听着同车的人的讨论,无非也就是些房价高,上学难,看病贵,东西没法吃的问题。 苏子涵恍惚一笑,蓦然觉地真实了许多,这才是她如今的生活。 像大多数人一样,为着生计奔波,对着昂贵的医药费发愁,对着窄小的住宿环境一筹莫展,再也不复当初。 如今生活成了她的首要任务,其他的都是奢侈得近乎虚幻。 下了车,走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苏子云帮她打开了门,苏子涵做饭,姐妹俩吃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只有躺倒在床上,才可以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些许的放松,不过天一亮,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这就是苏子涵如今生活的全部。 周沐辰抬腕看了下时间,起身去楼上撤了点滴瓶,见江意榕仍然昏昏沉沉地睡着,开了些药,悄声跟陈天珩交待:“再让他睡会吧,烧还是没有完全退下来。一会还是得让他起来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早点休息。我看着尽量在九点前赶回来。” “好的,我记下了。”陈天珩应道,把他送到门口。 周沐辰刚要转身离开,又回过头来叮嘱,“我看你最好陪着点他,一是看看退烧的情况,二来,我真怕他那个破肠胃也一起添乱,不行的话,就送医院。” “放心吧,我会的。”陈天珩笑了笑,关照道,“路上注意安全。” 客厅里飘起四溢的香气,陈天珩上楼来到江意榕卧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推开了虚掩的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外面已经华灯绽放,晕黄的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透了进来,温暖的光泽在江意榕的脸上投下一抹清晰地剪影。 踏着月光,陈天珩看着那个笼罩在月色下的身影,看着他的皮肤显出一种近乎羊脂玉的温润光泽来,隐隐的有流光涌动,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玉质的温润光泽来。 陈天珩顺势扭开手边的台灯,柔和低暗的灯光缓缓地在屋内流泻开来,俯身轻唤道:“意榕,意榕,醒醒。。。” 江意榕勉力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挣扎着要坐起来。 陈天珩赶忙扶着他靠在床头。 熬过一阵意料中的晕眩,江意榕才睁开眼睛:“沐辰呢?” “说是有事,先走了,晚一点再过来。”陈天珩回道,“到饭点了,沐辰交代了,一定让你吃点东西。你歇一下,我去拿上来。” 江意榕轻咳了两声,想到陈妈刚才担忧的眼神,安慰地冲陈天珩笑了笑:“我好多了,还是下去吃好了。”说着,强撑着就要起来。 陈天珩知道江意榕的脾气,也知道拦不住他,赶忙上前扶住他。 江意榕简单梳洗了下,换了舒适点的衣服,向楼下走去。 饭厅里,一长溜排开的棕色餐桌上已经摆开了菜式。 陈叔陈妈在楼梯口候着,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坐下。 也许是刻意不想让陈叔老两口担心,江意榕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仍然强打起精神舀了两口粥喝,夹了几块小菜,便不肯再动一动筷子了。 看着江意榕苍白疲倦的面容,陈天珩也没有多劝,只是由着他漱了口,慢慢搀扶着他向楼上走去。 陈天珩扶着江意榕在床上躺好,又拿来半杯温水和周沐辰留下的药,看着他服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番下来,江意榕精神又倦怠下来,不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陈天珩轻轻叹了口气,想着周沐辰的交待,拿来笔记本,蜷在沙发上,开始处理白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事物。 苏子涵吃过晚饭,看着姐姐睡下了,拿出一本棕咖啡色的记事本,把今天所用的花销逐条记录在上面,看了下上个月的盈余,把工资卡上的账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扣除母亲那边这个月底就需要的一笔昂贵的费用,又扣除了马上要交的房租,手头的结余竟是少得不够给姐姐买一套好些的漫画工具。 苦笑了下,把本子和上,看着本子的布面在灯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上等的羊皮显出细腻的纹理,本子的边上是细致手工缝制特有的娟细针脚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苏子涵看着这本出现在陋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笔记本,心下叹息,用手抚过本子的封面,感受着满手的柔软质感,以往生活的点滴涌上心头。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学写字,父亲也是在这个牌子这个质感这个款式的笔记本上牵着自己的小手,宠溺地写下苏——子——涵三个字。看着自己如蚯蚓爬地三个字呈现在上好的纸张上,父亲的嘴角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宽慰,眼里透出的是宠爱,母亲则抱着姐姐坐在一边,安详地看着。 那时,姐姐的手中就是一本素描本,时不时画两下。 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姐姐就会画很真的兔子、猫、狗,那时候姐姐会把自己的画作得意地给大家展示。那是的自己穿着漂亮的衣裙,偎在父亲的怀中,纯真明媚,笑颜欢畅,感受着父母的宠爱而不自知。。。 想着,苏子涵的眼眶不禁微红。 突然,肩上传来温暖的触感,苏子涵回头,见是苏子云站在她身后,用手搭在她的肩头:“子涵,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苏子涵强笑了下,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姐,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说着,把本子放回抽屉,收拾了下,和苏子云向卧室中走去。 苏子云的想法一向简单,见子涵说没事,上了床,侧向一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反倒是苏子涵上了床,怎么都睡不着,好多镜头纷至沓来,心下辗转,难以成眠。 其实江意榕一直睡得很不踏实,之前为了不让陈妈陈叔两位老人家担心担心,勉强撑着身体下楼去吃饭,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限。 饭后吃了药,躺倒在床上,全身冷热交替着难受,冰火两重天的炙烤把江意榕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似乎连咳嗽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昏昏沉沉的睡去,能感知到有个人在自己的身边不住地照顾着自己,也知道是天珩,可是总会不禁想起那双纯净的眼睛,总会想起那个末梢微卷的女孩,总像是看到那一抹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红艳。。。 就是在这样的思念和挣扎间,江意榕昏睡了过去。 转眼已近十点,一直未见周沐辰回来,望着床上微蹙着眉头的江意榕,陈天珩心里开始有些发慌,照以往的经验,江意榕这样的身体状况,越是接近午夜,越有可能出现反复,所以也一直不敢冒然离开。 陈天珩放下笔记本,走到江意榕床边,探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所幸没有那么滚烫了,又用体外的温度计测了几次,也证明温度正在慢慢降下来。 陈天珩微微松了一口气,稍稍舒展了一下。又想起刚刚收到的急件,犹豫了一下,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意榕被胃里一阵激烈的刺痛惊醒,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刚才那勉勉强强吃的几口饭菜,并不能抵御那些点滴和药物给胃带来的刺激,胃里的抽痛毫无预兆般地汹涌而来,引起一阵阵烦闷欲呕的恶心。 江意榕眩晕的厉害,两只手狠狠地按进胃里,趴在床沿,苍白的额上满是汗珠,却一动也动不了。 第6章 第 6 章 此时,门被推开了。 “意榕!”周沐辰一见江意榕如此的样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把他扶了起来,拉开他湿冷修长的手指,用自己的手在他冰冷异常的胃上轻轻按摩打圈,着急地问“胃疼?天珩呢?” 江意榕靠在床头,觉得胃上一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能勉强笑笑。 “意榕,你怎么了?”陈天珩手里拿着一堆文件推开房门,见到江意榕这样的情况,不禁有些急躁。 周沐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解开江意榕的睡衣,让他前襟微敞,用指腹在他的胃腹部按压检查。 刚一检查完,江意榕就突然地蜷起身子,痛苦地按住胃部,颗颗汗珠不停地下滑。他虽然咬紧牙关,一声细微地呻吟还是溢出唇畔,揪紧了大家的心。 “意榕!”陈天珩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江意榕,想要分担他的痛苦,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周沐辰拿出针管,注入药物,迅速给他推了一针。又飞快地给他挂吊针,江意榕实在是疼得厉害,整个身子几乎都在颤抖,针头几次都扎偏了,好不容易针头扎入了青细的血管,用胶带固定住。 周沐辰直起身来,用手指弹了弹透明的管子,检查了下药物滴落的速度,才长舒一口气,蓦然发觉这个难度不亚于做一场小手术,后背都已经湿透。 药效开始渐渐起作用,江意榕的身子开始渐渐慢慢放松,胃里剧烈的痛楚变成可以忍受范围内的锉锉钝痛,虽不剧烈,但是消磨人的耐力。 用力过度的后遗症开始渐渐显现出来,江意榕无力地瘫软在被褥中,疲惫叫嚣着从四肢百骸汹涌而来,向血液中散播开去侵袭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想就这样昏睡过去。 可是刚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痛苦,也耗费了相当一部分的精神和毅力,此时都透支得厉害,就是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劲。 江意榕疲惫的想要睡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勉力动了动手指,嘴里发出轻不可闻地声音。 陈天珩听到动静,凑上前去,赫然是:“不要让陈妈他们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就带起一串咳喘。 “好好,我知道,你放心,快睡吧。”陈天珩点头答应。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眼见着吃药的时间就到了。 江意榕却是辗转,朦胧间有了些睡意。 看他昏昏沉沉的样子,虽然不忍心,陈天珩还是凑上前去,轻唤:“意榕。。。” 江意榕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模糊地应了声,闭着眼睛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陈天珩狠了狠心,坐在床上,把江意榕从后抱扶起了点:“起来吃药。” 体位的改变,引起眩晕的感觉,江意榕闭着眼睛,难受地不愿睁开,陈天珩没办法,只能迫着他,在旁唤他。 过了片刻,江意榕忍耐地微微睁开眼睛,两眼像是没有焦距般地看着拿着药和水的周沐辰,略略点了点头,就着周沐辰的手,勉力把药吞了进去。 见他把药服了,两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起扶着他躺好。 周沐辰看陈天珩有了些倦意,劝道:“天珩,你出差刚回来,时差还没调过来,要不你先找点回房歇着,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陈天珩摇了摇头,指了指洒落在笔记本边上的文件,温和道:“没事,我手头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回房也一样做。再说,回房,也不踏实,还不如在这守着。” 凌晨时分,江意榕被一阵咳嗽呛醒。 按着胸口,悠悠醒转。 周沐辰起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关切地问“意榕,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江意榕看了看窗外微明的天色,又看着还在守着自己的两人,略带歉意地开了口:“我没事,耽误你俩休息了,你们去。。。咳咳。。去歇着吧。。。咳咳。。。” 周沐辰和陈天珩自然是不肯答应,江意榕也是无力和他们争辩,沉沉睡了过去。 周沐辰对着陈天珩微微皱眉:“意榕这样,明天断不能让他去上班。”又指了指刚刚挂上的点滴,“我在里面加了些安神的针剂,还是得让他好好睡一睡。” 见陈天珩点头,周沐辰又继续,“公司那边,估计还得你去照应,要不你先去歇着吧。” 陈天珩虽然也是满脸倦色,笑着坚持道,“没事,我可以,不耽误我白天上班,也不能就累你一个人不是?” 听了这话,周沐辰也露出了笑意,“放心啦,好歹我是他的家庭医生,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赶快去歇着吧。” 陈天珩想了下,见有道理,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先回房去歇息。 晨光微曦,苏子涵习惯性地睁开眼睛,看了下身旁的闹钟。见姐姐还在熟睡,帮她重新盖好踢掉的被子。 时间允许,在床上赖了会儿,才翻身下床。 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梳洗过后。取锅放饭加水,点火。 转回客厅,换了衣服。 看着时间上差不多了,才转回去,把火关了,盛了点泡饭出来。 苏子涵矮身在冰箱取出一包未开的榨菜,把包装打开,到了点在碗中,用夹子把榨菜的口夹好,重新放回冰箱。 想了下,回到客厅,从果盘中取了两个橙子。 拿到厨房把它切开成八瓣,放在果盘中,挨着泡饭一起放着。 才端起已经凉了些的泡饭,快速地吃完,洗掉,把碗筷放回原位。 抬腕看了下时间,见是平日的点,松了口气。 重新审视了一遍家里的摆设和电器开关的插头,才提了包出门。 熟悉的交通工具,熟悉的路程,一个多小时后,走进那栋亮得泛着碎钻光泽的大楼。 刷卡、上楼、开门,坐下、打开电脑,看了下,看了下桌上的钟,离上班时间还差二十多分钟。 苏子涵长舒一口气,拿起桌脚的杯子,在里面放上几朵雏菊,向对面茶水间走去。 刚才她来的时候,这一层还没人。 打了水回来,望向走廊尽头的那间紧闭的办公室的雕花大门,微微站定,想起昨日那人苍白着脸咳嗽的样子,心头不免一跳,有些出神。 此时,传来电梯到层的声音,楚乾、乐瑶谈笑着相携而出。 “早。”苏子涵迅速回过神来,捧着杯子,笑着上前打招呼。 “早。”楚乾乐瑶也笑着道。 苏子涵回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眼见着上班时间到了,电梯那还是没有动静传来,苏子涵有些坐不住了。 上班时间过了一刻钟,电梯处终于传来电梯的响动。 苏子涵赶忙凝神倾听,心里隐隐含了些期待。 有人走了过来,是轻微工整地那种脚步声。 苏子涵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原点,隐隐带起一抹不可察觉的失望。 光是脚步声,苏子涵便知道那人不是他。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下,苏子涵抬头,见是陈天珩,心里还是有几分诧异,眼中闪过一抹疑虑,想开口问什么,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变成嘴边一句平淡又不失礼数地:“陈先生,早。” 陈天珩眉头微微一皱,上前直接道:“早。Helen,看看江董今日有什么安排。不重要的就推了,重要的就改期。” “是,我知道了。”苏子涵没有异议地答应了下来。 没有走动的声音传来,苏子涵不免有些奇怪,抬头屡屡疑惑地看向陈天珩。 陈天珩顿了下,眼里飞速地闪过一抹怒气,迎向她的目光:“你不关心下江董吗?” 苏子涵晒然一笑,放下手中的工作,正色道:“陈先生,我只是工作助理,至于上司来不来及不能来的原因,这些都属于上司的私事。作为我,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立场,更是没有这个权利。” 陈天珩没有接口,眼神明显冷下去几分,不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 江宅。 日上三竿的时候,江意榕才幽幽醒转。 阳光洒了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被周沐辰强行按回了床上。 “沐辰,咳。。咳咳。。。”话还没有说完,就咳嗽开来。 “意榕,你还在发烧,你这是要干什么?”周沐辰帮着江意榕顺气,边问道。 “我必须去工作。”江意榕斜靠在被褥中,明显气力不继,说到后来带着些微的喘息。 “公司又不是离了你,就不能运转了。你烧得还是很厉害,卧床休息才是最该做的。”周沐辰蹙着眉,明显是不同意。 “沐辰,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公司的事实在是走不开。。。”江意榕边咳嗽边道,许是话说得及,引起胸口的疼痛,一时按着胸口,闭目喘息。 “天珩大清早就去公司了,公司要有什么事,你和他说不就行了,交给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周沐辰顿了下,带着些狡黠道,“不然,我可不保证过会儿,吃饭的时候,嘴一滑,就向陈叔陈妈。。。”周沐辰继续劝道。 江意榕无奈地看着他,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话说。 “是啊,今天你就在家里歇歇,等着星期一在去公司,让陈妈给你好好补补。”陈妈不放心,见都这个点了,楼上没有动静,就上来看看,在门口听得他们讲话,像是劝意榕休息的,所以一时忍不住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进来。 江意榕看着陈妈不放心的样子,眼里盛满了对自己的怜惜,想着周沐辰也是一番好意,说了一会儿话,确实也是倦意上涌,遂点点头,应道:“好。”就又昏昏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日头已经西沉,夕阳温暖的光晕洒了进来,带着温馨的暖意。 江意榕动了动身子,身子爽利了很多。环视下四周,发现手上的针头已经拔掉,屋子中并没人。 慢慢从被褥中撑坐起来,靠着靠垫,等着那阵晕眩过去。 拿过床头的手机,果然没有开机,除了凌墨的一条问候,和意铭照例每天一条的短信,其它都没有新意。 把宽大的屏幕从头划到尾,短信一条条看去,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继续翻看了未接的电话,没有一个来自她的手机或是办公室。 江意榕眼神黯淡了下去,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把手机锁上放在一边。 歇了片刻,翻身下床。 躺了一天,江意榕刚一站起,脚下就是一软,要不是撑着床沿,怕是早就摔倒在地上。 “意榕。。”此时门被推开,周沐辰快步走过来扶住他,急声道:“意榕,你哪边不舒服?”。说着,手自然地搭向他的额头。 江意榕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躺了一天,软得厉害。” 周沐辰扶着他重新坐好,看他虚弱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动手帮他检查。过了会儿,直起身道:“烧是退了,肺里还是有杂音,还是需要多休息。”顿了下,又道,“可以走吗?” 江意榕抚额点了点头,脸色还是不好,透着病弱的苍白。 “我看现在也快吃晚饭了,先下去吃了饭,让胃里有点东西垫着,不然哪来力气,吃药也刺激太大,再上来休息。”周沐辰建议道。 江意榕点点头,用手撑着额头歇了会儿,脸上回了些血色,才缓缓道:“我马上来。” 周沐辰答应着离开。 江意榕低着头,坐了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向着洗漱间慢慢挪去。 第7章 第 7 章 江氏集团 自从陈天珩走了之后,苏子涵虽然话那么说,心里总是忍不住关心和揣测他到底怎么样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挨到下班时分,苏子涵收拾好东西,把几份还没有看太明白的重要文件塞进了包包。 最后检查了电源开关,才关了门,向电梯口走去。 楚乾和乐瑶已经搭前一班电梯离开,陈天珩还在办公室没有出来。 苏子涵搭着电梯来到楼下,向门外走去。 看看今天时间还早,想着答应姐姐明天做大餐,顾子杰明天还要过来,还不如乘着回家高峰,先去附近的超市。 和姐姐打了电话,告知她会晚一些。 久光楼下的超市一如既往人少的可怜。 苏子涵转了一圈,对着上面的价格望而却步,刚想抬步离开。 想着姐姐确实也是好久没有吃到可口的东西,顾子杰也是嘴挑剔地厉害,怕是其它地方的东西也是满足不了他的口腹之欲。 硬了硬头皮,重新回到生鲜区,拿了每天从日本进口过来的肉类,拿了对虾,又拿起扇贝,看了下标签,对比了下,把对虾放下,又拿了旁边冰冻的黄鱼,看了下大小,价格,放进了篮子里。。。 来到蔬菜区,取了紫甘蓝、西芹、番茄、木耳菜、鸡毛菜,想了半天取了几种不同的蔬菜藤。 又取了中粮出品的有机米,特意买了采芝的玉米油。最后来到熟食区,想了半天,取了一盒一条的烤鳗,把在那栏边上放置的小瓶酱油放到篮子中,从旁取了一包鸡蛋面。 看了看渐渐堆起的篮子,想着也差不多了,就像收银台走去。 收银台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付了帐,看着卡上流出去的数字,苏子涵微叹一声。 道了谢,接过小票,拎起两个袋子,向地铁的那个出口走去。 看着久光楼下琳琅满目的吃食,苏子涵停滞住了脚步,给姐姐打包了山崎的鳕鱼面包,买了草莓千层芝士,还买了樱花味道的和果子。 拎着沉甸甸的东西,站在地铁上,隆隆地地铁声,让苏子涵感觉疲惫。 总算是到家了,当姐姐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苏子涵觉得没来由得轻松。 江宅。 温暖的水流淌过全身,雾气蒸腾开来,似乎带走了些病气,带来了些力量。 江意榕从小心肺就弱于常人,加上病后虚弱,也不敢洗得太久,稍微去了些粘意,就出了浴室。 换上白色的浴袍,对着镜子把头发吹得办干,身体已经是虚乏得厉害,胸口的憋闷似是厉害了几分,撑着琉璃台面,按着胸口,喘息了两口,等着眼前的金星散去,才慢慢向衣帽间走去。 换了舒适些家里穿的暗蓝色棉质长衫,棕色亚麻长裤。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手脚冰凉,刚刚洗澡的一点暖意早已是无影无踪。 在衣帽间的沙发上靠坐了会儿,攥了些力气,才起身,向楼下走去。 客厅里早已是灯火通明,中厅的欧式吊灯散发出炫目的光影,饭菜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带着幸福的味道,撩拨着大家的味蕾。 江意榕向声源出走去,心里带着淡淡的温暖触感。 见得他下来,陈妈笑着迎了上来,细细打量了他的脸色:“大少爷,好点了吗?” 江意榕笑着拍了拍陈妈的手,点头:“好多了。” 陈天珩刚好进门,把外面的西装随手递给身边候着的佣人,边和周沐辰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边走了过来。 江意榕看见他过来,温和道:“回来了。” “嗯”接着,细细打量了他的脸色,见他气色好了些,关心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江意榕点了点头:“好多了。”顿了下,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温言道,“先上去换件衣服,再下来吃饭。” 陈天珩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举步向楼上走去。 突然,江意榕唤住了他:“天珩,今天公司有什么事吗?” 陈天珩脚步顿了下,回头:“没什么,一切正常。”突然,想到那个令人气人的回答和神情,脸上显过一抹不自然,“就是。。。” “就是什么?”江意榕问道,不自觉地声音里有了些急切,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预感,觉得大概和小涵有关,撩得人心里头难受。 “就是你那个。。。算了,懒得说她。。。"陈天珩没有说完,最后只是道,“没多大事,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转。” 江意榕眼神微闪,看着陈天珩别扭的样子,不免好笑,心下想着,不会今天又被苏子涵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抢白了吧?想到此处,又不免带着些得意,估计也就是他的小涵,能把陈天珩气成这样吧。 陈天珩见江意榕半天没有接话,神色有些不多的变化,心里那个奇怪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并没有多问,只是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江意榕回过神,点了点头:“等你下来。” “你动作快点。”陈妈在旁补充道。 “知道了。”陈天珩一边回答,一边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陈妈拉着江意榕来到主位前,陈叔帮他拉开椅子,江意榕向他点了点头坐下。 陈妈忙不迭地帮他打开餐巾,向着身边的陈叔使了个颜色,对着江意榕笑道:“知道你没胃口,今天正巧从云南过来几尾新鲜的抗浪鱼,我就取了三条,还在里面加了松茸、干贝,熬了四十多分钟。”听得云南两字,江意榕的眼神微凝,瞬间,恢复如常。 说话间,陈叔把带有浓烈复古情结的汤碗轻巧地放在江意榕的身前,汤碗是同由Francois Houtin手工绘制的风景一般的盘子托着,和白底镶有素雅花纹的绸缎桌布交相辉映。 轻轻揭开汤碗上的盖子,馥郁浓厚的香味弥漫开来。 奶色微黄的鱼汤上飘着微黄的松茸,和汤碗外沿上随意生长的树枝和精心修剪的园艺植物交叠着的蕨类植物,形成颇具立体感的画卷。 “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陈妈在旁催促道。 江意榕尝了一口,放下汤勺,对着陈妈笑道:“很香,浓鲜而不腻,端的是好手艺。”在陈妈殷切的眼光中,连着喝了几口,才放下勺子,温言道,“陈妈,你费心了。” 这时菜陆陆续续地上来,陈天珩也换了家居服下来,大家坐下。 气氛轻松,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饭后,江意榕精神尚可,漱口后,围着一楼转角处的客厅坐下。 落地窗外,是夜色掩映下的庭院,环形的喷水池无声地喷薄出大小高低不一的形状来,错落有致,煞是好看。在灯光的映射下,多了一分童话世界的迷离光晕来。 樱桃木的桌上放置着杨老所制,曼生所铭造型简洁的井栏壶,壶的表面泥色偏黄泛紫,器表砂粒隐现,散布许多细小斑点,壶身微显端方,嵌盖与壶身平缓合体,把圈大,周身圆润,整个样子古朴端方,与桌面条理清晰的纹路相为呼应,异常的和谐,平添了几分雅趣。 江意榕把水煮开了,维持在八九十度的光景,倾身刚想取过桌上放着的一只精致的簇新碟子。 中途就被人拦了下来:“意榕,你喝这个吧。”陈天珩递上了另一只簇新的碟子。 江意榕悻悻地放下了碟子,捂嘴轻咳了两声,并没有打开,笑道:“刚送来的云雾茶拦着不让喝,反倒去喝些陈年的普洱,沐辰,你说有这个理不?。” 周沐辰把碟子移开了些:“意榕,这也怪不得天珩,绿茶性凉,谁让你。。。”接着,话锋一转,打开碟子,用手扇着嗅了嗅,陶醉地看向陈天珩,“天珩,要不我们喝云顶茶?一年正宗的不过也就两三斤的产量,我也是好久没有喝到如此正宗的云雾了。” 说话间,取了些放入壶中,洗滤过之后,接过江意榕温着开水,到了半杯进去,刹时茶叶舒展如剪,翠似新叶,清爽醇厚的气息氤氲开来:“好茶。”周沐辰的声线略略上扬,带着些激动。。 陈天珩笑着抬手止住了周沐辰想要盖上盖子的举动:“不可,有这样的效果,你还得谢谢意榕,要不是他早温了适宜的水备用,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刚我还在担忧,好好的茶又该给你毁了。难得的误打误撞,倒是弄出了云雾的精髓,不容易啊。” 周沐辰也不计较,给陈天珩到了杯,自己端着茶杯小口品着。 陈天珩把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才端起茶杯,浅尝后一饮而尽。 把手边加了枸杞、红枣、桂圆煮成的普洱倒在杯中,递给江意榕。 江意榕笑着接过,脸上倦色隐隐,眼里倒是有些无奈和感动。 绿茶的清爽冷冽和红茶的甘冽醇厚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种特殊的绵长香气。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倒是难得的悠闲。 江意榕用手撑着额头,浅笑着看着他们交谈。 这时,陈妈拿了药和水杯走了过来:“大少爷,吃药的时间到了,先把药服了吧。” 江意榕点头应道,自然地接过常用的药盒,把几种药物一块倒了出来,接过陈妈手中的透明水杯,就着水,一饮而尽。 笑着把水杯递还给陈妈,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见他的倦意难以遮掩,周沐辰、陈天珩对看一眼,知道刚才他怕是强撑着陪着,故而笑道:“意榕,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先上去休息吧。” “我还好。”话还没有说完,江意榕就咳嗽开来。 周沐辰眉头一皱,起身上前一步,拍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探手试了下他额头上的温度:“你还有些低烧,要不先上去休息吧?” 陈天珩也过来一起劝。 江意榕抬眼看了下落地钟上的时间,点了点头。 起身时,身子有些打晃。 周沐辰从旁扶了他一把,和陈天珩一起扶着他向楼上走去。 江意榕顿住了脚步,看向周沐辰,温言道:“沐辰,我好多了,你也有好多事情,要不你先回去吧。” 周沐辰细细打量了他的脸色,见他确实是气色好了些,医院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点了点头,走时,还不放心道:“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说着,打了招呼,先行离开。 陈天珩把江意榕扶回了房间,让他在进门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他的神色明明已经是累极,却不肯上床,反倒是一直盯着座机,知道他是为了。。也不好劝。 见他不时有些咳嗽,陈天珩站起来,取出边上金丝镶边的珐琅所制的杯子,用钻子在坚硬的蜂块上取下一点,放在杯中,加了少许的温水进去,用彩釉长柄的勺子轻轻搅拌了下。 蜂蜜特有的清香甘甜飘散开来,陈天珩把峰块放回盒里,才把杯子递给江意榕:“喝点润润喉。” 江意榕轻声道谢,抿了口蜂蜜水,甜腻润滑的感觉舒缓了些喉咙中的瘙痒。 陈天珩见他咳嗽稍好了些,接过他手中的杯子,见他也不排斥蜂蜜,遂道:“这东西要是真有用,赶明个让人再送点过来,外面的蜂蜜还真是”陈天珩没有说下去,直接道,“要不,我们建个蜂厂得了,省得不放心。” 江意榕轻笑,到了最后,又起了些咳嗽,等着咳嗽过去,轻斥道:“劳民伤财,哪至于。”但是神情是愉悦的。 说话间,电话准时响起。 陈天珩倾身拿过电话,看了下号码接起。 江意榕接过电话,江意铭的声音流泻出来:“哥,是我。” “意铭,这几天怎么样?” “我们明天有一个中美文化的交流会,由我带团,忙得要命。你还好吗?” 江意榕刚想说什么,突然咳嗽开来,捂着嘴,一时停不下来,把电话拿远些,递给身旁的陈天珩,用眼神示意他先接听。 自己附身,拼命压抑着咳嗽,按着胸口,连话都讲不出来。 陈天珩看了他一眼,见他辛苦,虽然不岔,但是还是接过:“意铭,我是天珩,这几天还好吧?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江意榕咳了阵,总算是缓了过来,不过按着胸口的手还是没有放下来。 那头,江意铭打断道:“天珩哥,我哥怎么了?是不是又生病了?怎么突然咳嗽得那么厉害?” 陈天珩刚想回答,一只冰冷汗湿的手从旁把电话接了过来,虽然声音还是透着虚弱,不过还是一贯的清冷温润:“我没事,就是喝水呛到了。好好学习,也别逼自己太紧,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 江意铭在那头应着。 说了一阵,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江意铭突然道:“哥,要不让我回来帮你吧?” “不用。”江意榕忍着咳嗽,急声打断,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意铭,这件事,咱们早就达成共识了,你也不用再提了,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说着,又交待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江意榕再也忍不住,撑着扶手,弓身咳呛起来,陈天珩吓了一跳,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放回去,抢上前来,扶住他,迭声问道:“意榕,意榕,你别吓我。你别和意铭置气,他也是关心你,想帮你,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不懂你的苦心。” 江意榕靠着陈天珩咳了一阵,缓和了许多,许是晕眩,靠着陈天珩,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才睁开,缓缓道:“我和他置什么气,我怕的是他不要表面答应,暗地里又做些个什么,他从小主意就大。” 歇了一阵,江意榕思索了会儿道,“这段时间,还是派几个人跟着意铭,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陈天珩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江意榕见没什么事道:“没事了,你也早点去歇着。” “好,那我先回房了。”陈天珩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意榕,那明天的会。。。” “我好多了,照常吧。。”江意榕答道。 陈天珩点了点头:“好,你也早点休息。”说着出去,掩上了房门。 江意榕还是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没有起身,扭亮了手边的壁灯,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他,使得他清俊白皙的脸庞带了些模糊。 坐了会儿,江意榕才拿过手机,解锁,来回翻了几次,还是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微微皱了皱眉,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起身,来到电脑前,打开,游览了发过来的数据,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不过心头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拿起手机,想了想,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不过持续了好久还是无人接听,继续拨打了几次,依旧如此,再打,就是关机了。 江意榕的眉头越皱越紧,掩嘴咳嗽了两声,瞬间,脸色苍白下去,不过,他还是继续拨打那个号码。 此时,正好有电话进来,江意榕看了眼号码,身子略略前倾,一向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惶急,迅速接起,声音都有些抖:“予墨,你还好吗?” “榕哥。。。” 第8章 第 8 章 “榕哥,出事了!”凌予墨的声音有些急。 “什么事?不要急,慢慢说。”江意榕扶着扶手,缓缓坐下。 “我们在K市的几家夜总会都被查封了,现场被查出了毒品。” “什么时候的事?”江意榕冷静下来,声音带了些高深莫测,“毒品?我们场子不是从来没有这些个东西吗?” “榕哥,对不起,是刚才的事情。刘叔、王叔都进去了,刚才宋律师已经进去捞人了,事情还在查,怀疑是有人陷害。” 江意榕没有出声,静默了会儿,揉了揉眉心,声音带了几分疲倦:“保人最重要,只要人没事,场子丢了可以重来,你见机行事。还有必须要清楚是谁在后面捣鬼。” 凌墨在那头答应着。 “随时保持联络。”江意榕说着,挂了电话,用手撑着额头,斜倚在座椅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其他的事情。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月已西沉,和凌予墨的电话一直断续地在继续,事情没有完。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周六早上,苏子涵想着约定,早早的起了床。 弄了早饭,随意地吃了两口,开始拣菜、熬汤。 等到九点多钟,用小火煨着的汤发出汩汩的香味。 苏子云身上还套着长款的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到厨房:“子涵,好香啊,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苏子涵回身,用勺子盛了一勺骨头汤用碗托着:“姐,你尝尝。” “我还没有刷牙呢。”虽然话这么说,苏子云不自觉地凑了上去,“真香。”盯着面前敞开的陶瓷锅中翻滚着白色微小泡沫的汤,由衷赞道。 “真的?”苏子涵很高兴地自己舀了一勺,轻巧地送到嘴边,像小猫般地用舌头把汤一点点滴卷入嘴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灿烂的笑容:“真的不错。” “姐,你先去刷牙,等你弄好了。”指着一边剥好的毛豆,一碗早就凉着的白粥,苏子涵继续,“我就可以把豆子和咸菜炒好,给你做搭粥菜,好不好?” 苏子云答应着,很开心往浴室走去。 “姐姐,毛巾还在阳台,你自己收一下,别忘了。”苏子涵在身后交待道。 “嗯。” 江宅。 休息了一天,公司有一堆的事情等着。 虽然昨天睡得晚,事情大致上是弄清楚了,无非就是盘子摊得太大,惹人艳羡了,具体是谁指使人带毒进场子,并且报警的没有最后的定论,但是也逃不出那么几个人。 带毒的人当场人赃俱获,供认不讳,与他们的场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接下来的事情只是等着走程序,重新开张。 关门的几天无非就是让他们少点营业额而已。 比较麻烦的倒是,捉住的涉嫌毒品交易的人中,有一个是刘叔和第一任妻子的儿子,父子不睦多年,这个节骨眼上刘叔的儿子跳了出来,总是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江意榕只是应了声,对于这个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让凌予墨继续盯着,直觉整件事情绝不会如表面这么简单。 这么一来,江意榕到了天明才睡了会儿,七点多的时候,准时起来。 洗漱好了,向餐厅走去。刚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江意榕就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捂着嘴,咳得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陈天珩从旁及时扶住他虚软的身子,看看昨天明明已经恢复些的气色此时却差了很多,不禁担心地问道:“意榕,你还好吗?” 江意榕摆了摆手,低低道:“没事。。”话还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甚至捂着胸口开始喘息起来。 陈天珩不禁眉头微皱,用手试了下他的额头,明明是退了干净的热度,现下又是起了几分,心下起了几分疑虑,“意榕,你昨晚是几点睡的?” 江意榕咳了一阵,挨着陈天珩的手喘了两口,恢复了些才道:“有些事要处理。” 陈天珩帮他顺气的手顿了下,一下子语气有些急:“又熬夜了?什么事非得弄到那么晚,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江意榕笑了下,没有接口,陈天珩及时顿住了,问了句:“是那边的事情?” 江意榕点点头,陈天珩也没有多问。 之前他们就讲好的,凌予墨几乎可以代表江意榕全权处理那边的事物,而陈天珩是公司这边的助手,分工明确,互不干涉。 陈天珩见江意榕止了咳,陈天珩扶着他慢慢挪到餐桌。 早饭江意榕几乎没有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用手撑着额头,细细地喘。 陈天珩眉头微皱,担心道:“意榕,要不你好好歇歇,过会儿的会议取消?” 江意榕摆了摆手:“不用,我坐会儿就好。” 陈天珩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坚持。帮他把药拿了过来,让他服下。 等着他缓了会儿,随着他去了会议室。 也就十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苏子云去开门。 顾子杰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口,藏青色的衬衫袖口微微向上卷起,领口微开,带着点不羁的风流:“子云,你好。” “子杰。”苏子云打着招呼。 “快进来”苏子涵从厨房走出来,身前围着围裙,扎了马尾,几撮发丝调皮地耷拉在额前,开了门,接过顾子杰手中的东西,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指着那堆东西,“来就来了,那么客气干嘛?” 话还没有讲完,顾子杰就笑得快要打跌:“我一点都不客气,你看一下这些都是什么?”说着,起身,把大型的白色购物袋打开,从里面把包装精致的番茄、车厘子、莲雾、柳丁、鳕鱼、鸡毛菜一样样地掏了出来。 姐妹俩看着不大的桌子迅速被蔬菜、肉类、水果、饮料填满,苏子涵首先反应过来:“你这完全是想好来来来。。。等我做饭的啊?” 顾子杰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把袖子挽了挽,自然道:“我可以做些什么?” 苏子涵看着他,明显是不相信地眼光,指了指桌的娃娃菜:“你先把它们一颗颗掰开”指着身旁的篓子道,“拣好了,放进去。我先去做饭。”到了厨房门口,又回头不放心道,“子杰,弄不成千万不要勉强,我还想把它烫到骨头汤里呢。” 顾子杰也不辩驳,只是微微一笑,拆了包装,熟练地弄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片片的娃娃菜就从跟上分离开来,落入旁边的菜篓子。 转眼间,一棵菜就弄好了,指着菜篓,顾子杰对着苏子涵微长舒一口气:“不负所托,还可以吧?” 苏子涵飞速地敛去了眼中的感动,笑着点头,向厨房里走去。 不一会儿,顾子杰拿着剥好的娃娃菜进来,靠在门边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过来,把菜放到她抬手可取的地方:“子涵,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吓到你了。” 苏子涵像是才有所觉般地回头,掩饰似地笑了下,吸了吸鼻子,掩去不觉间泛出的泪花:“没有,子杰,我只是有点感动。”顿了下又道,“你没必要这样,我承受不起。” 顾子杰没有接话,静静站了会儿,长叹道:“子涵,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不可以?”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顾子杰沉默了会儿,突然低吼道:“子涵,你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做?” 苏子涵没有说话,依旧只是沉默,身后的锅子资冒出汩汩的白烟。两人的面容在烟雾的作用下都有些飘忽。 最终,顾子杰长出了一口气,向厨房门口走去,什么都没有说。 苏子涵回过头,捂着嘴,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她知道如果不是。。。不是他,她刚才在看到顾子杰的那一排错落有致的娃娃菜时,已经心动了,刚才就差点要答应他,只是。。。 吃饭的时候,顾子杰和苏子涵都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 三个人很快乐地围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吃得很是尽兴,顾子杰一贯的健谈,姐妹俩被他逗得一直笑。 吃好了饭,苏子涵洗了水果端出来。 不大的果盆里堆砌着颜色偏紫的车厘子,苏子涵没有把上面细细的杆子取下来,只是洗得很干净,绿油油的,不见一点杂色。 顾子杰倾身取了几粒车厘子拿在手中把玩,并没有吃。 苏子涵见状无奈地笑了下,自动地从他手中接过,帮他把连着的杆子细细摘落,重新递回他手中:“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改不了的臭毛病。这些个东西杆子不许摘,还非得洗了干净,要吃的时候,也不肯自己动手,偏偏得让人伺候着,真是偏执得可怕。” 顾子杰随意地笑了下,把车厘子送入嘴中,把囫子用碗接着,用手挡了下,无声地吐出,绅士地无懈可击。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下,顾子杰与苏子涵拉近了些距离,暧昧道:“那也是你从小到大都肯惯着我。” 苏子涵微微一愣,没有接话,耳边像是被苏暖的风拂过,心底激起层层涟漪,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 顾子杰适时地退去,坐回了椅子,如常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些不易察觉地细碎光芒。 上午江意榕强撑着开完会。 关了视屏窗口,整个人松懈下来,靠在宽大的座椅中,微阖着眼,脸色灰白,手指轻揉着太阳穴,胸口急遽地上下起伏。 陈天珩推开椅子走上前来,轻声询问:“头痛?还是晕?”探手试了下他额头上的温度,明显比早上又高了些。 陈天珩看他眼睛都难以睁开,担忧道:“要不喊沐辰过来看看,这样不是办法啊。” 江意榕无法开口,轻微地摆了摆手。 陈天珩拿电话的动作一滞,焦急地在旁等了会儿。 江意榕才像缓过来似的,睁开眼睛,侧头轻咳了两声。 许是胸口疼痛,按着胸口蹙眉休息了会儿,眉头才舒展开来,身子也坐直了些。 迎上陈天珩担忧的眼神,笑了下,安慰道:“天珩,我没事。”虽然话这么说,声音中还是带着遮掩不住的无力。 “要不先去床上休息会儿,我把中饭给你端到房里来?”陈天珩问道。 江意榕轻咳着摆了摆手,失笑道:“不用,哪至于那么娇弱。”顿了下,收敛了嬉笑的意味,“乘着这点时间,把下午会议的各个环节再确认下。” 涉及工作,陈天珩也不好多收什么,勉强的点了点头,和江意榕分头开始为下午的会议做最后的准备。 江意榕查阅了会儿资料,抬头唤道:“天珩,麻烦你把那份有关新地块案预算的文件给我。” 陈天珩愣了下,从笔记本中抬起了头,走过来脸色带了些凝重,“那份文件不在我那,让Helen带回去重新整理了,要不我让她送来。” 江意榕放下了手中的笔,明显顿了下:“不用了。Helen是助理又不是保姆,这么大热的天算了吧。我先试着调阅下,要是没有备份”喘了口气,江意榕才继续道,“我大体的数据都记得,我自己做一份出来就行。” 听他这么说,陈天珩无奈地看着他:“算了还是吃好了饭,我去Helen那拿一下吧?” 江意榕听他那么说,脸上才露出了几分笑容。 “真是怕了你了!”陈天珩玩笑道。 等着两人把下午的会议前的准备工作全部捋了一遍,已经是饭点了。 收拾了东西,一起下到饭厅来。 满桌的菜,江意榕一点胃口都没有,晕得难受,喝了两口汤,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突然撑着饭桌,按着胸口,胸膛随着杂乱的呼吸上下不规则的起伏。 陈天珩还没有喊出意榕两个字,江意榕急急推开椅子,向着旁边的卫生间踉跄而去。 陈天珩跟了过去,只是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锁住。 冲水声中混杂着呕吐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夹杂着隐隐的咳嗽。 对视一眼,陈天珩上前一步,轻叩门板:“意榕。。” 里面没有回声,在门外等了片刻。 冲水的声音源源不断,时而夹杂着喘息。 过了会儿,冲水的声音渐渐小了,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江意榕靠着门框站着,一手搭在胸腹之间,额头上有水珠滑落。 陈天珩知道江意榕常年服药药,胃一直都积弱,加上这几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药倒是吃得比平日里还多,估计胃里又不好受了。 陈天珩上前扶住他,关心道:“去床上歇会儿吧?” 江意榕点了点头。 陈天珩和陈妈一起把他扶到床上。 陈天珩拿来温度计,测了一下,好在和早晨热度差不多,略略放心了些。 刚吐完,空腹又不好吃药,只能把蜂蜜调开,让他喝下去些暖暖胃。 扶着他躺下,陈妈帮他拉好被褥:“好好休息,有事喊我。” 江意榕看向陈天珩,陈天珩凑上前去,低声道:“你放心,文件的事情交给我。到了开会的时间我会来喊你。” 江意榕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陈天珩从江意榕的卧室出来,想了下,还是拿起了电话。 阳光明媚的午后,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拉了窗帘,不大的电脑屏幕上放着时下最流行的电影,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苏子涵的电话铃声响起。 苏子涵拍了拍身旁的姐姐,指了指左上方:“递一下。” 从苏子云的手中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苏子涵眉头微皱,直到它快要熄灭的时候,才勉强接起:“陈先生,你好,有什么事吗?”口气明显带了些生硬。 对方似乎愣了下,不知说了什么。 苏子涵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最后只是道:“好,把地址给我。”语气是异常的淡漠。 对方好像又说了什么,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苏子涵的手机就响了,是短信,对方把地址发了过来。 放下手机,两人不解地看着她,苏子云带了些无奈:“妹,你说好这个周六陪我的,怎么又要出去?” 顾子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带着些不悦道:“子涵,什么事?” 苏子涵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坐回了沙发,气道:“上司唤我去送份文件,真是。” 苏子云理解地点了点头,没有接口,只是有些失落。 顾子杰皱了皱眉,问道:“是江。。” 话没有讲完,就被苏子涵打断:“是。”说着,看了眼姐姐明显是有些疑虑的眼神,向着顾子杰使了个眼色。 “江?哪个江?”苏子云突然尖利道。 “就是我那个新上司,名字中有个江。”苏子涵拍着姐姐的肩膀,安抚道。 顾子杰迎上苏子云怀疑的眼神,坦然道:“此江非彼江。”见苏子云点了点头,消去了疑虑,站起身来,岔开话题:“那我送你过去吧。” 苏子涵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对着姐姐道:“姐姐,我们先走,你先看电视,等我回来做饭。” 苏子云点了点头,把他们送到门口。 等着门关了,回忆着刚才的对话,越想越不对,开始疯狂地翻找苏子涵留下的资料,结果一无所获,颓然地坐回沙发上,盯着明明灭灭的屏幕,独自发呆。 苏子涵直到坐到顾子杰的车上,还是有些手脚发抖。 顾子杰搂着她:“没事了没事了,子云不会知道的,不会知道的。” 苏子涵缓了会儿,才把刚才仓促间一块儿拿出的有关江氏集团的所有文件,仔细检查了一遍,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好久,苏子涵才缓过来,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低低道:“子杰,谢谢你,要不是这几年有你陪在身边,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顾子杰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久,发动了车子,语气是难得的精炼:“地址。” 苏子涵报了地址,靠着后背,转头看向车外,眼神渐渐迷离开来。 第9章 第 9 章 陈天珩打完电话,处理了些公事,想着江意榕刚才的状况,心里总是带着几分不安,又加上吃药的时间到了。 拿着药来到江意榕的房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得了允许后,陈天珩推门而入。 江意榕陷在宽大的被褥中,侧握着。 陈天珩走上前去,见他微阖着眼,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但是不如开会时那样灰白得可怕。 探手试他额上的温度,刚想开口,江意榕就睁开眼见是他:“怎么这么快就取了文件回来了?” 说着,江意榕就要撑坐起来。 陈天珩扶着他靠坐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松软的靠枕,把药和温水递给他:“刚才你状况不好。。”陈天珩顿了下。 江意榕也不急,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等他下文。 陈天珩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我没有去,让Helen送来了。” 江意榕像是被惊了下,重复道:“让Helen送来?”侧头轻咳了两声,问道,“估计什么时候能到?” 陈天珩愣了下:“说是要一个小时,不会耽误会议。” 江意榕没有解释,点了点头。 陈天珩见他还是倦倦的,劝道:“现在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会儿。过会儿,我来喊你。” 江意榕顺势躺了下去。 陈天珩关了门出去。 江意榕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想着她马上要来,不禁有几分喜悦浮了上来,嘴角微勾。 闭上眼睛,仿佛是回到三年前在利马特河河畔。 四年前,他刚刚进入公司,刻意隐瞒身份,从基层做起,但却凭借灵活的头脑,清晰的思路,良好的沟通能力以及超凡的执行力和领导才能,很快就在江氏集团内部展露头角。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负责带领二十人的团队,苦战两个多月,顺利拿下一个获利颇丰的大项目,这个案子的成功也让他得到公司管理层的认可,迅速进入公司高层。 那两个多月他夜以继日的工作,身心都承受很大的压力。强撑到项目完成的那天,本来就体质偏弱的他累得晕倒在庆功宴的会场上,大病一场。这时大家才知道他是少东家。 父亲心疼他,听从家庭医生的建议,强制让他到气候宜人的苏黎世休养。 江意榕漫步在利马特河河堤,欣赏着如海带丝般贯穿整个城市的蔚蓝景色。昨夜刚下过雪,远处青葱绵延开阔的山林上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冬装,近处屋顶和路旁树木上的积雪都未化去,白雪皑皑的景象煞是诱人。 空气中透着冷冽的清新,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午后江意榕拐上通往对面旧城区的古朴小桥。 站在灰色古桥的一端,选了个可以架照相机的地方,摆好架势,打开相机,对焦。 镜头前有白色的海鸥飞过,镜头随着海鸥飞翔的方向看去。潮湿阴冷的天幕下,桥中间有一个穿着陶瓷红羊毛连衣裙的女子,裙的下摆张的很大。与周边灰色古旧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成了天地间唯一一抹鲜亮的色彩,突然撞入他的视线,攥住了他所有的心神。 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倚在桥杆上,从他的角度望去,她一手拿着一个白色的纸包,包装中是煎好的马铃薯饼,金黄的马铃薯饼还在冒着汩汩的热气。她一边吃着马铃薯饼,一边看着河中的游动的天鹅,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脸上带着这么纯真明媚的笑容,她的笑容似乎带了感染力,连带着自己不觉笑了出来。 撇下相机,不自觉地向她走去。 近她身前时停驻住脚步,江意榕有些害怕,这样充满活力这样耀眼的女孩,他竟是不敢上前。 感受到视线,苏子涵回过头来,对着他礼貌地笑了下。 江意榕不再犹豫,走上前去,走上前去,温和有礼道:“你好。” 苏子涵回过头来,嘴角还带了马铃薯饼的碎屑,先说了声:“抱歉。”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下嘴角的碎屑,之后笑着和他了招呼。 她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像是那种在丝滑的黑巧克力上撒上的一层棒子粉,带着特有的质感。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逢。 身边的街头艺人举着小提琴深情演绎着马斯奈的《沉思曲》,甜美中带着伤感的曲调蔓延开来。 思绪被一阵突如齐来的咳嗽打断,转头看了下时间,也躺了半个多小时,江意榕坐了起来,低头忍过一阵晕眩,撑着床沿慢慢站了起来,洗漱了下,从里门进了衣帽间,拿了新的衣服换上。 陈天珩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江意榕微咳着,慢慢向房门口挪。 陈天珩皱了皱眉,立马上去扶住他微晃的身子:“你要干什么?干嘛不叫我一声?” 江意榕挨着陈天珩缓了下,低低道:“人该来了。”陈天珩扫了眼,见他已经换了新的浅灰色系的衬衫和淡色系的裤子,完全一副见客的样子。 “什么人?”陈天珩心念电转,想着这个点估计Helen就要到了,心里那个奇怪的感觉再次浮现上来:“是指Helen?” 江意榕点了点头,陈天珩也没有多问,扶着他,向门口走去。 一路上想着近两天他的不正常,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 走出房门,陈妈迎了上来:“大少爷,有位叫Helen姑娘说是你的助理给你送文件来的,门卫问是不是可以让她进来?” 江意榕下意识地捋了捋衬衫的领子:“直接带她到客厅,我这就来。” 陈妈应着先向楼下走去。 陈天珩上前一步,与江意榕并肩,真诚道:“意榕,你要是真对人家有意思,就勇敢些,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江意榕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微微发苦,要是天珩知道这个Helen就是之前的那个,不知会做何反应。 刚到旋转楼梯的转角处,江意榕就看见阿姨领着她走了进来。 光线的关系,江意榕看到一个明媚的女子穿着贴身素雅的条纹短裙站在进门的地方,头发梳成马尾,末梢微卷着,多了几分俏皮,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露出的瓷白耳垂。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那个女子身上透出的活力就连陈天珩都不得不称赞一声。 苏子涵换了鞋,抬头看向那个迎面走来的温润男子,苍白的脸色,明显的病容,微微一愣,不过转瞬敛去了心疼,迎着他们规矩地招呼:“江董、陈先生好。” “先坐吧。”江意榕点了点头,指了指沙发。 “江董,不了,不打扰了,这是你要的文件。”说话间,苏子涵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带了几分刻意的礼貌疏离,从皮包中抽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江意榕顺势接过,没怎么翻,就递给了身边的陈天珩。 苏子涵看着江意榕的动作,明显一愣:“江董,您不看一下文件的内容么?”紧接着放慢了语速,略带了些恼意一字一顿地说道:“陈先生说这份文件很重要很着急,希望我不要送错了才好。” 江意榕一时无语,侧头轻咳了几声。 陈天珩紧张地看着他,皱了皱眉,对着苏子涵声音有些紧绷:“Helen。。。” “天珩。。。”江意榕从旁阻止,声音有些微地下沉。 陈天珩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向后退了一步。 江意榕转头,眼神澄澈,眸中倒影出苏子涵略显嘲讽的神情,心下了然了几分,微笑了下,顺着她道:“好。”又把文件拿了过来。 文件拿在手中,封面还没有开启,见苏子涵还站着,温和道,“你先坐一会儿。” 苏子涵见他用公事做借口,只得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嘴唇紧抿着,贝齿轻咬着下嘴唇,不过没有坐下。 江意榕见到她这样略带不满的小动作,笑意一闪而过,对着陈妈道:“陈妈,倒杯果茶给苏小姐。” 苏子涵听到果茶两个字,眼神中带了些压抑不住地波澜,指尖有细小的颤抖。 当陈妈端上那用好几种果子和红枣枸杞熬成的茶的玻璃杯得时候,苏子涵再也压抑不住悸动,眼神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惊喜带着压抑的点点渴望,心里掀起滔天的波澜,原来他还记得,最终还是微垂下头,竭力保持着镇定:“不用了,谢谢。”顿了下道,“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朋友两个字说的缱绻万分,似乎带着绵绵的情意,说到后来,微垂的头,露出头顶浓浓顺滑的发顶,似乎带了些不好意思。 她这一连串的变化自然没有逃开江意榕的眼睛。 原本江意榕眼角微弯,无声地笑开了,听到朋友两个字,眼神中闪过一抹来不及掩饰的错愕,最角的笑容中多了些涩涩。 低头快速地低头敛去眼神中的受伤,打开文件,刚扫了一眼,就侧过身去,捂着嘴,轻咳出来,竟是没有止住,整个人撑着沙发的扶手摇摇欲坠。 苏子涵脸上的惊惶和担忧一闪而过,及时地收回了迈出一的小步,定定地站在那边看着,视线不离江意榕左右,浑身紧绷。 陈天珩看了眼苏子涵,心里那个奇怪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不过没有时间容他多想就抢步上前,扶住江意榕,关心道:“意榕,还是坐下吧?” 江意榕实在是晕眩得厉害,捂着胸口,点了点头。 江意榕坐了会儿,略略平息了咳嗽,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局促地神情,无奈地笑了下。 见她还站着,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重复道:“坐。” 苏子涵还是没有动,眼里多了些不耐和暗自压抑的恼火。 江意榕低头失笑了下,只得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撑着扶手缓缓站起来。 江意榕的动作很慢,许是晕眩得厉害,身子有些打晃,脸色煞白。靠着沙发的椅背,闭着眼睛,喘息了会儿,等着眼前的黑雾散去,才重新睁开。 苏子涵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陈天珩已经围了上来,仔细地打量着江意榕的脸色,皱眉从旁虚扶了下他。 看着他鬓角滑落的冷汗,苏子涵心下带了几分唏嘘和心疼,以前就知道他的身体不好,但是没想到,三年后会到这个地步。 江意榕以最快的速快浏览了下内容,合上文件,对着苏子涵温言道:“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又拍了拍身旁的陈天珩,“你去送送。” 陈天珩勉强点头答应,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才转头对着苏子涵道:“Helen,这边走。” 走到门口,苏子涵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解脱,还有隐隐压抑的心疼。 江意榕对着她包容的笑了下,至始至终都没有挪动身子,只是靠着沙发的巨大靠背勉强站着,似乎只要一动,就要摔倒般。 刚绕过游泳池,一辆霸道沉稳的黑色越野车堪堪在他们面前停住。 一个五官锋利如刀刻的硬朗男子推开车门下来,周身散布着凌厉的气势。略略颔首和他们打了招呼,转头看向陈天珩:“天珩,榕哥呢?”眼神在苏子涵的身上停顿了下。 苏子涵只觉得阴鸷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所幸几秒后就转开了。 陈天珩指了指大厅的方向:“在屋里。” 江意榕扶着额头,看着窗外。 刚才他们相见的一幕清晰地落入他的眼睛,心里一急,刚一动,一阵咳意涌了上来,努力地平复还是没有多大的效果。 所幸,不一会儿就分开,他们朝大门走去。 很快苏子涵的身影几乎掩映在绿树丛中,透过浓密的树林,树下似乎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嚣张小跑,一个高大阳光的男子殷勤地给她拉开车门,紧接着汽车消失在树林丛中。 江意榕看着,咳嗽渐急,胸口憋闷的感觉跟着泛了上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沙发的扶手似乎撑不住他的重量,直直往地上软去。 这时,凌墨冲了进来,扶住他,急声道:“榕哥。。。” 银灰色的跑车拐了两个弯,绕回到马路上。 见苏子涵出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顾子杰心里有几分奇怪,也不好多问。 沉默了一段时间,见对面有一家卖冰棍的小店,顾子杰也不管双向逆行,急打方向盘在路当中直接调头,回开了一百多米才在人行道上急急刹住。 顾子杰推开车门,在路边买了冰砖回来,递给苏子涵。 苏子涵这才像回过神来,接过冰砖,从扶手的下方打开取物柜,拿了瓷白的小碗出来。 就是这个时间差,顾子杰从她手中接过冰砖,帮她把外面的蓝色包装纸去掉,正好可以放到碗中。 苏子涵谢着接过。 苏子涵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居然调了头,停在禁止停车的地方,远远的就有戴着黄袖套的警察过来了。 苏子涵略带责备地转向顾子杰:“看,为了个冰砖把警察都招来了不是?” 顾子杰看苏子涵用舌头卷着像猫般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激凌,笑了下,嘟囔了声:“你吃得开心就好。” 说话间,穿着黄袖套的警察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顾子杰降下车窗。 一系列的动作,苏子涵并没有太听清那句话,带了些疑虑道:“什么?” 顾子杰也没有来得及回答。 那个戴着黄袖套的警察撑着车窗,拿出笔,飞速写下车牌号,递了进来,紧接着就是敬了个礼:“先生,这边不能停车。” 顾子杰道歉着接了过来,处理了下,那个警察又说了两句,满意地离开。 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苏子涵皱了皱眉,教育道:“你刚才就不能不违章吗?”苏子涵声音越说越小。 顾子杰听她在旁唠叨,也不恼,也没有如往常般回过去,心情倒是出奇的好,启动了车子,愉快道:“千金难买我乐意。” 苏子涵不理他,对于他这样时不时而来的少爷脾气,苏子涵早就学会了无视。 快到家的时候,见苏子涵缓过来了些,顾子杰正色道:“我们走时,来的那个男子你之前在江氏集团见过吗?” 苏子涵思考了下,带了些疑虑道:“没有,怎么了?” “我看他好像一副和陈天珩很熟的样子,就问问。”顾子杰漫不经心道。 “哦,他问榕哥呢?”苏子涵学着凌墨的语气道。 “榕哥?”顾子杰似是有些疑虑道。 “是啊,”苏子涵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随意问问。”顾子杰道。 苏子涵也没放在心上,看着窗外。 第10章 第 10 章 凌予墨扶着浑身虚软的江意榕坐到沙发上,见他咳得厉害,就重新拿了杯子,倒了桌上的果茶递给江意榕。 江意榕抬头,眼神莫名暗沉了几分,摆了摆手,偏了头过去,一下子咳得更是厉害了起来。 凌予墨蹙眉,放下杯子,拍抚着江意榕,帮他顺着气。 咳了一阵,江意榕总算是缓了过来,斜靠在扶手上,用手撑着额头,低低道:“没事。”话还没说完,昏眩如影而至,阖上眼睛,靠在身后的靠垫上,微微喘息。 此时,陈天珩疾步走了过来,和凌予墨打了招呼,见桌上多出来一杯没动过的果茶,心下也明了了几分。伸手招来站在附近的小文,轻声嘱咐她把桌上的茶具撤下去。 凌予墨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陈天珩先看了下江意榕,接着对他轻微地摇了下头。 凌予墨压下了心中更多的疑问。 感到好了许多,江意榕睁开眼睛,慢慢把身子坐直了些。 陈天珩从小安手中接过托盘,亲自按着喜好布好茶水,示意凌予墨随意,接着把温度适中的蜂蜜水递给江意榕:“人我已经送走了,是有人来接的。”陈天珩说到这顿了下。 江意榕接过银灰为主色调的马克杯,喝下一口蜂蜜,让陈天珩继续。 “那人像是顾氏的顾子杰,记得有次在宴会上远远见过一面,看得不是很真切,主要是那辆车,据说是顾子杰生日时获赠,本市仅此一辆。传言说,顾子杰对此车甚是喜爱,平时不肯轻易示人,想不到今日却是肯用爱车接载。。” 江意榕用眼神打断他,并没有接口,只是静静地喝着蜂蜜水。 陈天珩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文件:“我先上去准备。”看向江意榕,“到时间,来叫你。” 江意榕点了点头。 看着陈天珩上去,江意榕喝光了蜂蜜水,把杯子放到一边。 休息了会儿,扶着扶手慢慢站了起来,凌予墨赶忙上前扶住他,江意榕轻轻挣脱,低笑道:“不用。” 相携着来到偏厅,对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小文道:“先下去吧。” 看着小文离开,江意榕才坐下,示意凌予墨也坐。 凌予墨坐了下来。 江意榕把玩着案几上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长柄如意,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如穿越山石而过的水流,清冷沉着。 凌予墨站了起来,低头致歉:“榕哥,对不起。” 江意榕摆了摆手,“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主要是到底是谁?查清了吗?” 凌予墨摇了摇头,只是道:“事情很突然,都是一些当地的地痞,没有明确的帮派,而且已经招供,挖不出更深的讯息来。只是。。”凌予墨顿了下,继续道,“刘叔的儿子这次也牵扯其中,怕是。。” 江意榕阻住了他的话头,把玉如意放了回去,手指从雕刻着龙凤呈祥的柄尾穿出,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见凌予墨坐下,才继续道,“连夜回来,累坏了吧?过会儿你就去休息,晚上让陈妈给你做些你爱吃的菜式。” “榕哥?”凌予墨有些不赞同地道。 江意榕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把玉如意扶正了,缓缓道:“江家历经数代,昌荣不衰,暗处的生意却是日渐式微。从爷爷辈起有意渐渐剥离,父亲那儿初见规模,到了我这,虽有严令禁止,你的协助,又让他们可以过上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自是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可是你要知道,对习惯了高利润的老一辈人来说,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抹杀。有些不满自是可以理解的,你也切不要因为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要从全盘考虑。” “榕哥,是不是刘叔。。” 江意榕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叔王叔是跟从父亲多年的老人了,当年,也是爷爷钦点给父亲的,给江家立下过大攻,摆些资态也是正常的。” 凌予墨道了声:“是。”顿了下又道,“那就更加说明刘叔。。。” 江意榕看了他一眼,带了些好笑地问道:“说明什么?”没有等回答,自己接道,“说明他是这起事件的幕后?” 凌予墨低头,没有回答。 江意榕眼里多了几分失望,声音中带了清醒地冷然:“可是就算是,你有证据吗?”看着凌予墨脸上难得的显出一抹焦急,江意榕并没有让他开口,接着道,“没有证据,那就永远只是猜测。”说着,顿了下,话语中带了几分萧索:“予墨,那边早就是你主事了,这么几年下来,你 为何还是如此急躁?这不是争个地盘,砸个场子的意气之争,这是从长合计,各个击破,细水长流的持久战。” 说到后来,江意榕的脸上明显有了倦容,有些撑不住地咳嗽开来。 想着他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从天珩处了解到,病了好些天了,一直没有好转,凌予墨也是不敢让他再继续下去:“榕哥,我知道了,你要不先休息下,过会儿还要开会呢。” 江意榕刚想说什么,有人在门处轻叩了几下,是陈天珩的声音:“意榕,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看。。” 江意榕示意凌予墨过去开门,自己站了起来,对着进来的陈天珩道:“我马上和你上去。”转头对着凌予墨道,“你自便,我一会儿就来。” 等着开完了会,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会议上对于预算的事情几个部门之间还是没有最终的确定,收到风声,当地政府对于土地的规划有变。陈天珩代替江意榕和几个相关部门的领导去当地和政府洽谈,看有没有可能在政策宣布前有改变。 合上视频,江意榕几乎是软在椅子里,扣着扶手的指尖冒出了青筋,咳得整个人都俯了下去。 陈天珩扶住了他,发现他后背的衬衫都已经湿透,又急又怒,声音中带了心疼:“意榕,你。。” 江意榕缓过一口气,直起来些,自嘲道:“看来又得麻烦沐辰了。”说着,就有些昏昏沉沉。 周沐辰火速赶到,看着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江意榕。 什么话都没说,做了检查,直接给他挂上了水。等他情况稳定了些,才一起退出了房间。 这时,才来得及相互打了招呼。 坐在二楼敞着的厅廊间,周沐辰奇怪道:“昨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这么严重?” 见陈天珩说得有些模糊,周沐辰也没有多问,开了药,嘱咐一定要多休息,院里又有事情催得急。 等着又换了一瓶水,周沐辰就先离开了。 隔天,陈天珩去出差,江意榕在家休息。 星期一,苏子涵照例那个点到公司,惊奇地发现江意榕的办公室一扇门虚掩着,拉住打扫楼层的人员问了下,才知道,江意榕大早就来了公司。 苏子涵打开办公室的门,放了几粒雏菊在杯中,拿着杯子向洗水间走去。 伴着热水流进杯中发出的“汩汩”声响,眼前出现他前天摇摇欲坠的样子。 一时不察,热水冒了出来,旁边有人及时抬了下开关,关心道:“小心点。” 苏子涵回头,见是楚乾,楚乾拉过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快去用冷水冲冲,不行的话,就去医院,这么白嫩的手要是留了疤,多不好。” 苏子涵道谢着收回手,看着手背上那一片通红,感受着刺辣刺辣的疼,赶忙放下杯子,把手放在冷水下冲洗了片刻,感觉刺痛好了些才拿着杯子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江意榕几日没来,公事积压,再加上今日又是一周上班的第一天,苏子涵忙到中午正常吃饭的点过了一刻,手上的工作才勉强告一段落。 快速收拾了东西,在附近随意吃了点。特意走到桃花源打包了一份白粥和玻璃虾球。 拎着食盒回去,已经过了上班的点。 楚乾和乐瑶早就回了办公室,整个楼面寂静空荡,苏子涵看了看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房门,抬腕看了下时间。 苏子涵在那扇雕花木门前徘徊了会儿,才迟疑地举起了手。 “进来。”依旧是清冷沉郁的声音,苏子涵的心却莫名地一抖。 苏子涵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进门的茶几上:“江董,给您带了点白粥。。” 江意榕仓促抬头,急急推开椅子走了过来:“小。。Helen,”指着白色的名贵食盒,“谢谢你。”话语中充满了感激。 苏子涵抬头看着是他清俊如往昔的眉目,视线落在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那几个清晰疏落的於紫针孔上,心被揪紧。 不过还是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平静道:“江董,是陈先生吩咐的。” 江意榕顿了下,掩嘴低咳了两声,脸上带了些苦涩:“Helen,你似乎总是有办法让我。”江意榕看她身子开始有些些微的紧绷,没有说下去。 僵持一会儿,江意榕话语中带了些疲惫:“你先出去吧。” 苏子涵点了点头,如蒙大赦般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突然被叫住。 苏子涵脚步一顿,回头,刚想开口。 江意榕几步跨了过来,执起她被烫伤的手,话语中带了些压迫:“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涵一惊,想从他手中把手抽回,试了几次,江意榕不让。 苏子涵有些恼怒:“你放手。” “到底怎么回事?”江意榕步步紧逼。 苏子涵顿了下,脸上泛起了薄怒的红晕:“早上打水烫到的。” “打水?”江意榕蹙紧了眉,手指轻轻抚过他被烫到的地方,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地郑重其事,话语中带了怜惜,“疼吗?” 苏子涵的神情有些恍惚,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三年前那种极致般地呵护,只是室内的灯光让她瞬间清醒下来,脸上滑过一抹讥讽:“江董,请自重。” 或许是话语中的淡漠和嘲讽让江意榕脸色微微一凝,一下子不防她,被她把手抽了回去。 摩擦间,引起的疼痛让苏子涵忍不住轻呼一声。 看着她明显拒绝的脸色,江意榕顿住了上前的动作,脸色一寸寸的苍白下去。 苏子涵微微躬了下身,飞快道:“江董,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也没等回答,就仓促地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转身,透过缓缓合上的门缝。 苏子涵看着他靠在沙发上,身上的白衬衣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出绸缎般地流光溢彩来,晃得面部的神情都不太清晰,只是身上的那种落寂,就算隔得这么远,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苏子涵回到办公室,下午的工作频频出错,好不容易挨到五点多。 楚乾和乐瑶已经先行下班,可是走廊尽头还是没有一丁点响动。 苏子涵有些着急,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走廊上传来电梯到层的声音。 紧接着,小安敲了敲门,客气地道:“苏小姐,您好,我是江董的司机小安,大少爷说让您先回去。” 苏子涵有些疑虑地看着他,想问什么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好,那谢谢你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安递过来一支软膏:“苏小姐,大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苏子涵看着那支白色条状的软膏,脸上一瞬间的闪过感动,但并没有收下,对着小安笑了下:“不用了,他的心意我领了,这个不合适。”顿了下道,“我先走了。” 错身而过的时候,小安喊住他,有些犹豫地看着她道:“苏小姐,大少爷说了,您要是不肯收的话,就让我不用去见他了,您知道我。。” 苏子涵顿住了脚步,心底虽然不信他,但是还是伸手接过白色的条形状药膏:“那谢谢他了。” 小安见她收下,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子涵见他不像作伪,心里也是升起一点狐疑,但是也没有多想,就向电梯那走去。 小安见她的身影进入了电梯,红色的数字闪烁着下降,脸上才显出压不住地焦急,飞快地向走廊尽头那扇门跑去。 第11章 第 11 章 象征性地敲了下门,小安急急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 顺着视线望去,江意榕趴伏在书桌上,背部剧烈的起伏。 “大少爷。”小安急急跑了过去,蹲下身。 江意榕头枕在手臂上,一手紧紧揪着胸口,短促地咳着,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 小安凑上前去,又喊了声:“大少爷。” 江意榕听到声音,抬起些身子,低咳着问道:“药膏。。给了?”话还没有说完,就按着胸口,咳得一时停不下来。 小安赶忙帮他顺着气,边回答道:“苏小姐已经拿着药膏离开,还说要谢谢您。” 江意榕点了点头,缓了缓胸口窒息般的紧绷,坐起些来,用手支着晕眩的额头。 刚想说什么,门被敲了下后推开,周沐辰环视了下屋里的情况,拎着药箱,快步走了过来。 江意榕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他,身体不舒服,泛着晕眩也不撑着,还是倚着手臂,软软道:“你怎么来了?” 周沐辰手上的动作不停,埋怨道:“不让你上班,你却非要逞强,现在好了吧?”把听诊器放下,把腕式电子血压计戴到江意榕的手上,带了些火气,“我要是不来,估计过会就得在急诊室里见到你了。” 检查过后,发现他血压很低,心跳不太正常,肺部还是有炎症的现象,周沐辰不免皱眉。 转身,开始准备针剂,想了下,还是给他推了针。 江意榕刚才无力回答他的问题,闭着眼睛微喘。 推了针,缓了些过来,江意榕才道:“主要是天珩出差,公司里一堆事情要处理。”声音还是很虚,说到这,就咳了起来,等着缓过来些,看着周沐辰,温和道:“沐辰,又让你跑一趟。” 周沐辰哼了一声:“你要是肯多听我些,我就谢天谢地了。”抬手看了看表,:“大少爷,也到下班点了,就你这样,咱还是回家吧?!” 江意榕无奈地笑笑,点头答应。 江意榕回到家中,草草吃过晚饭,就被周沐辰强令去床上休息。 躺在床上,看着周沐辰往瓶中加药水,看着透明的药液随着透明的管子滑落到体内,引起熟悉的颤栗,带起遍体的凉意。 寒颤过后,紧接着就是低烧引起的体内的火热炙感。 冷热交替着,带起疲乏的无力感,一时间,有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然十点多了,不知何时,水已经挂完,身子倒是轻松了不少。 想着还有一堆拉下的公务,挣扎着起身,开启电脑,开始处理事情。 窗外夜色朦胧,苏子涵独自窝在沙发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客厅中只亮着一盏台灯。 事情告一段落,苏子涵从屏幕前抬头,揉了揉酸疼发胀的脖子,视线落在台灯旁那只条形状的药膏上。 看着白色的药膏在晕黄光圈下散发出淡淡的瓷白光泽,干净圆润。 苏子涵不由伸手拿过那只药膏,凝神看了许久,把上面那个白色的盖子旋开,清凉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 这样的味道让她不禁想起,当日从旧城区吃好饭回家的路上,途经那座石质的小桥,桥边跌落着一只受伤的海鸥,海鸥的腿上流出殷红的血丝。苏子涵不忍,俯身把它抱回了家,忙里忙外地给它包扎。等包扎完了,已经是下半夜了,看他陪着自己熬了半宿,想着他前几天感冒并未痊愈,脸上倦色隐隐,方觉不好意思。 起身,来到厨房,想给他煮碗面,不料却被开水烫到,惊叫声中,被他仓皇地抱着出了开放式的厨房,把自己小心地放在沙发上,急急忙忙忙地从医药箱中翻出这样的药膏,打开盖子的刹那,如薄荷般地清凉味道弥漫开来。 回忆和现实不禁重叠在一起,苏子涵稍稍犹豫了下,取出一点透明的药膏,轻轻抹在手上发红的地方,丝丝清凉和舒爽渗入了皮肤的表层,果然如记忆般地一样,驱逐了些持续闷胀般地刺痛。 苏子涵放下药膏,晃了晃鼠标,回复到正常的状态,打开公司的邮箱,写下谢谢两个字,把江意榕添加到收件栏中,把鼠标移到发送那,停住不动,缩回了手。 苏子涵曲起双腿,用手臂环抱住自己,望着身前的页面,一时有些怔忪,微微出神。 思考良久,苏子涵才伸出手,几次从发送那把鼠标移开,不过最后,还是点了下去,看着跳出的“发送成功”的回执,微微苦笑,带着些自弃般地推开电脑,站了起来。 出乎她意料之外,此时,电脑发出“滴滴”提示的响声。 苏子涵转身坐了下来,看着那封显示来自江意榕的邮件,掩不住诧异急切地点开,江意榕只回了他很简单的三个字“还没睡?” 看着这简洁的三个字,苏子涵心念电转,竟是有些情难自抑。 此时放在手边的手机开始震动,苏子涵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迅速接起,不过却没有出声。 对方等待了片刻,试探性地轻唤:“小。。Helen?” “嗯。”苏子涵回过神来。 “手还疼吗?”听不到她回答,江意榕加了句,“这么晚还没睡?” 耳边是他恰到好处的关怀,淡淡的宠溺隐藏在温润平缓的嗓音中。 记忆中那碗面已经模糊,只有他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温润的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那样的珍惜珍重就像是对待着易碎的名贵瓷器。 等着情绪平缓下来,只记得当日自己在他怀中,低喃着:“意榕,我们以后成立个基金会,专门救助受伤的动物,流浪狗啊猫啊的,好不好?” 他宠溺地应道:“好”还指着窗外满轮的月光说:“月亮就是我们的证人。” 记得当时自己在他怀中笑得开怀,睡了过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见她久久没有应答,江意榕在那头轻唤:“Helen,还在吗?” “在。”苏子涵迅速反应过来。 那头沉默了会儿:“可以问一下刚才在想什么吗?” 苏子涵走到窗前,撩开蓝色的布艺窗帘,望着沉沉夜色中的那抹月光,吐出两个字:“月亮。”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江意榕却是沉默了,突然咳嗽开来,即使迅速把话筒移开,还是可以听到他压抑沉郁的咳声隐隐传来。 苏子涵把玩着窗帘上的流苏,等了片刻,江意榕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对不起”声音明显是沙哑了几分,带着隐隐的无力,“当日不告而别是因为。。” “我不想听。”苏子涵有些情绪失控地低吼。 江意榕没有说下去,望着桌脚透明鱼缸中游着的几尾红色鲸鱼,眼神惆怅,沾惹了几分无奈和感伤,扶额长叹道:“算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苏子涵回应道。 想挂电话的时候,羽然传出一句如叹息般地:“小涵。。” 苏子涵一时不察:“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早点睡,小涵。”江意榕的声音明显是愉悦了几分。 等着挂了电话,苏子涵反应过来,脸上显过一抹薄薄的红晕,带着几分懊恼地坐回了沙发上。 把电话放到一边,江意榕心里不禁重复了两遍小涵,嘴角微勾,重新投入到未做完的公务中。 苏子云夜半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看时间,起身来到客厅,见苏子涵坐在灯下,看着软膏出神。 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他肩上,问道:“子涵,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子涵回身笑了下,站起来,草草收了东西,推着姐姐进屋:“睡了睡了。” 苏子涵躺在床上,身边是姐姐轻微地鼾声,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纷乱的片段,最后想累了,才沉沉睡去。 周沐辰象征性地敲了下门,推门而入。 又帮江意榕做了常规检查,劝着他早点休息,本来以为需要搬出预备好的一番长篇大论来,不料,江意榕却配合地合上了电脑。 周沐辰有些反应不急地看着他。 江意榕也没有多做解释,收拾好了,靠躺在床头,三年前一幕幕相处的一幕幕镜头像放电影般地在脑海中闪过。 苏子涵本以为,江意榕会有进一步的举动,结果倒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二天。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江意榕还是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两人平静地上班下班。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子涵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工作量变轻了许多,反倒是江意榕办公室那进进出出的人倒是比往常更多。 下班也总是让自己准时离开,每次进出办公室看着他苍白疲倦的神情,心里总是多了几分悸动。 日子就在平静中滑过,一晃又过了三个多星期了。 再此期间,公司顺利拿下位于T市海河边的地块,准备和沪上有名的豪宅开发商一起开发新的中高档住宅小区。 这段时间,苏子涵就算不是有陈天珩的交待,也已经很习惯给江意榕带上一份中饭,有时是白粥配几个小菜,有时是一份炒面搭配一份例汤。 不是什么昂贵的菜色,却是可口清淡,江意榕每次接过饭盒都感激地道谢,苏子涵感觉似乎时光在慢慢倒流,似乎一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又过去了一个星期,天气也渐渐转凉。 这天,陈天珩按照惯例去分公司视察。 乐瑶也跟了过去,楚乾一大早就准备了材料给老董事长送去。 中午,苏子涵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准备去吃饭。 结果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苏子涵直接接起,江意榕的声音传了出来:“Helen,你帮我带了这么多次中饭,不知道今日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请你共进午餐,以示感谢?” 苏子涵一时有些踌躇,江意榕似是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直接道,“你自己去停车场,我在车里等你,不会有人看到,好不好?” 苏子涵应声挂了电话。 第12章 第 12 章 苏子涵盯着挂断的电话,发了会儿呆,听得走廊上脚步声消失。 迅速收拾了桌上的物什,推开椅子,拎起包,向着门外走去。 出了电梯门,在负一楼停车场的拐角处,苏子涵对着身边汽车的反光镜,捋了捋头发,把裙领子上的荷叶边弄服帖了。 才站起身来,边走边寻。 很快就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加长轿车,苏子涵加快脚步走过去。 江意榕看她过来,推门从驾驶座下来,绕过来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苏子涵微微一顿,轻声道谢后,坐了进去。 江意榕听得她的道谢,身躯明显地紧绷,不过什么都没说,向着驾驶座走去。 错身间,那股熟悉的如同深邃海洋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意榕打转方向盘,汽车很快上了高架。 中午时分,路上的车辆不多,半个小时后,汽车拐入了芳甸路,向公园深处驶入。 眼前出现一处外观上没有任何繁复,简洁的线条勾勒出的方形建筑物。它的外墙采用青色木纹石,周边有翠竹陪衬,现代感和中式古典韵味相互完美的交融。没有惊艳,没有震撼,很耐看,给人带来亲切和舒适的感觉。 苏子涵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明显是会所的地方,刚想拒绝。 汽车缓缓地停下,很快就有穿着古时青色衣户装的俊帅男子跑了过来,刚想为她拉开车门。 江意榕推门下来,用手势阻止了那人的动作,有礼道:“我来。”说话间,把手中的钥匙交给了那位男子,亲自为苏子涵打开了车门。 苏子涵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心头一跳,跨下车来。 不熟悉地势,脚上又穿着高跟鞋,苏子涵被石子绊到,向前栽去。 江意榕从旁拉住她的手臂,眼睛飞速地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紧张道:“没事吧?” 苏子涵靠着他的扶持站稳,摇了摇头,眼睛却扫过他拉着自己的手。 江意榕眼神明显是黯淡了几分,一寸寸地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再次确定她没事,才如常道:“那进去吧。” 苏子涵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穿过庭院里矗立的那座巨大竹制鸟笼,望着鸟笼下那块让人眼前一亮的青碧的水稻田,来到手工镶嵌的木纹门前。 早有侍从把门从里面拉开。内部依旧是中式与古典的完美结合,处处可见水景设计、水瀑、水流,甚至墙身装饰也多用古画中的水波纹样,绕过毛笔形的装饰柱,进入一间名叫“云山乱”的包间。 进门就是古意盎然的沙发,屋子顶部是动感的白云。 包间面积很大,偌大的空间,却是不大的桌子,四个人的凳子,明显是应着客人的要求重新布置过的。 挨着窗户坐下,窗外是绿意盎然的竹子,餐前水果、小食、前餐、汤、牛扒、虾、炒蔬菜、清蒸鱼、主食、甜品一道道按着时间上来。 每道菜做得精致,吃起来也可口,都偏淡。 一顿饭下来,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苏子涵吃得很是欢畅,吃下最后一口慕斯巧克力,熟悉的味道在舌尖上打了个圈,慢慢地滑了下去,甜腻的感觉蔓延开来。 苏子涵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禁想起三年前,每日的饭后,他也是这样给自己递上一块地道的慕斯巧克力,顺带还有一声宠溺的:“小涵。”那个名字是自己与他的秘密,从来不曾有过人这么唤自己,就连爸妈都没有。 因为只有他用着温和的语气的喊出来,尾音有些低低的下垂,就如流过山间的溪水,带着淡淡的酥麻却引人战栗。 看他不动,江意榕眼神一时有些复杂,看着她关心道:“小。。Helen?” 苏子涵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怎么了?” 江意榕放下手中的饮料,浅笑道:“没事,见你发呆,所以。。”顿了下又道,“是不是这里的菜色不和你口味?” 苏子涵吃下最后一口甜品,拿起旁边浸润着白色金边毛巾,擦了下嘴角的碎屑,端起手边的茉莉花茶漱了下口,低垂下眼睑,平声道:“没有,很好。” 江意榕还想说什么,电话在此时响了。 江意榕看了下屏幕上跳动的熟悉名字,对着苏子涵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隔着古色古香的镂空屏风,江意榕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怎么会这样?。。那我。。我亲自过去一趟。。”说到这,有些低咳,对方大概是说等着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就过去。 江意榕略略提高了音量:“不用,你处理好你那边的就行。。我可以。。。好的。。不用。。我自己和她说。。” 之后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苏子涵看他进来,先把手机放在一边,坐下时面上有些犹豫。 苏子涵看着他,也不主动说话。 江意榕斟酌了下,平缓道:“Helen,公司在B市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明天要你和我一起出差,估计要五六天的时间,你有什么问题吗?” 苏子涵一愣,想到姐姐,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最后还是道:“既然是公事,我没有问题。” 语气有些生硬,听起来像是带了些情绪,回避着他的视线,江意榕脸色白了下,点点头:“好。” 此时,刚才稍微起了些的平和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了,两人都没了食欲。 江意榕起身签了字,苏子涵跟在他身后离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江意榕断断续续接了好多个电话,看着汽车拐上熟悉的小道,苏子涵有些惊诧地看着身边的人:“江董,我不需要 回公司准备下资料吗?”况且现在并没有下班,苏子涵在心中小声加了句。 江意榕把车缓缓停在她破旧的小区的入口,回过头来:“不用,我会准备好,明天九点过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过去。”苏子涵直觉地拒绝。 江意榕笑了下,没有表态。 下车时,苏子涵看他一轮电话下来声音有些沙哑,想着他刚才也没有动几口的饭菜,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脸色不好,注意休息。” 江意榕眼神亮了下,整个人似是带了一种如玉质般的光泽,带笑道:“好。” 苏子涵礼貌地道了再见,向熟悉的楼道走去。 第13章 第 13 章 苏子涵花了半天的时间和姐姐解释了出差的事情,和姐姐一起去了附近的家乐福,买了些饼干、水果、牛奶回来。 吃过晚饭后,拉着姐姐的手坐在沙发上:“我去一周左右就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不要为了画画就忘了吃饭”说着苏子涵指了指桌上整理出来的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号码,细心地用老鼠书签夹住了那一页:“这是你爱吃的几家外卖的电话,想吃什么就打过去,提前点或晚点,不要正巧在饭点打,那个点人多挤,等的时间长,味道也不容易保证。”说着又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指着扉页夹袋中那一叠被特意拆开的零钱,说道,“钱在这,付钱的时候问清楚,找钱看一下真假。。。” 苏子云边点着头边用心记着:“子涵,你放心,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会打电话给子杰的。” 苏子涵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正色道:“姐,可以自己做的,我们尽量不要去麻烦子杰。” 苏子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苏子涵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动手收拾行李。 第二天,苏子涵想自己去机场,八点多的时候,就准备出门。 苏子云也是难得的早起,把她送到门口,颇有些依依不舍。 苏子涵看着她的样子,心下也明白怕是从未一个人在家那么久,有些害怕,不禁安慰道:“我快来不及,早饭在锅子里,过会儿睡醒了自己盛出来,别忘了吃。” “那你早晨吃什么?” “我出去买点就行。”苏子涵说着又顿了下,“几天就回来了,要是晚上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苏子云咬着下唇答应:“嗯,你也注意安全。” 初秋的早晨,空气中带了几分凉意。 苏子涵拖着不大的行李箱,停在狭小的石板路上,紧了紧衣领的扣子。 咖啡色的连衣裙领子有些低,无法抵住秋风的侵袭,苏子涵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回去拿薄款的长巾,肩上一暖,一条浅灰色奔马图案的三角巾无 声地搭在她肩头,丝绒的面料服帖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带来点点暖意。 苏子涵难掩惊讶的回头,低唤了声:“江董。”有些局促地想把三角巾解下。 江意榕按住了她的手势,指着不远处的车子:“先上车吧。” 苏子涵有些犹豫,江意榕已经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向前走去。 苏子涵一犹豫,抬脚跟上。 小安见他们过来,急急跑了过来,接过江意榕手中的行李,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 江意榕打开车门,苏子涵坐了进去,江意榕也跟着进来,小安正好过来带上车门。 车子里是恒温,很暖和,空气也很清新。 苏子涵身子暖了过来,把肩头的三角巾解了下来,放在储物柜上。 江意榕的眼神淡淡扫过被叠得很工整的三角巾,把视线调离向窗外。 从苏子涵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露在领子外不多的白皙脖颈,在深紫色的衬衫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如玉,端方万物。 小安上得车来,从前头递来一个用橙色丝巾包裹着的东西。 江意榕倾身上前接过,抽出当中的桌板,放在上面,转头问苏子涵:“吃早饭了吗?” 苏子涵闻到那堆东西中飘出的点点香味,不禁眼中露出点渴望,不过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吃过了。” 江意榕眼中笑意隐现,修长的手指像是有灵气般地解开当中的结,拿出里面做工精致的三四个碗来,揭开蓝边白瓷的盖子,用调羹舀了一碗递到苏子涵身前,笑着指着一大碗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道:“我还没吃,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当是陪我,你在吃点?” 苏子涵接过那碗鲜贝鲔鱼粥,有些犹疑,粥被熬得很细,散发着香气,香气中似是还夹杂着淡淡的腥气味道,苏子涵稍稍舀起了点,见里面夹杂着星星点点褐色的粉末,心里微微一动,抬头,见他正期待地看着她。 苏子涵心里一软,舀了一勺,呈角度的送到嘴中。 江意榕见她没有拒绝,长舒了一口气,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闻到海鲜的味道,江意榕眉头微皱,隐忍地转开脸去。 小安回头担忧地看着他想说什么,江意榕轻微地摇了摇头。 苏子涵只觉地吃到嘴里,米够细够糯,扇贝够新鲜,味道也很好,不免吐了吐舌头。 江意榕愉悦地看着她像记忆中那样吃东西的时候像是一只可爱的松鼠,捧着心爱的东西,吃得很欢畅,脸上会露出那种满足的笑容。 整整三年多了,梦中的人儿终于坐到自己的身边,吃着一碗食物,江意榕觉得一夜未眠的疲倦都淡去了些,晕眩的头脑也似清醒了几分。 苏子涵吃下最后一口炸得金黄的鲜虾春卷,江意榕也搁下调羹。 江意榕适时地递上泡好的薄荷水,带着歉意道:“出门在外,也不能讲究那么多了,就用这个漱口吧。” 苏子涵一瞬间眼中闪过嘲讽,刚想说,自己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苏子涵,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讲究这些东西,不过看到他有些低咳,苏子涵还是忍住了,答应着接过薄荷水,淑了口,又接过江意榕递过来的蓝色格纹的帕子擦拭了下。 苏子涵动手收拾好桌板上的碗筷,和江意榕一起用外面的丝巾把这些个东西打了个结,放到一边。 一番折腾下来,江意榕声音有些暗哑,递给苏子涵几份文件:“你看一下。” “好。”苏子涵打开文件开始游览。 接下来,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只有江意榕压低声音接了几个电话。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机场,小安帮着他们把行李提进去,东西不多,没有选择托用。 在贵宾室坐了会儿,茶刚刚递上,登机牌就由工作人员办好递了过来。 还有一会儿就要登机,见江意榕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小安有些犹豫地走到苏子涵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苏子涵看着他,温言道:“小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小安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般地道:“苏小姐,拜托您路上多照顾些大少爷,他昨晚上一宿都没睡,大清早就过来等您,我怕他身体受不住。” “嗯。”苏子涵答应道。 小安见她有些敷衍,不免着急,无奈江意榕走过来。 “在说什么?”江意榕笑问道。 苏子涵见他的脸色确实不是很好,想起小安的话,心里有些挣扎,答道:“没什么。” 江意榕见她的情绪有些波动,用眼神询问小安,小安摇了摇头,江意榕也没再问,挨着沙发坐下。 小安帮他们把东西送到飞机上。 飞机起飞的时候,江意榕的脸色明显苍白开来,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 见苏子涵担忧地看着他,江意榕勉强对着她笑了下,摆了摆手。 等着平稳飞行,江意榕的手才慢慢放开,胸口已经起了明显的褶皱。 江意榕拿出棕色格纹的手帕擦了下鬓脚渗出的汗珠,才重新靠坐在椅背上。 苏子涵见他舒服了些,才问:“刚才怎么了,小安说你昨晚都没睡,是不是胸口难受?记得你以前。。”苏子涵自觉地止了话头,之前的话语说得生硬,语气不经意间柔软了几分,怕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江意榕轻斥道:“这个小安。。”接着谢着接过空乘递过来的温水。 “他也是关心你。” 江意榕点点头:“嗯。”说话间,拿出药盒,倒出几粒药丸在手心,就着温水吞了下去,把杯子放回了原处,才道:“没事,就是有些累。” 苏子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为刚才的话解释,看着他清隽的侧脸,柔声道:“你先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招手叫来空乘拿来毯子,细心地帮他盖上。 两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B市国际机场。 江意榕恢复了神采奕奕,和苏子涵提着不多的行李从贵宾通道出来。 迎面就走来三个人,走在中间的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标准的商业精英派头,身后跟了两个像是助手的人,也是西装革履。 见他们出来,那三个人热情地迎了过来:“江董,好久不见。”那人身后的两个人自觉地提过他俩手中的行李。 “江董,这边请。”秦逸指了指前方的通道侧身往旁边让了让。 江意榕笑着点点头,被簇拥着朝前走去。 大厅外,早已有三辆黑色的名贵轿车在等候。 秦逸上前,为他们拉开车门,江意榕和苏子涵坐进了当中的那辆车。 很快,三辆汽车鱼贯上了绕城公路,向城区开去。 第14章 第 14 章 这次出问题的是位于B市的隶属于江氏集团麾下的风投公司。 年初的时候,他们向一家高新技术光伏企业注资一个亿,用于晶体硅太阳电池、组件、光伏系统工程、光伏应用产品的研究。 这家公司已经有一定的成品推向市场,也获得良好的反应。 在江氏集团的运作下,三个月前,这家公司在香港主板上市。 这样的形势下,这家公司加大投入,准备研发新的产品推向市场。 本来按照风投的习惯,接下来就是资金撤出的阶段。 因为江氏集团看到它不小的发展前景,并没有做出风投的惯有方式,反倒是再次投入了五千万的资金。 只是这家公司由于铺的摊子过大,研发投入的过多,如今产品并未研发出来,却是资金上难以为继,找过多家银行和其它的私募机构进行注资,只是永远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这些金融机构,明确地拒绝了这家公司的要求。 所以这家公司希望江氏集团可以再次注资,但是能够拿出说服他们的相信的条件,也只有一直坚称的等着本月下旬,成都的业内会议召开后,公布了新的规定,就可以转换回生产力,改善现在每年仅为10MW的生产量,预计可以达到270MW的生产量。 但是按照风投机构的一贯行为现在最应该说的是“我们喜欢和其他风险投资商联合投资。”这样委婉拒绝的话。 这个项目这个金额,本来不该惊动江意榕的,只是江意榕对于新兴的高科技产业的投资一直是有着一种情结。因为江氏集团旗下的这家本来总部位于S市的风投公司,就是江意榕进入公司呆的第一个公司,也是在这他独立带团,在所有金融机构都拒绝给西南公司注资的情况下,完成了第一笔2000万的注资,正是这一笔钱让西南公司运作起来,就是现在江浙一带某经济发达的W市新区的前身,经过三年的发展,西南公司早已改名,成为一家国内颇有实力的企业,当时西南公司旗下的那个新区的发展规划,如今也是有大量的五百强企业进驻。 如今三年过去,W市的新区规模已成,进驻了大量非常有实力的风投公司,但是对于江氏集团当日的援手是铭记于心,每年在定额上的分配是稳占新区工程的50%。 那一笔2000万的投资如今给予江氏集团的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声望。 由于江意榕身体上的原因,近几年江意榕也甚少从事风投方面的事务管理。 当日跟随着他的秦逸如今也独当一面,江氏集团麾下的风投公司的总部也早已转向B市。 只是在碰到这样问题的时候,秦逸习惯性地请示江意榕。 简单的中餐过后,就开始一天的行程,去了那家公司进行实地考察,晚上又和那儿的领导和研发小姐吃了工作餐。 饭后,回到公司召集高层和专业投融资律师一起针对这家公司的情况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风险的预估。 到了十点多,还是没有最终的结论,与会人员分成两派,各持己见。 秦逸见江意榕的脸色很不好,期间还吃了一次药,到得后来就是撑着额头,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聆听,到得关键的时候才说两句。 只是这些习惯了头脑风暴的人,似乎越到半夜精神就越好,苏子涵可以清晰地看到江意榕按着扶手的手在微微颤抖,有好几次借着喝水压住泛起来的咳呛,低低咳嗽两声。 苏子涵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几次想和秦逸递个眼色,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又过了会儿,眼见着新的一轮讨论开始,苏子涵再也忍不住,凑上前去,对着江意榕耳语了几句。 江意榕微微一怔,眼中飞快地滑过一抹喜悦。 江意榕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温和道:“我看双方还是做份详细的可行性报告给我,今天就到这吧,散会。” 等着大家鱼贯而出,秦逸难掩诧异地凑上前来,他和江意榕公事多年,对他的脾性知之甚深,从未见他主动中断过没有结论的会议,现下无人,便多出了一分熟穏:“意榕,你还好吧?” 江意榕点点头,撑着椅子的扶手想站起来,只是一阵晕眩袭来,刚一动,便坐回椅子里。 秦逸见他忍着难受,低着头,一时有些焦急,看向旁边的苏子涵。 苏子涵虽然担心,但是刚才的举动,到现在心似乎还悬在云间,没有回到实地,只是在一边看着。 江意榕歇了片刻,对着秦逸安抚道:“我没事。” 秦逸不放心地看他起来,苏子涵收拾了桌上的散落的文件,跟着一起出了会议室。 到了车上,是秦逸亲自驾车,后面还跟了两辆同型号的加长轿车。 “房间已经订好,去酒店?”汽车缓缓驶向车道,秦逸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问着坐在后座的江意榕。 “回园子那。”秦逸顿了下,有些失态地憋了眼坐在后座一声不吭的苏子涵。他知道江意榕过来出差,除非是和陈天珩,每次助理随行,总是习惯在半岛开套间。 江意榕是一个极其念旧的人,这样的人好,念情,但是也难以接受新人,难以让人真正的走近他。 这几年,秦逸从未看过一个女子可以在会上和江意榕窃窃私语主要的是一贯公私分明的江意榕并不反对,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住到园子中。 秦逸知道那个园子是江意榕收购了易氏集团,那段最艰难的岁月,他也不忘让人用高价拍卖回这一处房产。秦逸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这个园子之于江意榕来讲必定是特殊的。 只是偏偏那个女子似乎并不明白江意榕对她的特别,有些紧绷甚至有些轻微地抗拒。 秦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一不留神,汽车有些偏,眼见着就要向安全岛偏去。 “仔细开车。”江意榕稍嫌清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秦逸收回了心神,认真开车。 很快,汽车在东三环过去些,四环不到的地方,拐入了一处狭窄的石板小道。 夜色的遮掩下,虽然有路灯,看得也并不真切。 苏子涵只看到连片的高墙,灰色的墙面,只有偶尔有几条枝桠伸了出来,几只飞鸟经过,在夜色中划开一条暗色的影子,一下子,就没入无边的黑暗中,不留丝毫的痕迹。 汽车在尽头的一处院墙处减缓了车速,院墙外到是看不出什么来。 车灯亮了两下,不大的门房被打开,正好容纳一辆汽车通过。 三辆汽车缓缓驶入,驶了一段,眼前才渐渐开阔起来,隐隐得见是个明清时期的那种院子。 就算是晚上,回廊中也每隔几步掌着荷花灯,亭台楼阁,九曲回廊,晚间倒是显出一分别样的趣味。 苏子涵看到眼前的一切,黑眸不觉冷了下来,身体不觉得紧绷,眼中显出的更多的是恨意,还有那一抹难以割舍的眷恋,眼中浮现出浓重的哀伤。 江意榕察觉到她的不妥,回过头来,轻声问道:“Helen,你怎么了?”见她发抖,拉过她的手,见她手掌冰冷得让他直打寒颤,语声带了抹焦急,那个称呼脱口而出,“小涵,你还好吧?” 苏子涵半天才找回声音,回过头看着他,眼中有着切骨的绝望,嘴唇哆嗦了下,才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我们离开离开还不好?” 江意榕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轻轻搂过苏子涵:“好好好,我们不在这,我们去郊外。” 直接对着秦逸道:“去郊外。” 他们都没有在园子里下车就掉头向着郊外开去。 第15章 第 15 章 一个小时后,汽车平缓地驶上一条林荫道,两旁是茂密的槐树。 汽车经过的时候,偶有米黄色的花朵碎屑飘落,粘在车窗上,很快就随着夜风飘散。 苏子涵沉默的望着车外。 江意榕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体贴地没有问起她刚才的失态。 过了一座小桥,路的尽头,雕花的大门缓缓打开,汽车长驱直入。 目之所及的地方是满眼的绿色,篱笆小路,小簇小簇如花般的喷泉在灯光的折射下如梦如幻。 小路的镜头是一排欧式的红顶木屋,中间的主楼高约两层,旁边连续或者分散拱着同样的颜色的三四座木屋,或高或低,错落有致,煞是别致。 门口,早有人在那候着。 见汽车停下,那对看似很有夫妻相的男女迎了上来,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脸的和蔼,拉开车门:“大少爷,您好久没过来了。” “嗯”江意榕应着跨出车门,一番折腾下来,气血不济,身体一晃,按着车门才站稳,歇了会儿,才一手撑着车门,牵出车中的女子,介绍道:“这是苏小姐。” 又转向苏子涵,指了指那对男女:“福伯福婶。” 苏子涵有礼地打了招呼。 福伯福婶快速地看了下她,好明媚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齿白,再加上那如在松软巧克力上撒上一层栀子粉的声音,让人好感顿生。 富婶见江意榕靠在车门上,恹恹的样子,上前一步,热情地拉住苏子涵地手:“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我见着就喜欢,先带你去熟悉熟悉环境。”说着,就要拉着苏子涵往屋里走。 苏子涵有些局促地回头看江意榕,江意榕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挥手示意她无妨。 苏子涵才随着福婶向前走去:“苏小姐,这个后头呢是一座葡萄园酒庄,大少爷小的时候啊,每年假期就和二少爷到这来,躲在葡萄庄园里玩捉迷藏。。” 直到福婶的声音从风中远远传来,越来越轻,扩散开去,江意榕才放松下来,撑着车门咳得直不起身来,鬓角的汗一滴一滴的滑落,掉落到地上,渗入石板路的缝隙中,快速地消失不见。 福伯赶忙从旁扶住他,秦逸有些惊慌地唤:“意榕,你怎么样?” 江意榕靠着福伯的支撑,摆了摆手:“不要声张。”一时,按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扶他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江意榕阖着眼睛,胸脯上下的起伏,歇了一阵,对着秦逸道:“我好多了,让福伯帮你理个房间出来,今天你就住在这,省得来回奔波。” “不了,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不回去会难免会乱想。”秦逸拒绝道。 江意榕点了点头,没有挽留:“路上小心。” 秦逸离开了一会儿。 福伯见江意榕恢复了些,脸色也没有刚才难看了,拿着药和温水过来。 江意榕接过透明的玻璃杯,和着水把药吞了下去。 此时,苏子涵和福婶推门回来。 苏子涵见江意榕在吃药,想起他刚才在会上就有些撑不住,脚步顿了下,关心的话冲口而出:“你不舒服?” 江意榕愣了下,放下杯子,向苏子涵伸出了手,轻咳了两声,笑问道:“福婶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苏子涵见他这样自然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别扭和恼火,不过还是坐了过去:“没说什么,都是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见她谈话的兴致不高,也实在是晚了,江意榕让福婶整理了新的房间出来,让苏子涵早点休息。 苏子涵道谢着和福婶去了楼上的房间。 推开房间的木门,挑高的设计,简洁的长型的花式吊灯,屋内的陈设很简单,进门是沙发,沙发的旁边是卧榻,左手边是衣帽间,紧挨着的是洗漱间,往里走厚重织锦的羊毛毯上是古朴的镂空宫廷式的大床,床上的锦被看上去就很软,锦被是可以自由拼接的狗熊图案。 苏子涵不由自主笑开了。 福婶见她满意:“苏小姐,梳洗了,早点睡,有事喊我。” 苏子涵答应着把她送到门口。 关上了房门。 苏子涵走到床前,用手轻抚过那一床轻柔的被羽,是三年前自己最喜欢的牌子,最喜欢的式样,是意大利新锐设计师的作品,每年也不过四十件左右,全部是一对一订制。 就算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不过一年买一套当做圣诞节的礼物,和他在一起的那几个月,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竟让那个以孤僻难搞出名的老头短短几月,做了七八套出来。 想到这,苏子涵突然觉得一阵心烦,站起身来,去了洗漱间,当温暖的水流漫过全身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躺倒床上,拥被而卧,脑海中纷乱成一团,她不知道今晚江意榕察觉了多少,知道了多少。 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因为只要一想到是江意榕拍下了这栋房产,她就不能控制地恨他。哦,不,她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拍卖会上那个神秘男子的慷慨解囊,也许她们都凑不齐最后需要付清的一笔尾款。这三年堪称“安逸”的生活,也许真的该对他说声谢谢啊! 江意榕倚着沙发的扶手又歇了一阵,站起来,向楼上的房间走去。 洗漱过后,开着手提,靠着床头,处理些公务。 不过,思绪总是无法集中,记得她是最爱那样的房子的,带着古韵的庭院,最好是明清的建筑。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第二日醒来,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桧树香味,床头清朝官窑出名的景泰蓝的瓷瓶中插着鲜艳欲滴的香槟玫瑰,空气中弥漫着恬静安宁的气息。 苏子涵一时竟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瞬间都以为时光倒流了。 迎着晨曦的阳光,苏子涵坐起些,看着时间还早,想着今天一天的行程,也不敢再睡下去。 起身,梳洗过后,换了白色的A字裙,裙身上绣着粉色的樱花,文雅又不失干练。 苏子涵沿着木质的楼梯下来,空气中飘荡着白粥的米香味。 福婶见是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快步迎了过来:“苏小姐,您起了。早饭还没有好,要不你先去院子里转转,估计啊这个时候梅花鹿也该起了。听大少爷说,您是最喜欢这些个。。。” “福婶,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只是个助理罢了。您也不要老是苏小姐苏小姐的唤,要是真的喜欢我,就唤我一声子涵。”苏子涵急急打断福婶的话。 “好。子涵。”福婶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欣然地应允。 苏子涵走下两级台阶道,“厨房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福婶脸色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急急道:“不用不用,你还是去院子里转转。”说着,就推着她向院子里走去。 苏子涵虽然有些奇怪,见她这么热情,也不好拒绝。 刚走到廊柱那,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厨房间走出来。 双方都一愣,苏子涵见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饰,眉眼柔和了许多,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利马特河畔,白衣清俊的青葱少年,身上透着干净澄澈的气息。 “你。。”“我。。”连着两次开口都是同时开口,相对着笑了下,化解了些尴尬。 “你先说。”身后是早晨升起的太阳,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江意榕沐浴在阳光下,温暖的眉眼,含蓄的笑容,宠溺的调调,让人怦然心动。 苏子涵调开视线,看着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想着他一贯的低血压,早起都很困难,昨晚下车时就有些站不住,这不知道尽早是怎么起来的,又 不想让他对昨晚的事情起疑:“早饭还没好,我们一起去院子里走走?” 江意榕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 福婶把他们送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像是要起风的样子,对着江意榕轻声嘱咐:“大少爷,您先等等,外面风大,我给您去取件衣服过来。” 江意榕看着在门边等着的苏子涵,风吹起了她衣裙的下摆,似是有些不耐,对着福婶摆了摆手道:“不用。” 福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苏子涵已经到了庭院中,正回头看着,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勉强答应。 初秋的风,江意榕只觉胸口一紧,不免微咳了两声,才走上前去。 昨晚上看得不清晰,早晨才看见原来屋外不远处还有几架大的木质风车。 草地的外围是一条流淌着的小溪,昨日通往这里的桥已经不见了。 苏子涵有些疑虑地看着一条河之外的公路。 “那是伸缩的。”不知何时,江意榕来到她的身后,取出一个很小的河马状的东西,对着某个点按了下,昨晚的桥就出现在眼前。 苏子涵嘲讽地撇了撇嘴,回过头来时已经带着隐隐的笑意:“原来是这样。” 江意榕没有多说什么,和她一起沿着石子路漫步,梅花鹿从他们身边悠闲地走过,或者就睁着明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我们多久没有这样在一起散过步了?”江意榕有些感慨。 苏子涵明显有些紧绷,半天才回道:“嗯,真的很久了。”苏子涵毕竟是有些孩子心性,看着梅花鹿,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在江意榕的鼓励下 走上前去,拿了身边晒干的树叶一边喂着一边向前,用手去抚摸梅花鹿的头。 梅花鹿似是也懂得她没有恶意,也不躲,任她抚摸。 江意榕靠着柱子,静静地看着,嘴角带着笑意。 苏子涵这才发现江意榕还站在那,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我。。”有些局促。 “没事,为什么不再四处去旅游?我记得你当时最喜欢的就是美食和小动物。。” 苏子涵脸上显过一抹嘲讽,转头看向天际,声音清冽紧绷:“江董,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有家业继承,有金钱可以肆意地挥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有豪宅住,出入名车接送,我需要工作,需要养家糊口,家里有母亲需要供养,要付房租,要日常的开销。” 江意榕看着她讥讽的神情,喉咙突然有些发紧,沉默了会儿:“我记得你当初似乎从未。。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子涵一瞬间很生气,挥开他想安抚她的手,字字句句冷硬道:“是,你走之后不久,我家就破产了,资金被冻结,房屋被查封,爸爸受不住打击死了,妈妈进了疗养院,就我和姐姐相依为命。”说到这,苏子涵顿了下,语气有些柔软下来,只是含着浓烈地化不开的哀伤“昨日去的那个园子,小时候,我家也有个差不多的,每年假日爸爸都牵着我和姐姐的手在那玩,我受不了,我不想看到,也不想再见到类似的园子,那会让我想起那最痛苦的三个月,和难以割舍的童年,还有满腔的恨意。” 江意榕沉痛地看着她,伸在半空的手,竟是不敢碰触她,缓缓地收了回来:“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子涵像是听到笑话般地指着他,有些疯狂,更多的是凄凉和绝望:“找你?去哪找你?我又怎么能够找你?” 江意榕被她的痛苦震惊,脸色立马苍白下去:“对不起。”说完这句后,就紧抿着嘴唇再也说不下去。 苏子涵有些失望,带了些彻底的心凉:“算了,我本来就不该奢求你什么,你也没错,是我傻是我天真,本就是就是豪门阔少在异乡邂逅了一个女子玩了场感情的游戏,腻歪了,给钱给房子打发人罢了,是我不知死活,是我贪得无厌,甚至去相信我们真的是感情。” “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们的感情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意榕就捂着嘴,咳嗽开来,本来还是轻微地咳嗽,越来越剧烈,一时停不下来。 苏子涵还想说什么,看着江意榕的情况,愣是没有说出口,咬了下唇,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你还好吧?” 江意榕从剧烈地咳嗽中缓了些过来,直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小涵,对我们的感情,我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要。。”那个玩字,江意榕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要一想到她那么说自己,心就像被刀割般地疼,胸口就闷地喘不过气来,深吸口气,继续道,“其实,我当日。。” “算了,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苏子涵打断了他。 江意榕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静立半响。 压住体内泛起的阵阵冷热交替的难受,江意榕慢慢地朝着苏子涵的方向走了两步,与她靠得更近些,拉起她的手,看着她,像是下定决心道:“小涵,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你回到我身边,让我好好对你,我实在不忍你如此辛苦,你该是快乐无忧地享受着生活而不是这样。” 手心相触间,他指尖的冰凉让她冷得不由自主地缩了下手,看着江意榕感觉到她的动作,眼神一寸寸地黯淡下去,心里升起几许报复的快感,甩开他的手,看着他只是被她轻轻推开,就站不住地一个踉跄,按着身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不过,苏子涵还是冷眼看着,没有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我不会同意,我不想再经历了极致的宠溺后,被无情地抛弃!” 江意榕按着胸口轻咳着,全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喘了会儿,还想说什么,只是难过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回去后会把辞职报告给你,你不用再对我这么好,我们不会再有结果。我已经不是当初的苏子涵了,我玩不起也没时间陪你玩无聊的游戏。”苏子涵步步紧逼。 江意榕一直没有说话,苏子涵快要耐心耗尽的时候,江意榕才虚虚地开口:“你先回去吃早饭,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子涵看着他异常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肩膀,脚步稍动就顿住了,转身离去。 第16章 第 16 章 见她回来,福婶迎了上去,笑着道:“子涵,快进来,早饭都好了,去看看,喜不喜欢。” 苏子涵用鼻子嗅了下:“这么香的味道,就知道肯定好吃。”换了拖鞋,随着福婶朝饭厅走去。 走了几步,见江意榕还没有回来,福婶有些奇怪地问道:“都到饭点了,大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苏子涵脚步一顿,平静道:“江董说想一个人走走,让我先回来。” 福婶见她的身体明显地紧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过什么话都没说,如常地:“哦。”了声,向正好经过的福伯递了个眼色,带着苏子涵进了饭厅。 长长的木制桌子上摆放着鲜艳欲滴的香槟玫瑰,和房间中的一摸一样,大朵淡雅高贵的花朵在珐琅的花瓶中开得艳丽,餐桌上铺陈着香槟玫瑰的花瓣,底下是紫檀木的台面,整个布置在清宁中透出低调的奢靡味道。 同样珐琅手工制成的瓷盘中放着精致新鲜出炉的点心,不是什么名贵的彩色,就是些普通的奶黄包、榴莲酥,主要的是用心、选材新鲜讲究,点心做得精致细腻,就从外观看,不输于米其林三星餐厅大厨的水准。 难得是竟然有苏子涵最爱的Macaron,有Macaron倒是不算什么,就是这几个叠放在一起像是金字塔的形状,表面光滑、无坑疤,在晨光下,还泛著光泽,饼身的下缘还出现一圈漂亮的蕾丝裙,最特殊的是它是由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组成,在顶端的时候,也不比外面可以买到的那般,底下左边的那块像是没有摆好那般俏皮地斜斜在外面。 苏子涵的身子一疆,只有她知道那斜出来的那块是她和他的暗号,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由于她喜欢吃这个,就算在苏黎世,也不能确实的买到Lauree出品的杏仁小圆饼,所以跟着The Dolder Grand Hotel的餐厅的主厨学做这款甜品,然后还融入了一点自己的小元素,就是在每次装盘的时候会弄成这样的形状,最下方左边的一块必定会稍稍倾斜。 见苏子涵出神,福婶提醒道:“子涵,怎么东西不和口味,我让厨房去重做。” “哦。”苏子涵这才回过神来,“福婶,你别忙,这些菜式都是我喜欢的,就是一时感动,不知道吃什么好了。” 福婶笑了下,拉开椅子,苏子涵坐下。 福婶亲自帮她盛了碗白粥,从身后人手中接过刚出炉的水晶饺端了上来,拖着餐巾放在桌上,笑意吟吟道:“子涵,尝尝,这个饺子刚刚出锅,味道应该不错,听大少爷说这是你最喜欢的。” 苏子涵的架起饺子的手一抖,水晶饺差点掉到餐桌上,福婶把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心下叹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 福伯见江意榕还没有回来,加上福婶的授意,心里担忧,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当口,向院子中走去。 福伯走过长长的石子甬道,顺着大风车的方向望去,左手边的木制回廊下,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 那人穿着深蓝条纹的毛衫,坐姿端正,背挺得很直,文雅端方。 只是肩膀过于的瘦削,在晨光下,整个人流泻出沉静的意味还夹杂着说不出的淡淡哀婉。 福伯的脚步微顿,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 江意榕听得脚步声,想回头,刚刚转身,一阵秋风袭来,就被呛了下,捂着嘴立马咳嗽开来。 可是他还是尽量坐正了身子,尽量压制着咳意,回转身来,轻咳道:“福伯,咳咳。。什么事?”话还没有说完,一长串的咳呛就溢了出来。 “大少爷。”福伯担心地疾步上前,把手中的米色的薄款风衣搭在他肩头,皱眉道,“还好吧?” 江意榕止了些咳嗽,摇了摇头:“有事吗?” 紧接着怕冷似的把身上的风衣紧了下,对着福伯笑道:“费心了。”稍顿了下,缓了缓又道,“什么事?” 福伯见他的笑容有些勉强,犹豫了下才道:“福婶见你好久没回去,都到了饭点了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江意榕点了点头,笑开了:“哦,我就是好久没回来了,四处走着看看,一下子倒是忘了时间。”停了下道,“我们回去吧。”说着,就想站起来,只是刚一动,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 福伯赶忙从旁扶住他,触手的冰凉让他一惊,低呼道:“大少爷。”声音中充满了惊痛。 坐久了,体位的改变,让江意榕一时间晕眩得厉害,赶忙闭上了眼睛,心跳一时间也连带着快了许多,按着胸口有些喘,手却紧紧捏着福伯的手腕,不许他声张。 福伯小心地扶着他,过了一会儿,江意榕好了些,才睁开眼睛,对着福伯虚弱道:“去偏屋。” 福伯点着他,等着他好了些,才伴着他向偏屋走去。 几乎是瘫坐进偏屋的沙发上,喝了些福伯递上来的温水,江意榕才恢复了些,让福伯帮着去拿了今日的衣服,随意吃了两口早饭,吃过药后。 让福伯转达苏子涵让她准备好,一个小时后出发。 就支着沙发的扶手,撑着额头,闭目眼神。 苏子涵静静地吃了碗白粥,顺带吃了几个点心。 最后用餐巾轻轻托起一个粉色的Macaron,有些出神,似乎他从不知道自己钟意这款由Adam制作专门献给法王路易十四的结婚甜点,是因为传说中只要是男孩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这款甜品,女孩子就会感到极致的幸福,像是公主般地被宠溺,如果是男子亲手做的,就更好了,传说,只是亲手吃到心爱男子做的这款甜品,必将会一生幸福。 这是苏子涵游历法国的时候,听到的民间传说,那是的自己该是有多么的天真才会相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传说。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这样的传说,可是当日吃到他亲手做的那块粉色栗子口味的Macaron时,真的感受到了极致的宠溺和被呵护的感觉。 只是如今,三年后,再让她看到这个无疑是一种讽刺。 把它托在手中半天,苏子涵终是不忍浪费他的一片苦心,轻轻把它掰开,是车厘子的香味,苏子涵微微晃神,终究是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外脆内酥,甜而不腻,齿颊留香,端的是好手艺,比三年前明显是长进了许多。 苏子涵舍不得的放下,克制住自己再去碰它,提醒自己这个是鸩毒,不能再为它沉醉下去。。 五十多分钟后,江意榕换了白色翻领的法式衬衣,圆低领的浅墨绿色的毛衫,领口处是酱红的绒布领结,浅灰色的裤子,眉目宽厚,温文精致。 来到主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对着苏子涵一如往常的温文宽厚:“准备好了吗?” 苏子涵应了声,随着他向屋外走去。 门前开阔的过道上,已经停着三辆黑色的加长轿车,见不是平日里用的,反倒是那种市面上不多见的房车,苏子涵和江意榕都是微微一怔。 身后的佣人帮着她把手中的行李放到汽车的后备箱。 江意榕淡淡扫过那些行李,眼神一瞬间有些黯淡。 此时秦逸已经从中间的驾驶座上绕了过来,亲自拉开后座的车门,等候在一边。 江意榕朝他看了眼,往旁边让了下,对着苏子涵坐了个请的手势。 苏子涵钻了进去,挑了车窗边的位子坐下。 正是这点时间,秦逸凑上前去低声道:“和福伯商量了下,还是觉得这个你坐着舒服些。” 江意榕眉头微蹙,倒是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顺势坐了进去,福伯躬身进去,把手中的米色长款风衣递给他,关照道:“大少爷,您的外套。” 江意榕顺手把放到座椅上的风衣从右手边替换到左手边,此时,秦逸正好把车门合上。 冰冷的金属光泽映衬着阳光照了进来,江意榕抬手间,左手边方形鸡血石的袖扣,由于光线的关系,一瞬间似乎折射出万丈光芒,雍容矜贵。 苏子涵只觉眼前一花,疏离的距离感陡然而生。 江意榕见她挑了窗前的位子坐,眼睛也没有向他那儿看一下,就是直直盯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明显的拒绝滋味让江意榕撑着手边柔软温暖的咖啡色的沙发扶手,心底的丝丝凉意止不住蔓延开来,只能闭着眼睛不让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流泻出来。 苏子涵从窗子的反射中看到他似乎在休息,转过头来,偷偷看了下他。 见他靠在沙发上,头微微倾斜着,许是因为劳累,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就算是这样,身上的清贵也没有因此减弱一份,反倒是带出几分平日不多的文弱,让人不免心疼。。 到了公司,江意榕已经调试到最好的工作状态。 一整日的会议、视察,中餐和晚餐都是工作餐。 虽然是四季的外卖,但是说到底都是一份快餐,江意榕几乎是没有动。 十一点多结束会议的时候,江意榕的气色已经很难看了,从下午就开始苗头隐现的咳嗽几乎到了最后已经抑制不住,浑身冷冷热热交替着难受,胸口也是一阵阵窒闷的难过,恶心喘不上气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会议中,江意榕难得的打断一次,去了洗漱间,也许是胃里空,什么东西都呕不出来。 从洗漱间回来,脸色苍白若纸,撑着墙壁,冰冷的触感才唤回来点神智的清明。 挨着墙壁,慢慢走回会议室坐下,说了声:“抱歉,继续。” 等着会议结束,大家拿着东西出去。 江意榕瘫坐在椅子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逸担忧地上前,一边用眼神让苏子涵帮着收拾东西,一边关心道:“意榕,需不需要喊医生?” 江意榕听到声音,抬起头,眼前是苏子涵的身影,强撑着摆了摆手,低低道:“不用,不早了,回吧。” 说着,撑了下桌子慢慢站起来,当先走了出去。 坐到车子里,后背又是一身的汗,心跳的声音自己都可以听到,江意榕只能闭着眼睛靠着,抵御一阵强似一阵的晕眩。 汽车缓缓地滑出车道,刚拐了个弯,苏子涵突然出声:“江董,我有话想说。” “嗯。”江意榕应了声,半天才坐起来点,睁开眼睛,随手按下开关,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隔绝屏缓缓升了起来。江意榕一副谈话的样子,看着她:“说。” 苏子涵斟酌了下道:“江董,我不想住那去,毕竟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不合适。”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才继续道,“我想你随便找个饭店把我放下就成。” 江意榕见她直视着他,目光炯炯,异常坚决,心里自嘲了下,点了点头:“好。” 随手按下按钮,直接道:“去半岛。”之后,便像是无力说话似的,靠在沙发后背上不再出声。 第17章 第 17 章 汽车缓缓停在富丽豪奢的酒店大堂前。 门童过来恭敬地拉开车门,江意榕听得开门声,刚想开口说话,只是心跳突然不规则地跳了两下,胸口一阵烦闷,只得阖着眼休息会儿。 苏子涵看了看还在闭目养神的江意榕,说了句:“江董,我先下了。”就站起来,弓起身朝车外走去。 “等等。”江意榕轻咳着开口,只是刚说了一句就停住了,睁开眼睛直视着她。 酒店大堂一缕灯光照射了进来,苏子涵被他过分苍白的容颜惊住了,脚步一顿。 江意榕缓了缓,撑着沙发的扶手,勉力让自己的语音平稳:“我和你一起。”说到这,低下了头,适时地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一手按着胸口,等待那阵疼痛过去。 秦逸正好从驾驶座绕了过来,看着他难得的惜字如金,担忧地蹙起眉,立在车门边候着。 苏子涵见他低垂端坐的样子,知道他怕是不舒服,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立场到底该不该再留在车里,飞速道:“我先下。”咬咬牙,先跨下车门,立在秦逸的身后,透过灯光细细打量着座位上的江意榕。从她的视线望过去,也不知道是哪里疼痛,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前端的手指紧紧地曲起着,用力地指尖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灯光转过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鬓角滑落的冷汗。 苏子涵心里一疼,不忍地转开视线,心里早已是掀起了滚滚的巨浪。 江意榕怕苏子涵不耐烦,等得胸口的疼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就强撑着跨下车门。 跨下车门的时候,秦逸从旁虚扶住他有些打晃的身体,江意榕撑了下车门道:“我今天也住在这。” 相触间,秦逸就算隔着衣料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唤道:“意榕。” 江意榕像是知道他意思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接着眼神扫过苏子涵的时候,特意顿了下,又收回视线道:“进去吧。” 苏子涵隔开些走在左侧面的后方,秦逸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身边,另外几个人提着行李跟在他们身后, 秦逸见他走到一楼门厅的沙发那都有些吃力,等着他和苏子涵坐下。 见苏子涵坐在棕色沙发的另一边,才压低了声音劝道:“意榕,你的身体毕竟需要人照顾,我看还是回园子那吧。” 江意榕摇了摇头,难过地不想说话,看了他一眼,秦逸见他态度坚决,想向苏子涵求助,见她像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转回头,对着江意榕道:“要不我今晚留下来?” 江意榕皱了皱眉,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向着胸口处按了下,迅速地放下才道:“不必,你还有老婆孩子在家等。” 秦逸听他那么说,不再坚持,从身旁的服务员手中接过温水递给他,对着他低低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办手续。” 脚下刚动,江意榕就拉住了他,秦逸奇怪地附低身体,只听得江意榕略显低微的声音传来:“苏小姐和我一样的标准。” 秦逸一愣,刚想说不和体制,看到他布满倦色的样子,知道他住在这大半也是为了那位苏小姐,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领着几个人去办手续。 片刻的功夫,秦逸就独自拿着房卡回来。 把房卡分别递给江意榕和苏子涵。 回身过来,对着江意榕道:“就剩最后一间套间了,在晚些,就没房间了,正好苏小姐在你隔壁。” 江意榕点了点头,挨着秦逸的扶持站了起来。 向电梯走的过程中,秦逸对着苏子涵道:“苏小姐,行李已经让人送上去了。” “谢谢。”苏子涵温和的道谢,不亲近也不热切。 秦逸抬头看了她几次,几次都欲言又止。 电梯的门打开,秦逸对着江意榕低声道:“意榕,我就不上去了,有事打我电话。”侧身让到一边,按住电梯。 江意榕点了点头自己先进去,苏子涵也跟了进去。 电梯陡升的时候,江意榕抬手按了下胸口,慢慢呼出一口气,才把手放下。 苏子涵见他站得笔直,在富丽堂皇的电梯中,方寸之地,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动人的下颚,那种苍白淡漠的脸色,令人动容,其实更多的是心弦的颤动和不能宣泄出口的心疼。 到了14层,江意榕撑了下电梯的门把,才跨了出去,苏子涵跟在他身后。 长长的走廊尽头是江意榕的房间,苏子涵的房间就在他的旁边,自然是先到。 江意榕在她房间的门口停驻下脚步,对着她温言道:“早点休息。” 苏子涵怔了下,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明明累极,还顾着她的心思,心里像是打翻的五味瓶,嘴唇悉悉索索地动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江意榕等了片刻,全身上下实在是叫嚣得难受,就连胃部都开始来凑热闹,一阵阵地发疼,知道自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扯了扯嘴角,道:“晚安。” “晚安。”苏子涵回过神来,打了招呼,把门卡插了进去,“滴”地一声,推开棕红色大门,快速闪身进去,紧紧关上房门,连手掌被门上布满的装饰故宫大门上的钉子搁痛都犹自未觉。 江意榕刚想说小心,她就关上了门,江意榕看着紧闭的门,苦笑地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浅咳着向自己那间走去。 苏子涵望着眼前刻有二龙贺寿图案的石雕,走进去的宽大客厅,大片杉木地板,餐厅、厨房、书房,她已经无心一一欣赏。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其它。 记得三年前他们也在纽约入住过他们家的套间,那时的他们是柔情蜜意。 初识时他文雅清俊,温润宽厚,平易近人。 除了有些淡漠疏离,似乎也不会过多的讲究。 只是在他们讨论一起去美国旅游的时候,情愿大动干戈住在自己的宅子里,也不愿去饭店。 那一瞬间,让苏子涵震惊过,也狠狠地被刺激到。 虽然苏子涵家境殷实,但也从未讲究到这个地步。 最后江意榕还是让了一步,不过还是提出入住长期的包房。 私人的电梯,私人的空间,宽敞的包房,贴身管家的服务,和苏子涵想过两人世界的生活似乎还是有些差距。 只是依旧铺满整个房间的香槟色玫瑰,和每日早晨他亲手做的菜,亲手熨烫的衣,甚至是差不多的厨房的格局,都可以看到他当日和她一起做菜的欢声笑语。 那样的生活似乎甜蜜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日出日落,不知时间的流逝。 当日的自己,在远字纽约的套房中,曾经和他热烈的用吻,曾经和他约定终身,曾经和他畅想未来,曾经。。曾经。。太多的曾经,如今想来都是过眼云烟。 那样的生活,愚蠢如自己,竟是会相信他只是一个殷实人家的子女,会相信他讳莫如深的家庭真的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可说,会相信他真的可以相信,会相信他们真的是爱情。 想着今日的他,竟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随着也入住酒店。只是不知道无人在身旁,看他的脸色今晚不要出什么事情好。 苏子涵摇了摇头,把担忧摇出脑海。 沿着竹制的楼梯而上,左手间就是起居室。 绕过颇有些年头的古董格子屏风,深褐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依照传统摆放了一块小地毯,旁边依旧点缀了一架钢琴,类似于餐厅的吊顶,显得这个角落无疑地透出几分悠然宁静。 苏子涵看着那架纯黑的钢琴,轻轻把盖子揭开,在琴凳上坐下,启开琴盖,几次举起手都放下,似乎缺了那个人的陪伴没有那个人的领起,似乎自己都没法完整地弹出一首曲子,整整三年了,自己从未碰过钢琴,从未刻意听过任何的钢琴曲,似乎任何的曲子都可以想起他。 想起他每日早晨不管是在利马特河畔,还是在那个承载了太多欢颜的套间中,都是他用琴声伴着自己入眠,似乎都是他承受着自己偶尔的刁难,或者故意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在他旁边,乱按黑白的琴键。 那时的他总用着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子涵急急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看了下隔壁衣帽间中的走入式衣柜,果然自己不多的几件衣裙已经被很好地挂起,贵重物品并没有被动过,很好地放在一边,就连保险箱的钥匙也很好的放在一边。 苏子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明明是想,是想回来。。可是如今一切都没有展开,她似乎已经有些动摇了。 那些甜蜜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来,一浪高似一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刚才他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头就算是命令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依旧没有办法真正的去无视去忘记,不能不去担心。 当温暖的水流淌过全身,苏子涵只觉得眼前模糊成一片,她都不敢去看流下的到底是不是眼泪,还是一种释放,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开心还是哀伤。 朦胧的水雾间,举起胸前的那块温润的福禄平安,那是父亲在自己20岁生日时送给自己的礼物,长长三结的葫芦形状,精致的做工,上好的羊脂玉,如今怕也是价值连城了,就算最落魄的时候自己也不舍得去当掉。 毕竟那是父亲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带着对自己无限的期待。 换了舒适些的家居服,苏子涵拉起层层叠叠的紫色鹅绒窗帘,倚着柔软的床头随手调换着频道,有些怔怔的出神。 也不知道电视里到底讲了些什么,随手翻着台,也没有合心意的。 苏子涵“啪”地一声关了电视,钻进被窝,辗转难眠。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重新打开电视,电视剧里嘈杂的对话在空间中蔓延开来,苏子涵烦躁地看着,半天都不知道电视剧到底讲了些什么。 此时,放在床头的电话“滴滴”响了起来。 苏子涵看了眼号码,快速接起,秦逸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Helen,是我,秦逸。” 苏子涵应了声:“嗯。” 还没等苏子涵继续,秦逸直接道:“Helen,我刚刚和江董打电话的时候,电话无人接听,套间的电话也无人接听,江董的身体状态”说到这,顿了下,像是在斟酌字句,苏子涵耐心地等着。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秦逸续道,“这几天不是很好,能不能麻烦你去看一下?” “也许是正在洗澡呢?”苏子涵本能地拒绝。 秦逸再次开口,声音明显带了几分的冷凝,压抑着脾气重复:“麻烦你去看一下,我过来的话最少要一个小时。” “嗯,好。”苏子涵像是没办法似的答应。 虽然电话里冷淡,心里还是担忧的,挂了电话,苏子涵甚至都没来得及理理衣服,噼啪下了床,穿了拖鞋就想过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带了几分犹豫,搭在门把的手缩了回来。 只是上次办公室的事情让她心里一惊。 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转眼间,手已经按在江意榕房间的门铃上。 门铃响了好久,苏子涵几乎都已经绝望了,心里七上八下得厉害。 一边担心他出事,一边又害怕他万一开门是好好的,自己是完全的白担心。 正在焦灼间,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江意榕几乎是靠在门上,脸色异常的苍白,头上有水滴低落,也不知道是水洗的没吹干净,还是汗珠。 抬头见是她,江意榕刚想开口,撑着门框的手软了下,一只手迅速地掩上胸口,咳呛冲出了喉咙,一手急急地捂住了嘴,一声一声沉闷的咳嗽声传来,背部颤抖地厉害。 苏子涵见他一阵比一阵咳得厉害,主动伸出手,想去扶住他。 不料,江意榕有些躲闪地避开了,喘息着艰难道:“小。。你。。咳咳。。有什么事。。咳咳。。。吗?” 相触间,滚烫的温度残留在指尖,让苏子涵震惊地看着他,见他脸色倦怠,明显的站不稳,身子打晃得厉害,还在那死撑,心里头一急,话冲口而出:“秦逸说你的电话打不通,让我来看看。”说完,就上前扶住他。 苏子涵明显的感觉手里的身躯在明显的拒绝后,靠在他的身上,不住地喘息。 她不知道他无意的一句话,让江意榕胸口如窒息般的疼痛开来,甚至连呼吸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心脏加速地跳动着,连带着胃里的疼痛,眼前渐渐模糊开来。 苏子涵扶着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着她的江意榕在进门的沙发上躺下。 短短的一段路,江意榕走得差点软倒在地上。 第18章 第 18 章 江意榕几乎是跌坐入沙发,阖着眼睛,按着胸口,细细地喘。 气闷还在继续,平日里轻如蝉翼的织锦睡袍此刻似乎成了一种负担。 江意榕勉强提起些力气,解开长款睡袍上方的几粒中国结式的扣子,领子松了些,胸口的压迫感才渐渐轻了些。 抬眸看着还是有些慌慌张张的苏子涵,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她:“我没事,”抬腕看了下时间,“你回去早点休息。” 此刻充满磁性的男中音虽然很轻,带着虚浅的无力感,但是似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苏子涵想说的话一顿,情不自禁被他眼中漆黑如墨的雾气吸引,一时答应的话很难出口。 听到他隐忍压抑的咳嗽声,苏子涵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先回去,您。。你好好休息。” 江意榕见她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勾。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江意榕突然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下,声声咳呛冲出了喉咙,按着沙发扶手的手越抓越紧,身躯似是承受不住似的往下弯去。 后来,几乎把手从沙发的扶手上移开,直接侧过身子,撑住沙发的边沿,想要止住不住下滑的身子,按着胸口,一声声闷哑地咳呛。 这么咳了一阵,才好了些,稍稍直起身子,靠在总咖啡的沙发靠背上,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心脏由于一阵剧烈的咳嗽,开始不规则地跳动,把手轻轻放在胸口上,都可以感受到它剧烈不正常的搏动。 又过了片刻,见着情况似乎有失控的现象,身上各处的疼痛似乎像是雨后春笋般争相冒了出来。 江意榕知道已经不能等下去了,强撑着俯下身去,从茶几下的抽屉中取出常放在这的药物。 身子弯下去的那刻,晕眩得眼前一片昏黑,心悸一阵接着一阵,整个心脏似乎空落落地着不到实处,整个人空无地似乎要失去神智。 手几乎是无力抓住药瓶,抖了几次,才扭开药瓶的盖子,倒出几粒,也不敢抬头,只是塞到嘴中。 已经来不及合上药瓶,也来不及去找水源,把要塞到嘴中,咬了咬牙,拼着最后一分力气,握着药瓶,迅速地起身,靠向了身后的沙发靠垫。 药正好顺着这个起势被吞咽了下去。 果然,引起一阵更为剧烈的痛苦,食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开一样,苦涩的让人欲呕的药味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江意榕皱了皱眉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一边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胸口,一边阖着眼抵御着一阵阵的晕眩。 这样过了一阵,才心跳好了些,右胸隐隐散发开来的刺痛也减轻了些。 江意榕才慢慢旋紧药瓶的盖子,也不管刚好些,就贸然低头去放药瓶。 只是拿过手机,回拨了秦逸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意榕,你还好吧?”秦逸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逸等了会儿,才听到对方略显无力的声音:“刚去洗澡了,没事。” “可是可是。。”秦逸犹豫了下。 “嗯?”江意榕平平地问道,只是在秦逸听来多了几分压迫。 秦逸赶忙道:“我打给天珩,他说你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说已经通知了周医生。” “通知沐辰干嘛?小题大做。”江意榕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秦逸还想说什么。 此时,毫无征兆“啪”一声停电了。 江意榕匆匆说了句:“有事,挂了。”就急切地站了起来。 疾走到门口的时候,险险撑住门口才稳住自己晕眩的身形,刚一站稳,根本不顾心悸地难受的身体,匆匆来到苏子涵的门前,拍着门,手上因为鉾玎带来的刺痛感也来不及顾,一声声喊着:“小涵,开门!” 正在焦急中,门被“哗”地一声拉开。 一个人影扑了向了他怀里,语声颤抖着道:“意。。” 瞬间熟悉的海洋气息包围着她,温润具有安全感得声音在她耳边如呢喃般地响起:“小涵,别怕,别怕,乖,就是停电,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说着,两个人几乎是相拥着走了进去。 感觉手下的怀抱抖动的不是那么剧烈了,江意榕也定下了点心。 突然,苏子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把他推开,在黑暗中直视着他,冷冷开了口:“不好意思,江董,是我失态了。”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不过,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怕黑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了。” 冷不防被她一推,咳嗽开来。 急促浓重地喘息在黑暗中弥散开来,一开始江意榕还是极力隐忍,到得后来就似遮掩不住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剧烈,似是要把心肺咳出来似的,带着难耐的苦痛。 此时来电了。 房间中一片敞亮,她冰冷强硬的眼神清晰可见,江意榕不禁低垂下头去,捂着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呛。 苏子涵这才看清楚他的脸色非常的差,隐隐从指缝间露出的嘴唇苍白得似是要咳出血来般。 想起刚才拥抱时对方不正常的滚烫,担忧蔓延开来。 走上前去,刚一接触,源源的热度从指间传递过来。 苏子涵再不犹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语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些:“我扶你去沙发先坐下再说。” 江意榕已经有些昏沉,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似乎是听到了梦中她的声音,点了点头,也不挣扎。 江意榕几乎是没有力气再动,刚才的不适此刻如退后的潮水全涨了上来,几乎是靠着苏子涵的扶持躺倒在沙发上。 只是明显的呼吸不顺畅,难受地自己按着胸口喘息,咳嗽也是断断续续,呼吸凌乱成一片。 苏子涵虽然心有不忍,只是强迫着自己不做出过多的表露。 只是刚一动,江意榕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她的手腕,呢喃道:“小涵,你才来我梦里,怎么就要走了啊?” 苏子涵的身子一僵,回头望去,见他还是昏昏沉沉,眼神迷离的没有焦距,哀伤充斥着整个黑眸。 苏子涵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前尘旧事一件件的浮现上来,清晰完整,带着灼人的疼痛,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放肆一次,再让自己乘着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近距离的接触他一次。 人已经不自觉地蹲了下来,望着他清俊的五官,望着他熟悉的眉眼,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低落到他敞开的睡袍领子里,从他微侧的精致锁骨无声地滑落。 江意榕抬起手,帮她抹去泪花,动作轻柔,缠绵入骨,轻咳着喃喃道:“小涵。。为什么你都不来找我,三年了,1200多个日日夜夜你都不来找我。。咳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咳咳。。以前是我不好。。不该离开。。。本该离开。。对不起。。对不起。。咳咳。。对不咳咳。。” 说到后来,已经是剧烈的咳呛,苏子涵把他抱在怀里,不忍他再继续下去,失控地道:“别说了,别说了。”说到后来已经带了哭音。 久违的熟悉拥抱,让他一瞬间的恍惚,犹疑地伸出手,喃喃道:“我的。。小涵,回来了吗?这是梦吧。。”说着,就昏睡过去。 苏子涵不忍心,从床上拿了被子帮他盖上。 向以往他每次生病那样,蹲在他身边,脑海中想着他们甜蜜的过往,手指不禁一寸寸地抚过他的脸颊,向以往每次那般描摹着他的轮廓,那是她曾经用尽心力去爱过的人啊,曾经想与他好好过一辈子的人啊,更是他年少时期所有的梦想。 想起自小就怕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岁月,有一次,在Contiental Hotel Zurich的 Luo's餐厅,那日去的晚,也没有提前预约,包间自是早就没有了。 江意榕本是有些不乐意,想换个地方,在她的巧笑倩兮下,他也勉强同意。 挑了角落里僻静些的位子坐下,古朴华丽的中式设计,红色的木质椅子,美酒佳肴,新鲜的金银蒜香明虾球、巧拌木瓜丝、瓜筒脆桃仁、蛋黄牛肉、蟹子沙律鹅肝卷,一道道菜精致可口,就算在国内,也是很难吃到如此地道美味的食物。 她吃得自是异常开心。 那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堂突然一片漆黑,她吓得刚放到嘴里的翡翠鲜带子饺都掉了下来,惊诧中第一的反应就是尖叫。 害怕间,她被迅速地搂到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那人轻轻地拍着她,连声安慰:“小涵,不怕不怕。” 等着身边爆出大片的掌声和叫嚣声她菜害羞地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有人求婚,故意关了大堂的灯。 现在求婚成功,大家为其鼓掌,毕竟能见证这样一段美妙的事情也是人间的一场乐事。 刚刚答应被求婚的女子和她未来的丈夫携手向他们走来,一番温和有礼的道歉和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子涵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长时间就像树袋熊般的挂在他的身上。 自此,只要傍晚,家中就是亮着灯,在他们每晚睡着的床头也总调试到合适的光线,亮着一盏月牙儿般的灯。过道中也是亮着光线适合的柔和光晕。 三年了,自己都没有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他,也没有谁在向他那般对自己这么上心,更没有这样的触摸过他。 只是一想到父亲,一想到支离破碎的家庭,苏子涵的手一顿,生生收了回来。快速地站起身,想离开。 脚下刚一动,身后就传来夹杂着咳嗽,缱绻的声声呼唤:“小涵。。小涵。。” 苏子涵不忍心,回过头来,看他被高烧折磨得眉头微蹙,不安定地摇着头,知道他的心肺不甚健康,怕再这样下去,会引起更为严重的后果。 深吸口气,走进梳洗间,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打了一面盆的凉水,把毛巾对折再对折放了进去,浸湿,捞起来,微微拧干,等着它不滴水了,才拿过来,搭在江意榕的额头。 昏沉间,额头感到传来一丝凉意,就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人,终于接触到了甘甜的水源,江意榕明显是觉得舒服多了,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江意榕似是睡得安稳些。 苏子涵也不敢走开,直接靠在沙发边看着他。 半夜的时候,苏子涵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被沙发上剧烈的抖动弄醒。 赶忙凑上前去,江意榕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估计是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刚才又服了药,胃承受不住。 见他弓着身子,手握成拳紧紧按压着胃部,嘴唇似是要被咬出血来般。 苏子涵急忙上前,怕他伤了自己,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拉开他的手,剧烈的动作下,身上的被子已经掉落下来。 声音已经有些焦急:“意榕,意榕,放松放松。” 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几分神智,江意榕慢慢试着放松自己的身体,那双熟悉温暖的小手搭上了他躁动的胃部,轻轻地打着圈,似乎胃里刚才如撕裂般的剧痛在慢慢淡去。 按摩了一阵,江意榕的胃部明显是温暖了些,不如之前冰凉得渗人。 等着疼痛缓了些,缠人的心悸是这三年来第一次没有随着剧烈的胃痛紧随而来。 一番折腾下来,江意榕明显是累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子涵这才发现刚才一直在颤抖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后背已经完全汗湿成一片。 想了下,认命地站起来,拿了放在那的釉彩的杯子,蹲下身,刚想去拿开水壶烧水,只是想到他的诸多讲究,最终还是走到开放式的厨房间烧了些水,慢慢地把杯子拿在水中轻轻晃动,见一时凉不下来,又怕他失水严重,不要脱水。 一急,又拿了一个釉彩的杯子,两个杯子对着把水倒来倒去,减缓水凉下来的速度。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水总算是凉些了下来。 苏子涵走过去,低声和他商量道:“先起来喝点水。” 江意榕好久才:“嗯”了声,只是无力配合。 苏子涵皱了皱眉,把他扶起些,一点点地喂给他。 江意榕勉强喝了些,摇了摇头,就再也不肯动一动。 苏子涵见他也喝了半杯,看他脸色依旧惨淡,一副倦容,也不再迫他。 心下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到手边的茶几上,他扶躺在沙发上,自己已经累得无力在动,趴着沙发的边沿,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意榕醒来,觉得身上好了许多。 昨日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她好似把自己推开,梦中却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探着他的额头,还有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转头看到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她,一切都清楚了,难怪昨晚是自己这三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江意榕不由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带起一抹笑意。 苏子涵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直觉就是道:“还是有些低烧,你还有哪不舒服?胃还疼不疼?胸口还疼不疼?” 一长串的问题让江意榕微微笑开了,哑着嗓子道:“我没事,辛苦了,小涵。”声音还是有些低微,精神比之昨晚是好了许多。 苏子涵手一僵,迅速放了下来,转开头,冷声道:“昨晚秦总都吩咐了,再说照顾上司是我身为助理的分内事。” 江意榕苦笑了下,掩嘴咳了两声,就要撑着起来。 试了几次,才坐起来,苏子涵站在一边也没有上去帮忙。 江意榕撑着扶手坐起来,直视着苏子涵再次真诚道:“小涵,还是要谢谢你。” 苏子涵见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似乎有光芒在流转,充斥着琉璃般的光彩,点点情意毫不掩饰地传递出来,不禁一愣,转开头去,没有出声。 第19章 第 19 章 略有些尴尬的沉寂气氛被电话铃声打破。 苏子涵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下屏幕,接了起来:“陈先生,您好。”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 苏子涵看了眼沙发上的江意榕,声音变得清晰职业:“江董在我这。” 挂了电话,江意榕见她有些郁郁,刚想开口说什么,门铃就响了。 苏子涵看了他一眼,边走边理睡衣的领子,拢了拢头发,走过去打开门,见是个陌生的男子,白净斯文,带着一幅金丝眼镜,手中拎着药箱。 “你好,我是江董的私人医生,鄙姓周。请问意榕在这吗?”有礼的言语,神情却是很淡,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苏子涵很不喜欢他这种无视人到彻底的态度,甚至没有问一下她的姓名,看她的眼神中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甚至带了几分轻蔑。 苏子涵压下心中的不满,点了点头,帮他拉开门,跟在他后面走进客厅。 “沐辰,你怎么会来?”江意榕已经把昨晚解开的睡袍上的扣子扣了起来,脸色依旧淡白,坐正在沙发上,看着他们走近,点头打招呼。 “哼,你还问我?”周沐辰坐下来,带些火气,“昨晚天珩打电话说你情况不好,我就搭凌晨的飞机过来。你倒好,电话不接,房间没人,真是病死了也活该!就没看过你这么作践自己身体的人!家里不住,非得住到这个破店来,还非得坐民航,万一碰上个什么省部级以上的官员要出行,看你怎么办?” 江意榕见他越说越气,无奈地笑了下,略略提高声音打断:“沐辰,我就是拿文件过来让Helen帮着整理下。” 周沐辰明显是不信,看了看江意榕的脸色透着虚白,哼了声,不再说话。 江意榕撑着沙发慢慢站起来,对着苏子涵看了眼,转向周沐辰道:“回去吧。” 周沐辰随他走到门口,苏子涵帮着打开门。 到了房间坐下,江意榕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按着胸口,低低咳嗽。 周沐辰放下药箱,拿出听诊器,上前来,一边听诊,一边询问:“胸口是不是疼得厉害?” 江意榕点了点头。 周沐辰收起听诊器,脸色严肃:“意榕,我们要不先回去吧,这样下去不行。” 江意榕咳了两声,拿起桌上放置的蓝绿色的格纹手帕擦了下由于疼痛,鬓角渗出的汗珠,摇了摇头:“沐辰,这个不行。” “我真是不明白,有什么比你的身体重要。”周沐辰的脾气明显是上来了,“你以为我很空是不是?我放下一堆的事情过来,手术都推了三个,不是来看你作践自己身体的。” 沉默了会儿,江意榕一贯温润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歉意:“抱歉,等这个项目完成,我就和你回去。” 周沐辰不说话。 江意榕苦笑了下,按了按沙发的扶手才站起来,清淡道:“我去洗漱下,你自便。” 周沐辰动了下,不过没有过来。 江意榕挪到洗漱间,洗漱过后,换了月灰色长款的纯棉质地的睡衣出来。 在密闭的空间中时间过长,走出来的时候,江意榕脸色冷白,一手扶着墙壁,晕眩得摇摇欲坠。 周沐辰看不过去,走上前去,扶住他,语气还是不好:“都这样了,还勉强什么,真是。。” 江意榕被他吵得烦躁,眉头蹙了下,周沐辰不再多话,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江意榕接过他递过来的蓝色珐琅技术的杯子,杯子周围的一圈已经有些磨损。 喝了些温水,江意榕才缓过来些。 “喊客房弄早饭过来,你多少吃点,必须挂水。”周沐辰已经开始打电话。 江意榕没有异议。 等着早饭送来,江意榕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勉强喝了一小碗白粥下去。 周沐辰倒是饿极了,吃了很多。 吃过早饭,江意榕有些疲倦地靠在那。 周沐辰拿了药水过来,江意榕见他火气退了些,打着商量道:“沐辰,还是帮我推一针吧,九点还有个重要会议。” “开什么玩笑,连续几天的低烧,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周沐辰的动作一顿,见江意榕态度坚决,最后还是给他推了一针,只是提出陪着他去公司。 江意榕吃了药,靠着沙发休息了没多久,眼看着快要八点了。 站起来,换了米色的套衫出来,露出的领子是灰色和绿色的方格子塔夫绸面料的衬衫,没有系领带,甚至都没有用袖口,但是专业的矜贵自持流泻开来。 喊了苏子涵,一起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黑色轿车。 一个上午,依旧是紧张的会议和策划、财务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进行沟通。 下午视察了对方的公司,回来后反复研究了那个所谓的本月下旬位于成都的业内会议。 并让人打探了多家的银行财团,确实没有一家愿意伸出援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胆大如秦逸也是首次持反对意见。 会议室中,一众高管几乎无一赞同再次追加投资,因为确实从道义还是从盈利的角度来说,江氏集团对于这家公司也算是仁至义尽。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意榕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 其后几天,每日都是冗长的会议和视察。 本来秦逸提出,由江氏引荐,帮这家公司引入新的财团,在最后一刻被江意榕否认。 第三天晚上十点,江意榕一锤定音,决定再次追加投资。 之后的两天就是关于追加投资的数额,经过几日高强度的讨论,在对方提出的2千万资金上,多给了3千万,不过多出的3千万是以股权置换的形式。 由于时间紧迫,两家签署合约的时候只是大方向的投资意向,很多的细节都没有谈好,江意榕并没有到场,由秦逸全权代表。 之后的就是一些琐碎的各类细节上的协商,此时江意榕已经和苏子涵还有周沐辰向着机场的方向而去。 当然这件颇受业内关注的投资项目,最后已三个月后,这家太阳能的高科技公司的股票涨停,它的创始人一度登上福布斯排行榜的首位告终,但是确实很少有人知道,江氏集团在这桩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的企业中获得的利益到底是多少,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笔助这家企业登封成为世界第二大太能能制造企业崛起的最为一笔关键的资金来自于默默无闻的江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20章 第 20 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机场高速上。 中途,苏子涵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平日里不太用的铃声。 苏子涵看了眼跳动的号码,眼神多了几分凝重,看了眼身边闭目眼神的江意榕,压低声音接起。 对方的声音很轻,听不真切。 苏子涵焦急地问了句:“现在情况怎样?” 从江意榕的角度看去,紧绷微微强抑着抖动的肩膀,让人怜惜。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苏子涵稍稍放松了些,其余更多的也只是简单地应着:“嗯。。啊。。”声音没有那么的焦急,但是还是带着焦躁和不可察觉的担忧。 江意榕看她挂了电话,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转头望着窗外,由于紧张,脖颈处本来柔软的线条多了几分坚硬。 江意榕刚想开口,只是突然间气息一滞,仓促间,直起了些身子,一手撑着沙发的扶手,短促地咳嗽了两声。 咳嗽的声音很急,不过感受到坐在身边人向他看了眼,又快速移开。 他立马紧抿住唇角,努力平息咳意。 按着胸口的手紧紧捏住胸前的衬衣,骨节分明苍白如魅影的修长手指像是承载着莫大的痛楚,都有些痉挛。 周沐辰见情况不对,叫秦逸压线靠边停车。 不再绷着个脸,凑过来问道:“意榕,你还好吧?” 江意榕没有立即回答他。 苏子涵看了眼江意榕,说了句:“抱歉。”推开车门,走到一边打电话。 等她进来的时候,江意榕也歇了一阵,刚抬起来,气息不稳地回答周沐辰:“咳咳。。我,我没事,继续开。” 说完,胸口泛起如冰针般刺地疼痛,难以成言。 周沐辰见他额头上有汗珠滴落,心中一震,刚想开口,只是听到他的话,坐远开了些,恨恨道:“不管你了!” 秦逸也想着劝一下,只是对上他坚决地眼神,话没有出口,只是看向苏子涵,见她像是一无所觉地看着车外,只得收回视线。 略略失望地重新打火、发动,一声叹息融化在车子启动的瞬间。 江意榕歇了一阵,缓了些过来,尽量在不引起震动的情况下,慢慢向椅背靠去。 此时,苏子涵的手机铃声又响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休息着的江意榕心头一跳,手不自觉地向胸口按了下,又迅速放下。 苏子涵看了眼号码,接起电话,等着对方说了会儿,才捂着嘴小声道:“我到了立马就过去。。麻烦你了。。谢谢。。” 话语不多,但句句恳切真诚。 江意榕捂嘴轻咳了声,微微侧头,看着她,语声清浅但是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Helen,怎么了?” 苏子涵的身子一震,转回头来,脸上带着强抑的坚强和固执,摇了摇头:“没什么。”语声中带了不耐。 江意榕看了她一会儿,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只是她又转了开去,无意识地捋着裙子的下摆,用手飞速地转动着微卷的发梢。 江意榕见她无意开口,直接对着秦逸道:“再快点。” 拿出手机,用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点了下,电话很快接通。 江意榕的声音带着无力,但是温淡依旧,客气依然,一阵寒暄后,江意榕委婉地提出:“马局,我碰上些急事,能否行个方便,让飞机在不影 响安全的的情况下,提前半个小时预热。” 见对方满口应承下来,江意榕又道,“谢谢,前几天,让人从往国外稍回一整套卡尔亲制的飞蝇钓竿。要是有机会,一起出来聚聚。” 对方自是答应。 谦让了几句,挂了电话。 江意榕有些疲倦地靠在后座,用手按压着眉心。 苏子涵转过头,盯着他,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出声。 江意榕本来是期待地看着她,见她无话可说,自嘲地笑了下,抽干了力气般地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中。 左右两边突起的靠背,使得他看上去是身子是那样的瘦削单薄,只是平放在腿上的如瓷器般的白玉手掌,一张一合间就似带着令人晕眩的力量,充满了坚韧执着,与他宽厚端方的五官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奇迹般地锲合,整个人在温文尔雅间带上了一层隐而不发的霸气,尊贵雅致。 到了机场,江意榕下车有些不稳,周沐辰冷着脸,从旁虚扶了他一把。 秦逸把登机牌递了过来,和江意榕低声交谈了一会儿。 江意榕才缓步走了过来,对着苏子涵道:“走吧。” 苏子涵无言地跟上。 上了飞机落座没多久,果然提前半小时起飞。 起飞的时候,江意榕有些咳喘,坐在旁边的周沐辰本来在旁看着,但是见他情况越来越严重,按着胸口的手似是要把胸腔里的东西楸出来。 周沐辰动了动,声音中带着火气:“活该硬撑!” 不过还是快速解开了他衬衣上的扣子,帮他顺气,虽然动作间带着粗鲁。 江意榕无力答他,摇了摇头。 苏子涵见他轻微地一个动作,脸色又淡白下去几分,冷汗随着鬓角滑落。 胸膛上下起伏,闭着眼,明显在调节着不畅的呼吸,偶尔的轻咳,似是在把胸腔中的刺痛咳出来,打破那种如同窒息般地位于胸口的盘踞。 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缓过来些,靠着椅背轻喘,一手缓缓揉着太阳穴。 周沐辰见他好了些,知他难受,也不挑话题,只是动作大的抽过一条羊毛毯,盖在他的身上,俯身帮他调了下头顶的灯光和空调,才坐回自己的椅子。 此时,飞机已经平稳下来。 苏子涵看着他像是沉睡的侧脸,眼睑下带着浓重的青灰色,这几日怕也是熬得够呛。 机身轻微地一晃,江意榕就忍不住地抓着胸口的衣服,闭着眼睛,忍着心悸带来的晕眩和心脏不规则地跳动。 苏子涵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俯身遮住了眼中的怜惜,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江意榕明显一震,忍过了这阵难受,睁开有些湿气的眼瞳,看着苏子涵,平顺了下呼吸,轻轻道:“谢。。谢。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眉毛紧蹙了下。 苏子涵身子一动,刚想伸出手去,就想到背后那抹自从她捡起地上的毯子就紧随着她的带些戏谑的眼神。 强按下一时的冲动,收回了手,稍稍侧了下身子,对着身边的他道:“是我该谢谢你。” 沉默了会儿,呼吸平顺下来,江意榕才慢慢道:“我们之间从来就不需要这个。”话语很轻,带着难以忽视的喘,可是看着她的眼神清亮深沉,一如往昔。 苏子涵愣了下,转开头去。 江意榕也似是倦极,慢慢阖上了眼睛,只是微扬地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 苏子涵感觉身后探究的视线明显是调了开去。 想着这几日一直盘旋在她身后若有似无的带些玩笑意味的眼神,脸色微红。 低头看了看掌心,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盖毯子时,手指相触间的那抹不正常的温热。 那样的热不烫手,但是明显比正常的温度偏高,转过头去,见他闭眼间,似乎还是不适地蹙眉。知道他这几日一直反复的低热,咳嗽也是迁延不愈。心中难免心疼,谁又会知道历经两百多年毅立不倒,风光更甚往昔的老派家族江氏是有这样一个集结着病弱和坚强的儒雅男子用自己的身体和毅力在撑着。 想着为了自己他居然忍着不适。。眼前开始有些恍惚,像是水汽般地东西氤氲开来。 只是一想到刚才的电话,又把心中刚才升起的那点不舍强自压了下去。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S市机场。 等着人走空了些,他们才从悬舱上下来,早已有两辆黑色的名贵轿车在悬梯处等候。 陈天珩快步迎了上来,从周沐辰手中接过行李,递给小安安置到后备箱。 打了招呼,陈天珩看着江意榕脸色不好,也言简意赅:“意榕,一切顺利吗?” 江意榕明显的疲倦,难过地不想开口,只是“嗯。”了声,直接向车子走去。 小于打开车门,江意榕直接坐了进去。 陈天珩落后几步有些责备地看向周沐辰,周沐辰摊了摊手,带些暗示性地用眼神在前方的苏子涵身上扫过。 陈天珩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苏子涵在车门边犹豫着。 江意榕降下车窗,微蹙着眉,声音低弱但是不容置喙:“上车。” 苏子涵一怔,跨上车门。 汽车平稳地滑出跑道,向机场外驶去。 江意榕一直阖着眼睛,靠坐着,脸色冷白。 刚下机场高架,江意榕就道:“先送Helen。”一说完,就紧抿着唇角。 小安减缓了车速,汽车缓缓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带。 过了一会儿,江意榕才转头看向苏子涵:“去哪?” 苏子涵看着他,开始还是压着脾气:“不用了,我就在这儿下车,自己过去就行。” 江意榕胸口泛着阵阵的窒闷,见她坚持,忍着耐心道:“去哪?” 陈天珩看了眼江意榕,见他的挺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着,略含深意地看了眼苏子涵,含了些警告。 苏子涵一疆,伤人的话冲口而出:“江董,这是我的家事,没必要向你报告。” 江意榕这时缓过来些,苦笑了下,勉强开口,气息还是不稳:“这边打车不。。咳咳。。方便。” 苏子涵顿了下,没再管投射在她身上的探究眼神,手搭上车门:“谢谢。”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下心中反用的情绪,职业化地开口,“江董,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想在这边下车。” 江意榕见她突如其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暗叹一口,点头同意。 小安帮着她取了行李,直到看着她打到车,江意榕的车才调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坐在出租车中,趴着后座,看着那两辆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舍、内疚、委屈、不甘,诸多情愫纠葛在一起,苏子涵不觉掉下了眼泪。 热心的出租车司机见她流靠着车窗流泪,不觉安慰道:“小姑娘,没事的,别紧张,我的开车技术很好,很快就到。” 苏子涵一愣,知道他怕是误会了,只是每次大抵说出那个地方,哪个人不是带着些揣测和探究看着她,乍然听到这样的安慰,无疑是最大的欣慰。 苏子涵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有礼道:“谢谢。” 见她情绪平复下来,司机道:“小姑娘,能冒昧地问一下,这么急着过去,是为了看什么人吗?” 见她久久不答,司机又补充道:“小姑娘,我就问问,不想说没事。” “是我母亲出了点事情,现在赶着过去。”一说完,苏子涵觉得轻松很多了,毕竟这几天绷得太紧,姐姐那又不能说,和顾子杰的关系微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是无人可说。 道了谢,付了车钱,苏子涵拿了行李,快步向疗养院里跑去,刚到楼下,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张扬的银灰色跑车停在病房的大楼下。 苏子涵冲进了大楼,前台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苏子涵见是熟人,点了点头算作招呼,问道:“我妈怎么样了?” 那人停了下来,神情有些凝重:“这次发作的有点严重,你朋友已经过去了。” “王医生呢?” “从事发就一直在。” 说话间,病房就到了。 门大开着,肃穆空荡的病房中,除了床和桌子上的那只电视机别无他物。 母亲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服站在窗子的地方,右手手上拿着水果刀,就着左手脉搏的地方,整个人很亢奋,一边挥舞着刀,一边嘴里大声地重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说着,身子向后面靠去,就算伸出来的铁锈的栅栏勾破了衣服,碰到露出的苍白的没有光泽的肌肤,她也像是无所觉般地后退。 苏子涵冲上前去,轻轻唤道:“妈,我是子涵啊,你不要我了吗?” 一句子涵,让她手中的动作缓了下,抬起头,眼神空茫又带着炽热般地狂乱,喃喃道:“子涵?子涵?是我的孩子?子云?子涵?” 苏子涵趁着她纠结的时候,悄悄走上前去。 突然,她像清醒过来似的,对着她举着刀子,大吼道:“别过来!别过来!你不是我的子涵!不是。。不是。。我的子涵来,她爸爸也会来。他呢?他呢?” 声音越来越高亢,像是发狂般,举起刀子,向着自己的手臂上砍去! 苏子涵吓得手足冰凉,眼泪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大喊道:“吗,我是子涵啊,你的子涵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你不记得这个是你和爸爸一起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说着,苏子涵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递了过去。 看到玉佩的瞬间,她混沌的双眼多了几分清明,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是我的子涵?” 和王医生交流了下眼神,苏子涵慢慢走上前去,哄劝道:“妈,是我,你的子涵来了,爸爸马上就要来了。乖,把刀给我好不好?爸爸不喜欢你披头散发的样子,拿着刀就不漂亮了,来,把刀给我。” 本来好好的她,由于苏子涵的突然地逼近一步,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眼神凌厉了起来,吼道:“你骗我!骗我!他死了,早死了!我要去陪他!陪他!” 说着,背转身去,刀狠狠地向自己碗间割去。 苏子涵眼见抢救不及,吓得捂住了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电光火石间,一个人影飞速地插了过来,去夺她手中的刀。 由于冲击巨大,她委顿在地上。 刀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病房中寂静了下来。 苏子涵回头,见顾子杰按着左手臂,血渍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痛地靠在墙壁上,一时冷汗涔涔。 她发过这一阵,也似清醒了过来,眼神也有些涣散,王医生把守在门口的护士喊了进来,把她扶到床上,打了安定,让她休息。 苏子涵扶着顾子杰出来,等着包扎好了,才重新回来,打了水,帮着熟睡呃母亲洗了洗脸,梳了梳杂乱的头发,心中五味成杂:要不是他,一向雍容美丽的母亲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皮肤干燥,没有一丝弹性,由于药物的作用,本来美丽的鹅蛋脸如今已经浮肿变形,手指却细地如同鸡爪。 苏子涵不忍再看下去,把水倒掉,对着镜子擦了把脸,离开。 出乎她意料的是,顾子杰并没有离开。 当苏子涵看他靠坐在门外椅子上的时候,心中震动了一下,记忆中那个怕苦怕痛的大少爷,如今却坐在没有人情味的医院的冰冷长廊中等着自己。 刚想开口,顾子杰听得响动,站了起来,对着她笑了下,虽然没有江意榕的温和含蓄,露出的八颗洁白的牙齿也是别有味道,阳光的帅气。 “走吧?不是还要去王医生那吗?” 苏子涵迟钝了下,才点了点头,随着他走了两步,问道:“你没走?” “我手都这样了,怎么走?得你送我啊!” 苏子涵点了点头,心中有暖意滑过,他似乎从来都不给她负担,处处互她周全,反倒是自己。。 不免话语也柔软下来几分。 等着从王医生那儿出来。 苏子涵上了驾驶座。 看他带儿郎当地靠在那,真诚道:“谢谢。” “不用,青梅竹马那么久了,总算是能为你做点事,你就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受伤也开心?”许是放松下来,苏子涵难得的话语中也有了几分调侃。 “是啊。”顾子杰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只是嘀咕了声,“怪只怪我学艺不精,但是只要能让你展颜,我做什么都愿意!” “学艺不精?”汽车拐上高架,苏子涵有些奇怪地问。 顾子杰有些楞,转瞬明白过来,笑着岔开:“对,老看电视里那么演,英明神武,碰上自己,却是哎。。以挂彩终结,太没面子了!” 苏子涵见他折腾间,痛哼了声,便轻则道:“受了伤还不安生!” 顾子杰笑笑,苏子涵没有看到他明显地如释重负。 第21章 第 21 章 今年的天气怪异得不正常,明明已经立秋,却还是频繁地雷暴天气,大雨倾盆,犹如三伏的气候,让人无端地心烦。 上周随着江意榕出差,陈天珩也有事外出公干,董办自然积压了一堆的公事。 为了赶上进度,从周一起,连着四天,公司从上到下忙得人仰马翻,36层各个人员更像是开足了马力的发动机,大家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总算,今天情况稍好,苏子涵有空端着水杯站在落地窗前,喝杯茶。 从落地窗看出去,被水洗过的城市,透出几分青翠和清新。 对面的大厦外观,褪去了人为保养的精致疏离,巨大的镜面窗户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自从那日回来后,江意榕并没有找过她,每日的交流也不过是公文和如常的应对。 前几日忙翻了还不觉得,只是现在看着淅淅沥沥滴落的雨珠,苏子涵心中升腾起几分烦躁。 她不知道透过她的反常江意榕察觉了多少,也不知道如今权势滔天的他是不是已经知晓自己是谁? 他的按兵不动难道真的因为只是公务繁忙吗?难道。。。 苏子涵不敢再想下去。 喝光杯中的最后一口菊花枸杞茶,抬腕看了下手表正好是下班时分,又拖了会儿时间,才收拾了桌面,锁上门,拿起包包向电梯走去。 下得楼来,同事大多已经离开,透过那扇旋转发亮的大门。 对面的车道上,熟悉的修长身形靠在一辆银灰色的房车上,司机在一旁为他打着伞,伞下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弯曲着,左手上的衬衫明显不是那么的服帖。 苏子涵低头笑了下,向着他走去。 此时,在她身后,大厅中的专用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响,江意榕在高层的簇拥下走出来。 隔着雨雾,那人看见了她,向她挥了挥手,本来潇洒的动作,似是牵扯到痛处,行云流水间多了几分僵硬。 苏子涵连伞都没来得及打疾步上前,娇俏可人,手自然地抵上他的额头:“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在车里等,又是发炎又是淋雨的,伤口感染发烧了怎么办?”说着,自然地拿出手帕为他拭了拭肩头衣服上的雨水。 顾子杰有一时间的怔忪,半天才回过神来,微微侧过头咳嗽一声打破尴尬,把她拉到伞下,声音有几分急躁:“我又跑不掉,下雨也不知道打个伞,和小时候一样不会照顾自己。”说着拉开车门,从车门的置物柜取出手帕,粗鲁小心地帮她擦被雨水打湿的发鬓。 看着眼前这个冲着自己发火的男子,苏子涵心底有些感动,多久,没有人在雨天,真心地关照着自己了。 此时,三辆黑色的名贵轿车从身边无声地滑过。 只是雨太大,就算再放慢速度,来往的车辆依旧有泥水飞溅而出。 苏子涵脑中刚刚闪过“要遭”两个字。 自己就被人很好地护在怀里,带着转了一个圈。 车子驶过,透过窗玻璃,苏子涵只来得及看到江意榕笔直地坐在后座,白皙的侧脸,紧绷的下颚,微微露出的白色熨帖的衬衫领子,温雅雍容。 似是有感应般,江意榕转过头来,平淡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看似淡漠疏离,只是细看又似带着彻骨的痛楚苦涩。 身后坚硬冰冷的汽车的金属外壳,提醒着自己是处于一个多么尴尬的境地。 苏子涵推了推拥着自己的手,顾子杰会意,起身,理了理衣服的下摆。 苏子涵也顺势站直了,拉直了褶皱掉的淡色裙子,看着他被弄脏的蓝色格子风衣的下摆,不好意思道:“谢谢。” 顾子杰不以为意,再次拉开车门:“陪我去换药吧。” 苏子涵点着头答应。 顾子杰走到另一边,坐到她身边。 和英国电力的公司洽谈了一些业务后,江意榕回到家中已经接近凌晨。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凌墨已经在客厅候着他了。 见他们进来,凌墨站起来打招呼:“榕哥,天珩。” 陈天珩和他打了招呼,吃了一盅鳄鱼干炖汤,便上楼了。 等着凌墨吃完了,江意榕也放下调羹,带着他在偏厅坐下。 淡淡扫过他手中的材料袋,问道:“查到了?” 那日出差回来,江意榕不放心,让凌墨去查苏子涵的事情。 凌墨的表情有些僵硬,把材料递给江意榕:“榕哥,这个苏子涵。。。” 江意榕点了点头,打开资料,看了一眼,母亲精神病几个字跃入眼帘,眼中的震惊一扫而过,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才停下。 凌墨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江意榕的手机就响了。 拿起来看了眼号码,江意榕眉头微蹙,等它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江意榕才接起:“安爷,怎么有空打我电话?” “想请江先生谈些生意。” 江意榕都没有听他的内容,直接拒绝:“很抱歉,最近我没有时间。” “江先生不要急着拒绝嘛?据说二公子在美国读书,听闻二公子年少轻狂,交友甚广。。最近又在忙那个什么中美的交流会常常落单,这段时间,波士顿的治安也不是很好。。” “时间地点。”江意榕也不和他废话。 对方给了答复,就挂了电话。 偏厅中的气氛一时凝滞,江意榕撑着额头思考了片刻,才对着凌墨道:“马上召集人开会,明日去Kun岛。” 凌墨也不问,应了声:“是。”就匆匆出去安排。 江意榕拿着资料,撑着额头,坐了会儿,才上楼。先打了电话给意铭,久久无人接听,打电话找跟着江意铭的人也是无人接听。 江意榕心中一跳,把材料放入书桌下的第三个抽屉,才走去陈天珩的房间,交代了些事情。 紧接着就是安排人手,布置事物。 忙完,已经是天亮。 被凌墨压着,去床上休息。 第二日,到中午江意榕都没来。 苏子涵也乐得清闲了许多。 和着楚乾、乐瑶一起吃了中饭回来。 刚刚准备下午的工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苏子涵看了眼号码,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接起,刚喊了声:“姆妈。” 话筒中便传出一个年轻的焦急声音:“是苏小姐伐?” 苏子涵:“嗯。”了声,对方连珠炮似地道,“苏小姐是这样,我是蒋姨的儿子,我妈刚刚在田里突然昏倒,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要出去打工,你能不能派个人过来看看。” 苏子涵听得这样的要求微微苦笑,心里明白,蒋姨从小带大自己和姐姐,已经习惯喊她姆妈,当时易氏集团还在,家中一向优渥惯了。 蒋姨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照顾自己姊妹对这个儿子很是疏忽,自是百般疼宠,而父母又觉得蒋姨是家中老人,劳苦功高,对她儿子也是极好的,吃穿向来宽带,搞得他一幅的少爷脾气。 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只能让蒋姨回家,苏子涵知道蒋姨这两年不容易,年纪大了,和丈夫聚少离多,丈夫早在在外有了别的女人,一个人拉扯儿子,守着一亩三分田,供着儿子一如以往的吃穿用度,以前的那点不菲的积蓄两年也是消耗得差不多。 苏子涵一直想帮帮她,只是有心无力。 见她久久不答,对方有些不耐:“苏小姐?” 苏子涵知道他的打工是借口,知道他的“二世祖”脾气,也知道他总认定易氏就算破产还是留些家底的,因此对自己并不是很客气,而自己也早非当日的苏子涵,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但是也不多做解释,知道靠他怕是没有指望,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严重吗?在什么医院什么病区?我今晚就来。” 对方报了病区和床耗就挂了电话。 由于职位特殊,苏子涵几次拨打江意榕的电话请假都是无法接通。 苏子涵无法,只能发了短信给他,告知了陈天珩,去人事走了相关的程序才离开。 苏子涵搭着地铁去了火车站,买了去W市的动车票,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就近买了鸡公煲、花菜肉片、酸菜鱼,又去了超市买了些水果牛奶饼干之类的,送回了家,随手收拾了衣服,只和姐姐解释是出差,看看时间,在附近的ATM机上取了现,坐上公交转地铁去了火车站。 三个小时后,来到W市,出了当地的火车站,打车去了市区的医院。 在住院部的五病区见到了蒋姨。 躺在窄小的病床上,蒋姨的气色很不好,整个人消瘦苍老,左手背上打着黄色的药液。 苏子涵站在门口,都有些不敢认躺在床上的那人,两个月前她的脸上还有着红润,她都不敢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用手捂着嘴,把快要掉落的眼泪逼了回去,才手颤颤巍巍地伸向病房的把手。 此时护士正好出来,看到她,冰冷机械地点了点头,苏子涵刚想说什么,护士已经与她擦身而过。 蒋姨看到了她,向她招了招手,苏子涵咬了咬下唇走了过去,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有些手足无措。 蒋姨慈祥地看着她,眼中有着经历风雨后的坦然:“子涵,都是那个不争气的给你打电话,让你这么忙还要来回奔波。” “姆妈”苏子涵倒是有些局促,“千万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说着,看着蒋姨泛着虚黄的脸色眼泪就要下来,苏子涵赶忙把床头的水果摆了摆,吸了口气,帮着蒋姨掖了掖被角,站了起来:“我去医生那问问情况。” 蒋姨想要喊住她已经来不及。 从医生处出来,慢性肾炎四个字压得苏子涵连气都透不出来,索性现在病情不算严重,采取血透作为治疗的手段,只是万一病情恶化,就是换肾。 蒋姨几乎是孤身一人,倒时昂贵的医疗费苏子涵责无旁贷,只是又得委屈姐姐。 不过,蒋姨日渐衰竭,想着过往种种,苏子涵不禁感伤。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苏子涵都有些害怕进去那个有六个人一起住着的病床,害怕看到其它病床上的那一台台血透的仪器,害怕看到那一条条血红血红薄弱的管子,害怕有一天蒋姨也会离她而去。 此时,位于马来西亚丁加奴州海岸外60公里处,介于Lima和热浪岛之间的无名岛屿上,一架银白色的如鹰隼般的飞机缓缓降落,在专有的跑道上滑行到底,几乎是从小岛的一头到另一头才堪堪停住,高高昂起如弹头般完美的头部昭示着Gulfstream的纯种血统。 舱门打开,旋梯放下,四个黑衣男子先下来守住了四边的角落,凌墨也跟着下来候在一边。 江意榕被周身八个黑衣男子簇拥着缓缓从旋梯上走下来,凌墨赶忙跟了上去,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 对面已经有人朗声大笑着迎了过来。 第22章 第 22 章 走得近前,那人笑得乖张,看似热情地张开双臂:“江先生。”大笑间,左眼脸下长至下颚的刀疤鼓鼓跳动着,搭配上他阴鸷地眼神,坚毅的五官,透出几分阴冷。 江意榕镇定地停住,并没有和他拥抱,只是矜持的同他握了握手:“安爷,又见面了。”语声低沉清冽淡漠如高速运转的金属仪器。 对方也不以为意,晒然一笑。 双方人马簇拥着两人向路尽头的那栋白色欧式建筑走去。 安德鲁的心情似是极好,粗糙的带有薄茧的手指好几次触摸过那条不断鼓胀回落的暗红色刀疤。 道上流传,这条刀疤是安德鲁还是美国华人最大帮派龙帮下一个分堂口堂主的时候,受到命令运一批货从大西洋通过巴拿马运河到太平洋的时候,途经Limon Bay到达加通水闸,进入加通湖的时候,受到美国当地帮派的重火力袭击。 那船货物价值巨大,牵扯甚广,龙帮老大也在那艘船上,走前没想到当地的社团居然连政府的货物都敢动。在火力巨大悬殊的情况下,安德鲁护着老大,击退强敌,在最后关头还帮着老大挡了后背一枪,脸上的那个刀疤也是当时留下来的。 之后,无亲无故孤儿出身的安德鲁受到老大的重视,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嫁了给他,育有一儿一女。十年后,老大过世,安德鲁顺利继位,登上权力的巅峰。 道上总结,此人从血堆里滚过,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遂尊称他一声安爷。 在华丽典雅的客厅的白色真皮沙发上落座。 安德鲁倒是摒弃了刚才张狂的样子,指了指桌上的茶水:“江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喝杯茶缓一缓。”说着,接过小弟端上的茶水,揭开盖子,又道,“请。” 凌墨上前一步,端起桌上的骨瓷茶杯,在手中过滤了下,才躬身递给闲适坐着的江意榕。 江意榕点头接过,从善如流:“安爷,客气了。” 江意榕还没喝,安德鲁喝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把茶杯往桌上一掷,茶水四溅,教训道:“什么东西,这是给人喝的吗!” 江意榕身后的人按耐不住,向前一步,对方也动了一步上前,双方成对峙的样子。 空间里沉默下来,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江意榕沉默良久,眼睑微垂,看不出喜怒,突然对凌墨使了个眼色,凌墨手一挥,十来个人又退回了原地站着,对方也迅速地回归原位。 安德鲁似是没有看到刚才的剑拔弩张,继续张狂指着一个小弟,大声道:“去,取最好的茶叶来,那个什么大红袍的都拿来,再找个二八的姑娘来泡茶。” 江意榕不置可否地看着,在那个小弟应了声:“是。”小跑着向外跑去的时候,才闲淡出声:“安爷,不必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喝茶的。”说话间,凌墨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 安德鲁一顿,点了点头:“也好。”召回了那个小弟。 “既然江先生这么爽脆,我也单刀直入了。位于云顶和蒙特卡罗的赌场豪华包间,我想是不是应该重新分配?”安德鲁直接道。 “怎么分配?”江意榕一幅感兴趣的样子道,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笑,只是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 安德鲁一顿,本来以为江意榕就是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哪知三年前从江老手中接过那个大盘子的时候,居然运作的很好,如今把那些触线的东西几乎都已经结果了,反倒是对那些灰色和合法的,但是需要些实力的东西有兴趣的多。 两年前,因为塔尔辛的石油之争曾经和他会过一面。当日的江意榕似乎身体并不是很好,声音也带着无力,只是态度强硬,手段高明硬是生生逼得当时沙漠之中的好几个帮派及自己铩羽而归,成为摩洛哥王室旗下石油公司的唯一合伙人。 想起那一段,想起那个坐在那云淡风轻说着杀伐决断的男子,病弱的身子,眼神确实让人不容忽视的坚毅冷凝。 要不是万不得已,其实,安德鲁并不希望和江意榕面对面,因为他从未看过这样一个顽强高贵坚韧的东方男子。每次没看到他,他都有着极强的斗志;可是每次见到他,总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有胜算,那是一种近乎于奇妙的心理,是安德鲁踏上这条道来,第一次拥有这种心理,就是当时面对老大,也从未有过这种未战而衰的感觉。 在他的笑意下,安德鲁换了个姿势,言词恳切:“江先生,你知道,龙帮家大业大,弟兄也多,都指着我吃饭。江老还在时,在葡京、云顶、拉斯维加斯、蒙特卡罗都只是持有一到两个豪华包间,而我们龙帮持有三个。”说到这,顿了下,江意榕示意他继续。 “可是你上位后,对我们龙帮越逼越紧,葡京的十二个豪华包厢中江先生如今已经持有八个,拉斯维加斯亦然。我龙帮确实从前年在葡京和拉斯维加斯的包间持有量锐减至一个。如今,江先生对于蒙特卡罗和云顶的豪包更是虎视眈眈,让我龙帮竟是没有立足之地。”说到这,安德鲁缓了缓,加重了语气,“想我两家世代交好,只是不是江先生如今的作为是为哪般?” 江意榕听他说到这,闲闲一笑,表情淡漠:“要说手下兄弟的生计本就不易,江氏金盆洗手后,更是雪上加霜,前段时间,云南那一带的场子不知为何”说到这,顿了下“竟是被人挑了,以往的老式生意不做了,近两年,财务很是吃紧。”说到这,江意榕看了眼安德鲁,续道,“不得已,只好找些正当营生,不然手下兄弟都得各个去喝西北风了。”说到这,江意榕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奈,声音直转极下,语速也是慢了几分,“所以,务必请安爷体谅。” 等他说完,安德鲁的脸色已经不是那么好看了,“嚯”地站了起来,紧随他身后的人又跨前一步,江意榕确实不动,挥手让身后的人退后,只是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安德鲁看着他脸上碍眼的笑容,心里恨得牙牙痒痒,只是他是与对方正当签约的,安德鲁虽然狠辣,却也懂得“承诺”二字,压了火气,坐回了椅子,直直盯着江意榕,从牙缝里把字挤出来般:“江先生,这是不肯给我面子了?” 沉默半响,江意榕的清淡的声音响起,但是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意榕实在是无法放着一大家子的生计不闻不问,请谅解。” 安德鲁哼了声,凑上前来,把手中的录音笔往红木的桌上一扔,声音中充满了阴狠:“江先生希望你听完二公子的声音后,还可以如此镇定。” 江意榕扯了扯嘴角,笑意确实没有到达眼底,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历,反问了句:“是吗?”说着,拿过桌上的录音笔,“啪”地旋开,江意铭的声音流泻开来,像是一道口子撕开了客厅中沉寂的气氛。 只听得一个醇厚的男中音,似是愤恨异常地吼着:“不要想用我去威胁大哥,你们不会得逞的。”之后,就是拳脚相加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凌墨都不敢抬头看此时江意榕的表情。 安德鲁看着江意榕的手微微一颤,掩嘴咳了两声,身体明显的紧绷,心中闪过一丝快感。 安德鲁凑上前去,有些得意:“事到如今,江先生还不肯改变主意吗?你可要知道,在美国,龙帮无处不在。” 江意榕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转过头来,对着凌墨冷声道:“把人带上来。” 凌墨转身吩咐了两句,身后的人对着对讲机说了两句。 凌墨已经打开随身的电脑,插入U盘,调出一个视频,视频上清晰完整地记录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在几个奢华的包厢中豪赌,粗看没什么异样,输赢也控制的很好。 那个男人来得很大,输赢也很大,每个短暂的视频看去,这个男子几乎在葡京、云顶、拉斯维加斯、蒙特卡罗各个赌场都出现过,虽然以七成的赢面为主,以他持续的天数来看,也是一笔不菲的收获。 只是细看,便能发现,这个男子大多玩的都是梭哈,在每次发牌,看牌的时候,手会以一个侧弯的弧度遮住些,很可惜,他似乎也刻意躲避着探测的仪器,眼镜也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被反光着。 好多次都可以在镜面的反光镜上倒影出来的数字和对方手中的牌如出一辙。 安德鲁看到这,只是冷笑一声:“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别急,看下去。”说话间,江意榕对着凌墨使了个眼色,凌墨会意,手指在鼠标上滑过,点开另一个视屏,看得出是赌场的一个房间,这个男子衣衫破碎,对着镜头哭泣般地承认:“是是。。安德鲁指使我出老千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饶了我饶了我。” 此后,画面一片漆黑,江意榕看着安德鲁,嘴角牵出一抹讥笑,静待他的反应。 在道上,这种出老千的行为一向被不耻。 安德鲁紧紧盯着江意榕,一字一字道:“你冤枉我?” 江意榕都不屑和他多说,此时画面中的人被带了进来,江意榕指着一边地上的人,像是谈论天气般的口气对着安德鲁道:“安爷,聘请这样的老千,怕是要不少钱吧,要是传到道上。。我想。。”说到这,江意榕并没有继续,只是抬头直视着眼前的人,像是要看进他的内心般。 安德鲁明显是被激怒了,再也不维持面上的平静,话语中带出了几分血腥,竟是拔出枪,走过去顶着地上的落魄男子,转头望向江意榕:“江先生,你一向仁义,这样诬陷我,骗你赌场钱财,影响我们感情的败类,就让我亲手结果了他。” 紧接着,就是枪上膛的声音,那人瑟瑟发抖,抱着安德鲁的大腿,近乎是颤抖道:“安爷安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安德鲁一脚踢了上去,那人捂着肚子软到下去,嘴角有血丝溢出。 江意榕像是看戏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在安德鲁要开枪的时候,制止了:“安爷,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毁了我们的交情,还脏了你的手。”说着,江意榕手一挥,那人被很好的带了出去,安德鲁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把江意榕的祖宗慰问了个遍,这么好一个除去证据的当口就丧失了。 安德鲁恨恨地坐了回来,深吸一口气,对着江意榕:“江先生,刚才只是个小插曲,我们还是来说说二公子的事情。” “安爷,好气魄!”江意榕不动声色,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赞了句,亲手链接了视讯,很快,画面被切换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小男孩,身边是一个中年的很有韵味的妇女,画面没有声音,不过一面面过去,都是这个小男孩上课、回家、上补习班的场景,路面有皇后道、坚道、山顶道、波老道的场景。 安德鲁目眦欲裂,看着眼前的场景。 安德鲁虽然当时和老大的女儿结婚,确实在外一直养着幼时的青梅竹马,那人还为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他把他们娘俩安置在香港赫兰道的豪宅中,为了低调和安全,出入只有一个保镖相随,想不到这样一个被隐瞒了多年的秘密,今日却被正大光明的挖了出来,甚至一举一动都在江意榕这个小白脸的监视下。 安德鲁看着眼前赤裸裸地挑衅,拔出了枪指着江意榕,他的身后的人也围了上来,纷纷举出了枪。 江意榕这边也不甘示弱,凌墨上前一步,举着枪与他对视,双方人马成胶着状态。 “姓江的,想不到你如此狠毒,对毫无抵抗之力的妇孺都下手!”说着,手枪再次上膛,阴狠道:“我今天非得毙了你!” 正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把枪都给我放下,这是干什么!” 大家回头,楼梯上一个穿着唐装的白发老人在两个佣人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像是没有看到枪般的在大厅中在主位坐下。 双方僵持着,那人把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纵,又重复了遍:“放下。” 双方对视了一眼,同时收枪,都转过头来,躬身道:“瞿爷。” 瞿爷冷哼一声,右边太阳穴下的褐色老年斑狠狠一跳:“你们眼中还有我吗?当时我和你们的爷爷辈称兄道弟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如今,确实越发出息了,都学会一言不合,就拔枪了!真当我们这帮老人都死绝了不是?” 两人连声称不敢。 瞿爷是道上硕果仅存的老人之一,当年一人独闯撒哈拉大沙漠腹地救出心爱女子的事情震惊整个黑道,惹怒沙漠之鹰,被横扫沙哈拉沙漠几个部落的长老连发黑道上最高级别的“黑金之花”悬赏,在当时赏金高达一千万美金的悬赏下,居然割下来杀他的当时黑道排名第一杀手的魅影的脑袋,并把他高高挂在几个酋长的帐篷之外,嚣张恣意一时,威震半边天。 之后,正正经经做起了生意,当时他手下控制的航运和那三条白面的黄金运输线路引得人分外眼红。到了五十多岁,倒是金盆洗手,隐退江湖。本来那个被救出的女子为瞿爷生了个儿子来继承家业的,只是说他儿子后来好像是爱上了哪家大家闺秀,双方家长都不同意,瞿爷的儿子居然和对方私奔了,这些年都没有联系,早有传言说他儿子早就不在了。那位女子也是在儿子出生没多久就身染重病而亡,据传是因为当年被酋长囚禁时吃了苦头,因此不寿。后来瞿爷又收了个养女,也不知为何竟是无人得见。自然瞿爷手下的那些个东西也被分散了出去,只是不知道被哪些势力接了手。 近几年,瞿爷倒是越发的过起养尊处优的养老生活,周身的阴厉之气去了很多,反倒是生出几分慈祥之意。但是在道上享有盛誉,大家碰到事情,总会想起这个以公正仗义出名的瞿爷。 瞿爷果然是大佬作风,坐下,定定心心喝了杯茶,方才开口:“你们这都是干什么?为了几个包厢逗成这样?如今都是江湖上威震一方的人物了,就为了这么点钱俩闹到拔枪威胁的都来,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安德鲁没有说话,江意榕只是欠了欠身,平平道:“瞿爷教训的是。”听不出喜怒。 瞿爷盯着他看了会儿,才移开视线,赞了句:“江家倒是生了个好孙子。” “承蒙瞿爷夸奖,意榕愧不敢当。” “你有什么当不得的?公然抢生意,目无尊长。” 江意榕晒然一笑,也不慌:“瞿爷这话可是有些偏差。意榕时刻不敢忘记爷爷的教诲,见到瞿爷必要恭恭敬敬,爷爷曾经交待,瞿爷是道上最后一个肯伸张正义的人了。”说到这,顿了下才道,“意榕自问装装件件生意不敢有违一点长幼尊卑也不敢有违一点道义,每一桩每一件都有正当的合约。”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江意榕有些轻咳。 瞿爷也不对他的话多做评价,只是细细打量了他的脸色,爱护道:“年轻人要注意身体,该放的就要放,不要和我一样,现在年纪大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意榕连声称是,见事情差不多了。江意榕站起来,对着瞿爷道:“时间也不早了,公司还有一堆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瞿爷点头。 瞿爷和安德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江意榕的飞机缓缓起飞,很快消失在天际的镜头。 安德鲁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离开,凑上前来急道:“干爹,你就这么放那个小白脸走了?”道上很少有人知道,安德鲁是瞿爷的干儿子。 “不然你想怎样?”瞿爷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蠢货!” 安德鲁低着头不敢回话,只是上前搀扶住瞿爷。 瞿爷推开他的扶持,自己慢慢向沙发上挪去:“你还想怎样?他手里捏着你的女人儿子,还有你丑事的证据,你有什么?一个话剧社上的表演选段,你以为江意榕是吃干饭的?” 安德鲁低着头不说话,沉默了会儿,抬起头来,眼神阴狠:“这么多的豪华包间都落到他的手里,一签还是五年,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白白损失了那么多的钱!我非得有一天毙了他,把他的东西都抢过来。” “真有志气!”瞿爷冷冷看着他,神情中没有一丝一毫表扬的意思,“就算给了你,你也一下子拿不出接近一百五十亿来签约!云顶和葡京都是两个亿一个包厢,而拉斯维加斯和蒙特卡罗你别忘了,是一个亿美金一个!” “可是一年就算不做庄台面就是百分之五的抽成,更别算上放水和坐庄了,一年钱就翻翻!阴狠的小白脸,明明病得快死了,还死咬着不放,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安德鲁诅咒着。 “不成气候的东西,早就和你说过,稍安勿躁,今天我就和你透个底。你的干妹妹还有我那孙女早就在他的身边了,上海叶家和蒋家你总算有耳闻吧?” “你的意思是?”安德鲁凑上前问道。 瞿爷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几分阴狠来:“据说江家的二公子可和我干外孙的好大哥是好兄弟呢!” 安德鲁的脸上同样浮现出阴笑来。 江意榕在飞机上就有些撑不住,在中间舱位的床上靠着躺了下来,虚虚浅浅的咳嗽着。 凌墨走过来在床边找椅子坐下,等着他缓过来,才焦急道:“榕哥,意铭到现在都没联系上,要不要派人。。?” 江意榕咳嗽着打断他:“不用,是话剧社的表演,立马联系那边的房子的管家,就说二少爷一回来,就让他回电话过来,强调一定要我本人接到!把这架飞机的联系方式留给他。” 凌墨见他有些喘,眼下是浓重的黑雾,也不忍心再打扰他,应了声:“是。”调低了床头的光线,帮着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转身离开。 第23章 第 23 章 六个小时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S市的国际机场。 等得上了来接的车,江意榕才接到来自江意铭的电话。 江意榕接过凌墨递过来的车载电话,算了下时差,江意榕明显地有些不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让你不要熬夜,蒋伯是怎么照顾你的。” “哥,蒋伯把我照顾的很好”说到这,顿了下,“今天忙着接待了好几个团去尼亚加拉大瀑布,进了景区没有信号,回来又是欢迎晚宴,忙的刚刚回来。” 江意榕咳嗽了下,并没有说其他,只是道,“这几天出门带着人,注意安全。” “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江意铭有些敏感地问道。 “没有。”江意榕矢口否认,“好好学习,注意休息。” 收了线,江意榕靠着椅背,衬衫上面解开了两粒扣子,领带被扯到了一边。 凌墨他脸色不好,凑上前去,关心道:“榕哥,还好吧?” “没事,咳咳。。咳。。”江意榕有些咳嗽,手指揉着太阳穴。 凌墨不敢再打扰他,坐到了一边。 汽车在熟悉的车道上停下。 凌墨推开车门,手上搭着江意榕的外套,江意榕扶着车门跨了出来。 陈叔迎了上来:“大少爷,回来了。” 江意榕点点头,率先向屋里走去,回头道:“天珩呢?” “还没回来,说有应酬。”陈叔顿了下,“您找他?” “哦,没事。”进了屋里没见陈妈,江意榕刚想开口问。 陈叔向前道:“那个去超市买点东西的,马上也就回来了,要不我上去给你放水?” “陈叔,你别忙。”说着,江意榕就向楼上走去。 到了晚饭时间,江意榕才下来,许是休息了会儿,还不知是月灰色的薄款毛衫的衬托,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 陈妈心疼他舟车劳顿,知道他回来,菜色自是丰富,就连简单的骨头汤中都放了枸杞、红枣、胡萝卜、花菇、干贝、党参、毛豆之类的。 饭后,端上一人一盅银耳官燕。 看到燕窝江意榕有些皱眉头。 凌墨凑上前去低声道:“榕哥,放心,这是我们旗下的燕窝公司,我亲自看着蜘蛛人去燕子洞上摘的纯天然的,绝不是市面上参假的那种。” 江意榕这才舀了一勺放到口中。 用金银花菊花的茶水淑了口,就着铜盆洗了手,江意榕才推开椅子站起来。 照例是一楼的偏厅,和凌墨坐着聊聊天。 “榕哥,上次听天珩说你肠胃弱,蜂蜜对你的身体好,我也是那个意思,要不直接我们搞个蜂厂得了?”凌墨喝着手中的咖啡建议。 江意榕失笑:“不用,你什么时候也随着天珩一样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榕哥,我是关心你。” “我知道。” 还没说两句,凌墨的手机就响了,接了电话,凌墨就站起来:“榕哥,澳门那边来了人,我得去应付一下。” 江意榕站起来:“也好,生意上,场子那边这段时间盯紧些,意铭也找人跟着,有什么事不管多晚都给我电话。”把他送到门口,盛着他换鞋的空当,江意榕指了指回廊下停着的那辆墨黑色霸气的崭新的车道,“给你换了辆车。” “榕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江意榕把柜面上的车钥匙递给他,笑着道:“听说你在底特津的车展在HX的面前差点走不动路。” “榕哥。”凌墨有些不好意思。 江意榕拍了拍他,温言道:“路上注意安全。” 江意榕回到楼上,这才有时间把手机拿出来,解锁打开,短信一条一条地滑过,看见一条来自苏子涵的。 心里有些悸动地点开,见是请假的短信,还有几个来自她的电话,江意榕还是不死心地打了过去,可是电话被转到了秘书台,江意榕无奈地放下电话。 洗了澡出来,已经是倦极入骨,拢了拢身上米色和黑色提花条纹棉府绸面料的长款睡衣,依旧是觉得冷,在床边坐下,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在床上躺了会儿,晕眩得难以成眠,试了下额上的温度,果然发烫,起了烧。 江意榕苦笑着撑坐起来,在床头柜中取了药出来,剥开包装,和着床头柜上温着的水,吞了下去,才重新躺倒床上。 第二日起来,烧是褪尽了,只是人绵软地厉害。 吃早饭的时候,陈天珩见他脸色不好,有些咳嗽,自是风声鹤唳,一个电话把周沐辰喊来。 江意榕下午休息了半天,挂了水,到了晚间才有了些力气。 等江意榕午睡醒来,周沐辰正在帮他拔针头。 “别动。”周沐辰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小心回血。” 等了一会儿,江意榕才靠坐起来,看着他:“沐辰,按理说上次的检查报告应该出来了”咳嗽了声继续,“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各项指标正常的不多,但是没有太多本质上的问题,就是不要过于疲劳。”周沐辰沉吟道。 “是吗?” “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像这次这样损耗过大,以至体力透支的事情尽量避免。”周沐辰难得的好脾气。 江意榕不置可否:“不是还有你在吗?” “医生和银行是一样的,救急不救命,你要是自己都不在乎,要我干嘛?”周沐辰忍了忍,还是脱口道。 江意榕没理他,失笑地站了起来:“我会注意,你先下去吃点心,我马上就来。” 周日,江意榕处理了些公事,安安稳稳睡了个舒服的中觉,起来,和陈天珩在院子中手谈了两轮,晚间还写了两幅大字,日子过得也算是闲适。 陈妈疼惜他,这两日也是想方设法的在菜上下功夫,给他补补。 苏子涵照顾了蒋姨两日,想着答应了公司星期一中午前回去。 她随意地收拾了些东西。由于走得匆忙,没有带充电器,手机早就没有电了,幸亏医院的护士有一个同一型号的手机,问着人家借了充了一个多小时的电,方能打开手机,快速地游览了下,见江意榕回了同意两个字,还问了她需不需要帮助。 苏子涵心中烦乱,又加上电力不足,并没有去回他,也没有回打电话。 苏子涵和蒋姨的主治医生打了招呼,帮着垫付了一些医药费,又在取款机上取了两千现金交给蒋姨,帮着她订了饭。 走前和蒋姨打了招呼,急急来到医院外,打的去车站,所幸路上不堵,到车站的时候,苏子涵看了下手表7点,距离开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这才长舒一口气。 检票进站的时候,票面朝上,进了大厅,苏子涵看了眼票上显示的D3×2,抬头看着车站中的大屏幕,找寻着候车室。 周一早晨,是陈天珩的开的车,江意榕坐在后座。 去公司的路上,陈天珩习惯性地调到交通台,听路况的实时转播,八点半的时候,女主播突然道:“现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原定从B市开往S市的动车D3×次在出W市站60公里的地方被后面一辆W市前往S市D3×2次的列车发生追尾事故,目前已经造成D3×次列车后面两节车厢脱轨,D3×2次列车前面四节车厢断裂,同时D3×次的弟16节车厢和D3×2次列车的前面两节车厢从高达二十多米的高架桥上摔落。目前伤亡人数不定,事故原因不明。” 江意榕微微一顿,拿出手机拨打苏子涵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心里一荡,就咳嗽开来。 陈天珩见他的动作,心里明白了几分,安慰道:“Helen也许是坐汽车回来,D3×2到S市也要接近十一点了,上班都不一定赶得及。” 江意榕沉着地点了点头,只是紧绷的身体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由于动车已经采取实名制售票,江意榕联系了运管的相关部门。 十多分钟后,电话进来,证实苏子涵买的就是D3×2次列车,而且是掉落桥下的1号车厢,但是由于信息还未汇总,并不能够获得更多的消息。 江意榕挂了电话,手指撑着扶手,弯着腰,一声声地咳呛开来。 去往W市的路上,广播里不时传出女主播的声音:“当地市府领导已经到达现场进行指挥、武警官兵还有附近的居民已经投入紧张的救援工作中。由于是剧烈的雷暴天气,所以给现场的救援带来极大的不便。但是政府已经表示: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 “W市的市长也表示,生命最重要。” “由于巨大的撞击力度和高空掉落,车厢已经变形,救援难度非常的打。。现在已经证实已有19人死亡,165人受伤。。” 一条条的插播,江意榕的脸色越发难看。 陈天珩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右手已经搭在广播的按钮上。 “不要关。” 陈天珩的手一顿,只听得后座传来江意榕的声音,“我没事。” “现在伤着已经被送往W市的几大医院,很多乘客的家属也纷纷赶来,我们在出事地点附近的九中设立临时的接待处,有联系不上亲人、朋友的请到那边等候消息。” 一路上车里回荡着这些新闻,气氛沉郁凝重。 越接近W市,雨越大,雷暴天气很是严重,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器就算打到最大,都没有办法遮挡住从天而降的巨大雨珠,高速路上已经限行,车子排起了长龙。 乘着堵车的空当,回头不时看看江意榕,见他的神情已经很是忍耐,也不好多说什么。 车里不时回荡着记者从前线发回的最新报道,就是情况不容乐观。 终于,江意榕开口,声音里带了些疲惫的清冷:“把广播关了吧。” 陈天珩迅速按下按钮,莫名松了一口气。 江意榕看了眼车外的长龙,调整了下坐姿,反倒是有了聊天的兴致:“天珩,我是不是从未和你讲过和她的故事。” 陈天珩一愣,不知道他怎么有兴致去讲这些了,只记得当时自己也进入了公司,也是从基层做起,忙得人仰马翻,对那个女子了解的很少,只是在葬礼过后,公司未稳的情况下,他愣是抛下公司的事务要去铁架桥。 当时内外交困,他的身体也很不好,但是他还是坚持去了,但是没有和那个女子见面,只是在观景台上远远看着。 那个女子倒下的瞬间,他就冲了过去,抱着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忙前忙后的照顾,等人醒来却是不敢去见她,只是远远地跟着。 等着她从别墅里离开,看着满池飘落的碎纸,江意榕当场就晕了过去。 回来后,一度病危了。 陈天珩想起那段时间,总是心里有着诸多的感慨,对那个女子他是有怨恨的。 等江意榕稳定了公司,一切都上了轨道的时候,再回到利马特河畔的时候,那个女子果然没再出现。 之后的几年,那特定的一天,江意榕不管再忙,还是会回到那个观景台去。 此后,那个女子和那块江意榕视作珍宝的白色渡边的绣花手帕都成为了家中的禁忌。 想着讲话总可以舒缓些紧张的情绪,陈天珩点点头:“是啊,我也一直很好奇。” 第24章 第 24 章 沉默了会儿,车厢里响起江意榕低沉清冷的声音:“我和她是在利马特河畔相遇的,我初见她的那一刻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纯真明媚,我从未看到有一个女子可以拥有那么纯粹那么明亮的笑容,我不自由自主地接近她。” 许是悠远的回忆,声音像是酥皮海鲜汤上洒上的一层胚芽,带了些朦胧的沙哑,“果然,她是善解人意的,她的性格和她的笑容一样打动我,我们甚至有着共同的想法,共同的愿望,以至于彼此认定。”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在车厢里蔓延开来,窗外阴沉的天气给这种旖旎的情调蒙上了一层阴影,白色如利刃般地闪电像是要劈开黯沉的天色般,接连不断地袭来,映衬出江意榕雪白的脸孔和脖颈僵硬的曲线。 紧接着一声惊雷从远处炸响,窗外的汽车警戒声连成一片,黄色具有穿透力的灯光不断闪烁,江意榕的声音依旧平缓地响起,低弱但是带着某种穿透力:“那短短的两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们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她很喜欢旅游,很喜欢美食,也很喜欢小动物,我们计划一起做一个慈善基金会救助需要帮助的人或动物。。我们甚至决定回国后就结婚,定居在B市,普通的青砖红瓦的旧式院落也就可以了。只是可惜,,,” 下面的事情,陈天珩也都知道了。 长长的车流中,车子如龟速般地蠕动着又停了下来,车里飘散开来的淡淡落寂让陈天珩喉咙发紧:“她是谁?” “当时我并不知晓她具体的名讳,也没有问过,我只是捡到她的一块白色渡边的手帕,在帕子的右下方用蓝色的丝绒绣了一个雅致的‘涵’字”江意榕顿了下,像是回忆又像是补充,“是行楷的写法。我就叫她小涵。” “涵?”陈天珩的心中有了不好的想法,脱口道,“是Helen?还是巧合?” 江意榕似乎是累了,没有回答,只是靠着后座闭目养神,不时传来压抑地咳嗽声。 陈天珩也没有再问,从储物柜中翻出一张碟,平整地塞入光驱,柔缓的音乐在空间中蔓延开来。 高速路出口处,已经有几辆黑色的轿车在那等候,见着江意榕的车靠边停下,一人从中间的车里下来,撑着伞走了过来。 雨实在是太大,走得近前,那人已经半边身子都淋湿了,江意榕降下车窗:“进来。” 那人点点头,抖了抖身上的雨珠。 那人动作很快,但是还是把寒气带了进来,江意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脸色寒白。 “大少爷,要不要紧?”那人问道。 就着旁边温着的蜂蜜喝了两口,江意榕轻咳着开口:“咳,我没事,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打去所有的医院问过,收治的病人中并没有苏小姐,几位不能核对身份的重症病人和苏小姐的外形年龄各方面也都不相符,现在搜救工作还在进行中,苏小姐所在的第一节车厢,现在也在进行抢救和破拆。” 见江意榕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那人有些犹豫,江意榕发现他停下,睁开眼睛,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其它方面呢?” “排查过死亡的人员,但是由于撞击力度过大,十具尸体并不能分辨原来的样貌,但是已经确认的九人中并没有苏小姐。而那十人中,有五人是来自一号车厢,三人来自苏小姐所处的前排座位。”那人讲完,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意榕。 江意榕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搭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紧紧抓着杯沿,指尖都开始泛白,话语艰涩异常:“去现场。” “意榕。。”陈天珩欲言又止。 “去现场。”江意榕不耐地打断他,停顿了会儿,长叹道,“天珩,她就是。” 陈天珩没有出声。 由于惨祸发生在城郊,大片的荒野,大片的警戒线,搜救官兵穿着黄色的防水衣在暴雨中执行着任务,市领导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指挥棚中时刻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各台记者在现场穿梭。 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拉起了警戒线,听闻风声赶来的家属哭得哭,等待的等待,现场的情绪几近崩溃。 只要有一个从里面抬出来的人,大家都围了上去,只要还是可以讲话的伤员,都乘着清醒的时候留下了名字和电话,方便亲属的寻找。 警戒线的外围停了一排的救护车和警车,消防车,大型的进行破拆和推到的工程车也从附近的工地被临时调运过来。 陈天珩站在江意榕的旁边,听得他和市长的简短交谈后,就几乎一直站在简易棚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担架,看着被抬出来的一个个的人。 1号车厢的搜救工作几乎已经接近尾声,依旧没有苏子涵的任何消息。 陈天珩小心地看着站得笔直的江意榕。 眼神坚定执着,苍白的脸色似是看不出不妥来,还不时和市长聊几句时政新闻,讨论了下善后的工作,只是垂在裤缝的手绷直地都不会弯曲。 三分钟前,陈天珩递给他温水的时候,竟是手抖地差点没有抓住杯沿,水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洒出了些,只是打开杯盖,闻到带着些漂白粉的味道的水,就脸色一变,恶心欲呕,立马把杯子急急推开,咳呛开来。 陈天珩吓得接过杯子,没敢再给他,只是陪他站着。 站了会儿,江意榕回过头来,和市长打了招呼,径直向雨里走去。 陈天珩赶忙打伞跟上。 天气情况很恶劣,就算打了伞,宽大的黑色伞面几乎都遮不住疯狂的雨势,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被风一吹,连陈天珩都觉得异常的寒冷。 风大雨急,搜救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 越是接近现场,惨烈的场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白色的如子弹头的一号车厢整节的掉落在地面上,在地上砸下一个很深的坑,当中甚至已经断开,压着的车厢中甚至可以看到裸露出来的衣物,地面上污水横流,隐隐带着红色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铁锈味道,拿着对讲机的搜救指挥小组的组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头上遮雨的帽子被掀开都不自知,脸上淌满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东西,几乎遮住了视线。 远处是家属的哭泣声,透过隆隆的雷声清晰地传来,在风中凌乱开去。 本来草木茂盛的地方似乎一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看着白色的担架一个一个从身边抬过,哀嚎哭泣、昏迷、鲜血不断地在上演重复。 每一个担架过来,江意榕总是走上前去看一眼,陈天珩都已经不敢再去看那一个个抬出来破碎中带着血污的生命。 可是江意榕还是隐忍克制地看着、等待着、眼里的希望在一次次看到担架上的人后覆灭,又再燃起,只是脸色愈见苍白。 陈天珩看着他异常克制,极力忍耐,身子以细小的幅度不住地颤抖,凑上前去,劝道:“还是回帐篷等吧。” 江意榕摇了摇头,不敢开口。风太大,因为一开口,就是忍不住一阵咳呛。 傍晚时分,当搜救队长过来宣布:“1号车厢已经搜救完毕,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要求破拆。” 市长再次确认了没有生命迹象,同意破拆的时候。 江意榕身子一晃,但是很快站定,惨白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陈天珩扶着他回到帐篷中,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他撑着扶手,低垂着头,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只看得见背部剧烈的起伏,拼命地喘,似乎连咳嗽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情。 陈天珩刚想上前,电话就响了。 陈天珩看了眼号码,犹豫了下,拍了拍江意榕的肩膀,就向外走去。 “意榕,刚才苏子涵。。”陈天珩道。 “你说什么?咳咳。。”江意榕咳嗽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又追加了一句,“咳咳。。你确定?” “就是这个××医院的号码。”陈天珩把手机递上去,顿了下又道,“她说你的手机打不痛。” 江意榕拿出手机,显示信号很弱,皱了皱眉,重新开机:“医院,她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她们家出了什么事情。” 开机后,江意榕进行回拨,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但是苏子涵已经离开护士站。 江意榕放下电话,皱了皱眉,开始拨打苏子涵的手机。 陈天珩看他脸色凝重,并没有打扰他。 两次拨打,漫长的两分钟的等待,音乐铃声来回听了两次,电话才被接起,当苏子涵熟悉的声音从听筒处传出:“江董?” 恍若隔世的隔绝慢慢爬上心头,江意榕一时哽咽,声音沙哑:“你没上动车?” “是的,今天出了些事情,手机又没有电了,加上您的电话一直不通”苏子涵有些抱歉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意榕并没有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恢复了一贯的杀伐决断的清冷嗓音,细听又带着如同蓝山咖啡水果般的温润雅致:“你在哪?” “××医院。”苏子涵一愣,不觉脱口道。 “身体哪儿不舒服?” 江意榕停顿地当口,苏子涵说了声:“没有。” “我马上来。”江意榕没有深究只是道。 苏子涵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江意榕就挂了电话。 苏子涵捏着手机,站在蒋姨的病房外,原本安静的住院部此刻来来往往都是人,医生也是形色匆匆,低声交谈间,隐隐飘出:“动车啊什么的。” 一看这个情况,苏子涵越想越不对,拉住一个快步疾走有些面熟的护士,问道:“麻烦你问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护士奇怪地看着她:“两辆动车相撞了,就在离W市60公里的地方,你不知道?”说完,也不再理她,迅速朝前走去。 苏子涵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的蒋姨因为早晨的一场发作刚刚救回来,现在还在昏睡着,帮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走到走廊里,沿着蓝色的椅子坐下,从包里翻出手机,通过一天的充电,已经接近于满格,联网上去之后,3G,新浪的页面上几乎都在滚动着播报着动车事故,仔细地一条条读过去,读完,已经是手足冰凉,还有从未有过的感恩。 想着刚才那人电话中的声音,想着自己的误解,苏子涵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句:“我马上来。”“我马上来。”这几个字似乎带着某种魔咒般不断地在脑海中翻滚旋转,似乎带着一种遥远的记忆,开启了未知世界的大门。 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医院大堂的门外,在廊柱下站定,看着医院里的树木在风雨中苦苦挣扎,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被拦腰截断般,树枝和无数白色的花瓣从空中旋转着飞落,偶尔有汽车从树叶和花瓣上无情地碾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褶子。暗沉的天气都看不到一只飞鸟滑过天际,暴雨夹杂着闪电,雨水像是从天倾泻而下。 凉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苏子涵不禁拢了拢身上的米色大衣,想着他的身体一贯不好,几年不见,更是矜贵,这样的天气在外奔波,心中某个地方软软地酸酸的涩涩的。 伦敦一向是雨出名,空气的质量并不好。 记得还在一起的时候,但凡下雨和雾气大的时候,江意榕并不出门,和他逛伦敦眼、开车去美丽的海滨城市伊斯特本参观殉情涯Steven Sisters的时候一般都是比较爽朗的天气。 有一次,从大英博物馆出来,自己被北美区的小娃、手写的古兰经、柬埔寨出土的戈那土震惊住了,当得出门来的时候,正好是一暇大雨。 不想看到他古板的作风,提出在雨中奔跑,跑到附近的罗素广场的地铁站。 苏子涵看不惯江意榕那种出门豪车代步有人伺候着的玩法,她还是习惯在地铁公交中穿插着的游玩法。 江意榕看了下雨势,顿了下,还是宠溺地点了点头。 当跑到地铁站,坐着地铁回到海德公园站。 出得地铁站看着远远耸立着的大理石拱门,转过一个角,回到位于Park Lane的屋子中,江意榕已经忍不住咳嗽开来,当晚就病倒了。 此后,苏子涵和他一起再未做过如此疯狂的事情。 只是如今想起当日的一幕幕,却是物是人非,歌尽凄凉。 就是这么一会儿,在避雨的大型屋檐下,苏子涵的裤袜已经沾湿,刚想转身退回医院的大堂。 一辆银灰色的房车斜斜停在她面前,车子还没有停稳,顾子杰心急慌忙地推开车门,看着站在那儿的女子,冲上前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子涵,幸亏你没上车,那车出事了。。。。” 苏子涵顾念着他的伤口,没有推开他,只是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接了你电话,我担心你。”顾子杰闷闷地回答。 中午的时候,苏子涵请假的电话没有打通,和姐姐打了个电话,说要晚点回去,之后就给顾子杰打了电话,告知他实际情况,手机也就没电了,一直放在护士站充电,想不到他却来了。 心里的感动隐隐泛了上来,只是这么被抱着,总是尴尬,轻轻推了几次,顾子杰又不肯放手,怕弄到他的痛处,苏子涵也不敢强制的坚持。 此时,正对着苏子涵,连续三辆名贵的轿车缓缓开上了车道,前后的是黑色的流线型轿车,车子的前头是银色的三叉标志,中间是一辆墨绿色的加长轿车。 汽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小安从中间的驾驶座下来,还没来得及拉开后座的车门。 江意榕已经自己推开车门跨了出来:“小涵。”脱口而出。 只是看着她站在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风衣里“Bouguet Signature”印花绉纱连衣裙的一角被风向后吹起,似乎带起猎猎的风响,被顾子杰小心地圈在怀里,挡去了呼啸而至的风雨。 江意榕的手抓着车门的边沿,推开小安伸过来遮挡风雨的伞,任由着雨丝吹落在肩头和发稍。 只是定定地看着,接下去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月灰色的裤腿上已经沾湿了一片。 苏子涵看着他浅灰色的风衣的下摆也起了褶子,里面的藕荷色的法式衬衣甚至带了难得的褶皱,虽然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礼仪,但是脸色苍白,眼里流露出的懊恼和哀伤让人震撼。 苏子涵不自觉地推开顾子杰。 许是被碰到了伤口,顾子杰痛地“啊”了一声。 苏子涵急急回头,转身托起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顾子杰摇了摇头,眼神扫过走过来的江意榕。 苏子涵走了过来,江意榕打量了她一下,克制着情绪,关心道:“你还好吗?” “放心,我没事。”苏子涵不自觉放软了音调,抬起头看到他清湛漆黑的眸子,前尘往事突然像是电影般闪现,人清醒了过来,眼里的炽热和感动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柔和的脸色也变得僵硬,连带着话锋一转,突出两个生硬的:“谢谢!” 她瞬间变得淡漠疏离的态度深深击中了江意榕。让他脸色一变,身子一晃,急急用手撑住了附近的廊柱,转过身去,按着胸口,一时间咳喘得停不下来,抓着廊柱的手用力地骨节泛白。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苏子涵的隐在风衣的手克制地几乎要把自己的掌心抓破。 陈天珩看着情况不对,匆忙推开车门下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江意榕:“我扶你回车上去?” 江意榕摆摆手,推开她的扶持,看着苏子涵。 此时陈天珩才看向苏子涵,忍耐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姆妈出了事情没来得及赶回去上班,先前和您请过假,只是江董的电话不通。由于来得匆忙,手机没电了,问相熟的护士借着充了电才打给陈先生。”苏子涵说到这顿了下,“姆妈的病情还没有最终稳定,所以还想请几天假。” 江意榕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江意榕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估计这几天动车不会通车,我让公司留辆车在这,要用的时候你自己联系。” 苏子涵还没来得及拒绝,顾子杰就走了过来,伸出手,大方道:“你好,江董,我是顾子杰。”说话间,和陈天珩点头示意。 “你好。”江意榕和他打了招呼,声音平淡,是一贯的矜贵,听不出喜怒。 “江董,您放心,等小涵姆妈病情稳定了,我会负责送她回去的”顾子杰接着道。 江意榕掩嘴咳嗽了两声,眼神淡淡扫过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维持着最后的礼貌:“那就好。” 苏子涵看着江意榕艰难地走向车子坐进去,听着车窗合上的瞬间传出的撕心裂肺地咳呛伴着悒郁苦痛地喘息,见着三辆汽车在视野中消失,半天才回过神来。 苏子涵拉开了与顾子杰的距离:“以后你还是喊我子涵吧。” 顾子杰脸色一寒:“凭什么他可以?” 苏子涵没有回答他,眼神定定看着被狂风吹弯了的无名树木。 顾子杰背过身去不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不过最后还是走过来,低声哄劝:“好了,子涵,我记下了还不行吗?” 苏子涵这才回过头来,语声柔软了下来:“我陪你去换药吧。” 第25章 第 25 章 电视台、广播、网络一遍一遍不间断地播报着台风“梅花”即将在Z省沿海登陆。 风雨明显是比白天厉害了许多,七点不到,路上空空荡荡地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公交以龟速在爬行。 频繁地雷暴让整个城市地动山摇,排水设备已经无法满足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的考验,整个城市像是在水面上漂浮起来,街道上淌满了水,汽车开过,卷起一长溜有半个小腿般高的水花。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奔波了整整一天。 陈天珩陪着江意榕在现场吹了大半日的冷风。 就算是正常人也吃不消,陈天珩早已倦乏入骨。 哪怕换了备用的衣服,他都吞了两粒药片预防感冒,更别说是江意榕了。 上车时,陈天珩从旁相扶,就算隔着衣料,高于正常的体温从指间清晰地传来。 陈天珩并不意外,快速地让他躺下。 只是今天事发突然,并没有开可以躺卧的房车,就算把椅子放平也不是那么的舒服。 苏子涵安全了,江意榕明显地松懈下来,此刻疲倦排山倒海地袭来。 躺下后,什么话都没说,阖着眼睛,神情寡淡,不时低弱断续地咳嗽。 陈天珩知他难过,也不打扰。 看着打在窗玻璃上如水般倾斜而下的雨珠,陈天珩担心他几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回去一路上撑不住,凑近些:“意榕,大家都累了,要不先吃点东西?” 江意榕体恤陈天珩,点点头。 就近找了一家看上去干净素雅的粤菜馆。 想着江意榕也没有胃口,就点了荔湾艇仔粥、鸡球大包、麦米糖水、手打牛肉面、流苏奶黄包,又要了一小份油麦菜。 他们中午就简单的吃了盒饭,也是饿了。 江意榕反倒是用调羹舀着碗中的手打鱼滑粥,吃了一口,就放下调羹。 陈天珩好说歹说,才又勉强吃了些。 重新上了车,车子才开了一小段路,江意榕就突然喊停车。 小安急忙靠边停车,车子还未停稳,江意榕就急急推开车门,跑到路边,就是一阵呕吐。 陈天珩赶忙打伞跟了出来,看他扶着树干,弓着身子,都站不住。 心疼他,帮他拍着背。 江意榕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些水,只是胸口翻腾得难受。 另一只手紧紧按压着由于剧烈的呕吐引起钝痛的胃部。 陈天珩撑着他,等他好了些,才从旁递上了毛巾和矿泉水。 刚漱了一下,江意榕就像是被呛到了似的,撑着陈天珩的手,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嗽了一阵,扯得压下去的恶心又卷土重来。 按着上腹,不住干呕,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衬衣后已经是汗湿地几乎都黏在身上,被风一吹,冷得发颤,神智倒是清明了几分。 有气无力地从陈天珩手中接过瓶子,漱口后,才重新回到车上,脸色已经是白得,在车内灯光下,几近透明。 陈天珩见他坐都困难,建议道:“要不附近找个宾馆将就一晚?” 江意榕摇了摇头,把头转了开去,刚想开口,就是一阵咳呛。 陈天珩不敢再问,吩咐了:“继续开车。” 坐在他旁边,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 见他就是倦极,神智还是清楚的,陈天珩略略安心。 不过一路上听得他或深或浅的呼吸,依旧是胆颤心惊,如坐针毡。 路上通畅,但是路面积水,前面车辆看不真切,高速上限了速。 沿路都有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戒灯闪烁,硕大的屏幕上也不时闪过“雨大路滑,注意行车安全”的绿色字样。 前方道路上发生五车追尾事故,汽车在高速上很快积压,排起了长龙。 喇叭的声音响成一片,就算隔音设施良好,依旧有剩余的喧嚣传了进来。 江意榕不禁皱眉,按了按太阳穴,神色已是不耐。 撑坐起来些,要了些水。 陈天珩递给他,看着他小口小口喝下半杯,总算是定心了些。 扶着他再次躺下,帮他把毛毯往上拉了拉。 再恒温,气流循环的车子,也禁不得长时间呆在这么狭小的密闭空间中。 又加上天势的关系,车子里也是潮热湿气,气压低,压得人难受。 江意榕按着胸口,已经有些喘,连带着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 陈天珩让小安降下些驾驶座的车窗,冰凉的风夹带着水汽立马灌了进来,车里的气压明显是好了许多。 被风一吹,哪怕这么间接的风,江意榕还是身上一寒,胸腹间冰尖般的寒气冒了上来,捂着嘴就咳嗽开来。 陈天珩见他咳得严重,透了透气,就让小安把车窗滑上去。 过了一会儿,江意榕又是被车里的低气压弄得呼吸似乎都费劲,总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 只能小声地咳嗽驱散胸口的憋闷。 陈天珩见他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关心道:“还好吧?” 江意榕难受地不想开口,只是摇了摇头,右手在胸前顺着气,径自阖着眼,似是想要压制源自深处而来的闷痛和无尽的疲倦。 等得高速路再次通车,回到家中已经是六个小时后了。 受到Z省市的影响,S市的上空也开始飘起了小雨。 幸亏屋前的车道够严实,车道四周的树木也是繁茂异常,挡得些渐急渐大的风势。 下车时,江意榕已经是站不稳了,头晕眼花,身子软得厉害。 索性陈天珩和陈叔扶着不至于摔倒。 直接乘电梯到二楼的主卧,周沐辰已经等在那儿。 周沐辰一看他的脸色,还没有做检查,就骂道:“前几天感冒身子还没养好,这么冷的天你就让他一天来回跑400多公里,真是不要命了!” “又不是我想的,拦不住。”陈天珩哑着嗓子道。 江意榕靠着床垫,手交叠在被褥上,声音低弱:“天珩,你先下去吃点宵夜吧。” 陈天珩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周沐辰道:“拜托你了。”才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周沐辰做了检查,突然停下准备药水的动作,转头问床上的人:“吃过东西了吗?” 江意榕点了点头。 “吃进去了吗?”周沐辰顿了下问道。 江意榕皱眉,摇了摇头,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周沐辰看他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但是当被证实的时候,还是火了:“那这些药都没法用,先吃点东西再说。”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江意榕略带喘息的声音传来:“吃不下。” “吃不下?”周沐辰眉头一挑,“那也得吃点。” 江意榕没有答他,抬手按向胸口,左手撑着床沿,咳得辛苦,还带着沉重的喘。 周沐辰上前扶住他,刚想开口,江意榕就挨着他向后软了下去,靠在床垫中喘了半响,整个人没有半分力气,蹰弱地几乎都要陷在被褥中。 周沐辰看着他淡白的脸色,刚想开口,江意榕就拦住他:“我很晕也很累,要训斥明天吧。” 周沐辰哼了声,吞下出口的话,想了下,重新换了药,给他挂上。 陈天珩吃完宵夜,处理了些公务过来,江意榕已经睡下,周沐辰在旁守着。 陈天珩走过去,拿了薄毯走过去,搭在打盹的周沐辰的肩上。 周沐辰惊醒过来,理了理肩上的毯子:“你来了?” “情况怎么样?”陈天珩轻声道。 “体力透支,高烧咳嗽,老毛病一样不缺,全部爆发。” 江意榕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床上辗转。 浑浑噩噩间,脑海中有无数个片段在不断地闪烁。 如修罗场般的现场,令人窒息恐怖的担架,笼罩在草场上方的死亡气息,担架一路行来滴落的雨滴,不见了的小涵,破拆破拆,没有生命迹象,不再有希望不再有生命,不再有小涵,再次的失去她了,天地间只剩下灰色一种色调,冰冷到令人绝望。 一片混沌中,跨越了无数的尸体,都没有她,没有她。恐惧拽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发出声响,只能拼命地喘息。 周沐辰听到床上传来吃力的喘息,凑上前去,见他脸色潮红,眉心凝成一道褶皱,揪着胸口,吃力地呼吸。 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果然又高了上去,只能把他扶起来些,再药里重新加了其它的针剂。 突然画面一转,似乎看见了她,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在悬崖边站着,充满泪水的脸蛋,轻薄如烟的身子,似是要融入到寂静的天地中。江意榕不自觉地伸出手一遍一遍地喃喃道:“小涵,别怕,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自己想走上前去挽回她,结果苏子涵甩开他的手,指着他泪眼婆娑:“你现在来干嘛?你不是不要我了吗?”顿了下,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我恨你!” 见江意榕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嘴里不住地呢喃:“不要!不要!”整个人几乎惊怵起来,仰着脖子大口呼吸,可是剧烈的咳呛让他根本吸不到新鲜的氧气,只能急促地喘息,胸膛上下不住起伏,嘴唇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绀色。 周沐辰一看情况不对,凑上前去,低声唤道:“意榕,意榕。。。” 这么喊了几声,江意榕才渐渐安静下来,朦胧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见他无力说话,细弱地喘,陈天珩拿了干净的毛巾上前来,边帮他擦拭渗出的满头虚汗边解释道:“意榕,你做噩梦了。” 江意榕累得浑身都疼,只是点了点头,无力说话。 见他出汗太多,陈天珩倒了蜂蜜水过来,半扶半抱浑身虚软的江意榕起来:“喝点水,意榕。” 江意榕勉强喝了两口,就身子往前倾,捂着嘴咳呛开来,脸色煞白,推开再也不肯喝。 陈天珩没有办法只能把水递给周沐辰,一边拍抚着他,等他气顺过来些,才让他平躺下来。 周沐辰重新帮着他调整了药水和点滴的速度,等着江意榕睡熟了,才坐到沙发上,皱了皱眉问道:“记得两年多前病危的时候也是喊得这个名字,两年了也没有听他提过,反倒是每次病得厉害了,都呓语这个名字。”说到这,顿了下又道,“小涵到底是谁?” 陈天珩调整了下情绪:“其实你见过她?” “我?见过?”周沐辰很讶异。 “是的,就是那个让意榕对她不一般的助理。”陈天珩说到这,顿了下继续,“她就是意榕在利马特河畔碰到的那个女子。” “那是好事啊,总算是重逢了,想着撮合撮合啊,这么多年,意榕也不容易,是得要有个贴心的人陪着他了。”周沐辰有些感慨。 此时,200公里外的W市××医院5病区的病房。 苏子涵守着病床上的蒋姨,看着床边连着的透明管子里流动着的红色液体。 脑海中幻化出他沉痛的眼神,耳边听到的车门合上的瞬间撕裂般的咳嗽声,接痛电话的那刻他难掩的兴奋。。一切如一条大网般从天而降遮住了自己。 苏子涵环抱住自己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想起他惨淡的脸色,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像是被虫蚁扎过的异常难受,翻出手机,思量再三,打出一条:“你还好吧?” 收信人点了江意榕,一闭眼,点了发送。 很快,短信就回了过来,苏子涵几乎是颤抖地点开,屏幕上只是简单地几个字:“不好,他在发高烧。” 苏子涵不假思索地回了一条:“怎么会这样?” “他的身体比三年前又差了许多。”陈天珩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 三年前。。。三年前。。。。苏子涵犹豫了,没有再回过去。 第26章 第 26 章 靠着墙站着,苏子涵的眼神无数次地扫过窗栏上的那只手机。 可惜,自从刚才,它就没有再亮起来过。 希望渐渐冷却,苏子涵幽幽叹了口气,像是怕冷似的拢了拢身上的丝巾。 在寂静的夜晚中,思绪渐渐飘远。 三年前,初遇他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苍白着的,似乎是怕冷,总是穿得比人家多些。 开始的时候,约会。 就算阳光明媚的中午,吃点清淡的澳洲小牛肉,开一支勃垦地Richeboug地区出品的黑皮诺。 江意榕也总是摇曳着杯盏,浅尝几口,便微咳着放下,从不多做留恋。 当时的苏子涵一直沉醉在:他沐浴在阳光下,悠闲的午后,右手摇着透明的玻璃杯盏,如红宝石般的果酱似的液体从他优美的喉线滑落,潋滟的酒光衬着拖着它的骨节分明白皙的修长手指是多么醉人的光景。 后来有幸入住他位于苏黎世湖北岸的观景豪宅。 在那房子中住了一周,苏子涵才渐渐发现,江意榕的生活很有规律,甚至是自律的可怕,从未见过他抽过烟,也从未有过其它的人来找过他。 深居简出,几乎未见他驾驶停泊在私家码头的游艇出去玩过。 甚至每日都有人过来为他检查身体,并交待佣人做一些滋补清淡的菜式。 但也不会让她闷,午睡过后,会带她出去走走,带她去有特色的餐厅尝尝当地的美味,也会让司机开车沿着苏黎世湖一路南下途径卢塞恩再到英国人异常中意的瑞士中部的小城因特拉肯,欣赏奇妙的少女峰,上得雪朗峰,在那儿的全景旋转餐厅品尝一顿丰盛的餐饭。 可是他从不肯做观光火车“金色山口列车”,宁愿全程司机驾车,在住宿吃饭上异常挑剔。 而且并不肯去人多的地方,几乎是避开观光高峰。 苏子涵提出过异议,但是江意榕并没有做出让步,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把她抱在身上告诉她:“不想让她过于辛苦。” 虽然少了很多的乐趣,但是总体而言这样的旅行让苏子涵还是满意的。 也许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 等他们回来已经是十日后。 一路上,江意榕并没有开机,看到在门口站着的那位异常焦急的男士,江意榕眉头微蹙。 进得屋来,只是吩咐她先上楼去,并领着那人去了书房。 到了深夜,苏子涵才在卧房中找到他。 看得他在大片的夜景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对着泛着浅浅波光的湖泊,手中摇曳着的那只盛着不多暗红色如同丝绸般的液体的时候,那种散发出来的落寞和沉静才是该死的让她真正沉沦一生的心动。 转过身来,漆黑清湛的双眸定定看着她,放下杯子,向她招了招手。 苏子涵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江意榕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紧紧拥着她。 那一刻苏子涵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爱恋和依赖。 当晚,江意榕就病倒了,烧得很厉害。 管家敬叔吓得打电话通知了私人医生Dr.Ma. Dr.Ma是周沐辰的老师,一直服务于江家,是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华裔。 那晚江意榕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呓语,但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到了后半夜,竟是咳嗽得差点背过气去。 Dr.Ma急救了半天,才缓过来。 苏子涵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形,吓得偎在江意榕的身边一步路都不敢走,眼泪控制不住,不断滴落。 等得情况好些了,才被Dr.Ma拉着在卧房里的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喝点糖水定定神。 Dr.Ma看她好些了,才问了他到底干了些什么,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 当苏子涵源源本本把最近的行程告诉他的时候,Dr.Ma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沉默很久才问她:“你到底喜欢意榕吗?” 当时的苏子涵异常坚决地说:“喜欢。” Dr.Ma这才告诉她,江意榕的身子比一般人弱的多,这样的出行和习惯小部分是性格的使然,大多是考虑身体的原因,并告诉她从未看过江意榕这么宠着一个人,让她务必要好好待他。 苏子涵点头答应,并问了些平日里的注意事项,那是她才知道江意榕是过来休假的。 之后,苏子涵学着照顾他,学着顾惜他。 如今想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幼稚,甚至想着为一个人去改变自己。 事实证明流水的年华那些悄悄话,许过的愿望仿佛眼花。。。 周四,苏子涵才销假回去上班。 江意榕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只有助理室陈天珩那儿不断有人出入,异常繁忙。 可是即使这样,陈天珩中午准点走出办公室。 等电梯的时候,看到苏子涵,走了过来愣是和她一班电梯。 苏子涵有些尴尬地侧侧身,看着陈天珩,叫了声:“陈先生。” 陈天珩点了点头,天外飞来一句:“怎么短信没见你回?” 本来抬头看着不断下行数字的苏子涵:“啊?”了声。 停顿了会儿,眼神扫过他手中的一叠文件,苏子涵鼓足勇气,问了句:“他还好吗?” 此时电梯到层,陈天珩让她先行。 侧身而过的时候,陈天珩的声音清晰而来:“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就好。” 一顿饭和楚乾乐瑶吃得食不知味。 楚乾见她没动领口筷子,关心道:“Helen,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说着,低下头又扒了两口牛腩饭。 “Helen,病的事情急不得的,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最主要还是要有耐心和信心,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会没事的。”楚乾只当她当心姆妈的病情。 楚乾的丈夫的姑丈是肾病方面的专家,虽然不是权威,但总也是比外行明白的多。 出了事情后,苏子涵曾经致电楚乾向她咨询过一些事情。 下午的时候,楚乾来敲她办公室的门。 苏子涵赶忙把她让了进来,看着她一手的文件,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楚乾放下文件,拉住她的手,急切道:“Helen,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说着,就把一堆文件推到她的面前,“江董急需这些文件,我又要去董事长那儿汇报,乐瑶忙着去协调上次那桩未了的地块案了,陈先生又没回来,你一定要帮帮我。” 苏子涵接过文件,问道:“送去哪?” “××医院十病区,21×1号房。”楚乾见她同意,连声道谢,也顾不得再说两句,匆匆送文件去了。 原来他竟是住院了,苏子涵的心里一抽一抽得难受。 坐了下来,闭了闭眼,才重新拿起文件和包包向着外面走去。 吃过饭后,签了陈天珩带来的紧急文件,江意榕疲累得睡了过去。 梦中,又出现了那个悬崖边的场景,又听到了小涵的:“我恨你。” 江意榕喊着:“小涵”的名字醒来,不免自嘲地苦笑,想不到接连几日都在梦中见到她。 慢慢撑坐起来,靠着抱枕,渐渐陷入回忆。 记得出门回来大病一场后,也不知道Dr.Ma跟小涵说过什么,此后她开始学着关心他的吃食,打点他的衣物。 她本就是极其聪慧的人,这些原本难不倒她,只是他不忍心看着她的处处迁就。 记得以前每次他病了的时候,她总是蜷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给他讲着故事,一定要和他同塌而卧才放心。 要是病得厉害些,她总会对着他不由自主地就流下眼泪。 还记得,米兰秋冬时装周的时候,在杜奥莫广场看完以蓝色森林为主题,充满着一丝空灵和神秘感的某品牌的秀后。 两人手拉手漫步在斯卡拉大广场,穿过呈十字交叉的维多利亚二世拱廊,停驻在Cova前。 店面不大,但是是典型的意大利风格,秉持着经典优雅、自然和舒适的主题。 浅米色的凳子和墙上的装饰画,名贵的水晶灯,糅合简约与瑰丽于一身。 点了它们家最著名的巧克力口味和鲜果口味的蛋糕,苏子涵给自己要了香草冰激凌,在它们家著名的冰咖啡前停顿了下,手指很快滑到后面的热饮区域。 江意榕含笑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恩。 苏子涵极其喜欢那家店用可可脂做成的糕点和果冻,走时还带了些糖果和蛋糕。 如今,Cova来到了国金中心,江意榕曾经亲自驾车绕去那,买了巧克力蛋糕和果冻,可是再也吃不出当日的美味来。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向推门进来的人,江意榕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气息一窒,赶忙取过桌角的蓝色方格手帕,掩嘴咳嗽开来。 由于身子侧了过去,苏子涵只能看到他抖动着的瘦削肩膀。 剧烈空洞的咳嗽声在病房中蔓延开来,苏子涵站在沙发那,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好久才止了咳嗽,江意榕脱力般地靠向抱枕,用手搭在额头,阖目微喘。 终于苏子涵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在床前生生停下脚步,关心道:“江董,您还好吗?” 江意榕蓦地睁开眼睛,直直看向她,语声幽清:“小涵,你一定要这样吗?”说着,就要坐起来。 许是过于虚弱,苏子涵看他撑着床铺的手竟是微微发颤,不过还是用眼神紧紧锁着她,不放过她一点点的神色表情。 苏子涵浑身紧绷,不相信一向宽厚的江意榕竟会讲出这样的话,竟会对她说出近乎质问的话。 苏子涵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转过脸去,像是孤注一掷般地道:“是,我就是要这样,我本来就是这样,我早就告诉过你小涵早就死了,你还想怎样?” 江意榕看着她,好久都没有说话,突然像是撑不住般地爆发出剧烈的咳呛,不知是哪里疼痛,一手揪着胸前的衣服向后倒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子涵被他的咳嗽声惊住,跨前一步,不由自主地就要扶起他。 江意榕背过身去,推开她伸过来的手。 好久手帕才离了嘴角,被他随意掷在垃圾桶中,转过身来,看着她,正色道:“我不需要同情。” 说着,又休息了片刻,才重新放下按着胸口的手,甚至拿了另一块蓝灰格子的簇新手帕擦了下额头上刚刚渗出的汗珠。 坐起来些,抬起头重新看她的时候,刚才的情绪已经被很好的掩饰,只是对着她带了点疏离的礼貌:“Helen,有事?” 苏子涵看他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专业,不敢再僭越:“江董,这是您要的文件。” 江意榕点点头接过,翻了几页,似是不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把文件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转过头来,对着苏子涵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先去外间看会儿电视,或者上会儿网。” 苏子涵见他用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敢造次,点了点头,向外间走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苏子涵随意点开关闭页面,却是神思不属。 这一等,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里间一点声响都没有传来。 想着他平日里的工作速度,心里总是不安。 又过了半个小时,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向里间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又有些犹豫,在进去的地方徘徊了许久,才闭了闭眼,向里面走去。 里面的景象吓了他一跳。 江意榕不知何时从床上下来,坐在书桌前,保持着一个姿势。 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按着胸口,地上是一堆散落的文件。 苏子涵骇得走上前去:“江董?江董?” 几次试探,江意榕都没有搭理她。 苏子涵凑近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料,江意榕像是断线的木偶般,直接趴倒在桌子上。 抓着胸口的衣料,不住地咳喘。 苏子涵想扶起他,刚一碰到他,就听到江意榕像是从牙缝般挤出来的字:“不。。要。。动。。”说完,就是一阵咳喘,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苏子涵吓得本能地蹲了下去,拖着他的身子想要看清楚他的脸色。 坐倒在地毯上,抬头望去,他煞白的脸色一目了然,几乎堪比身上月白色的云锦睡袍。 以往的回忆如影像般地重现,苏子涵再也忍不住,用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穿在修身的衬衫中平日里看不出来,此刻才惊觉比三年前瘦了许多,心疼地一声声唤:“意榕,你怎么了?” 手下江意榕的身体明显的僵硬。 小心地观察着他,见他紧咬着嘴唇,抓着胸前衣襟的手骨节分明,青筋隐现。 苏子涵定了定心神,试着掰开他握着睡衣的手,轻声问道:“是不是胸口疼?” 见他不回答,也没有摇头,伸出手,在他胸口打着圈,帮他顺着气。 另一只手拿起椅子上的手帕,擦着他额头冒出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胸口那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窒闷明显是好了许多,渐渐动了动身子,拉开苏子涵的手,江意榕还是带着些喘:“我没事了。” 声音还是低弱不堪,带着深深的疲倦。 苏子涵惊醒了过来,接过江意榕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就想站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江意榕看着她,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一字一字清新道:“小涵,你明明就对我有感觉,这又是何必?” 苏子涵惊得差点又摔倒在地上,索性蹲下身子,捡着掉落一地的文件。 江意榕闭着眼,轻揉着太阳穴,没有看她。 苏子涵捡起了文件,一份份理好,重新放到江意榕的面前。 看到他阴影浓重的眼睑,咬了下嘴唇,突然道:“要不我帮你念吧?” 江意榕点点头,也不逞强:“好。” 苏子涵向以往那般盘坐在江意榕的脚边,念着一份份的文件,把江意榕点头同意的放在右手边,不同意的放在左手边。 只是苏子涵没有发现,她念得时候,江意榕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痛楚和哀伤令人沉溺。 一室的阳光,一个念得认真,一个听得专注,倒是有着几分和谐温暖。 第27章 第 27 章 这时,门被推开。 听得响动,两人抬头看向来人。 江意榕看向来人:“你来了。” “嗯。”陈天珩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向着江意榕点了点头道:“沐辰找我,我先过去下。” 关门的时候,眼神在苏子涵的身上停顿了一秒才移开。 房间里还是气氛尴尬,苏子涵站了起来,理了理裙摆道:“既然文件都整理好,你就把它签完,还等着用呢。” 江意榕抬头看她,想说什么,看着她坚决的神情,还是拿起笔把分类好的文件签好字,递给她:“麻烦了。” “江董,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江意榕点了点头。 这日,陈天珩从病房中出来,就被周沐辰叫住,随着他一起去了办公室。 周沐辰有些奇怪地道:“我看今日他的气色和神情似乎好了许多,不像那日来得时候,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恹恹的没有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陈天珩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沐辰就递过来他的病历,陈天珩接过看了一眼就蹙起了眉:“怎么会这样?” 周沐辰摊了摊手:“我早说过了,一定要小心,连番地发作这个是肯定的。”说到这,顿了下换了种语气“你要是有办法,就让他开心些,对他的病情有利。其它治疗方面上的事情就交给我,只要不要太劳累,应该是没事,毕竟只是有这个先兆。” 陈天珩点了点头。 陈天珩一路回到办公室,处理了些公务,把苏子涵叫了进去,把文件递了给她,让她去找江意榕签字。 苏子涵接过,心照不宣地做着这几日一直在重复着的事情。 江意榕听得门口传来的敲门声,知道是她来了。 想从床上下来,只是体力不支,腿里一软,差点栽倒。 苏子涵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本能地用手搭上了他的臂弯。 只是毕竟江意榕再轻,也是个1米8以上的男子,苏子涵好不容易将他扶住,床上的被子被扯落到地上。 凌乱的墨色被褥间,那块白色的手帕是那样的触目。 苏子涵震惊地看着那块自己当时被他捡到的手帕,看得出来,那块手帕被维护的很好,几乎是簇新的。 雪白柔和的颜色,底下那个本是绣得舒服的涵字此刻却像是狂风暴雨前的电闪雷鸣击得苏子涵不知道该是如何反应。 说不感动是假的,经年的旧物就被这样毫不掩饰的坦诚在眼前,往事更是躲不过的被毫无预兆的没有一点遮掩的呈现出来。 苏子涵不觉间已经蹲下了身子,捡起手帕:“你还留着?”带着鼻音的声音骗不了人,抖得几乎握不住手帕的手也是真实的反应。 “我一直都留着。”江意榕拿回手帕,一把抓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那样灼热的眼神让她感到没来由地恐惧,只想逃避。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是连自己都害怕的话语,只想把手抽回来,试了几次,江意榕并不放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小涵,既然我们都放不下,何不重新开始?” 苏子涵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并不说话。 江意榕看着她把下唇咬得都要出血,心下不忍,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把她的身体掰过来,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声音带着蛊惑般的引导:“小涵,放松,听话。” 被深邃如海洋般的熟悉气息包围,苏子涵身心刹那像是被巨大的漩涡席卷,心中那个已经荒芜了的地方一瞬间似是被重新点燃,手脚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甚至都丧失了呼吸的本能,只能随着他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去做。 回头,对上那双清澈温暖的漆黑眼眸,心跳已经乱得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般,大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突然被他紧紧地拥抱住,苏子涵本能地回应着他。 听得耳畔传来的一声声:“小涵,小涵,” 那种像是叹息般来自内心深处的久远声音,让苏子涵的眼泪一滴一滴不由自主地洒落江意榕的肩头。 长久的拥抱,两人都舍不得放开。 江意榕感受着肩头的那片濡湿,眼底滑过一抹笑意,又带着点点化不开的哀愁。 末日的欢愉像是带着某种让人恐惧的召唤,让人像是飞蛾般地向着那个快乐的圣地不知危险地奔波,最后关头,苏子涵总算是从空白中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江意榕,走到窗户边,撑着飘窗,大口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江意榕忍着晕眩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望着阳台上的大片绿色植物。 拿过身边的遥控器,江意榕宠溺地笑了了:“想出去看看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耳边传来压抑的低弱的喘息,急急回头见他脸色惨白,靠着墙,身子摇摇欲坠,只是脸上依旧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苏子涵暗骂了一声:该死。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撑的性子,刚才难过成这样,因为自己的任性硬是陪着自己站了一会儿,赶忙走过去扶住他:“还好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意榕摇了摇头,喘息道:“不。。。好。。。” 苏子涵扶着他让他在窗边的榻榻米上坐下,拿过桌上的水让他喝,关心道:“要不要喊医生?” 江意榕歇了一阵,睁开眼睛,指了指书桌:“麻烦你帮我把药瓶拿来。” 苏子涵急急跑了过去,拽着手中的药瓶回来,几次差点撞到跌倒,看了下还是以前常用的药,倒出两粒,递给江意榕。 江意榕摇了摇头,还是带着些喘地道:“三粒。” 苏子涵一怔,涌起无限的触感,不过还是又倒了一粒出来,连着水一同递了过去。 江意榕几乎是颤着手接过,几乎握不住杯子,水溅了出来。 苏子涵不忍,接过杯子,把药递到他口中,像以往那般扶着他,让他把药吞了下去。 动作熟练流畅,两人配合异常默契。 苏子涵抓着他的手,陪着他等着药效起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苏子涵的心理作用,等着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的时间似乎比以前长了许多。 许是药效发挥作用,额头渗出的冷汗明显的慢慢减少,江意榕睁开眼睛,放下一直按着胸口的手,但是并没有起身。 眼神扫过两人交握的双手,想说什么,只是一开口,就是一阵喘息。 苏子涵皱了皱眉,刚想上前,只是顺着江意榕的视线,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多么的尴尬。 迅速抽回了手,站了起来。 江意榕不防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的心头一跳,随之而来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呛。 见她迅速收拾了东西,走过来对着他依旧公事公办:“文件我都整理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想抬脚离开。 “总算没有再喊我江董。”江意榕无悲无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子涵的脚步一滞。 久久听得身后没有声音传来,身后艰难断续的如影随行的喘息,苏子涵几乎是用着全身的力气克制着不回头看一眼。 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江意榕的虚弱地声音再次传来:“为什么?” “发生过的事情,我无法在灯影下去粉饰回忆,也无法有你这般的定力不动声色的饮茶。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在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中,不理朝夕,所以我只能向前走,别无它法。” 听得声后久久没有响动,苏子涵向屋外走去。 如果她此刻回头可以看到江意榕紧紧按着胸口,神情痛苦,紧咬着下唇,嘴唇血色淡漠地让人害怕,身子几乎是支持不住地蜷缩起来,就快要栽倒到地上。 就在她踏出房门的那刻,江意榕不稳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不起。” 苏子涵脚步一顿,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没有回头,直直走了出去。 身后的江意榕看她出去,才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近在咫尺的药瓶,江意榕并不想去打开它。 胸口处涌起的一阵阵疼痛,很快让他连咳嗽的力气都似乎要失去。 渐渐地从身体各处爆发出来的痛感把他湮灭,江意榕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去反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得再次醒来,看着候在床边的陈天珩。 江意榕动了动身子,发现嗓子哑得讲话都费力:“天珩,你来了。” 陈天珩取了桌上的水倒给他喝。 江意榕喝了些水才缓过来,冰寒的胸腹才似多了些暖意。 依旧是如常的对话,不过陈天珩明显感到他的兴致不高,又担心他太累,劝他早些休息。 陈天珩等着他睡下,也不放心离开,直接在医院将就了一晚。 陈天珩第二天去上班总是心神不宁。 果然,中午到医院,就被周沐辰拉到一边:“怎么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又是像是开头那样,死气沉沉的,几项数据今天明显偏高。” 陈天珩叹了口气:“我只能把人送到他面前,又不能控制她说些什么。” “那你也得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子涵照例给江意榕送文件。 经过那天两人之间似乎像是隔着层什么,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尴尬。 也许是两人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苏子涵收拾了东西,和江意榕打了招呼,推门出去。 苏子涵意外地看到靠在门口的陈天珩,走过去打招呼:“陈先生。” 陈天珩看向她:“我送送你。” 还没等她拒绝,陈天珩指了指苏子涵抱着的文件:“很急?” 苏子涵不知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让小安把他送回去。”说着,陈天珩抬腕看了下时间,笑得温文,“一起去喝杯下午茶?” 虽然是问句,但是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肯定,苏子涵动了动嘴唇:“陈先生,这个恐怕不合适。” 此时电梯到了层,陈天珩让她先出去,走出医院的大门,把手中的文件递给车道上的小安,吩咐道:“送回公司。” 然后坐了个请的手势,直接带着苏子涵上了车道上另一辆银白色的轿车。 打转方向盘,汽车缓缓滑出车道,一路上,陈天珩就没有让苏子涵提出异议的机会。 汽车拐上高架,从岔道口下来,转了几个弯,直接开过停满汽车的新天地停车场,拐入对面的华府天地的地下停车场。 等得汽车停稳,陈天珩转过眼光看向她,亲自绕过来帮她打开车门,带些歉意道:“要劳你多走几步路。” 苏子涵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嘲了一下,难道知道了自己和江意榕曾经有过一段,连着如今身价竟是倍涨了几分,一言一行也是矜贵了起来。 陈天珩像是知道她想法似的,只是用着平常的语气:“让女孩子多走两步,总是作为男士的不是,你不要多想。” 苏子涵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见停在熟悉的棕色和浅米色相见的明亮店铺前,苏子涵眼中闪过一抹震惊,转头看向陈天珩,见他像是好无所觉般地向店里走去,也只能跟了上去。 坐下,服务员递上餐单,陈天珩连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她:“女士优先。” 苏子涵胆颤心惊地接过餐单,不算厚重的餐单拿在手中,竟是重愈千金,餐单角落上那一个不易辨识的Cova的标识让她目眩。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苏子涵用着全身的血液去克制着那股涌上来的辛酸苦楚痛苦甜蜜,服务员见她怔怔地看着单子,在旁好心提醒:“需要我为您介绍吗?” “不用了。”苏子涵这才回过神来,手指扫过棒子口味的巧克力蛋糕,又要了一杯卡布基诺,便把单子还给了服务员。 她的一举一动没有逃开陈天珩的眼神,陈天珩接过餐单,看似随意地点了蓝莓口味的巧克力蛋糕要了一杯冰咖,再拿了一块鲜果蛋糕。 苏子涵要是到得此刻还不知陈天珩那是故意的,那这二十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等着餐点上来,苏子涵逃避着陈天珩玩味的眼神,用刀把蛋糕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叉起一份放入口中,记忆的味道瞬间从味蕾袭遍全身,引起阵阵颤栗。 陈天珩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毫不做作,用过的叉子上几乎没有留下点滴的蛋糕屑,端的是好家教。 只是眼中翻腾压制了太多的情绪,或许。。。 苏子涵有些受不住,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了下嘴角,看着蛋糕,一种被人看穿的赤裸的懊恼和不甘,随即涌了上来,话语已经是冲口而出:“陈先生,谢谢您的招待,只是我不知你带我来这,这么迂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Helen,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全凭猜测,要是让你感到难过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我感到很抱歉。”陈天珩慎重地道歉。 苏子涵见他态度诚挚,慢慢坐了下来,半响才问道:“猜测?” “嗯。”陈天珩喝了口咖啡继续道,“五月份的时候,Cova开到S市,当天意榕就抛下手中的工作,因为这家店卖的太好,他居然亲自从浦西绕到浦东,买了这一款棒子口味的巧克力蛋糕还有一些糖果回来,当时我很诧异,问他,他只是说想吃罢了。 可是我和意榕从小一起长大,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蛋糕这么感兴趣,平日的吃食也是家中有人为他打理,我从未在他口中听到想这个字。 可是那天,我看他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神情有着说不出的落寂,我就知道必定是和你有关,必定是又想你了。” 苏子涵咬了咬下唇想打断他,被陈天珩做了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Helen,你不必惊慌,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那个让意榕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是你。也许你不知道,那日意榕在车上,听得你坐的动车出了事情,就急急赶了来,在现场呆了整整一天,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就这么站在风雨里看着担架被一个个抬出来,直到1号车厢被迫拆,你的电话打来,他才肯休息下。可是,当他看到你时候,你却。。陈天珩没有说下去。”顿了下,才继续道,“你知不知道那天之前他的感冒就没好,又加上,回来的路上就撑不住了。。你也知道他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才。。” 苏子涵讷讷地听着,已经无法表述心中的感觉了,虽然不能看到当时的场景,但是也大概知道估计是他病得昏昏沉沉,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去的医院。脑海中浮现出那晚他苍白故作镇定的面容,刚才病房中瘦削的腰身,只是喃喃道:“对不起,我。。。” “Helen,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毕竟选择权在你的手上。”陈天珩停了下,暗暗打量了下苏子涵的脸色,“你不知道意榕几乎每年都去铁架桥等你,期待你的出现,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之后总是要病上一场。你知道吗,也是他在你昏迷的时候,抱着你去了医院,也是他让人好好照顾你,其实那晚他也在,一直都在,只是因为。。”“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苏子涵急急打断他的话。 陈天珩见她平静下来才道:“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意榕这么几年都没有忘了你,一直在念着你。他这人你也知道,看着好说话,平日里心思藏的深。前几天你们之间不知说了什么,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这几天意榕明显的情绪很低落,各项指标也连带着。。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你对他的影响力会这么大。”说到这,陈天珩话锋一转,“Helen,要是你心中对他还是有点。是不是。。毕竟我只是觉得人生有多少个三年,要是能够放下,其实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可以和自己的相爱的人相守相知的不是?”说到后来,陈天珩的话语中带了些凄凉。 苏子涵猛地抬头看向他,见他用喝咖啡很好的掩饰了眼中的情绪。 一瞬,便恢复成专业温和的陈天珩,似乎刚才的都是幻影。 陈天珩唤来了服务员,又帮着苏子涵叫了一个一磅的蛋糕,等得东西来了,才拎着蛋糕道:“走吧。” 苏子涵点头跟上,没有拒绝陈天珩的相送。 开门下去的时候,陈天珩叫住她:“Helen,希望你好好考虑下。” “我会的,只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苏子涵略显飘忽的声音传来。 和姐姐一起并排躺在床上,姐姐已经睡熟,苏子涵来回翻身,想着陈天珩的话,总是难以成眠。 重逢前后也没有多少日子,苏子涵越来越觉得想念他,比之前的三年加起来的都要想,那种想念似是被某把钥匙开启,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就泛滥成灾,把自己湮灭。 似乎也越来越期待见到他,哪怕是看一看他苍白的脸色,听一听他稍嫌低弱的声音,看着他眉目疏淡的批阅着文件,也是那样的令她沉醉。 只是那满地的鲜血,上门讨债的人,还有贴到家门口的法院的传票,三年堪称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他忘记,告诫自己不能不能。。每日都用手掐着手心保持着清醒,并且在一睁开眼睛就不断地告诉自己:记得爸爸,记得爸爸,记得那些黑暗的岁月,记得仇恨。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有片刻的放任自己在回忆中沉醉,任着泪水沾湿枕巾,一遍遍地湿透,又在天明的时候干透。 深夜,陈天珩看江意榕站在窗前,窗户大敞着,睡袍的下摆被不住地吹起,身体瘦削单薄的似是要融入无边的夜色中。 陈天珩冲调了杯蜂蜜水,端着杯子,踏着满室的清辉走了过去:“意榕,喝点暖暖身子。”手指相触间的冰凉让陈天珩一个激灵。就要走过去关窗户。 “不要,咳。。。咳咳。。。”江意榕阻止道。 陈天珩皱了皱眉,从旁边的椅子上取了薄毯走了过去,展开咖啡色的毯子搭在他的肩头:“那至少穿暖点。”江意榕倒是没有拒绝。 江意榕见他吞吞吐吐,放下手中的杯子,在窗前的摇椅下坐下:“有什么话就说。” 陈天珩思考了下,斟酌了下词语:“意榕,其实往前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想说什么?”江意榕转头看着他,眼神清亮如明镜,“你是不是找过小涵。” 陈天珩几乎是源源本本地把他们的对话告诉了他。 江意榕沉默良久,突然就咳嗽开来,陈天珩上前,帮他顺着气,劝道:“既然回不去了,那就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第28章 第 28 章 每个月的月中的周六,苏子涵都惯例去疗养院看望母亲。 这样的习惯已经维持了近三年,风雨无阻。 苏子涵给姐姐做了饭,留了字条,拿着包包如往常般出门。 在下了近一个月的连绵细雨后,天空今日总算是稍稍放了晴。 苏子涵不觉深吸一口气,让新鲜清新的空气充斥全身。 走在那条石板小路上,由于天色还早,来来往往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巷口卖早点的招呼声从风中传来,还有飘来的一阵阵的早点的香味。 似乎是心电感应,隔着长长的甬道,苏子涵抬头看到那辆泊着的熟悉豪华轿车。 修长的人影靠在车上,米灰色的长款风衣,藏蓝色条纹衬衫。 清晨阳光的碎片透过树枝的空隙洒了下来,在墨绿色的汽车上折射出斑驳的光亮,衬得他的眉目清隽明朗,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清贵宁远,像极了中世纪古堡中走出来的王子。 这段时间,江意榕一直不在公司,除了每日送文件,她的工作也相应轻松了许多。 每日都有大半的时间闲着。 人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会乱想,纷繁的回忆和扑朔的现实交织成一张大网,让苏子涵透不过气来。 前几日,江意榕已经出院回家,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确切地说是三天又十四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谈话,这八十六个小时苏子涵都在想他,想着他的身影出现在“叮”地一声电梯后,希望他的脚步声出现在寂静肃穆的走廊中,翻动着桌上的手机渴望他一星半点的只言片语。 弄到后来,电梯走廊中一点响动就坐立不安,把手机的震动调到最大,甚至强迫自己每半个小时去翻动一下已经把震动幅度调成最大的手机。 到得后来,甚至期待陈天珩向以往那样走过来和她说上两句话,透露出点他的讯息。 只是什么也没有,心里就像有个小兽般地啃噬。 就算刚才在做饭,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几日不见的想念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很好的宣泄,只是顾虑重重,脚下重愈千金哪怕是上去问声好做起来这一刻也是那么的难。 江意榕走到她面前:“去哪?我送你。”声音清冽温和像是春日里的徐徐的暖风吹拂过脸颊,让人不禁沉醉。 “不用,谢谢。”苏子涵抿着唇,手搅动着包上的绳,背转身朝前走去。 江意榕走上前去,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一字一顿问道:“小涵,既然回不去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不好么?” 苏子涵倔强地看着他:“残留的所有过去,那些曾经的美好及虚幻,不可能因为一句重新开始就全部抹杀,它们会时刻提醒着我告诫着我,你是我。。”说到这,苏子涵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如果我们重新在一起,那我就是回到了过去,又将跌入那一场带着如同罂粟壳般美艳的梦中。说我胆小也好,自私也罢,我不想掉入无边无际的轮回中,永远走不出来!” 江意榕脸色一分一分惨淡下去,反身撑住车门,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呛。 转过身来,对着她款款道:“小涵,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子涵刚想开口,对上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煞白的脸色,想着他刚刚大病初愈,吞下了没有出口的话,心下早就柔软成一片。 江意榕见她久久没有回答,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身心像是被一股大力向深渊拉去,扑面而来的是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眩晕中见她倔强的神情,刚想开口。 此时手上一暖,苏子涵走了过来,扶住他颤抖的手臂,柔声道:“先去车里坐着吧。” 江意榕点了点头,挨着他的扶持,坐到了车里。 江意榕缓了缓才道:“是不是去××疗养院?” 苏子涵脸色一僵,话语中夹杂着火气:“你调查我?” 江意榕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头解释:“小涵,我只是关心你。” 抬头对上他苍白的面容和真挚的眸光,苏子涵调整了下情绪,才道“意榕,谢谢你的好意。。。。。”苏子涵停了半晌,又鼓起勇气开了口:“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好把事情都告诉你,我真的不想让一切的不堪都暴露在你的眼前,这样会让我觉得差你良多。我甚至希望我们还是三年前的我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If life only such as first, then timesong will prosperous some.”江意榕如同梦幻般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只是我们都错过了那一段繁华似水的流年,珍珠只有历经了磨砺之后,才会焕发出唯美柔和的圆润光泽。我不在乎你有过什么,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小涵。” 苏子涵转开头去咬着唇不说话,动容在眼中缓缓流淌。 名贵的汽车缓缓滑出车道。 车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怎么想到自己开车?”苏子涵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终究是不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在她的印象中,江意榕身体不好,几乎从不自己开车。如今,位高权重,就更是少见的自己开车。 “想让你坐我开的车。以前一直听你抱怨,如今有了机会,总想弥补掉所有的遗憾。” 江意榕的声线平稳,苏子涵心里颤抖成一片,期待了那么久的事情如今达成夙愿,心里五味成杂,恍惚间看到他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衬衫的领子。 到了疗养院门口,苏子涵推门下车,江意榕没有跟上去,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半个小时,苏子涵出来,看到露出的半扇窗户,江意榕趴在方向盘上。 苏子涵心头一颤,赶忙上前,拉开车门,急声道:“你怎么了?” 听得开门声,江意榕已经抬起头,看见是她,笑了下:“没事,刚才有点累。” 苏子涵细细打量了他的脸色,才坐下来,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江意榕眉眼都染满了笑意,转移了话题:“你妈妈情况还好吧?” 苏子涵有些意兴阑珊:“自从家里破产,她就这样了,不好也不坏,就是。。疯了。。”最后两字字说的很清。 江意榕微怔,心下怜惜:“小涵,发生了,我们也只能去接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子涵没有说话,把脸埋在阴影里。 大半个小时后,汽车在明亮精致的店门前停下。 苏子涵诧异地回头,看着那熟悉的标识,眼中已是蓄满了情绪。 江意榕领着她进去。 明亮的店堂地板上由厚厚的香槟色玫瑰的花瓣覆盖住。 店堂中香槟色的玫瑰花瓣不断地飘落,轻盈地跃落到他们的肩头,停顿了下,又柔若无骨地旋转着向下。 苏子涵诧异地看着,玩心顿起,像是以往那般,伸出指尖去触摸那不断缓慢而下的花瓣。 过往的记忆如飓风般一瞬间席卷而来。 经年之后,依旧是漫天的花瓣,满室的清甜香味,改变的只是心境。 一霎那,苏子涵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伤悲。 江意榕带着他在桌边坐下,店员端上巧克力蛋糕和香草口味的冰激凌便离开了。 苏子涵接过江意榕为她递过来的切好的巧克力蛋糕,拿起叉子,像是一只小猫般伸出舌头舔了下,才一下子送到口中。 熟悉醇厚的可可脂和想浓的棒子融化在口中,一如记忆的味道,似乎充盈着幸福的触感,只是带着难以捉摸的虚幻。 苏子涵放下叉子,舔了口冰激凌,接住飘落的一片花瓣:“想当初几乎家中每日都萦绕着玫瑰的香气,记忆中的味道啊。多长时间,没有再闻过了。” 江意榕看着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忧伤、讽刺、怀念、伤痛,手一颤,脱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用不着,你没有做错什么,陈先生都已经告诉过我,错的是我终究不能放下。” “小涵,我再。。” “不要说。”苏子涵打断他,“不要再轻易地给我承诺,我不想知道。只有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走出Cova,凌墨亦步亦趋跟了上来,见苏子涵小幅度皱了皱眉。 江意榕挥了挥手,凌墨刚想上前说些什么,江意榕已经对着他道:“我们就走走,不用跟来。” “可是,榕哥。。” 江意榕用眼神制止了他。 “上次也听他喊你榕哥,听着倒是真有几分黑道大哥的感觉,难道?” 苏子涵无意地一句话,江意榕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就是个称呼罢了。” 不断有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江意榕很好地把她护在身旁。 苏子涵回头见他眉头微蹙,知他不喜太闹腾的地方,声音不禁柔软:“要不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顾着我,难得有机会可以一起走走。” 漫步在石窟门风格的街区里,奢华大气的橱窗中间隔着颇有特色的手工艺品,还有随处可见的露天咖啡屋,中式与西式的完美碰撞,擦出几分艺术的火花。 在宽窄的甬道中穿梭,不时地简短交谈。 不知是受周围的气氛影响,还是旧情难舍,两颗心似乎接近了许多。 在树旁的椅下坐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看着那一张张快活的笑脸,心情也洋溢了几分。 偶尔有狗窜到脚边,用前爪撩拨着苏子涵长及脚板的波西米亚风格的裙摆,苏子涵开心地俯下身,摸摸它的头。 可爱忠厚的古木抬了抬它那似是永远看不见前方的眼睛,扭了扭身子一幅很受用的样子,不免“汪”了一声。 苏子涵一点都不惧怕,反倒是安抚似地又摸了摸它的头。 听到响动,狗的主人急匆匆循声过来,手中还拿着彩色的链子,一个劲地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它闹点小别扭,一下子就跑了,找了半天,惊扰到你们了,抱歉。” 苏子涵站起来,笑道:“没有,它很可爱。” 全天下养狗的都一样,最禁不得人家夸自己的狗可爱,主人眉眼间多了些难以遮掩的自豪:“来,可可给这位漂亮姐姐打个招呼。” 苏子涵蹲下身,摸了摸狗狗毛茸茸的脑袋,带着几分不舍:“可可乖,下次不能乱跑哦。” “喜欢狗?为什么不和你先生一起养一只?”那人看向她身旁的江意榕。 苏子涵一囧,低头解释:“我们不是。。” 那人也不以为意,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 江意榕明显心情很好,语声朗朗:“没事。” 看着狗主人带着可可离去,江意榕突然道:“还记得Hypnos吗?” “呃?”苏子涵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你说那只在Oia只会睡懒觉的大笨狗?” 江意榕点头。 Hypnos是他们去圣托里尼Oia小镇上旅游碰到的一只长得很有特色的当地品种的大狗。 当时他们也是这样,在悬崖边的白色临海别墅中渡假,在宽敞的伸展平台上,厨师做好了奶酪猪排、大明虾、还有当地的特色小吃Souvlaki。 面对着蔚蓝的大海,看着崖下拍打着卷起的白色浪花,喝着当地著名的Mythos,心情异常舒畅。 脸上吹拂过带着特有的清爽气息的纯净海风,苏子涵放松得都快要睡着。 这时,一条翻折着耳朵的大狗来到她身边,舔着她垂下的手心。 苏子涵被手下的粘湿惊醒,低头看见一只普通的黄色大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特别干净乖巧,看着她,明亮的眼神似是会说话。 苏子涵惊喜地看着这个凭空多出的宝贝,被它的表情逗笑。 不由自主地从江意榕手中,接过递给她的烤肉、薯条喂给这只可爱的大狗。 在Oia流浪狗特别的多,这条也是众多流浪狗中的一员。 看它吃饱喝足,开心地在白色的大伞下,蜷在藤编的躺椅上睡得开怀,苏子涵笑得开心。 和江意榕一起给它取了名字Hypnos。 Hypnos也乖巧,一到饭点就去他们那儿报道,吃饱喝足,又自己找地方睡觉,很得他们喜欢。 走的时候,由于检疫检验的问题并不能一并带着离开,难免有些遗憾。 苏子涵心弦一动,问道:“Hypnos还好吗?” “很好,天天有人照料,吃得下睡得着,听说又胖了。” 听得江意榕如此回答,苏子涵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那儿的管家天天把它当主子伺候,有点风吹草动就及时汇报,我想不知道也难。” 苏子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想见它吗?” 苏子涵没有回答。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是要起风的样子,江意榕有些轻咳。 椅子上凉,苏子涵不敢让他久坐:“我们走吧?” 江意榕也没强撑,站起来,带着苏子涵绕到太仓路上,停驻在Pavllon前。 苏子涵随着他走进去,依旧是Costes餐厅独有的装饰风格。餐厅中央的那座取材于一座17世纪朗布叶城堡庭院中三层的中式宝塔。整个餐厅的奢华材质在灯光烘托下洋溢着神秘而古老的东方情怀。 在二楼的露天餐厅坐下,餐桌边是怀旧的落地灯,由于天色还早,灯座没有打开,慵懒地倚着法国拿破仑时期的古董座椅极具情调。 望了望周围,果然只有他们一桌,苏子涵笑了下,几年不见,江意榕的脾气倒是越发的长进。 喜欢清静到了极致。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奶白色对折的菜单,苏子涵没有犹豫地点好。 放下菜单,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巴黎的明星食堂何时到了上海?” 江意榕笑笑,餐点上的很快。 说话间,一份面包和一小份黄油被端了上来。 柔软又有嚼劲的面包加上浓郁入口即融的黄油让苏子涵不自禁道:“想不到离了巴黎味道倒是没有一点‘本土化’。” 很快,经典的尼斯色拉、Beefcaparccio、雪白嫩滑的鳕鱼搭配金黄色的冬荫功汁。 正餐后居然是一份其貌不扬的菠菜,但是被摘去根部的菜叶,经过特殊的处理,吃起来却是没有一点涩涩的感觉。 用刀切着巧克力熔岩蛋糕,看着里面的巧克力如同熔浆般流出,吃在口中也是异常的轻薄柔顺。 闻着鼻尖不断飘荡而来的幽幽檀香味儿,端起侍者刚刚端上的鸡尾酒,耳边是现场演奏的舒缓的小提琴,看着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苏子涵有些遗憾:“今日倒是没有看到夕阳。” 露台外宁静雅致的景色遮挡住了太阳下山的美景,江意榕也有些感慨:“想当初我们坐在伸展露台,也是喝着这种鸡尾酒,面对的却是圣托里尼最美的落日。” 那样壮美,晕黄柔和的景象,是苏子涵此生见过最美的落日,记得在Oia的时候,为了看夕阳,江意榕的房子就位于观看位置最好的Sun Spirit Cocktail Bar的旁边,每日从五点开始等待,一直等到八点半太阳真正的落山,总是相拥在那张白色的藤椅上,脚边蜷的是Hypno s。 每次当夕阳的余辉照耀,总是感觉那样的温和和幸福。 今日坐在情调环境都一流的餐厅中,却是没有见到夕阳,难免有些遗憾。 看着他坐在夜色中,小口抿着杯中的彩色鸡尾酒,宠溺地看着她,偶尔交谈两句,神情放松愉悦,菜式倒是几乎没有动。 苏子涵眼神微闪,最终还是忍住了出口的关心。 结账离开,江意榕站起来的时候,撑了下桌面,手以不容易发现的角度按了下胃部,才跟上苏子涵的脚步。 走出餐厅,接过凌墨递上的车钥匙,江意榕让他们先回去,独自驾车送苏子涵回去。 车上,苏子涵把脸掩在阴影里,突然道:“其实,Cova来的时候,我也去买过,只是一点记忆的味道都没有,和今日差了许多。。” 江意榕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嘴角微微上勾。 当汽车拐上那条熟悉的小道,苏子涵和他道别。 江意榕不放心,把她送到楼下才转身离开。 苏子涵打开楼下的那扇铁门,蓦然发现姐姐和顾子杰并排站在那,看着她。 苏子涵看了看姐姐难看的脸色,刚想解释,姐姐已经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顾子杰拍了拍她肩膀。 苏子涵看了眼姐姐,随着顾子杰来到小区中站定。 顾子杰看着她,脸色阴沉:“为什么手机不开?” 苏子涵一惊拿出手机,果然没电了。 顾子杰的声音如同冰刀似地砸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天,差点就要报警!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担心死了,我也。。” 苏子涵自知理亏,走上前去,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臂,顾子杰“嚯”地甩开。 苏子涵又拉了拉他,赔礼道歉:“子杰,我知错了。” 顾子杰才重新转过来,逼视着她:“说,你不是恨他吗?要报仇吗?为什么?” 苏子涵咬了咬嘴唇:“我只有接近他,才可以。。” “我不要听!”顾子杰打断她,“你们明明之前就认识,为什么要骗我?” 苏子涵也不说话,顾子杰冷哼一声,也不主动求和。 苏子涵斟酌道:“子杰,再给我点时间,我以后会把所有的都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现在我们。。。” 顾子杰看着她,终于是长叹一声:“回去小心些,你姐姐似乎已经。。被我拦了下来,我先走了。” 苏子涵点点头,送他离开,回到家里,打开房门,看着客厅里的一团乱,心里也是有了几分底,刚想开口,苏子云就大声道:“子涵,那个男人是谁?” 苏子涵见她毫无所觉道:“一个同事,对我有好感,我们出去一起吃个饭。” “真的?”苏子涵点点头。 突然,苏子云抽出在桌上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说,为什么你要为江氏工作,难道你忘了爸爸吗?忘了仇恨吗?” 苏子涵接过文件,见上面只有一个开头是江氏集团,心下稍定:“乱说什么哪!我们公司和江氏合作,我是助理,当然得帮上司搜集资料喽。” 苏子云半信半疑地坐下。 苏子涵一手心的汗,边收拾桌上的残局边问:“吃了吗?要不给你下碗面?” “不用了,刚才子杰过来送了外卖,还剩了些,留给你当宵夜。”说着,去厨房间,把外卖的袋子拿给她看。 四季的豪华标识一目了然,苏子涵暗叹了口:“子杰在这儿呆了很久?” “嗯,一直等你回来吃饭,后来晚了就我们吃了,他说你喜欢这家店的鱼和虾饺,让我给你多留些。” 耳边是姐姐的话,苏子涵有些恍惚。 “子涵,子杰对你真的很好,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姐,说什么呢,我和那人真的只是同事。” 江意榕独自开着车拐上高架。 刚从苏子涵那儿出来,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前后也没有车。 异常的空荡,本能地江意榕感觉危险。 刚想拿出手机拨打凌墨的电话,后面突然上来三辆车,从左右包抄,一辆车迅速拉住他前去的路。 江意榕一看情况不对,脚踩油门,猛打方向盘,汽车在狭小的空间180度转弯直接往后突围,轮胎与地面急遽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地面上也是一条临时制动的长印子。 电话中听到不寻常的声音,凌墨焦急的声音透过蓝牙传来:“榕哥。。” “我在××路的高架上被五辆车围追。” 江意榕已经来不及在讲其它,车前灯和侧身和桥面一路碰擦,撞起黄色的星火。 车头刚掉过来,不料后面也有车拦着,江意榕滑坡似的从两辆车的间隙滑出,逆向行驶,在看到一个弯口的时候,突然加速,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江意榕开了一段路,在最近的派出所附近停下,通知过凌墨后。 心悬一松,再也撑不住,手紧紧压着胃部,撑着方向盘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咳呛,像是要把整个生命都要咳出来。 很快,有人敲了敲车窗,江意榕勉强直起身,见是凌墨,按下按钮。 凌墨见他脸色苍白,额头还挂着汗珠,急道:“榕哥,你没受伤吧?” 江意榕摇了摇头,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呛。 凌墨担心他,不忍再问,扶着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亲自开车。 墨绿色的车子在夜色中缓缓启动,身后依旧跟着那两辆黑色的轿车。 第29章 第 29 章 凌墨不时回头看江意榕。 见他一手横搁在胃部,车外的一束路灯照射了进来,印出他澹白的面色。 感受到凌墨不时过来的视线,江意榕用手压了压胃里隐隐地钝痛,轻咳道:“我没事,仔细开车。” 听他的话语中带了笑意,转头见他精神尚好,凌墨也放心下来。 汽车刚在园子中停稳,陈天珩就迎了上来,一叠声问道:“没事吧?怎么好好的就。。”说着,眼神看向了凌墨。 凌墨站起来,道歉道:“这次是我疏忽。” 江意榕回头看了眼陈天珩:“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怪不得他。” 凌墨也过来,打招呼:“榕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江意榕点了点头,向屋里走去,陈天珩跟了上去。 回到卧室,江意榕撑着额头,在沙发上坐下。 陈天珩皱着眉头问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凌墨在查。”江意榕按了按眉心道。 陈天珩一怔,知道逾矩了道:“我下去看看,夜宵好了没有。你先休息下,吃了药再睡。” 江意榕无奈地笑了下,调暗了室内的灯光,坐在黑暗中思量了片刻。 掏出手机,解了锁,刺眼的屏幕亮光把他的脸色照的一片霜白,试着拨出那个号码。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意榕。。”许是隔着距离,电话里苏子涵的声音染了几许夜色的迷离。 “突然想起思南路上的面不错,就和你打个电话。”江意榕的声线有些紧绷。 淡淡的焦虑和期待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不知为何,苏子涵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必是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身体带了一丝紧绷,想到这些,苏子涵的心里不禁柔软开来,语声如同G大调的第三号小提琴协奏曲,舒缓轻柔,久违的情意中又蕴含着点点哀伤:“我也早就听说了,要不明天一起去尝尝。” “好。”江意榕从善如流。 苏子涵愣了下,轻声说了句:“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吗?其实。。可以不必勉强的。。” “只要你喜欢就好。”苏子涵的声音越来越轻,被江意榕打断。 苏子涵一怔,被人宠溺和在乎的感觉总是令女孩子沉迷的。 从听筒中传出江意榕轻咳的声音,苏子涵才重新找回了声音:“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好透?还是今天吹风太久了?” “啊?”江意榕听着苏子涵略显焦急的声音,不禁一怔,连带着声音都轻松了几分,“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陈天珩再楼梯上碰到匆匆而来的周沐辰,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出了事,凌墨就致电给我,害我扔下手中的吉普赛女浪一刻不停地就赶了来。他情况怎么样?怎么好好地就碰上了追杀?”周沐辰问道。 “看着像是没事,既然来了,就去帮他检查下,总是放心几分。”说着,陈天珩又顿了下,扫过他乱掉的衬衣和外面的灰色开衫,皱了皱眉不免道,“倒是你,一幅像是被打劫的样子,也不想想你周家三公子怎样的身份,天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医院也不想着去接管。” 周沐辰一愣,走到陈天珩的身边不甘示弱:“老头对我的行为也没意见,倒是你,老是一幅看不习惯的样子。”说着,语声一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不出去。。难道找你?” 陈天珩凑了上去,挑逗道:“我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你。。” 周沐辰甩开他的手,提醒道:“意榕还在楼上等呢。” 说着就向楼上走去,陈天珩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向上走去的背影,呆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陈天珩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江意榕坐在一片阴影的灯光下,显得清瘦单薄。 听得门边传来的响动,江意榕抬头,嘴边还是没有来得及散去的笑容,像是对他们之间的尴尬无所觉般,笑地温润:“沐辰,又麻烦你。” 陈天珩把夜宵,简简单单一碗白粥放在旁边的餐桌上,还有一点小菜。 周沐辰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眼他的脸色,做了例行的检查,定心不少,指了指桌上的菜:“先吃点东西,我再开药。” 江意榕从善如流,坐到餐桌前,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口中。 温热糯糯地白粥很好地安抚了胃里的钝痛,体内冰寒的血液也有了温度,看着周沐辰那身几乎堪比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打扮,终究是忍不住开口:“沐辰,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前两日刚送来一批今季的新款,你看着哪件喜欢,自己去挑了换了。” 周沐辰站起来,瞄了一眼自己的少了几粒扣子的浅色衬衫,甚至上面还有几个红印,也知道实在是难看,站了起来:“也好。” 说着,熟门熟路去了衣帽间。 等得他回来,江意榕已经吃了宵夜,换了睡衣,靠坐在床头。 周沐辰开了药,嘱咐陈天珩二十分钟后盯着他服下。 接了个电话,看江意榕也没有多大的问题,留下一句有事随时打他电话,急急拿着药箱就先走了。 一天折腾下来,江意榕已经是累极,靠着床头就有些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和陈天珩讲着话。 眼看着到时间,陈天珩让江意榕吃下药丸,扶着他躺下,嘴里还在说:“在那么冷的地方坐了半天,也不想想自己刚从医院出来,这个Helen也真是的。。。” 陈天珩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意榕已经睡了过去,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陈天珩见他睡着,叹了口气,关了床头的灯,退出了房间。 苏子涵站在窗前,手里还捏着那只手机,想着今日的种种,想着今日下午,陪着她在拥挤的人流中压着马路,陪着她在冰凉的长椅上一坐就是半天,想着忍着胃部的不适陪她进餐,想着刚才电话中稍嫌低弱的嗓音,含着笑意,浅浅地咳嗽,一点一滴都是那样牵动着她的心房。 不免一声叹息,这样一分难以掩饰的神情,毫不遮掩的爱恋,难道真的会是他么?那个冰冷残酷的侩子手,那个没有人性双手沾满血腥的奸商,天意弄人,要是彼此没有羁绊,没有过往,那该多好。 谁说时间会让一切都慢慢淡忘,完全是胡扯,三年不见,明白地告诉自己是为了复仇,告诉自己不要动心,可是面对着他,已经是难以把持。 苏子涵痛苦地撑着窗栏,听着窗外秋虫的鸣叫,心底烦恼异常。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妖娆的夜色中和他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等她按下通话键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着顾子杰三个字。 清晨时分,江意榕被胃里如同镶嵌着冰钻的小刀来回切割的一阵刺痛激醒。 忍着磨人的剧痛,江意榕一手按在胃部来回打圈,想让那个冰冷僵硬的地方回复几分温度。 一手搭在额头,轻轻地吸气。 疼痛导致大脑暂时的缺氧一时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厚重的帷幔,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的缝隙透了进来。 江意榕才动了动,转头看向窗外。 慢慢撑坐起来,低着头,深色的被褥间,只能隐约窥见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透出几分雅致的蹰弱。 偌大的空间,残留着他略显粗重的呼吸。 撑着额头,坐上许久,等着胃里的疼痛好上些,江意榕才撑着床沿,慢慢下床。 下得楼来,江意榕坐在餐桌前喝着枸杞山药粥。 凌墨直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文件,喊了声:“榕哥。” 江意榕点了点头,直接放下没有吃了两口的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依旧是一楼的偏厅,凌墨把资料递了过去:“榕哥,结果出来了,昨晚是昌隆的一个分坛动的手,今早他们昌隆的座馆就致电我,打了招呼,说是手下接了临时任务。” “临时任务?”江意榕撑着额头沉吟。 “是。”凌墨点了点头,“只是很可惜,没有能够查出到底是谁?” “没事。”只是按着胸腹的手紧了紧,凌墨清晰地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之后还是神色如常道,“昌隆和我们没有什么过节,你回过去,就说道歉就不必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凌墨见他有些恹恹,想起刚才那几乎没有动几口的粥,赶忙应承下来。 江意榕坐在沙发闭目休息了会儿,处理了些公务。 胃里磨人的钝痛一直在继续,中午实在是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吃下药后,就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扶着沙发站起来。 几乎半天没有吃下什么东西的胃部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弓着身子,休息了片刻,缓缓站直。 陈天珩正好从公司回来,看到他略显蹒跚的背影,走过去扶住他:“不舒服就去躺着,我妈说你从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 江意榕撑着扶手休息了会儿:“我和小涵已经约好了。” 陈天珩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皱着眉头劝道:“什么时候不能约啊,身体最重要。” 江意榕摇了摇头,态度是少有的坚决。 陈天珩叹了口气,本想说两句,只是想着江意榕对她的万般珍重,收回了快要出口的话,省得给他添堵。 沐浴过后,让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血色。 江意榕换了双领的暗橘色毛衫,浅色的亚麻长裤下来。 接过凌墨手中的车钥匙,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凌墨开车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苏子涵小区附近那条小路上。 汽车刚刚拐过街角,江意榕就看到苏子涵站在玉兰花树下,斜跨着一只紫色的包包,链子上是细碎的饰物。 身上深蓝色米兰针织连衣裙的下摆被风微微地吹起,露在领子外的那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偶尔阳光的掠过,是那样的恬静美好。 江意榕缓缓停下了汽车,心中宁静安好,三年后,还是可以和她一起相约在树下。 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中充满了多少的感恩和庆幸。 推开车门下车,苏子涵已经走了过来。 江意榕执起她的手,由衷赞道:“真漂亮。” 苏子涵笑了下:“想着今日和你一起出来,我把三年前的旧衣服都翻了出来,还怕不合身。” 江意榕细细打量她,名家的设计,精致的做工,精巧的面料,是现在办公室中她常穿的明显是“舶”的职业装可比的。 鲜艳的颜色很衬她白皙的肤色。 三年了,如果自己可以找到她,可以早点。。也许她就可以不受那么多的苦。。如果三年前自己就可以适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坚强的性格,上天还是善待他们的。 江意榕脸色明显地苍白下去,执起她的手,庄重道:“很合身。”接着放软了语调,俯身拉开车门,很好地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沉痛,“先上车吧。” 苏子涵走了过去,看了眼后面紧随的两辆汽车,明显有些不高兴。 还没等她开口江意榕就迅速地做了个手势,凌墨赶忙推开车门过来。 江意榕直接道:“你们先回去吧。” “榕哥,昨晚才。。”凌墨喊了声,脸上显出一分担忧。 “先回去。”江意榕适时打断他,重复了一遍。 凌墨皱了皱眉,带着人离开。 江意榕重新亲自拉开车门,苏子涵才坐了进去。 外滩边的走道上,早有三三两两赶来的情侣,或靠着栏杆或相互依偎着。 堤岸够长,他们在北面的一个转角处找到了空余的地方。 江面上不时有归家的倦鸟从天空中呈弧形的不断飞旋,似乎是在等待同伴的归来。 初秋的傍晚,天暗得早。 下午刚下过雨,空气中透着几分凉意,带着清新的味道,栏杆被清洗得清爽异常。 旁边是复古摩登的建筑,江面上的船只也慢慢在岸边停靠,风帆也慢慢降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只看得到太阳慢慢在下沉,江天也凝结成一片朵朵云花。 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染得泛着浅浅的暗红的金黄,透着几分凄凉,也带着几分暖意。 风乍起,吹散了她额角的头发,迷了眼睛。 江意榕不自觉地伸出手,把她的头发向而后锊去。 苏子涵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落日的余晖把她的脸颊映衬地微微发红,像是带着某种娇羞。 江意榕看着她美丽的容颜,一时移不开视线。 苏子涵微微侧过头,有些感慨:“不管是哪的夕阳都带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魅力啊。” “嗯。”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三年前的圣托里尼,江意榕的声音带了点朦胧,似乎带着些无力。 苏子涵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也没有看到他紧咬了下嘴唇的动作。 天边的那层淡淡的金光慢慢笼罩住了东方明珠塔、外白渡桥,使得身旁的建屋沐浴在它柔缓的光束中,带着如同慈母般的温暖和付出,又像是离别前最后的一点念想,带着一点凄艳的壮美。 终于,阳光抵不过命定地轮回,敛去了它最后一丝余光,天地瞬间暗了下来。 同时,身旁的路灯一路开启,亮遍了整个江边,也照亮了整个城市,继续延续着白日的悲欢离合。 苏子涵有些唏嘘,回头见江意榕脸色发白地靠在那,急声问道:“你怎么了?” 江意榕靠着栏杆,歇了一会儿,笑了下:“没事。”回头对上她明显不信的眼神,加了句,“站着有点累。” 苏子涵一愣,不知道接什么好,跟了上去,喏喏道:“要不早点回去休息?” “不用。” 苏子涵见他态度坚决,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点头同意,本意是关心相反的话还是冲出了口:“江董如今也是万金之躯,如此这般跟我出来,万一有个闪失,我怕陈先生他们。。。” 虽然她话没有说完,意思明朗清晰,江意榕拉车门的动作一疆:“天珩没有恶意的。”抬头对上她略显嘲讽的神情,郑重道,“小涵,你不要多心。” 汽车缓缓停在位于思南路的面馆。 附近没有停车位,江意榕直接让她先下去,自己去停车。 苏子涵有些奇怪他没有给自己打开车门,楞了一下,车子已经开了过去。 停在不远的车位上,江意榕疼痛地咳呛出来,撑了下方向盘,脸色惨白若纸。 手肘紧紧顶着胃部,颤抖地打开药瓶。 来不及用水,直接拆了两粒药片干咽了下去。 没有经过润滑的食道,让他不住剧烈地咳呛,一声一声回荡在车中。 等着疼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才推开车门。 一下来就是一个踉跄,靠着车门休息了会儿,才重新向店那边走去。 等着进入这间店面不大,甚至有些破旧,却享誉S市的阿娘面馆。 店里的生意太好,就算来得不算晚,店中已经排起了长龙,坐无虚席。 好不容易买到票,在狭小旮旯的小店中。 等了好久才有两人的位子。 低头一看,手中的票已经是到26号了。 位子的前方就是厨房,雾气腾腾,香味阵阵从里面飘了出来。 苏子涵看他有些局促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 周边是一对从浦东赶来的吃客,和周围人交流着吃客们独有的资讯,不亦乐乎。 虽然号码牌看着有点数字大,这家店的速度还是值得称道的。 不过十多分钟,面就上来了。 大大的一个碗,红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嫩嫩的黄鱼片,旁边拱着些细碎的咸菜,香气四溢。 苏子涵已经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小勺汤,凑到鼻子下,浓浓的咸鲜带着黄鱼特有的鲜味扑鼻而来,迫不及待地把汤送到口中。 果然和学校里的时候感觉一样,鲜鲜的,汤很浓郁。 旁边那桌,还没拿到面,已经凑了过来,笑问道:“怎么样。” “很好吃。”说话间,夹起一根面条把它一圈一圈好好地盘在勺子中,又放上一小块黄鱼,一点雪菜,一下子送到口中。 江意榕看她不自觉露出的笑容,连带着眉眼也染了笑意。 闻着带着些腥味的油花味道,手不自觉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部。 苏子涵很快就把一碗面吃了个大半。 看着对面的江意榕只有稍稍挑了两根面条,喝了两口汤,不禁脱口道:“哎,不好吃吗?” 江意榕一怔,直觉地摇了摇头:“没有。” 说着,举起筷子,动了动,低垂下头,慢慢地挑了一根面,送到嘴里。 过于鲜重的味道,胃里一阵翻腾,江意榕找了个她视线的盲角,一手按着不太舒服的胃部,轻轻吸气,努力把面吞了下去。 苏子涵把最后的一口汤喝完,抬头看到他额角渗出的汗珠,眉头不由一皱,扫过汤面上那一层油花。 心里一惊,一直都知道他吃得清淡,这个确实是。。,刚才自己还。。不禁脱口道:“我吃好了。” 喧嚣的小店,苏子涵声音太轻,江意榕没有能够听得太明白,见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也跟着放下筷子。 苏子涵和身边的食客打了招呼,江意榕一起跟着出来。 身边是秋日微带凉意的风,江意榕侧过头去,有些轻咳。 苏子涵走在他身边,从旁看着他略略发白的脸色,想说什么,终究是吞了下去,只是默默并肩走在他的身边,很有默契地做着他们以前常做的流程。 孤清不大的私人剧场,两人甚至没有问片名。 驾轻就熟地进入影院,在末排的椅子上坐下,等着电影的开场。 整个厅中三三两两的没有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这种不大的剧场,没有档期的压力,都是按照老板的喜好放些不大卖座的文艺片或者是地下电影。 这样的剧场不赚钱不谄媚,带着些孤芳自赏的精致的孤独,一切随缘,真正的以片会友。 电影徐徐开幕,是部九十年代法国的地下电影,一贯的文艺调调。 讲述的是一个女子复仇纠结的情爱故事,最终报仇之后,才得知被自己拼命报复的亲密恋人竟然是最深爱她的人。 在报仇的过程中,女主迷失了自我,已经看不清这个世界,更加看不清深爱他的人,男主一直被她误解。 一开篇女主就拨弦,拉弓,轻舒玉臂,一连窜美妙音符从她手中急泄而出,狂放而热情,扎起的一头金发由于摇摆略有松散,掩不住的是逼人的灵气和美艳,不用说,是男人的都会对这样的女人如痴如醉。 男主一直是沉郁的深情的内敛的,眼中总是溢满了款款深情的宠溺。 最后真相大白,一切的阴谋算计和男主都没有关系,男主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女主总算醒悟过来,她懊悔,她想弥补。 只是,冬天里的心化了,可春天早已不在。 激情已逝,爱情已走,只剩下一个旧了的人。 整部片子的面画感处理得极好,人物对白和内心的冲突都是异常的到位。 幽雅含蓄、自始至终拉威尔略带哀伤的奏鸣曲贯穿整部影片。 当看到最后男主对着女主无奈萧索地说:“Now, I am empty.”时,女主失魂落魄地离开,威尔第小提琴协奏曲冬的篇章和一开始就萦绕着的春的篇章相互成映,片子也到了终结。 帷幕缓缓拉起,淡淡的惆怅围绕在两人之间。 苏子涵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的巨浪,电影和现实已经让她难以分清,一时紧紧拉住江意榕的手,竟是泣不成声。 江意榕只当她是为影片感动,递上灰色格子的手帕,拍着她的手,低声哄劝。 剧场里的灯缓慢地亮起,苏子涵擦了眼泪,抬头对上江意榕白得不正常的脸色,额头还挂着没有擦拭掉的汗珠。 手自然地探上他的额头:“怎么了?” 江意榕抓住她的手,撑着扶手站起来:“没事。”只是有些吃力地语言出卖了他。 把苏子涵平安送回了家,看着她上去,江意榕才转身离开。 只是不知,看着他的身影离去,苏子涵就下来,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和对方聊了好久才重新打开铁门上楼。 车子刚刚拐上高架,就一个急刹车,斜斜停在路边。 很快,后面有车飞速跟了上来。 凌墨打开车门,跑过来,敲了敲车窗:“榕哥。” 摇下的车窗,凌墨看到一张惨白的脸。 江意榕紧紧按着胃部,几乎是趴在方向盘上。 凌墨快速地拉开车门,打开置物柜,取了白色的药瓶出来,取了两粒药和着矿泉水一起给他。 江意榕很快地吃了下去,阖着眼,仰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药效发挥作用。 过了好久,面色恢复了些,才换到后座,凌墨开车。 回到家后,有些起烧,江意榕不敢大意,吃了药很早就上床休息。 之后就是正常的上班日子。 苏子涵也并没有因为和江意榕如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工作上有半分的懈怠。 只是每日的中午,回复了住院前的苏子涵帮他带中饭。 苏子涵也不再紧绷着个脸,慢慢放松下来。 江意榕也越来越信任她,开始把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她,甚至是一些机密文件。 苏子涵同样也完成的很好。 这段时间,分公司一直在忙英国电力的案子。 江意榕一直有打算再次收购英国电力的37%。如果成功,加上之前已经从汇丰手中购得的21%,隐然就是握着英国电力的百分之六十。 虽然收购条件苛刻,甚至带着很多不公平的约束,但是还是一份具有稳定性极其长远性的投资,投资的回报率也是极其的稳定。 这样的大案子震动整个业内,甚至受到英国当局的高度重视。 由于牵涉巨大,金额更是一笔天文数字,动辄几十亿美金的收购案,不管是审批还是投标,就算是拿到标书都是前所未有的困难,资金上也是承受着一定的风险。 连带着整个总公司都是异常忙碌。 苏子涵心疼他这几天一直都脸色苍白,咳嗽一直没有好。 竞争的公司很激烈,江意榕这段时间胃口极差,每晚36层副董办公室的灯几乎一直亮到天明。 高层也是几乎以公司为家,秦逸亲自从B市飞了过来,这段时间也是两地跑。 苏子涵跟在旁边,连带着日日弄到深夜,好歹江意榕总是送她回去,免去她一人折腾着倒车的辛苦。 只是姐姐的晚饭还有家务总是无法顾及。 江意榕也似是明白她的难处,总是会稍些宵夜给她,明天只需热热就能食用,省去了她很多的功夫。 忙了近一个月,总算是英国当局肯接受他们的投标的意向标书,当局明确答复会把它们列为竞标人之一。 取得阶段性的进展,江意榕轻松了许多。 只是连带着身体也。。中午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下。 下午陈天珩进去见他撑着额头在那闭目眼神,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是不是不舒服?”说着,探手试了下他额头,果然有些烧。 江意榕躲开他的手,蹙着眉问道:“什么事?” “B市过来一份急件需要你签署一下。” 江意榕签了字,把文件推了回去。 陈天珩见他倦意难掩,劝道:“要不先回家休息吧?” “我和小涵晚上约好了。” “约会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非得在今天。” 江意榕皱了皱眉头:“不用,小涵。。。不喜欢。” 陈天珩见他态度坚决,建议道:“那让凌墨跟着吧。” 江意榕皱了皱眉头:“不要被小涵发现。” 六点从办公室出来,江意榕走到苏子涵办公室的前面,停顿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苏子涵已经很有默契,归了东西,和江意榕前脚后脚上了停在贵宾车道上的那辆墨绿色房车。 两人都心情放松,说话间也是多了些随意。 高架桥上,从他们身边擦肩飞速而过敞篷的橙黄色蛮牛,副驾驶座上的女子妖媚艳丽,秋寒料峭,身上竟是没有几寸遮羞的东西。苏子涵转头调侃道:“这也算是约会吧,也不学学人家开辆小跑啊啥的,哪有这样的轿车的。” “哦。”江意榕挑了挑眉头,打转方向盘,拐向另一个岔口,“Sagaris、 Agera or Zonda?” 苏子涵笑得直打跌:“这些个可千万不要,子杰那辆Tuscan,可是让我吃足了苦头,每次和他出门,车子还没停稳,就开始有人拿着相机拍,还是这样的稳妥,我才不想哪天上了网络的头版头条,像猴子似的供人围观。” 江意榕笑了下,闲闲道:“原来顾家大少衷爱标新立异、与众不同的TVR。” “你生气了?”苏子涵这才像回过味来。 “我生什么气?”江意榕笑开了,笑容中多了些忧郁。 苏子涵不忍心,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径自解释道:“我和他从小认识,家里出事后,他帮助我很多,就是这样。” 沉默了会儿,江意榕严肃道:“小涵,我一向都相信你,你没必要和我解释的。咳咳。。”话虽然是这么说,声线确实明显的上扬。 苏子涵见他有些轻咳,难免紧张:“要不改天再去吧?” 江意榕抿着唇,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苏子涵见他精神还好,也不想扫了他的兴,点了点头。 第30章 第 30 章 前面是带着领结的侍者,沿着长长的阁楼梯上去。 尽头是个八角的房间,穹形的屋顶,暗红色的帷幔高高垂下,中间一个老式的吊灯,带着淡淡的复古温情。 踩着玫瑰花瓣走近那张唯一的椭圆形的桌子,墙角洒落着几张酒红色的沙发,桌上是法国特有的点心作为饰物。 江意榕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苏子涵坐了进去。 透过玻璃窗望出去,江面上的夜景,星光点点,非常漂亮。 夜色和舒缓的环境,总是令人容易卸下心房。 “记得HK刚刚回归的时候,第一次去HK,觉得维多利亚港弯的景致那么迷人,然后每个假期总是和姐姐去那看看,哪怕就是在堤岸边走走也是开心的。”怀念的语气,隐隐绰绰的烛光下,她眼里的哀伤是那样清晰地倒映在江意榕的眼中。 “小涵。。”江意榕一声叹息。 前菜已经上来:看上去无甚出色的黄油做成的小西饼,土豆泥做成的油炸点心,很精致。 侍者开启了被冰镇于程亮冰桶中的那瓶没有酒标的黑色独特包装的香槟。 灿烂闪光的金色,带着绿色的反射光的液体缓缓注入杯内,丰富细腻的泡沫带起酸橙、马鞭草与野玫瑰等植物的芬芳。 苏子涵摇曳着杯盏,热情果、奇异果等热带水果的香味在空间中流淌开来,有些奇怪:“这么有创意?Piper-Heidsieck搭配前菜?” “你不喜欢?”江意榕晃动着杯中清澈透明的液体,向着她举了举杯,潋滟的酒光映衬着他白皙的指骨,怎生一幅动人的景象。 苏子涵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举起酒杯的手顿了下才拿稳,笑着回应:“Cheers!” 现烤面包,黑麦,全麦的小球,软餐包,核桃面包,菜吃一道撤一道。 看着江意榕几乎没动就被撤下去的盆子,眉眼间含着浅浅的倦意,但是精神还好,也想好好陪他吃顿饭,苏子涵收回了担忧的话。 吃着放在马克杯中的香脆土豆片配火腿土豆泥,苏子涵突然道:“哎,这个味道像极了当日在曼谷Jacques & Laurent Pourcel兄弟亲自掌厨的。” “你果然是吃客。他们两兄弟也来到了S市,就把店开在了旁边,只是可惜前段时间换了老板,只有这份前菜还保留着当日的水准。” “你是指那边6楼的那家?”苏子涵指了指窗户外对着的那个露台。 正巧那家的露台上坐着上次的吃客,苏子涵走到玻璃窗前很高兴地和他们打了招呼,才回来继续道:“它当时来的时候,我和姐姐也是常去的,他们兄弟亲手做的炉烤安康鱼脆皮米饼是一绝,只是。。”苏子涵笑了下没有继续。 “小涵,我。。” “哎,其实现在也很好,S市的夜景已经不输于HK,江边的夜色也是美丽得令人迷醉,都不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在家门口就可以看到也不错啊。”苏子涵打断江意榕未尽的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问,“哎,你是怎么把18号的东西搬来3号的?” 江意榕闻言笑了下:“天机不可泄露。” 此时,侍者过来撤掉餐盆,重新开启另一瓶来自Domaine Huet酒园出品的白葡萄酒。 苏子涵喝着杯中的柠檬水,看着呈玫瑰粉色的液体在杯中流泻开来,当然它的味道同样不让人失望。 “还是太年轻了,在放上几年会更好。”江意榕放下杯子。 “1893年的酒还显得年轻?” “它们家的东西1811年的东西还在换塞,早知就。。” 苏子涵喝了口黑松露鸡豆鳕鱼汤,才道:“你不要逃避问题,刚才我们在说你怎么让。。” 江意榕抚了下额头,笑容有几分无奈。 “你是不是。。?想当初。。。” “真不是。”记忆一起把他们带回在苏黎世的日子,一次在奶酪火锅店用餐,江意榕愣是让店中变出不常见的使用VacherinMontd'Or奶酪为原材料做成的锅底。。 江意榕笑着打断,和那次一样递上手机为证。 苏子涵接过,游览了遍,没有什么发现才有些懊恼地递回去。 一顿饭吃得很是畅怀。 最后站起来的时候,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酒,江意榕撑了下桌脚才站稳。 苏子涵赶忙走过去把他扶住:“怎么了?” 江意榕按了按额头:“没事。” 最后两阶的时候,江意榕头晕眼花,一下踩空,往下软去。 苏子涵吓得赶忙从旁相扶。 仓促间,两人乱作一团,几个踉跄才勉强站稳。 “江先生,这是喝醉了啊!需不需要帮忙?”身旁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江意榕听得安德鲁的声音,勉强直起身子,不动声色道:“安爷,你也在啊。谢谢,不用了。” “江先生,能够碰上就是缘分,只是不知道你想了这么久,对于云顶和拉斯维加斯的生意有没有其它更新的想法?” 江意榕沉稳地笑了下,语声不咸不淡:“不好意思,我没有更新的想法”说着,顿了下又道,“况且,我有个规矩你怕是不知道,出来的时候,从不谈生意。” 安德鲁这才像看到他身边的苏子涵一样,笑地暧昧:“明白明白。。有美人作陪啊,难怪。。” 苏子涵这才有功夫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是笑着,眼神却是阴冷的,死死地像是一条毒蛇般的盯着他们,阴鸷的感觉扑面而来,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明显不是善类,透出几分凶神恶煞。 江意榕不着痕迹地把她挡在身后。 安德鲁一怔,知道再说下去也讨不了好去,凑上前以江意榕和苏子涵都可以听到的音量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那我就不打扰了。”调侃的语气,眼中却有冷光闪过。 苏子涵受不住,刚想上前,手上就传来重力,被紧紧拽着不能动,侧头对上江意榕漆黑如墨的眼眸,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退了一步,看向江意榕带笑的淡白脸色,关心道:“江先生,保重身体啊。” 接着转头对向苏子涵,“漂亮的女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退回来,说道:“帮我向二少爷问声好。” 说完,心情像是很好似的向门口走去。 苏子涵明显感到身前的人身子紧绷了下,还没来得及问,凌墨就急急走了过来,扫过安德鲁的背影:“榕哥,还好吧?” 江意榕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身边的苏子涵。 凌墨这才转头喊了声:“苏小姐。” 果然在看到凌墨出现的时候,苏子涵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江意榕暗叹一口,让凌墨送她回去,自己上了另一辆车。 第二天上班,江意榕没有来。 又加上事情特别多,一直到八点多的时候才做完。 苏子涵看着没有响过的电话,实在是忍不住,等着几个高层离开,听着外面的响动,候在走道中。 看到陈天珩出来,赶忙迎了上去:“陈先生。。” 陈天珩停下脚步:“什么事?” “我。。我。。”苏子涵忍了几次才道,“想问问他好不好?” “你们吵架了?”陈天珩按了按钮,没有正面回答她。 苏子涵没有回答,随着一起进了电梯。 陈天珩也不以为意,只是轻描淡写又像是恍然大悟,“难怪昨晚他昏昏沉沉的还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说什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之类的。” “他怎么了?” “关心他就去看看他。”陈天珩看着她建议道。 上了陈天珩的车,既然做了决定,苏子涵有些头疼地拿出手机,担心家中的姐姐,试了几次,最后还是和顾子杰打了电话,只是电话被转接到留言信箱,苏子涵挂了电话,发了短信让他帮着和姐姐说一下,就直接关了机。 此时苏子涵才开始有些后悔和胆怯,似乎这样的行为不够矜持,似乎。。。 陈天珩侧头看她:“Helen,其实对于你们的这次矛盾我也有点清楚,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听我说两句?” 苏子涵点点头。 “Helen,凌墨一直跟着他,一方面是担忧他的身体,另一方面是为了安全,你不知道那天回来,他在路上就被五辆车围追堵截。”陈天珩侧头打量着她。 苏子涵一惊:“什么时候?要不要紧?”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陈天珩明显是满意的:“就是去新天地的那次。” “只是好好的做生意怎么会给人堵着?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陈天珩一顿,只是道:“我不方便说,你自己去问他。” 推开江意榕的那间房间。 江意榕靠躺在宽大的被褥间,身边围着上次见过的医生、两个护士,还有陈叔。 苏子涵一时看着那个被包围着的人,杵在门口,进退两难。 江意榕发现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喜悦,向着她招了招手。 苏子涵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江意榕诧异道,说着就有些轻咳。 刚才因为店里灯光的关系,没有发现,此刻一看,苏子涵发现他脸色实在是不好,煞白煞白的,连带着嘴唇都失了颜色。 想着就是这样陪着她吃了一顿繁复的法国菜,心里终究是感动的,只是出口就变成了:“有人和我说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所以我。。” 江意榕的脸色果然一变,侧过头去:“小涵,你明白的,我从来都不需要同情。” “不,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江意榕这才脸色缓了过来。 陈天珩打好了针,什么都没有多说,带着人一起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身边长长的滴管中的药水按着一定的节奏滴落。 江意榕直起身子盯着她看了会儿,似乎是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微喘着靠回了靠垫,手搭在额头:“小涵,生气了可以说,记得以前想发脾气就对着我发不开心了也会告诉我,什么都会说,不是现在这样的。刚才你明明生气了还。。咳咳。。咳咳。。”说到后来,江意榕忍不住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呛。 苏子涵忍住眼里的担心,站起来:“是,可是每个人都来告诉我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除了感恩戴德,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你,对你发脾气?” 江意榕脸色一个劲惨白下去,止住了咳嗽,看着苏子涵有些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语声中带了无奈:“小涵,不会有下次了,你放心。” “那要是再碰上五辆车围堵你怎么办?” “你知道了。”江意榕的脸色明显是颓败下来,像是想到了其它的什么,咳嗽地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揪着胸前睡衣的手颤抖地骨节分明。 苏子涵走上前去,帮着他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意榕,你怎么了?很难过吗?我帮你去喊医生!”说着,就要站起来。 只是刚一动,手掌就传来汗湿冰冷的感觉,回头,江意榕拉着她的手,一字一顿虚弱道:“不。。要。。去。。咳咳。。咳。。我没事。。” 苏子涵见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靠她扶着,就要软下去,再不敢忤逆他。 扶着他,帮他顺着气:“好好。。不去不去。” 江意榕还是靠在他怀里虚虚浅浅地咳着:“咳咳。。小涵,那是个意外。。以后。。” 他身上的高热透过睡衣清晰地传递过来,苏子涵看他挣扎难过的样子,心疼地险些掉下眼泪来,心里的防线早已溃不成军:“意榕,我们不说了。。我都明白,先休息,好不好?” 江意榕点点头,本已是累极,侧头睡了过去。 苏子涵呆在他身边看着他眼睑下青灰色的阴影,想着他刚才拼命地解释,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找了个空隙,走到窗户那,拨通了姐姐的号码,告诉她自己要加班,今晚睡办公室,才回来。 江意榕被高烧折磨得在床上辗转,嘴里不断呓语着:“小涵。。小涵。。不是。。不让人跟着。。咳咳。。咳咳咳。。” 苏子涵见他越咳越厉害,凑上前去,轻声唤:“意榕,意榕。。” “小涵小涵。。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去哪了?去哪了?”听着他悲伤的唔鸣,苏子涵再也忍不住,抓住他乱舞的手,一声声回应,“我在我在。。意榕,小涵一直都在都在。。” 江意榕这才渐渐睡了过去,苏子涵也趴在他身边,不敢睡实。 就这么半梦半醒到天亮,江意榕还是恹恹的,周沐辰建议在家休息。 吃好早饭,江意榕派人送她去公司。 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苏子涵提早下车。 还未走到公司,迎面就是一辆熟悉的银灰色小跑,顾子杰斜靠在那儿。 看着她过来,顾子杰怒气匆匆走了过来:“为什么要住在他家里?为什么?” 面对着他几乎失控地低吼,苏子涵甩开他的手:“我为了什么你不会不明白?这是你要的他手机里的人名字!”说着,就把纸条递了过去。 不料,被顾子杰一把挥开:“我不稀罕,如果是为了所谓的仇恨,要你连所有都付出的话,这个仇不报也罢!我不会再支持你!” 苏子涵跑过去捡回纸头,话语中明显是带了火气:“不报了,那我辛苦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就你一句轻飘飘地不要了,就要我全盘放弃!这不可能!” “子涵,昨天知道你要彻夜未归,要和他在一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多么。。我站在他别墅探测灯看不到的地方呆了整整一夜,就怕你出点什么事情。。看着今早车子出来,我就绕道。。小涵,你明白吗?什么仇啊恨的,在我心里,都比不上你重要。。” 抬眼看到他下巴长出的淡青色胡渍,通红的双眼,苏子涵的声音放柔了:“子杰,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 “真的?” “顾子杰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想复仇,是希望看到他一败涂地,是希望夺回属于我爸爸的东西,可是我不会为了这些去出卖人格,去出卖。。这是我做人的最后底线。。”说着,把那张整理好的纸头重新递还给顾子杰,“收好。” 第31章 第 31 章 中午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脑海中不禁闪过他昨晚苍白的脸色,苏子涵心里总是有点不放心。 拿起手边的手机,给江意榕发了一条问候短信。 很快就有了回复,是没有意外的还好。 接着是一条来自江意榕的短信。 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关照。 仅仅就是“别忘了吃饭。”这样几个字,出现在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屏幕上也让苏子涵感到温馨。 放下手机,心里多多少少也起了些惆怅,她不知道这样如同镜花水月般的温暖可以持续到哪一天,她甚至期待那一天可以晚点到来,甚至期待。。 收拾了东西,走出大楼,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跑车还是停在大楼对面的树荫下。 车窗降下了大半,顾子杰左手搭在车窗上,灰蒙蒙的天色下手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地亮着。 苏子涵走上前去,一阵扑鼻的烟味从风中飘散过来,引得她一阵咳嗽。 听到声音,顾子杰探出车外,自然地熄灭手上的烟,笑了下:“下班了?” 苏子涵看着他有些落寂的笑容,心下不忍:“一起去吃饭?” 顾子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有睡,有些无精打采,苏子涵上了他的车,闻得车内厚重的烟味,咳了两声。 顾子杰赶忙把车窗降了下来,清凉的风灌进车内,才吹散了些味道。 苏子涵憋了仪表盘上的烟灰缸,看着里面厚厚的一层烟头,皱眉道:“少抽些,对身体不好。” 顾子杰打转方向盘的手顿了下:“子涵,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从来都是关心你的,这话说得。” 顾子杰自嘲地笑了下:“也就是烦的时候抽两根。”顿了下又道,“他是不是从来不抽烟?” “呃?谁?”苏子涵一时吃不准他的意思,有些奇怪。 “没什么。”顾子杰没有纠缠那个话题,换了种口气,指了指右手边的那家面店,“到了。” 放下筷子,喝光碗里的面汤,苏子涵站起来抢着付钱。 顾子杰站起来要拦住她,苏子涵摇头拒绝了:“还没有谢谢你昨晚帮我应付姐姐呢。” 回到车上,顾子杰开着车,突然道:“子涵,我昨晚想了一夜,或许你自己没有感觉,自从碰到了江意榕后,虽然明着说报仇,但是我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觉得你离得我好远,远的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远的都感受不到你的气息,远的让我觉得这些年我都从没有过认识你。” “子杰。。”苏子涵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子杰把车停靠在路边,看着她认真道:“我只是觉得死者亦已,就不能让一切都过去吗?我们可以不报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提供你以往一样的生活,甚至帮你组建一个和原来一摸一样的公司,你是不是可以去看看周边的生活,听听窗外的鸟语花香,江意榕或许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也许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 “出了事情?”苏子涵警觉到。 顾子杰深吸一口气,见她不为所动,按了按眉角:“没有。” “子杰,不要瞒我,你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每次想要瞒我。。都是这样的动作。” 顾子杰这才长叹一口气,看着他有些无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抿了抿嘴唇继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今早你给我的号码,其中有几个,我去托人查的时候,竟然S市整个侦探界都回绝了我,我好不容易通过一个相熟的朋友才得知,原来那几个都是禁忌的号码。” “什么禁忌?” “我一上来也不知,认为钱给多了,总会有人肯的。结果,查的人都回电给我说在侦查过程中不仅一无所获,甚至收到了警告,他们情愿退定金都不愿继续,说是有生命危险,并且劝我放弃。” “那这个代表了什么?”苏子涵有些急切。 “其实早就听闻传言江家有另一条线的生意,只是从未得到过证实,也许是真的,不然我现在想起来,江家怎能两百多年经久不衰,甚至逼得伯父当年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就。。” “你是说当年我爸爸是受到黑社会的。。”苏子涵捂着嘴惊呼。 “不排除这个可能。”顾子杰看着她眼神坦荡。 “可是当年公安都表示是自杀,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明显的伤口。”苏子涵想起凌墨的那声榕哥,想起在望江阁碰到的安德鲁,眼前似是被一张大网罩着,看不真切,扑朔迷离得令人感到窒息。 “子涵,放手吧,真的,听我一句劝,下面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害怕。。害怕失去你。”顾子杰建议道。 “不!不!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找出当年的死亡真相和帮爸爸报仇!我一定要,我不可以软弱的,真的不可以的!”苏子涵突然镇定过来,“子杰,你不要参与了,让我来吧,好吗?” “不,再危险我都希望与你同舟共济。这个时候,我就更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了。”顾子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苏子涵柔柔喊了声:“子杰,谢谢。”说到后来,已经有些哽咽。 “你听着,接下来。。。” 下午工作的时候,顾子杰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放:江意榕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年父亲是受到黑社会的。。黑社会的。。 苏子涵蓦然间想起三年前在苏黎世见到的那个他们南下回来见过的那个黑衣人。 在他们从米兰回来的时候,同样在屋外见到了他。 他似乎对江意榕异常的恭敬,并没有喊他惯常的大少爷,反倒是尊称他一声:“榕哥。” 她清楚地记得,担心他一路舟车劳顿,想拿他惯常的一些维生素给他,不料走到书房门口,门里朦胧地传出:“南海的场子被人挑了。。老爷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收购公司也不顺畅,在想其它的办法。。一直在等他回去。。” 苏子涵清楚地记得这场似是而非的谈话,发生在离他离开之前十天,离他们铁架桥的约定还有十三天。 所有的东西在这一瞬间串成一条线在苏子涵的脑海中不断地重演,成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当时必定是江家的偏门生意受到了威胁,江家老爷子收购他们家公司不顺,甚至采用了一些非法手段。 只是明白的太晚,经年之后,真相才对着她拉开一条猩红的口子,赤裸残忍地如同妖魔鬼怪的吐出的红色的血信子。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自己真傻,被他清湛双眸,浪漫情怀,端庄文雅的表象迷惑,被他偶尔露出的忧郁哀伤的情调迷醉,居然从不曾了解他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恶魔,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佬,居然还对他可笑的心存幻想。 握着杯子的手指不断收紧,拼命告诉自己要镇静,不能这样就放弃的,不能的,一定要试一次,不是之前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吗?不是。。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赌一次,也许真的只差最后一步了,计划这么周详,应该不会出事的,不,是肯定不会出事的! 只是彼时的苏子涵不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道理去遵循的,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去算计的,比如说感情。 下班的时候,苏子涵心事重重地跨出办公室,差点撞到陈天珩也不自知。 陈天珩扶住她关心道:“Helen,怎么了?” 苏子涵不免瑟缩了下,勉强自己笑了下:“没事,怎么陈先生这么早就走?” 陈天珩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还有些事带回去做也一样,意榕说你要过去,本来他要亲自来接你,只是被沐辰勒令不许出门,他不放心,让我送你过去。” “哦。。。不还意思,我忘了。”苏子涵有些手足无措,“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我家里突然有些事,就不去了。” 此时,电梯正好到层,也没等陈天珩同意,就跨进了电梯,直接按了锁。 陈天珩一愣,赶忙乘着另一班电梯下去。 在公司门口,陈天珩堵住她:“Helen,我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苏子涵拒绝。 “Helen,还是让我送你吧,快一点,再说意榕也不放心。。” 苏子涵脚步一顿,平静下心情,终于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还需要去面对,或者说是演戏,终于是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见他情绪平稳了下来,陈天珩问道:“出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没有,就是我姐姐艺术家性格,昨日没回,发脾气担忧我,打了我好多个电话,我怕再不回去怕是。。先回去和她说一声再过去。”苏子涵向身后的椅子靠了靠。 陈天珩表示理解,看了看她手中的手机:“是不是和意榕说一声。” “不用了,这里要耽误一会儿。”苏子涵看了看陈天珩:“你先回去,过会儿我自己过去。” “这怎么可以?意榕不放心的。” “没事,打车很方便。” 陈天珩见她态度坚决,勉强点了点头。 回到家中,推开江意榕的房门,见他陷在被褥中,看不清表情。 走过去,和周沐辰低声交谈:“他怎么样?” “才睡一会,”说着看了看他身后,“你不是和苏小姐一起回来么?人呢?” “她家里有事耽搁,我不放心意榕,就先回来了,已经安排小安去接她了。” “让小安等一下,我也过去。”两人齐刷刷地回头,见江意榕已经醒了过来,看着他们,语声低微但是坚定。 “这怎么行?你还有些低烧,刚才还胃疼得厉害。” 江意榕不理周沐辰,推开被子,就要坐起来。 身体虚弱,江意榕动一动就是头晕眼花,咳喘不已。 陈天珩他们也知道他的性子,但是周沐辰坚持道:“那我和你一起过去。” 江意榕点了点头。 “真是,哎。。”周沐辰长叹了声,看他的样子实在骂不出口。 苏子涵上楼开门,姐姐听到门锁的声音迎了上来:“上了两天一夜的班累不累?要不去睡会儿?晚上喊外卖就得了。” 苏子涵有些不好意思,甚至不敢看姐姐,只是推诿:“公司还有事,我帮你喊外卖,你自己吃?” 苏子云呆了下:“那身体怎么吃得消?” “前段时间那个案子出了点事情,全公司上下都好忙,我也没办法。”说着,把家里打扫了下,喊了外卖,把钱放在了苏子云的手里交待,“姐,这是正好的,不要让人找了,自己吃,吃不完就扔那,明天我回来整理。” 苏子云交待了她一句:“注意安全。”疑虑地回了房间。 苏子涵换了身衣服,沿着石板路出来。 夜色下,清晰地看到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在月光下墨绿色的外壳折射出金属般幽冷的光泽。 小安看到她,跑了过来,拉开后座的出门。 江意榕跨了出来,对着她笑了下,嗓音沉郁低冽,带着压抑不住的浅浅开怀:“小涵。” 苏子涵赶忙走过去,扶住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医生不让你下床吗?” “我不放心。”江意榕答道,说着,仔细地看了看她,见她情绪可以方道,“你姐姐没为难你吧?” 苏子涵摇了摇头,低着头,扶着他上了车。坐进去,才发现,周沐辰坐在副驾驶座,看他们进来,也仅仅是点头和她打了个招呼,一直紧张地盯着她身旁的江意榕。 车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江意榕的苍白温润的脸在灯光下隐隐的闪现。 苏子涵清晰地看到他横搁在胃部的手轻轻重重地用力,和她说着话的声音带了几分朦胧:“刚才天珩说比下班都差点撞到她。。” 暖暖的关心在此刻的苏子涵听来似乎多了几分难言的试探:“嗯,姐姐打电话催我,你知道艺术家性格的人。。”苏子涵小心地应对。 江意榕靠着椅背,转头看她,目光专注,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虚浅无力:“解释清楚就好,辛苦你了。” 手掌传来的汗湿冰冷终于是让苏子涵想起江意榕的身体,皱了皱眉:“胃疼得厉害?” 江意榕愣了下,摇了摇头,嘴角是淡淡的笑容。 苏子涵知道他的脾气,刚想开口。 汽车一个紧急制动,搭着苏子涵的手背一下子僵硬起来。 苏子涵急急回头,见江意榕向前弓了弓身子,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按着胃部的手紧紧地深陷下去,背部剧烈的起伏。 苏子涵赶忙扶住他的手,瞬间降下隔离屏,喊了声:“周医生。。” 同一时间,周沐辰转过身子,看着他从额头滴落的大颗汗珠,骂了声:“让你别出来,你非得出来,现在舒服了!” “对不起。”小安回头致歉。 本就是下班高峰,前头塞车,虽然提前紧急制动,还是造成车身一定的颠簸,外面连成一排的长龙,嘈杂的喇叭声透过隔音的玻璃隐隐的传来。 “不关你事。”这几个字江意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说完,胃里如同被数万只蚂蚁的啃噬的痛苦再次把他吞噬,紧咬住牙关才没把那声呻吟宣泄出口。 苏子涵看向周沐辰,急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周沐辰的脸色已经不是臭可以形容了,甚至是咬牙切齿的:“出门之前已经服了比平日多的止痛药,现在不能再吃,你帮他揉揉,看看能不能缓解他的痉挛。” 苏子涵急着点头,,手已经自觉地搭上他紧揪着衣襟的手,想努力地把他深深压进体内的手掰开,试了几次,江意榕实在是太痛,就算苏子涵轻声哄劝,麻木地手连动一动都不行,似乎只要一松,体内压制着的疼痛会如同冲破溃败的堤岸洪水汹涌而来。 苏子涵急得泪盈于睫,声音里带了浅浅的颤音:“意榕,松松手好不好?让我帮你。”苏子涵一遍遍地说,江意榕终于松了松手,手指已经僵直地不能伸直,白皙的指骨上出现一条条由于用力出现的红痕。 苏子涵的手搭向了他的胃部,明显地感到掌下的地方冰凉坚硬地超出她的预估,就算这么按着,都能感受到那里面的跳动,似乎胃不满意这么一小块地方和旁边的器官争抢更多的空间,激烈地鼓动着。 苏子涵不由自主地蹲坐在地上,用两只手帮他慢慢地揉着,只是掌下的那个地方并不给她面子,依旧是坚硬的如同磐石,它周围的其它地方却是滚烫的,灼热的温度透过暗蓝色的麻布衬衫透了出来。 苏子涵都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只是虔诚的耐心的揉着,希望他可以好受些。 这一刻,恩怨情仇都已经远去,只剩下一颗赤诚的心,只留下一个听从内心声音的人。 慢慢地苏子涵发现掌下那块地方慢慢柔软下来,虽然冰凉得吓人,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令人难捱的颤动。 胃里如冰尖般翻搅过来的疼痛渐渐缓和下来,变成磨人的钝痛,江意榕觉得整个人失力地像是要飘起来似的,总算是回到了虚虚实实的地面,头脑昏涨地难受,朦胧中发现她还坐在地上。 江意榕握住她热的发烫发麻的手,拉了拉几乎是跌坐在地上的她:“起来,地上凉。”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见他好了些,一颗悬着的心才归位,坐在他身边,帮他揉着的手片刻都不敢放松。 江意榕试了几次才把手抚摸上这个靠在他怀中日思夜想女子的后背,一下下有节律地轻拍,像是带着某种感情的宣泄和欣慰,而他的手掌下,苏子涵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浸透了他的衬衫。 汽车缓缓停在大屋前,陈叔陈妈在门口候着。 见车子过来,急急上前,难掩担忧。 苏子涵接过江意榕递过来的手帕,把眼泪擦干,随着江意榕一起下车。 招呼过后,见江意榕精神萎顿,又抵不过他让她先在下面坐一会儿。 苏子涵只能看着周沐辰扶着他去卧房,几次看着楼上的方向,眼里是掩不住的焦躁。 “Helen,先坐一会儿吧。”陈天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子涵点了点头:“嗯。”随着陈天珩在沙发上坐下。 陈妈很快端上果茶来,苏子涵谢着接过,捧在手里慢慢地喝着,心里酸酸甜甜涩涩如坐过山车。 苏子涵放下杯子,斟酌道:“陈先生,那个。。没事吧?” “没事的,沐辰在上面,就是这次发作得有点厉害。”陈天珩回答,“以后和意榕一样唤我天珩吧,不在公司不用陈先生陈先生的叫。” 苏子涵受宠若惊,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到地面。 “这次发作?他经常这么发作吗?”苏子涵有些奇怪,又带些胆怯,她有预感似乎三年来他那不堪的生活状态和他的状况将会因为这次缓缓在她眼前拉开,恐惧期待盘桓在她的心间,也许那将会是一段让她心疼若死的过往,或许她不知道会更好些。 “嗯,你知道他体质偏弱,这几年工作强度大,又加上他心情抑郁,身体一直不太好,药吃的多,胃伤得厉害,一累一冷就会容易生病,每次病了,都吃不下东西,于是胃也跟着折腾,上次你们去吃面。。。” 陈天珩没有说完,苏子涵已经警觉:“吃面那次怎么了?” “嗯,那次和这次一样,和你出去之前就不太舒服,胃疼得都站不住,怎么劝都没用,还是要出去,回来就是这样。”陈天珩苦笑道。 陈天珩的回答让苏子涵一下子僵硬起来,记得那次他的脸色在江边就异常的苍白,问他也只是说累了,吹了半天的冷风,自己还用话去刺激他,真是。。。 陈天珩见她懊悔,安慰道:“过去的就别想了,主要还是将来不是?” 苏子涵点了点头,忙问道:“我现在可以上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 看着她上去的背影,陈天珩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鼓励到底是对是错。 他能感受到她的担忧是真实的,能体味到她的眼泪是真心的,可是总有一些飘忽的感觉。。希望是他的错觉。 记得那天吃面回来,江意榕也是这样胃疼地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脸色霜白。 喊了周沐辰过来,一直挂水几乎到天亮。 看着他蜷缩在床上,把嘴唇咬得都要出血,陈天珩是心疼的,想要劝他几句,却无从开口。 就这样看着他生生熬到几乎天明才好些,心里对苏子涵总是有几分埋怨的,毕竟要是她在出去的途中对他有多几分的注意和关心就会好许多。 这三年来,陈天珩看着他每一次的发作,每一次的辗转,每一次的挣扎,似乎每一次都如炼狱般地痛苦,每一次呼吸似乎都会停止,每一次都游走在地狱和现实间。 这三年他过得实在是太苦,公司帮派家族身体情感每一样都在折磨着他,透支着他的活力,预支着他的生命,真心希望他往后的生活可以轻松些,可以有点快乐,而非这样在纸醉金迷的浮华间如行尸走肉般的清冷地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没有生气,没有念想。 苏子涵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昏暗的光线流泻开来,带着几许意乱的情迷。 苏子涵看到周沐辰俯下身子为他打着吊针,低声交待着什么。 江意榕靠坐在那,似乎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有干,脸色惨白,清俊的锁骨若隐若现,身上温润中透着淡淡疏离的气质让人心动。 刚想推门进去,身旁走来一个人:“苏小姐。” 苏子涵回身,见是凌墨,点了点头。 苏子涵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推诿:“我下去拿点吃的上来给意榕。” 凌墨点了点头,推门侧身而过。 等着她端着粥再次站在房门口的时候,房内电话。。名单。。字眼不断地传来,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晰,但是也可大致推出个大概。 果然如同子杰所说,江意榕已经知道有人在查号码,江意榕那句气力不足但是斩钉截铁地:“务必要查出是谁。” 让她一惊,还没回神,身后就传来另一声:“Helen” 苏子涵手一抖,粥差点掉到地上,门被推开,屋内的人看向她,陈天珩替她推开门:“怎么不进去?” 苏子涵感受到凌墨审视的眼神,进退不是。 此时江意榕向她招了招手,苏子涵自觉地走了过去。 凌墨看着她,像是无意道:“苏小姐,粥怎么拿了这么久?” 江意榕眉头微皱,淡淡地看了眼凌墨,眼中含着威严,凌墨走上前去,接过她端着的托盘。 江意榕转头对向苏子涵:“小心烫到,这些事交给佣人就好,过来坐。” 看着这样的情形,凌墨、周沐辰道:“我们下去吃饭了。” 走前,周沐辰不忘交待:“苏小姐,麻烦你让他喝了粥过二十分钟吃药。” 陈天珩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很快,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啊。。”苏子涵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指了指台面上的粥:“粥再不吃就凉了。” 江意榕闻到味道,直觉地皱眉。 “吃了才能吃药。”苏子涵又加了句。 江意榕勉强同意,苏子涵舀了一勺粥,上面还加了一小颗烧得很烂的花菜,递到他面前。 江意榕蹙了眉头,在她再次举了举手臂的时候,总算是张口吃了下去。 只是一咽下去,一天没有进过食的胃部对外来的物质明显的不接纳,难受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 不过看到苏子涵期待的眼神,江意榕还是忍着不适吃了第二口,在第三口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推开苏子涵踉踉跄跄地向卫生间跑去。 苏子涵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他跑过去。 江意榕在她面前关上了门。 只听得到里面流水和咳呛的声音不断传出。 江意榕难受地趴在洗水台上,一手掐着胃部,一手撑着台面,呕得眼冒金星。 没吃什么东西,除了一些粥汤,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一阵阵的恶心怎么都止不住,愈演愈烈,胃里的疼痛像是炸开来般,没有一点止歇的现象,连带着心跳似乎都不是那么的平稳。 全身冷冷热热的如在冰尖和火山间来回游走,力气在一分分的流失。 呕吐总算是渐渐好些了,苏子涵略带焦急的声音:“意榕,你怎么了?开开门好不好?”不断传来。 抬头对着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江意榕有些颓败地靠着台面,往脸上扑了些热水才把门拉开。 苏子涵扶住他摇晃着的身体,看着他嘴角残留的水珠,心疼地扶着他回了床上。 苏子涵的心跳到现在还没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呕吐中回过神来,帮他盖好被子,再也不敢迫他吃东西。 伤心伤悲疑惑心疼好多的情绪占据了苏子涵的心头,坐在床边一时无言。 感受到他探过来的微凉的指尖,本能地瑟缩了下。 江意榕叹了口气,拉了拉她。 苏子涵一个不防,跌在他胸前,手肘碰到了他的胃部,江意榕的脸色立马一白,吸了口气才道:“小涵,不要介意,凌墨没有恶意。” 苏子涵抬头看他,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全是信任,突然想赌一把,咬了咬嘴唇问道:“意榕,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什么?”江意榕语声沉稳,眼中含着鼓励。 苏子涵临时换了种口气问道:“是不是曾经收购过很多公司?” 江意榕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 “那会不会采取些手段?”苏子涵像是好奇般地问道。 “手段?”江意榕沉默了,最后只是道,“只能说我自问无愧于心。” 苏子涵的心沉了下去,低着头不看他。 她没有发现江意榕几次欲言又止和他眼中的沉痛和若有所思。 第32章 第 32 章 江意榕侧了下身,把她揽在怀中,苏子涵不敢看他,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前。 看着她如丝绸般的浓密顺滑的黑发在自己的臂弯间散开,如墨般铺陈开去,看不见她的表情,江意榕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波动,什么都没有再问。 经过了三年,有些东西已经不再重要,在江意榕的心中只要再能够见到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便已经是最大的心愿,这样的相拥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奢侈得近乎梦幻了。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不断地侵蚀着她的每一个细胞,那种酥麻的感觉随着体内的每一滴血液扩散至全身,苏子涵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回最后一丝神智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闭了闭眼,猛地坐了起来:“该吃药了。” 江意榕应了个:“好。”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有着浓烈的哀伤流转。 接过她手中的药的时候,江意榕已经恢复了淡笑的神色,只是轻薄的被褥下手狠狠按压在胃上,只是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并没有因此放过他。 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只是一层淡淡的不同以往的味道,已经让从小接受训练的江意榕觉察出异样。 江意榕接过她手中的药片,举着水杯问她:“真要吃?” 苏子涵飞快地点了点头。 江意榕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犹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仰头把药片混着水吞了下去。 水夹杂着药片顺着食管滑落,江意榕并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为了她眼中的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忧虑和挣扎便就值得。 苏子涵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扶着他躺下,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睡吧。” 江意榕拉着她的手,执拗地不肯闭上眼睛。 湿冷湿冷的手,拉久了,苏子涵感受到的是他掌心不正常的温度,苏子涵在床边坐下,像是撒娇似地道:“干嘛啊?”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我想看看你。”江意榕认真道。 苏子涵心头一跳,转开头去,声音已经有些紧绷:“天天看得见,何必急在今天,早点休息。” “是吗?” 苏子涵看着他,眉头皱了下。 江意榕知道她不高兴了,拉了拉她手告饶:“好了,我休息,让司机送你回去。” 苏子涵低低道:“我今天就是想陪着你的。” 江意榕看着她突然不说话了,眼眸中流转着似是掂量似是其它,总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神色,最后像是倦极似的低声道:“对你声誉不好。” 接着,也不管她的反对,他按了按床头的按钮,很快她就被陈叔客气地带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江意榕压制着一阵阵袭来的疲倦,满脸都是伤心和自嘲,既然你那么不愿与我共处,甚至不惜让我服用安眠成分的药物,为何又要做出这么一幅想要留下的样子,难道仅仅是因为。。还只是对我的人品不放心? 小涵,三年不见,你果然是长大了,只是你不知,只要你开口,只要我有,就会给你,你这又是何苦? 抵不过脑中越来越重的昏眩,江意榕沉沉睡了过去。 苏子涵看着小安离去,才从楼上下来,在寂静的夜中拨通了那个号码。 果然在一片的喧嚣嘈杂的背景传来他的声音:“子涵,怎么样?” “一切顺利。” “你不是应该现在在他家里吗?药给他吃了吗?”顾子杰似乎离开了酒吧,声音显得异常的空荡。 “他让司机送了我回来。”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会。”苏子涵否认。 “那就好。”顾子杰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喊他,声音似曾相识,但是苏子涵对那个人却没有映像。 顾子杰急着挂电话,苏子涵喊住他:“哎,那药没事吧?你可是答应我的为了为了我的安全才。。” “放心,就是一般的安眠药有什么关系,一次两次的没事。”顾子杰嘴上那么说,心里加了句只是又加了些。。 苏子涵这才放心的挂了电话,可是心里总有着挥之不去的疑虑,不过还是固执地相信着顾子杰的没事,也许这才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接下来几日,苏子涵都是白天上班,下班后去江宅,陪着他吃好饭再回来。 有时也会留宿在他那,留宿的时候总不会忘了给他喝的水中加上片“安眠药”。 一转眼,又是周六。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生病一直有着苏子涵陪伴左右,江意榕却一直拖着不好。 苏子涵不敢让他出门,睡到九点多,给姐姐做了饭就去了江宅。 陈天珩周沐辰都在,见她进来江意榕直接招呼她:“先过去吧,开饭了。” 陈天珩周沐辰也站了起来,友好地和她打了招呼。 这段时间,苏子涵来得频率高,人又靓讲话又甜,陈叔陈妈很喜欢她。 不知道是不是江意榕特意交待,每次的菜色几乎都是苏子涵的偏好。 就像今天冬瓜蒸原只蟹钳、玻璃虾球、七彩炒猪肚,蒜蓉鸡丝兼生面,明显的粤式菜色,但都是苏子涵的最爱。 苏子涵尤其中意那道玻璃虾球,不免贪吃,多吃了几口,陈妈见她欢喜也是开心。 一段饭吃得宾主尽欢,气氛很好。 饭后,苏子涵到厨房帮着陈妈一起做果茶。 陈妈拦住她:“哎,苏小姐,这些让我来,你去坐着,不然呆会儿大少爷得心疼了。” 苏子涵笑了下,笑容里有些无奈,江意榕虽然从未说过什么,就是天天等着她吃饭,菜色又是依照她的喜好来,似乎都知道江意榕对她的宠溺,只是这样的龙拳圣恩如今的她怕是难以真正的消受。 “苏小姐看来很喜欢玻璃虾球?要不晚上再做一次?”陈妈询问她的意思。 “我确实是喜欢,是陈妈你手巧,都快比桃花源的黎师傅都做得好吃了。” 陈妈也是难掩得意,哈哈一笑:“就你嘴甜,其实啊这菜是我特意学的。” “特意学的?”苏子涵有些诧异。 “是啊。其实啊,大少爷小时候,最爱吃桃花源的菜了,那时候只要去HK,非得去吃了那的玻璃虾球才肯走。我记得啊,大少爷那时大概才六岁,人很小又生着病,什么都吃不下,当时啊,老爷还在,硬是生生派人从中环弄回一份玻璃虾球,才肯吃了点东西,隔了几天,病到是好了许多。当时我就想啊,哪天得了个空啊,就去跟着人家大厨学几手,省得时时惦记着那的菜啊饭的。哪知道,桃花源真的来S市了,黎师傅总算被我的诚心感动,才教了我这手。”陈妈掀开茶壶盖子,加了一把枸杞,把她继续放回酒精上烧才继续道,“你和大少爷也真是有缘,想不到吃的东西都差不多。” 是啊,她和他从来都是有缘的,没有缘也不会在利马特河畔相遇,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纠缠,只是缘分缘分,最怕就是有缘无分,也许他们只是仅仅有缘。 “大少爷还次次交待我做这菜那菜的,其实啊,都用不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些年啊,我看着他日渐消瘦,总想着。。” 陈妈还在继续,苏子涵已经听不下去,心里像是被绞着似的难受,急急打断:“陈妈,我先去下卫生间啊。” “哎,好。” 沿着厨房走到外面的一个不大的舒展阳台,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此刻这句话在苏子涵听来确实百味成杂,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有那么一瞬间,苏子涵是多么的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希望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阻隔。。。 肩上一暖,苏子涵回头见是江意榕,拢了拢肩上丝绒的灰色披肩。 “陈妈说你去卫生间了,还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怎么有心事啊?”江意榕问道。 “没有。”见他有些轻咳,苏子涵不敢大意,“外面凉,回屋里坐着吧。” “知道冷还在这儿站着,树枝都没修,一点美感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江意榕靠着栏杆笑道。 苏子涵“扑哧”笑了出来:“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那小涵你变了吗?”江意榕像是无意道。 苏子涵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江意榕心底暗叹了声,也没有等她的回答,接了上去:“没变什么?” 苏子涵也快速恢复过来,笑道:“还是那么的无趣!”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苏子涵接着道,“听听秋虫的鸣叫,看看在枝桠间来回扑腾地鸟不好吗?” “好好。。”江意榕笑着附和,眉眼弯弯,眼里的开怀和宠溺都快从眼角溢出来,“要不走走?” 苏子涵点头同意。 两人并肩走在庭院中 江家占地甚大,又是中西式合璧的设计,移步换景,曲径通幽,树矮丛丛。 四周都是名贵的花草和优美的景致,到哪都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走过小桥,穿过长长的木制回廊,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江意榕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左边还是右边?” “有区别吗?”苏子涵有些奇怪。 “你选一个。” 第33章 第 33 章 苏子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选,笑着把话题岔开了:“出来很久了,回去吧,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江意榕笑道:“好。” 等他们回到屋中,陈天珩和周沐辰坐在花架下沏茶聊天,很投机。 江意榕领着她走了过去。 半道上,陈妈听到响动,疾步走了过来:“苏小姐,刚才你去哪了?大少爷找了你好半天。” 苏子涵还没有回答,江意榕插话道:“陈妈,弄些点心过来。” “哎,好。” 刚才原来是他找了她半天,苏子涵的心里一暖。 陈天珩看到他们:“才来,茶都泡好了,再不来,就得倒掉了。” 苏子涵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陈妈的点心才刚刚到,正巧。”周沐辰叉起一小块陈妈端上的巧克力慕斯鲜奶蛋糕,直夸味道别致出彩。 陈妈笑着收拾残碟:“好吃,下次再做。” 围坐在一起,晒着午后的阳光。 江意榕吃下陈妈递过来的药,陈天珩和周沐辰借口有事,取了车出去兜风。 江意榕和苏子涵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景致,名贵的树木间,在花架边却是不起眼的石榴树,满树的石榴缀满枝头。 圆圆滚滚红彤彤的石榴像小小的做工精巧的灯笼很漂亮。 两人坐着聊聊天。 药物的作用,江意榕有些困倦,苏子涵陪着他回房躺了一会儿。 起来后,两人在书房,打开古色古香的窗户,对着庭院里的飞鸟树木一起做画。 生活恬静美好,虽然没有太多的波澜,苏子涵也甘之若饴。 吃过晚饭,在楼下坐了会儿,两人回房。 江意榕进去洗澡,苏子涵取出包中的那片入水即化的药片,试了几次才撕开包装。 把药片拿在手中,手悬在杯子的上空,几次都缩了回来。 此时,江意榕换了睡袍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抱手靠在门边看着她。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苏子涵手一抖,药从她手中跌落杯子,在水中带起一阵白色的旋转粉末,很快与水完美的消融,不留一丝痕迹。 苏子涵满眼都是懊恼,回头看见江意榕,拿起杯子解释道:“水被我碰了一下,我去倒了,重新来。” 说着,捧着杯子向楼下走去。 江意榕没有拦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一时复杂难辨,细看,似乎多了几分开怀。 重新拿着水上来,帮江意榕撕开药片,连着水一起递给他。 江意榕接过,一饮而尽,最后还是低声的道谢。 只是今天的谢谢听来,明明是清冽如常的音调,听起来多了几分真挚和情动。 相拥而眠到天亮。 第二天,苏子涵回到租住的地方,看着槐树下站着的那个人影,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顾子杰看她过来,抓着她的肩膀打量她:“还好吧?” 苏子涵本能地推开他,刚想说什么。 顾子杰递来药片,苏子涵并没有接过,正色道:“子杰,不要了,这样不好。” 顾子杰把药片在手中转了两圈,并不收回:“为什么?” “当时我同意给他服用药物,一个是药物无害,仅仅是顾虑到你的感受,防范他过火的行为。。”顾子杰面无表情地听着。 苏子涵不管他,继续说道,“意榕是个君子,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太小人了,我了解你的一片好心,但是多余了,以后还是不要了吧。” 顾子杰收回药,脸色阴沉:“他是君子?那是因为有药物的作用!你真是太天真了,到如今还相信他,还是因为你对他有感情,以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会忘了仇恨的,我一直在想办法。”苏子涵辩解,“只是我真的不希望。。。子杰,你知道吗,就算昨晚他没有服药,我们过得很太平,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子杰嘲讽地笑了下:“但是那不能保证他永远都不会,复仇不需要这么大的代价你明白吗?子涵,我也是男人,我受不了自己所喜欢的。。为了复仇要牺牲到这样的地步。。” 苏子涵没有说话,顾子杰笑了下,没再坚持:“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我尊重你,一切小心。”不过还是把药递给她,“放在身边防备着,兴许哪一天用得上。” 苏子涵想了下接过。 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也是苏子涵生日的季节。 这段时间的接触,苏子涵已经不再纠结,既然感情都在,除了复仇,苏子涵也不介意在那一刻到来之时,最后的放纵一回,哪怕需要用余生的凄凉与寂寞去换也算值得。 真心永远是人与人交往之间最好的纽带和磨合剂,两人的感情渐入佳境。 日子在指尖一天天滑过。 公司想要取得沿海城市H省南沿线海岸的开发和代理的政府授权,力求三年内打造成集旅游、渡假、休闲的高档渡假村,另外还在岸边开辟了私人海滩,准备建造成独门独栋的度假别墅,和会员制的高尔夫球场今后一起推向市场。 为了这个案子,江意榕亲飞H省,今日上午是土地的公开招标会,江意榕还没有回来,但是公司已经成功取得授权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 辛苦了几个月的相关部门陈天珩已经放话,自行庆祝或者是搞联谊,自己定,经费由公司报销,最后协商下来,定在思南路公馆庆祝。 问苏子涵,苏子涵却没有心情。 因为很巧,这一天也是她的生日。 大早,顾子杰就约她一起过生日,她心里总是存着点念想,拒绝了他的邀请,坐在位子上,心思不定。 看了手机好多次,都没有他的短信。 眼看着就要下班,苏子涵的心情已经降到冰点,失落溢满全身。 坐着地铁,听着身边嘈杂的环境,苏子涵开始自我埋怨,何必对他有过多的期许,本来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何求他去记得自己的生日,何必如此。。 人生已经有诸多不如意,何不开怀独自庆贺。 出了地铁站,苏子涵径自向公交车站走去。 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的声音,苏子涵心烦气躁不想回头。 只是喇叭一直执着在响,手机铃声也适时地响起。 苏子涵站定翻找手机,音乐停止了,喇叭还在不住地想着,苏子涵不耐地回头。 眼前是那辆熟悉的墨绿色轿车。 苏子涵定定站在那边,看着他推门下车,向她款款走来。 藏青色的修身风衣,灰色长裤,文雅端正,不带一丝的风尘仆仆,在她面前站定,遥遥地看着她:“我回来了。”声音暗哑略带了一点疲倦,精神甚好。 苏子涵不由怔住,手机铃声响了半天总算是偃旗息鼓,半天才木木讷讷地说了句:“恭喜你。” 江意榕笑了下,笑容是真正地开怀:“那是不是该一起庆祝?”声音如好听的泉水叮咚流淌,又带着被过滤后沙质的醇厚质感。 苏子涵跟着他上车。 她没有看见,就在马路对面的树阴下,是一辆银灰色的小跑,暮色下,那个修长的人影靠在车门上,萧瑟清冷。 金茂大厦旁的游艇码头,在夜色中只能见得岸边帆船点点。 绕过长长的木质甲板,在里面停泊着一艘外形酷似“热带天堂岛”的游艇,舰长295英尺。 甲板打破常规是一个巨型的游泳池,池边做成热带岛屿的样子,三层的船舱是造成火山和小木屋的样子,很独特很漂亮。 就算在夜间,蔚蓝的游泳池泛出点点碧波的光,周围的棕榈树朦胧优美。 苏子涵眼眶有些湿润,想不到当时的一句戏言,他却那么上心。 记得在金丝雀码头,苏子涵登上他那艘由Feadship出名的约长150英尺的游艇,虽然内设已经是极具特色的是非彩色色调的运用——人造石、木材和钢铁素材周旋于黑、白和深浅各异的灰色之间。几何造型的家具、装饰格调和设计构思简洁明了,但是也拖不了一般游艇的大体设计,无非就是奢华之外,更加注重朴实优雅、简洁细致。 坐在宽敞的木质甲板上,苏子涵曾经戏言:“何时才能弄一艘如同‘摩纳哥大街’般极具个人特色的游艇。” 当时江意榕喝了口水,手把着由Christofle出品制成的瓷杯,笑得随意:“那你想要怎样的?” “最好呢能像加勒比海、印度洋和波利尼西亚的岛屿,能够给人留下环游火山岛的印象。艇上建有私人海滩小屋,一个瀑布从火山上奔流而下,泳池边呢栽种上成片的棕榈树,一边游泳一边观赏大海,多美,整艘游艇就如同‘漂浮的火山岛’般!” 想不到三年了,他居然。。。 “真美!这么晚难道你想沿着江开向海,出海钓苏眉来庆祝?”苏子涵笑着问道。 江意榕摇了摇头:“想什么呢?上船就知道了。” 三层高的木屋中没有多余的人,只是地上薄薄的毛毯上依旧是惯常的玫瑰花,哪怕扶手沙发上都没有放过。 漫天的花海,扑鼻的香气。 简洁大方的设计中,却垂挂着水晶帘,粉红色的帘子,灯光下折射中各色的晃眼的水晶,璀璨夺目。 穿过舱位来到露天的主甲板,在木质的椅子上坐下。 管家开启早已醒好的勃艮第Vougeot葡萄园出品的83年红酒,给她们都倒了适中,无声地退下。 轻触酒杯,浅尝即止,坐在江边的夜色中。 所幸今晚不凉,温度适中,很是舒畅。 慵懒的夜色中,苏子涵首先开口:“怎么想到弄这些?”环视了下四周,继续道,“当时就是个玩笑,我还以为你都忘了。” “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平平淡淡的语气,苏子涵心底一动。 刚想开口,江面上的灯光连带着附近高楼的灯光突然一暗。 夜色茫茫,一片漆黑,苏子涵惊疑地回头,正对上江意榕清澈的眼眸,对她做出一个看得手势。 此时巨大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绚烂的烟花配合着各个大楼打来的灯光、音乐在江面上、夜空中如幕布般地绽放。 如潮的烟花,或如瀑布流泻,或似山花烂漫,或成火山迸发,璀璨炫目。 每个不同的篇章,每段不同的音乐,每次最后都会在空中凝成一句:生日快乐。 漫天的烟花下,苏子涵惊喜地回头,眼神清亮是掩不住的惊喜。 “生日快乐。”苏子涵侧头,江意榕看着她,真诚恳切。 江意榕揽着她,苏子涵靠在他的怀中,一同看着这一场繁华的盛世烟花。 如小桥流水般倾诉地缠绵的音乐中,烟火也变得柔情起来,在夜色中开成一朵朵形似各异的玫瑰花,蓝色、金色、粉色、正红一朵朵玫瑰在夜空中不断绽放。 耳边是他醇厚好听的声音:“小涵,我们结婚吧。” “啊?”苏子涵回头对上他漆黑的双眸,在夜色下,坚定温暖,眸光中流转着浓浓的柔情蜜意。 江意榕看着她又说了遍:“我们结婚吧。” 苏子涵脸红了,低着头问了句:“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江意榕似是早有准备,在夜色中做了个手势,管家拖上黑色的丝绒托盘,当中是黑色的礼盒,江意榕拿起托盘中央的那个丝绒盒子,打开盒子,托举到苏子涵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再次道:“小涵,嫁给我。” 苏子涵没有拒绝,好久,才点了点头,烟花下,脸色绯红。 简洁明朗的白金戒指被稳稳地套上苏子涵的中指。 那一刹那,她真切地感受到幸福的降临,真切地希望自己会成为他真正的新娘。 江意榕站了起来,试探了下,看她同意,深情地吻住她,缠绵悱恻。 苏子涵回应着他,楼在他背上的左手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外围有一圈细碎的碎钻围绕的戒指,在夜色下散发出夺人的光彩,绚烂有如清晨的露珠。 在他们的身后,礼花再一次在夜空中绽放。 光影下,两人难舍难分。 两人喘息地分开会儿,江意榕有上前紧紧拥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头,低语:“小涵,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子涵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热切地拥着他。 “以后我再也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江意榕在她耳边诉说。 “嗯。。” “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嗯。。” “再也。。” 大多的礼花在空中不断地绽放,华丽璀璨,只是不知这样的幸福会不会像烟花般易逝。 第34章 第 34 章 两人的订婚宴定在一个月之后。 这一个月,江意榕很忙,公司的事情又多,几个大案子都挤在了一起,订婚的事情又几乎事事亲历亲为。 时间很紧,好在来得都是相熟的人,也就不太过于计较礼数上的问题。 就算这样,贺卡也是由Jacques Garcia先生亲自打造的。 苏子涵捏着手中这剩下的唯一的一张贺卡。 硬挺的白色金边纸质结构,外观是由正红色的缎带缠绕,打成一个漂亮大方的蝴蝶结。 轻轻揭开蝴蝶结,纸张自动地开启,江意榕修长不失气骨的小楷跃然纸上,右下角是他们的亲笔签名。 整张贺卡大气不失精致,如同雕塑般完美。 苏子涵反复看着上面的每一字,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幸福的临近。 手指抚摸过上面的每一个字,盯着快要临近的日期,苏子涵心烦气躁。 “啪”地一声合上邀请函,塞回抽屉里。 抽屉被关上的瞬间,苏子云的名字赫然在上。 前两天,江意榕接到来自T城的电话,急急赶去,说是明天回来。 苏子涵想着他走的时候,感冒还没好,不知道在外这几天繁忙的工作身体是不是顶得住?不知道。。 苏子涵及时甩掉脑中的想法,看着屏幕上提醒今日下班后还要去试礼服,早早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一下班,苏子涵提着包下来,车道上居然停着那辆熟悉的墨绿色轿车。 苏子涵顿了下,走过去,车门在她面前打开。 江意榕英俊白皙的侧脸若隐若现,苏子涵矮身坐了进去。 他带笑的脸在她眼前清晰放大,苏子涵靠过去些,挨着他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顺利吗?” “嗯。”江意榕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今天的事情,只是道,“说好了陪你试礼服的。。咳咳。。” 苏子涵见他有些轻咳,皱了皱眉:“怎么了?”说着,手自然地探上他的额头。 江意榕不着痕迹地避开,抓住她的手,笑得温文:“没事。”只是话没有说完,转头又轻咳了两声,脸色微微发白。 小安听到后面的响动,频频回头。 “你先休息下,到家了喊你。”苏子涵把小安的担忧尽收眼底,这么建议道。 江意榕也不逞强,靠在椅背上阖目休息。 长廊下,陈妈已经在那等候。 “大少爷,苏小姐,设计师已经来了一会儿。” “嗯。”江意榕应了声,抿着唇,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下车的时候,手飞快地撑了下车门才站稳。 苏子涵看着他的小动作,眉头皱了下,故意落后两步拉住小安。 “凌墨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少爷和对方见了面,没怎么睡,通宵开的会,今早他休息了会儿,就执意要回来。” “通宵开会?”苏子涵无意识地重复了遍,“那他身体还好吗?” “好像不太好。前两天感冒,低烧不退,咳嗽一直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又吐得厉害,今天起床的时候,要不是 扶着,就摔倒在地上,饭也吃不下,就光着吃药了。问他也说没事。” 苏子涵听得心里一顿,看着被簇拥着走进去的那个瘦削的背影,鼻子隐隐发酸,转头对着小安道:“谢谢。”说着,就疾步追了上去。 江意榕顿了下脚步,挽着她一起进去。 苏子涵侧头,看着他动人柔和的侧脸,白瓷般的肌肤,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带给她的是安心和感动。 小客厅中,Franck Sorbir和几个绣工已经到了。 寒暄后坐下。 苏子涵由绣工陪着去衣帽间换衣服。 奇特矜贵的面料把自己团团包围。 苏子涵听到身边人惊呼的吸气低叫,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 单纯而浓烈的颜色、极致繁复又精巧的细节、紧束身躯的线条,曳地的设计,手绘图案、雪纺、绢布、蚕丝纱的完美运用和组合,与请柬相呼应的是裙摆上缎带的缠绕,在薄纱上织出如同幻境般的丝绒图案。 当她由着两人搀扶着走下来。 坐在沙发上的男士都停住了话茬,抬头看着他。 江意榕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Franck Sorbir已经忍不住,站起来,围着她大叫道:“wow,太完美了,完全是从Tim Burton电影中走出来的女主,几乎不要做任何的改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这么好的诠释我的作品!美丽的小姐,这条裙子完全是为你而生的!” “要是你们愿意,我想邀请她担任我这一季的主秀。”Franck Sorbir太兴奋,赞誉的言辞脱口而出。 苏子涵看了眼江意榕,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心意相通:“谢谢您的抬爱,我怕是没有时间。” 婉言的拒绝,让浪漫的法国人并没有过多的介怀,反倒是吩咐着带来的人,陪她去试另一套礼服。 照例是拖曳的长裙,层层叠叠的大蓬裙,欧陆田园牧歌的设计,周身色彩斑斓的印象装饰。 三套礼服下来,除了第二条腰线需要收紧些,第三条的领子和袖口拼接的地方过于的紧绷,没有其它的问题。 苏子涵换了惯常的衣服下来,在转角的楼梯上,看着江意榕抱胸靠坐在沙发上轻咳着和Franck Sorbir聊得投机,脸色隐隐的发白,臂膀一下下的用力抵御着胃部传来的痛楚。 苏子涵揽了揽头发,笑着坐到江意榕的身边,低声唤身旁的小茂取杯温水过来。 接过小茂手中的温水,苏子涵不动声色地换掉江意榕面前的绿茶。 江意榕看着她的动作,眉眼弯弯,会心地笑了下。 此时,那几个绣工收拾了东西也正好下来,Franck Sorbir也不再做过多的停留,站起来告辞。 苏子涵拦住江意榕,亲自把他们送上车。 回来的时候,从厨房端了陈妈刚做好的桂花糖芋头过来。 江意榕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奕奕,撑着沙发,低着头,一手还紧紧按着胃部。 听到响动,江意榕抬起头来,见到是她,赶忙放下按着胃部的手,勉强笑了下。 苏子涵把东西搁在台面上,坐到他身边,自然地把手放到他胃上,颠怪道:“在我面前,就别强忍着了。。小安说,你昨天吃的都吐掉了,今天又没吃,胃里能好受吗?”说着,帮他揉着坚硬冰冷的胃部,眼神扫向桌上的糖芋头,“吃一点暖暖胃。” 江意榕闻着糖芋头甜甜的糯糯味道,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的甜腻的味道刺激到,胃里一阵痉挛,疼得他浑身都僵硬,丝丝凉凉的寒气从胃里直窜出来,连带着胸口都闷闷地疼痛,咳呛冲出了口中,咳得身子都弯下去,只是身上的痛楚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苏子涵感受到手下突然猛烈地颤动,江意榕抓着她的手紧紧向那个地方按了下去,咳嗽使得那个地方收缩的更是厉害。 苏子涵赶忙抬头,看到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无声地滑落,只能加紧帮他揉着。 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缓过来些,脱力地靠在她身上:“咳咳。。不吃。。咳咳。。吃不下。” “好好。。过会儿再说。”苏子涵疼惜地一边帮他搓揉着,一边帮他顺着胸口的气息,手下的动作越发得小心,就像对着稀世的珍宝般。 好久,江意榕才动了动,低低说了句:“这次时间仓促,也没法大半,委屈你了。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世纪婚礼。” 苏子涵快速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道:“两个人在一起,其实仪式都不重要的,那些仪式啊什么的都是做给人看的,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要开心,过日子的终究是我们。” “你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江意榕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苏子涵把头垂得更低了,心里纠结烦乱成一团麻花。 世上哪一个女子不期望有一场浪漫的婚礼,只是这样的婚礼真的是她能要的吗?她可以吗?她敢要吗?她的心又何安? “糖芋头都快凉了,还是乘着热吃点吧?就算喝两口汤也是好的。”苏子涵觉得手下的地方安静下来许多,再次劝道。 江意榕勉强点点头。 苏子涵把勺子递给他,江意榕舀了一勺红褐色的汤,试了几次,才吞了下去。 吞下去的瞬间,脸色立马苍白下去。 长久没有进食的胃部,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糖水,引得体内各处的疼痛像是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江意榕不自觉地捂上胃部,胸脯不住上下起伏。 “怎么了?”苏子涵赶忙问道。 江意榕勉强呼吸两口,对她扯起了个笑容,轻声道:“没。。事。。” 苏子涵看他苍白如雪的脸色自是不信,上前握住他的手。 就是这么一个轻微地动作,江意榕的身体一晃,本来就在体内翻涌着的难受,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踉踉跄跄向卫生间疾步走去。 苏子涵跟着他跑了过去。 见他靠在洗漱台上,拼命地呕吐,可是除了几口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干呕,一手紧紧插入胃中,要不是另一只手撑着,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 苏子涵上前扶住他,帮他拍着背。 江意榕似乎没有一点好转,只是在呕吐的间隙,转头,拍了拍苏子涵的手,无力说话,只是厚重地喘。 呕吐地太过剧烈,咳嗽都破碎地断断续续,眼睛里氤氲着一层如同薄雾般的水汽,显出几分朦胧的脆弱来。 苏子涵等他好些了,淑完口,直接扶着他回了房间。 江意榕靠坐在靠垫上,看着她为他张罗着忙前忙后,虽然胃里的疼痛依旧剧烈,右胸口的疼痛也冰冰凌凌没有止境,但是那种平淡的幸福满满浮上心头。 似乎梦中的景象已经成为现实,她真的陪伴着他,真的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 江意榕呕吐过后,烧又高上去几分,整个人恹恹地,晚饭都没有吃,吃了药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子涵在一边守着他,看着他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是有很多的烦心事吧。。看着他平凡的五官,不是时下的阴柔和惊艳,却是宽厚的大气,俊帅的平实,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安,就如他的性格般,温润中带着令人沉醉的魔力。。看着他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肌肤,白润中带着如玉的光泽。。他是被上天厚爱的吧。。 锦衣玉食,年纪轻轻就站在至高点,只是哪怕在睡梦中,还是虚弱地无意识地咳嗽,胸口偶尔急促的起伏,呼吸声如同频死般或长或短,偶尔都好久没有声音,苏子涵胆颤心惊地守着他,都有幻觉,下一秒他的呼吸就。。 细细打量着他,似乎他的眉眼间总带着点点抑郁,就算自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陪着他依旧不能让他眉眼间的那缕若隐若现的浅浅忧愁淡去些,那一缕的愁到底是什么呢? 苏子涵百思不得其解。 十点多,江意榕醒来,胃里的疼痛减退了许多,残留着钝钝地疼痛,头脑混沌,沉得连睁眼都费力,咳嗽着低头看蜷在他身侧打字的人,微微地笑了,吃力地用手抚过她的黑发。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苏子涵惊醒到,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手就要试他额头的温度。 江意榕侧头躲过,笑了笑:“我没事,先把手机递给我。” 苏子涵:“哦。”了声,但不太乐意。 江意榕从她手中接过手机:“我打过电话就吃。” 苏子涵站了起来:“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走了两步,又回头,“你想吃什么?” “面吧。”江意榕想了下。 “什么面?” “番茄鸡蛋?” “好,你等我一会儿。” 江意榕拨通江意铭的电话,交待他尽量最近减少外出活动。 “哥,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只是让你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一个人单独活动,没事少出门。” “哦。。”江意铭应道,“哥,我订了七天后的机票,一定赶在你和大嫂订婚前回来,做你伴郎。” “好。。”江意榕沉吟了下,“你还是申请下航线,报备下,坐自己家里的飞机回来。” “干嘛那么谨慎?” “我会让人安排。”江意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道。 挂了电话,江意榕半靠在靠垫上,忍过脑中的一阵晕眩,想起昨晚安德鲁欲言又止的话和意味悠长的神态江意榕还是不放心,按着额角凝神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告知凌墨务必让他多让人照看着弟弟。 两个电话下来,又有些昏昏欲睡,胸口始终闷闷地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不断地低咳,想把胸腹间那股浊气咳出来。 只是捂着嘴咳了一阵,似乎没有多大的作用,反倒是胃里也跟着折腾。 江意榕不再用力去咳,只是把头埋在枕头里,思绪飘散开来:虽然就要订婚了,江意榕却觉得苏子涵似乎离他很远,远得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纱。 想到这,江意榕嗤笑一声:都要订婚了。。 想着,胃里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江意榕按着胃部,歪倒到一边,手紧紧拽着被单,忍受着胃里一浪高似一浪的疼痛,咳呛再次冲出了口中,一声声剧烈的咳嗽中,胸口和胃里的疼痛连成一片,眼前一阵阵发黑,在疼痛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苏子涵端着已经煮得几乎化掉的番茄鸡蛋面上来,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 看他已经睡着,手里紧握的床单已经皱巴成一团,看着他额头还有未干的汗珠,叹息一声,把面搁在桌子上。 回到床边,陪着他,旁边桌上的面慢慢的凉却,直至空气中一丝番茄鸡蛋的香味一丝不留。 之后几天都忙着订婚的菜式、排桌等各方面的问题。 江意榕的身体一直恢复的不好,咳嗽缠绵不愈,胃痛也时常发作,那日周沐辰做了检查,曾经秘密找过江意榕谈了一次。 苏子涵只听到药物。。副作用。。心肺。。什么的字眼飘出,心里一直疑虑,但是看他这几日精神还好,放心了许多。 眼看着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苏子涵试了几次都没敢把抽屉中的那张请柬交给姐姐。 订婚前儿天,吃完饭,江意榕送苏子涵回来。 江意榕揽了揽她:“有规矩,订婚前两天我们不能见面的,真是有些不舍呢。” “也不差这几个小时,还可以电话、短信啊,”苏子涵执起他的手道,“这几天你也累了,就当放假喽,好好休息。” 江意榕笑着抱了抱她;“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苏子涵笑吟吟地看着他。 眼看着,起风了,苏子涵如牡丹花般的裙摆被吹了起来。 “上去吧。”江意榕笑道。 “好,”苏子涵走进铁门,又退了回来,关照道,“早点休息。” 江意榕答应着点头。 隔日苏子涵在厨房做饭,一边心里想着请柬的事情。 烧开水,把挂面放进去。 放在灶头上的手机响了,苏子涵擦了擦手一把捞过。 是一条来自江意榕的短信,上面赫然写着:小涵,三天后,等我。 短短六个字,苏子涵却如获至宝,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心里像是吃了蜜般的甜。 苏子涵飞快回了一条:等你。 继续做着饭,心里隐含着期待。 第35章 第 35 章 凌墨在一边候着,见他放下手机,才走上前来:“榕哥,根据定位系统的追踪,意铭最后出现的地方是Sepang。” “Sepang?”江意榕把手机收回了裤袋,直接站起来。 “嗯,意铭前两天带团去大马的Putra Jaya,有个大马的同学在Sepang开了家叫‘in a pig's eyes’的酒吧,要去捧场,不肯让小路他们跟着,说自己会去国际机场,结果到点都没有出现,才发现出了事情。”凌墨一边说着一边跟了上去。 江意榕坐上了车,直接道:“还有其他有用的讯息吗?” 汽车正要开动的瞬间,陈天珩急急过来。 江意榕降下车窗,看着他。 “意榕,你马上就要订婚了,现在过去。。要不我代你去,一定把意铭安全带回来。”陈天珩建议道。 江意榕直接道:“我亲自过去,我一定会赶回来。”顿了下又道,“要是。。。”江意榕没有说下去,及时收住了话头。 陈天珩点了点头,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了句:“万事小心。”说着,让到了一边,看着汽车缓缓发动,从他面前静静驶离。 “榕哥,刚才大马的弟兄说,龙帮这两天在吉隆坡附近活跃的人很多,似乎有着什么大买卖,你看。。”凌墨接完电话,回头道。 江意榕沉吟了下,吩咐:“立马联系安德鲁,就说我约他在Putra Jaya共进晚餐。” “为什么不是在Sepang的酒店?”凌墨疑问道。 “意铭是在Sepang失踪的,你以为安德鲁真的会把他藏在Sepang?我们的跟踪设备那么先进,怎么可能跟踪到Sepang就失去踪迹,明显是有人故意扰乱了真正的藏身地方。。咳咳。。” 凌墨没有再多问,转过身去,开始联系。 直接开进停机坪,小安去办手续。 江意榕和凌墨一行先登记。 江意榕靠坐在沙发上,拿了一本书看。 凌墨看他精神还好,泡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喝点暖暖。” “嗯。”江意榕接过,喝了一口,搁到一边。 “榕哥,兄弟们都在找,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我知道,这次是意铭太过于大意了。” 等得飞机趋向于平稳,江意榕连线接收邮件后。 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捧着本本,处理公事。 五个小时的飞行,江意榕几乎没有怎样的休息,一直在收集最新反馈过来的消息。 凌墨一直在旁,胆颤心惊地伴着,就怕一个疏忽,江意榕就支撑不住。 只是哪怕下了飞机,上了来接的车,江意榕的精神依旧不错,完全看不出疲惫的影子,反倒是让当地的医生略感诧异。 Dr.Li疑问地看向凌墨,这和当时联系他时所说的状况有所反差。 江意榕看他的样子,笑了下直接道:“Li,你服务的对象是我可能已经出了状况的弟弟,而非我,我目前很好。” Dr.Li是个开朗的人,听他那么说,只是耸耸肩,表示理解。 到了位于菠萝丘东侧的家,这里是江意铭带团到此,方便他出行,江家临时购置的房产。 铁锈雕花的门打开,穿过古老窄小的道路,两旁植满了高大笔直的松树,树与树之间偶尔露出浅蓝的小小的绵密的绣球花。 路的尽头是色彩明亮的建筑,绕过开阔的游泳池,白色拱形的门廊下早有这边的管家在候着。 下车打了招呼,林叔紧跟在江意榕身后直接道:“大少爷,您等的人已经都到了,没有看好二少爷是我不好,对不起。” 江意榕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一切等找到意铭再说。” 到了客厅,在大马分坛的兄弟有一星半职的几乎都到齐了。 看他进来,这些人都站起来,喊了声:“榕哥。” 江意榕和他们打过招呼,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凌墨,皱了皱眉头。 凌墨会意,拉过这边分坛的坛主问道:“怎么招来那么多人?留下几个用得到,让其它都回去,去可能的地方找。” “凌哥,我们都找遍了,就是不知道人在哪,都快把吉隆坡兜底翻了!”余斯很无奈。 “继续去找。”凌墨沉声吩咐,俞斯走到一半被叫了回来,“不要大张旗鼓,低调些,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是。” “大张旗鼓地找,你立马派人去电视台、广播站、哪怕是学校的BBS,一切可能扩大事态的影响力的手段都不要放过,另外联系当地的社团,说我今晚在‘in a pig's eyes’请大家聚聚。”江意榕把人叫了回来,布置道。 “榕哥,那个酒吧不是我们的,这样的关键时刻,你去那边,安全很难有保证。”凌墨提出异议。 “包场后,服务生全部换成我们的人,应该问题不大。”俞斯在一旁道。 江意榕点点头。 俞斯不做停留,带着人离开。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意榕上楼洗漱过后,换了简单的灰色衬衣,烟灰色西装下来。 刚走到庭院下,安德鲁的车已经拐了进来。 江意榕披上凌墨递过来的黑灰色大衣,迎了上去:“安爷,劳烦您跑一趟。” “江先生客气了,都是您请客了,我过来一趟也是应该,按理说,你来了这,该是我请你。”安德鲁跨下车门和江意榕寒暄。 江意榕领着他在泳池边的廊柱下坐下,俞斯带着人在一边服侍,白色的餐桌旁边是厨师现场在做清煮龙虾、兰蛤肉杂烩浓奶汤、奶油馅饼。。 刚刚喝下一杯咖啡,安德鲁就忍不住了,关心道:“听说今晚,江先生约了这儿的几大社团聚聚,我们却在这儿吃着晚饭,不知道过会儿还来不来得及?” 江意榕放下手中的清水,反问:“难道安爷有更好的提议?” “如果汽车够宽敞,我们带着路上吃,不要耽误了正事才好。”安德鲁意有所指。 江意榕颔首同意。 带着做好的三明治、烤豆、印第安布丁和鱼饼上了加长的房车。 两人呈九十度的坐在汽车中,安德鲁吃得很是畅快,喝下杯中清澈透明的淡黄色液体,感慨道:“江先生,真是会享受,这么好的车,这么好的乐,这么好的酒,都让我忘了正事。只是听说江先生刚才在电视广播网络都发了悬赏的寻人启示,如今还有心情品尝美食,倒是让我想不到啊!” “人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不是?”江意榕放下叉子,推开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枫糖饼,继续道,“既然安爷都知道了,我也直接点。这次来,就是想请安爷帮个忙,舍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在Sepang的酒吧和我失去联系,至今已经快要两天,想请安爷帮我找找。”说到这,江意榕顿了下,放缓了语气,“安爷,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宝贝得紧。我来之前,对着江家的列祖列宗发誓,要是这次他能平安回来,我必定种种感谢帮助我让他回来的人;但是万一,他要是有些损失,哪怕江家这些年的根基都不要了,也要为他讨回个公道。” “古话有曰:‘冲冠一怒为红颜’,江先生这是准备冲冠一怒为弟弟啊。” 江意榕没有接他的口,只是端起桌上的水杯,静静的喝水。 “江先生,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们龙帮上下自是尽全力寻找二公子的下落。” “那就多谢安爷了。” “应该的,只是您也知道,找人是个花钱的差事,底下那么多的兄弟,总是要吃饭的,你看赌场那。。” “只要意铭能平安归来,什么都是可以谈的。”江意榕平平地接过。 安德鲁看着他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狠历,开玩笑地道:“也许二公子看中了哪位佳人去了什么海岛渡假,不想让人找到,年轻人么,总是想找点乐子的。” “应该不会。” Sepang明媚清新开阔,遍地的鲜花绿树,总是让人想起常在美术馆中见到的欧洲绘画中的风景,在蓝天白云的点缀下,简直就是一幅现成的水墨画。赏心悦目的风光和轻松惬意的气氛,让人感到一种平静与安宁。 就是这样一个遭遇过风雨洗礼,如今早已雨过天青的小镇,今晚街角不起眼的酒吧门口,却停满了各色的加长轿车。 穿着黑色风衣,气势硬挺的黑衣人四处机警地巡查,紧张严肃的气氛一触即发。 远远看到江意榕的车来了,俞斯赶忙迎了上来。 凌墨先下车,候在一边。 俞斯拉开车门,江意榕跨了出来。 俞斯凑过来说了句:“一切都安排好了。” 江意榕点了点头,和安爷并排走入会场。 不大的酒吧中,今日聚齐了这儿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看着他们进来,纷纷过来打招呼。 江意榕举杯和他们寒暄:“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莅临,自从三年前一别,好久都没这么聚聚了。。诸位都是我江家的老朋友,如今把大家叫来,其实鄙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先生,是不是二公子的事情。”说话的是当地社团老大青峰,和江家素来交好。 江意榕笑了下,直接道:“确实如此,舍弟就是在这家酒吧失踪的,至今未归两天,想拜托大家去道上传句话:只要我弟弟可以平安回来,江家必定酬谢。如果大家肯帮我寻找的,我更是感恩不尽。” 江意榕说到这,顿了下:“刚才我还和安爷说,要是万一,我弟弟有个损失,哪怕江家这些年的根基都不要了,也要为他讨回公道的。要是谁有个消息,方便的话通知我一声,我定感激在心。” 江意榕扫过大家神色各异的脸,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拜托大家了。” “哎,江先生客气了,我青峰第一个表态,要是有人和二公子过不去,就是和我青峰过不去。” “我们KA也在这儿表个态。。” 表态的社团很多,沉默不说话的也有,江意榕暗暗观察着大家的一举一动。 沉重的话题过去,酒会永远是不过时的话题。 纸醉金迷,重金属的音乐下,江意榕交待了俞斯务必让大家尽兴,打了招呼提前和凌墨退场。 回程的车上,凌墨担忧地看着后座脸色苍白,揉着眉心的人,问道:“榕哥,这样有用吗?万一打草惊蛇,不是得不偿失?” “不会,只会让绑架的人投鼠忌器。” “可是都快过去两天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不寻常啊。到底是谁做的呢?滴水不漏,找遍了该找的地方都没有发现。” 江意榕撑着额头:“你认为呢?” “本来以为是龙帮,刚才看着又不像。” 江意榕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别去深究了,估计等人回来,都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榕哥的意思是。。” 江意榕点了点头,按着额头,似乎是晕眩,眉头蹙得更紧了。 明明灭灭的灯光下,脸色透着薄如蝉翼的白。 回到家中,凌墨逼着他吃了些东西,让他早点回房休息。 江意榕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放在身边矮柜上的手机,没有一点动静。 经过今晚,江意榕虽然已经确定意铭会平安回来,只是心理总有不踏实的感觉。 看着窗外夜色重重的庭院,天边的月亮今晚份外的亮眼,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估计小涵还没有睡。 只是到如今还没有一点动静,订婚宴也许。。 江意榕拼命甩掉脑海中的担忧。 俯身想拿手机和她通个电话,手刚触到手机冰冷的外壳,胸腔突然传来微弱的疼痛,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江意榕只能按着心口轻缓地呼吸,无力地跌落软榻间。 一手搭在额头上,等着那阵疼痛渐渐淡去。 过了一阵,疼痛渐渐淡去,脑海中虚浮着昏眩,无力和疲惫纠缠着他。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江意榕深吸一口气,抓起身边的帕子,抹干额头渗出的汗珠,调整下呼吸才道:“进来。” 短短两个字,江意榕就觉得虚虚浮浮浑身难受,尽量集中精神。 房间里没有开灯,凌墨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道:“刚才龙帮、HA好几个社团都传来消息,说是在Hart island,一天前有人见过意铭,我们去查证过,事情属实。榕哥你看。。” 江意榕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下:“再等等,帮我向他们致谢。” 很快,门口传来轻微地关门的声音。 江意榕放开手里刚才拽得死紧的手机,像是空气不够用般地,侧卧着,快速解开自己衣襟上方的几粒扣子,黑暗中房间中回荡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低弱的咳嗽声。 就这么过了许久,天色开始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江意榕看着天色有着绝望的感觉。 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吃饭也是没有半分的胃口。 到了晚间,天色开始渐渐变暗。 依旧没有一丝消息传来。 江意榕想着明日,心里总是有些惴惴,拿起手机,刚点到她的名字,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江意榕刚想走过去使用屋内的电话。 房门被敲响。 “进。” 凌墨走了进来,一晚一天没有睡,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憔悴,下巴那冒出一些青色的胡渍,不过精神很好,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刚才传来消息说,在距这7公里的小镇的一处民居里发现意铭,说一切良好,我们的人已经赶了过去。榕哥,你看你还得订婚,是不是先回去?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江意榕打电话的手顿了下:“来得及,就几十分钟的车程耽误也不在这一刻。” 说着,就随着凌墨出了房间。 苏子涵吃过晚饭,想着明日的订婚宴,还是不敢告诉姐姐。 几次拿出手机,想打给他,却担心着他还在休息。 试了几次,放下手机。 刚想去整理衣服,手机响了,苏子涵快速接起:“子涵,明日你就订婚了,今晚出来聚聚,也算一种庆祝,好不好?” 苏子涵犹豫了下,看了眼还在画画的姐姐,答应下来:“好。” 几十分钟后,江意榕来到一处灰色的建在路边的古旧住宅中,推开外面的篱笆走进去。 安德鲁和好几家的当家的都在。 他们看见江意榕直接过来:“江先生,看看是不是你弟弟?” “嗯。”江意榕直接走上前去。 推开那扇虚掩的斑驳的门,屋内不大,显得很空荡。 江意榕看到有一个人被反绑着扔在废弃物中,衣衫破旧。 江意榕立马上前,扶起他,唤道:“意铭,意铭。。” 江意铭被不断地喊声弄醒过来,睁开眼睛,眼眶湿润,喊了声:“哥。。” Dr.Li已经上前,检查了下,确定道:“被人注射过迷幻类药物和一定分量的安眠成分的药物,只要药效退了就好。”见江意榕异常紧张,Dr.Li补充道,“对人体没有伤害,主要是这几日担惊受怕和太累,需要充足的睡眠和填饱肚子。” 看着再次昏睡过去的弟弟,江意榕想抱起他,只是刚一用力,眼前突然一阵晕眩,胸腔传来的压痛令大脑暂时停止运转。 凌墨赶忙从旁扶住他,从他手中接过江意铭。 Dr.Li紧张地看着他煞白的脸,皱眉问道:“胃疼还是胸口疼?” 江意榕推开他来检查的手,扶着他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对着安德鲁和几个社团的老大道谢:“这次多亏了你们,我弟弟才能平安回来,这样吧,我拿出云顶的两个豪华包厢以作酬谢,你们自己看怎么分可好?” “江先生,客气了,都是老朋友了,应该的。。应该的。。”相互推诿了一番才收下。 回到车上,江意榕咨询了Dr.Li,确认江意铭的身体没问题,直接吩咐开往机场。 飞机刚一起飞,江意榕就气促地咳嗽,连带着胃里也闹腾的厉害。 凌墨见他气色难看,赶忙换来Dr.Li:“你帮他看看。” 江意榕制止了他的动作,只是道:“我没事,只是累了。你去看着意铭。” 凌墨见他还能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总算是放心了许多。 让他在床上躺下休息,凌墨也回到客舱,坐在书桌边开始调整因为赌场股权的变动过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第36章 第 36 章 吃好晚饭,苏子涵和顾子杰在楼下告别。 顾子杰拉住她:“不管如何,你都要订婚了,祝贺你。” 苏子涵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子杰,这不像你说的话啊,你明知道。。” “我只是。。”顾子杰顿了下,直接道,“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为了。。为了仇恨去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如今看你这么痛苦,我也是个男人,你又如何让我自处。” “子杰,”从未有过的阴郁,夜色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苏子涵上前握住他的手:“子杰,我都知道,只是我。。你明白我们都到这一刻了,我不想。。真的不想现在放弃。” “算了。”顾子杰回过头来,明显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只是道,“能拥抱下你吗?算是祝福。” “好。”苏子涵点点头。 顾子杰上前一步,把她拥在怀中。 这个拥抱炽热浓烈,带着某种情绪的爆发和发泄。 这样炽热不顾一切的情感让苏子涵感到害怕。 好久两人才放开,顾子杰和她挥手道别:“再见。” 苏子涵点头和他道别。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顾子杰在夜色中低着头,用双手捂着眼睛,久久才直起身子。 坐上车的瞬间,拨了个号码,直接吩咐:“Lucy,老地方见。” 从蓝牙中传出一个柔媚的女子的声音:“顾少,想我了,你好久没来我这了。” 顾子杰没有耐心和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苏子涵打开房间的门,见姐姐站在那,本能地一惊。 苏子云倒是无所觉般,上前拉住她的手:“刚刚看到你和子杰拥抱在一起,你们是不是。。?” 苏子涵身心具疲,拉着姐姐的手坐下,勉力笑了下:“没有,就是普通的拥抱。” “哦。。”苏子云拖长了音调。 “姐,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什么?”苏子云停下调台的动作,“你说。” 苏子涵试了几次,还是放下包,站起来:“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洗澡了。” 当水流缓缓冲刷过全身,苏子涵还是心里各种忐忑。 想着明日真的就要订婚了,这些年的遭遇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般在脑海里掠过。 苏子涵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的心情,有开心和期待,还有忐忑和害怕。 冲完澡,那种巨大的心里压力还是如影随行。 试着几次打开手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 寂寞地坐在床上。 看着窗外月亮日上中天,却被云层遮挡住部分的面纱,皎洁清冷的月光照出云层细碎多变的纹路。 地球在旋转,时间在过去,明天就要到来。 凌晨时分,飞机在S市的国际机场平稳降落。 周沐辰和陈天珩早就在机舱下等候。 看他们下来,赶忙迎了上来:“都顺利吧?”陈天珩示意周沐辰上前看看。 江意榕摇了摇头,扶着车门坐进车里,只是道:“回去再说。” 车里的灯光下,脸色透着虚浮的白,眼里是浓重的倦色。 凌墨大体转述了事情的经过,江意榕只是撑着额头手搭在胸腹在一边听着,有些咳嗽。 汽车开行到一半,江意榕突然对着周沐辰道:“给我止痛的胃药。” 一车的人警觉起来,周沐辰皱眉看他:“胃疼得厉害?还有其它的不舒服吗?”说着,就要帮他检查。 江意榕挡住他要检查的手,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没事,胃里有些闷,明天不是要订婚吗,总得预防下。” 周沐辰狐疑地看着他,江意榕笑笑,转向窗外。 “好的。”周沐辰听他那么说,看他神情轻松,才放下心中的狐疑,侧身从药箱中取药,没有看到他紧紧按在胸腔间的手,也没有看到路灯照过,明亮的灯光下,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鬓角无声滑落地豆大汗珠。 把药和温水一同交给他,还交待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你应该明白。。” 江意榕看了他一眼,周沐辰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 江意榕看着他们紧张的神情,把水杯放回置物架上,笑道:“就是有点不舒服,不用这样吧,明天帮我把订婚宴弄好才是真的。” 听他那么说,几人才放心下来。 回到家中,江意榕交待了些事务,再次交待明早陈天珩先接苏子涵去店里做造型。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心弦一松,疲惫一阵阵的袭来,全身难受,眉角跳着疼。 江意榕知道不能再强撑,努力逼着自己入睡。 只是体力透支地太厉害,反倒难以入眠,身体各处都发出了警告。 胃里的疼痛一波一波愈演愈烈,没有一点消停的感觉,那种入骨缠绵的疼痛要把他吞噬。 江意榕只好蜷起身子,抵御那种如同失足掉入幽深的古井般让人脱力地疼痛。 刚才周沐辰的药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很快药效就过去了,就算用手成拳抵在胃部,深深按压下去,都没有一点的好转。 胃里的闷胀和刺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厉害,江意榕紧咬着嘴唇,忍受着那种生不如死的苦痛。 豆大的汗珠无声地滑入深色的枕巾上,身后一阵冷一阵热交替着难受,江意榕把头埋在枕间,生生咬住快要出口的呻吟,他的胃从未这么疼痛过,这样的疼痛都快要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神智已经开始恍惚,只是胃里的疼痛没有一点偃旗息鼓的意思,让他保持着可恶的清醒。 终于,在一阵阵疼痛和不断上涌的疲惫间睡了过去。 陈天珩看着天色差不多,推开江意榕的房门,见他还睡着,悄悄退了出去。 到了苏子涵家楼下,等了一会儿,苏子涵就下来了。 陈天珩把早饭递给她:“多吃点,今天要忙一天。” “嗯,谢谢。”苏子涵接过早饭,“意榕休息几天身体是不是要好些?” “嗯。”陈天珩只是含糊地应着。 到了宽敞明亮的店中,彩妆师、造型师、发型师都已经悉数到场。 苏子涵被按坐在巨大的玻璃镜前。 看着镜中自己身后的几个人低声地交谈,不时拉起她的头发,用剪刀减去一些碎发,或是用夹子把一小撮头发翻转着弄到头顶心。。。 自己今天终于要和他订婚了,真的如同做梦般啊。 想着凌晨接到的来自顾子杰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希一切顺利。 想着过会儿就会和他在神父面前许下一身的誓言,只是。。。 就算心里万般纠结,眉宇间的笑意和欢喜还是难以遮掩。 江意榕被胃里闷闷地疼痛弄醒。 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不早,坐起来些,拿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下时间,离订婚还有三个小时。 虽然头脑的昏胀依然没有丝毫的好转,但是比起昨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的作用,感觉比昨天好了许多。 想想这个时间,他的小涵估计已经把发型做好了,今天他的小涵肯定很漂亮。 想到这,江意榕的嘴角出现了笑容。 转身,想把手表放回去的瞬间,阵阵隐痛突然从肋骨部位逐渐扩散到胸腔,积痛引起气促,江意榕低声咳嗽起来,呼吸愈来愈急,有种撑不下去快要断气的感觉。 江意榕赶忙一手撑着床沿,稳住自己遥遥欲坠的趋势,大口地呼吸。 一手快速地解开自己胸襟的扣子,想让呼吸更为顺畅,只是心脏如同奔马般不受控制地乱跳,很快,逼出了额头的冷汗,冷汗顺着手臂丝绸面料的睡衣快速滑落。 气促在经过一阵剧烈疼痛后稍微缓解,但胸腔仍然闷得厉害。 江意榕无力地跌入身后的靠垫,仰着头,不住地喘息。 刚刚庆幸可以休息一会儿,想聚集点力气起来。 只是身上各处的隐患并不想放过他。 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那种像被利剑劈开般地痛让他浑身痉挛般颤抖。 浊气上涌,江意榕勉强撑点起来,侧趴着,对着床下不住干呕,一手狠狠掐在了胃部。 剧烈的呕吐,吐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可是都无法止住不住往上冒的恶心。 瘦削的肩膀不住地抖动,抓着床沿的手用力地青筋都冒出来了,辛苦地阻住不住下滑的身子。 胃里又是一阵如贯穿般地剧痛,江意榕拼命忍住出口的呻吟,眼前是阵阵的黑雾,大脑似乎都不听使唤了。 铁锈的味道直冲上来,江意榕俯身一口血喷了出来,如同点点梅花洒落在灰色的地毯上。 吐出来了,总算是人清爽了许多,江意榕看了眼红色锈迹地斑斑点点,苦笑了下,刚想起身。 浓重的昏眩,让他往后一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见着里订婚还有两个小时了,凌墨看江意榕还没下来,上楼,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苏子涵发型已经做好,妆也画好了,从坐了两个小时的凳子上起来。 陈天珩看她走过来,站了起来,赞道:“Helen,真漂亮。” “是吗?谢谢。。”苏子涵俏皮地笑了下,“意榕说你喜欢看美女,看来是真的。” 陈天珩做无辜状。 苏子涵和工人进衣帽间换衣服。 自己的刚脱下风衣,就听见陈天珩敲了敲门:“Helen。。”声音难掩焦急。 苏子涵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一手拿着电话,脸色大变的陈天珩:“出什么事了?” 陈天珩没有挂电话,直接对苏子涵说:“把外衣套上,跟我走,意榕出事了。” “什么?他怎么了?”苏子涵披上外套跟上他的脚步。 简单交待了下,快步走出了店门。 发动车子,点火倒出车位,开上道路,一气呵成:“你冷静点听我说,刚才凌墨去喊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吐血昏迷,现在在沐辰的医院急救。” 第37章 第 37 章 一路上陈天珩接了几个电话,神情中夹杂着担忧,人相当地镇静,似乎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历过。 苏子涵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没有一棵树一栋建筑可以在大脑中停留片刻,心被牵扯地沉沉浮浮飘着的疼。 陈天珩低沉的嗓音和蹙着的眉头,紧张带着些凝重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苏子涵不自觉地捏着手机,用力到手机冰冷坚硬的外壳开始发出灼热的温度。 医院的走廊,死寂肃穆,透着沁人的凉。 看他们匆匆而来,凌墨迎了上来。 “到底怎么样?”陈天珩和苏子涵异口同声相询。 “我去房间喊榕哥的时候,榕哥就已经陷入昏迷,医生初步诊断是胃出血。”凌墨回答道,只是眉头微蹙了下,似是吞下了为出口的话。 “胃出血?不是这两天在家里休息吗?怎么会弄到胃出血?”苏子涵惊惶,难掩挂心。 凌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尽头手术室的门开了。 三人急忙围了上去。 周沐辰摘下口罩:“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了,现在胃肠科的专家在里面做进一步的治疗。” 稍稍松了口气,陈天珩疑惑道:“怎么突然间发作地这么严重?” 周沐辰动了动嘴唇,看到苏子涵精致的妆容普通的衣着,似是有所顾忌,吞下了未出口的话,反倒是转向苏子涵,语声难得的带了安慰:“苏小姐,不要紧张,病情基本在可控的范围。” “谢谢。”苏子涵两个字说得几乎颤抖成一片。 陈天珩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周沐辰异常的举动,正对上他略带讥讽的眼神,刚想询问,被周沐辰用眼神制止。 在走道的长廊坐下,接过陈天珩递过来的温水,苏子涵几乎连水杯都握不住。 听到他吐血昏迷的那一刻,苏子涵第一次感受到真切地失去,那样的害怕和担忧和他三年前离开时的彷徨完全不一样。 转角的休息室。 陈天珩疑惑地看着周沐辰:“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有事的还躺在里面没有醒呢!”周沐辰烦躁似地踢了几下。 陈天珩走过去,扶正被他踢歪了的案几:“刚才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意榕,刚才我帮他急救的时候,愣是醒了过来,让我告诉他的小涵没事。” 陈天珩一愣,眼神暗了几分,问道:“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 说到这个,周沐辰恢复了专业:“没有好好休息吃饭,又是担惊受怕,用心用力,能不这样吗?最主要的还是。。” “还是什么?”周沐辰没有说下去,陈天珩却捉住了他未尽的话。 “你自己去问意榕,他不让说。”说到这个,周沐辰火气就上来了。 “是不是。。呼吸系统出现了没有办法避免的问题?”陈天珩脸色一沉。 “要那么简单就好了,谁让他一直死撑,现在终于出事情了,问他也不肯说。”周沐辰顿了下道,“反正你多留意着身边的人,总没有错处。” 对于他没头没脑的话,陈天珩一怔,不过也没有再问。 估摸着时间,两人边聊着边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胃肠科专家Dr.chu的助手出来,谢绝回答他们任何的问题,只是焦急地对着周沐辰招了招手。 周沐辰赶忙走过去,两人聊了几句,周沐辰明显地脸色一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和那人一起进入那扇大门,泛着金属光泽的门在他们面前再次紧闭。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来。 坐在走廊上渡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地那么煎熬。 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那扇门再次被打开。 护士推着狭长的滑动板床出来,苏子涵赶忙围了上去。 看他静弱地躺在白色的床铺上,虚弱消瘦,身上盖着的薄被似乎重得都要把他压垮。 嘴唇淡漠地再也看不出一丝的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深浅浅的一片剪影。 在医院刺人的灯光下,清晰如墨,像一根针般深深地扎进了苏子涵的心中。 苏子涵捂着嘴,逼回了眼里的泪水,只能徒劳地帮他拉好身边的被子。 其实被子明明很好地盖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的下滑,只是只有通过这样的动作,苏子涵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需要她。 和护士一起把他送到加护病房,看着护士在他身上连上各种仪器。 看着他被仪器包围,苍白地都似失去了生命的颜色。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压制着心头泛起的阵阵凉意,控制着将要掉落的泪水。 等着护士出去,苏子涵才走上前去。 苏子涵不自觉地去碰触他的手,虽然凉却是柔软的,才总算长舒一口气。 刚才的瞬间,她都觉得他轻薄地快要被那些护士吞没。 挨着床边坐下,她才感受到那点真实的感觉。 轻轻执起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擦,怎么都不想放下。 病房外,周沐辰看着陈天珩,神色严肃:“意榕刚才在胃部止血的过程中,心脏有一度停跳的现象,一定要注意。” 陈天珩的神情难掩震惊。 周沐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道:“那个药一定要找出是谁?要是再有下次,神仙也无力。” “药?什么药?”陈天珩镇静下来,“你是说意榕被下了药?” “是,而且是一种慢性药物,对胃部有很大的伤害作用,会引起心动过速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引起的。” “是谁?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最近一段时间。” “你是说意榕早就知道?并且一直瞒着大家。” “是,他不让我说。”周沐辰顿了下,续道,“这个药物太过于伤身,特别对他这种体质偏弱的人,几乎是致命的影响力。” “嗯,我会注意。” 走道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抬头,见是江意铭。 陈天珩迎了上去:“意铭,你怎么来了?” “我一醒听说出事就来了,大哥还好吧?”江意铭急急道。 “暂时没事了,已经被送去加护病房,等药效过了,就醒了。”周沐辰上前解释。 寂静的病房中充斥着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似是要把人带进无底的荒漠深渊。 苏子涵看着他静静地躺在那,虽然不知道他昨晚去做了什么,但是看着他这般安静地躺在这,脸上是遮掩不住地疲惫。 就算昏睡着,身子还是无意识地辗转,呼吸细弱断续,又一不小心下一秒就要断掉的错觉。 手无意识地按在胃部,眉头也蹙着,那里面似乎疼痛地连这般在药物作用下的睡眠也变得难以平静。 苏子涵拉过他的手,怕他乱动使得手背上的针头歪掉。 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胃部,轻轻地摩擦打圈。 手掌下的胃部冰冷,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动作。 似乎还在药效中,动作不算剧烈,只是偶尔地跳一下。 江意榕总是眉头蹙一下,脸上闪过一抹痛楚。 苏子涵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痛楚的表情,似乎只要他清醒着,永远是那样的优雅,看不出一点的不适。 也许只有在无意识的状况下才会流露出他最真实的感触。 病房的门被推开,苏子涵看着跨进来的人,身材高大,帅气俊美,气质卓然。 隐约的和江意榕有着几分相像,只是比起江意榕来,进门的这个更加的精致俊帅。 看着跟着他进来的人,苏子涵心里大体知道他是谁了。 刚想开口,那人去却走上前来,低声招呼:“我是江意铭。”指了指床上的人,“他的弟弟,您就是嫂子吧?” 苏子涵点了点头,回打了招呼。 江意铭很健谈,和江意榕一点都不像,也不会给人压力,身上有着让苏子涵羡慕的活力,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三年前的自己,无所畏惧,无所顾虑,生活在象牙塔中,幸福安好,阳光灿烂。 江意铭看了一会儿就和凌墨他们离开了。 陈天珩和她打了招呼,也和周沐辰离开了。 病房中再次安静下来。 第38章 第 38 章 苏子涵挨着床坐下,陪伴着他。 抬头看着透明的液体从滴管中有节奏地滴落,滴落的声音很轻,一下一下,带着希望,让人安心。 看着一瓶水见底了,苏子涵探手触到那个白色按钮的时候,手又缩了回来。 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回头看他那么无助虚弱地躺在那,心里总是不放心,还是退了回来,按下了那个铃。 不过心里总是带着几分焦急,想起家里落魄后不久,那段时间流感很严重,自己和姐姐在街头浪荡,养尊处优的姐姐终于在第二晚病倒。 拥挤的公立医院里人潮涌动,好不容易挂上水却没有位置,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让他们在观察室的床前拉张椅子坐下。 那时也是姐姐的水差不多见底,按了铃,医生却好久不来,眼见着滴落的只有空气了,又不敢乱拔针头,自己急得只能四处寻找护士,只是可惜输液的人实在是太多,在走廊的尽头才找到一个护士,而还有其他的病人等着,总算在最后的关头给姐姐换上了另一瓶。 每回记起那段纷繁黑暗的回忆,苏子涵总是筋疲力竭。 每每遭遇类似的场景,这几年中痛苦的记忆总会不时地跳出来,提醒着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一切,那一段过去就如血液般深深烙进自己的身体中,记忆中,与自己的灵魂纠葛难以割舍。 看到以最快速度推门进来的粉衣温婉的护士,苏子涵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嘴角牵扯了下,讽刺地笑了。 她终究是会不由自主地忘记,和江意榕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笑容如此甜美的护士和如此高的办事效率,这么宽敞的病房,所有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杞人忧天,也似乎在讽刺着自己的那点不合时宜。 护士换好了,对着她笑道:“要是有什么情况,就叫我。” 苏子涵点了点头,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心头一动问道:“我好像听说过,胃出血后不能马上喝水,要是过会儿醒来干得厉害,那该怎么办?” 护士笑了下,很好地掩饰去眼里八卦的神采,专业地道:“可以用棉签沾了水在唇上润润。” 苏子涵笑着道谢。 毕竟是年轻,多少总带着点八卦的本性。 护士走到门口,推门的时候,用眼神掠过床上的江意榕,回头问道:“你们很相爱吧?” “怎么这么问?”苏子涵一时愣然,不过看着这张青春洋溢的脸,苛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还不知道吧,听参与救治的人说,他曾当中醒过来一次,让院长和谁说没事,不用担心之类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苏子涵心头巨震,没有接口,只是笑了下。 护士没有再说什么,打了个招呼离开。 苏子涵想着刚才的对话,心潮起伏。 难怪刚才周沐辰对她的态度是那样的奇怪,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的火气,原来都是因为他。 就算那么痛苦之下,他想到的依旧是如何护她周全,如何不让她感动。 执起他的手,依然是一片冰凉。 液体的进入,似乎让他体内都结了冰,指尖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苏子涵无法为他痛,也无法替代他生病,只好站起来,走到洗漱间,取了干净的毛巾,在温水中浸湿,把毛巾取出来,拧得半干。 苏子涵拿毛巾擦拭过他的掌心,感受着他掌心内的每一根线条,看着他左掌内的那一颗浅浅的痣。 伸出自己的右手,赫然在相同的地方也是一颗大小形状颜色差不多的痣。 苏子涵虔诚地把自己的掌心与他的相贴,似乎在感受着某种天地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曾听老人讲过,掌心有痣的人,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来寻找你前世的恋人,你的另一半他会和你一样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也隐藏着那一颗小小的痣。 那是爱情的指引,将指引着你找寻到你真正的爱人,那也是前世今生相爱的印记,印刻着那段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有人说拥有这样记忆痣的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说他们幸运是因为他们冥冥之中残存着那段必定难以忘怀的深刻爱恋,拥有着那一段动人缠绵的情爱;说他们不幸,是因为他们需要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在茫茫人海中去搜寻着那一个飘渺的人。 小时候,苏子涵记得父亲曾经执着她的手告诉她:“拥有这颗痣,她永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不会迷路,不会找不到方向,会有那样一个和她有着相似印记的人爱护着她,陪伴着她。要是在西方,她会遇到一位骑着白马的真正的王子。” 对于这些,苏子涵是不信的。 只是如今,回忆像风景般在脑海里退后,一切都变得清晰。 她和他紧紧交握着,十指纠缠,似乎在感受着那股冥冥之中的力量。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指尖,晶莹的泪珠从他的指尖滑落。 毛巾已经发凉,苏子涵索性不再强求,把毛巾放在一边,就这么握着他,感受着他的气息。 记得他们从伦敦回来见到那个黑衣人后,第二天他不知是旅途劳累,还是其它,倒是自己招了Dr.Ma过来。 一边挂着水一边和自己说笑,也是这样,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那时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说:“要做你一辈子的暖手炉。” 当时江意榕只是笑笑,眉眼弯弯,应了声:“好。”眉宇间却压制着浓得化不开的心事。 而当时去沉溺在铁架桥的约定,还有那么多花前月下的浪漫。 问了他几次不说,也只当他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烦心,也没太在意。 如今想来,怕是那日他就想离开了吧。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床上传来细微的响动。 像是心电感应般,苏子涵凑了上去。 江意榕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一片迷离,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那个低声唤着他:“意榕。。意榕。。”的人,那是他的小涵。 江意榕抬起手,手指无力地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颤动。 苏子涵抓住他的手,话语里是满满地高兴:“你醒了?”说着按了床头的开关。 “嗯。。”江意榕拉过她的手在胸前,清澈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语声低微但是字字清晰真诚:“对不起。。”充斥着淡淡的无奈,胃里传来的钝钝地痛,眼前漂浮起来,手不自觉地搭向胃部,抿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子涵看到他额头瞬间渗出的汗珠,想拿帕子为他轻轻擦拭。 结果,江意榕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动,灼灼地看着她,似乎想看入她内心的每一处犄角旮旯。 “小心针头。”苏子涵想让他把手放下。 江意榕依旧不放,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无休无止地疼痛,语声艰涩:“小涵,我。。” 这时门被推开,周沐辰走了进来。 走上前来,做了翻检查:“感觉如何?” “头晕,胃疼。”江意榕也不隐瞒。 周沐辰点了点头:“正常的反应。” 顿了下,又看着他正色道:“这次有点严重,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江意榕皱了皱眉。 “明天可以吃些流质,这段时间必须住院观察,那个药真是。。”周沐辰抱怨道。 “药?什么药?”苏子涵奇怪道。 “意榕被。。” “我知道了。。。”周沐辰的话被江意榕打断。 和苏子涵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周沐辰止住了话头,见他神情恹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你好好休息。” 江意榕看他出去,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对上苏子涵有些疑虑的眼神,刚想解释。 “别说了,先休息吧。。。”苏子涵帮他拉高被子。 江意榕始终拉着她的手,直到苏子涵说:“我不走,一直都陪着你。”他才安下心来,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苏子涵的手被他紧紧握着,难以抽离,只能挨着床坐着。 看着他安稳下来的睡颜,清俊白皙,眉眼都舒展开来,温润莹玉。 把他的手抬起来些。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骨节修长分明,难得是白皙如上好的瓷器,柔软中又不失力度。 老人常说:男子的手柔软分明必是好福气。 可是苏子涵看着这双毫无瑕疵的手,产生了怀疑,在她眼中看到的分明是个经常在病痛中挣扎的普通男子,唯一的不同只是多了更多的责任。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苏子涵回头,江意铭拿着保温瓶走了进来。 窗外夜色沉沉,敞开的保温瓶,飘出的阵阵香味,似乎让这个冰冷的医院多了几分温情。 江意铭走过来:“大嫂,这么大半天累了吧,你先去吃点宵夜,大哥这我来守着。” 苏子涵点了点头,只是试了几次,都无法脱离他的手心,只得抬头,无奈地笑了下。 江意铭会意地点了点头,拉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大哥怎么样了?” “之前醒过来一次,就又睡下了。” 江意铭抬头看着她的精致妆容已经化开,话语中有几分唏嘘:“这次大哥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子涵问道。 “是我不好,不肯听大哥的安排,被人暗算,大哥为了救我,连夜赶往大马,又和当地的大佬费劲心力周旋,一回来就支撑不住了。” “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江意铭抬头对上的是赤诚的关心,下意识地心头一暖,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下了药,清醒过来就好,不然大早是该我去接大嫂的。” 苏子涵笑了下,此刻再提那场订婚宴已经毫无意义。 “但还是要恭喜你们,毕竟大哥自从三年前接手了那个大盘子,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有了你,这样才算是圆满。”江意铭下意识地去掏裤兜,一会儿有些沮丧道,“本是准备了贺礼,只是出门有点急,居然给忘了。” “没事。”苏子涵笑得宽容,“怎么好好的做生意会遇上这些,上次意榕也是被人围追堵截。” 江意铭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诧异道:“大嫂,你不知道江家是。。” “我该知道什么?”苏子涵有些紧张。 “知道江家是。。” “意铭。。”两人回头,发现江意榕居然醒了过来,打断了江意铭未尽的话。 苏子涵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扶着他半靠起来,赶忙道:“还有哪边不舒服?” “你别忙,都睡了那么久了,哪会有事。”江意榕按住了她的动作。 “大哥。”江意铭上前打招呼。 “嗯。”江意榕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药效都退了吧?” 江意铭点了点头,接口道:“大哥,我去沐辰那儿问一下情况。” 江意榕点头。 苏子涵见他嘴唇比刚才更是干燥,白白的,看了让人心疼。 想着刚才护士的话,走到一边,倒了点温水在杯中,拆了新的棉签,蘸着吸饱了水,又在杯沿稍稍旋转了下,看着没有水滴落,才举着棉签回来,用棉签在他嘴边来回摩挲:“先忍耐下,护士说你还不能喝水,只能用这个解解渴。” “嗯。”江意榕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宠溺。 苏子涵还要帮他弄,被江意榕拦住:“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去吃点东西,过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苏子涵有些悻悻地收手,把头闷在他的怀里:“我不想吃。” “乖。”江意榕扶起她,眼里都是笑意,“我没事了,总不能我一不舒服,你就不吃饭吧,这个习惯得要改改。” 苏子涵有些害羞地爬起来。 两人都想起了从前,只是有着不同的心境。 苏子涵别扭了一会儿,拗不过他:“好吧,可是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都不肯告诉我。” 江意榕笑笑,在她转身的刹那,脸上是毫不掩饰地痛楚,手向着胃部紧紧按压下去。 他自己都有感觉到不同,这和以往的胃出血完全不一样,这次止血过后,胸口像是被压着块大石般,总有着挥之不去的室闷。 苏子涵故意把菜端到他身边吃。 阵阵的饭香让江意榕烦恶欲呕,只是看到她的笑颜,硬是生生压下不住上涌的浊气。 苏子涵吃得很香,特意把鸡汤放到他鼻下,问道:“香吧?” 江意榕配合地点头。 “想吃吗?” 江意榕再次配合地点头。 “可惜你现在不能吃。”苏子涵故作心灾乐祸,“谁让你生病的,还不肯让我陪你一起。”说到后来,苏子涵转过身去,话语中带了鼻音。 江意榕眼神一暗,积聚了些力气,俯身把她转过来,用指腹擦去她滴落的泪珠:“小涵,别哭。”话还没说完,就一手支着床沿,按着胃部,身体不住地抖动。 苏子涵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扶住他,颤声道:“意榕,你怎么样?” 一阵剧烈的疼痛涌了上来,江意榕眼前一黑,身子朝着一边歪去。 苏子涵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手探向了他的胃部,轻轻地帮他在胃部按摩打圈。 江意榕明显地无力,疼痛引发了咳嗽,靠在她身上咳得脸都发白。 苏子涵帮他在胸口顺气。 过了好久,才缓了些过来,两人的身后俱已经都是一身的汗了。 苏子涵扶他在被褥间躺好,怕他出汗着了凉,不敢大意。 走到衣柜那儿,取了另一件睡袍过来,帮着他换下。 一番折腾,江意榕又有些恹恹的。 靠在那不住地喘。 眼光却随着苏子涵移动。 见她在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吃力道:“让你姐姐今天也是白忙活了一天,等我好了,一定。。” 苏子涵笑了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姐啊,完全的艺术家性格,今天是日本哪个知名的漫画家过来办展览,我姐弄了门票,早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来个电话。” “这么晚了吗,要不要让司机去接?”江意榕征求她的意见。 苏子涵有一瞬间的僵硬,敷衍道:“不用,子杰陪着去的。” 敲门声传来。 苏子涵过去开门。 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江意榕微暗的眼神。 江意铭进来,声音爽朗:“大嫂。” 走过去喊了声:“大哥。” 江意榕看着他,江意铭走近前去,帮他调了下点滴的速度:“刚才墨打电话来说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意铭。”江意榕冷声,话语中已经是警告。 江意铭眼神微闪,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是有意的试探,他能肯定大哥和苏子涵之间肯定互相隐瞒着很多事情,只是不知都这种隐瞒是好还是坏。 苏子涵走过来,问江意铭:“想喝什么饮料?我下去买。” “可乐。”江意铭笑着回答。 “好。”苏子涵应道。 看着他出了房门,江意榕看着他,眼神微冷:“意铭,你又想做什么?” “哥,天珩说你被下了药,我从沐辰那儿也证实了,这次你才会这么严重。而且是慢性的,可以在你不知不觉间给你下药,你受过专门的训练,这不可能,除非你是自愿的,而且是要身边人。”江意铭见江意榕不说话,胆子大上许多,直接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大嫂?” 江意榕一个咯顿没打,斩钉截铁:“不是。” “那是谁?” 江意榕侧头轻咳了两声:“我心里有数,你不要管。” 江意铭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中写着不放弃。 江意榕脸上多了几分疲倦,声音低微:“意铭,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要再怀疑小涵,你要明白她是你嫂子,也是我一生相伴的人,容不得你如此信口开河,你应该对她有应有的尊重。”刚醒来,毕竟气力不继,江意榕按着胸口喘息急促。 “我知道了。”江意铭不敢让他再说下去,只是道:“可是那个人必须。。” “我有分寸。”江意榕打断他的话,把头歪到一边,阖眼休息,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子涵不敢想他们未尽的话到底是何意。 走在医院肃穆的走廊上,想着刚才周沐辰的欲言又止。 问明了地方,走向周沐辰的办公室。 敲门后,周沐辰请她进去。 见是她,周沐辰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走了过来。 帮她泡了杯茶,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很抱歉来打扰你,只是我想知道意榕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问他永远是没事。”苏子涵道。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永远的叫人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被他吃定。”虽然周沐辰是抱怨,友情却全在里面了。 周沐辰呷了口茶,专业道:“这次很严重,胃上大面积的出血,幸亏不用手术,只是在抢救的过程中心跳一度出现了停跳的现象,之前他被迫长期服食某种药物。” “什么药物?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沐辰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几分审视,还是道:“难道你从未发现意榕前几次生病好得特别慢,症状体现得也特别明显。” 苏子涵想起他前段迁延不愈的咳嗽,点了点头。 “那都是因为有人给他下了一种长期的慢性毒药。”周沐辰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嘲讽地笑了下,“那种药对心肺都有一定的影响,会造成心动过速等一系列连锁反应,特别是对胃部的影响尤其的巨大,要不是这种药物,意榕也不会这么大面积的出血,情况如此凶险。” 末了,还加了句:“苏小姐对此一无所知?” 苏子涵摇了摇头,讲话都颤抖:“那药下了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周沐辰的话一出口,苏子涵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抽干,勉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只是周沐辰接下来的话让她惊诧异常。 “苏小姐,你要知道,意榕从小受过训练,要不是他甘愿的话,没有人可以给他长时间的下药。。。你就不对这个人好奇吗?” 苏子涵猛地抬头,摇了摇头,尽量稳住声线:“不好奇,现在我只想好好照顾他。” 周沐辰收回了探寻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我要照顾他,需要注意些什么?”苏子涵深吸一口气问道。 周沐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语气平淡:“主要是一些日常的护理,不要让他太累,尽量让他心情愉悦。。。” “嗯。”苏子涵听得很认真。 出了办公室的门,苏子涵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号码。 “子涵,听说你今日没有订婚,江意榕也进了医院,大快人心啊。。。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顾子杰的声音是一贯的明亮,此刻听在苏子涵的耳中泛起了阵阵凉意。 见她不说话,顾子杰收敛了些:“子涵,有什么事吗?”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药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药?” “就是你让我给他的药!” 顾子杰一时不说话了,苏子涵心凉了半截,对着手机那方吼道:“你知不知道那个药对他造车了多大的副作用?你知不知道他。。?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到后来,苏子涵话语中带了哭音。 顾子杰沉默了会儿,声音冷静:“子涵,你要明白他是你的仇人,我们这么做没有错。。。只是因为你的心态变了。” 苏子涵平静下来:“我是想复仇,可是从未想用过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要的是堂堂正正。” 那方沉默了,好久才道:“我道歉,以后不会了。” 第39章 第 39 章 “大哥,我。。” 江意榕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清亮像是能看到他的内心似的:“有什么话就说。” 江意铭藏不住话,组织了下语言道:“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告诉大嫂我们有那样的生意呢?这个都是无法避免放在那的事实啊,既然她跟了你,这些都应该全盘接受啊,是不是,是不是?” “咳咳。。咳咳。。”江意榕还未开口就是一阵咳呛,江意铭站起来,怕他被呛到,扶着他坐起来些,在他身后塞了个靠枕。 一动就是一阵头晕眼花,江意榕靠在靠枕上休息了片刻才道:“你不要多想,是我不想告诉她。” “为什么?大哥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纵容她?我听墨说你为了她连跟的人都不肯带,回来就差点出事了!还有这次莫名其妙地被下药。。” 江意榕摆了摆手,阻住了他要出口的话,深吸一口气,按了按胃部,提了提神才道:“意铭,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每年那特定的几天都要去瑞士等的到底是谁吗?” 江意铭沉默了,他清楚地知道,他心底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儿,让他牵肠挂肚,让他茶饭不思,让他心心念念,只是因为那措手不及的状况,让他们阴差阳错。 “大嫂就是那个三年前你在利马特河畔相遇的女子?”江意铭震惊了下,之后也就释然了,难怪。。 “对,你知道三年前爸爸出事,我回来,其实三天后就是我们约定的日子,在铁架桥相见,我甚至决定那天和她求婚,只是。。。”江意铭沉默了。 “那你不是在事情还没彻底解决的时候就返回了吗?”这也是江意铭的一个遗憾,那个时候他完全不知道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大哥居然会选择离开,甚至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只是三天后回来,就一度病危了。 在之后的细枝末节中,江意铭曾经揣测过是去见了那个女子。 江意榕按着胃部的手又紧了几分,胃里的疼痛由于回忆变得更加的尖利和剧烈,语声中是难以遮掩的沉痛:“意铭,我没有和她见面。。你没有看到,那样明媚娇弱的女孩就在那整夜的彻骨寒风中痴痴的等待,而我却没有办法给她一丝的温暖和慰藉。。。最后昏迷在那,把她送去医院,除了可以给她提供护士和医生,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甚至不能和她说一句话。。” 江意铭明白那个时候也是不得以,那个时候不管是家族内,还是外部,盯着他们看笑话的,想伺机捞好处的比比皆是,只要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致命的。 江意铭可以感受到那种和心爱的人相爱却不能相守的那种深沉的无奈。 “我曾听墨无意中提起过你给过她补偿?” “对。”江意榕苦笑了下,脸色更是差了几分,“但是她是那般的骄傲,怎么会。。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江意榕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 “她把地契撕碎扔在游泳池里,然后就回国了。。等我再去找她,她已经消失,你不知道我和她重逢才知道她遭逢变故,家中落魄,三年过得异常辛苦。。。其实要不是我当日那样不负责任的离开,要是当日我可以多了解她一点,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在人海中孤苦伶仃地飘荡三年。。。一个女孩刚被男子欺骗,大病一场,心神都伤,回去又遭遇这些。。你让她。。让她。。”江意榕说到这按着胃部,身子深深弯了下去,整个手掌用力地按了下去,只有根部可以看见。 江意铭赶忙扶住他,在他胃部不住地打圈:“大哥,你怎么样?要不要喊医生?”说着,手已经探向那个按钮。 “不要。”这时另一只手被汗湿冰冷的手紧紧捏住,江意铭回头,唤了声:“大哥。。” 只见江意榕刚才拉他直起些的身子再次弯了下去,头低垂着,只看得到汗珠无声地大滴滑落,还有他破碎的呻吟。 隔了好久,江意榕才抬起头,脸色霜白一片,看着他,一字一句艰涩道:“本该是多么美好的年华,多么灿烂的年纪,却因为我缘起而也因为我。。破碎,难能可贵的是,三年后她居然还对我对我有一份情。。。这样一份伤害,我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江意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他青白的脸色,越来越委顿的神情,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道:“大哥,别说了,要不先休息会儿吧?” 江意榕摇了摇头,眼神似有若无的看向门口。 江意铭叹了口气,知道他在等他,只是看着他几乎连坐都坐不住,整个身子要不是自己半扶半抱着就要向旁边倒去,皱了皱眉头:“大嫂买可乐怎么还没回来?” 挂了电话,苏子涵在楼下的超市买了可乐。 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苏子涵心里百感交集。 走到那扇病房门前,透过虚掩的房门,看着靠坐在床头的人,模糊地剪影显得他异常的清贵。 搭在门把上的手怎么也推不下去。 昏昏沉沉间,隐隐约约江意榕看到门外似乎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小涵。 只是因为角度的关系,看得不真切。 想要撑坐起来,只是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不听使唤,手臂刚刚撑了下枕头,身子就软了下去,陷在被褥里,不住地喘息。 苏子涵看到他无助地身子滑向一边,胸脯上下急促的起伏,身体已于想法先做出决定,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 这个时候,江意铭抢了上前,扶住了他,嘴里不知说了什么,隔得远听不清楚,苏子涵一瞬间缩回了已经握在门把上的手。 江意榕不知道说了什么,江意铭朝她这看了一眼。 苏子涵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看到江意榕拉住了江意铭的手,轻微地摇头,眼神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走廊上偶尔有来来往往的护士,空荡寂静。 苏子涵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低着头,心里五味成杂。 隔着那扇薄薄的门板,门里门外两人咫尺天涯。 苏子涵站得腿都麻木,病房中传出声响来。 苏子涵赶忙隐到一边的廊柱后,看着江意铭出来。 见他停驻在窗台前,想起那瓶可乐,心里一慌。 不过一会儿见他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苏子涵无端地松了一口气,从廊柱后出来,发现放在窗台上的可乐果然不见了,换成了一张白色的便条。 上面清晰地写着:“谢谢大嫂。”没有其它多余的字眼。 苏子涵颤抖地拿起那张便条,看了好久,突然抱着膝头压抑地痛哭开来。 第40章 第 40 章 直到筋疲力竭,眼前出现无数的星星,苏子涵才停止哭泣,扶着墙站了起来。 低着头快步走到卫生间,抬起龙头,掬起白色的水往脸上扑去。 当冰冷的水花漫布脸颊,抬起头,镜子中水珠顺着脸颊大滴地滑落。 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心里莫名地酸楚,逼回眼睛的泪水再次滑落。 害怕有人进来,苏子涵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快速地把水往脸上扑去,再用手把脸上的水渍抹干。 就这么机械地重复着扑水抹干的动作,直到手臂酸软地无法再抬起。 眼眶干涩地似乎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来,她才重新用水把脸洗净。 刚才走的急,包还落在病房,苏子涵从裤兜里掏出手帕。 炽烈明亮的灯光下,那块紫色的绢帕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上面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绣得栩栩如生。 苏子涵捏着手帕的指尖渐渐收紧,这是父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看了看空空荡荡的纸垫器,苏子涵叹了口气,把手绢小心地折好塞回裤兜。 靠着冰冷的墙面,等着水渍自动干涸。 过了好久,苏子涵转过身,对着镜子看了下,果然眼睛红肿,额头也是红的。 苦笑了下,心知得过了好久这些红晕才会退去。 只是已经出来那么久,怕就怕再不回去,江意榕会一直等着她,刚才离开时他苍白的脸色浮上心头。 犹豫了下,苏子涵还是向病房走去。 一鼓作气推开房门,隔着病房寂寥的空气,隔着几米的距离。 她看见了他,看见他穿着棕色的睡袍靠在床头,宁远清贵如一幅泼墨山水画卷。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纠缠、交汇。 就如电影的慢镜头般在那一刻定格。 她清晰地看到他看见她时眼中掠过的一丝欣喜、宽慰和释然,可以感受到他毫不掩饰地怜惜、宽纵、宠溺,那种浓的如酒浆般的情意似乎要把她吞噬。 苏子涵手僵在半空,嘴唇紧抿着。 看着他如以往般,向她伸出了手,嘴唇动了动,只是人太过于虚弱,声音轻地让她听不清楚。 只是看唇形,赫然是:“小涵。。。” 苏子涵忍着眼里的泪水,犹豫了下。 就看到他像纸片般向旁边软去。 苏子涵不再犹豫,立马冲了上去,把他抱在怀里。 江意榕抬起头摸了摸她的脸颊,眼里一片心疼,费力道:“别。。哭。。。”话未说完,身子就紧紧地蜷缩起来,手深深地向着胃部按了下去。 苏子涵看到他渗出大颗的汗珠,感受到他不住颤动的身体,心里闷胀地难受,其实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本能道:“别说了。”手不自觉地探向了他的胃部,轻柔地打着圈,帮他温暖着那个冰凉地方。 话语的焦急和心疼自己都没有觉察,江意榕眼里滑过一抹释然的笑意,点了点头。 有了她的关心和照顾似乎连那样磨人的刺痛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毕竟才刚刚抢救过来,全凭毅力强撑了那么久,江意榕早就支撑不住,此刻心弦一松,晕晕沉沉地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苏子涵被他靠着,很是心安。 周沐辰的话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荡:“要不是他甘愿。。那个药对胃的影响尤其大。。” 呵,要不是他甘愿! 苏子涵想着嘴角微勾,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眉目如画,干净宛若少年。 也许是他真的这三年都没有变,变得是自己的心。 苏子涵用双手紧紧搂着他,把自己的头贴在他的肩头,鼻尖围绕的是他独有的深邃如海洋般的气息。 调暗了床头的灯,听得他虚浅的呼吸,心旌不免浮动。 苏子涵想起三年前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想起那个灯光未明摇曳满地冷清的夜晚,黑衣人走后,自己问他为何情愿深锁眉头却不肯说出心底的事情,他只是苦笑了下,并不愿给出答复。 那时的自己被宠溺惯了,不知是气的还是担忧,一时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哭着跑了出去,甚至开走了车库里那辆停着的蓝色如同一只张开翅膀大鸟的靛蓝色跑车。 那刻的她脑中已没有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猛踩油门,车子拐了个弯,上了高速。 在被紧随其后的几辆警车逼停后,才知道闯了大祸。 只是身子软得连车门都推不开,累得只想睡觉。 只是面对着警察的盘问和确凿的超速证据。 苏子涵只有无奈地苦笑。 国外的法律和我们不同,特别是瑞士,对于车辆的超速行为严格控制,并且惩罚手段极其严厉。 几个小时后,在警察局见到他匆匆而来的身影,身后跟着一名正装的中年男子。 那名中年男子自行绍介,不出意料是位律师,只是不同的是专攻棘手刑事经济案件的王牌大状。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再话下。 半个小时后,从警察手中接过差不多是车子市价三分之一的天价罚单。 苏子涵才被允许正大光明地走出警局。 整个过程中,江意榕只是冷淡地靠在墙上,没有看她一眼,甚至没有和她有一句的交谈。 她也知道做错事,不敢放肆,静静地陪他站着。 离开的时候,江意榕的身子明显地一晃,苏子涵赶忙要从旁相扶。 不过,江意榕明显地避开了,反倒是把自己摔倒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全办公室都看过来,苏子涵吓得捂住了嘴,却怎么都不敢向前。 一步之遥,却像是隔着一道看不清的隔阂,难以跨越。 江意榕只是扶着墙,喘息了两口,艰难地站直,朝外面走去。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上了车,江意榕坐在窗边,不住地咳嗽,昏黄的灯光下,脸色很不好。 王律师频频回头。 江意榕咳了一阵,倒是平静下来,看着苏子涵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小涵,恭喜你刷新了华裔在瑞士超速所领罚单的新纪录。” 苏子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 那样的冷硬和客套让她感到害怕,只能在一边不说话,那句对不起却如鲠在喉。 回到家中,Dr.ma就迎了上来,一叠声地抱怨他水都没挂完就出去。 江意榕收敛了刚才的冷淡,不好意思地道歉。 就是这样的夜色,就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自己躲在卫生间哭完了却不敢出来。 只是那晚,他对着自己微微冷笑,语声淡淡:“知道出来了。” 苏子涵杵在门口,进退不得。 他也是那样向她招了招手,自己就走了过去,在床边站定,也不敢在上前一步。 低着头,半天才说了句:“对不起。”话刚说完,泪水就流了下来。 江意榕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态度软化了下来。 探身把她拉了过去,一接触到那个微凉的胸膛,苏子涵悬着的心总算落地,眼泪流的更凶了。 江意榕感受到胸前的一片濡湿,眼里的冷硬再也装不下去,破冰成一片暖暖春意融融。 “明日我会把罚单的钱打到你的账户上。” 听得怀中传来的抽泣着的声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拉起她正色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那罚单的钱心疼?” 见她不说话,江意榕侧过头轻咳了两声,“那似乎还少了王律师的咨询费,上门服务费等各项费用,他是按小时收费的。。哦,对了王律师还有个不成文的收费习惯,就是帮你节省下来的费用中提成百分之五十当做佣金。”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看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江意榕笑了下,“我生气是因为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你不知道我刚才听到你因为飙车被带到了警局,有多么的害怕,因为。。因为。。我的母亲。。就是因为。。因为车祸而过世的。” 江意榕试了几次,总算是说了出来,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压制不住的哀伤回荡在房间中,苏子涵下意识地抱住他:“对不起”再次冲出了口。 江意榕回抱住她:“傻瓜,我从来都不要听你的对不起,我只是要你答应我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不要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你要知道总 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你在何方做何事总会对你牵肠挂肚。” 苏子涵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拥住了他。 他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苏子涵才惊觉他一直在发着热。 喊来外间的Dr.ma为他输液。 想到这,苏子涵不自觉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一声如同叹息般地:“傻瓜。”冲出了口。 苏子涵看他靠着她,身体颤动了下,像是呼吸不过来似的微张着嘴喘息,一手不自觉地抓向了胸口的衣服。 苏子涵反射性地看向了输液管,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过了一会儿,他才渐渐安静下来,靠着她,平稳地睡去。 那晚后来他沉沉睡去。 只是烧得昏沉,皱着眉头,一直呓语。 苏子涵只能把他抱在怀里,他才好些。 只是好几次睡梦中,都揪着胸口的衣服喘息地厉害,似是呼吸困难。 苏子涵不懂,喊他也没有回应,吓得喊Dr.ma。 那时才得知,原来仅仅是因为点滴的速度过快,让他承受不住。 自己只是想让他快点挂完,可以安稳地休息,哪知好心办了坏事。 半夜,护士进来拿吊瓶,看着他们相互依靠的姿势,低头笑了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后半夜,苏子涵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侧头,就是江意榕,他还没有醒,就算睡了那么久,还是一副很累的样子,眼睑下一片青黑。 苏子涵动了下,才发现大半的被子几乎都盖在她的身上,他倒是有一半身子没有盖到被子。 苏子涵怕他着凉,起身把被子往他那边挪挪。 只是一动,他就醒了。 睁开眼睛,眼中还残留着几许迷离,不过很快清醒过来:“你醒了。” “嗯。”苏子涵继续把被子往他那边挪去,“我吵醒了你?” 江意榕摇了摇头,探手按住她的动作:“你小心着凉。” 见她的动作不停,又补了句,“我不冷。” 只是手掌相覆间,传来的冰寒没有一点说服力。 苏子涵拉开他的手,把被子帮他盖好拉高:“手都凉成冰块了,还说不冷。” “我一向都这样。” 苏子涵心里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捂在掌心,帮他取暖,顺势躺了下来:“时间还早,再睡会吧。” 江意榕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闭上眼,睡得很舒坦。 等到早上做常规检查的护士进来,江意榕被迫醒了过来。 见是护士,眼里有几分不耐,不过还是很好地克制地配合着问题和检查。 看着护士留在床头的一堆药片,眼里充满着不耐。 苏子涵心里暗暗好笑,知道他的脾气,看似温润,其实骨子里带着些霸道。 这样平白地让人打断睡眠,拿来的还是一堆厌烦的药物,肯定不开心。 苏子涵掀开被子,江意榕拉住她:“你干嘛?” “我得起来了,马上陈妈就要拿早饭过来,你也得吃药。”苏子涵一边回答一边手里的动作不停。 江意榕追随着她的视线,眼里竟是开怀。 来得匆忙,苏子涵没有合适的衣服,随手拿了江意榕的衬衫当作裙子。 江意榕看着已经是修身款的加小衬衣穿在她的身上还是空空荡荡,把她显得更是较小,露出的白皙修长的腿,头发半干披在肩头,干干净净,清纯依昔。 苏子涵见他一直看着她,走上前去,疑虑道:“很丑吗?” 见他不回答,心里也有些泄气,只要是女孩,对外貌总是重视的,更何况是心仪的男子的评价呢? 苏子涵有些赌气:“早知道我就不穿了。。算了,我还是去换回昨日的衣服拉到了。” 说罢,就要转身,江意榕拉住了她:“别,很好看,而且很适合,难怪那么多人都说这个牌子是男装中的女装呢!” “真的?” “嗯,要是有根编织的腰带那就更加的完美了。” “你等下。”苏子涵松开他的手,来到衣橱那,果然找出一条大尺寸的幽蓝色为底的大号方形丝巾,上面是热闹的奔马在丛林中的图案,热闹中不失优雅。 苏子涵把丝巾在空中抖了抖,让它自由地垂坠,捏住一个头,在空中连打了两个结,然后把它缠绕在腰间,最后用丝巾扣固定住,走回到江意榕的面前转了一个圈:“怎么样?” 江意榕坐起来些,招手让她过去,手指解开了它腰间的丝巾扣,连带着把丝巾也扯了下来,苏子涵跟着转了一个圈,身资很是优美。 苏子涵看着他把丝巾解开,相对的两头两边各自对折,在整体对折,方形的丝巾长度立马增加,在他指尖变成一条长长的不宽不窄的带子,成了一条印花挑染的软质腰带。 江意榕帮她把丝巾随意地固定在腰间,把衬衣往上提了提,顺着形成褶皱的右下方手指灵巧地翻飞,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她:“去看看。” 镜子里的女孩,头发微卷,披散在肩头,穿着白色的衬衫裙,金色镂空的纽扣,腰间是若隐若现的丝巾变化而成的腰带,衬衫的上部自然地下垂,很好地遮住了腰带过于宽大的地方。 上下两层,不太明显的层次感却因为这条丝巾而出彩,右边蝴蝶结很好地显露出来,让她在优雅中多了几分俏皮甜美。 苏子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娇俏可人。 走了回来,赞道:“很好看,我很满意。” “那是因为你漂亮,穿什么都好看。”江意榕对她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江意榕见她情绪不高,眼里闪过几抹复杂,问道:“怎么了?” “没事。”苏子涵转开头去,“是我自己的原因。” 江意榕眉头皱了皱,心里隐隐猜到,只是没有说话。 苏子涵见他看着他,知道不说他怕是会闷着自己想,还是道:“只是三年没有接触到这些东西,都有些生疏了。。我在想是不是还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 “小涵。。”半真半假的话听在江意榕的耳中却是实足地心疼,侧头咳嗽了两声,拉过她搂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以后都将是新的开始,就让那些不愉快停驻在此刻好不好?” 苏子涵沉默良久,回了个:“好。” “小涵,你的品位和三年前还是一样的好!” 听得他的夸奖,苏子涵眉眼舒展了许多,指了指桌上那个金色椭圆的丝巾扣:“那是肯定的,所以我很好奇你怎么会选用这样的丝巾扣,不觉得有些?” “基本款嘛,总是得备两个的。”江意榕顿了下又道,“还有啊你刚才的旋转动作,流畅完美和三年前轻灵的跃动,月下的那场芭蕾相比没有丝毫的逊色!” “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讲甜言蜜语呢?”苏子涵笑道。 “你没发现的还多着呢?”听到这样的话,苏子涵心里一紧,连忙抬头,见他没有任何的探究意思,而且只是略微地停顿就续道,“难道你不中意?” “怎么会,哪个女孩会不喜欢这样的绵绵情话啊!”苏子涵像是晃过神来地道,“你这么夸我,难道是想看我跳舞?” 江意榕往后靠了靠,笑道:“你说呢?” “哼!”苏子涵侧过头去。 “那你跳不跳?” 苏子涵想了下,刁难道:“没有舞鞋,没有你的钢琴伴奏,我才不跳呢。” “那好吧,等着下次都齐了,看你怎么赖!”江意榕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子。 苏子涵想了下道:“不过可以跳名族舞啦。” “你还会这手?”江意榕略带诧异。 这下轮到苏子涵得意了:“你不知道的也多着呢!” 见他不说话“你不信?”苏子涵略略挑眉。 江意榕笑了下,保留意见。 苏子涵搬开些床前的椅子,开叉微折腰,手张开,两手一手一下相互呼应。 很快她就进入状态,眼角眉梢恰如其分地充满了期望,又带着些婉转的哀伤。 看她渐渐地起身,手开始转动,眼神也跟着手指跃动,感情渐渐开始变化。 江意榕知道她的功底极好,只是看她的架势竟是要跳陈爱莲的《春江花月夜》,还是吃了一惊。 她的柔韧度极好,各个骨节都打得很开,就算没有音乐,也不会跳错拍子。 江意榕含着笑意看着她,见她果真是跳这个,默算了下节拍,用手帮她打着拍子。 许是许久未跳,一场舞下来,苏子涵累得气喘吁吁。 江意榕心疼地为她拭去额头的汗珠,拉过她:“你真该专业地去跳舞!” 苏子涵笑了下,眼里流过不为察觉地失落:“我真走跳舞这条路,抛头露面的,我家里人都接受不了,你倒是可以?” 江意榕笑了下:“跳舞这些个主要是修身养性,不必真当作职业,那就少了几分乐趣。” “切!”苏子涵不屑。 “不过啊,真的应该让意铭看看,省得他老在家里喊人回来唱堂会,要是看见你这样的舞姿估计是再也不好意思干这样的事情了。” “万恶的资本家,我还没怎样呢,你就开始算计了。” 江意榕见她像是完全从昨天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个早上,也是倦了。 这时,门被敲了下。 苏子涵走过去开门。 陈妈拎着东西走进来,看见苏子涵的打扮赞道:“苏小姐,真漂亮。” “谢谢。”苏子涵帮着陈妈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苏小姐,你先吃,我去看看大少爷。”陈妈道。 苏子涵转头看向江意榕。 “快去吃,再不吃就凉了。”江意榕指了指桌上对着她道。 苏子涵点了点头,坐到餐桌边吃饭。 江意榕见她专心地吃着东西,才把疲惫放任出来。 一手搭在额头,一手横在胸腹,闭目眼神,陈妈见他在休息,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去一边收拾衣柜。 苏子涵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用毛巾擦了擦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悄悄地走近江意榕,见他在闭目眼神,想起刚才不顾他的身体,竟是玩闹了半天。 见他锁着眉头,估计是头疼,伸出手指想要帮他按摩。 江意榕很快睁开眼睛,见是她,笑道:“吃好了?”心里却是暗暗惊讶,就一会儿,自己居然睡着了。 “嗯。”苏子涵看他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倒是看不出痛楚来,略略放心,问道,“刚才闹了那么久,是不是累了?都怪我不好。。要不再休息会儿?” “不用。”江意榕看着她,突然道,“从今天到现在还没和家里打电话吧!你姐姐估计要担心了。” 苏子涵这才想起家里的姐姐,赶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昨天匆忙改了静音,屏幕上都是未接电话,来自姐姐的,只是十二点后却没有电话,只有来自顾子杰的一条短信:子云没事,我都安排好了,我和她解释你要加班,你自己和她再打个电话解释下。 苏子涵站了起来,对着江意榕示意:“我去打个电话。” 江意榕点了点头。 苏子涵拿着手机急急向病房门口走去。 刚一打开门,就差点和人撞个正着。 苏子涵抬头见是江意铭,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想侧身而过。 江意铭却是不让,拦住她,低语道:“大嫂,谢谢你昨日的可乐。” “不谢。”苏子涵怔了下,快速道。 “大嫂,大哥是那样的爱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子涵听着他不是很友好地语气,愣了下,只是道:“这个不用你来告诉我,我现在有个重要电话,请你让开。” “那就适可而止吧。”说完,江意铭侧身让了开去。 听了这句话,苏子涵倒是不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江意榕看到了门口的状态,喊了声:“意铭,你来了。” “嗯。”江意榕提高声音应了声,侧身压低声音对着苏子涵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着就朝着屋里走去。 缓缓关上的房门,苏子涵有些害怕和恐慌,江意铭的话再次让她感到不安。 手指机械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知道打电话回来了?”苏子云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不过见她不说话,反倒是焦急了,“子涵,是你吗?你在听吗?没出什么事吧?” 苏子涵这才回过神来道:“姐,我没事,就是工作忙地厉害,累得慌。” “那就别做了,我们换家公司。” 苏子涵对着电话无声地苦笑,她没了兴致和姐姐去解释这些,也从来没有解释过,只是道:“再看看吧,这儿工资高,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知道吗?饿了,就喊外卖。” 苏子云应承下来,突然转了和话题道,“子涵,我和你说个好消息。” 病房内,江意榕沉下脸来问床边的江意铭:“刚才你和小涵说些什么?” 江意铭愣了下,知道瞒不过他,只是道:“就是说了句谢谢。” 江意榕完全不信他,苦口婆心道:“意铭,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你有再多不满,再多猜忌,没有得到证实前都仅仅是假设,她是你的嫂子,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江意铭脸色一僵,见他这么认真也不敢再有异议,只是有些不满地喊了声:“哥,我。。” “好了。”江意榕抬手止住他的话,“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试着和她相处,你会喜欢上她的。” “嗯。”江意铭见他明显地声音低微下去,赶忙道,“大哥,你休息会儿。” “姐,签约的事情要慎重,千万不要给人骗了,有时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好吗?”苏子涵道。 “嗯,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啊!” 挂了电话,苏子涵在窗口站了会儿,才走回病房。 只是一打开房门,她就发现江意铭的态度转变了,不像刚才那样字字针锋相对,虽然还谈不上友好,但至少是坦诚了许多。 江意铭走后,苏子涵奇怪地问江意榕:“意铭的态度怎么转换得那么快?” “那是因为你的魅力征服了他。” 苏子涵是不信的,不过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见他的气色明显又差了许多,算算时间,按着医嘱,喂他吃药。 见他吃完了药,扶着他在床上躺下休息。 很快,护士就进来为他输液。 第41章 第 41 章 江意榕对针管过敏,无法采取针头滞留的办法。 只能每次挂水的时候都重新扎针,只是血管太细,不易落针。 就算是有经验的护士长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一次扎准。 加上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白皙的手背上稀稀落落的针孔,颜色或轻或重,一时竟是很难找到下针的点。 护士本就不敢冒然下针,第一针偏了。 虽然江意榕没说什么,手背上却肿起的一小块地方,让苏子涵又气又心疼,一手按着棉花,一手在高起得周围打着圈:“疼吗?” 还没等江意榕回答,回头对着护士忍着脾气:“能不能请你看准了在下针,他不是你练手的人偶。” 这个护士是新来的,穿着实习生的衣服,今天第一天上岗,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又加上苏子涵站在一边紧紧盯着,也是紧张地不得了,更是不敢下针。 擦了几遍酒精,拿着针头的手微微发抖。 苏子涵帮忙握着的江意榕的手由于手腕上扎着皮筋,血液不通畅,微微发冷,焦急道:“能不能快点,他手这样蜷着很累啊。” 护士应了声,举着针,额头上连汗都出来了。 “小涵。。”江意榕出声制止。 转头对着护士温言道:“没事,大胆点,相信自己。” 护士点了点头,苏子涵看她一副手生的样子,还是出声道:“看准点啊。” 护士手一抖,差点扎上去的针又缩了回来。 “还是我来吧。”大家转头,不知何时周沐辰站在门口,无奈地走了过来。 接过护士手中的针:“你先出去,以后他的针我来就行。” 说着重新用酒精擦拭,取出另一个未开启的针头,用手稍微弹了下,快速落针,一针就中。 “还是你水平好,就算昨天的那个有经验的也只是勉强一针就准,挂了一半手还是肿了,水还是流出来,最后不得不重扎。”苏子涵有些疑虑,“不是都说医生扎针的水平不如护士,你到是例外?” “那还不是因为他。。再说我要还是不行,这家医院还不得给你拆了?”周沐辰靠在一边看着苏子涵用热毛巾搭在他高起的手背上,坐在一边麻利地削着土豆,再把土豆切成一片片的,拿了几片放在热毛巾上烤热。 “小涵也是为了我好。”江意榕在一旁出声。 “切,我还没怎么说,你就舍不得了,真是一句都说不得,幸亏像你这样的不多,不然这还给不给全天下的医生护士活了?难怪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 “我说什么了,引得你这样上纲上线的。”江意榕失笑。 此刻苏子涵已经把热毛巾拿下来,把切薄了的土豆片贴在那个高肿的地方和一些发青发黄的针孔上。 “这是干什么?”周沐辰奇怪道。 “姐姐也是血管细,每次挂水手都肿,蒋姨就用这个法子,消肿会很快也能减轻疼痛,针孔愈合地也快。”江意榕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飞速地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想起W市那晚的风雨,眼神暗沉了几分。 “这是什么原理?” “就是百姓人家的土方法,哪有什么道理。” 周沐辰摸摸鼻子:“我还有些事,先过去了,过会儿会来换瓶。” 盐水一滴一滴顺着透明的管子进入体内,带起阵阵凉意,连带着意识也变得缓慢,江意榕靠在床头有些恹恹。 苏子涵陪着他,拉过床头的书看,偶尔抬头看看盐水袋。 “小涵,过会儿是不是要去看你母亲?”江意榕突然道。 苏子涵怔了下,心里微微苦笑,一心念着他,连每个星期去疗养院看望母亲的事情都忘了,下意识地:“嗯。”只是想到他一个人在这,又放心不下,反倒是问:“陈妈他们什么时候来?” “没事,你先过去,再回去休息休息,不然你姐姐又该担心了。” 苏子涵思索了下:“那好吧,我先去,等我一起吃晚饭啊。” “好。”江意榕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点头答应,“小安在楼下等你。” 苏子涵一怔,本能地想拒绝,不过最后还是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快去吧。” 苏子涵应了声走到门口,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退了回来。 江意榕指了指衣柜:“我好像看见刚才陈妈也给你拿了衣服过来。” 苏子涵应了声,快速地挑了条白色蕾丝压纹百褶贴身长裙,外搭正红色的羊毛长款风衣,风衣的下摆正好露出裙子的底下的那层精致坠着珍珠的木耳边。 苏子涵在镜子前站定,异常满意,走回到江意榕跟前,转了一圈,等他评价。 “很漂亮。”江意榕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子涵走了过去,略略诧异:“怎么了?” “转过去,坐下。” 苏子涵依言坐下,江意榕拿起手边的木梳,掬起她的一把头发,从上到下细心地梳着。 “你别动,小心针头。”苏子涵赶忙制止他的动作,想拿过他手中的木梳。 “坐下。”江意榕不让她动,“你动了到真的有事了。” 苏子涵只得依言坐着,连动都不敢动。 只觉得头发被珍重的对待着,在他的手中像是被施了魔法般。 江意榕左右摆弄着她的头发,把丝巾折好编织到黑色如墨的发丝中,认真细致,眼神含着浓浓的宠溺,嘴角饱含着笑意,像是对待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呵护备至。 时光在那一刻像是被静止,苏子涵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不过温柔的手势,偶尔冰凉的指腹与脖颈想擦带起的那一片心底深处的颤栗,可以感受到他眼中的那抹专注,心头又是甜蜜又是酸涩,恨不得时光在这一刻永远的停留。 只是头发就被束起。 随着一声清淡地:“好了。” 苏子涵清醒过来,走到镜子前:简单的马尾,因为当中夹杂着蓝绿色调的丝巾而显得不同,很出彩。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苏子涵好奇地问。 “你说呢?”江意榕没有回答她,只是道,“快去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苏子涵抬腕看了下手表,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江意榕慢慢靠回了靠垫,眼中多了几分看不清的神色,像是雾气般让他的漆黑双眸如同海水般深邃。 苏子涵看完了母亲,到了屋下,让小安回去。 自己走到附近不远的菜场,买了汤骨、小排,两根山药,在买了些鸡毛菜,称了半斤剥好的毛豆,走到菜场门口的时候,想着家里的都是干面,特意走到卖面的摊位上,买了一斤新鲜的细面。 回到家中,姐姐还在卧室画画,正在创作的关键时刻,没有发现她回来。 苏子涵没有打扰她,退到房门口,取了家居服换下,围了围巾,来到厨房。 先捋了捋骨头和小排,把水倒掉,才重新在锅子里加水,生姜,等开了之后,加入一滴黄酒,细心地把上面的沫沫撇掉,然后转成小火。 拿出十来朵黑木耳放在温水中浸泡。 把鸡毛菜拣好放在水中浸泡下,开始为山药去皮。 把去皮的山药切好洗净,打开另一个灶头,把山药用开水煮沸了下,捞起放到一边备用。 这时,骨头汤的清香在空间中渐渐弥散开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苏子涵把黑木耳加了下去,转成大火,开了之后,再调成小火。 看看时间还早,苏子涵退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望着被挂起的衣服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好香啊。”苏子云循着香味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子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子涵转头,看到姐姐站在身后:“才回来一会儿,见你在画画,就没喊你。” “嗯,不是和你说有个出版商找我,愿意帮我出漫画,价钱也不错,我心动了,就想好好画点出来。” “那个出版商靠谱吗?”苏子涵皱了皱眉头,“合同呢?” “哦,在电脑里,我去打开给你看,等一下啊。”苏子云向着屋里走去,却看到挂在那儿的衣服,“虚幻世界中的伊甸园家的今季新品?”眼光又扫过她头上的丝巾,“马车家的?哪来的?” 面对着姐姐灼灼的眼光,苏子涵微微苦笑。 这样的称呼使他们那时家境还优渥的时候,把那个以富丽华贵、美艳灼人为宗旨,它的第一位设计师以“前所未有的女性化、充满人性和细致”闻名,以正红色为当家色的品牌称之为“虚幻世界中的伊甸园”,而“马车”是对于那个以马具起家,在独特的法兰西轻松的风格下,在保持一贯的高档、高质原则上融入流行元素,以鲜亮的橙色和忧郁的的蓝色出名的品牌的特有的称呼。 “哪来的?”苏子云再次逼问道。 “姐,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上司吗?要我陪他出席一个酒会,他给我的用来装点门面的,穿完了得还回去的。”苏子涵拉着苏子云的手解释。 “真的?”苏子云半信半疑,一会儿又正色道,“姐,现在我们虽然买不起,可千万不能为了这个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要是那样的话,我宁可。。宁可随着爸爸去了!” 苏子涵手一僵,好在姐姐没有发觉,赶忙道:“在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说着,又换了一种口气,“好了,不是要给我看合约吗?” “哦,对了,你不说还忘了。”苏子云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情。 拉着她来到卧室,打开电脑。 出乎苏子涵意料的是,居然是一家很正规的出版社,很有知名度,签约的条件很轻松甚至是异常的优渥,苏子涵微微一愣。 见她发愣,苏子云道:“子涵,怎么了?” “没事,有联系的电话吗?我帮你打过去问问,先别签,约了时间,我和你一起过去问问。” “怎么了很有问题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是太优渥了。” “难道我不值得这些吗?我没有这样的水平吗?”苏子云不乐意了。 “不是,总得慎重点不是?” 苏子云点头同意。 打了电话约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苏子涵回到厨房,把山药放进去。 过了十多分钟,苏子涵另起了一个炉灶,捞了一回面,把面放在一边。 尝了尝骨头汤,觉得有些淡,又加了些盐。 苏子云走了进来,苏子涵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递给她:“尝尝。” “正好,香。” 苏子涵笑了下,盛了一碗,帮着姐姐端到外面的桌上,又回来拿了勺子筷子过去:“你先吃,骨头在锅里,面马上就好。” 苏子云点了点头。 苏子涵重新回来,舀了骨头汤放在另一个锅里。 又加了毛豆衣下去,把刚才盛在一边的面放下去,烧开,把面弄碎,把鸡毛菜也弄碎了烫了进去,等再开的时候尝了下,味道有些淡。 只是想着他今晚刚可以进食,犹豫了下,先把他的那一份放在保温瓶中,又拿了个保鲜袋出来,放了点盐进去,再在面里加了些盐,盛出来,端给姐姐。 “味道非常好,子涵,你也来吃点。” “不了,姐,我今晚得去陪领导去那个酒会,之后还得加班就不回来。” 说着,苏子涵洗漱了下,换好了衣服,拎着保温瓶出门,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你吃好了,碗放在那,我明天回来洗,晚上注意安全。” “好,你自己也注意,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第42章 第 42 章 苏子涵来到病房门口。 透过虚掩的房门,陈天珩和江意铭都在那,围在床边聊天。 苏子涵推门进去。 大家向她看来。 江意铭热情地迎了上来:“大嫂,刚才还在说起你呢。” “说起我什么?” “刚才我们拿吃的过来,大哥不吃,非得等你来,我们劝了半天也没用。” 苏子涵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里面是什么?”江意榕及时出声化解了她的尴尬。 苏子涵看着摊在不远处餐桌上的一桌子饭菜,有些不好意思地紧了紧保温瓶的盖子:“没什么,就是些烂糊面。” “那太好了,我正巧还饿了呢。” 江意铭接过苏子涵手中的保温瓶,陈天珩帮着架起了小桌板。 许是休息了一会儿,江意榕的精神明显比上午好了许多。 苏子涵把面舀出来点放在瓷白的碗中,端到小桌板上放好。 刚刚还在说着饿的人,看到吃食明显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反倒是问道:“你吃过了吗?” “别管我,你先吃,不然过会儿就凉了。”苏子涵见他想说什么之前直接道,“等你吃好了我在吃,桌子上那么一堆的菜我饿不死。” 江意榕举了举筷子,虽然面很烂,汤很香,只是好几天没有进食的胃,闻到油腥味就开始蠢蠢欲动。 江意榕不着痕迹地压了压涌起阵阵恶心的胃部道:“你先和他们去吃饭,我自己可以。” 苏子涵见他态度坚决,犹豫了下,点头同意:“那好吧。” 等着她的人影消失在拐角,江意榕才伸手压了压胃部,看着身前的面,微微苦笑。 三年了才吃到小涵亲手煮的面,光看样子就很美,味道一定很好,就是连面条都细心地切断了,看上去软软的,很温馨。 但是鼓胀躁动的胃部让他很清楚,就在刚才连吃药都吐,更何况这样的一碗面。 只是他实在是不忍心,舀了小半勺送到嘴边,试了几次,连着热气都渐渐消散,才吞下去。 烂烂软软的面条果然如记忆中的一样美味,顺着食管慢慢滑落,温暖了冰凉空无的身体,温暖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升腾开来。 但是不过片刻的功夫,闷闷的疼痛像是被唤醒般,突然从胃部炸散开来,一股难耐地浊气不住地往上涌。 江意榕赶忙放下调羹,捂着嘴,探出些身子对着床下,一手紧紧抓着床沿正好抵着不住收缩的胃部。 江意榕紧抿着唇角,拼命抑制着就要出口的那口面条,想要留住那一份久违的温暖。 疼痛缠绵入骨无休无止,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渗出滑落到地上。 这样弯着身子,让贫血的他很难受,地板漂浮起来,如同一章跳跃着的五线谱。 笑声从饭厅隐隐传来。 头晕眼花,身体一阵阵发冷,意识渐渐抽离,一片混沌中,小涵的声音依旧清晰,清脆软糯,带着特有的清甜。 今晚的饭菜都是依着她的喜好让陈妈做的,她应该是满意的吧。 呵。。他的小涵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没有长大,只要一点可口的饭菜就会很满足。 江意榕无声地笑了下。 疼痛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那股浊气在不觉中消散。 江意榕稍稍直起身子,无力地瘫倒在被褥间。 仰着头急促喘息,剩下的连绵不绝令人窒息的闷痛折磨着他,很快就令他在昏沉间睡了过去。 其实大家都担心江意榕,也知道他胃口不好。 随意吃了两口就回来。 苏子涵看到他已经睡了过去,桌上的面几乎连动都没有动。 大半个身子都在被褥外,一侧的睡衣滑了下来,露出清瘦的锁骨,瘦削的肩膀一览无遗,白皙羸弱,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折断。 苏子涵捂着嘴,逼回了眼里的泪水。 陈天珩和江意铭对看了一眼,此时任何的安慰都显得无力。 帮着收拾了碗筷,打了招呼,提前离开。 苏子涵帮他把滑下的睡衣拉上去,重新在腰间系起。 一抬头看到他墨色的碎发软软地垂在额头,与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额头残留的汗渍,失色的唇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精致易碎,带着病态的美感。 苏子涵痴痴地坐下,都快忘了,他是一个多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子涵几乎日日陪伴在旁。 每日下午时分,陈天珩总是拿了重要的文件过来让他签署,有些实在委决不下就一起商量。 江意榕并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并不矫情地掩饰生病的事情,但亦不会四处去张扬,是顺其自然地坦然。 精神好些的时候会喊高层过来开会。 病房附带的小会议室很快俨然成了一间临时的办公室。 高层似乎也不以为意,已经习惯这样的办公方式,初次见到苏子涵的时候他们难免有些吃惊,毕竟江意榕不是个高调的人,即使没有任何过多的掩饰,只是自律的生活、与生俱来的矜贵疏离还是让他的私生活显得有些神秘,甚至在大部分人看来清冷单调地不禁要怀疑他的性向。 毕竟,他们从未看到近乎三十的人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执掌大权,身旁却不见一个女子相陪,甚至连八卦都没有。 这种不合常理已经让他们习惯。 如今时时刻刻都见到身份是助理的苏子涵,难免有些奇怪。 据他们所知,哪怕是江意榕的前助理也从未能够如她这般常伴在左右,都已经共事多年,高层对江意榕的脾气秉性还是有点了解的,知道他虽然温润,但也并非那么好处,世家子再如何收敛,总是带着些傲气,只是他们不自知。 更何况上位多年的江意榕,这些年历练得更是心思如海难以堪破,本就不是锋利的人,如今是越发的稳重难测,好在只要工作做好,江意榕便不会苛责。 只是这般长时间的接触也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住,前面的助理就是因为他过于高强度的工作受不住而离职。 苏子涵的出现让他们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几番试探,只是苏子涵也不是高调的人,都是笑笑就过去了。 直到那天江意铭过来,见到苏子涵就是一声:“大嫂。” 让刚刚进门的高层微微一怔,见江意榕没有反驳,苏子涵也是受了下来。 此后高层见到苏子涵总是带着些与以往不同的恭敬。 苏子涵很无奈。 吃晚饭的时候和江意榕提起,倒是引得他问:“你想公开?” 吓得苏子涵本能地拒绝:“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过得好不好无需向任何人交待。” 江意榕看了她半响,点头同意。 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苏子涵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如海洋般深邃的气息,由于常年服药,其间还混杂着缕缕令人安心的清苦药香,让她不住沉溺,像是跌落无底的黑洞,被巨大的力量抓曳着不住沉落,是昏眩的迷乱。 突兀的铃声打破室内旖旎的暧昧。 江意榕看了眼号码,坐起来些,苏子涵也跟着坐了起来。 江意榕下意识地把手机向身侧移了移,遮去来电的人,说了声:“抱歉。”走到外间的客厅去接电话。 肩头的被单无声地滑落,苏子涵清晰地看到那个电话来自一串熟悉的号码,就是她亲爱的姐姐。 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间不断传来,却听不真切,超出掌控的恐惧让她感到无名的害怕。 江意榕打完电话进来,见苏子涵坐在床头看着他,心头微微一跳。 不过江意榕还是走了过去,揽住她,温言道:“怎么了?还不睡?” 毕竟大病未愈,江意榕的声音中气不足,稍显无力。 “等你一起睡。”苏子涵心里挣扎许久,最终只是说了这样一句无足轻重地话。 江意榕愣了下,掀开被子上床,熄灭床头灯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道:“睡吧。” 夜色中,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 长久的静默,苏子涵突然道:“刚才谁的电话?” 江意榕沉默了片刻,许久才暗哑道:“一个客户。” “哦。”苏子涵也是慢了半拍才回答。 窗外的月光洒进了屋内,银辉的月光在屋内流泻,溢满了大半张床,照出他们拥抱在一起的剪影。 早餐的时候,见到推门而入的凌墨,苏子涵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问道:“要不要吃点早饭?” “不了,我吃过了,谢谢大嫂。”凌墨打了招呼,转向刚刚扣好灰色羊绒开衫扣子走出来的江意榕,喊了声,“榕哥。” 江意榕看到他,没有过多的意外,只是和他一起进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坐在餐桌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对着开始冷却的早饭,苏子涵有些力不从心,她总觉得江意榕向她隐瞒了太多,只是她似乎同样没有立场去质疑,甚至每次想询问,立场都单薄的令她不由退缩。 记得那晚后,自己曾经在午后问过他:“意榕,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江意榕看了她一会儿,眼里多了几分探究:“是。” “那你爱我吗?” 江意榕按着额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不过很快便消失无踪恢复如常,耐着性子道:“我愿意与你携手一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你爱的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苏子涵并不想放过他。 江意榕没有急着回答她,忍了忍终是道:“小涵,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到底在怀疑些什么?” 苏子涵苦笑了下,果然是少爷脾气,这样便让他不耐,也许当年不是他的突然离去,长久下去两人似乎也很难相处。 “我只是觉得三年前的苏子涵也许还是青春恣意的,还是耀眼干净的,还有着吸引你的资本,可是三年后的我,灰暗复杂地令自己都厌恶,和大街上一抓一把的白领没有任何的区别,实在想不通你爱着我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是愧疚吗?或是为了那个年少时的梦?” 江意榕坐起来些,看着她,眉头紧皱:“小涵,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以为这个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早就说过在我眼中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你都是我的小涵,我们没法选择命运加注在我们身上的风雨,那正是你与众不同美丽耀人的独特魅力。” 江意榕说到这,有些累,歇了会儿才道:“小涵,你必须学会正视你自己,接受自己,那一切都将不是问题;不然,谁都帮不了你。” 苏子涵沉默了,撇了撇嘴。 “喝水人永远不知挑担的苦。”话讲起来永远都是轻松的,只是经历过那般的惨烈,如何在让她拥有以前的心态去放下,甚至是去重新开始,现在的阳光在苏子涵看来永远都带着几许清冷,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暖和炽热,何况是其它。 只是。。。沉默了会儿,苏子涵还是回道:“我会努力,你就当我婚前恐惧,过会儿就好。” “那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足以让你消去疑虑,希望你的婚前恐惧可以早点消失,我不希望在订婚宴上见到一个惊恐的新娘。”江意榕转了语调,敛去了眼里的失望,懂她如他又何尝不知她是强颜欢笑。 “要真是那样,你还真就不要我了?”苏子涵抓着他的话顺势。 江意榕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小涵,我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你。”心里泛起微微地苦涩。 “那如果我伤害了你呢?” 江意榕突然笑了起来:“小涵,你想要什么答案?是让我给你许一个地久天长矢志不渝的誓言,还是想要我如言情小说男主般跪在你跟前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小涵,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真的伤了就永远都补不回来了,你要明白,我永远都不会是你以往爱读的那些小说男主,我有我自己做人的原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放手,此生不见。” 看到她眼里闪过的一抹惊恐,江意榕终究是心软了:“我无法预测明天,所以我会珍惜现在,珍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不留遗憾。”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结婚吗?” “会,我会找一个温良贤淑的女子结婚,生孩子,不会再对以往有任何的留恋。” “是不是如果要不是我们这次重逢,你就会把我忘了,然后去做这些?”苏子涵的声音已经颤抖,遍体得寒凉,原来他的爱情也不过尔尔。 “不会,我会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如果你幸福,我会转身开始我自己的人生。”江意榕的话斩钉截铁,苏子涵却不是滋味。 至今想起那天的对话,苏子涵还是觉得心寒,甚至有些疑虑自己的计划到底会不会成功。 拿起调羹舀了口稀饭,天冷,粥已经凉了,苏子涵无奈地放下调羹。 会议室的门打开,两人走了出来。 “怎么还没有吃?”江意榕走了过来。 “等你一起,粥凉了,我去热热。”苏子涵站了起来,端起粥去厨房。 江意榕要帮忙,被苏子涵拦住:“你去歇着,我一会儿就好。” 热了粥回来,凌墨已经离开,吃了早饭,江意榕坐在沙发上,撑着额头,脸色倦怠。 苏子涵走了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出手指为他按摩:“累了?” “嗯,晕。”江意榕恹恹道。 苏子涵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直到江意榕嗯了声,才松手。 不认他多走路,扶着他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休息会儿吧。” “嗯。” 苏子涵抽过手边的被子帮他盖好,刚想站起来就被江意榕拉住:“陪我躺会儿。” 苏子涵扶开他的手:“我还要去洗碗!” “陈妈会安排好的。”江意榕拉着她不放,“这沙发够大,睡两个人没问题,上来。” 苏子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在沙发上躺下。 江意榕搂着她,语声沙哑:“沐辰这儿最讨喜的也就是这张沙发了。” 苏子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就是这样,明明是他讨厌医院,还说的好像这边多差似的,真不知道周沐辰听到他对自家口碑一流的医院的评价做何感想。 第43章 第 43 章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苏子涵动了动,只是手机在沙发的另一边,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 苏子涵推了推搂着他的江意榕。 江意榕搂住她不让她动:“别管它。” 苏子涵见他连睁眼都累,清脆的铃声也渐渐停止,也慢慢不动,往他怀里钻了钻。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想放过她。 仅仅是两分钟的光景,手机再次响起。 苏子涵只能再次竖起来些,这次江意榕没有拦住她,有些不满地翻了下身子,放开了对她的拥抱。 苏子涵向前一些,拿过电话。 在电话断掉之前接起:“你好,我是苏子涵,请问您是谁。。。好的。。好的。。那我们二十分钟后见。” 苏子涵挂了电话,回身。 江意榕已经坐了起来,毯子滑到了腰间:“怎么了?” 苏子涵见他按着额角,脸色倦怠,走过去帮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小心着凉。” “嗯。”江意榕顺着她的手势,拥着毯子往后靠了靠,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哎,就是有出版社找我姐姐签约,我帮她把把关。” “怎么条件很苛刻?” “哪有,就是太好了,所以才害怕,对方还挺有名的,想不通怎么就平白无故地给我姐姐那么优的条款。” “是吗? “嗯,答应立马出书不说,后期的所有宣传都已经确定,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给个几百元钱就好了,食宿全包。”苏子涵说到这,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江意榕,“这不会是你。。。” “想什么呢?”江意榕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我连你姐姐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 “不是你最好。”苏子涵笑了下,“意榕,虽然呢我是很希望姐姐可以出书,也希望生活可以回到从前,只是我不希望这些都是因为裙带关系而得来的,我更希望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去挣取去获得,那样才有意义不是?” 江意榕搂了搂她,笑容没有一丝破绽:“我知道,我们小涵啊最有抱负了,人长得又漂亮又能干。”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天天给我灌迷汤。”苏子涵说是那么说,嘴角是掩饰不了的笑意。 江意榕推了推赖在他身上的人儿:“好了,起来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嗯。”苏子涵这才恋恋不舍地起来。 走向衣柜,拿了深色的牛仔裤,藕荷色圆领的修身上装去一边换。 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了下,随意地披在脑后。 见她出来,江意榕看着她有些奇怪:“怎么不穿裙子?” “我是去谈判啊,穿裙子多不好,总得塑造些专业形象啊。” 江意榕笑了笑,把挑好的米白色修身长款风衣递了给她:“让小安送你?” “不用,就是转角的星巴克,几步路。”苏子涵接过风衣,肩膀处宫廷式的褶皱设计,很别致,笑了下:“很漂亮,我很中意啊。” 风衣的上身效果也不错,下摆开得很好,撒得很开,又不会过于的散收不回来,恰到好处。 “你喜欢就好。” “你再去躺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她出门,江意榕走回到沙发坐下,有些出神。 苏子涵没有想到这么知名杂志的责编竟然是为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女孩,动漫的装扮,生动的脸庞,眉宇间的飞扬让她不由地艳羡。 自我介绍后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Ada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带出一圈圈漂亮的漩涡,她搅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直到漩涡似乎要从杯子中溅出来,才抽出小勺,在漩涡快要散尽之前,舀了中心的一点,送到嘴边,一口咽下,才像是解脱似的放下勺子,看向苏子涵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苏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偏执,不这样,怎么都不舒服。” 苏子涵很谅解:“没事。” 除了开头这个小插曲,两人聊得很是愉快。 直到中途,苏子涵才知道这个看似年轻的女子竟然已经年界三十。 对于签约的条款,苏子涵自是很满意,只是始终心头有着挥之不去的疑虑:“Ada,我对以上的条款都很满意,只是我很好奇,贵公司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好的机会给我姐姐这样的新手,按理说这些优待,入行三五年怕也不过如此。” Ada似是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样问,只是说:“苏小姐恕我直言,你是外行,在我们看来,你姐姐的作品很成熟,甚至带着难得的干净和天马行空,完全值得这样的待遇。” 苏子涵笑了下,心里还是不信:“Ada我只是想听一句实话而已,不是像这般的官方言词。” “苏小姐我很明白你的言下之意,只是我想告诉你,突如其来的好的背后并不一定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并不一定都是想从你那获得好处,这个社会没有坏到这样的地步,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阳光的还是灿烂的。会有很多正义的人会不遗余力的去提拔一个新人,虽然这不亚于一场赌博,只是人生何处不是赌博,最终输赢与否,取决于你愿意为之付出多少,为之努力多少,和一点点时运。”Ada喝了口咖啡,眼神淡淡扫过她的服饰打扮,“当然也许这些是像苏小姐这般锦衣玉食的人无法理解的,毕竟我们生存在不同的世界,这些都是个在大城市中讨生活人的一些不合时宜的坚持,让您见笑了。” 苏子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觉地想否认,其实自己不是怕人家从自己的身上去获取什么,怕的只是这样无声的好,沉重的让她窒息,活在阴暗中的人永远都不配得到阳光的普照,只是身上昂贵的衣服让她连辩驳都觉得苍白。 端起已经冷却的咖啡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为什么会选中我姐姐?” “我承认出版商是以盈利为目的,只是偶尔也会为推动文化的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 苏子涵没有过多的言词可以再继续,道谢着拿过她手中的合同:“我带回去让姐姐签好了,给你送去。” Ada点头答应。 在门口分别的时候,Ada突然道:“苏小姐其实你是一个幸运的人,让我很羡慕。” 苏子涵微微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道:“是吗?” “只是你不自知。”Ada点点头坚定道,“珍惜眼前的生活,希望下次再见。” 苏子涵拿着合同,走在林荫的小道上,接连不断地车辆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身边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却让她觉得孤单。 Ada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荡,你是幸运的人,只是你不自知。你是幸运的人,只是你不自知。一遍遍像是老旧唱机的卡带像是带着某种魔咒在大脑中不断回放重播。 是吗?她真的是幸运的吗? 如果父亲惨死,家中破产,母亲发疯,无力维继的生活,相爱却不敢爱的煎熬也是幸运的话,那么她真的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绿化带中长年不衰的植物,错落有致,微黄的树叶回旋着飘落,她竟不再觉得美丽,鸟儿的鸣叫再也不能让她觉得美妙。 25岁的年纪,心却已经衰老。 看着身旁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叽叽喳喳走过的高中生,恍若隔世。 身后传来喇叭的响声,苏子涵转身。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地滑行到她近前,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阳光讨喜的脸:“子涵,好巧。” 原来是顾子杰,自从订婚前夜,两人就没有见过面。 “赶时间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 “我刚开完会,正好有段空闲”苏子涵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就听顾子杰说顾氏新建了办公大楼,依稀记得地址就在这边,“我记得前面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店,一起去喝一杯?” 苏子涵犹豫了下,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点头同意。 顾子杰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子涵,这次是我不对,我也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以后我一定会更加慎重,绝不会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算了。”苏子涵接过他递过来的饮料,“你也是受了人骗。” “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顾子杰打转方向盘,拐向了一条岔道。 “他对我很好,子杰,我都有些不确定了,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也许里面有误会也很难说。”苏子涵喝了口饮料。 “子涵。”顾子杰一个急刹车,饮料向前倾斜,泼出来些在苏子涵的大衣上。 “面巾在置物柜中。” 苏子涵随手拉开置物柜,餐巾的旁边露出的一个蓝绿色包装盒的一角,露出的角还用同色的绸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独一无二的颜色,是那个著名珠宝品牌的礼盒,苏子涵拿出纸巾,快速地合上抽屉。 顾子杰抽出纸巾帮着她一起擦:“Sorry,我买一件一样的给你。” 苏子涵摇了摇头:“不用。”只是想起那个蓝色的一角,苏子涵心里一窒,最终拒绝了他的帮助,自己把污渍拭净,留下一个灰色的水印才罢手。 “子杰,其实我是说认真的,也许他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对我很好,对下属也很好,可以算得上是个好老板,也许我们应该查清楚在开始计划。” “子涵,你还是太年轻了,他让你看见的永远是想让你看见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在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可以逼迫自己的唯一的弟弟签下股权受让书,并把江意铭送去美国,甚至不许他读工商管理专业,反倒是学的艺术。一个月内,肃清内部反对他的人,当年江氏的一个高层是跟了他父亲多年的老臣子,仅仅是因为阻扰他对一个项目的开发,他就可以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人开除。”顾子杰说到这压了压激动的情绪,“我不知道陈生你是否知晓?” 顾子杰没有等她回答,继续道:“就是当年跟在他父亲身边的陈天珩的二叔,那是一个在江氏掌握一定实权的人,对于江意榕的意见一向持反对意见,使得现在大卖的苏州河畔的大型社区一拖再拖,据说让江意榕异常烦恼,结果在两个月后陈生的汽车刹车失灵,坠入黄浦江,当场不治身亡。当年都说是江意榕下的黑手,警方数次介入调查,江意榕也被多次喊去协助调查,最后不了了之。只是自此后,江氏再也没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陈生还是曾经小时候抱过他的人,他都忍心,就是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误会?” 苏子涵一时怔忪,她从不曾知道江意榕还有着这样的过去,只是本能地相信他:“也许这都是意外,连警方都没有定论。。” “子涵,你还是太天真,现在我们都知道江氏有隐秘的势力,说白了,就是黑社会,那个温文尔雅对着你笑说着喜欢你的人就是这个沾满血腥组织的头脑,难道时到今日你还以为那些警方查不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吗?想想当年,警方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就匆匆结案?子涵,想想伯父有多疼你,死得有多惨,正当中年啊,今后还有大把的日子,就因为江意榕的逼迫,使得伯父从那么高的楼下跳了下来啊,你何曾忍心在这里为那个罪魁祸首开脱!”顾子杰深吸一口气,语气多了几分凄凉,“子涵,我真是对你失望,难道他对你的一点好,就让你忘乎所以了?还是因为你已经爱上了他?” “闭嘴!”苏子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对他呵斥。 顾子杰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 过了好久,苏子涵才像是已经无力再去挣扎什么,睁开眼睛,眼神静若寒潭没有一丝波澜:“开车吧,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好好谈谈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顾子杰发动了汽车。 喝完了两杯咖啡,两人才起身离开。 医院楼下,苏子涵跨出车门时问:“子杰,你知道我姐姐签约的事情吧?” 顾子杰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不过很快道:“那真是要恭喜子云了。” 苏子涵笑了下,道了别向住院部走去。 “子涵。”顾子杰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回身见他撑着车门,关照:“不要忘了。。” “嗯。”苏子涵点头答应,“回去吧。” “我看你上去再走。” 推开虚掩的病房门,江意榕和弟弟坐在沙发上聊天。 苏子涵走了过去,把包放在一边。 “大嫂。”江意铭和她打招呼,苏子涵也笑着回打招呼。 “回来了?”江意榕问道。 “嗯。”虽然苏子涵此时累得只想休息,不过还是坐了过去,问道,“在聊什么?” 江意铭把手边一叠不算厚的文件递了过去:“大嫂,是这样,大哥让我把做礼服的几个设计师拿来给你过过目,让你选选喜欢哪个,重新定制,为订婚做准备。” “要重订?上次的不挺好?”苏子涵翻了两页,不过实在是无心现在看,遂转头问江意榕。 “重新来吧,上次总觉得不吉利。” “我还第一次知道你是这样迷信的人。”苏子涵把文件一合,“那我有时间在看。” 江意榕看着她,虽然一切如常,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试探道:“合约不顺利?” “没有,很顺利。”苏子涵惊讶他的敏感,很快掩饰过去,“回来路上碰上子杰,被他缠着聊了会儿天,有些累。” “子杰?顾氏的子杰?”江意铭插口道。 苏子涵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江意铭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惊讶。 “怎么了?”苏子涵问道。 “没事,就是听说顾氏和当年的易氏走得很近,还有人说顾氏的子杰和易氏的一堆姐妹花关系异常的好,结果在易氏出事的时候顾氏不仅没有伸出援手更是落井下石,最终易氏被大哥收购,当时大哥真是好魄力,大嫂,你不知道啊,那时大哥才刚刚接手江氏,却不费一兵一力就。。。” “好了,都是些什么啊!”江意榕打断他,“我还第一次知道你对这些感兴趣?” “那不是顾氏的太子爷过于。。我每次在夜店都可以看到他。。” 江意铭还想说下去,被江意榕打断:“你不是说和人约好要去打球,时间要来不及了。” 江意铭领悟过来,看了眼手表:“你不说我还忘了,那我先走了。”转头又对着苏子涵道,“大嫂,资料在这,你有空别忘了看啊。” 苏子涵点头答应。 见他出去,江意榕才看着她道:“别听他胡说,累了吧,要不要进去睡一会儿?” 苏子涵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点了点头。 望着她进去的身影,江意榕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刚才说到成年往事的时候,她难以掩饰地绝望和苍白,隐隐压抑着的愤怒和悲伤他看的清清楚楚。 第44章 第 44 章 几天前周沐辰总算是松了金口,同意江意榕出院。 那天,苏子涵早就来到病房,帮着陈妈一起收拾衣服。 “蒋姨还好吧?”江意榕走了过来,帮着她一起把折好的衬衣放入敞开的浅灰色羊皮的长形袋中。 “嗯,她还好,主要是她的儿子闹得厉害,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这次倒好直接因为聚赌被公安逮了个正着,帮他交了保释金,才总算肯放人。那个孩子又不听劝,别扭地厉害,问我要了点钱就走了。”苏子涵虽然说这着话,手头的动作不停。 江意榕眼神闪了闪,阻住她的动作:“让陈妈来吧,两天W市跑了个来回,累了吧,坐着去歇会儿。” 江意榕拉着她在进门的沙发坐下。 苏子涵往他身上靠了靠:“累死了,吃不好睡不好,一路拼命地赶,就怕来不及,所幸总算是正巧赶上接你出院。” “小涵。”江意榕搂了搂她,“说让小安送你,你偏不要。” “那还不是因为那个臭小子总想着不劳而获,要是给他看到那还了得,非得赖上你不可,昨晚你给我新买的皮夹都差点给他抢了去。” “那你是怎么保住的?” “我先和他说那个是还没破产前买的,在骗他说是家里被封了,我从抽屉里偷拿的,然后在诓他,你不是想当地头蛇吗,现在连女的皮夹都抢,况且那人还是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的人,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你何时学会了这些?一套又一套的。”江意榕失笑。 “那不是没办法,对付他那样的就只能这样!哎,要不是看在蒋姨的面上我才不乐意呢,想想蒋姨也是可怜。” 江意榕撑着额头想了会儿:“或许我可以帮他。” “随他去吧,他是无药可救了。” “其实给他提供一份简单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苏子涵无声地笑了下,抬起头看向他:“保安?内勤?”见江意榕没有反驳,苏子涵在他怀里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些就免了吧,他要是肯安安稳稳地早就成家了,除非是那些什么蛇头啊,荷官啥的,估计他有点兴趣。” “那估计有点难度。”江意榕的眼神微沉,语声轻缓沉厚如甘醇的酒浆,“不过可以帮你留意下。” “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你却竟是和我说这些,真是扫兴。”苏子涵坐了起来,往另一边挪了挪。 “好好好。。。不说不说。”江意榕往她那移了移,手搭在她的肩头,“小涵,是我不好,来,别气了。” “这样就算道歉了啊?真没诚意。”苏子涵把身子挣了挣。 江意榕反而凑上去,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道:“家里呢,今天请了逸龙阁的邓大厨过来,让他做你爱吃的玉簪虾球、三丝烩生翅、花菇趴豆苗然后呢陈妈还煲了你爱喝的银杏猪肚汤,做了清蒸石斑鱼,如果没出差错的话呢,还有刚出炉的慕斯蛋糕,棒子和蓝莓的口味,你说这些够不够诚意?” 苏子涵笑了出来,不过嘴上还是硬道:“要是我都不满意呢?想吃小杨生煎和火锅呢?” 江意榕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声音柔缓地像是要滴出水来般:“那就让小安去买生煎,我们去吃辉哥,反正靠得也近,或者呢我们一起去买生煎,回家做火锅?” “是你亲手做吗?”苏子涵抬头,对上一双漆黑清湛的眼眸,此刻黑色的瞳孔中像是有一汪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在缓缓流淌,一下子就把她吸了进去。 “乐意之至。” 苏子涵强抑住心里的悸动,稍稍移开视线:“得了你,你是想我帮你收拾厨房吗?”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在HK的那晚,半山万尺宅邸,烛光摇曳,温馨浪漫,只是凭着书本就想用帝王蟹做锅底的两人,最终却因为连螃蟹都不知如何洗净,好好的一只螃蟹最终被折磨得肢体分离,和火锅店中的一切为四完整的样子完全是天壤之别不说,厨房也被弄得一塌糊涂,最后两人只好捧着最简单的调料面坐在院中的藤椅上,面对着无敌海景,望着天边的星宿填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 “哈哈。。。那该如何是好?”江意榕笑着问她。 苏子涵作势想了下,头歪了下:“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就算了,这次放过你了,我们还是回去吃。” 此时陈妈走过来:“大少爷,东西都整理好了,你看。。” “那就走吧。”江意榕搂了搂苏子涵,一起走出了病房。 吃过饭,惯例坐在偏厅的沙发上聊聊天。 正巧有个视频会议要开,江意榕去了楼上的书房。 苏子涵独自坐在沙发上,端着白瓷的杯子,小口抿着杯中的红茶,翻动着身前的资料。 不愧是学艺术的,江意铭对各类设计师的资料收集的很齐,还细心地把他们分门别类,有最近几期秀的作品,更有风格的介绍,几个专注于做婚纱设计的更是仔细地标注了出来,很是用心。 苏子涵一页页地翻阅着,偶尔那一块桌上瓷碟里烤得微黄的小饼干,吃起来松软正合适。 正好翻到那一条紫色的连身长裙,简约的线条,建筑师般的精准构思,立体新颖的剪裁,皮质与塑料质地刺绣搭配创新织物,使它显得活泼灵动,洒脱奔放。 “怎么喜欢这件?” 苏子涵回头,不知何时江意榕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会开好了?”苏子涵问。 站在不远处的小路很快就给他端上相同的红茶。 江意榕轻声道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才道:“嗯。”说着,眼神又扫过她手中的图片。 “我很中意,这样的设计,完全融入了建筑师的构思,很别致,也很难得,立体感特别强。” “你一向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江意榕笑道,“意铭和我说你异常青睐新锐设计师,对好几个大牌的婚纱设计师兴致缺缺。” “怎么你不喜欢?”苏子涵反问,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哪个女孩不愿意穿上圣洁梦幻的婚纱,只是假冒的公主不配得到上帝的祝福,她实在是害怕把那样神圣的充满爱情的礼服玷污。 江意榕见她眼神闪了下,心里微微一叹,调开了视线:“只要你喜欢就好。” 隔日是周一,苏子涵照常上班,对于她上一个月几乎和江意榕一同消失,楚乾和乐瑶自是有满腹的疑问。 好在楚乾老成持重,在好奇也是忍住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想起公司里最近的风言风语,在交谈了两句蒋姨的病情后,楚乾终究是没有忍住,试探道:“Helen,我听说。。” 苏子涵从包里拿出纸巾,自己用了一张,递给楚乾一张,拭了拭嘴角:“都是些没影的事,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 楚乾这才放下心来,拎着乐瑶让她们帮忙带着土豆牛腩焖饭出了门。 快到公司的时候,楚乾还是不放心,拉着苏子涵关照:“Helen,你如此年轻貌美,以后有的是大把机会。” 苏子涵真诚道谢,都说职场中没有真正的朋友,可是她能从楚乾的身上感受到真正的关怀,心里暖暖的。 楚乾见她真诚,不免话也多了两句:“Helen,其实有些话我不该说,只是我们实在投缘,你的样子总是让我想到我家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妹。。江董年轻有为,儒雅博学,诚然他是一个好老板,但也许并非是一个丈夫的好人选。” “这话怎么说?” 楚乾想了下,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道:“或许你不知,三年前江氏风雨飘摇,老董事长常年卧病在床,全是江董一个人撑下来的,那时他的手段雷厉风行,公司内外传言很多,现在想来还让人胆寒。” 回到办公室,开机收邮件,苏子涵的心还是不能平静,满脑子都是楚乾的话。 晚上和设计师约好商讨礼服的整体构想和一些细节问题。 靠窗的外置,透过老式的窗子,浦江的夜景煞是迷人,对岸的浦东陆家嘴也非常的漂亮,氛围很好,整个餐厅庄重典雅,又不失简洁明朗的现代感,改良后的有些西化的粤菜卖相精致,口味也相当不错。 大家相谈甚欢,最后敲定了三套各自主题不同的礼服,由Ettore Sottass和Alessandro Mendini两大著名设计师共同创作完成。 回程的路上,苏子涵很高兴:“我真的很想快点看到成品啊,我都不可想象服装和建筑界两大设计师联手出来的作品到底是怎么样的,况且啊一个擅长对女性柔美身段的完美呈现,一个呢认为‘要革新就不可以顾及对过去的尊重’,作品别具一格,富于变化。。”今晚情调很好,苏子涵贪杯多喝了几口,有些微醺靠在江意榕身上兀自说个不停。 江意榕揽着她,顺着她的话:“我同样期待,这两年一些大牌的秀是越来越缺乏新意了,乏善可陈地厉害,难怪你对新锐设计师越来越关注了。” “对啊,新锐设计师确实不错呢,如美国的帕克啊。。。”说到这,苏子涵突然停住了,坐起来,指着江意榕道,“不对,不对,你是‘跑题大王’,我明明最后确定的是老牌设计师,是老牌的。。因为你好像不喜欢新锐的。。不对啊,刚才明明在说礼服的。。。对对对,你是‘跑题大王’‘跑题大王’哈哈。。哈哈。。” 江意榕拉过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脸上多了几抹无奈:“小涵,你趴在我身上好好休息下,你醉了。” “不!我没醉。。没醉,我知道你是谁?真的!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我最爱最爱最爱的男子,是那个有着宽厚眉目穿着干净衬衣的男子。。。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走呢?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要我呢?我们明明很好的啊?为什么呢?”说到后来,苏子涵呜呜哭了起来,嘴里不住道,“我恨你恨你。。。恨你。。我应该恨你的。。。呜呜。。” “小涵。。。”江意榕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我回来了,回来了。。。别哭了好不好?乖。。” 江意榕擦拭着她不断掉落的眼泪,摩挲着她如瓷器般光滑莹润的肌肤,心疼地搅成一团,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怀里传来她闷闷地声音:“我应该恨你的啊。。。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不忍心呢。。就是不忍心。。。可是。。”许是累了,很快就没声音了。 江意榕抱着她,一遍遍抚摸着她的秀发,俯下身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她,艰涩道:“对不起。”把头深深埋在她的秀发间,江意榕久久一动都没动。 路灯扫过,大片的光线照亮漆黑的车内,他们相拥的地方,皮质的沙发上无声地滚落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自从那晚后,苏子涵明显感到他的态度有些轻微地改变,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难以言表的沉痛,每次她想探究的时候,他就转开了视线,是一贯的温和。 这日晚饭后,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江意榕突然道:“小涵,我有个朋友正好手头有个场子缺人,是在澳门葡京的VIP房,也许可以为蒋姨的儿子提供一个荷官的工作。” “真的?”苏子涵本来很高兴,一瞬间又黯然下去,“还是算了吧,他那样的,你给了他工作就是纵容他堕落的开始,我不想让你难做,他的各方面行为并不是很。。” “没事,会有人教他,如果他手脚不干净必定不会容情的。” 最后,苏子涵还是答应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子涵换了睡衣,靠在床头看书。 江意榕洗好澡出来,暗紫色曳地螺纹屏锦睡袍,白皙肤色,眉目如画,挺秀如一幅写意泼墨山水。 苏子涵扔下书,赤着脚踩着厚实的羊毛毯跑了过来,拿起手边的吹风机,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吹头发。” 江意榕任着她折腾,低头看到她裸着站在那,长长的紫罗兰丝绸睡袍垂坠下来,纤细莹白的脚踝若隐若现,露出她莹白的脚背。 江意榕反手拍了拍她。 苏子涵关掉吹风机,转了过来,一只脚盘着坐在他跟前:“怎么了?” “去把鞋子穿好。” “哎,我还当多大事呢!无碍,先帮你把头发吹好,省得过会儿着凉了不好,你看你身后的衣服都湿了!” 江意榕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是点点感动,拉着她的手:“你就只顾着我,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别任性了,去把鞋子穿好。” 苏子涵见他态度坚决,嘀咕了声,走回去穿鞋子,回来的时候,直接绕到旁边的衣帽间,拿了新的屏锦素雅的睡袍过来。 帮他把头发吹好,苏子涵帮放在一边的米白色睡袍递给他:“换了,湿湿地多难受。” 江意榕点头接过,要走到衣帽间去换衣服。 “我帮你拿来,就是不想你多走路,想让你早点休息。”苏子涵拦住了他。 江意榕笑了下,换了睡袍,把替换下来的扔在不远处的纸篓中。 被江意榕搂在怀里,苏子涵睡意全无。 江意榕感受到她的焦躁,拍了拍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你不去弄些赌场啊啥的,听说很赚钱呢!再说呢,我从小啊,老是看港产的电影,王晶导演的异常中意呢,里面的黑道大哥让人垂涎三尺啊!” 江意榕僵了下,才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乱想什么啊。”说着,翻了个身,扭亮了床头的灯,靠坐起来,用手抵着她的肩胛,“要不你实在睡不着,我们出来看那时的电影?” 苏子涵见他有些疲倦,心疼他大晚上的还要顾及自己的情绪,撑起来些,手横过他的身体熄灭了床头的古董锁坠灯,退回来的时候,碰到了灯罩下垂坠的珠帘,发出叮当一片脆响。 重新在他身边躺下,翻身趴在他怀里,用手搂着他:“还是算了吧,早点睡,明天上午你还有好几个会呢!” 江意榕在黑暗中靠了会儿,才顺势躺了下来,把她把身后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好久,才传来他的声音:“小涵,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场子或者是像社团之类的,你会介意吗?” “哈?”苏子涵笑了下,“开玩笑吧,你这么温和的人还会拿着刀去砍人,领着一堆风里来血里去的人抢地盘,争场子,然后还贩个毒、开个勾栏什么的?真是太难以想象了!” 江意榕在黑夜里苦笑了下。 苏子涵讲到这个话题似乎特别激动,还没等他有反应,已经自己继续:“哦,对了,凌墨每次都喊你榕哥,难道你还真的是?哎,告诉我嘛,是不是啊?” 江意榕有些疑虑,问了句:“你不是一向都讨厌这些吗?” “是啊,因为我爸爸就是被黑社会威胁才最后没有办法跳楼的,所以我恨透了这些有组织有预谋的社团。” 江意榕听得她的话一僵,想要坦白,还是吞了回去。 “不过要是你的话,我还真的可以考虑。” 苏子涵的话在黑夜中响起,江意榕跌入谷底的心像是恢复了跳动的力量,拍了拍她:“睡吧,别乱想了。”只是自己却睁眼几乎到天亮。 许是昨晚没有睡好,江意榕上班精神不是很好,上午又接连开了三个会。 中午苏子涵进去的时候,见他伏在桌子上,走上前去,推了推他:“意榕。。” 过了片刻,他才抬起头来,眉宇间染了几丝疲惫。 “怎么了不舒服?”苏子涵探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所幸没有发烧,只是凉得厉害。 江意榕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 按着额角歇了片刻,指着放在他桌上的文件:“这些是什么?” “是B市分公司发过来的几件急件,需要你的签名,然后还有是下午开会的资料,另外,上周和你约好的利丰集团的李董提前到了。。。” 江意榕撑着额角,打开递上来的资料,勉力集中精神,阅读完,签了字交还给她。 随即瘫倒在椅子中,阖眼休息,苏子涵也不打扰他,在一边陪着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椅子后,帮他按揉着太阳穴,劝道:“要不先睡会儿吧,本来李董约的就是下午。” 好久,江意榕才睁开眼睛,拉过苏子涵:“没事,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苏子涵见他脸色苍白,异常坚持,想说什么,知道他的性格,点了点头,带上房门退了出来。 江意榕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眼前立马漆黑一片,撑着扶手忍过那阵昏眩,理了理衣服,才神色如常地走出来,和李董商谈。 一个小时后,李董离开,苏子涵推开房门,见他坐在会议室里,清瘦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 苏子涵走了过去,轻喊道:“意榕。。” 江意榕转过头来,看着她:“小涵,怎么了?” “你还没吃中饭,问问你要不要喊外卖?” “不用,你自己喊就可以了。” 苏子涵叹了声,知道他一累,胃口就不好,刚想劝,随身的工作电话响了,只好先走。 处理完事情回来,江意榕已经回到了办公室,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手机在旁边响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接,苏子涵走了过去,拍了拍他,把手机递给他:“电话。” 江意榕皱着眉头接起,只是简单地应了几声就挂了,苏子涵还没来得及为他怎样,就见他急着要起身,脸色很不好。 苏子涵赶忙扶住他:“怎么了?” “H市那边说有份建筑数据原始就错了,等着急用,最原始的在我电脑里,我必须要弄一下。” 苏子涵见他连讲话都累,一直蹙着眉,也不知道是哪不舒服,直接帮他把电脑拿来,按了按钮:“就在这做吧。” “嗯。”江意榕的声音带着虚弱,屏幕上跳出对话框,需要输入密码,苏子涵愣了下。 江意榕已经开口报出一串数字,没有意外的是她的生日,按着他的指示,找到文件夹,调出数据。 江意榕看了会儿,额头上就渗出密密的冷汗来。 苏子涵看不下去,鼓足勇气道:“要不让我来吧。” 江意榕撑着额角一时没有回答,苏子涵立马解释:“我也知道是商业机密,我。。。不是。。” “嗯。”江意榕没有任何犹豫的把本本推给她,“麻烦了。” 自从那次代弄数据后,苏子涵越来越接触到核心的文件。 有时江意榕病得难受,一般都是苏子涵一边陪着他,一边帮他处理些简单的东西,有时甚至接触到连陈天珩知道的都不是很全的资料。 这天和江意榕的那个有场子的朋友吃饭,得知蒋姨的儿子在那干得还不错。 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礼服已经好了,两人一起去,很是满意,只是一些细节还需改动。 这次,江意榕总觉得心存歉意,喊得人比上次多了许多,场地也定在江家自己的宅子中。 第45章 第 45 章 H市那的沿海大型社区项目,通过专家组的模拟测评,前两天一期刚刚竣工。 这段时间,由于震惊全国的“S市楼房倒塌的事故”,各级相关部门对于“楼房质量”抓得很紧。 江氏对楼盘的质量,工地的安全一向是放在首位的。 再加上这个项目,本来三年前就是老爷子亲自督办,所有的计划都是完整的,只是由于江老爷子的突然辞世,这个项目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一步就一直停摆到现在。 因此,哪怕在政府出台“国八条”“限购令”等一系列相关调控房地产的政策相继出台,江氏还是拍下了临海近百万平米的地块和配套的沿海一条海岸线的使用权,甚至买断了当中牵扯到的码头的使用权。 当中涉及到的两个度假村的酒店项目,也并没有使用常规的只保留酒店的经营权商标权,而是直接拥有所有权,并且谢绝了包括位于Hk的英派老式家族同样拥有奢侈品酒店集团的联合开发。 这个对于旗下拥有三大奢侈品酒店集团,其中两家被被Travel and Leisure杂志及Zagat指南评为世界最佳酒店集团之一,并获得AAA5颗钻石的评级的江氏来说并不常见。 江意榕对整个项目异常重视,哪怕是其间酒店的开发,都要求一向长期合作的Super Potato设计事务所在保留原来的酒店本来风格的情况下,必须和每一家店都有区别,加入浓烈的东方特色,想把它打造成继巴黎、纽约、迪拜、多伦多、HK后第六家旗舰店式的分店。 因此江意榕前两天就带着陈天珩过去了,苏子涵手头还有些未完的工作就留了下来。 刚刚和他通过电话,他刚从工地回来,紧接着就是和设计事务所的一个沟通的会议。 苏子涵怕他太累,叮嘱他不要排得太满,留空休息。 虽然在电话里点头答应,苏子涵知他怕也只是应一声。 发了会儿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了东西去火车站接姐姐。 坐在去火车站的地铁上,苏子涵看着手机上姐姐的短信:已经到SZ市,还有大概半个小时不到。 苏子云回了句:知道了。 把手机放回手袋里。 大半个月前,姐姐的漫画顺利出版,反响很好。 出版社看着这样的势头,找了著名的公关公司策划了十几个城市的签售,甚至还安排了一定的媒体的采访。 来到东南出口,就等了一会儿,苏子涵就看到苏子云和Ada一起走了出来。 “姐,Ada”苏子涵赶忙迎了上去:“这次情况怎么样?” “现场反应很好,半个小时签出两百多本,不错的成绩。”Ada道。 “姐,真的?你真行!”苏子涵很开心,苏子云挽着她笑着不说话。 苏子涵转向Ada道谢:“每次签售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苏子涵抬头看了下天色,邀请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找个地方一起吃顿便饭?” “不了,已经有约了,下次吧。”Ada拒绝。 “好的,那就说好了。” Ada点头笑着离开。 姐妹俩往旁边的地铁走去。 苏子云拉着她很兴奋:“子涵,我和你说我的那个稿费还有啊版税到账了,第一笔,请你吃晚饭啊?” “好啊,那我得好好想想吃什么呢?”苏子涵做出想的动作来,“意大利菜?法国菜?还是。。。” “火锅!”姐妹俩一起道。 “姐,我和你说啊,昨天你不在‘淘最S市’介绍了一个叫捞王猪肚鸡火锅,看上去好好,我刚才在来的路上也查了下大众点评,评价都不错,要不我们去试试?” “好啊。” 辗转到位于平利路的分店,外面已经有人在等号排队。 半个小时才轮到她们。 不过东西还算不错,算是比较正宗的港式煲汤,汤很白像奶一样,很浓很鲜,最好吃的还是猪肚,很嫩很香。 让苏子云开心的是:“子涵,这里居然有鸡油菌哎,我记得上次吃到鸡油菌那是呃。。。记不太清了,太久远的记忆了。”苏子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苏子涵发现邻桌的女孩一直往她们那看,苏子涵先是有些诧异,不过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许是姐姐这几日在一些访谈节目出现,她靓丽的外表,没有城府的对答让很多人都很喜欢她,估计是被认了出来。 苏子云一无所觉,开心地捞着锅里的猪肚吃。 邻桌的女孩终于是按耐不住,拿着本子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下,请问你是不是那个汐云?” “哎。。”苏子云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拭了下嘴角,“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我们很喜欢你呢。。” 苏子云点头同意在她们递来的本上签了名。 两个女孩很高兴地道谢,离开前对着她道:“你比电视上漂亮多了。” 看着她们离去,苏子涵神秘兮兮地凑了上去:“姐,你现在都成名人了。” “去,什么啊!”苏子云有些不好意思。 “姐,你也不小了,以前一直在家里,现在走南闯北的,是不是有心上人?” 苏子云笑着不答,苏子涵也不逼她,只是道:“姐,如今A男太少,看到好的一定要抓紧啊。” 结了帐离开,苏子云显然兴致很高,拉着苏子涵的手开心道:“这儿的味道倒真是不错,下次我们再来好不好?” “好的,大漫画家。。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喽!” 回到家中,苏子涵帮姐姐把睡衣拿进浴室,对着还在上网的人道:“姐,别上了,明早你还有个采访呢!洗洗睡了。” “嗯。”苏子云应着走了出来,“子涵,那么你明天会陪我去吗?” “抱歉啊,明天公司早晨有个会,不能请假啊。”苏子涵道歉。 “哦。。”苏子云显然不开心。 “不过呢,就算被Boss骂,我也得拿着手机时刻关注。”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苏子涵帮着她把明天采访的衣服那好,对着还在浴室的人喊:“姐,我帮你准备了三套衣服,明天都带去,看节目组安排穿哪个,我把它们放在门口的袋子中啊!” “哎,好的。” 苏子涵把东西搁到门口,坐在沙发上等。 拿出随身的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苏子涵点开,是江意榕的,很简单就是五个字:我明天回来,连个标点都没有。 苏子涵笑了下,没舍得点删除,把它移到了文件夹,想了下回过去:嗯,我明天去接你。 一会儿的功夫,江意榕就回了过来,这次更是简洁,就一个字好。 苏子云穿着睡衣走出来,看着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傻笑,坐了过来:“子涵,什么事开心成那样?” 苏子云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后藏了藏:“没什么,姐,你洗好了,就先去睡,我马上来。” 苏子云点了点头,先进了房间。 隔日,苏子涵走的时候,苏子云还在睡觉,叫了她两声,关照她过十分钟就要起来了,不然还有路上的时间,化妆啊之类的怕来不及。 走出小区,那辆墨绿色的车停在路口的树荫下,苏子涵凝了凝脸上的神色走了过去。 小安看见她,推开车门绕了过来,为她拉开车门,时间掐地真正好:“苏小姐,早。” “早。”苏子涵笑着打招呼,惯例从他手里接过早饭。 到了机场,江意榕一行正好从贵宾通道出来。 隔着机场那么多人,苏子涵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着的他,瘦削挺拔,雍容矜贵,在人群中,如一道移动的风景。 有高层在,苏子涵不敢放肆,打了招呼,陪在一边,不时偷看他。 侧脸清瘦了些,眉目间隐含着浅浅的倦意,但是依旧优雅从容的不带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陈天珩拉下两步,向她使了个脸色,苏子涵也慢下脚步,随他来到一边。 “什么事?”苏子涵问。 “Helen,意榕他这几天连轴转,昨天开会到半夜,今早愣是要回来,早饭都没吃,飞机上就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可以的话劝他回去休息。” “我尽量试试。” 上了车,苏子涵放松许多,凑过去,帮他松领带:“回家吗?” 江意榕抬手按住她:“小涵,明知故问。” 苏子涵趴在他胸前,仰头与他对视,微鼓的嘴明显不悦。 江意榕按了按额角,捏了下她脸蛋,语声微沉:“小涵,不要任性,你知道今天事情很多。” 苏子涵一听,就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自顾自到一边望着窗外,明显地不理他。 江意榕靠着椅背,转头望向窗外,他又何尝不知她的好意,只是昨晚凌墨传来的邮件。。。 岔路口,红灯停了下来,小安频频回头,见两人都沉默,很是为难。 直线灯跳成了绿色,随着车队小安缓缓地启动汽车。 地上的分向标志已经出现,一直是公司,左转是家里,小安再次回头,苏子涵固执地盯着江意榕,不说话。 需要选择线路的最后一刻,江意榕的声音淡淡响起:“小安,左转。” 几乎是同一时刻,小安改变了车道,车速立马提了上去,向着左向的高架转了上去。 苏子涵这才乐了,自动凑了上去,靠在他的肩上,玩着他白色提花衬衣上深紫蓝椭圆形的袖扣,一下下地摆弄。 江意榕没有拒绝,低垂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宠溺,可惜苏子涵没有看见。 逼着他去床上休息,见他躺下,帮他把被子拉好,苏子涵才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怎么样?”陈天珩赶忙迎了上来。 “答应睡半个小时,说等高层来了,就去喊他。” 陈天珩对她竖了竖大拇指:“Helen,只有你搞得定他!” 睡了半个小时,江意榕的精神好了许多,等打理好下来,已换了浅金的棉府绸衬衣,浅色的亚麻长裤。 沿着楼梯下来,华贵的面料在光影的作用下,如一段上好的锦缎,散着玉质的光泽,穿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浮夸,反倒把他衬得像是穿越了时空,从深宅大院中走出来的公子,美好不似人间。 “醒了?”苏子涵迎了上去,“那要不要吃点东西?” 果然江意榕皱了皱眉头:“我还不饿。” 陈天珩在旁对着苏子涵使了个眼色。 这次江意榕拆穿了他:“天珩,我饿的时候会吃。” 陈天珩摸摸鼻子,向着苏子涵耸了耸肩:“呃。。我去门口看看他们有没有来。” 见他离开,江意榕回头对着苏子涵,笑得有些无奈:“你又调皮和天珩串通,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苏子涵心里一怔,听着像是话里有话,抬头见他眼里没有丝毫的警告意味,笑着挽了挽他的手臂:“那都是你惯着我。” 江意榕没有说话,笑了下。 此时,回廊那传来隐隐地脚步声,苏子涵放开他的手:“我去影音室。” 来到负层的影音室,翻出以往的带子,找到汤臣影业拍摄的《霸王别姬》,很老,但是百看不腻,这个年头已经很少能找到像徐枫那般真正想做一部好电影,不计成本,不计时间,给导演完全的信任和发展空间。 看完之后,推开那扇虚掩着的木门,这里是个很别致的小院。 苏子涵把笔记本放在圆形的木桌上,算了下时间,姐姐的采访马上开始。 十来分钟后,在主持人一通煽情的演说后,姐姐穿着自己帮她挑的波西米亚的长裙,纯情漂亮,落至腰间的长发,回答问题的时候,随着身体微微摇曳,带起一片耀人的光辉。 “怎么在看你姐姐的采访?” 苏子涵回头,见江意榕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 两个小时左右的会议,江意榕脸上带了抹倦意,衬衫上方的两粒纽扣微微敞开,白皙锁骨若隐若现。 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是现场直播。 陈妈端来简单的吃食,奶茶和三层的糕点,东西不多,却样样精致诱人。 道了谢,苏子涵用刀把本来就不大的栗子蛋糕切成Finger food的大小,用叉子叉起蛋糕快速地送入口出,叉子拿起的时候,居然没有留下一点的碎屑。 江意榕笑着着她,把手里的手帕递了给她,苏子涵接过擦了下嘴角,放到一边。 屏幕上主持人问:“汐云,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吧?” 苏子云笑了下。 苏子涵端起白色骨瓷,边上嵌着枝蔓藤桠的杯子,喝了口奶茶,把杯子放回了托盘上,手里转动着银勺,静待姐姐的回答。 “其实我心里有中意的人。” 苏子涵惊得手里的勺子“叮”碰在了杯壁上,发出一串连声清脆响音。 “哦,是怎样的人能得到你的亲赖呢?”主持人问。 “我没有和他见过,我们是在通过电话接触的,他很博学总会给我好多启发,他一直帮衬着我,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极了我的大学里暗恋的学长。” “可以透露下他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 “哇。。。” 苏子涵伸手关上了视频,满眼的震惊,转头看向江意榕:“我姐姐居然有喜欢的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姐姐比你大,有那么一个两个对象总是正常的。”江意榕淡淡回道,眼神却是莫名暗沉了几分。 第46章 第 46 章 明日就是订婚宴,乘着姐姐进去洗澡,苏子涵坐在灯下,拿出那张素雅中又不失喜庆的请柬在手中反复看了无数次。 “哗哗”的水声停了,苏子涵的脸上显过一抹挣扎。 不知为何,感觉今日苏子云的动作特别快。 很快,就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苏子涵一惊,顺手把请柬塞进了左手的抽屉。 “子涵,你在干什么?”苏子云来到她的身后,神情有些紧张地发问。 “哦,没什么,就是一份没用了的文件。”说着,推开椅子站起来,“姐,我帮你吹头发。” 苏子云点了点头,走出房间的时候,眼神还疑虑地扫过那微合的抽屉。 合衣躺在床上,耳边是闹钟的滴答声,苏子涵辗转难眠。 心电感应似的看向枕边,放在那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苏子涵快速地点开,是江意榕的短信:明天会很辛苦,早点睡。 嗯,你也是。苏子涵回了过去,惯例把他的短信存在了文件夹中。 晨光微曦,苏子涵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起身。 “子涵,怎么这么早?”不过还是吵醒了苏子云。 “今天有个应酬,你睡吧,早饭我过会儿做好在锅里,别忘了吃。” “嗯。”苏子云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踏着第一缕晨光,走在凄清古旧的弄堂中,荒凉寂寥。 弄堂的尽头是一辆造型别致的古董车,周身木制的构造,端正的咖啡色与乳白色的完美结合,在低矮的天色中闪现着熠熠的光辉,尊贵典雅,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门被推开,是陈天珩。 苏子涵走了过去:“怎么会换车?” “这是一年前意榕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前段时间找人来进行修缮,由于时间太紧,几个专家紧赶慢赶,昨晚才完工,今早就开了来。” “一年前?”苏子涵有些奇怪。 “是啊,当时我还奇怪,照理说,意榕从不对这些东西上心,那次非得花一大笔钱买下来,原来是为了你。”陈天珩笑着调侃,“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我看他如今也是不遑多让,这是钥匙,你来开?” 苏子涵接过钥匙,勉励镇定:“把我说成褒姒,把他喻成亡国之君,小心他听了不乐意。” “哈哈,意榕不会这么小气,只是你会是褒姒吗?”陈天珩像是随意地问了句,走向了身后黑色的轿车。 苏子涵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弥散着树木的幽香,经久不衰。 犹豫了下,缓缓发动车子,汽车的性能很好,完全看不出快要一百岁高龄。 清早的路面很通畅,窗外的景物在不断地倒退,一幕幕相处的景象在脑海里如电影般掠过,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无声地打在皮质的方向盘上,在乳白的皮面上氲开来。 在做造型的地方吃了些早饭,就被发型师按在了座椅上。 一番忙碌,脖子都要僵硬了,苏子涵才被允许离开。 在衣帽间换上那一身华贵的礼服,淡雅色调结合黑白图形精心折叠起来的印花塔夫绸,雕琢出娇美的如桂花似的小巧花瓣,并层层叠叠地装点以轻盈的闪亮薄纱,再搭配三层缀有皮革饰物的透明硬纱,浪漫中散发着神秘与梦幻。 设计师的助手为她拉上侧手的拉链,只是三天前刚刚试过,如今的腰身还是有些大了,制版和裁缝只能一起合作,把腰身再改小一寸。 重新把拉链拉上,设计师的助手突然道:“苏小姐,你知道吗?当时导师在设计这件礼服的时候,我觉得它华美但是空洞,梦幻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当时我想这样一件礼服真的是客人所想要的吗?而我今天见到了你,刹那明白导师的这一设计完全是正确的。” “嗯?”苏子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而你却不开心,身上的哀伤和痛苦浓烈得让我都觉得要窒息。” “也许是你看错了,你看我笑得多开心,天价的礼服,豪华的订婚宴,爱我的未婚夫,这一切都完美的宛若戏剧,我正走向通往幸福的路上,我还有何需要哀伤的?多矫情。”说着,苏子涵对着镜子咧开嘴笑了下,只是镜子中的人笑容僵硬,就算施了脂粉,依旧苍白若鬼,苏子涵有些悻悻地收回目光。 “苏小姐,导师让我带句话您:他今天来不了了,因为他不想看到他苦心设计的礼服被生生的糟蹋,他希望您可以走出自己的世界,回头看一看,也许这个世界很美好。导师说你是个好女孩,兰心慧质,希望你幸福。要是有机会,他希望再次为你设计代表幸福的真正的婚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设计师的助手在衣架子上留了一条简约的白色蕾丝镶钻美人鱼长裙。 助手已经出去,苏子涵坐在软软的凳子上,发呆,眼神扫过墙上的那条裙子,这条裙子不属于她订制的三条中的任何一条,可是和她此刻的心境是那样的想贴,不管身上的裙子是哀伤还是幸福,花这么多时间精心雕琢的一条裙子穿在她的身上毕竟不合适,她也不配得到这样的真心。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站起来,取下墙上的裙子。 外间传来催促的声音,苏子涵理了理情绪,快速地把新裙子穿好,头也不回地出了更衣室。 陈天珩看到她有些发愣:“哎,怎么没穿订制的那条?” 苏子涵笑了下:“那条就算改了还是有些不合身,不如这条。” 陈天珩疑虑地点了点头。 设计师的助手在楼上看着他们出去,眼里闪过一抹了然,拨通了电话。。。 明明天气预报今日是有雨的,可是如今却是阳光普照,万里晴空。 江家位于郊外的另一处宅邸,装扮一新,进门不远地方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色的高档轿车。 绿草如茵的草地上,错落有致的放上了供人休息的桌椅,随处可见的琉璃台上铺着白色印花缎锦的桌布,骨瓷的托盘中放着各色糕点和吃食,还有各类酒水,旁边是带着高高的白色帽子的厨师在为客人现场提供烹制的食物,更有乐队的现场演出。 衣香鬓影间一片喜气洋洋,盛世流光的安平景象。 苏子涵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很是热闹。 江意榕看着她,微感诧异:“怎么临时换了衣服?” “这个合适。” 此时音乐变了节奏,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江意榕没有再问,按下心底的浮起的不安,挽着她的手走上了铺就着厚厚彩色玫瑰的红毯,穿过那一道一道用洁白的大朵百合扎成的拱门,耳畔是络绎不绝的祝福,虚幻地不似人间。 手捧着杜鹃花与他站在大主教的面前。 陈天珩突然走了上来,凑着江意榕说了句什么。 江意榕很是惊讶地回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苏子涵探究的看向了身边的人,正对上他一闪而逝的沉痛目光,他握了握她的手,低低道:“没事。”不过内心还是不能抑制地感到慌张,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大主教适时地问道:“江意榕先生,你可愿意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娶苏子涵小姐为妻,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将永远爱着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我愿意。。。”江意榕执起她的手,眼眸盛满着无限的情义,丰满生动,坚定深情,款款道来,如以往的每一次耳边的喃喃呓语。 苏子涵怔怔地看着他,嘴角不觉地向上微微翘起,眼里的柔情和动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大主教的声音再次想起:“苏子涵小姐,你可愿意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嫁与江意榕先生为丈夫,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将永远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我愿意”四个字苏子涵就要脱口而出,只是一动,就想到。。 她沉默了,嘴唇动了动,眼中显过一抹挣扎。 底下隐隐地骚动开来。 江意榕侧过头,透过薄纱,只能看到她紧绷的侧脸,心里莫名地慌张,像是她就要离他而去般,不由地轻唤了声:“小涵。” 听到响动,苏子涵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盛满了愤怒、哀伤,更多的是缱绻不舍。 “苏小姐。。苏小姐。。”大主教不得不出声提醒。 苏子涵收回了目光,看着大主教点了点头。 那一瞬,江意榕觉得他的小涵离开了,那样的感觉恐慌地让他恨不得要终止订婚。 只是大主教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子涵小姐,你可愿意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嫁与江意榕先生为丈夫,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将永远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一切都如拉满弦的弓,箭已离弦,再也无法挽回。 苏子涵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摘下镶嵌着碎钻的面纱,迎上江意榕殷切的目光,语声朗朗,一字一句清晰异常:“我-不-愿-意!”面纱随着她的动作被她随手抛弃,雪白的纱绢如一张失却了生命的落叶在空中盘旋了两次,委顿在地上,阳光照过,锋利的钻石发出如刀削般清冷的光芒,孤寂凄清。 底下一片喧哗,白色衬衣、黑色丝绒衣服衬托下的江意榕面色霜白,眼里是不可察觉的复杂,身子向后踉跄了一小步才站稳,声音如被台风肆虐后的村庄,破碎艰涩,紧紧盯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苏子涵笑了,那样的笑容像是在污泥中挣扎开放的大朵洁白的花朵,腐朽但是动人心魄,带着不堪的伤,似是在用尽全力在台上进行最后一场谢幕的演出,“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吗?就从我父亲因为你的看上而从易氏的大楼跳下去那一天开始,至今一共是3年8个月1335天。” 凌墨的那封邮件,还有她偶尔的欲拒还迎,此前的残章这一刻都变得清晰起来:“你父亲是易振飞?”江意榕眼里闪过一抹讶异,更多的是心若死灰的黯淡无光,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陈天珩、江意铭已经勃然变色,就算对此事知之甚少的周沐辰眼里也闪过一抹为难。 那段喋血的过去,雷霆震怒下的最后通牒,易振飞的死江意榕难辞其咎! 底下的宾客也是一片哗然,对于当年那件轰动的公案大家也是并不陌生。 “真没想到她是易振飞的女儿!”一个中年男子感慨道。 “是啊,老李,想当初易氏也算风光无限,就因为江氏的一句话顷刻间覆灭,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凄凉异常!真是想不到啊。。。今天还能看到易氏的后人!可是看起来江氏的大少爷对她用情够深啊!真是造孽啊!” “据说他们三年前就认识了!”又有一个人从旁插道。 “那当年易氏怎么会?” 老李摇了摇头:“只是听说似乎江老的死似乎和着易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不知是怎么着。。。反正当时江董刚刚继位,手段的狠辣让人至今记忆犹新。” “这事透着诡异啊。。。只是可惜了一对璧人啊!” “是!为你一己之私逼死了他!看着易氏转眼易手,看着他死去,看着他一家颠沛流离,看着他的妻子疯狂,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想起自己的多次避而不见,想起赶到现场时满地的鲜血。。。江意榕扯了扯嘴角,连苦笑都不能够了,耳边是她泣血般的倾诉,身体麻木地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全身泛起熟悉的快要晕过去的寒冷,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 “哦,对了,我忘了,二少曾经说过那是你的丰功伟绩,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易氏整个吞下,真是好手段呢!”苏子涵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体,就算有再多不舍,还是把这一句话说了出来。 江意榕的身体狠狠一晃,江意铭抢步过来扶住他,对着苏子涵疾声喊道:“大嫂!” 苏子涵咬了咬嘴唇,侧开头去,眼神冷冷扫过他们相扶的手。 她眼里的那抹挣扎不屑复杂江意榕看得清清楚楚,推开江意铭的扶持,勉力站定,压下涌起的无力和疲惫,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对不起,小涵,我。。。” “我不是你的小涵!如果要是可以,我情愿我们从未相识!”话还没有说完。 突然利器破空的声音传来,夹带着风声,变故在这一刻陡然发生。 昏沉间江意榕看到光线闪了闪,无力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本能地揽着苏子涵转了个身。 两人双双摔倒在地上,江意榕把她紧紧互在怀里。 紧接着就是一阵闷哼,苏子涵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他苍白若纸的脸色,失色的唇瓣,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她的胸前:“你怎么了?”苏子涵脱口而出。 “你没事就好。”江意榕摇了摇头。 此时江意铭他们已经围了上来:“意榕。。。”陈天珩小心地扶起江意榕,刚要说话,就被他拦住。 江意榕推开他的扶持,勉力站定,除了面色苍白,还是一派文雅从容,面对着苏子涵,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吩咐:“送苏小姐离开这。” 刚才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痛楚,此刻略显粗重的呼吸,都让她不免担忧,刚想开口。 “哈哈。。哈哈哈。。。真精彩!”安德鲁就鼓着掌一路走来,身后带着一个小弟,“江董这婚定的一波三折,趣味无穷!”说着,又走到苏子涵的面前,伸出了手:“我说过美丽的小姐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好,安爷。”苏子涵笑着道。 “送苏小姐离开!”江意榕的眼神冷了几分。 “请。”江意铭走了过来,没有看她一眼,语声冰冷。 苏子涵不愿意。 安德鲁走了过来,拦住她的去路:“江董,何必着急!人家当众甩了你的面子,你何必处处为她考虑,何不把她送了给我?” “安爷,我怕你是搞错了,只要苏小姐在我江宅一天,哪怕我不要她了,她都是我江意榕的女人,不过她要是出了江宅,从今往后我都与她无任何的瓜葛,安爷要是想拣我的芽菜我无所谓,那就派人跟着她,出了门,人就是你的!” 安德鲁看了他半响,终于是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拍了拍江意榕的肩膀,无视对他怒目而视的江意铭他们,玩味地看着他痛得泛白的脸色:“江董说笑了,只是不知这么深的一刀,怕以江董的身体不好受吧?只是刚才想调节下气氛,让你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哪知。。。万望江董海涵。” 江意榕没有理他,看着苏子涵出了他的视线,才甩开安德鲁的手,退后一步,像是没有受到刚才的打击似的,微微低头,敛去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抚平西装上的褶皱,抬起头时是一贯的矜贵:“好说。” 江意铭把她送到门口:“当年的事压根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我父亲的日记本都是假的?他是清白的?是你什么都不明白!” 江意铭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道:“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么对大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之后转身进了雕花的大门。 苏子涵看着那扇铁门在自己的眼前徐徐关上,忍住快要掉出眼眶的泪水,独自沿着小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心里却没有该有的开心和兴奋,只是无尽的失落。 走了大半天,总算在一个路口,打到一辆车,无处可去,除了回家,似乎没有其它的办法。 出租车司机频频回头,看着后座失魂落魄的美艳女子,白色的礼服肮脏不堪,精致的下摆被扯了个口子,已经难辨当时的形状。 靠着窗户,苏子涵告诉自己,应该要开心的。 毕竟自己报了仇,虽然只是开了个头,不过接下来的大礼怕是会让江意榕。。。 呵,她要回去告诉姐姐,告诉姐姐她为父亲报仇了。 回到家中,门刚刚打开,两张卡片就甩了过来。 苏子涵反应不过来,俯身捡起那两张被自己放在书桌中的请柬,轻笑了声:“姐,你都知道了!” “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倒是好本事,转手搭上了江意榕!杀父仇人你也要,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不觉得恶心,就不怕父亲半夜去找你!妄为他那么疼你!” “姐姐,你听我说,我是为了。。。” “好,你说啊,只是你在如何舌灿莲花,我都不会再信你!因为你都是骗我的,骗我说你去见了客户,骗我说你今日有应酬,但是呢,结果呢?你都是去见了他!好,你不是要解释吗?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今早是和那个魔鬼去订婚?” 苏子涵低了低头,说了句:“是!可是。。。”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不想!你不是我的妹妹!” 苏子涵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雨水从天空降落。 苏子涵坐在花坛边,仰望着天空,任凭雨水把自己打湿,浑身泛着凉气。 真是个傻瓜,什么都做不好,一团乱! 雨水密集起来,渐渐形成瓢泼大雨,周围没有商店,只有昏暗的路灯相伴。 偶有飞鸟划过天际,飞快地就隐入无声地黑暗中。 礼服早已被打湿,黏在身上,又沉又冷,苏子涵环抱住自己,把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眼泪无声地滑落,迅速淹没在雨水中。 突然明晃晃的车灯射了过来,一辆墨绿色的轿车在她面前堪堪停住。 苏子涵抬起头,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想不到他还是来了。 小安从驾驶室跨了出来,打起了黑色布面的大伞。 不过,江意榕并没有等他,推开车门,就这么跨了出来,陈天珩也跟着他出来,向小安使了个眼色。 疾步来到她的面前,又生生顿住,伸出手却不敢去拥抱。 小安跑了上来,喊了声:“大少爷。” 江意榕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走上前去,喊了声:“小涵。” 苏子涵蓦地站了起来:“你还来干什么?难道还嫌话没有听够吗?” 突然的站立,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江意榕晃了晃才勉强站定,推开扶着他的小安的手,刚想说话,苏子涵已经出了口:“江董还是让人扶着吧,不然我还真怕你就这么摔倒在地上,明天我被公安传讯,毕竟我没有江董的好本事,也请不起律师,进出公安局也没有经验。” 江意榕眼里闪过一抹难堪,挥手让小安回去,接过他手中的伞,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痛处,手臂僵了下,才举了起来,伞面尽量往她那偏移,忍过一阵咳嗽,深吸一口气:“小涵,你一定要这么讲话吗?” “呵。。。”苏子涵嗤笑一声,“那你要我如何讲话?笑脸相迎吗?对着你吗?对着你这个杀父仇人,对着你这个如今害得我无家可归的人笑脸相迎?” “对不起。”江意榕气息微弱,声音很轻,苏子涵看得出他勉力想提高声音,只是力不从心。 苏子涵知道他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被她如此挖苦讽刺,更是不会将身体的不适暴露在她的眼前,就像哪怕此刻他后背的伤口痛得昏眩,体内泛着昏迷前特有的寒气,呼吸似乎已经不够用,可是他不会再露出丝毫,哪怕是颤抖都控制的细微地不想让她察觉,只是苍白着脸,拼命地忍着。 “对不起?那又有何用?难道我父亲会回来?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我们依旧可以在那个屋子中欢快地笑着,不知愁苦?是你太伪善,还是我太天真?” 风雨愈来愈大,黑色的伞面根本遮挡不住如同泻下来的倾盆大雨。 小安站在陈天珩的身边,惊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问却不敢开口。 陈天珩也是异常的紧张,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江意榕压制着体内翻腾的难受,感觉力气在渐渐流失,低头叹了声:“若能早知你所想,该有多好,我们之间的情愫也不至于这样颠沛流离。” “情愫?我们的情愫在三年前早已消失殆尽!只是你执意不信罢了。” 江意榕笑了下,无力再去计较,路灯下,脸色苍白如鬼魅,嘴唇和脸色一样没有丝毫的血色,只是背依旧挺得笔直,想说跟我回家,只是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一道鸿沟深壑难以跨越,不甘心,问了句:“难道重逢后的一切欢乐和关心,都是做戏?我不信那都是假的。” “说这些还有何意义?”苏子涵倒是并未如订婚宴上那般出口伤人,只是木讷地回了句。 江意榕脱下外套,半蹲下来,披在她的身上:“生活还是需要先前看,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 苏子涵没有拒绝,把大衣拢了拢,大衣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温暖得让人想流泪。 江意榕缓慢地站直,似是在忍受着某种灼人的疼痛,苏子涵几次张了张嘴,到口的关心终究是没有出口,看着他把伞塞到她手边,转身一步一步向艰难地向车里走去,他终究是不忍问出H市的事情。 小安抬头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关心。 此时,另一辆车急急停在花坛前,顾子杰推门下车,连伞都来不及打,跑了过来,一把把苏子涵抱在怀中,喊了两声:“子涵!子涵!” 见她没有反应,看了眼她身上的大衣,顾子杰放开了他,大步流星走到江意榕的面前,一拳就挥了过去,嘴中恶狠狠地骂道:“混蛋!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突然而来的袭击,让已经强弩之末的江意榕踉跄了好几下,后背重重地撞在车门上,手紧紧撑住车门,一时痛得脑中空白成一片,半天才挽回些神智,剧烈的咳呛再也忍不住,一声一声撕心裂肺,似乎要盖过淅淅沥沥的雨声,抑郁苦痛,抓着车门咳得摇摇欲坠。 顾子杰一时有些吓住,抡起的拳头却没有再打下去。 陈天珩疾步上前,连声唤道:“意榕!意榕!” 小安也惊叫了一声:“大少爷!”看着苏子涵的眼中是无尽的责怪和怨恨。 江意榕摆了摆手,不让他们上前,侧过身去,取出手帕,捂着嘴,拼命地压制住不断上涌的咳嗽,肩背不断地起伏,顺着视线看过去,苏子涵看到背后有红色的血液在他蓝色的衬衫上氤氲开来,蜿蜒而下,凄厉如同喋血的夜莺。 好久,江意榕才止住咳嗽,放下手帕,看都未看一眼,只是折了两折,扔在不远的垃圾桶中。 夜色下,深蓝色的格纹手帕渐渐展开,上面赫然是深色的血液,只是无人得见。 江意榕直起身子,微咳着回过头来,看了眼顾子杰,就是很平的一眼,眼里没有激情没有更多的怨怪,只是死寂,如坟墓般的死寂,声音由于刚才剧烈的咳嗽显得沙哑:“好好照顾她。” “那是自然,毕竟她是我的未婚妻。”顾子杰说完,挑衅似的笑了下,转回身去,把她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把自己的披到她身上,“ 你就是这么不听话和调皮,人家的东西怎么能随意的穿呢。” 顾子杰拿起外套走到江意榕满前:“江先生,麻烦了。” 江意榕没有接,只是道:“扔了吧。” 顾子杰把它放在车盖上,转身回去。 突然,苏子涵站了起来,一把勾住他,就这样吻住了他。 那是一个缠绵悱恻带着毁灭性的吻,带着发泄性的吻,顾子杰不由自主地去回应,两人吻地渐渐忘我。 江意榕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脸上无悲无喜,心里已是痛得无力下一次呼吸。 “你们在干什么?”听到姐姐的声音,苏子涵回头,见苏子云撑着伞不解的看着他们。 “姐,你怎么来了?” 苏子云没有理她,只是盯着那个站在暴雨中依旧文雅尊贵的江意榕,不确定地道:“你是。。学长?” 江意榕点了点头,眼里滑过一抹苦笑:“是,我是。” 突然,苏子云像是看到鬼似的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他?你就是他?是你每次都给我鼓励!是你!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子云突然回头,对着苏子涵道:“子涵,我看外面下雨,你又不见了,打给子杰又不接,很害怕就打给那个人,是他劝我出来找你,你快告诉我他是谁?你记得我电台上说过的。。。” 苏子涵没有接口,惊恐地看着她,面如死灰。 突然,苏子涵走到江意榕的面前,眼里是疯狂的痛苦和恍然大悟:“我就说么,被我如此伤害,心高气傲如你,又怎会善罢甘休!这么晚出现原来就是让我姐姐。。” 江意榕看着她,眼里最后的一点光亮终于消失,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出声,只是僵硬地站着,大雨早已让每一个人都湿透,而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 苏子涵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突然像是发了疯似地拼命打他:“你是魔鬼!魔鬼!你阴魂不散,我们全家改了名字,你还是阴魂不散!你居然是我姐姐的学长!为什么为什么?你告我这是为什么?江意榕,你毁了我!毁了我父亲!毁了我的生活还不满足,你居然对我这样清纯善良的姐姐都舍得下手!你还是人吗?你不是人!不是人!江意榕!你为什么不去死!不去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全家都欠了你什么!” 江意榕没有动,任她打着,内脏痛得四处翻搅,折腾了一天的苏子涵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是哪怕就是这样,一拳敲在心口和上腹,还是让他的呼吸停顿了下,心脏狠狠地一跳,气管像是被捏住了,一时间憋闷地气都喘不过来,下一秒,剧烈的痛楚就在胃部炸开,铁锈味一阵阵泛了上来。 小安要上前,却被他止住,其他在场的几人自是不会顾及他的感受,没有人劝,他就那样任着她发泄。 雨水早已让他们都湿透,哪怕想竭力保持着平衡,江意榕的眼前还是渐渐模糊,却不敢再露出点滴的宠溺。 “你说什么?他是江意榕?”苏子云的声音从旁响起。 苏子涵愣了下,一点点放开抓着他的前襟衣服,像是受到惊吓似的,退了回来。 对着苏子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她眼里的伤痛。 被她无意识地一推,江意榕的身子向旁软了软,紧紧抓着车盖,勉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光从站立的姿势就能看得出的僵硬,还是让他显得勉强。 江意榕刚刚站稳,扔下了手中的伞的苏子云就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你是害死我爸爸的那个江意榕?” 江意榕看了看她,没有出声。 “我知道了。”苏子云很平静,苏子涵转身不敢再看她的平静,转过头去,被顾子杰紧紧搂在怀中。 谁都没有想到,苏子云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刀,飞快地打开,对着面前的江意榕深深刺了下去,然后飞快地拔了出来,带起一片惊天的血污。 江意榕忍不住闷哼一声,轮流用手捂着那个伤口,撑着车盖,手指上的鲜血刚刚接触到车盖,就被雨水冲刷地流进了水沟里。 小安的惊呼声中,苏子涵也愣住了。 苏子云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笑了:“子涵,我用爸爸送给我的瑞士军刀捅了江意榕,那个杀父仇人,你说爸爸在天之灵是不是开心地都要笑了?会不会赞我有出息。” 苏子涵惊讶地回答不出一个字来。 “会,你爸爸会赞你是个好。。孩。。。子。。”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让江意榕已经无以为继,撑着车盖就要滑下去。 顾子杰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 刚要开口,江意榕不再强撑,苦笑着瘫倒在冲过来的陈天珩的手上,不住地喘息,只是道:“此事永不追究。”说完,就再也撑不住,脸色白得只是大张着嘴连喘气,连咳嗽都已经没有力气,脸色如蜡纸般的白,几乎幻灭,从牙缝中挤出来,“送我回去。”就无声无息直接瘫软在陈天珩怀里,没有再看苏子涵一眼。 陈天珩抱着他急急打开后车门,临上车前时,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小安跌跌撞撞地跑向驾驶室。 三个人在雨中看着那辆轿车如离弦的箭般离开,直至消失,宛若一场永不再醒的噩梦。 下部:如果两个人注定在一起,最终他们总会找到重温旧梦的路 第47章 第 47 章 当晚苏子涵就病倒了,高烧不退,顾子杰直接把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衣不解带整整照顾了她三天,看着她梦中一直在呼唤着:“意榕。。意榕。。” 时而惊惧,时而痛苦,时而嗤笑,顾子杰的心里五味成杂,又得时刻兼顾着苏子云。 那晚过后,苏子云差点精神崩溃,折腾到天亮才渐渐睡去,这几日的吃饭出行都靠着顾子杰帮忙打点。 因为苏子云胆小敏感,对生人有着一种本能地恐惧和害怕,除了顾子杰倒还真的没有人在苏子涵倒下的时候照顾她。 这几天也算是难为了顾大少爷,医院家里苏子云公司四处跑,这辈子从未这么累过。 而回了医院却听得苏子涵日日夜夜迷糊中都在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顾子杰没有办法,只能尝试着喊她:“小涵。。小涵。。”苏子涵这才能够平静下来。 看着她憔悴的睡颜,顾子杰的心中被不甘嫉妒种种情绪搅得快要发疯。 这日,苏子涵的烧明明退了,却还是未醒。 顾子杰急得去问当值的医生,医生告诉他:“病人只是因为心里的原因不愿醒来,不愿面对自己害怕的人或事物,没有任何的办法。” 顾子杰又是心痛又是难过,回到病房,在她床前站了好久,转身离开。 打开自己银灰色小跑坐了进去,拿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直接吩咐:“Lucy,我马上过来。” 等他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深夜,苏子涵依旧没有醒来,就像睡美人般不言不动,毫无生气。 顾子杰烦躁地在病房里走了两圈,回到床边,孤注一掷似的喊她:“小涵,醒醒。。。小涵,醒醒。。。”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苏子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声源的地方,好久才找到焦距,看到那一张熟悉的放大的脸。 “小涵,你醒了!”顾子杰喜出望外,起身的时候,风衣的一角被床的杆子勾到,甚是滑稽。 苏子涵见他下颚冒起了青色的胡渍,眼底淡淡的青影,想着他那么一个注重仪表的人,心里很感动,只是那句话,还是让她微微不悦:“子杰,还是喊我子涵吧!” 顾子杰一愣,眼里闪过一抹怒气,不过瞬间收敛了,只是道:“我去喊医生。” 检查下来,苏子涵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身体有点虚,又被顾子杰逼着在医院休息了两天才出院。 回到家中的时候,连带着外卖也到了,顾子杰本是要和她们一起吃饭,只是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吃过饭,苏子涵拉着苏子云说了会儿话,和姐姐一起翻阅着爸爸留下的日记本,一无所获。 经过了那晚,江氏已经不能再呆下去,隔日,苏子涵就去江氏办离职手续,公司里一切如常,似乎都不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是楚乾接待的她,没有多问一句,像是接到了某种指示,客气周到。 只是乘着她在人力资源部签字的时候,她偷偷打量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苏子涵幡然醒悟,笑了笑,什么都没多说。 重新回到36楼的办公室,走廊尽头那扇雕花大门紧闭,另一头陈天珩的办公室微微敞开着。 感受到身边探究的视线,苏子涵不敢再看,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对着楚乾笑了下:“麻烦你了,我收拾好就离开。” “需要帮忙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带上门坐在办公桌前,把文件分门别类归好。 一不小心,蓝色布面的文件夹掉落在地上,朝上大开着,一眼看到白纸黑子的下方,他俊秀飘逸中又不失大气的签名,恍惚出神。 他那样的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淋了那么久的雨,真的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还得应付接下来自己给他的乱局,苏子涵都不敢去想。 本以为报了仇,看着他当众难堪,自己会开心,只是他的凄婉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神情,铺天盖地绝望,漫天的血液让她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担忧,心绪复杂难表。 午夜梦回,梦到他喊着自己的名字,就此死去,梦到原来一切都是虚幻,梦到自己错怪了人,梦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他转身离去,毫无留恋,把自己扔在那高高的悬崖绝壁处,梦里的景象是灰暗的,是沉闷的,是压抑的,多少次都让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满脸都是泪水。。。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到大纸箱中,搬到门口的空地上。 又走回办公室,恋恋不舍地转了一圈,最后抽出那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把他的字拍了下来,又呆了会儿,才拿着钥匙走到陈天珩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门把钥匙交给他:“陈先生,文件已经分门别类的放好了,这是钥匙。” 陈天珩从文件里抬出头来,死死地看着她,眼神冰冷愤怒,又带着克制,似乎要把她看穿:“我真是错了,不该撮合你们,三年前是你让意榕差点死去,三年后还是这样!你带给他的除了伤害就没有其它!难为他处处为你考虑,宠你宠到骨子里,而你呢。。。” 苏子涵想问他到底怎么了,还好不好,有没有事,只是站在陈天珩的面前,如今却再也没有立场问这些,只能把他说的每一字努力记下来,在心里反复琢磨,以至烂熟于心。 再确定自己不会把这些话忘了,苏子涵才抬起头来:“陈先生,我们之间横隔太多,终究有缘无分,也许三年前的相见就是一个错误。” 陈天珩沉默了,还想说什么,苏子涵轻轻说了句:“谢谢他对我姐姐的宽容。”转身离开。 路过楚乾办公室的时候,楚乾站了起来:“哎,我送你。” 楚乾帮她一起把东西搬了下去,旋转的玻璃门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小跑。 一人看到她们,推门下车走了过来。 “就到这吧,谢谢你。”苏子涵道。 楚乾了然地笑了下:“看你这话说的,离职了就不是朋友啦!保重,有空常联系。” “好的。” 顾子杰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纸箱:“这么多东西,就该和你一起上去拿的。” 苏子涵笑了下,回头看了看江氏的大楼,她知道从此只怕她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顾子杰把纸箱放在低矮的后座,两人坐上了车。 “去哪吃饭?”顾子杰问道。 “回去吧,没胃口。” 顾子杰不以为意,减缓了车速,把车窗移了上去:“这么冷的天大开着窗户也不怕着凉,刚好就不注意。” 苏子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资料已经递到相关部门,张处非常重视,今早带人去了现场,查封了工地,说是下午的飞机,请江。。。他配合调查,这件事已经惊动上级政府,这么大手笔的投资,H市的政绩工程却涉及严重质量问题,怕是。。。另外江氏和外资签订的对赌合约,今早欧债市场的大幅下跌,以至历年最低点,本来是必赢的局面,如今怕是要巨额亏损了。。。” “你说什么?”苏子涵惊讶地回头。 “对赌合约,只是不知本身就和几大商业银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江氏,自己名下就拥有基金私募公司的江氏居然会和法巴签下这样损己利人的事情来,今早消息出来,一片大哗,现在都在等着痛打落水狗,保守估计这次江氏的损失不会少于上次中信泰富的损失,今早开盘,江氏旗下承担这个合约的位于北京的基金公司股价今日一开盘就下挫三十个百分点。” “你是说Accumulator,外汇对赌合约”此刻苏子涵已经面色惨白,抓着顾子杰的手手指冰凉。 顾子杰把车停在路边,点了点头,脑海中突然想起苏子涵问过他这个,而自己回答她是个高风险的东西,稍有不慎涉及金额少说数以亿记,一个疯狂的想法滑过脑海。 “难道那个是你让他签的?” 苏子涵点了点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顾子杰也是难掩惊讶,只是没有想到江意榕对她的信任竟是,也难怪谨慎如江意榕竟会签下如此的合约。 此刻,位于江畔私人医院的独立病房中。 江意榕半靠着床头,脸色灰败,闭着眼睛听着秦逸的汇报,等他说完了,只是凄然地笑了下。 六天前急救的过程中,由于一刀命中脾脏,失血过多,不得已摘除脾脏,只是手术的过程中,由于上次药物的残留作用,和本身体质的问题,让他的心肺出现严重问题,江意铭和陈天珩一起签了一份病危通知书。 重症监护室的五天中又因为伤口感染引起并发症又接了一张,昨天情况才稳定下来,人刚刚清醒过来,周沐辰同意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出,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连这样半靠着都勉强,几乎不能开口说话,只是稍稍抬起手问他要合约。 秦逸和江意铭对看了一眼,还是把合约递了上去。 江意榕颤抖着接过,手上无力合约几次掉到床上,好不容易拿起,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自己的签名和盖章,盯着日期,想起那晚自己不适,让她找到那份与法巴关于私人银行业务战略渠道的合作意向书,她把文件翻到最后直接让自己签字。。。 手里的合约再也握不住,如风般散落在床上,耳边是秦逸的:“我曾找过你关于这个方面,可是每次打到你手机上,都是苏小姐接的电话,她说你已经知道,说。。我也曾疑虑好久。。” 看他脸色不对,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手痉挛地按向胸口,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前倾,身后的仪器尖叫声一片。 江意铭和秦逸抢上前去,扶住他,只是江意榕痛得背都掬搂起来,冲进来的医生护士,把他们和他隔开,一番急救过后。 江意榕向破布娃娃似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固执地看着他们,就是不愿睡去,周沐辰气得跳脚,扬言:“再也不管了!” 秦逸知道他身体不好,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那日的订婚宴他也在,如今看得他这幅样子,其它的话是再也出不了口。 江意榕缓了缓,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们。 秦逸凑了上去,几乎是贴到他嘴边才听得清他的声音,虽然气喘声几乎盖过说话的声音,微弱地有如蚊子叫,可是还是带着一贯的镇定和杀伐决断,没有一丝的迟疑:“中止公司审计委员会对此事独立调查的活动,我将对此事负全责,同时了解公司签订的这些合约的具体情况以及究竟有多少资金面临风险,向集团旗下的银行申请相应的备用信贷支持,以保证公司资金流动性的充足,并。。。” 江意榕刚刚说完,人已经虚弱到看上去立马要晕死过去一般,江意铭扶着他,只觉冷汗湿透了整件睡衣,额头上的汗还在不断滑落,江意铭劝:“哥,休息会儿吧,事情都出了,急不来,这点钱江氏还赔得起。” 江意榕紧握住他的手臂,想说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却一时胸闷说不出来,脸上现出诡异的紫绀色,江意铭赶忙帮他顺气,反手就按下床头的铃。 门很快被推开,只是站在门口的不是医生,而是戴着大盖帽的人。。。 苏子涵担惊受怕了一天,守着新闻,却没有看到任何的消息,转到港岛的财经新闻,依旧一无所获。 心里七上八下,手心里都是汗,已经形成的10多亿港币的实际亏损,和形成的超过百亿的账面损失,还有股价大跌所造成的市值蒸发,顾子杰说,万一欧元市场再度恶化,江氏必须承担超过30亿欧元的损失,这几乎是江氏旗下基金公司大半年的收益,仅仅因为自己的。。。 想不到那日陈天珩的一时戏言,自己竟然真的成了褒姒! 苏子涵上网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信息,百感交集的时候,门铃响了。 苏子涵跑去开门,是顾子杰拎着外卖站在门口,一脸严肃,把他让了进来。 接过他手中的餐盒,苏子涵问道:“怎么了,绷着个脸?” 顾子杰把他拉到一边,严肃地问:“你觉得江意榕对你还有几分情?” 苏子涵皱了皱眉头,很是反感:“什么意思?” “本来听人说江氏旗下的基金公司已经成立审计委员会对此事独立调查,你代签的事情一旦被查出,就很有可能被起诉,但是不知为何,下午他们突然中止了调查,内部传言已经有人独立承担。” 听得顾子杰的话,苏子涵沉默了,外间开着的港岛的财经新闻正在播报着:“Ah的股价在下午4点钟收盘之后仍站在78港元之上,但是在随后数分钟的竞价时段,大量的抛空交易将股价压至75港元以下,最终收于73.59港元,更离谱的是,这最后几分钟的交投量居然大大超过当天正常交易时段的平均交投,让人匪夷所思。而就在同日爆出一向信誉业绩双优的H基金公司在与法巴对赌的过程中损失愈百亿港元。另外今年的11月初所有的Accumulator已经全部到期,客户们也不会再买这种产品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让苏子涵云里雾里,顾子杰倒是冷笑一声:“江意榕果然好手段,自己在哪亏了,就从哪赚回来,居然他也会和人家签署对赌合约,只怕这次他才是庄家。” “你的意思是?” “Ah是一家境外的长期从事金融服务的证劵公司,隶属于江氏,只是独立运作,独立上市,一直在港股市场口碑非常好,也是庄家和买家签署Accumulator合约时,选择的对赌的蓝筹股之一,只是如此不平静的运作,倒是符合近几年来只要有Accumulator在的时候,恒指从高位跌至低位恰恰好是一年的情况。假设有人和江意榕旗下的公司签署对赌合约,赌的正是此家公司,那么刚才变戏法似的股票的变化,已经是一笔难以估量的数字,但是不会对他已经造成的损失有多大的作用,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他这么做,自会有国际炒家帮我们的忙,他那个合约据说要到这个月底才会结束。” 第48章 第 48 章 吃晚饭的时候,明明是四季轩的干烧明虾球、玫瑰豉油鸡,椒盐九肚鱼、榄仁鳕鱼饺,苏子涵没有半点胃口,随意喝了两口银耳雪梨炖排骨汤,放下调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胃口。 苏子云放下筷子,关心道:“子涵,怎么不吃了?这不都是你最喜欢的吗?” 苏子涵勉强笑了下:“我不饿,你们吃吧。”说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顾子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和担忧。 “子杰。。”顾子杰回头,苏子云凑过来低声问道,“你说子涵是不是还为我那晚上的事情在生气?” 顾子杰皱了皱眉安慰道:“没有的事。。。” 话还没有说完,随身的手机响了,顾子杰走到一边接听,嗯了几声后挂断,回头对着苏子云道,“你先吃,我去看看。” 室外暮色四合,天际低垂,云彩泛着赤霞般的红,沉沉郁郁的压了过来,顾子杰看着她撑着栏杆,望着天际微微出神,略显宽大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她单薄的背影,透出几分哀伤。 顾子杰故意弄出点声音。 苏子涵转过身,眼里有一抹了然:“子杰,怎么了?” “你姐姐很担心你,我出来看看。”顾子杰走了过去,“心情不好,还是。。你已经后悔了?” 苏子涵转开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的头发被风吹得扬了起来,遮住了她面部的表情:“怎么会?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那就好。” 很快,苏子涵就换了个表情,转过头来:“怎么有新的消息?” “嗯,刚刚规划局的张局亲自和相关部门的几个领导找他了解了相关情况。。。”顾子杰看到她眼里忍不住滑过一丝急切地渴望,愣是生生去掉了病房两个字。 “结果呢?” “还不清楚,其实也不难猜,即使数据的变动痕迹源自只能由有他一个人经手的原始材料,凭江意榕这不会是个大问题,但是会有些麻烦,至少那些已经造完的地基全部推倒重来,重新整改和施工,在工程工期的完工上会有一定的问题,另外资金上也会比较吃紧,后面几期在银行的贷款和融资上会出现一定的问题,但是听说这个项目江氏是孤注一掷,不管是投资模式还是资金运作上都是有违常态,不像是做生意,反倒是更像做一项昂贵的慈善,或者说是达成某种心愿。” 苏子涵笑了下,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子杰,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难道在江氏你有内线?” 顾子杰哈哈笑了下:“子涵,你无间道看多了。” “也许吧,还有其它消息吗?” “刚才H发布了公示,公布了对赌的亏损,向各位股东致歉。媒体想要采访,但是H的公关部只是表示,半个月后,公司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说明整个情况。但是有市场传言说,秦逸想要出售公司旗下安泰航空、隧道股权和隆昌行来弥补此次对赌造成的巨额亏损。” 江意铭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焦躁地走动,不时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走道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陈天珩走了过来,焦急地问:“情况怎么样?” 江意铭对着房门看了眼:“张局一行进去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大哥又不让我在旁边,把我赶了出来,秦逸有事先行离开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天珩拍了拍他:“耐心点,再等等吧。”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大哥行事一向谨慎,怎么就莫名地招了这几尊大佛来?” 陈天珩沉吟了下,想起江意榕并不愿他参与进来,说话还是有所保留:“H市那块地由于设计的问题,施工的质量上有点问题。” 江意铭沉默了下,突然脑海里滑过一个念头,遂问道:“大哥从不做这些偷工减料的事情,是不是那个女的?” 陈天珩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门被打开。 两人调整了下状态迎了上去,江意铭只是点了点头侧身而过,急匆匆走向病床。 陈天珩和张局一行握了握手,寒暄过后,见张局面色如常,没有问一句和案子相关的事情,只是提出要为他们接风。 张局他们交换了下眼神,欣然同意,陈天珩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时才算落了地,陪着他们离开。 病房内,江意榕软软地斜靠在床头,针不知何时被拔掉了,手垂在身侧,盐水袋下方的针头空悬着,软管随着惯性轻微地晃动,地板上汇聚了一滩透明的药水当中夹杂着丝丝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江意铭吓得上前,轻唤道:“大哥。。你怎么。。” “不要。”江意榕抬了抬头,拦住他按铃的动作。 “可是。。” 江意榕的脸上难掩萧瑟,虚喘地打断他:“意铭,让我一个人静静。” 江意铭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哥的脸上看到近乎于心如死灰的伤恸,就算当时那么困难,都未看过他绝望到这般难以遮掩。 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江意铭发了个短信,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侧耳倾听着房内的一举一动,除了偶尔破碎的咳嗽声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死寂地令人心慌。 担心他撑不住,江意铭透过缝隙看进去,见他坐在一片清辉的月光里,不言不动,满身寂寥,心里自是异常焦急,却没有一点办法。 就算江意铭再不明白,此刻也知道估计这事又和苏子涵有关,心里的火蹭蹭冒了上来,拿了手机就要出去。 拉开房门的时候,周沐辰正好推门进来,看他一脸怒气,想起刚才的短信内容,也猜个七七八八,赶忙拦住他:“意铭,不要冲动,现在他的身体经不起一点风浪。” 江意铭惊出一声汗来,冲动如周沐辰如今也是压着脾气一句一句劝他,想起那两张薄如蝉翼却重愈千金的通知单,瞬间清醒下来:“大哥拔了针头,也不肯搭理我,也不肯喊医生,你快去看看,我出去冷静下。” 进门走了两步,周沐辰就清晰地看到他撑着床沿,一手死死抵着胸口,明明已经痛得浑身发抖,支撑着床沿的手臂肌肉紧绷,略显宽大的衣袖由于疼痛不住颤动。 周沐辰疾步上前,扶住他,帮他按摩,眼神扫过身畔垂着的针管,满脸怒气:“既然你不想活了,我又何必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你!”不过扶着他的手力道控制的正好,不轻不重。 伤口、胸口的痛不住地蔓延开来,江意榕只能气促地小声咳嗽缓解那一阵阵痉挛般地剧痛,药效已经过去,由于时间太短,此刻再也不能服用止痛的药物,体力和心力的极度透支让他再也无力掩饰身上不堪的伤痛,咳得语不成句,脸色迅速衰败开去:“我不是。。不想。。。活。。。了,只是。。。只是。。。” 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大脑一片空白,一口气上不来,身子往周沐辰怀里一软,脸上急速地浮起淡淡的紫气来。 周沐辰被他吓得不轻,毕竟是医生,立马镇定下来,掐了下他的人中,在他心口重重按摩了两下。 等了一会儿,江意榕才像是缓了过来,刚要开口,就被周沐辰制止住:“不要说了,闭着眼睛休息会儿。”声音虽然还是不算友好,听上去顺耳了许多。 周沐辰重新调好药剂,帮他挂水,只是由于疼痛,他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手指僵硬地根本无法伸直,别说握拳了。 好不容易手从被子上放开,那个放开的地方却留下一个深深的褶皱,周沐辰试了几次,都不敢贸然下针,本来他血管就细,现在的情况,血管自动的收缩,更是难以把握,肌肉的紧张就算下准了针,水也无法顺利进入体内。 周沐辰只能帮他按摩,等他疼痛稍缓些才下针。 看他紧咬着嘴唇,头埋在枕头里,除了鬓角滴落的汗珠和不住颤动的身体,不然要是不留意,根本就看不出他刚才生生就痛晕了过去! “痛得喊一声又不会死,何苦忍着?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不看就是。”周沐辰看不下去,不由劝道,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搭,但是总比不说来得强。 江意榕抬起汗湿的脸看了看他,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艰涩:“谢谢。。。只是。。身体的。。。痛能喊出来,那么心底的。。。又该怎么办呢?” 周沐辰愣了下,没有想到江意榕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两人打小相识,江意榕不算强势,但是也绝不软弱,这是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类似脆弱这样的字句,怕这次真的是伤到极致了,心里也是一疼,俯下身道:“要是让人知道江氏的最高统治者如今为了个女人在这要死不活的,别说是你,就是作为好友的我,也真不知道这张脸该往哪儿放。” 江意榕咳呛了声,眼里多了几分暖意:“你不刚才还把意铭给劝住了,如今自己倒是来揭我的伤疤,就不怕。。。” 周沐辰看他换过来些,重新为他打上针:“看来你压根就不需要安慰。” 江意榕无声地笑了下,声音轻飘无力:“我本来就不需要。” 周沐辰直起身来,突然想到刚才明明江意铭一直看着他,也没听他说他疼成这样,估计就是自己进来的那点时间,估计是看到了江意铭的神情,想阻止,不料稍微一动就疼痛泛了上来,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一手撑着床沿,明明是要下床的样子。 想到这,周沐辰看着他:“你真是为了那个女的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身体你刚才还妄想下床!” 江意榕笑了笑,没有反驳:“我还想二十天后出院,参加一个会议!” 周沐辰看着他,胸脯不断起伏,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骂了句:“疯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由于之前高盛与两大对冲基金一方面大肆“唱衰”希腊支付能力(包括动用力量将希腊信誉等级降低、传出希腊破产谣言等),大大打击了希腊的金融信誉,另一方面则轮番抛售欧元,从而导致国际市场的恐慌而跟进。 最近10天内,欧元的跌幅超过了10%。从近两个月看欧元的跌幅达15%。欧元一跌,立即使人联想到欧元区出现不稳,于是不仅仅希腊,其他欧元区国家的“弱点”葡萄牙、西班牙等也立即出现融资困难。于是希腊和欧元区的CDS开始疯涨。从去年7月至今,希腊债务保险利率上涨整整三倍。以至于今天希腊国债的CDS居然涨到428点,甚至超过处于半战争状态的黎巴嫩(255点)。 今日收盘的时候,人民币兑欧元下挫至1:8.6。 经济局势越发不好,离月底还有五天,就是秦逸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日子。 由于杠杆的作用,哪怕现在江氏被斩仓,他所要填补的亏空那一笔天文数字苏子涵已经不敢去想,哪怕粗略的估计,后面的那一长串零数几次依旧目眩。 这几天,她日日开着财经新闻,想了解事情的一星半点,又害怕听到有更不好的消息出现。 这几天晚上她也睡不着,顾子杰不会透露给他一丝一毫江意榕的消息,她也没有任何的渠道去获取。 心里想的慌,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他要如何面对,也不知道在知道是她改了电脑里他的那份原始数据,如今H市的工程等于要重头来过,是怎样的心情。 那次他从H市赶回来,陪着自己过生日,向自己求婚,那样温馨浪漫的回忆终究一去不复返。 依稀记得他那晚的穿着,也依稀记得沉静如他拿到这个项目,眉梢间也是多了几分淡淡的喜色,她知道那个项目对于他而言的重要,那是一份守候,也是他父亲未了的心愿。当初选这个项目,就是想让他同自己一样什么都抓不住,痛得刻骨铭心。 只是她不敢想象,睿智如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思,是否会。。。 所以她只能像是偏执似的拿出以往发的短信存下的简讯,像是着了魔般来来回回地看,只是当初留下的讯息太少,几遍之后,都能一条条背诵下来。 她只能做些事分分心,拒绝了顾子杰每日的外卖,每天去附近的菜场买菜。 这天她推门准备去菜场买菜的时候,发现门缝中塞着一个巨大的信封,她疑虑地拿了起来,拆开,抽出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以前那栋房子的房产证,上面写着她和姐姐的名字。 她迅速翻看着信封内外,没有任何的只字片语留下。 苏子涵握着信封,鞋都没来得及换,迅速追下了楼梯,追到小区门口,只看到那辆熟悉的墨绿色汽车消失在街角。 她再也不管,拿出手机拨打江意榕的电话,只是他的私人电话一直没有接通,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看着手中的房产证,苏子涵像个孩子似的,无力滑坐到地上哭得涕泪滂沱。 隔日,她便约了楚乾一起吃晚饭。 时间还早,苏子涵去了以前一直住着的家,上个月还来过,只是门上贴着封条,这几年法院并没有能够把它拍卖出去。 上个月来的时候,由于长久失修,门框已经破旧,如今却是修缮一新,完好如初。 推开那扇新漆的大门,看着院内熟悉的景象,苏子涵一时恍惚,像是看到了以往自己每次回家,蒋姨就在门口等着自己,妈妈会站在廊柱下对自己亲切的伸出双臂,父亲总是坐在沙发上微笑地看着自己。 在被翻修一新的家里,苏子涵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最后坐在庭院中,看着葡萄架下停着的那辆咖啡色和乳白交融的古董车,旁边是一辆性能很好又实用的中档轿车,他考虑的很周到,古董车毕竟太炫耀,奥迪A6稳重又不算高档,街头很普遍,主要胜在性能不错,安全系数高,适合一般的家用和上班。 看着时间差不多,苏子涵锁了门出来,想了很久,就当为了成全自己最后那点小小的任性,终究没有把钥匙寄回,她想。。。 徐汇区的那家出名的抹茶店,店里东西品种不多,但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不管是乌冬面还是抹茶的饮料、甜品都很不错,主要楚乾家里住在这附近,回去也比较方便。 两人都点了店里的招牌面,喊了抹茶的饮品,苏子涵想着楚乾家的孩子,喊了两块抹茶口味的蛋糕。 楚乾对她依旧真心,只是对于她想知道的却没能透露只字片语,最后楚乾告诉她:“子涵,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只是陈先生吩咐了不得对你吐露丝毫,我有家庭有孩子,我需要这份工,很抱歉,我真的帮不了你。” 苏子涵了然地笑笑,对她还是感激的,如今别人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她依旧肯相见,还是那样的真诚。 晚饭吃的很开心,走的时候,楚乾劝她:“不管如何,生活总得向前看。” 苏子涵笑笑,没有吱声,正巧楚乾的老公带吃好饭的孩子出来散步,看到她们,热情地打了招呼,邀请苏子涵去他们家坐坐,苏子涵笑了下,还是拒绝了。 看着他们三个在暮色中说笑着离去,苏子涵紧了紧脖子里的围巾,感觉分外的凄凉。 两天后,H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如常召开,几大财经频道给予了实况转播。 苏子涵和姐姐顾子杰一起坐在电视机前观看。 秦逸身着黑色的西装,白色衬衫,蓝色斜纹领带,一派商业精英的派头,面带微笑,似是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带领着他的专业团队坐到了主席台的位置。 开场白后,他首先代表整个公司向各位股民致歉,并表示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和多方斡旋,H存留的欧元杠杆式外汇合约已经和券商和庄家达成一致,在随后的六个月后,将会全部重组为真正的对冲合约,以匹配公司业务的需求。而以后欧元的任何变化,都不会给公司造成任何影响,但是也并没有否认此次的巨额亏损。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大哗,对于他的这一说法,知名对冲基金CEO从旁接过了话筒,给予了确认。 顾子杰愣了下,随即冷笑:“江意榕真是好手段,但是这些损失他终究是要承担的。”说着,站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接着现场迅速进入提问环节。 “秦总,您好,我是《新×报》的记者,我想问您,此前市场有传言您想出售公司旗下安泰航空、隧道股权和隆昌行来弥补此次对赌造成的巨额亏损,此事是不是属实?如果不出售,那么是否有增发新股或者通过配股的方式融资?” 秦逸笑了下,接过话筒:“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虽然这次的损失对公司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但其实H的现金压力不是特别大,一些债务明、后年到期。另外已经获得M集团的支持,在之后的时间内,将会进行重组,加上H长债记录好,遵守合同信用好,相信融资问题会得到银行与合作伙伴的支持与谅解,目前无配股计划,更不会出售旗下的业务用于偿债。” “秦总,您好,我是《××》记者,据悉M集团是一家境外从事金融业务的集团,但是你们两家投资的方式和方法还有领域有交合的地方,但是更多的是不同,那么这些会不会给之后的重组带来一定的难处?这些难处将要如何解决?” 秦逸点了点头:“首先H自身拥有坚实的业务基础,无论是特钢、铁矿、地产、隧道、航空、发电或是隆昌行,均以‘实力为本’。我认为多元化的业务模式对H是有益的,尤其是在目前困难的经济环境下。我们对各业务的竞争力进行了分析,其发展策略取决于四方面因素,即,它们所处行业的市场占有率,市场地位;业务发展前景,主要以成本进行分析;以及公司参与经营管理该项目的程度,最后是与M集团发展的协同效应能否提升价值。比如说H与M集团在内地都有大量的房地产业务。两个公司的商业模式不同,外资主要以项目基础开展投资,而内地很多则以公司为基础进行投资。因此H与M集团各项目人员将一起沟通协调,寻找多种合作模式。在整合中,将尊重双方利益,首先按照交易所规则作出披露。目前无具体计划表,这个我需要一些时间。另外我们将制订业务发展策略,有效管理,另外,也将选择与其他同行业合作、重组的方式,或对回报较低和我们无法有效参与经营管理的业务,进行处理、出售。我们也在探索和发掘H和M集团之间的潜在协同效应。有关战略规定正在制定中,请给我一些时间,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总,您好,我是《×××》记者,据我报收到消息,这次由于秦总您的投资失误,造成这样巨大的损失,您为什么没有引咎辞职?是什么让你这么深受董事局的信任?” 秦逸刚想回答,那个记者身边有人和她轻声说了几句,那人突然站了起来,重新问道:“对不起,秦总,我报刚才收到消息说,一直号称独立上市,独立运作的H,其实背后一直有神秘集团支持,甚至此次出现的巨额亏损,据传是那家神秘集团的领导人签下的,而作为那家集团的全资附庸的H,您就承担了这次巨额亏损后本不该属于H的债务,甚至与您重组的M都属于这家神秘集团?这样草率的行为和运作方式,是否对股民负责,是否涉嫌项目不公开不透明,市场欺诈的行为?” 秦逸眼神凛了凛,缓缓开口:“确实H在发展的过程中一直收到很多财团的信任和厚爱,但是刚才您说的隶属于某个集团是子虚乌有的事情,H是一家在港交所挂牌上市的优质公司,它隶属于全体股民,您这样的言论首先就不符合对于一家上市公司的定义。 这次是我私人决策的失误,已经向董事局提出辞职申请,但是H能走到今天,靠得除了股东的支持外,主要有3个原因:优良业务及资产;具有国际水平的管理团队;以及对企业管制建设不懈追求。 虽然董事局没有批准我的辞职,但是H是一家成熟的企业,我与其他员工一视同仁,以工作成绩为考核标准,今后两年,我将不会从H支取一分工资,是完完全全的‘义工’。此外,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公司成功不是靠一个人,要靠一个团队,与一整套的经营守则与诚信。当然,如果有人对本公司质疑的话,可以申请律政司的调查,本公司随时欢迎任何调查小组的进驻。” 顾子杰“啪”地关了电视,烦躁地站了起来:“秦逸真是只老狐狸,回答滴水不漏,最后这样的问题,也是轻描淡写,江意榕真是不知哪找来这样的得力助手的!” 苏子云对这些也不懂,这两天人家约稿,起身回了房间。 苏子涵看着他:“子杰,你冷静点,在如何,那些损失终究是真的!” 顾子杰回过头来看着她:“子涵,为什么你没有一点沮丧,反而带着淡淡的欣喜,刚才听到欧元已经没有什么影响的时候,你竟然笑了下!露出了这几天唯一一个笑容!” “你想说什么?”苏子涵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是不是那些朝夕的相处,你终究是动心了?再加上归还的房子,你感动了?你不舍了?你想去他的身边对不对?你甚至连楚乾都不放过,你想知道他的点点滴滴!” “你跟踪我?”苏子涵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对,但是我也是为了不想你和他再见面,虽然外面秦逸帮他挡住了,可是对内,他需要向江氏家族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说清楚!他也需要向他爷爷好好讲清楚!我不想你们的见面,影响下面的计划,我更不想你和他见面,再次让我。。。子涵,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守了你那么多年,到头来,就让他。。。你让我怎么甘心?”顾子杰低吼道。 苏子涵想说他车里的那个蓝色包装,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只是道:“我和他早就相识,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 “如今闹成这样,不管你们以往如何,你们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难道你认为还有机会?” 苏子涵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跌坐到沙发上。 关了电视,江意榕沉默片刻,问江意铭拿过手机,开启,看到跳出来的她的电话,眼里柔软了几分,但是没有回打过去,只是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说了两句之后,就再次关了机。 第49章 第 49 章 那晚的争吵后,顾子杰连着几天都没有过来,苏子涵也不主动去找他。 这天吃好晚饭,苏子涵坐在沙发上抱着本本投简历,本来是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的,只是昨晚接到来自W市的电话,蒋姨的病情有恶化的趋势,医药费急速攀升,手头的那点余钱已经不够日益庞大的开销。 只是要找到工资高些,前途好些的工作很难,苏子涵点击着一条条的招聘信息,突然右下角的提示框跳出一个对话框,点开是来自顾子杰的信息,字不多,只是告诉她明日江意榕将要给各位股东一个交待。 苏子涵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合上了电脑,微微地出神。 隔日,上午例行检查的时间。 周沐辰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眼光扫过室内,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微微蹙眉,最后在衣帽间见到他。 头发微湿,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济,坐在沙发上扣着衬衫的扣子,微垂着头,看不清面部的表情。 不知是光影的作用,还是自己的错觉,周沐辰看他扣纽扣的手指微微发颤,试了几次最上面的那粒扣子怎么都没有扣上。 周沐辰走了过去,看着搭在扶手上的银灰色西装外套和月灰色斜条纹的领带,微微皱眉:“你这是要干嘛?” 突如起来的声音,江意榕的心随着一跳,忍过那阵心悸,抬起头看到他,不觉抬手按住了额角:“上次就和你说过今日有个会议。” “你现在连坐久一点都支撑不住,就别说难以预测时间的‘三堂会审’了,我不会同意。”周沐辰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尽量压着脾气。 江意榕撑着额角,看着他:“这个势在必行,我不能缺席,所以我不是来征得你同意的,有没有什么强效止痛药,你这几天给我用的,完全是隔靴搔痒。” “沐辰,给他。”周沐辰变了变脸色,刚想开口,身后传来陈天珩的声音,紧接着就被拉了出去。 江意榕听着外间隐隐传来的争执声,阖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容。 陈天珩进来,江意榕对着他轻轻说了声:“谢谢。” 陈天珩身体僵直了下,才走过来,看到他还没有穿好的衬衫,俯下身为他扣上纽扣:“也不怕着凉。” 江意榕把身子往下滑了滑,几乎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了沙发,看着他为自己打领带:“手里无力。” 陈天珩手里的动作一顿,张了张嘴,不敢抬头,不敢看到他脸上虚幻如烟的微笑,喉咙发紧,语声艰涩,答非所问:“过会儿也许会很难。” “嗯,我知道。”江意榕笑了下:“从不讳疾忌医,从不逃避也许是我不多的优点之一,所以你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你放心,我不会被击倒的。” 陈天珩抬头,看到他脸上自信的神采,只是面色惨淡,迅速低下头去。 他知道自己这几天的担忧和焦虑他很清楚,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后,也没见他有多大的表示,也没有发泄,只是一直配合着治疗,甚至积极地寻找解决的方案,每次短暂的交谈中,也不避讳提到她的名字。 只是这样的正常和清醒才是最令人担心的,陈天珩甚至希望他就这样昏迷过去,难过地发泄一下,只是这样的表面的积极,心里的伤口永远都不会好,一遍遍想起那些,只会让他更加的难以发泄,反倒是更为清晰地接受一次次凌迟,让伤更重,最后腐烂化脓。。。 周沐辰拿了药进来,正好看到陈天珩扶着他为他套上外套,脚步一顿,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异色,像是伤心,像是惊讶,更像是嫉妒。 江意榕不动声色地把他的神情看得清晰,往后挪了挪隔开自己和陈天珩的距离:“你回来了,有些累,麻烦天珩给我穿衣。” 陈天珩动了动,回头时,周沐辰已经恢复如常:“这个药到了那边在服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和你们一起,方便些。” 江意榕从沙发上站起来,脚里软地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 好不容易坐上车,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已经都是汗珠,心跳急促地心脏像是要冲出胸腔般,每一次呼吸,肋骨都隐隐作痛。 靠着宽大的座椅,微阖着眼睑,敛去了眼里的自嘲和满溢的自弃。 临下车的时候,接过周沐辰递过来的药,混着水吞了下去。 强烈的药效,使得脏腑像是被冰刀寸寸钝过般地,痛得他弓起了身,撑着前方的椅背,低着头急促地喘息。 他们帮不了他,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缓了一会儿,江意榕掏出手帕擦了下额头痛得渗出的汗珠,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公司门前平时很少启用的贵宾车道,如今停满了各色豪车。 江意榕眼光淡淡扫过,嘴角勾了勾,继续朝前走去。 38层的会议室中,长弧形的会议桌旁,散散地坐着十来个人,对着门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坐在左手的一个中年男子喝了口茶水问道:“老太爷,我可是听说这次意榕这么大的两次损失都是为了个女人啊,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意榕什么都好,就是毕竟太年轻啊!” 江老太爷冷冷看了眼自己的二儿子,没有说话。 “爸,怎么大表哥还没来?”坐在那中年人旁边的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道。 “哼,目无尊长,赶尽杀绝是你大表哥的拿手好戏,真不知大哥你何必把这份家业全部交到他手里?”那个青年男子对面的一个老人看着江老太爷接口道。 江老太爷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不慌不忙:“不交给意榕,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 那人想起给自己败得差不多的名下的那份产业,如今一大家子就靠着家族的信托基金过活,吞下了问责的话。 见他们都不说话,其他就是沾些边,只因为身在江氏便有着信托基金的人来说更是没有人大声地谈论,只是互相小声地私语。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陈天珩先进来,站在一边,江意榕随后走了进来,在会议室的门口顿了顿,缓缓扫视过在座的人,无端地让人感到隐隐的压迫:“对不起,我来晚了。” 众人的脸上或多或少真真假假都出现一些谅解的神情。 陈天珩抢先一步为他拉开座椅,江意榕走过去,撑着桌沿,慢慢坐下,姿势有些僵硬。 江意榕没有过多的客套,直接切入正题:“大家都知道,由于我投资决策的失误,这次在和法巴的对赌过程中,江氏损失不小,这也是召开这次会议的主要原因。虽然已经及时采取了措施,不过损失还是有的,争对这次的问题,我想我是有责任的。。。众位手中是这次损失的具体数字和采取一些措施后收到和预期的成效。。上面的百分比我想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大家翻阅着桌前的资料,比去年更多的信托基金储备和完整的预算,可见并非是空头支票。 “只是据说这次的投资失误完全是因为一个女子,想不到所谓的红颜祸水,如今会出现在我们江氏,是否可以请您解释下,不然我有资格对于你是否具备管理江氏庞大产业的能力产生质疑!”坐在左手的中年男人道。 江意榕看了他一眼,掩嘴轻咳了声:“那二叔认为谁有这个资格坐在这?难道是。。。”眼神扫向他身边的儿子,那个顶着江氏名头,在艺术的名义下,老干些伤风败俗事情的表弟。 顾子杰一把拉住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苏子涵:“你果然来了。” 苏子涵甩开他的手,看了看前方高耸入云的江氏大楼,走向来接她的楚乾,因为没有人的带,早已不是江氏员工的苏子涵不能再进入到38层。 顾子杰向前跟了两步,满眼的不甘和担心。 苏子涵回头把他拉到一边:“我就是把这份房契还给他,今后就再无瓜葛。” 顾子杰眼神变了变,只是说:“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在楼下等你,有事给我电话。” 苏子涵点了点头,转身和楚乾进入光可鉴人的江氏大楼。 “情况怎么样?”苏子涵急急问道。 “我不清楚,进不去。” 电梯到层的时候,会议室大门紧闭,苏子涵回头对着楚乾道:“今日谢谢你了,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Helen,最要紧的是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要到时后悔。” 苏子涵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楚乾提前做足了功夫,乐瑶不在,这一层楼楚乾也告诉她会议结束前不会有人上来。 苏子涵放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似乎是江意榕在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压抑的疲惫:“我再说一遍,这次不管是对赌还是H市的事情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决策失误,与任何人无关,Helen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前助理,但是目前也已经离职,她没有权利更没有可能接触到这些资料。” “那日的订婚宴大家都看见了,你现在这么的为她遮掩,于理不合吧,要是你父亲见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寒的,当日如若不是易氏的。。大哥也不会。。”这个人的声音很轻,苏子涵听不真切,心提到了嗓子眼。 脑中飞快地闪过那日江意铭的话,婚宴上大家的窃窃私语“两家不知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刚继位的江意榕雷霆震怒,手段狠辣”一句句滑过脑海,苏子涵第一次觉得也许当年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突然,会议室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呛,苏子涵隔得门板也是听得心惊胆颤。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好了,老二,这像什么话,你是意榕的长辈,难道连一点点的爱护都没有吗?” “爸,我是他叔叔,虽然他如今是江氏的掌门,我们确实有规矩,既然不理事,就无权对经营管理的事情插手,就是每年拿分红。只是,爸,意榕经营江氏这么几年来,是第一次犯下这么大的失误,那日的订婚宴你是没有看见,我们堂堂江氏就被人这样响亮地甩了个嘴巴!我就是关心一下,问一下又有何错?” “那真是谢谢二叔关心了!”江意榕心情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的,只是后背、下腹的伤口隐隐作痛,心口和胃部也是钝钝地痛,冗长的会议让他渐渐失去耐性,难得话语中也带了几分戾气,“我想这份新的规划和一些不断增长的收益,已经能够很好的说明问题,还有只要我做在这张位子上的一天,江氏就由我说了算,哪怕我把它卖了,似乎和各位的关系也不大,再者,诸位名下的信托基金是独立运作的,就算江氏不在了,基金也不会就此消亡,当然额外的江氏分红,如果大家真的还想有,最好不要一天到晚举行这些无聊的会议,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这次得失误进行阐述,今后我也不会在参加此类会议。如果大家对我的私事这么有兴趣的话,我很抱歉,爱莫能助。” 一番话下来,大家表情各异,很少看到江意榕如此强势的说话,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他烦了,可以了就这样吧,这次解释是给你们面子,基金不会少你们一分,但是分红也他说了算,因为毕竟没有一条规定分红一定得给,前几年是他念着旧情,给了你们额外的分红,如果你们再不知趣,这一份分红不知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止痛药的药效渐渐过去,身体各处的痛如潮水般涌来,江意榕勉力保持着镇定,已经无心再去看大家的反应,微垂着头拼命抑制着难受,眼前的白纸黑字漂浮起来,旋转扭曲,漂浮成一曲跳动的五线谱。 江老太爷只看得到他微微垂下的头,光线的照射下,露出的额头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失血的嘴唇凝成一个淡漠的弧度,透出几分冷酷。 江老太爷微微皱了皱眉,心里自是有些不高兴,一向让他疼宠有加引以为傲的长孙,如今在家族会议上又是不耐,甚至带着几分目中无人,订婚宴过后,也没有和他解释过事情的经过,甚至没有去看过他。 隐隐听得他前几日似乎是身体不适,只是想起当时长子去世之时,他就算在在病中电话对他也总是有的,反倒是这两年电话也少了,人见的也少了,难道真的是羽翼丰满了,江家明里暗里的生意都在他手中,竟是连长辈都忘了! 其实过多的是担心,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不舒服,想到纷纷乱乱的传言,总是心疼的,从小就知道他其实性子倔,要是不肯说的估计再怎么问他都没用,只是那个问题盘旋在他心间很久,问了刚刚回波士顿考试的江意铭也说不清楚,江老太爷决定孤注一掷。 “意榕,你这是什么态度,各位叔叔伯伯也是关心你,不会好好说?” 江意榕其实已经晕眩得听不太清大家的讲话,没人的声音都像回声,特别空灵,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蓦然听到爷爷的问话,大脑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从没想过,一向支持他甚至力排众议把权力交到他手中的爷爷也会质疑他,心里凉了凉,更是烦躁,抬了抬头,没有说话。 江老太爷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问道:“我问你,这两个案子是不是因为那个叫苏子涵的女子让你做的?” 江意榕抬了抬头,直直看向对面的爷爷,眼里闪过一抹失望,话语却听不出喜怒:“我从未想到大家都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江老太爷皱了皱眉头,用拐杖撑了撑地,“嘟嘟”地声音让江意榕心跳失控似的沉重地跳了两下,控制住想要捂上胸口的动作,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只能揉了揉太阳穴,减缓些痛楚。 江老太爷知他甚深,知道他估计是难过地很厉害,不然也不会在开会的时候按压太阳穴,不过还是下了下狠心,如果那事是真的,以他的性格今日不说出来,不知来日得自苦成什么样子,于是稍稍别开头去问道:“说重点,你该明白你的任何事情都会影响到公司,所以你的私事也是公事,我最后问你一次,是否和苏子涵有关?” 江意榕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其实也是说不出来,毕竟他不会欺骗爷爷,也不好随意糊弄,只能沉默。 这样的态度,江老太爷心里已经雪亮,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而门外的苏子涵再也听不下去大家的咄咄逼人,深呼吸了下,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指着江意榕,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是,不管是对赌合约还是H市的问题,都是因为我。是我太想报仇,是我不择手段,是我不够光明,和他没有关系!” “哈哈哈。。。真是无比的让人大开眼界,爸爸你看看,意榕就是因为这个女的而。。我们完全可以起诉她,这样的话江氏可以不必承担这么巨额的损失!” 江意榕听到她的声音,见她要说话的时候,想要开口阻止,已经是来不及。 听得她一口气说完,压下心头的万般感慨,只是抬起头平平看了她一眼,想要让她知难而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天珩,这样的会议你怎么会放这样无关的人进来?请她出去!” 陈天珩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苏子涵被他平淡的眼神刺激到,口不择言:“我没有胡说,是我乘着你那晚不舒服,让我找和法巴战略合同的时候掉了包,让你签下对赌合约;是我改了你电脑里的原始数据,是我设置了呼叫转移,把秦逸的电话接到我的手机上。。。” 江意榕看着她,一开始是满眼的怒气,渐渐那股怒气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包裹,使得他看上去平静难测。 陈天珩拉住了她,把她强行带了出去。 门缓缓地合上,最后的刹那,江意榕看到她坚决的眼神,孤注一掷的决心,心里暖了下,咳嗽了下,应付着眼前的乱局:“此事和Helen无关。。。我们是有过一段,只是她从未接触到过我绝密的资料,所有的文件签署都是我的个人行为,哪怕是去告也是没有任何的结果,所有的字都是我亲自签署的,具有绝对的法律效应。如果你们不信,大可找笔迹专家来鉴定,我随时欢迎。” 听他这么说,大家自是没有意见。 陈天珩把她带到一边,低声道:“你还来干嘛?你除了给他捣乱,给他添麻烦,让他痛苦,还会干嘛?” 苏子涵也慢慢清醒下来,抱着房契蹲到地上,低低问道:“他还好吗?” 陈太珩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自己看吗?” 苏子涵笑了下,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房契交还到陈天珩的手上:“打扰了你帮我把它交还给他,我不能收。” 陈天珩没有接。 这时走廊上传来鱼贯而出的脚步声,苏子涵把白色的信封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鞠了个躬就想离开。 陈天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想干嘛?想和他们照面,谈谈你是如何让意榕一步步。。。” 苏子涵转过身来,麻木地在一边坐下。 好久走廊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紧接着,又传来江意榕低弱地声音:“爷爷,过两天我一定亲自和您解释,你相信我,我和苏子涵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再有关系,所以您。。。” 江老太爷看了他一会儿,瘦削苍白,病态难掩,知道他只是不想自己去动苏子涵,故意。。。心疼他,拍了怕他的肩膀:“不要逼自己太紧。”由工人推着进了电梯。 江意榕看着爷爷进了电梯,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朝旁边软去,周沐辰及时冲过去扶住他,大喊了声:“意榕!” 听得他略显惊恐的是声音传来,苏子涵和陈天珩一起冲了出来。 听得响动,江意榕抬起头,好久才看清苏子涵焦急地看着他,却没有上前,眼里的神采黯淡了下,又想起那个暴雨的晚上她的话,江意榕推开周沐辰的扶持,摇摇晃晃,勉力站住。 看着她冷冷问道:“你来干嘛?” 眼里一闪而过的似乎是厌恶,苏子涵看得清清楚楚,想起刚才他对着爷爷的话,心里阵阵发凉,没有说话,只是低了低头转身回到刚才的房间。 江意榕看着她的背影,下一秒手紧紧按向了胸口,人狠狠弯了下去,无声大口地喘息。 周沐辰和陈太珩知道他的心思,再一边看着。 只是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江意榕立马直了起来,体位的改变,大闹缺氧,引起强烈的晕眩,身体就是一晃,用手掌撑着廊柱才堪堪站直,几乎把自己的大半的身体交给了廊柱。 苏子涵走了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心的话无法出口。 胸口的窒闷越来越严重,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汩汩在向外流着,江意榕苦笑了下,知道是刚才弯腰的动作让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他体质特殊,凝血功能不是很好,伤口很难愈合,知道自己在这样流血下去已经没有办法维持站立的姿势,可是苏子涵并不想开口说话。 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晕倒,江意榕掩嘴轻咳了两声,不敢剧烈的咳嗽,怕血流失地过快,只是不咳嗽,却再难以保持清醒。 而在苏子涵看来,他侧过头去微微地咳嗽,本身就是一种无奈,以前他从不。。。 苏子涵咬了咬嘴唇,说道:“对不起,这次是我想复仇,我手段不够光明,让你损失那么多,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的。。。” 江意榕深吸一口气,打断她的话:“我不怨你,对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个解释。” 江意榕情真意切的话,此刻听得她的耳中却带了几分官方辞令的感觉,没有再追究,把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谢谢你对我姐姐的宽容,加上这次的事情我们扯平了,你不欠我什么,这个我实在不能收,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最后几个字,苏子涵讲完已经浑身无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虚脱。 江意榕低头看着送到他身前的白色信封,心里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实在是不忍她之后的生活过于漂泊,又知她心高气傲,沉默了下道:“就当你陪我那么久的一点点补偿吧。” 苏子涵沉默了下,眼里闪过一抹愤怒,果然是高看了自己,三年前三年后的江意榕原来都是一个样,对啊,豪门公子哥最大的本事就是用钱打发身边早已厌弃的女子,听得他凉薄的口气,苏子涵把信封往前又递了递,江意榕依旧没有收,苏子涵把它放到身边搁置东西的地方,抬头语声朗朗:“我不需要,那都是剧本的需要,入戏全凭自愿。” 江意榕实在是不想和她再在这个话题上太纠缠,越来越严重的失血,呼吸似乎已经不够用,就算站着,手指都开始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想握成拳,不给她发现自己的异样,试了几次,手指颤抖地只能放弃,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违背本意的话冲出了口:“你以为你还是三年前的易氏的掌上明珠吗?你以为一无所有的你,顾家会接受你?你还是太天真!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为重要!” 苏子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不到那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忍了忍,拿起信封,最后还是道:“好好好,江意榕我真是看错你了!从今往后,你过你的纸醉金迷,我过我的清贫如洗,此生不见!” 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合上,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江意榕再也撑不住,遽然倒下,昏迷前是她刚才痛心惊讶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肯定很失望也很难过,好想。。。一直用手遮住的腹部,已经殷红一片。 苏子涵来到楼下坐上顾子杰的车,顾子杰见她脸色不好,扫过放在一边的信封,凭着消息和猜测,心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没有问,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他知道,苏子涵这次估计是真的死心了,江意榕虽然不清楚,只是凭借着会议上的反应,江老太爷没有动怒的神情,估计也是真的放弃了,从此以后。。。 所以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长长的车流,兀自发呆的苏子涵,没有注意到身边呼啸而过的那三辆熟悉的轿车,更是没有看到短暂昏迷,由于搬动身体被痛醒的人靠在陈天珩怀里,执着地看着她的背影,满眼的哀凄,最终支撑不住,头再次软软垂下。 街角的音响店飘出如内心独白般的歌词: “喔只是我不懂得如果去爱    才会让你想离开    因为我不知道    下一辈子还是否能遇见你    所以我今生才会    那么努力 把最好的给你    爱你都变成伤害你    我们的爱快要窒息    不是故意只是太爱你 。。。” 像是在祭奠他们的爱情。 第50章 第 50 章 那日过后,苏子涵再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江意榕的消息,每次路过江氏的大门,门口的车道上也没有见到那辆墨绿色轿车。 每日的早晨,走过那条石板小路,路的尽头那个温润的身影也没有再出现过,无数次地拿起手机,也没有一条来自他的短信,更别提电话了。 就算上个月“××一号地块”的拍卖案,江氏投标了,江意榕也没有出现。 那日苏子涵陪着顾子杰出席,一直看着那个空缺的位置,到会前开始的最后一分钟,江氏代表姗姗来迟,到会的是陈天珩。 接下来的竞标,出乎意料的顺利,几轮投标下来,江氏竟然放弃了竞标,被顾氏中标。 一时忘形,和顾子杰双手交握,这个月来的努力总算是有了回报。 只是她没有看到陈天珩略显嘲讽的眼神。 看着顾子杰被上来或真或假恭喜的人团团围住,脸上难掩意气风发,苏子涵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 也许这就是他和江意榕的不同,面对再大的成功,江意榕都是矜贵自持的,脸上时刻都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不会过分的夸张,也不会有过多的情绪外露。最开心的时候,干净的眼眸中会浮起一分浅浅的笑意,苍白的脸色会显得生动许多,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会带上几许清淡的暖意,像是嫩嫩的桂花,花小,香气清淡其实却带着沁人心脾的浓郁。 高兴的劲头渐渐淡去,冷静下来,苏子涵心中难免有些疑虑,明明记得离开江氏前,江意榕对于这个地块是相当有兴趣,做了充足的前期调查和后期的规划,资金已经到位。 之前自己和顾子杰都有些担心,不料结果竟是如此轻松。 不过刚才的竞标似乎不符合江意榕一向的风格,他一贯都是认准了便做到底的,况且刚才放弃的金额远远没有达到当日还未离职前定下的金额,换句话说,顾氏这次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这时围着顾子杰的人群寒暄过后,渐渐离场。 陈天珩走了过来,和顾子杰双手交握:“恭喜。” 恰到好处的祝贺,带笑的表情也是没有一丝破绽,顾子杰却感到一丝隐隐的嘲讽,像是施舍的感觉,心里有点不是味道,顾子杰抬头的时候,对上的是对方真挚的眼神,不免自嘲是自己的多想,快速地调适出一个笑容:“谢谢,代我向江董问好。” 陈天珩点点头,带着助理转身离去,没有看苏子涵。 苏子涵走过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有些挣扎,腿下稍动,就被顾子杰出声叫住:“你想去哪?” 苏子涵立马清醒过来,掩饰性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顾子杰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嘴唇动了动,责难的话没有出口,只是道:“这多亏了那份手机里的名单。”说完,看着她勃然变色的脸,心里不是滋味,率先走了出去。 苏子涵呆了会儿,追了上去。 台阶下,银色的房车,车门微敞,顾子杰靠在门边,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来回转动。 听得楼梯上传来响动,顾子杰抬头看了她一眼,把香烟塞回了烟盒,打开车门。 苏子涵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楚,连他看到他下来眼里一闪而逝的放松也没有错过,心里叹了一声,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把这个一向乖张的少爷弄得这般小心翼翼,想起那日后,他陪着自己一遍遍地兜风,之后也不厌其烦地陪自己W和S市两地跑,生活上也照顾地无微不至,甚至不惜在顾伯伯面前力保自己成为他的助理,这么多年来,只要牵扯到自己姐妹,事无巨细,他也总是亲力亲为。 想起刚才自己的态度,苏子涵心里充满愧疚,走了过去,主动拉着他一起坐上了车。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在转角的地方,停着一辆墨绿色的轿车,后座的车窗半降。 汽车缓缓启动,苏子涵降下一小半车窗,看着身边的人,心软道:“想抽烟就抽好了,不用顾忌我。” 顾子杰飞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是震惊更像是喜悦,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只是偶尔心烦的时候才会。。。” 两人沉默了下,顾子杰突然道:“子涵,你不觉得这次完全不是江的风格?” “嗯?”苏子涵微微苦笑,原来他也发现了,“是啊,前几日就听得有谣传说,他。。。”苏子涵顿了下,终究没有忍心说出:江意榕病重,如今江氏的最高领导早已不是他,外面盛传他病入膏肓,早已理不了事,苏子涵的沉默,顾子杰自是明白,不过他没有说话。 苏子涵接道,又像是带了几分试探:“也不知是真是假?” 顾子杰沉默了下,摇了摇头,看到她眼里闪过的急切和失望,顾子杰凑上来,像是调侃道:“那你想让它是真还是假?” 苏子涵愣了下,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窗外,没有看到顾子杰一闪而过的阴沉表情。 半个月前,江老太爷七十寿辰,江家也只是小规模地喊了相熟的人聚了聚,顾氏自然没有接到邀请。 楚乾一向深得江老太爷欢心,不过这次也是第一次被江老太爷邀请去得江氏的祖宅一同庆贺。 苏子涵提前得知消息,看着手表,算了算时间,估计楚乾已经离开江宅,致电于她:“楚乾,我想问一下。。他。。他。。” 这样的电话,楚乾这两个半月来接的自是不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话语中有些遗憾:“没有见到江董出现,今日的致词都是陈先生来的。。。我也曾试探过陈先生几次,陈先生什么都没说,反让我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你知道上次开会的事情陈先生对我甚是不满,所以。。。” “对不起。”苏子涵道歉,身在职场,苏子涵自是知道那次的自作主张对楚乾而言有多大的影响。 刚想挂电话,楚乾叫住她,突然道:“自从那日后,江先生就没有来过公司,所有的文件都是陈先生代签的,而最近几次的例会上,已经有人对最近的一系列决策产生了质疑。” 楚乾点到即止,苏子涵的心沉了下去。 挂了电话,那日他苍白若纸的脸色,瘦削单薄的身影反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苏子涵不敢想象这两个半月来他到底是怎么了? 甚至都要相信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是真实,心里的恐慌泛了上来,想知道他好不好,想知道。。。 突然想起那日他答应她对她父亲的死,他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子涵就像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浮木,拿起手机不再犹豫。 电话接通了,长久单调的“嘟——嘟——嘟——”后变成一大片的空白,之后便是没有声音。 试了好多次,手都举到麻木了,依旧是如此,苏子涵沮丧地放下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你还好吗?”盯着屏幕,苏子涵觉得有些矫情,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它删除,又改成“我有事想问你。”想想他现在又有何立场必须来回答自己的问题,把它再次删除。 改了不知多少次后,变成“上次你说会给我一个解释,已经过去好久,我想问一下是不是有了结果?” 把这行字看了几遍,又觉得问号有些突兀,像是问责,苏子涵把问号换成了句号,可是明明是问句,偏偏用句号,又显得不够仔细,最后结果后面什么都没有加。 苏子涵闭了闭眼,不再犹豫,点了发送。 苏子涵把手机放到一边,紧张地看着屏幕,默默地等待着,只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直直等到深夜,手机依旧没有一点响动。 为了等他的短信,苏子涵害怕电话进来,短信有延误,甚至连重要的电话都是能简则简,只是可惜。。。 天蒙蒙亮的时候,苏子涵终于死心,把手机放在一边,睡到在沙发上。 只是她不知,在江边的一处病房中,昨晚因为病发症一度呼吸衰竭的某人,抢救到凌晨时分才幽幽醒转过来。 浑身酸软无力,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简单的呼气吸气胸腔都带起一阵令人颤栗的刺痛。 坚持从陈天珩手中接过手机,试了几次都无法点开短信,陈天珩帮了他一下,短信被点开,白色的对话框呈现在宽大的屏幕上。 江意榕贪婪地看着上面寥寥几个字,眼里的惊喜一层层黯淡下去,最后变成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微微摇了摇头,把头埋在枕间,掩去眼里的失落和自嘲,原来她终究只是关心。。。是自己奢望过多,那日会议明明已经说得清楚,你又在期待些什么,那日的招标会,又不是没看见她和顾子杰的亲密举止,那日订婚已经说得够清楚,她是顾子杰的未婚妻,他们之间早就什么都不是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印记终究只停留在三年前。 在她做过了那样的事情后,他们之间残存的那不多的美好也早已消失,应该放手了,硬要说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那也只怕是还欠她一个解释。 江意榕苦笑了下,抵不住身体的疲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陈天珩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看了眼那条短信,眼里聚起一层怒气。 这两个多月,他看着江意榕在病床上辗转,明明配合着治疗,却一点都不见好,病情几度反复,多次进出急救室,好不容易好些了,又因为她强行去了招标会。 自己开着手机让他听,本来一切顺利,哪知竟让他生生瞧见他们亲密的一幕,当时就气得支持不下去了,气都喘不过来,回程的路上就陷入了昏迷。 陈天珩知道江意榕再伤心,心底还是期待她会有点表示,哪怕只要一句简单的问候也好,只是可惜,等了两个半月,盼了两个半月,自己不惜利用与苏子涵相处甚好的楚乾,传达出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而她却发来这样伤人的短信。 陈天珩退出门外,刚刚掩上房门,兜里的手机震动开来。 拿起,见是江意铭,顿了下直接接了起来。 “天珩哥,我哥好些了吗?昨天我打电话来他还是接的,今天电话通的但是无人接听,是不是又。。。?” 陈天珩微微苦笑,帮着他隐瞒对着江意铭撒谎,已经成了他这两个半月来必修得功课了,如今已经很是熟练:“没有的事,晚上有人过来开会,累了,睡得早,手机调成了无声,要不,我现在去喊醒他?” “不用了,就是打个电话来问问好不好?你知道最近传言太多了,我在波士顿都有所耳闻。” “都是些没影的事,好好读书啊,明天我让他回电话你。” 收了线,陈天珩有些累得坐在旁边连着的休息室。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陈天珩抬起头来,见是周沐辰,刚想开口,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报告,对上他欲言又止的沉痛表情,心猛地一沉,站了起来,声线发紧:“沐辰,是不是?” 周沐辰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来我办公室吧。” 时间在平静中滑过,苏子云似是接了一个新的项目,画的内容对苏子涵也保密。 苏子涵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过多的追究。 距离那日和他发短信,已经过去了快要一个月,没有任何的回复,苏子涵也已经死心了,他是真正的离开了她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 苏子涵带着姐姐去了以前的屋子,本以为姐姐会吵着搬回去,哪知却是看了一遍,不置一词,拉着她直接出了屋子:“子涵,我知道那是他送回来的,其实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收了也不打紧,只是我不想你呆在这边就想起他,就难受,我是想回来,但是我更希望我唯一的妹妹会开心。” “姐,我。。。”苏子涵感动地语不成声。 “其实,我们现在租的那边也挺好的,子涵,等我的这一笔版税到账,倒是我们可以换个大些的房子,把蒋姨接过来一起住,毕竟这里的医疗比的W市要好上许多。” “嗯。。”两姐妹相携着往家里走,憧憬着未来,似乎一切都将过去。 这日,苏子涵答应顾子杰一起回顾家吃饭。 这是苏子涵家里破产以来去顾家吃的第一顿饭。 苏子涵特意打扮了下,不是什么名牌衣服,就是简单的半长款姜黄色线衫,驼色的大衣,深色的牛仔裤,头发简单地束起,素面朝天,也难掩姿色。 坐在车上,苏子涵还是有些惴惴:“子杰,我还是不去了吧,我。。。” “不用担心,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这么几年不见,平日里也会唠叨,知道我总算革命成功,非得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顾子杰解释,“不要担心,相信我。” 苏子涵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顾常晟客气依旧,慈祥依旧,似乎就是几日未见,而非几年不见,一叠声地赞扬。 顾子杰的母亲对她也是笑语嫣嫣,异常地欢喜。 围着餐桌,四个人欢欢乐乐地吃了一顿饭,饭桌上都刻意避免了那些不愉快。 顾子杰的母亲对她更是疼宠更甚往昔,一直帮她布菜,反倒是自己没吃两口。 苏子涵看着碗里都快要堆成小山的菜,不好意思地道:“伯母,你自己也吃。”说着,帮她夹了一筷茄汁明虾。 吃过饭,围坐在沙发上,吃着工人端上来的点心。 苏子涵记得以前小时每次来顾子杰家,都不忘吃那个王嫂做出来的饼干。 那个饼干松松软软,味道正好,那时总是吃不够,走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小包回去。 后来,蒋姨也来跟着学,不知是王妈藏私还是蒋姨的资质有限,回家做出来的总是欠缺些火候。 聊着家常,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响声。 紧接着,就是佣人恭敬地:“大少爷,大少奶奶。” 苏子涵回头,见一个高大英俊微微发福的男子揽着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爸妈,我回来了。” 说着,那人转向苏子涵,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转而问顾子杰:“是子涵?你总算是把她?”说着眨了眨眼睛。 顾子杰站起来,点了点头,拉着那人坐下,向着旁边的女子打招呼:“大嫂好。” 苏子涵适时地打招呼:“大哥,大嫂。” 那个男子应了下来,搂过身边的女子:“子涵,我们五六年没见了吧,现在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认你了。” 苏子涵笑了下。 来人正是顾子杰的大哥顾子逸,比顾子杰年长好几岁,五年前去了英国拓展顾氏在那的业务,就常驻英国,后来易氏破产,更是没有机会得见。听闻两年前他娶了北美珠宝商的独生女为妻,重心更加的转移为国外,很少回国,顾氏的产业也早早脱手给顾子杰。 “大哥,大嫂你怎么会回来?”顾子杰有些好奇。 “是爸喊我回来,说和江氏旗下合作的钻石项目出现了点分歧,似乎江氏想提出赔偿,正好Luna家也从事珠宝生意,也许可以帮的上忙,我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回来。” “说的好像这里不是你的家一样!”顾子杰的母亲笑着埋怨。 顾子逸眼神闪了下,搂着娇妻的手紧了下:“小妈说的是。” 吃过晚饭,顾子杰拿着饼干送苏子涵回去。 顾子杰搂了搂她:“明天见,早点休息。” 苏子涵举了举手中的饼干,笑道:“谢谢。” 第51章 第 51 章 原本答应江氏交付的一批裸钻,由于勘探和测量等方面的原因,顾子杰想尽办法,但是自然的因素无法抗拒。 这几天,苏子涵陪着顾子杰拜访了相关手里捏着货的几大珠宝商,也没有看到符合江氏需要的原材料。 接触过程中,为了谈生意,和相关的人见上面。 顾子杰早前透过当时在美读书时期的同学,搭上欧美一些悠久的珠宝家族,带着苏子涵亲赴纽约。 由于行业的特殊性,见面往往在各种的派对上,当然GIA二代的生活是出了名的迷乱,日夜颠倒的生活,纸醉金迷,在酒池肉林中穿梭,被所谓散发着金钱和权力气息香味的Wall street香水的味道包围。 每日看着顾子杰喝得烂醉,躺倒在黑色加长轿车的后座,在寂寞的城市中穿梭,却没有一点办法,苏子涵的心隐隐作痛。 顾子杰甚至找了自己黑卡的专属管家,但是号称“在地球上只要不犯法无所不能”的他们也是没有一点办法,隔日反倒是送上一颗钻石作为道歉,并且难得的没有收费。 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和顾氏合作的这家隶属于江氏的集团,一改往日的作风,显得有几分没有人情,严格按着合同上的来做,甚至没有宽限的日期,几次让公关去相询也没有消息透露,几乎想尽了方法,江氏也没有做出回应,甚至从上到下三缄其口。 苏子涵曾经致电楚乾,也被打了回来,不得不让她怀疑是有人示意。 他们空手回来,结果他们寄予希望的Luna那边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两人在苏子涵的楼下分别,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略显憔悴的样子,苏子涵有些过意不去:“要是明日江氏硬是要提出赔偿,我们要承担的损失。。。” 顾子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不要担心,江氏总也是生意人,刚才从斯里兰卡传来消息,有一批顶级的裸钻,要的只是时间。。。” “真的?”苏子涵是真心开心,“怕只怕这次是因为我的关系,反而。。。也许是不是我该辞职?” “想什么呢?要真是那样,辞了职就不是我女朋友了?再说生意么图的就是有利可图,如果江氏愣是要有违常规,我也只能说,愿用所有换你的一颗真心,毕竟我等了那么久,总算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失去。” 苏子涵看着他异常认真的神色,总是有些感动,但是:“你又胡闹,毕竟是生意怎能这么儿戏?” 顾子杰看她转移话题,心里有些失望,但是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退开了一步:“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不要多想了,早点休息。。。还有要是明日你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就行。” “又不是去总部,我没关系。” 窗明几净的会议室中,挑高的空间,整体黑白的色调,几何型立体感的设计,墨石的桌面,斜体的落地窗前是绿色的盆栽,时尚简洁又不失肃穆。 苏子涵看着对面的人,他果然不在,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身旁的顾子杰对着江氏的步步紧逼,倒是她从未见过的对答如流,不回避他们的错处和失误也在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上不轻易地做出让步。 不卑不吭八面玲珑的顾子杰是她从未见过的,站起来讲解幻灯片的时候,看着他左手边稍稍鲁起的袖子,带了几分随性,语声清亮语速适中,非常自信,他说话的时候有一些转承的起伏,可以带动人的积极性,煽动性也很大,带着阳光的魅力,很耀眼。 顾子杰几乎挡下了对她的所有责难,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着桌面上隐隐泛着的金线,苏子涵有些昏昏欲睡。 顾子杰点点头示意幻灯片结束,窗帘在遥控器的作用下,慢慢收起。 半遮半放的时候,紧闭的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当先走了进来,苏子涵看到陈天珩背影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浑身紧绷,就连顾子杰担忧的视线都没有注意到。 陈天珩的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苏子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空间在这一刻变得寂静和空灵,她知道他来了。 果然,她看到他走了进来,黑裤白衫,在门口站定,对着大家点了点头,视线扫过要站起来迎接他的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视线和顾子杰有一秒的交流,很快移开,没有在她身上有过任何的停留。 走过去在主位上座下,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继续。”声音低弱,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苏子涵看他坐正在椅中,一边看着陈天珩递上来的文件,一边倾听着大家的发言,只是自从刚才说了那句之后,没有再开过口,偶尔侧头和陈天珩低头交流了几声,隐隐的有很轻的咳嗽声传来,一下子便又散了开去。 刚才背光,如今窗帘移了上去,阳光洒了进来。 苏子涵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中,说不出的清减单薄,从她那侧看去,白皙的皮肤下隐隐可见细细的血管,带着难以遮掩的几分病态。 轮到她陈述的时候,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顾子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矮身做出一个暧昧的姿势:“你还好吧?” 苏子涵回头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调整思路,开始阐述:“其实这次的问题更多的原因是在于自然的因素,现在斯里兰卡方面也有消息传来,如果在给我们十五天的时间。。。” 那抹从主位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眼神让她很紧张,几次都差点说错。 说完之后,坐了下来,江意榕没有说话,对面的人看领导在,总是想表现,之前又收到某种示意,自然是不肯松口:“很抱歉,我们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设计师的图纸已经好了,我们就等着这一批原料,现在你们提供不出,还要开出更过分的要求,我们是不会接受的,所有的都按合同执行。” “两家在这个上面已经成功合作几次,如果一味地按合同走,不想着去解决问题。。。”苏子涵看了看主位上的江意榕,见他抚额低头,似乎在思考的样子,甚至在对方责难的时候,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苏子涵彻底死心了,努力控制着话语中的情绪。 中场休息的时候,苏子涵实在是不想在呆在令人窒息的地方,站起身来,和顾子杰打了个招呼,拿着包向外面走去。 把自己关在厕所里一会儿,让自己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 才在镜子面前补了补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匆匆出来。 赶时间,走路有些急,又是不熟悉的地方,转弯的地方和来人迎面撞上。 收拾不及,包掉了下来,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苏子涵都没来得及看来人,只觉得对方似乎被她撞得退了一步才站住,连忙低头说:“抱歉。” 想着时间,弯下身来,收拾一地的东西。 突然一双修长的手和她同时一起碰到了掉落出来的镜子一角,指尖微凉的触感,熟悉的手型。 苏子涵猝然抬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清湛眼眸,眼里流淌着她看不懂得光彩。 他先反应过来,收住了所有情绪:“走路小心些。” 清清淡淡,透着她所不熟悉的淡漠疏离。 苏子涵应了声,咬着下唇,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快速地收拾东西。 江意榕站了起来,立在一边看着她。 苏子涵提着包站起来,刚想对他说一声谢谢。 刚才隔得远又有阳光,看得不真切,如今近在咫尺,惨淡的脸色,唇色浅淡没有一丝血色,明明是加小的衬衣,穿在他的身上还是空空荡荡,竟是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感觉。 苏子涵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身体还没好吗?” 江意榕一愣,刚想回答。 走廊那头有人匆匆而来,看着他们的架势,苏子涵提着有些乱的手袋,立马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话语真挚客气:“谢谢江先生,是我没有照顾好子涵,刚才麻烦了。”说着拉过苏子涵的手,像是挑衅又像是宣誓所有看向江意榕。 苏子涵挣扎了下还是被顾子杰紧紧握在掌心,她都不敢抬头去看江意榕。 江意榕眼神淡淡扫过他们交握的手,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举手之劳。” 说着,带着陈天珩走向了电梯,转身的动作流畅优雅,不带一丝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的留恋。 重新回到会议室,不知是不是他的授意,对方明显没有再穷追猛打,很好地商量了一个共赢的解决方案。 等到这批裸钻顺利交付到江氏手里。 苏子涵也得到一笔不小的奖金,陪着顾子杰回去和一大家子吃了个饭。 回到家中,和姐姐商量把蒋姨接过来治疗。 打了电话让楚乾帮了忙,转入沪上有名的一家看肾脏方面的医院,由于床位紧张,楚乾的亲戚还真是有本事,很快便弄到了双人的病房,甚至在检查的过程中费用能免则免,倒是也省下了不少钱。 自从那日见面后,江意榕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段时间,苏子涵实在是太累,每每想起他在会议室中的出现,总觉得像是做梦般。 好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又似没有立场。 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其它,总觉得这次案子之后,顾常晟对她更是中意,话语中偶尔不经意地会流露出一些她和江意榕的事情,让她有些难堪,甚至在得知他把房子还给她的时候,是长久的静默。 那样的静默让她害怕,似乎那个背后有她不知道的太多东西,最后顾常晟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的客气。 夜深人静时,江意榕那日略显刻薄的话总在她脑海里浮现“你以为你还是三年前的易氏的掌上明珠吗?你以为一无所有的你,顾家会接受你?你还是太天真!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为重要!” 虽然每次都告诉自己是多想,只是实在是太多的细节让她不得不这么想,对着顾子杰看着爸妈越来越喜欢自己异常的开心,疑问的话也无法出口。 顾家也不知道怎么了,顾子逸居然带着娇妻常驻,一副短期不回去的样子。 桩桩件件实在是让人心烦,苏子涵看着年关将近,把手头的工作交割了,拿了二十多日的年假,坐上了去往苏黎世的飞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有时间的时候,就想一个人来这里走走看看,像是着了魔般。 长时间的飞行,到了那,直接去了早就在网上订好的还不错的饭店,倒头就睡。 美美睡了一觉,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来了兴致,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走向了街头。 自己一个人玩遍了苏黎世,走过以往走过的每一条熟悉的街道。 在第十天的时候,因缘巧合,和一对西班牙来的夫妻碰上,聊得很是投机,相约一起去铁桥。 第52章 第 52 章 睡了一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苏子涵收拾了东西前往相约的苏黎世火车站。 对于瑞士的火车她一向是心驰神往的,只是当初和他在一起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和那对夫妻商议好,狠了狠心舍弃swiss pass,买了1号车厢的车票。 瑞士的火车设施非常棒,车厢之间的衔接做得很出色,座椅也是彩色的,苏子涵选了橙色的靠背临着窗坐下,那对西班牙夫妇坐在她的对面。 沿途进入地势相对比较平缓的瑞士最北部地区,眼见着车窗外,一大片一大片整齐规划的小麦、向日葵、薰衣草田野,仿佛是到了德国的日耳曼平原,与瑞士南部法语区委婉风丽的田园迥然不同。房屋绝大多数也是德国样式的。 欧洲讲西班牙语的国家很多,范围也算广,只是苏子涵并不会,因此他们的交流选择了英语,而西班牙人由于母语的关系,英文讲起来也有些怪怪,难免带着难掩的卷舌和不自觉地吹气声,交流有点困难。 有时发音的问题总需要手势上的一些辅导,不过胜在三个人都不算内向,天南地北,所见所闻,一路聊得很是开心。 大概五十分钟后,到了沙夫豪森,三人在这下车,转公交,穿越这座安适、恬静颇具现代感的小城,在莱茵河瀑布站下车。 刚下车还没有看到莱茵河,隔着建筑群与树丛,就听到瀑布的滔滔水声。 从莱茵瀑布的上游岸边,通过一段迂回的坡道向下行走,来到莱茵河旁,只见蓝色宽阔的水面涌动着银白色的水光,可以看到不同的小鱼在其间游动,甚是自得。 三人不甚欣喜,又沿着瀑布和河岸的石级而下。莱茵瀑布随河道坡度变化,有好几级跌水,自上游而下,开始只是不高的跌水,后来又变为高约几米的跌水,当河水流到几块巨石面前,突然跌落到二十多米的深渊,形成了巨大的瀑布,声响也随着跌水的高度越来越雄浑,构成了立体、流动的交响音乐。 看着大自然神奇的景象,苏子涵自是心情开朗了许多,那些繁杂的事务也渐渐远去。 走了那么多路,那对夫妻有些倦意,示意说想去旁边的gift shop买几张明信片,然后在旁边的咖啡馆喝一杯。 苏子涵笑着表示谅解,相约在餐厅汇合。 苏子涵挎着包,提着相机继续朝前走去。 一月的天气,瑞士进入了冬天,在水边更是寒凉,只是走了那么多路,汗也出来了,身上厚厚的羽绒服成了累赘,把前面的拉链拉下。 苏子涵找了块路边的石头歇息了会儿,打开水瓶喝了点水,缓了缓,继续朝前走去。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向那个伤心的地方而去,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力量在指引着她。 终于看到横跨河面之上的铁架桥,苏子涵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不是观赏瀑布的最佳时机,游客并不是很多。 站在站在桥上眺望,只见河中央兀立着两座巨大的焦石,犹如两座大门拱卫着大瀑布,汹涌的河水在这里穿过礁石直泻而下,上次看得不真切,这回是真正领略到这种壮阔,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激动与爽快。 找了一个好的角度,照下了这一幕景色。 身旁传来游客的简短交谈,大意是如今入了冬,有些地方凝结成冰凌,要是七八月那才叫震撼。 苏子涵顺着声音望去,越过游客,眼神停留在桥登上位于左岸小山上的城堡,前面有一片观景台,正对着她的这个角度。 脑海里快速地滑过一抹意识,只是太快,抓不住。 苏子涵不由自主地往那走去,登上石阶,站在观景台上眺望。 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里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铁架桥上发生的一切! 苏子涵被这个发现冲击地快要站不住,脑海里全是陈天珩的话:他去了!去了!真的,原来那年那天的晚上,他真的在这里在这里看着她,一直就这么看着她! 如果那晚自己可以回头可以往斜上方看一眼,就一眼,也许一切都将不同!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走下来的,靠着铁架桥的栏杆望着那个观景台,阳光下灰黄色的城堡清晰依旧。 巨大的水雾蒸腾开来,还不知是眼里的水光遮住了视线,城堡变得朦胧。 她似乎可以看到他就这么静默地站在那里,身姿笔直就那么一直陪伴着她看着她,却不敢上前一步,直到她失去意志,他才默默地出现。 那日自己是那样的伤心绝望,心痛得恨不得死去,想必他看着自己这般,心里更加的难过和痛苦吧。 天哪!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重逢后,无休止地冤枉他,无止境地利用他,把他的真心随意地践踏,甚至都不愿去听听他的解释,那日的不出现陈天珩也讲过是有原因的吧,难道真的是为了回去对付自己的父亲?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时候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次才了解,应该不会对自己隐瞒,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 苏子涵开始犹豫开始挣扎,就算此刻再想去知道,他也不会出现了。 那样的伤害他,那样的报复,连自己都开始厌恶,伸出双手,对着阳光,依旧白皙,只是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怎么都不会再干净,因为心灵已经不再纯净。 哪怕此刻他就算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已经无颜再相见! 还记得那年昏迷中一双有力的手一直抱着她,在她昏迷的时候,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个人温柔的抚触。 醒来的时候,嘴唇上还残留着被蘸着水的棉棒滋润后的滋润,一点都没有几日昏迷滴水不进的干渴。 当时自己是偏激和失望把这些都忽略了,不!不是!不是忽略,是看到了也当没有看到,只是按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去走,一遍遍告诉自己是被抛弃的,让自己去恨他,后来家里出了事,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所有的恨还有怨开始叠加,只因为那样可以支撑着自己走下去走下去! 让自己无止尽地沉浸在那种痛苦中,一直让眼蒙尘,心也蒙尘! 之后的重逢,他的纵容和疼宠被自己当做愧疚和复仇的筹码,越来越在那样的痛苦中沉醉,不能自拔,根本就没有真的关心过他,一点都没有,偶有的几次关心只因为想。。。 自己是何其的自私,何其的残忍,何其的。。。 突如其来的认知,打破了原有的想法,惭愧悔恨各种的疼痛,凝结在梦魇的心内,苏子涵再也忍耐不住,怕冷似的环抱住自己慢慢蹲下。 在这个留下美好也留下痛苦的地方痛哭失声,在没有人认识的异国他乡,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所有的释放来得是那样的突然,又是那样的合理! 来往的路人,就看到一个东方女子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不顾形象,无助地像个孩子般得哭泣。 有好心人蹲下,问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苏子涵只是摇了摇头。 游客从她身边走过,有叹息有停留,不过最后都摇了摇头,只能转身离去。 景区的人渐渐变少,苏子涵依旧蹲在那边,这天之前她从不知道她可以有那么多的眼泪可以留。 只是太多的悲伤绝望,太多的悔恨自责让眼泪无法停下,她甚至都想从桥上一跃而下,让这里清澈的水花洗净她犯下的所有的错! “小涵?”突然一声略显迟疑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那个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让她心颤,苏子涵惊地一时整个人都僵住,连转身的动作都已经不会。 紧接着就传来几下凌乱的脚步声,那人在她身旁蹲下,掏出兜里的手帕递给她:“怎么了?” 略显无奈的清淡嗓音,她不可置信地猝然回头,对上他带着淡淡纵容,略显无奈的神情,一如往昔。 泪眼模糊她没有发现他的略显尴尬和不自然。 苏子涵一时百感交集,看着眼前如天神般突然出现的人,灰色的大衣,深紫色的围巾里露出深蓝的圆领毛衣一角,澄澈的笑容,干净剔透,给人安心和温暖,可是却再也不属于她!再也不配拥有!甚至都不敢和他再见! 苏子涵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情绪翻涌,闷闷的酸气直往上窜,鼻头一酸,更加控制不住,眼泪流得更是汹涌。 羞于见他的心里作祟,甚至背过了身去,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嘴里不断呢喃:“走!你走!” 江意榕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影,哭得那样的伤心,那样的无所顾忌,那样的让他心疼。 之前种种再也不想理她,再也不会对她动情,再也不想见她,再也不会那般对她,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要放下要放下。 无意中得知她要前往江氏旗下的珠宝公司谈事,甚至不惜已见最后一次面,今后便断了念想为由,不顾身体,硬是让陈天珩陪着去见她一面,只想看她一眼,也许自己就真的死心了。 那日看到她和顾子杰亲密的互动,心在那一刻真的死了。 等得稍微好些,就答应周沐辰来这休养。 只是这次的偶遇,刚才看到她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坚持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身体已经比他的大脑快一步做出决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靠近她! 如果此刻苏子涵回头,会看到他撑着一旁的栏杆艰难的起身,扶着栏杆微微喘息,等着眼前浓重的黑雾散去,才慢慢走过去,稍稍弯下身子,一手按了按胸口,另一只手揽了揽她的肩头,低声哄劝:“乖,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嗯?” 苏子涵挣了挣,当他的手轻搭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真的是让她无地自容地不敢相见。 江意榕微微苦笑,眼里是温柔如水的柔情,忍着疲惫,两手揽着她的肩膀稍稍用力:“来,起来。” 隆隆的水声中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听来犹如天籁,苏子涵不自觉地沉醉下去,随着他的力量起身。 江意榕长舒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铁柱上,如果她再坚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支撑下去。 遥遥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无措地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眼泪,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微微的苦在体内发酵开来,毕竟他不是圣人,做了那么多,没有一点怨怪没有一点不甘没有一点难过没有一点心寒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她这般,又让他如何是好? 微微抬起的手,和她不过咫尺,天知道他有多想帮她擦拭泪珠,有多想。。。只是伸到一半的手,那些难听的话语,那些伤人的话如同毒蛇般窜上心尖,至今还记得那晚她的厌恶,想到这,江意榕的手颓然地放到了一边,收敛起眼中所有的情绪,静默地看着她。 像是要把她的一言一动深深定在心中,深深刻在脑海,深深印刻在灵魂中! 哭泣渐渐平缓下来,苏子涵不等把眼泪擦干,拿着手帕看着他,心里的那个疑问不断地扩大嗜咬着她,像是要把她燃烧,话语中带着难以遮掩的颤抖:“那日你是不是就站在那个上面?是不是就那样一直看着我对不对?” 她眼里的执着和狂热让江意榕不忍再看,原来是发现了这个,所以才会哭成这般,只是如风的往事,淡去的记忆如今这般除了徒增烦恼,提起还有何意义? 江意榕吟吟地看着她,翩翩的风度。 许是泪眼的关系,他的脸有些模糊,苍白的过分,噙着笑得眼眸流转着沉沉的水波像是蕴藏着厚重的雾气浓得让她看不真切。 苏子涵有些急了,她怕此刻再不问,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是不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当年你从未有过离开是不是?你有苦衷的是不是?” 江意榕看着她,突然侧头开始闷闷地咳嗽。 苏子涵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一个劲地看着他! 江意榕知道她的个性,今日若不是给她一个答案,她肯定会无休止地去想去猜测,最后把自己困住痛苦不堪。 横了横心,努力止住咳嗽,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泛起的冰冰凌凌的痛,对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甚至挂着她醉心的笑容,声音低弱无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 没有两个字像是山洪塌陷时滚滚的泥浆压了过来,苏子涵一下子白了脸,往后踉跄地退了一步,手帕掉到地上也不自知,眼光却紧紧锁着他,固执道:“不!你骗我!你骗我!” 江意榕看着她受打击的样子,心里痛急,为了对两人都好,不想让她对自己再也任何的幻想,如果留给她一个绝情觉性的忘情负义的印象,他情愿她恨他,也不愿让她带着愧疚活下去。 一阵阵透支的寒凉从背脊慢慢向全身蔓延,江意榕勉强压下脑中越来越重的晕眩,话语中已经带了忍耐:“你总是这般不计后果,受不得一点委屈,都怪我以往惯你太过。” 如叹息般的言语从他的嘴唇吐出,对苏子涵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讲出这样的话,平静的话语中隐着后悔。 人静静靠在那里,三分疲倦七分沉静,雍容文雅依旧,精致如某品牌的时装大片,吐出来的话却残忍的让她已经不敢再听,咬着唇只能默默地流泪。 江意榕看她那么难过,心里的痛又何尝会比她轻一分,胸口积压般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呼吸都快不够用。 冬天的风实在是太冷太大太烈,江意榕都快要撑不下去。 终于苏子涵开口问道:“你后悔了?”她的眼泪已经不再留,泪渍干涸在两颊,嗓音如破风箱,话语是过于的平淡,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如同一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胸口一阵剧痛滑过,江意榕变了脸色,侧过身去,咳呛出来,一手抓着栏杆,一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 苏子涵被痛苦异常的咳嗽声惊动,只看得他咳得身体都发抖,吓得跨了过去:“你怎么了?”话语中都是紧张。 那晚她的话再次浮上心头,江意榕摆了摆手,从咳嗽的间隙挤出话来:“不要过来。” 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疼痛,手再次紧紧地按向胸口,用力地似乎要把那里的衣服绞碎。 苏子涵不敢造次,被他的决绝吓住,只敢陪在一边,刚才的惊鸿一憋,她看到他雪白如浪花的脸色,看到他失色的唇瓣,看到顺着鬓角滑落的汗珠。 她没有看到的是江意榕眼里的自弃和自嘲,剧烈的咳嗽可以缓解胸口的疼痛,只是脑里的晕眩越来越重,刚才她害怕担忧的眼神搅得他心头更是纠结。 耳畔传来她害怕的一声:“意榕。” 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江意榕再也支持不住,沿着栏杆慢慢滑到,一时连咳嗽都没有力气,别说是拿药了。 苏子涵惊地抢上前去,一把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看着他痛得嘴唇都浮现出淡淡的紫绀色,手足无措,只能惊慌失措地一声声喊她:“意榕。。意榕。。。” 明明已经干掉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求救都已经忘了,只是抱着他,唤着他。 慌乱间,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自己的脸颊擦过,伴着轻微的声音:“别哭。” 苏子涵惊喜低头,见他已经清醒过来,似乎是痛苦到极点,隔着厚重的衣料,都可以感受到他不住地抖动,呼吸急促地连咳嗽都不行,刚才似乎淡下去些的紫气越来越严重。 苏子涵总算找回些神智:“药在哪?” 江意榕喘地没有办法开口,指了指大衣的口袋。 苏子涵拼命地点头,手忙脚乱地翻出他的口袋,把白色的药瓶拿了出来,看他嘴角因为破碎的咳嗽涌出一些不多的鲜红的血来,一时惊地瓶身都握不住。 颤颤微微先倒出两粒来,问他:“是不是两粒?” 江意榕似乎是难受地片刻间又失去了意识,抬头看她焦急的样子,好半天才明白她的话,点了点头。 苏子涵把药递到他嘴边,打开水壶,让他喝下去。 江意榕难过地侧头都吐在捐帕中,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反倒是带出更多的血沫,一番折腾,浑身软绵地更是没有力气,脸色灰败开来。 苏子涵看他咳得身子都恨不得蜷缩起来,焦急异常,没有一点办法,只能重新拿了干净的手帕帮他擦拭着嘴角,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在他的胸前的线衣上氲开,语无伦次:“意榕,你不要吓我。。意榕。。。” 咳嗽的间隙,江意榕不想她难过,勉强提起些神智,伸手问她要药,苏子涵点头把药递给他。 江意榕顾虑着她,就算异常艰难,还是勉力困难地吞了下去,压制住那股不断上涌的浊气。 连带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呛,差点背过气去。 苏子涵帮他顺着气,不知是倦了还是药效慢慢起作用,江意榕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地靠在她怀里,羸弱虚软。 不知过了多久,江意榕动了动,靠着苏子涵的扶持站了起来,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累得心慌气喘,又是满额的汗。 苏子涵心里一叹,差点红了眼眶:“可以走吗?” 江意榕歇了会儿,点了点头,苏子涵自然地扶住他,江意榕本能地排斥,挣扎了下,苏子涵不让,江意榕也就顺着她。 两人走得很慢,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是很远的路,走了快两个小时,一路上江意榕一直不断咳嗽。 第53章 第 53 章 看到下游那的餐厅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那对西班牙夫妇看到她的身影,急急迎了上来,看她哭过的样子很是焦急:“Helen,刚才他们说有人。。你还好吧?” 苏子涵点点头,这时他们才关注到她扶着的男子,苏子涵简短地为他们双方做了介绍。 那对西班牙夫妇见他脸色不好,很是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席间,知道了他们竟是三年前在此错失如今又在这重逢,惊叹连连,送上满满的祝福,苏子涵苦笑着收下,江意榕坐在一边倒是不动声色,浅浅颔首,风度卓然,标准的西班牙发音,苏子涵自叹不如,美中不足的是中气不足,脸上的疲倦怎么都遮掩不住。 席间,江意榕吃得很少,几乎没有动眼前的饭菜,只是喝了两口例汤,苏子涵也不好说什么,见他的手一直搭在腹部,心里叹了口气。 饭后,西班牙夫妻问了苏子涵地址,把刚才买的明信片填了地址和祝福当场寄出,并和他们开年相约在S市,拥抱后在景点分别。 出了景区,苏子涵很意外他竟是一人驾车前来,难掩诧异和担忧:“是谁让你独自开车的?万一,万一。。”刚才骇人的一幕苏子涵都不敢去想。 江意榕咳嗽着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没有回答,只是道:“送你回去?” 苏子涵见他连站都站不稳,看不下去,接过车钥匙:“我来开。” 江意榕没有异议,慢慢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吹了半日的冷风,江意榕半路上就开始发烧,靠在座椅上有些恹恹,几次咳得见血。 好几次想问问他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就是没敢。 后来实在忍不住,江意榕云淡风轻地把她顶了回来:“没事。”已经是满脸的不耐。 苏子涵心惊胆颤,不敢再问,想提高车速,只是速度一上去,身边的人就按着胸口,呼吸紊乱。 苏子涵再焦急也只能维持着平稳的速度,连达到高速公路的最低标准都勉强,她都不敢想象这么一路他是怎么开来的。 当黑色的汽车拐进熟悉的小路,天色暗了下来。 当年的医生Dr.chu急急迎了上来,看到苏子涵没有一点芥蒂,反倒是很亲热。 江意榕明显是无力,刚胯下车门,就撑着车门差点软到在地上,以前这里的管家李叔赶忙扶住他。 苏子涵看他被人簇拥着走进屋里,就想乘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转身离去。 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小涵姑娘,小涵姑娘。。。。” 苏子涵停下脚步,回头见是李叔,淡淡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涵姑娘,好久不见,这几年还好吗?也没见你和大少爷一起来过,这次难得过来,要不就。。” 苏子涵看着身前的中年人,眼里闪过些讽刺,他又不是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如今这般真是消受不起:“李叔,我和他早就分开了,这次是偶然碰上,看他不舒服,正好顺路送他回来。” 李叔明显有些讶异:“小涵姑娘。。。每次我问他,他都说他把你不小心弄丢了,每年都会来看看,住上几天,这次说好像是前阵子病得很厉害,听陈妈说好几次都差点出不来急救室,现在也不见得好,刚刚Dr.chu说高烧到又昏了过去。” 苏子涵不知道李叔是不是特意的,话特别的多,只是抛出来的一个个重磅炸弹,让她无力消化,还不来及说什么,李叔已经再次开口:“小涵姑娘,我知道大少爷从未忘了你,心里一直挂着你,现在他这样,能不能拜托你,不管那些恩怨,就念着以往的那些情谊去看看他,好不好?” 苏子涵有些松动,不管如何,今日是因为她,他才会。。。 点了点头,随着李叔往屋里走。 来到卧室门口,卧房的门敞开着,透过缝隙,看他已经换了烟灰色的睡袍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精神萎顿。 右手垂在身侧,任着Dr.chu为他做着检查,不知道是不是胸口的痛太剧烈,手一直虚搭在那不曾放下。 苏子涵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李叔推了她一把,苏子涵不觉地往里走去。 Dr.chu看到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苏子涵走上前去,看到他露出的一截小臂在昏暗的灯光下清瘦伶仃,本来如同陶瓷般皙白肤色如今泛着一层病态的白,心里不禁难过。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江意榕开口问道:“李叔,小涵她走了吗?让人跟着她,保证她安全到了。。。” 说到一半听到和李叔不同频率的呼吸声,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满眼的惊愕,身子向前直了直,不知是不是刚才醒过来的缘故,很快就像断线的木偶瘫软在身后的被褥中,凿出一个深深的褶皱,把脸埋在枕间。 苏子涵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转了过来,已经恢复平静,声音无力倦怠:“你怎么还在?” Dr.chu为他扎针,苏子涵看得清晰手背上是密密齐齐的针头,异常的刺目,收回视线,眼里多了些不舍还有感动:“来看看你。” 江意榕瞬间明白过来肯定是老李。。。勾了勾嘴角,压下刚才的悸动:“现在看到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紧崩,这次的针明显没有成功,苏子涵看到红色的血液慢慢回流到针管里,映红了她的眼,昏暗的灯光下,他额头挂着的汗珠依旧清晰,无视他明显的逐客令,反是上前一步,讨价还价:“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江意榕紧紧地看着她,不放过她一点点细微的表情,放下按在胸口的手,整条手臂横搁在额头,似是要压住体内翻涌而出的不该有的情绪,没有看她,对着虚空悠悠道:“你又想干什么?” 这次的针扎准了,Dr.chu无声地退了出去,房里就留他们两个。 苏子涵在床边坐下,像以前那般想帮他把被子拉高,江意榕拒绝了她的好意,只是看着她。 苏子涵也不介意,看着不断滴落的水:“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想谢谢你。。。谢谢你。。。” 苏子涵咬着唇说不下去,房间里一片静默。 两次短暂的昏迷一次发作,体力透支的实在是太过,加上药里的安神成分,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心里总是记挂着她,还是在喃喃道:“小涵,让人送你回去。。回去。。。” 呢喃了几次,终究是抵不住药物的作用,睡了过去。 苏子涵见他睡着,帮他把被子拉了上去,见他即使睡着,眉头还是皱着,睡得不是很安稳。 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滚烫滚烫,刚把手拿开。 突然,江意榕像是被梦魇住般还不知是燥热的时候感到稍凉的事物本能地一种迎合,伸出手在空中乱抓,表情异常焦急痛苦:“不要走。。不要走。。小涵,不要走。。”带着一长串低咳。 苏子涵想直起来的身子一疆,心头酸酸楚楚,不由把手凑了上去,低声安慰:“我不走,我在这。” 江意榕这才像是安神下来许多,咳嗽渐渐停下。 她高悬的心才慢慢落地,贪恋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觉,不想抽离,就这么一手被他握着趴在床沿,也不管半边身子渐渐发麻,心底多了几分踏实。 迷迷糊糊间,床上又传来喃喃细语:“小涵,你为什么都不来不来。。。不全是我。。听我解释。。解释。。小涵。。小涵,我。。” 苏子涵身体紧绷,凝神倾听,好久都没有声音,不由问道:“我什么?” 江意榕本就是高烧得厉害,怎么可能回答她,苏子涵不由有些气馁。 又顺势趴下来些,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李叔进来过一次,劝她去休息,苏子涵试了几次,江意榕紧紧抓着她不放,苏子涵无奈地笑了下,摇了摇头:“我没事,就这样吧。” 李叔点了点头,帮她取来一床被子搭在她的身上,掩上了房门。 关门的间隙,看着床边扶着的那抹人影,整个画面和谐温馨,不由笑了下。 一整晚,苏子涵都断断续续听到他喊:“小涵。。小涵。。小涵。。。” 每一声每一次都含着这两次相见从没有见过的缱绻情意,像是每一次的呼唤都融入了骨血中带着彻骨的深情,又带着某种求而不得的哀愁,又像是对她无情地控诉,苏子涵听得不住地流泪。 第54章 第 54 章 在晨光中悠悠醒转,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窜到床头,江意榕反射性地用手遮了遮,复又睁开。 感觉到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低头看到她就那样趴在床沿,脸上的笑容安适,手搭在自己腰间,手指还微搭在自己的指尖。 昨晚朦胧间,似乎一直有着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呢喃:“我在这。。我在这。。”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让他渐渐安静下来,原来这都不是梦。 瑞士的冬日是难捱的,一般八点天才会亮,昨晚把她累坏了吧,刚想帮她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 感到动静,苏子涵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立马清醒过来:“你醒了?有没有哪边不舒服?”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江意榕暗暗缩回伸到半空的手,撑着床沿就要起来。 苏子涵不顾身体酸麻就要去扶他,江意榕回头淡淡地看着她,就是很平的一眼,没有什么感情,苏子涵却有些怕他,讪讪地缩回了手,尴尬地等在一边。 慢慢坐起来些,靠在床头,对着她平静地摇了摇头,张口只有两个字:“谢谢。”很轻很淡,带着明显的疏离。 苏子涵张口结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暗下床头的铃。 看到李叔进来,江意榕直接道:“送苏小姐离开。” 苏子涵还想说什么,江意榕已经阖上了眼睛,态度坚决。 李叔拉了拉她,苏子涵忍着泪转身。 出了门,苏子涵拦住李叔,笑容有些苦涩:“李叔,不用送了,今后的路总得我自己走下去。” 李叔见她态度坚决,又担心着房里的江意榕,点了点头。 苏子涵顺着楼梯走下去,转角处的钢琴静静地阖着,依稀可以看到他修长的双手在上面灵活的起舞,自己坐在一边捣乱,曲不成调但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慢慢走在通往门口的幽静铺缀着鹅软石的小路上,记忆的碎片影像般在脑海中重现。 江意榕看到李叔进来,表情闪过一抹复杂,像是期待又像是疲倦。 李叔抬头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苏小姐不要我送,说想一个人走,还说。。。说今后的路总得一个人走下去。”低垂的眼眸中带着浅浅的唏嘘。 江意榕整个人愣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紧接着,眼前一阵黑雾,人往前栽去。 李叔上前紧紧扶住他,颤声道:“大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江意榕喘了口气,缓过来,支撑着站了起来,声音中萧索低徊:“我想送。。送。。她。。” 李叔抬头看他,眼里是说不出的孤清,心里叹了口气,扶着他一步一步挪到窗前,房里始终回荡着他紊乱的喘息。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棵花草都记录着当日的种种,一起散步一起看书一起守着日出日落,每一分每一秒都怦然心动的让人像是坠入了一场没有出路却又不得不沉溺其间的爱丽丝的虚幻梦境;只是梦总有醒的那天,美好总也有破碎的一日,铁架桥上孤身一人的等待,父亲的死亡家中的破产,出殡的冷清,律师冰冷机械地告诉着她残酷的事实,父亲的老臣子咬着牙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意榕”;仇恨在心里燃烧,生活的窘境,母亲的发疯,在父亲的陵前发誓,她要复仇! 好不容易重逢,自己一边沉醉在他的宠溺中,心痛缠绵挣扎中最后还是强撑着在婚礼上默默咽下满肚的眼泪不舍辛酸笑着告诉他:“我不愿意。”映衬着他勃然变色的脸;雨夜里捂着伤口一脸苍白,粘稠的血液滴落却说着:“此事永不追究!” 此后日日的失眠,市值蒸发,他抱病出席董事会,匆匆一见,苍白夹青的脸色,辛酸心痛;铁架桥的重逢,他依然如初的扶起自己,咳得满手是血的捐帕,冷淡的态度。。。 不舍痛苦悔恨歉疚交织在心头,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迟缓。 眼看着就到了门口,造成的伤害如同鸿沟般难以逾越,再见了!她的意榕!再见了!她的爱人! 只想在看他最后一眼,苏子涵情不自禁地回头。 越过院中的水池,隔着被大树环绕着的林荫小路,却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着她,剪影如墨,宁秀俊挺。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滑落,目光尽出涟漾震颤。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定格如画。 那一瞬,时间似乎都已停滞,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遥遥相望,默默无语。 那一秒,心有灵犀,爱意和苦涩交融,汇成一首凄惶的诗,就此镌成永恒,直至海枯石烂。 突然那个窗前的人影一晃,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遽然倒下。 刹时,浑身如被针尖狠狠一刺,苏子涵颤栗哆嗦,心脏直快跳出胸口,那种混乱惊恐担忧的激动,再也顾不得其它,朝屋里飞奔而去! 冲上楼梯,扶着门框在他卧室门口站定。 看到他就那样弓身扶着飘窗,仅仅一个背影,就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苏子涵跑上前去,见他的手紧紧抵在胸口,痛地连站都站不住。 小心地从李叔手中接过他,让他半靠在自己身前,动作虔诚轻柔,生怕弄疼他一分一毫,看到他失色的唇瓣,话语中带着难掩的颤抖:“意榕,你怎么样?” 也没等他回答,手已经自然地捂上他的胸口。 江意榕有一瞬间的排斥,之后还是由着她帮他在胸口按摩。 苏子涵不时地抬头,见他脸色霜白,额头和鬓角溢满了冷汗,心疼的咬住嘴唇,不时腾出另一只手为他擦拭,耳边听得他紊乱地似乎要断掉的呼吸,都祈祷可以替代他的痛苦,眼泪更是流得汹涌。 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缓过来些,微微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苏子涵就再也控制不住,反身抱住他,边流着泪边嘴里喃喃道:“意榕,意榕,意榕,意榕。。。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担惊害怕,痛苦不舍爱意,这段时间的种种,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江意榕想要推开她,听得他声声的呼唤,感受着她炽热的情感,颤抖地抬起手,试了好几次,最终轻轻地环住她,像是满足像是不舍像是心疼,如叹息般地应了声:“小涵。。” 看到这个情况,李叔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顺手为他们掩上了房门。 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上手,也帮不了忙,需要自己解决。 李叔知道江意榕的心病除了苏子涵怕是谁也医不好。 久久,等着情绪稳定下来,两人才分开。 江意榕看着她,眼里幽深如墨,沉沉道:“你这又是何苦?”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子涵更是控制不住,更紧地抱着他,哽咽道:“我恨过你怨过你,一心想要报复你,可是真的面对你的爱,我。。。,意榕,你知道么,订婚的那一刻,我多想说‘我愿意’,可是。。。可是。。。可是,在那一刻,我想起了爸爸。。。意榕,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放下对你的恨,怎么样才能戒掉对你的爱,你告诉我,告诉我。。。” 苏子涵有些说不下去,江意榕轻叹一声,手不禁环住她,在她后背像是安抚似地有节律的轻拍。 感受到他的温暖,苏子涵鼓足勇气:“意榕,你知道么?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开心过,没有一天没有不怀念三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这个仇恨,我背的好累好累,也许还要一直背下去。。。。可是现在,就是现在,我好想放下它,我只想好好爱你,好好陪陪你,哪怕只有十天。。。。就十天,好不好,好不好。。。。” 江意榕看着她,眼光中含着几分忖度,心里早就百转千回。毕竟他曾那样爱过她,看到她这般在他面前哭泣,他相信此刻她的感情是真的。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造成的伤害却让他迟疑,他不确定甚至是害怕十日后他会更加的伤心,那样的刻骨铭心一次便已足够,再爱那也只是之前了。 但这毕竟是一份感情,养条狗还有不舍呢,更何况是曾经朝夕相对的爱人!心里总是有些不甘,想看看她到底想如何。 江意榕沉吟了下,哑声问道:“那么十日后呢?” “也许。。。我会带着妈妈和姐姐远远地离开。。。。意榕,家里的仇恨,我放不下,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我不想再复仇了,更害怕你因为我受到到伤害,那样。。。那样。。。。我会疯掉的,真的,意榕,我会疯掉的。。。。 ”讲完这些,苏子涵浑身力气都似用光了,瘫软在他肩头,哭得全身发麻。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濡湿的感觉,江意榕微微发怔,无论如何,都是当年自己的离去才会。。。况且就算到眼前,他手中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表示自己和她父亲的死就真的没有一点关系。这毕竟是付出了真心的一份感情,就算被伤地遍体鳞伤,心寒透顶,只是真要说舍得,还真没那么简单! 久久都没有听到回应。 苏子涵从他的怀里起来,看着他,拉着他的手,几乎哀求:“就十天,十天好不好?” 江意榕长久的静默,头微微垂着,盯着深色的羊毛毯,看不清面部的表情。 手从她的指尖抽走,苏子涵看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一寸一寸远离她,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在毯子间氤氲开来,形成一团团颜色更深的水渍,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拒绝。 只是她不知,在看到她滑落在羊毛毯上的泪珠的时候,他又心软了,爱她的时候,捧她至手心,何曾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如今苦苦哀求终究是让他心疼地。哪怕无关爱情,只要是人看到曾经珍视的宝贝,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声声哀求,那么凄楚,内心终究是有几分难言的复杂吧! 绝望到想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他传来的一个:“好。”字的时候。 苏子涵眼泪流得更凶了。 江意榕看着她,递过手帕:“把眼泪擦一擦。” 苏子涵接过手帕,一边擦拭着泪珠,刚才哭得太过厉害,一时停不下来,不住抽噎。 江意榕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水波流转,很快消失不见。 苏子涵止了泪,扶起他:“地上凉,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江意榕没有拒绝,任由她扶着他去了床上,看着她为他盖上被褥。 这时Dr.chu刚好进来,苏子涵像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去。 江意榕眼神沉了下,转头吩咐李叔:“先带苏小姐去梳洗。” 苏子涵看他深沉如海,不敢再向以往那般忤逆他,点了点头:“嗯,好,我先去,一会儿就过来。” 江意榕不置可否。 李叔把她送到原先她的房间:“自己可以吗?” 苏子涵点了点头,道谢着掩上了房门。 这里她很熟悉,布置还是三年前的布置,没有变。 从窗口俯瞰下去,当年被自己洒得一池碎片的泳池,澄澈蔚蓝依旧。 左侧挂衣服的地方,上面放置的都是以往喜欢的牌子款式色泽,中间放置配饰的地方,透明的玻璃柜下东西样样中意。 取了浴袍,走出一小步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又退了回去,衣架上的服饰一半是当年穿过的,而另一些却是新的,只是刚才粗粗扫过,太过中意没有留意。 随手翻来几件衣服的内标,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明显是按着年份来的,还按着发布会的次序,似乎随时准备好主人的临幸。 直接走到最前面,翻开最新的衣服内标,是五个月前的,心里咯噔一下。 走回配饰的地方,细细看了陈设,果然最新的也都是大概半年前的,果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日过后到如今也过去要快半年了,按照高级时装的订制规律,除了一些特殊的,半年肯定是到了。 也就是说那晚过后,他真的和他以往说过的那样,真的是放弃了。 苏子涵瘫倒在地上,脑海中回荡着当日还好的时候他的话“心寒了,就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刚才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是自己不甘心,只是那么多的伤害过后,能够对他全心全意的好,哪怕只有十天,虽然不能抵消自己犯下的所有的错,但是至少可以干干净净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对他好一次,这样也就足够了。 第55章 第 55 章 苏子涵快速洗漱完,换了带着几分小女生情节的彩色波点连衣裙,回到江意榕的房间。 刚刚踏进去就听到Dr.chu对着江意榕一脸慎重地道:“最好保持轻松的心境,毕竟。。。” 苏子涵本凝神倾听,不料江意榕直接:“嗯。”了声,打断Dr.chu的话。 Dr.chu看到了她,和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似乎也觉得失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向他们道:“挂了水,让他睡一会,要注意下午可能还会烧起来。” 苏子涵和李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叔带Dr.chu去休息的地方,苏子涵直接走了过去,帮他看了看点滴的速度,在他床边趴下,一副守着他的样子。 江意榕看着她脸上带了几分疲倦,皱了皱眉:“先去休息。”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好不好?”苏子涵打断了他的话,凑了上去软声问道。 从她的眼里看到坚持,江意榕没有再拒绝,只是侧过了头去。 苏子涵不由笑了下,为他盖上褥子。 等着他睡着了,苏子涵才站起来,走到外边对着刚巧回来的李叔道:“李叔,意榕睡了,我去取下行李,您照看一下。” “小涵姑娘还是陪着大少爷吧,我让人帮您把东西取来就成。”李叔拦住她。 苏子涵想了下,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说着把地址房卡给了李叔。 苏子涵回来,继续守着他。 昨晚没有睡好,刚刚情绪波动很大,不一会儿,困意直直泛了上来,苏子涵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转暗,针也打完了。 苏子涵起身看江意榕也已经醒了,立马凑上去问道:“睡得好不好?感觉舒服些了吗?” 江意榕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嗯。” 听到他的回答,苏子涵立马就笑了。 这时李叔正好进来,把一个信封递给她:“结余和行李都拿回来了。” “谢谢。”苏子涵感激地接过,转头又对着江意榕道,“我去看看准备了什么晚饭?” 江意榕点了点头。 苏子涵先把信封放到房间,也没拆出来看,直接就去了厨房,看着现有的材料,弄些花式出来。 正帮他把面盛出来装在碗里的时候,李叔走了进来,笑容可掬:“大少爷说让您先吃,他在房里用,就不下来了。” 苏子涵迟疑地点了点头,味同嚼蜡地坐在餐桌边吃着晚饭。 江意榕看着李叔放在桌前的吃食,是他的口味,粥熬得得很烂,上面漂浮着切得很细的青菜,偶有见黄色的蛋花,旁边的碟子中凉拌了鸡丝,鸡丝都弄成小小的一条一条,很整齐,明显是下了功夫了,为了好看,甚至还在白色的骨瓷边上用巧克力酱画上了漂亮的一圈鸡心,似乎像是在向他表达着某种心意。 江意榕动了动调羹,缓缓吃下一勺粥。 又舀了半勺,盯着那半勺粥,片刻,把调羹放下,擦拭了下嘴角,身子往后靠了靠,对着李叔摆了摆手:“撤了吧。” 李叔看着几乎全满的粥,上前一步劝道:“再吃些吧。” 江意榕摇了摇头。 李叔沉沉叹了口气,看他明显不愿再多说,收拾着东西离开。 他没有看到江意榕在他身后手紧紧压向了胃部,暗黄的灯光下,额头的汗液一片晶莹。 听到楼上有响动,苏子涵赶忙迎了上来,满眼的期待,李叔对着她摇了摇头,眼神中夹杂着丝丝怜悯,宽慰道:“大少爷说没有胃口,这段时间他常这样,吃不下东西。。。” “李叔,谢谢。”苏子涵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刚才看他的样子,似乎,李叔顿了下。 苏子涵看出他的迟疑直接道:“李叔,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是进去看看他就好。” 李叔犹豫地点了点头,为她拉开房门。 苏子涵闪身进去。 拉着窗帘,屋内的光线很暗,只有床头开着一盏小灯。 苏子涵走了过去,见他闭着眼睛,侧躺着,身体蜷缩着,手死死抓着被子,把被子紧紧压在胸前。 听到声音,江意榕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神情似乎有些不耐,但是也没说什么。 苏子涵怔了下,明白过来他不吃的原因。 许是痛得紧了,他光洁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反倒是蹲了下来,掏出手帕,为他拂去额头的汗,一手探向他的胃部,那边不断地鼓动,很冰,苏子涵焦急道:“我去喊医生。” 刚想走,手腕就被一只湿冷的手抓住,苏子涵回头见他拉着她,另一只手往胃里深按了下去,似乎手下的被子几乎都要压入那个地方,对着她摇了摇头。 苏子涵疑疑惑惑地陪了他一会儿,帮着他揉按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显然没有一点疗效,苏子涵的手被他拉着拼命地往里按,就算隔着被子,苏子涵都可以清晰地触摸到旁边的骨头,知道不是办法,江意榕痛迷糊了,不放手,苏子涵试着道:“意榕,放手,我去喊医生。” 说了好几遍,他还是没有反应,只是模糊地应了两声。 苏子涵抬头,见他咬得下嘴唇上好几个深深的凹陷,旁边是干涸的血迹。 苏子涵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想起早前他暗了床头的铃,也学着他的样子按了下去。 李叔很快就推门进来,苏子涵看到他长舒了一口气,很是庆幸。 李叔看到他的情况,赶忙请了Dr.chu进来。 看着他们尽然有序地动作,不慌不乱,突然心里狠狠一跳,又深深看了眼那个以往没有的铃,记得三年前是有铃,但不是在这边,这么触手可及的地方,往另一边看去,那边的按钮并没有撤掉,上面散着浅浅的光,心里一动,一个让她难过的念头再次浮现在心头: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怕出什么事情,估计也不会在弄一个这个按钮。 只是看着他们镇定的神色,苏子涵不敢去想这到底是第几次了,此刻刚才的庆幸荡然无存,心里的恐慌大片大片的。 江意榕痛得迷糊,拉着她的手不放。 Dr.chu没有办法,艰难地为他做了检查,询问了他们情况,直接为他推了一针。 过了好久,江意榕才平静下来些,抓着她的手也微微地放开。 睁开眼睛,半天才找回焦距,看到他们,虚弱地笑了下,就睡了过去。 Dr.chu为他又扎了针,看着他们郑重道:“以他这样的情况现在身边是离不开人的。” 李叔脸上显过一抹为难:“我手头还有些事,得过一会儿才行。” 苏子涵上前道:“没事,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在这就行。” 两人眼神交汇了下,走了出去。 苏子涵蹲在床边陪着他,不时看看点滴的速度,不时试试他额上的温度,好在没有发烧。 等着水挂完了,找了Dr.chu进来拔了针头,用手按着棉签帮他按着,拒绝了李叔让她去休息的好意,还是蹲在床边陪着他。 江意榕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接着洒进来的月光,看到她就那样趴在床边,一手搭在自己的胃上,有一下每一下地揉着,头往前一冲一冲地,稍微弯的厉害点就立马醒了过来,就紧张地看向他。 江意榕心里叹了口气,稍微凑过来点,拍了拍她。 苏子涵马上清醒过来,看着他:“怎么了?难受吗?” 江意榕看着她,微垂下眼脸,掩住眼里的心疼,哑着嗓子道:“上来睡吧。” 苏子涵眼神亮了下,开心地把外衣拖了,把被子掀起一个很小的角,躺了进去。 像以往般,慢慢往他那靠了靠,把自己躲进他怀里,见他没有明显的排斥。 一手像是怕他跑掉似的搂着他,一手抵在他胃部,还是帮他揉着。 江意榕拦住了她:“不疼了,睡吧。” 苏子涵点了点头,也是累了,在他怀里感受到久违的安心,沉沉睡了过去。 借着月光,江意榕看着她的睡眼,眼里的神采复杂难辨,不过最后还是伸手回抱住了她。 第56章 第 56 章 隔日是周六,除了公共交通工具和出租车运行,所有的商店都不开门,其他的城市生活就像是暂时被冰冻了起来,苏子涵想上街为他买些东西的愿望彻底被打破。 苏子涵五点多就起来,在厨房忙活了一大早上,用大米、山药、枣子熬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粥,还在里面加了好几种糯米。 白色的透明泡沫上下翻转着,飞旋着,发出“汩汩”的声音,阵阵香气从厨房飘出。 可是都到了他平时起来的点,也没见他下来。 问了刚去过房间的李叔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不时走出来看着客厅的罩式棕色的落地钟,时针就要指向九点,一早上的雀跃期盼渐渐转成淡淡的失落。 走回灶前,看着还在冒着白烟的粥,意兴阑珊地拿起锅盖,就想关了火。 李叔见她难掩失落,咬着嘴唇,似是要哭出来一般,不免安慰:“苏小姐,您先别急,我刚才上去的时候他像是还没醒,我要不在去看看?” “不用了,过会儿等他醒了,给他拿点东西上去,多少总让他吃一点,不然过会儿没法吃药,再说要是过了饭点。。。”苏子涵没有说下去,背过身去。 李叔看着她的肩膀似乎抽动了一下,想说什么还是没有开口,应了一声,看着她解下围裙,走出厨房。 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落寞和三年前的活力不可同日而语,张了张嘴喊出一声:“苏小姐。。” 苏子涵停下脚步回身,疑虑地看着李叔。 “你还有吃早饭呢?要不。。。” “谢谢,我不饿。”苏子涵笑了下,低着头朝楼梯那走去。 一级一级慢慢地往上走,突然前方似是被什么东西挡住,毯子上也由于光线的作用,形成一个模糊地瘦削颀长的剪影。 苏子涵仓促地抬头,看到他仅着了一件浅紫色细格纹的衬衫,浅色的裤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心里闪过一抹喜悦,苏子涵不由自主地笑了,迎了上去:“哎。。你起来了?早饭做好了?要不要现在吃?” 江意榕看着她,怔了下。 刚才听李叔说她大早上就起来做饭,等着他下去。 心里也只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有过太多的欺骗,如今再好,也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回忆,也不过是不忍拒绝她提出的要求。 爱或许还在,只是再也不会如之前般毫无保留。 李叔走后,江意榕在床上歇息了片刻,李叔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虽然晕眩和胃里的疼痛一直纠缠着他,连带着胸口也一直闷闷地难受,浑身无力,不过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起来。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她一个人慢慢地爬楼梯,像是很累似的,心里终究是有几分不忍。 刚想开口,她就看见了他,一下子笑得灿烂,讨好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 久违的长期企盼的美好放在眼前,江意榕不禁犹豫了。 两人尴尬的沉默,苏子涵难堪地低下了头,不安地抓着衣服。 由于紧张,脚里似乎都开始发麻,苏子涵动了动腿,语速很快很乱:“其实那个李叔也让人做了早饭,那个其实可以在屋里吃的,你要是不想。。我去喊李叔。” 江意榕回过神来,看着她的样子,以前何曾见过她这般的刻意讨好,这般的把自己低到尘埃,心里终究是不忍和酸楚的,应了声:“好。” “啊?”苏子涵抬起头来,一时不明白他答应的是哪一个。 江意榕没有看她,沿着楼梯慢慢走下去:“李叔说你做了粥,现在还有吗?” 苏子涵这才反应过来:“好,你等着,我去热一下。”说着,就“蹭蹭”地下了楼。 江意榕看着她的背影,凝神了片刻,脸色突然苍白开来,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掐在胃部狠狠按了下去。 李叔赶忙扶住他,焦急地低唤:“大少爷。。” 江意榕紧紧抓着他的手骨,从牙缝里把字一个一个挤出来:“不。。要。。声张。” 李叔的手像是被一块坚硬潮湿的冰石握着,心里也跟着一阵阵泛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她忙碌的背影,微垂下视线,陪着他。 厨房的方向传来苏子涵糯糯的声音:“我弄好了。。。哎,人呢?” 江意榕深吸了口气,压下剧烈的抽痛,放开李叔,站直看着跑到他面前的人,勉力笑了下:“这就来。” 灯光下,额头的汗液苏子涵看得分明,刚才的声音明显低弱的不像话。 她紧觉起来,细细地打量他,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意榕快速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你就做了粥?”迈开步子如常地向餐厅走去,只是细看,姿势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体似乎以不可见的角度微微的曲起。 苏子涵跟了上去,江意榕撑着桌沿,慢慢地在桌前坐下。 苏子涵这才把刚才又热了一下的粥,盛好一碗端出来,放在他面前,又把调羹递给他,见他额上的汗一点都不见少,手探向他的额头:“怎么会一头的汗,到底哪里不舒服?” 江意榕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手,舀了一勺粥,只是道:“不要多想,有点热罢了。” “热?”苏子涵奇怪地重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薄的线衫,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但是见他明显无意再说下去,吃着东西不住地看向他。 早饭吃得很安静,江意榕吃了半碗就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好了,先上去了。” 苏子涵知他本就吃的少,只是如今就动了小半碗的粥,心里隐隐的痛,连带着自己也吃不下去。 看到李叔在一边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动:“李叔啊,意榕的药是不是过会儿要吃?我去拿给他好不好?” 李叔看着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我去给您准备。” 端着水杯,药盒中装着比以往更多的药,苏子涵疾步走了上去。 心里似乎有着一只怪兽,他刚刚的不正常,心里总是担心地厉害,心也跟着一上一下没个着落。 刚走到房门口,滚滚的热浪就从门缝中传了出来,苏子涵一下子就热得出了汗,想起他刚才却说冷,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 推开房门,暗沉暗沉的,连窗帘都没有拉开,凭着记忆,把水杯放到进门的桌子上,试探地喊道:“意榕。。意榕。。” 没有回应,只有右边的卫生间传出隐隐的水声夹杂着咳嗽的声音,没有关严实的门透出几许光线。 苏子涵猛地推开门,看到他趴在水池边剧烈的呕吐,一手紧紧抵着胃部,撑着墨色桌面的手用力地不住颤抖。 他没有吃什么东西,在她上来之前,粥早就吐光了,只是胃里尖锐地痛,虽然吐不出什么来,还是不住地恶心,非得吐出点什么来,才能缓解那样的痛苦。 苏子涵捂着嘴巴,看到被哗哗地流水冲走的里面,赫然夹杂着红色的血液。 一时惊讶,竟是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是一次剧烈的呕吐,咳嗽地身子直往后软,剧烈痛楚的喘息一下下狠狠敲打在她的心尖。 苏子涵回过神来,上前抱住他不稳的身形,手足无措地帮他顺气。 江意榕的眼前形成一个个的光圈,难受地快要昏厥,看不太清眼前的人,只是凭着感觉,知道那是她。 满手的潮湿,整个背部几乎都湿透了,衬衣黏在身上,更显得瘦削单薄。 看他痛苦地挣扎,呕吐似乎是止住了,只是按在胃部的手没有一刻松开过,苏子涵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触手的冰凉,寒气透过衬衣透了出来,那个地方在不断地抽动,坚硬如石块。 苏子涵帮他一下下地按摩打圈,想要让那个地方温暖起来,边哭着道:“为什么要骗我?明明就吃不下还要吃?” 过了好久,苏子涵感到泪水被小心地抹去,脸上残留着冰冰的感觉。 侧头对上江意榕因为呕吐氤氲着水汽的眼神,刚想开口,就听到他无力地声音传来:“我不是想骗你。。只是不想再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咳咳。。” 体内传来的痛,像是冰针游走过似的,一下子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喘了口气,缓解疼痛。 联想起那个暴雨的晚上自己说的话和这几次他明显的抗拒,苏子涵蓦然明白过来,更是紧了紧扶着他的力道:“意榕,那天的是气话,我怎么会嫌弃你。。你知不知道那晚过后,我一直都后悔对你说那句话。。。不!是所有的话我都后悔!昨天就和你说我真的是不想的,我只是放不下。。。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苏子涵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心里的悔恨不得把那天的话都吞回去,只是。。。 江意榕看了她一会儿,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别哭了,我信。” 苏子涵看着他眼里流淌着的淡淡宠溺,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扶住他:“可不可以走?” 江意榕点了点头,慢慢挪到床上,帮他取来干净的衣服,服侍着他换下,喂他把药吃了。 苏子涵就一直坐在他旁边,陪着他:“睡一会儿,让我陪着你。” 江意榕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侧过头,睡了过去。 睡了一觉过后,还不知是药效的作用,江意榕的气色好了许多。 下午苏子涵也顾着他,陪他在房里看了会儿碟,他就有些昏昏欲睡。 守着他又睡了会儿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好在他胃口比上午好些了,虽然仅仅喝下一小碗粥。 晚上两人拥在一起,苏子涵读了会儿书给他听,都早早睡下。 隔日早饭过后,趁着他休息的当口。 苏子涵让司机带她去了老城区。 整个城市都是积雪,房顶上背阴的地方上也积满了雪,给人一种干净清冷的感觉,正如他真实的人那般,古雅幽静,从容不迫,表面的温和大气却没法改变他本身的静谧疏离,只要他的心门一旦对你封闭,纵使尽千般法术,也无法再次走进一分。 瑞士人好像格外喜欢红色,国旗就不用说了,窗台上种的花、码头上的花盆、岸边放置的木椅、钓鱼的小朋友的雨衣,还有老太太的帽子,在结冰的水面上,一点点红色显得十分悦目。 老城区沿利马特河缓缓铺展开来的,沿着光滑平整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循着记忆的指引,找到那家名叫“花店”的书店。 记得三年前,他们很喜欢这里,并在这里做了一本书,当时许诺,度蜜月的时候来取。 老板看到她客气,居然还认得她,很快把书找出来给了她,苏子涵如获至宝,和这位瘦瘦的老板娘,也是店里唯一的一位员工道谢。 爽利的女子笑得开怀,祝福了她,苏子涵的笑容有些苦涩。 说是书,其实就是零乱枯枝和一些绿色的扁形的种子自我拼接裱出来的。 虽然凌乱,但是勃勃绿意辉映出难言的期待! 回到家中,苏子涵献宝似的把东西给他,共同的记忆总是可以牵扯出美好的回忆。 看着它,江意榕也有些动情,久久没有说话,苏子涵看到他的眼角似乎也泛出了几许水花,只是轻轻说了声:“小涵,你要我如何是好?” 苏子涵凑上去,环住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腿间:“这几天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待你,与你一起渡过。” 江意榕伸出手环住她,眼里也多了几分动容。 下午身体爽利些的江意榕和她一起喝了下午茶,两人聊聊天,尽量都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还算尽兴。 看着她和院中的小鹿如以往般的玩耍,嘴角边一直挂着浅浅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进屋的时候,苏子涵把大衣搁置在衣架上,搓热了手等着身上的寒气去掉些才走过去。 不过哪怕只是这样,江意榕还是掩嘴轻咳了两声,倒了杯热茶递给她:“祛驱寒。” 苏子涵咬着嘴唇接过,果然他还是心疼她的,闻到是自己最喜欢的果茶,脸上不觉绽放出一个笑容。 一下子连喝了两杯,看到她生动的表情,江意榕情不自禁地眼角眉梢染了几许笑意。 “记得上次来还只有三头鹿,现在都有七头了,我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的孩子,要不你帮帮我?” “好。”江意榕答应她,撑着扶手起来。 苏子涵帮他又加了件月灰色的羊绒双排扣大衣,帮他取来深蓝色的超长围巾,踮起脚尖,帮他围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下摆还差点拖到地上。 看到他里面穿了两件线衫,外面一件还是粗织的毛衣,依旧是瘦削得让人心里难过。 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会儿,江意榕就开始咳嗽,一开始只是轻咳,后来越来越严重,苏子涵不敢大意。 还没走完一个院子就劝着他回去休息。 苏子涵挤上软榻,像以往那般,趴在他怀里一起看书。 等他清浅的眉目沾惹上几分倦意,爬起来为他按摩。 四点多的时候,下起了雪,这是苏黎世今冬的第一场雪。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窗外慢慢堆积起来的白色的雪,偶有松鼠窜过,在空气中快速留下一道灰色的剪影。 梅花鹿似乎是怕冷,都凑到了屋檐下,也不肯回自己的屋子。 看它们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苏子涵有些不忍心。 刚一动,江意榕就抓住她的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把它们放进来,表面上看是帮了它们,可是你会让它们再碰到如此的情况不知如何生存下去,失去生存的能力。” 苏子涵看着他,心里怔忪,联想到自己,一时情绪复杂,又趴了下去。 当晚,江意榕有点烧,想起昨晚Dr.chu的欲言又止,苏子涵立马打电话喊了Dr.chu过来。 打了针,他有些恹恹,苏子涵服侍着他躺下。 听Dr.chu仔细关照她:“万一过会儿烧要再上去,直接送医院,只需和他电话招呼一声就可以。” 苏子涵听得胆颤心惊,送他出去的时候试探道:“他怎么了?是不是病得很重?” Dr.chu看了看她,没有正面回答:“这是他的隐私,我不能透露,只能说和三年前根本无法比,如果不好好调养,怕是。。。” Dr.chu没有说下去,苏子涵已经是惨白了脸色。 他也没有拒绝和她同塌而眠。 搂抱在一起,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滚烫的温度,苏子涵心一个劲地沉下去。 那一刻,她是那样深切的感受到后悔和绝望,只是已经没有退路,不禁在这样虚幻的甜蜜中沉迷,如履薄冰,末日的欢愉大抵也就如此吧。 好在隔日他总算是退了烧。 第57章 第 57 章 苏子涵知他没有胃口,这几日也是变着法子在菜式上讨他欢心,望他可以多吃两口。 只要他稍稍蹙蹙眉,就风声鹤唳,问前问后很是紧张。 这样过了几日,江意榕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今日总算是止了雪,院子里已经是厚厚地一层积雪。 从窗口望出去,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苏黎世的人本就少,屋子又在斜坡上,往来更是没有多少人烟,寂静地让人心里发慌。 他去了书房,就算没有明示,苏子涵也不敢进去,只能自动地回避。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红木的清幽香气扑鼻而来,几日未见的松鼠在雪地上蹦跳着出来觅食。 天空中有不知名的飞鸟滑过,似是看到地上的事物,俯冲下来,地面已经结了冰,小鸟一个打滑,在冰面上滑出一条长长的路去,挣了挣翅膀,又萎顿下去。 苏子涵下意识地推开旁边的木门,正好听到它哀哀萋萋地叫声,脚下一动,想起他前几日的话,动作停顿了下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花鹿围了过去,好奇地低着头看着那只摔伤的小鸟。 正在这时,有人为她推开了门,头的后方传来他略显低弱的嗓音:“不忍心,就去把它抱进来。” “哎?”苏子涵惊讶地回头,正对上他浅浅含笑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整个人显得更是温和。 “陪你一起?”江意榕看着她开心地样子,嗓音更是柔软,似乎惯着她已经成了鸩毒般难以戒掉,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难以抗拒,只需一点点的引导,立马就成了燎原的大火。 苏子涵看他穿得单薄,就是一件深青色的羊绒衫,风从敞开的门里灌了进来,就冻得脸色不自主地发白。 赶忙把门关上,拿了深裸色的羊绒大衣过来,给他细心地套上,又给他围了围巾。 江意榕靠在门边看着她围着自己忙碌,嘴角残留着微笑,心里却隐隐作痛。 这样的美好太过虚幻,但他却真的开始留恋,或者说是贪恋。 苏子涵帮他把藏绿色的围巾打好,看着他在鲜亮的颜色的衬托下,似乎多了几分生气,连带着她也开心了。 只是见他有些发愣,却并不完全知他复杂的心绪,还以为他是不乐意了,叹了口气,毕竟是不如从前,而自己总是记不住,心里不免失落,低着头意兴阑珊道:“算了,它的妈妈会来找它的。” 江意榕一愣,知道她是误会了,手从围巾上放了下来:“等它家人来还不知要多久,就怕那时早就成了谁的盘中餐了,还是把它抱回来吧。” 说着,再次为她推开了门。 苏黎世的鸟不怕人,但是被人这么抱在怀里总会挣扎,眼睛里还是露出惊恐,翅膀扑腾腾地乱振动,苏子涵没办法只好低声哄劝。 小鹿看到屋里的门开了,探头探脑地凑了进来。 苏子涵只能把小鸟先给江意榕,做出关门的动作,让小鹿离开,但小鹿似乎来了脾气,以为是和它玩耍,愣是门稍稍后退,它又凑了上来,弄得她很是无奈。 斗争了很久,才把那帮淘气的小家伙开开心心地哄进院子里。 只是她有些发愁,外面那么冷,室内开着暖气,小鸟都冷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往江意榕怀里钻,更是不可能把它放到阳台上去。 江意榕似乎是比她有经验许多,让李叔拿来了两条毯子,把它们折了几下,叠得高了些,用手试了下比较暖和,把它放到飘窗上。 再把小鸟放了上去,只是一到那个上面小鸟抖地更是厉害,刚才蜷在身上没有发现,左踝上还在流着血。 面对这样的情况,苏子涵束手无策,江意榕倒是出乎她所料的镇定,拿了医药箱过来,动手帮它包扎,手法熟练,似乎做过很多次一样。 苏子涵看着纱布在他指尖上下翻飞,看到它居然很快地帮小鸟止了血,难掩惊讶:“你学过?” 江意榕身体僵了下,笑笑:“没有,就是看过相关的视频,要不是。。。也许我会去动物保护协会。” 苏子涵感觉到他刻意隐掉话中的淡淡唏嘘,好奇道:“要不是什么?” 江意榕回过神来,掩饰似的道:“我估计它饿了,问问李叔有没有麦片什么的,弄两片,加点清水调烂了拿过来。” 苏子涵应了声,起身离开,走到拐角的时候,回头,看到他坐在飘窗上,轻抚着受伤小鸟的背部,看着窗外,浅浅的阳光冷冷清清地钻了进来,勾勒出他有些哀伤的侧面轮廓。 苏子涵竟是移不开视线,心里溢满柔柔的酸酸楚楚的痛,就想上去抱着他抚平他内心的伤。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父亲的音容笑貌,想到疯了的母亲,想到。。。她赶紧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里这些都甩掉。 苏子涵回头,见到李叔正好走了过来,和他说了情况。 李叔一点都不意外,似乎对这些流程很熟悉,和蔼地把她领到厨房,帮她一起在一个很小的碗里调好了食物给她。 苏子涵接过已经被粘地很碎的食物问道:“李叔,你好像很熟悉这些,是不是以前做过?” “是啊,这里下雪的时候,经常会有受伤失足的小鸟,记得大少爷以前身体不是很好的时候,都来这里休养,以往还有二少爷陪着,后来二少爷去了美国读大学,来得时间就少了,他们小的时候啊,二少爷比较调皮,老是要捉弄这些受伤的小鸟,甚至要爬到树上去掏鸟蛋,而大少爷老是会制止他,还会把那些受伤的小鸟带回来,直到伤养好了在放它们走。记得第一次带小鸟回来,我们都没有经验,小鸟死了,然后大少爷还伤心了好久。。。” 耳边是李叔的声音,苏子涵一路往飘窗走,心里微微有些疑虑:这样温暖的人,连看到受伤的小鸟都会去救的人,真的是顾子杰和父亲老臣子口中的嗜血恶魔吗? 照料这样受伤的小鸟,江意榕果然很有经验,让她拿着小碗,用银的吸管口蘸一点,喂到它的嘴边,小鸟太过害怕,不敢吃,闻着香味把自己退到毯子里,蜷缩成一团,灰色的羽毛无助地扑腾。 苏子涵好言哄劝小鸟哪里会听得懂。 江意榕试着把管子放到离它差不多有一个指头的位置,把小碗侧翻过来些也放在一边。 带着苏子涵躲到墙挡着的后面,偷偷看着它。 小鸟看四周没人,放松了紧剔,肚子也饿了,凑上前去,闻了闻,小心地啄了口。 苏子涵开心地抓着江意榕的手,几乎是贴着他轻呼:“它吃了。。。吃了。。” 江意榕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下,牵动了气息,但是又不想惊扰她,勉强压下那阵咳嗽。 只是可惜小鸟吃了一口,又退了回去,苏子涵明显有些失望,就想走过去。 江意榕一把拉住她:“别急,咳咳。。。它还会再吃。。咳咳。。” 果然小鸟看到没有危险,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鸟就又回去吃了起来。 苏子涵见他咳嗽憋到脸微微泛红,不由急地帮他顺气:“你还好吗?” 江意榕摆了摆手,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忍住上涌的咳嗽,指了指小鸟的方向,尽量压低声音:“轻一点,它会被你吓到。” 苏子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他是为了不惊扰到小鸟刚才兴起的一点安全感。 爱护小动物有爱心的男子从来都是对女子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苏子涵抬头对上他清湛的眼眸,不禁被他深深吸引,压制不住内心的声音,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迅速地离开。 脸微红,看着他。 江意榕好笑地看着她,眉眼弯弯,心情似乎又好上了几分,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眼里是淡淡的宠溺:“小鸟吃饱了,我们帮它去找一条被子来?” 两人找了条不大带些羊绒成分的深灰色方巾回来,轻轻搭在小鸟的身上。 小鸟似乎也知道他们是好意,虽然一时还是放不下戒心,但是再也没吓得瑟瑟发抖。 苏子涵很开心,执起他的手,直夸他厉害。 江意榕只是笑笑,心里却有些难过:要是真的厉害,岂会。。。 苏子涵见他眉眼间染了几许倦意,知道刚才的一番折腾估计他也是累了,关心道:“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江意榕失笑,把她搂了过来:“哪用这般,还真把我当做纸糊的了。” 苏子涵依偎在他身上,趴在他肩头喃喃道:“你比纸糊地可易碎多了,就算捧在手心我还怕。。” 江意榕的身子一僵,不过苏子涵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意榕的手机就响了。 苏子涵放开他,迟疑了下,才把手机递给他。 江意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刻意避开她,在她面前接起,简单地说了几句:“嗯,还好。。注意安全,不要对自己过于苛刻。。。好好玩,也长长见识。。。嗯,不用。。好。。再见。” 挂了电话,江意榕看着她自己道:“是意铭的电话,德国政府和汽车制造厂商合作,推出请波士顿一批学生去参观旅游的活动。。意铭说反正离地很近,能不能过来?” “你不是都拒绝了吗?”苏子涵的脸色变了下,勉强笑道,“意铭也很恨我吧?” 江意榕愣了下,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只是道:“他也只是担心我,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无论怎样,时间都会冲淡一切。” 苏子涵凑过去环住他的腰,把头抵在他的颈间,轻声应道:“会的。。会的。。。”脸上却带着苦笑,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你连我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苏子涵对照顾他的事情亲力亲为,越发的细致,连李叔看着她做出来的菜都忍不住几次交口称赞。 生活似乎回到三年前,每天依偎在一起看夕阳,一起遥望星空,数着星星,相拥而眠,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彼此。 去一些以前走过的地方,只是江意榕身体很不好,总是稍微走些路就喘地厉害,脸色煞白的。 苏子涵不敢拉着他四处去逛,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家里的。两人聊一会天,江意榕会去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而苏子涵也不闲着,帮他做些可口的点心或者尝试新的菜色。 江意榕身体好些的时候,会和以前弹钢琴给他听,可是每次下来,哪怕不长的曲子都累得脸色发白,苏子涵也不敢多让他谈,以前明明是最爱听的,而在这最后的十天却不能。。。虽然有点遗憾,只不过能还有机会这样相守,就该感谢上天了。 江意榕似乎没有再说过让人遐想的话,也没有再向以往般满屋遍天遍地的玫瑰,但是每日的吃食和饮品依旧顾及着她的口味。 果盘中永远装满了她最爱的teuscher店出品的她最爱的Champague Truffe和Praline,和店里一样家里也是用鲜花衬托着它们,每次走过,苏子涵总忍不住拿上两块,享受着它在嘴里慢慢溶化的感觉。 回头总能对上他若有似无的视线,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如同往昔般的带着点淡淡的宠溺,只是凝神去看的时候,还是可以看到微妙的区别。 这几天两人每天必一起做的事情就是全心照顾那只受伤的小鸟,似乎它都成了他们共同的孩子,苏子涵都感觉江意榕把自己大多的温柔都给了它,自己也是越来越在乎它每天的发展,甚至细到坐在一起会讨论它这一餐比上一餐多吃了多少,还是少吃了多少。 江意榕也由着她把点点滴滴归纳在一张纸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期待可以在分别的那天放它重回自然。 美好的日子永远是短暂的,离十天已经越来越近。 苏子涵晚上开始失眠,每日都等他睡着了,回过来静静地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落。 只是她不知道,江意榕每日都醒得比她早,在暗沉沉的室内,拿出手机,调到相应的强度,拍下她无数的睡颜。 都换了更大容量的内存卡,似乎都快用完容量。 每日凌晨快要到早晨的那段时间,对于江意榕来说是难熬的,总是咳嗽到睡不着,一阵阵的心悸,不想吵醒她,有时她睡得背过身去,自己就侧对着床外,拿着手机不断翻看着她的照片,等待胸口的窒闷渐渐褪去,再昏昏沉沉睡过去。 已经是相约的第九天了,苏子涵心里难受地像是被堵了块石头。 吃过饭后,喂了小鸟吃食,只是它的胃口似乎不好,没吃两口,苏子涵有些担忧,江意榕脸色淡了些,只是让她不用担心:“它就像孩子一样,吃东西总有大小日,也许晚上就好了。” 苏子涵将信将疑,下午两人坐在放映室看着碟片。 两人衷爱文艺片,百看不厌。 晚饭前,两人调好小鸟的吃食,拿着碗如常地走到飘窗边。 只是本来还算精神的小鸟缩成一团,头深深地埋在颈间,脖子处的毛反常地松松垮垮的,没有了往日的紧致,它的翅膀也永远都不会再扑腾了。 眼睛还微微张着,从此再也不会对他们露出惊疑中又带点渴望,夹杂些感激的眼神了。 苏子涵木木地坐了下来,伸手阖上了它的眼睛,无助地坐在那,抬头看着他。 江意榕扶着她的肩坐下,眼底是淡淡的悲戚:“小涵,世间万物,生死有命,咳咳。。。咳咳。。。” 一长串的咳嗽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苏子涵却莫名地惊恐起来,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他苍白的脸色,艰难地喘息,唇角的血沫,江意榕和眼前的小鸟重叠了起来。。。 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苏子涵反身抱住他:“答应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好不好。。。答应我。。。答应我。。。” 江意榕用手环住她,神色变幻了几下,复杂莫名,好久才应了声:“好。” 两人一起合力把小鸟葬在屋后的树林里,还在上面竖了一块牌子。 第58章 第 58 章 隔日苏子涵依着当地的规矩做了最出名的奶酪火锅。 提前一小时把大块的硬质的拉克雷特奶酪从地窖中取出来,等它回暖过后,变得不再那么僵硬。 用蒜片擦一遍锅底,把奶酪放到一个8寸左右的锅子里,再加酒耐心地用慢火一边煮一边不停地搅动,直至奶酪开始溶化成为糊。 由于他不喜欢吃太过粘稠的东西,那些对他的胃也不好,因此她只加入了少量的淀粉、多一些的水、白酒调制的汤汁倒入锅里使奶酪稍稠。 李叔走了过来看了一会儿她的动作,笑道:“小涵姑娘真是心细,什么都顾着大少爷,自从您来了之后,大少爷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 苏子涵松开手中的叉子回头道:“李叔。。明日我就要走了,以后意榕就拜托你多费心了,他吃奶酪不喜欢粘稠,里面喜欢加法国的薄酒,点心更喜欢松饼,枫糖饼的话炼乳不要加多,鸡蛋喜欢多一点,他更喜欢各种煲汤,他每餐吃的都少,所以点心不能马虎。。。” 苏子涵语气有些乱,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多了几分懊恼,“李叔,看我都说了些什么,你又岂会不知。。。”说到最后带了点失落。 李叔疑虑片刻还是道:“冒昧地问一下,小涵姑娘何必要离开?其实现在挺好的。。。”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苏子涵把锅搁在已经准备好的小火炉上。 和江意榕一起围着小火炉,用长柄的叉子叉着事先准备好的小面包、水果、蔬菜吃。 这最后的一餐,两人吃得很沉默,似乎谁都不愿意去破坏这样的气氛。 只是慢慢吃着,不停慢慢地搅动着锅子里的奶酪,下面的酒精灯劈啪作响,不时冒出火星,让清冷的用银制成的锅子清冷中透出几分暖意,锅子里姜黄色的奶酪无可抗拒地一点点减少,看着露出的锅壁越来越多,时间也在悄然流逝。 终于它见底了,两人都有些不情愿地放下叉子。 一时都看着被灭掉的像烛台般的酒精灯,微微出声,谁都不愿意去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 只是窗外月光流转,天下五不散的宴席。 江意榕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看向她:“准备好了吗?” 苏子涵不敢看他,点了点头。 江意榕撑了下桌面起身,他害怕再有片刻的迟疑他会毁约。 右臂微微抬高,苏子涵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一起向偏厅走去。 偏厅的地面上铺陈着整张浅色的羊毛毯。 侧对着门的地方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江意榕走了过去,掀开琴盖,手指轻触琴键,试了下音,一长串流畅的音符滑出指尖。 苏子涵把外面宝石蓝的开衫脱下,随手放在一边。 虽然精致的壁炉里燃着火,室内的温度不低,江意榕看着她穿得如此单薄,按捺不住地要站起来,转念想到昨晚答应她,这场舞得听她的。 江意榕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她劈叉躺下,做好起舞的姿势。 江意榕掩住眼里的担忧,深深地呼吸了两次,让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坐稳。 见她对着自己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十指交错的按了下去,在黑白琴键上肆意地游走——舒曼的《蝴蝶》缓缓拉开序幕。 她随着音乐一点点,一点点起身,为着宴会或者是爱情做着准备。 音乐渐渐急了起来,宴会开始了,她碰到了心爱的人,心跳如擂鼓,欢呼着雀跃着毫不保留在爱人边旋转。 转身的动作,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毫无保留的清晰地爱意。 烛光摇曳,映衬出她带笑的脸庞,眉眼间弄得化不开的情意,清澈的眼眸毫不掩饰地爱恋再次让他心旌浮动。 一霎那,时光似乎流转,光阴倒退了三年,那段美好青涩的回忆在此刻重新被勾起,连带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也染上了几许温暖。 突然,曲调变得沉重,正如三年前的巨变般,一切来得是那样的突然,刚才还轻盈、自在、可人的蝴蝶的翅膀似是被打湿了,飞不动了,委顿在地上,但是它不甘心依旧奋力地起来。 抬头间,眼中的决然、信念、坚持,想起三年间她所受的苦,想起那一日红色耀眼的裙摆,江意榕眼眶微微地湿润。 收敛了情绪,进入下一个片段,旋律变得温柔含蓄,音色柔和,似乎在诉说着他们的重逢那段还算美好的回忆。 接下来的两个和旋,似乎在诉说着她内心的复杂。 紧接着,音乐急转而下,指尖的重量在4、5指尖互相转移,那一场订婚宴历历在目,“我不愿意”在脑海中响起,江意榕连弹琴的力气似乎都在渐渐消失。 对上她复杂哀怨的眼眸,心头的痛尖锐起来,似乎药效在慢慢过去,手指的力道在慢慢地流失。 暂时的分离,生活似是回到了轨道。 音乐再次变得激昂起来,似乎又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铁架桥的重逢,屋内的苦苦哀求,他终于动心。 暂时抛下心里的包袱,爱变得纯粹、明亮、随心,连带着乐曲也变得轻快、晶莹、玲珑剔透起来。 回旋间的对视,这几日的美好温馨浮上两人的心头,渐渐有些难舍难分,似乎回到了开头那般地热切和单纯。 只是这从上天处偷来的短暂快乐,终究会遭遇到现实。夜色渐渐深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夜莺婉转的歌声,离别在即。 终于,随着黎明钟声的敲响,一切都仿佛消失了,一片寂静,曲终人散。 最后一个尾音,江意榕心痛地无力在把它弹准,手里的力道一松,一个颤音滑了出去,身子蓦地靠向了琴键,发出一片刺耳的响声,手紧紧地揪向胸口,破碎的咳嗽被琴声覆盖。 苏子涵来不及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急急收住动作,左脚趾一阵钻心的疼,她也已经顾不上,快步跑了过来,扶住他,颤声道:“意榕,意榕。。” 江意榕抬起头,勉力压下咳嗽,抹去她不断滑落的泪水,说了声:“对不起。。咳咳。。。咳咳咳。。” 苏子涵早已泣不成声,从他袋子里拿出药让他服下去。 江意榕没有任何犹豫地吞了下去,等稍好些,就指着不远处她的开衫喘息道:“去。。。去把它穿起来,小心。。着凉。” 说着,自己坐起来,一手撑着琴凳,一手按着胸口,似是在等待疼痛过去。 见她不动,江意榕又催促了一次。 苏子涵见他呼吸都困难,不敢让他多说话,飞速地套好连纽扣都没来得及扣就回来陪着他。 今晚,江意榕似乎好得特别快,等呼吸好些了,就帮她把扣子扣了起来,动作轻柔,似乎每一下都带着难言的情意。 把最后一粒扣子扣好,江意榕放开她,低了低头重新抬起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片平和:“无论如何,关于你父亲的死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子涵明白这个就是分手前最后的话别,咬着嘴唇,抬头看着他::“也许我还放不下这段仇恨,但是我不会再报仇了。。意榕,答应我,从今往后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要让自己幸福。。。。。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江意榕凝望着她,没有回答,脸色白得和雪一般透明。 苏子涵看了他片刻,继续道:“再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 江意榕忍着泪,哑声道:“你说。。”心里已经软成一汪清宁的泉水,此刻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明天我走的时候,不要看着我,就让我自己走,就像我从未在你生命中出现过一般。。”苏子涵看着他,眼神执着带着难以忽略的不舍和爱意,最后都转成空。。。 江意榕看着她,脸色越发地苍白,按着胸口,不住地咳嗽。 苏子涵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全部的心神都被他占据。 扶着他回了卧室,苏子涵只来得及说:“我去帮你拿药。”就匆匆出去。 江意榕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幸福?。。。没有你。。。。”低凉的语气回荡在房间中,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塑料的药瓶,倒出两粒干咽了下去。 暗哑的咳嗽冲出了唇瓣,一声声悲怆凄凉,突然心头泛起一阵寒凉,有什么东西往上冲,来不及掏出手帕,用手捂住。 剧烈的咳呛过后,有什么东西被吐了出来,人轻松了许多,摊开手掌,赫然是鲜红的血液,在月色中诡异地妖艳着。 身体越来越冷,整个人似乎都被掏空了,心沉沉地没有着落。 客厅传来报时的声音,十二点了,所有的梦都该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仰着头,眼泪都似乎被寒冷冻住了,她就要走了,从此将会走出自己的生命,只是曾经的怨曾经的狠在这个面前薄弱地不堪一击,太多的不舍涌上心头。 伸出手,抓住的是满手的空气,清冷潮湿,寒凉似今后的每个日日夜夜。 苏子涵跑到楼下,在药柜取他常用的药物,看到旁边那个白色的药瓶,一起拿了起来,找到李叔支支吾吾地道:“李叔,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意榕已经答应我不会看着我走,可是我怕。。。” “嗯,可以的。”李叔看了看那个药瓶上的Midazolam,缓缓道,“其实大少爷的睡眠一直不好,平时也会偶尔的服用适量的药物助眠。。。不过医生交代过每次最多只能一小片。” 苏子涵感激地点了点头。 正要离去的时候,李叔喊住了她:“小涵姑娘。。” 苏子涵回头看着他。 “小涵姑娘,其实看得出来大少爷非常的在乎你,况且他现在的身体。。。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过段时间再离开?”见她不说话,李叔又道,“也许你心里还在怪他当年的不告而别,其实当初是因为老爷突然过世,大少爷才匆忙离开,那个时候其实大少爷也去了你们约定的地方,至于没有出现,我猜是因为害怕你受到牵连。。” “什么牵连?”苏子涵有些奇怪地问道。 李叔没有回答,只是道:“还是希望您可以再考虑下。。。” 苏子涵有些犹豫,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楼。 拿着药物回到卧室。 苏子涵看到他满手的鲜血,整个人僵住了,身体如筛子般地抖动,语不成声:“意榕。。意榕。。” 扶住他快要从沙发上软到的身体,小心地擦去他嘴角残留的血迹。 等呼吸平顺下来点,江意榕坐起来些,软软地靠着沙发的靠垫,看她忙前忙后的把药和温水递给他。 接过药,江意榕看了看,毫不犹豫地吞下去,静静地喝下半杯清水,低垂的眼睑敛去了眼里所有的神采。 抬起头,把水杯递还给她,苏子涵给他拿了浴袍,低着头递给他。 江意榕无声地接过,看着她的指尖一寸寸从睡袍的边缘离去,手里陡然一沉,睡袍转移到自己手上,吸了口气,撑着沙发站起来。 哗哗地水流淋遍全身,像是在提醒着幸福的流逝。 不想再浪费和她相处不多的残余时光。 关了龙头出来,换上她拿给他的睡袍,颤抖地指尖把腰间的带子系好。 过量的止痛药物让心头的悸动越来越厉害,眼前一黑。 手及时撑住台面,抹了把雾气蒸腾的镜面,等着镜中的脸色恢复了些,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子涵没有说话,遥遥地看着他,身子往被子里藏了藏。 江意榕笑了下走过去,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细细看了她一会儿,用手摸索着她的脸颊,似乎是叹息还不知是留恋,眼里多了几分水汽。 江意榕伸手关灯,帮她把被子拉好,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没有过多的留恋,怜惜呵护又克制隐忍,清淡又馥郁重重:“睡吧。” 苏子涵摇了摇头:“你先睡,我看着你。。” 黑暗中,江意榕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躺了下来,手环在她的腰间。 安定的作用,有些昏昏沉沉开来。 很快,江意榕便睡了过去。 借着月色,苏子涵看着这个她全心爱着的这个人,却因为她变得如斯憔悴,恩怨纠葛,即使再爱,也无法相守。 人生凄惶,竟是悲凉至此! 眼眶酸涩,泪珠在眼里打转,苏子涵仰头把泪逼了回去。 就那么看着他,想把他的轮廓深深刻进心里,带着这段酸楚甜蜜中带着太多虚幻的爱恋一路走下去。 月色开始暗淡,时间在流淌。 苏子涵小心地把泪一点一点逼了回去,但是直往上冒的伤心愈来愈多,不舍越来越浓。 黑暗中,苏子涵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想要抑制住快要奔涌而出的泪水,忍得不由自主地快速呼吸。 天色微明,苏子涵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手轻抚过他的脸颊,趴在他的耳边呢喃:意榕,你知道么,也许此生我已与幸福无缘了,可是,意榕,好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找到可以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的那个人。。。 直起身来,眼中噙着泪水,细细看了看他,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无声地道:“再见了!” 说完后倾身,在他唇上恍若轻烟地碰触了下。 迅速地移开,一滴泪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颊边。 苏子涵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房内,江意榕的睫毛不住颤动,一行泪水滑落和她的相遇交融,最终汇在一起,在半明不暗的光线下显出几分凄冷的莹白,斑驳出无数惨淡的光影。 江意榕缓缓睁开眼睛,勉强扶着床沿起身,就是一阵剧烈的晕眩,眼前昏影重重看不真切,只有她一个大概的轮廓,心头一阵剧痛滑过,连咳嗽都没来得及,血就喷了出来,身子无力地向后软去,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眼皮重地再也睁不开,任由剧痛和黑暗把自己吞噬。。。 清晨天还未大亮,李叔看到苏子涵的行李已经拿走,心里一顿,抬头看了看楼上,心里隐隐不安,刚想上楼的时候。 身后的院子里光线突然强烈起来,跑车的低吼声一浪一浪传来。 李叔看到一辆具有古典外观的黑色跑车稳稳停了下来,晨光中车头上那只银色的蜥蜴在晨光中散发着独特的质感。 车门打开,一个俊美的带着墨镜的男子跨了出来。 李叔赶忙迎了上去,欣喜道:“二少爷,您怎么来了?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可以派人去接您?” 江意铭摘下墨镜,揽了揽李叔:“学校组织活动前两天正好在德国游历,我看着近就过来看看大哥。” “玩得开心吗?”李叔和他自小亲近,江意铭的性格相对于江意榕来说要奔放许多,因此李叔都自动忽略了游历两个字。 “哎,不用提了,完全是被诓去的!一大帮子人德国政府既安排吃又安排住,天天带去车厂参观,还环德免费试开,任何城市货运商都免费运,这不是引诱人嘛!你看,我一下子没忍住。。。”说着指了指身后的wiesmann。 知道他爱车成痴,尤其痴迷于汽车文化,不过这样的车大多都是用来收藏,基本不上路,当然那些车的排量也不符合公路的标准,李叔笑着接口道,“就这一辆?” 江意铭笑了下:“还是李叔你了解我,它家的MF3低调些我让运去了波士顿,还帮大哥订了辆62S,过几天到,他不嫌腻歪,我都看着他车前的那个小天使烦,还墨绿色,干嘛不直接学人家中东王子,全弄成绿的就得了!” 李叔想象了下江意榕看到他常用的车型全被喷成西瓜绿的表情,不免失笑。 两人说着朝屋里走去,江意铭突然问道:“大哥这几天身体还好吧?那天我和他电话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据小道消息说那个女的也在?” “说什么呢?”李叔疼爱地看着他,想到。。有些担忧道,“小涵姑娘今早刚走,都这个点了,大少爷还没下来,刚才正要上去,你就来了。。” 江意铭一听,虽然不喜欢苏子涵,但是还是知道她对他的重要,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三步并作两步朝楼上走去。 二楼很安静,江意榕的房门微敞,窗户半开着,风灌了进来,紫罗兰的帷幔随风飘起,形成层层涟漪,江意榕的脸隐在光线中看不真切,手软软地垂了下来,深色的羊毛毯上是触目惊心地深红。 江意铭疾步上前,扶起毫无生气的他,叫了几声:“大哥大哥。。。”没有反应,探了探的颈动脉,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心慌了起来,大喊道:“李叔!快!打电话喊救护车!” 第59章 第 59 章 天还未大亮,苏子涵提着旅行袋失魂落魄地走在下山的小径上,一步三回头。 晨曦中,绿树掩映间的木制小屋离她越来越远,心里的空落和不舍越来越强烈。 好几次恨不得什么都不管,转身回去,与他缠绵相守。。。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来到山脚下,再次回头看了眼小屋的方向,眼里是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医护人员飞速而至,江意铭和李叔一起跟上了车。 心跳和血压几乎已经测不到,一针下去也没有多大用处。 交握的手越来越冷,医护人员的脸上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 江意铭已经哽咽,孤注一掷:“大哥,你就真舍得下helen,你还答应她要给她一个解释的。。” 医生又扎了一针,冰蓝的药水一点点进入江意榕白得透明的肌肤。 针管里的药水慢慢变少,躺在那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唇瓣紫得诡异,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车里的寂静压抑令人窒息。 像是心电感应般地苏子涵的呼吸发紧,心里涌过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苏子涵仓促转身,什么都没看到,救护车呼啸着从她身边驶过,带起一阵透骨的凉风。 全身泛起阵阵寒意,苏子涵随着救护车跑了两步,不由自主地喊了声:“意榕。。” 全身好难过,就像是陷在泥泞的沼泽地中的无力,越是想站起来,脚下像是被一股力量拽着,身子越来越往下沉。 沼泽把上半身渐渐吞没,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都不像是自己的,感知不到任何血液的流动,像是被人施了法术般生生冻住。 铺天盖地的疲惫,让他已经看不到一丝的光亮,意志快要被吞噬,人无力地想要就这样睡过去。 就在此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惊恐地:“意榕!” 那是小涵的声音,他的小涵是遇到危险了吗? 江意榕突然像是有了力气,不知怎的,人就从沼泽地中起来些,眼前渐渐光亮起来。 药水已经全部进入他的体内,大家屏息的看着他的反应。 连接着的仪器上起了微妙的变化,医护人员的脸上现出了稍稍放松的情景。 昏昏沉沉间,江意榕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难掩兴奋地说:“有救了。”  紧接着就是江意铭如释重负地声音,似乎在拉着他的手说道:“大哥,谢谢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人还是好累好倦,还没来得及睁眼,江意榕就又陷入了黑暗。 冷风吹过,苏子涵惊醒过来,用手抹了把滑落的眼泪。 救护车已经消失,刚才刺耳的警报声也已经没有。 站在湖边,苏子涵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拿出手机,却没有拨出号码。 看着那个方向的车道上,没有看到熟悉的车,尽量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强迫自己转身,沿着湖岸向着中央火车站走去。 买票上车,十多分钟后到达机场。 时间还早,苏子涵点了杯咖啡,要了份香蒜沙司配意大利细面和quesadillas坐在机场大厅的餐食区域,神情空洞地看着窗外大大小小的飞机,不断起飞降落。 餐吧上方悬挂着的LED在播报着及时新闻。 尖利的救护车的声音一下子攥住了她的心神。 “今早九点左右,苏黎世湖北岸区域发生一起儿童不慎落水事故,所幸救援及时,现在落水儿童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体征基本稳定。” 苏子涵看着电视里的场景就在自己刚才看到救护车的地方,时间也大致吻合。 悬着的心才慢慢归位,不自觉地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泰迪熊,把她紧紧抱在胸前,恨不得就要亲吻,心里充满了祈祷和感恩! 天知道,这一刻她有多感激这条新闻,她有多庆幸那个人不是他! 苏黎世机场的各色各样的熊果然是给人带来好运的吉祥物! 苏子涵把熊小心地伺候在胸前,为它重新系好身上披着的红白相间的衣服。 一位金发碧眼的母亲推着婴儿车从她身边走过。 婴儿从车里起来,指向她手中的熊,口里发出:“嗯。。嗯。。。”地单音节。 虽然不舍,苏子涵还是俯下身把熊熊送到孩子的手中。 那位辣妈感激地道谢,苏子涵礼貌地回了句。 看着那位母亲带着孩子离开,真心地希望这只棕色的熊熊可以把她感恩传递,给更多的人带来快乐,这样她为他的祈祷和祝福才会更加的深厚。 只是她不知,此刻江意榕才从抢救室被推出来,Dr.chu一脸疲惫地道:“命是救回来了,这次心脏停跳的时间已经达到人体承受的临界点 ,器官受损比较严重,因此,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我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需要看他的意志。” “你的意思是我哥成了。。。”江意铭试了几次都无法把那三个字说出来。 Dr.chu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和植物人有区别,植物人能不能醒来是一个未知数,而他是陷入深度昏迷。” 广播里传出她的那个航班即将要检票的消息,苏子涵朝着一号航站楼走去。 第60章 第 60 章 苏子涵靠着机窗,苏黎世渐渐成了一个点,白茫茫的雪峰也不见了,窗外只剩下大团大团漂浮的云。 苏子涵慢慢蜷缩起身体,抵御住全身不断袭来的愈来愈重空虚。 真的就这样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他清浅含笑的眼眸,再也听不到他醇厚清冽的嗓音,再也感受不到他微凉但是让人安定的体温。。。那样温润如玉的人终究是。。。不属于她! 心空茫滞缓地跳动,再也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不知道他发病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这般窒息难过的要死去。 繁华如烟的那一场过往,终究如烟花般散去,落了地便是惨烈凄惶的人间,不容人逃避,不容人喘息。 走出航站楼,看着在微明的晨光中来接她的顾子杰,苏子涵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当他从她的手中接过旅行袋的时候,手指交触的瞬间,苏子涵本能地抗拒。 顾子杰像是无所觉般热情地牵住她,关切道:“累了吧?” 扑面而来的阳光气息,回头看到他英挺的侧脸,苏子涵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情的罪犯,回家了男朋友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殷勤,心里泛起点点内疚,勉强笑了下:“还好。” 顾子杰见她谈话兴致不高,上了车就像是很倦似的把头靠着窗棂,没有再说过多,只是沉默地开着车,眉头却越皱越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用力。 到了她家楼下,关照她早点休息。 顾子杰看她上楼,楼上传来关门声,才坐回车里,摸出电话,拨号打了过去,语声沉郁不带刚才的半分阳光:“帮我查一下。。。” 挂了电话,顾子杰又拨了另一个号码:“Lucy,我十分钟后到。” 说完,就把手机往方向盘里狠狠一掷,踩下油门,银色的跑车绝尘而去。 睡在床上,明明很累,苏子涵清醒地怎么都睡不着。 姐姐去了南边宣传新书不在家,苏子涵回忆着过往,一个劲地流泪。 病床上的江意榕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晚间的时候又因为病发症再次进了急救室。 正好带着新欢在法国度假的周沐辰听闻消息,一向“怜香惜玉”的周家三公子连忙抛下女友,申请紧急航线直飞过来。 匆匆赶到抢救室门口,江意榕正好被推出来,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和江意铭一起迎了上去。 Dr.chu看到他们,疲惫道:“情况比想象的要好,这次病发症后倒是发现各项指标再慢慢稳定,先转入ICU观察两天。”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江意铭跟着去了病房,周沐辰跟着Dr.chu去了办公室。 一坐下,Dr.chu脸色就沉了下来,周沐辰自己拿过病历,越看越严肃,手都有些抖:“怎么会这样?” “第一次抢救的过程中就出现了心脏骤停的状况,刚才由于肺血管内皮和肺泡损害进行抢救,虽然这次抢救各项指标反倒显示有苏醒的迹象,但是在抢救的过程中先后出现呼吸困难,消化道出血,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不过以这些足以说明已经转成多器官功能不全综合征。” 周沐辰抹了把脸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还是没能避免,上次体检状况就不太好,我们都尽力瞒着他,让他放宽心,这次因为订婚。。。他在抢救的过程中就很危险,我很担心,才劝他来这休养,哪知道还是。。。真是天意啊!” Dr.chu拍了拍他:“好在还在初期,控制的好预后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今后是真的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了,要是能放下,你就多劝劝他。。。” 周沐辰点了点头,问了句:“意铭知道吗?” Dr.chu摇了摇头:“他和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都不能对意铭透露最真实的情况。” 周沐辰沉默了下,反倒是有几分惊讶:“那他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Dr.chu点了点头。 周沐辰苦笑了下:“我都忘了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岂是我们可以骗的了得?心里清得和明镜似的,就是不说,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江意铭不敢有一点大意,大早陈天珩赶到的时候,江意铭的下巴处冒出了点轻轻的胡渍。 所幸和周沐辰几乎讨论了半宿方案的Dr.chu进来检查,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意榕的求生欲望很强烈,各项指标越来越好,应该离醒来的日子不远了。。 。意铭,你熬得眼都发红,要不先去休息下,再来,那个时候他或许就醒了。” 江意铭被他劝动,肯移步去一边休息。 终于在隔日的傍晚,江意榕醒了过来,无意识地喊了声:“小涵。。” 江意铭听到响动,赶忙凑了上去,难掩惊喜:“大哥,你醒了。”手按向了床头的铃。 江意榕这才找到了焦距,人清醒过来,看到他欣喜的脸,没力气讲话,只是点了点头。 医生推门进来,还没检查完,江意榕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苏子涵时差调过来,收敛了情绪。 中午和顾子杰一起吃了饭,把一把小巧的军刀送给他。 顾子杰爱不释手,非常高兴。 下午和顾子杰回家去吃饭,把带回来的巧克力和一些手工艺品分给他的家人,大家其乐融融吃了顿晚饭,气氛融洽。 隔日,苏子涵销假上班。 江意榕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虚乏无力,胸口闷地一点感觉都没有。 待得眼前恢复些清明,看清守在身边的江意铭和陈天珩,动了动嘴唇,说出的声音轻如蚊叫。 江意铭凑上去些,辩着唇形才看出那是:“不要担心。。。”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刚才由于用力太过,呼吸急促起来,氧气罩面上被雾气笼罩住,手痉挛地抓向胸口,身后的仪器开始尖利地叫起来。 陈天珩按下床头的铃,医生护士涌了进来。 经过一翻治疗,江意榕情况才缓解下来,不过还是没有办法开口讲话。 江意榕从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想起那晚她认真凄楚的眼神一遍遍地诉说着:“意榕,答应我,从今往后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要让自己幸福。。。。。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又似乎在朦胧间听到她在他耳边呢喃:“意榕,你知道么,也许此生我已与幸福无缘了,可是,意榕,好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找到可以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的那个人。。。” 那样的恳切真诚,期待美好,此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答应她的事都做到。 这不仅是她的期许,更是他的承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放任自己去念着她,想着她,让理智的自己有片刻的远离,随着心随着感觉短暂地无声地放纵一次,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把她真正地刻入生命里,带入骨血中,任循环的血液,任滑过的时间洗涤净所有的污垢和不堪。 不管之后是涅槃还是毁灭,至少对双方都负责,只有这般才是对这段感情最基本的一个尊重。 至于是否还有勇气再去追求她一次,是否还可以再一起,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天知道了。 接下来的康复过程是艰辛的,整整大半个月都无法离开呼吸机,甚至连进食都不可以,几乎一个多月都靠着营养液度日。 整个人都瘦地脱了形,看他每次痛地昏迷过去,无意识地在床上辗转,几个大男人都数度哽咽。 甚至都想劝他放弃,也好过这样在一日难过一日的硬挨,希望一点都看不见。 江意榕倒是一直保持着乐观,稍微好些,可以开口讲话了就劝江意铭回去学习,江意铭抵不过他的反复要求,只能动身回美国。 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总算是离了呼吸机。 虽然呼吸还是很困难,此时的他就像婴儿般学步学着努力控制呼吸的频率。 离了呼吸机的帮助,一日里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过来也是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靠着陈天珩把文件读给他听,他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实在是要给意见的时候,好多次都是一句话说不完,就按着胸口直接往下滑,呼吸紊乱,陈天珩很是不忍。 只是恰在年关,公司的事情实在是多,陈天珩也只能尽量拣他身体好些的时候问他。 不过就算一日里的工作时间压缩地实在是不能再压缩,江意榕还是撑不住,过年前五天再一次昏迷了过去,好在只是体力透支。 好不容易醒过来,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一堆的事情压着又没有办法。 江意榕又要强地厉害,躺了半日,勉强起来,换了衣服趴在陈天珩的肩头怎么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坐到座椅上,按着额头喘了好久等着脸色好看了些,才连接了视讯和高层开了会。 等着把事情处理完,在文件上签下最后一个字,呼出的气息隔着他有些距离的陈天珩都能感到异乎寻常的热。 折腾到床上,已是满身的冷汗。 打了退烧针,胃里难受地紧,折腾到半夜再次昏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正好敲响。 处在苏黎世的华裔放起了烟火,江意榕虚弱地靠着床头和陈天珩周沐辰江意铭一起默默地看着窗外腾空而起的绚烂烟花,有一瞬的走神。 而此时,远在国内的苏子涵和姐姐一起陪着顾子杰一家守岁。 看着院里升腾起的烟花,顾子杰吻住了她,苏子涵一开始地抗拒之后,也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回应。 顾子杰有些失落,不过内心中还是高兴的,毕竟她没有推开他! 那份弃置在书桌一角几乎看不出任何不妥的调查报告引起他心里的无限揣测,也在这一个吻中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 第61章 第 61 章 年关已过,公司里又是一轮新的忙碌。 只是江氏的影子真的渐渐在淡去,不知是不是顾子杰的授意,苏子涵接触到的案子都不会和江氏有关。 前几天和前段时间被平调往外地的楚乾见面,就约在公司附近的夏面馆。 楚乾明显瘦了许多,气色也不是很好,苏子涵有些奇怪:“电话里说不清楚,好好地怎么把你往外调?一般董事办的人就算调也是一个区域的经理,怎么轮到你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楚乾在她离职后,身兼董办秘书和董事局副主席的助理,按着级别已经是上市公司副总裁的档次,却被调往外地监管几个工程,让人不得不有些揣测。 楚乾明白她的意思,牛肉焖面也没吃两口,只是道:“Helen,这也是没办法,一言难尽啊,这段时间从江先生到陈先生都玩失踪,我这几个事情本是陈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人,后来陈先生临时有事,把手头的工作让了他们去,把我拉着顶上。” 苏子涵微微蹙起了眉头,午夜梦回那日救护车的刺耳声音总让她从睡梦中惊醒,一身的汗。 好多次梦到他浑身是血,连呼吸都没有,醒来后满枕的泪。 别了楚乾,来到医院看蒋姨。 蒋姨刚刚做了透析,气色不错,精神还可。 蒋姨听她说母亲状况还好,松了一口气。 苏子涵还告诉她,她儿子如今在澳门干得不错,一个月稳打稳的两万港币,每月还汇五千过来,蒋姨笑地嘴都合不拢。 蒋姨听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渐渐敛了脸上的笑意,担忧道:“子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苏子涵掩饰似的笑了下:“哪有。” “子涵,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就心里藏不住事情,我看你今天一直眼神飘忽,好几次都上句不对下句的,明显是心里有事,到底是怎么了?” 苏子涵别开头,不说话。 “是不是你这次去瑞士又碰到了他?”蒋姨的话里带了几分揣测。 苏子涵见瞒不住,知道蒋姨也早就听闻了订婚宴上的事情,凭她对她的了解猜到实在不足为奇,自己也确实快要被这些逼疯,确实需要和人好好说说,听听蒋姨的建议。 苏子涵深吸一口气把从三年前的纠葛源源本本告诉蒋姨,说到后来已经声泪俱下。 蒋姨看着她满眼的疼爱,抱着她安慰道:“难为你了。。。子涵,人这一生多难才能碰到这么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况且你也爱他,既然你也肯放下仇恨,那就不要再有顾虑,随着自己的心走。” 苏子涵摇了摇头,只是哭泣。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子涵满脑都是楚乾的话,忍不住地胡乱猜测,对他的担忧越来越多。 回去后,和姐姐吃好晚饭,打扫完,坐在阳台上看着手机里他不多的短信,对着漆黑的苍穹不断为他祈祷。 由于呼吸的问题,江意榕嘴唇上的紫气一直褪不带,连带着皮肤似乎都染了一层淡淡的青紫色。 阳光好的时候,脸色在阳光下白得透明,泛着一层莹莹的蓝。 靠在床头,看上去越发得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好在身体在渐渐好转。 天气渐渐变暖,走在马路上,花坛里冒出绿绿的嫩芽,身边的行人也脱去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前两天顾常晟花粉过敏,这几天又由于换季不断变天,有些感冒。 顾子逸带着娇妻一个星期前回了伦敦,顾子杰又忙着接待菲律宾G集团过来的人,就拜托她陪着顾常晟去趟医院,顺带把每半年的体检给办了。 到了医院,看着顾常晟被专门的护士领着进去做核磁共振。 苏子涵百无聊赖地坐在接待处的沙发上等待,低头用手机翻微博,看夏河和麦洛洛对掐,看某个号称失足女子的呻吟系的日记,感受着所谓的批阅奏章的感觉,你方唱罢,我登场甚是热闹。 只是长时间的浏览,大屏幕的果果有点支撑不住,电像被吃了似的那个格子不断下降。 苏子涵只能停止浏览,把手机收起来,问护士要了万能充在一边充电。 插好插头直起身来,看到那个三月未见在梦里出现无数次刻入骨髓的人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站在自己面前。 秋加黄的细条格纹衬衫,没有打领带,米白色的半长款风衣,俊俏清贵,眉目如画。 江意榕毫无芥蒂像是普通朋友似的和她打招呼:“Helen,你怎么在这?”声音不是很有力气,带着隐隐的虚弱。 这时顾常晟正好从诊疗室出来,苏子涵迎了上去,问身边的护士道:“情况如何?” “王医生说让您们稍等,结果一会儿就出来。” 苏子涵点了点头,搀扶着顾常晟对着江意榕笑道:“我陪着顾伯伯来体检。” 江意榕掩嘴侧头轻咳了声,回过头来,伸出手,对着顾常晟礼数周全:“顾董事长,你好,好久不见。” 顾常晟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讶异,心里也是有些震动,从没听说过江意榕主动和谁打过招呼,一般见他一面都难。偶尔他出席商业酒会,身边也总是簇拥着人,他也只是和大家淡淡打个招呼,矜贵自持,总是被主人家殷勤地请到休息室,整场宴会几乎见不到人,总给人淡漠疏离的感觉,又加上各种传言委实过多,更是带上了几分神秘色彩,哪知却是这般诚恳温润。 顾常晟上前握住他的手寒暄:“江董你好,上次是小儿不懂事,希望你多包涵。” 两个人交握的瞬间,苏子涵清晰地看到他手背上疏落的针孔,心头狠狠一跳。 两人站着寒暄,苏子涵就在一旁陪着。 江意榕的身体似乎不舒服,一直不着痕迹地撑着墙壁,开始只是轻咳,现在的咳嗽控制不住地密集起来。 知道他变天就容易感冒,呼吸道感染,苏子涵很心疼,见他耐心地和顾常晟说着什么,语声平稳,态度谦逊有礼,鬓角却有冷汗无声地滑落。 苏子涵心里着急,上前一步,拉着顾常晟道:“伯父,时间差不多,我拿了报告,子杰就该过来了。” 顾常晟这才抱歉地和江意榕道:“江董,打扰了,下次有机会请教。”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了给他。 江意榕脸上显过一抹抱歉:“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出来。” 顾常晟也不以为意。 江意榕和他们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墙角,不知是不是敏感,苏子涵听到一阵被压抑住地剧烈咳嗽,似乎还带着难耐的喘息。 想仔细确认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护士过来请他们进去,说报告已经出来了。 毕竟年纪大了,虽然没什么大问题,顾常晟还是决定留院观察。 安排了病房,等他歇下了,苏子涵出来和顾子杰打电话,告知他在哪个病房,让他直接过来。 按捺不住内心的声音,沿着原路返回,在江意榕刚才拐弯的地方,发现一块被揉得很乱的紫色大方格纹手帕。 第62章 第 62 章 苏子涵紧紧拽着手帕,沿着长长的走廊,快步疾走。 可是空寂的长廊中,一个人都没有,似乎刚才他的出现就是一个幻影。 焦灼间,突然传来一声:“子涵。” 苏子涵回头,迎面顾子杰匆匆而来:“爸他怎么样了?” “还好,为了稳妥起见,先观察个两天。” 顾子杰听她说话兴致不高,见她脸色很差,心头一动,抓着她的肩膀:“子涵,出什么事了?” 苏子涵摇了摇头,看到他真切的眼神,心里还是暖暖的,本来不想回答,不过还是敷衍道:“没事,就是有些累。” 顾子杰见她神色倦怠,赶忙道:“那你先回去休息,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过会儿你还有事,我坐地铁很方便。” 顾子杰点了点头。 医院外面的阳光很暖,走在通往地铁的林荫路上,苏子涵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买了票,进站乘车。 不是高峰时段,人很少,列车将要进站的时候带起阵阵强烈的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响。 上车在绿色的位置上坐定,列车启动,整节车厢就她一个人。 脑海中依稀看到那日他追着自己上了列车,在狭小的空间中给自己提供最大的舒适。 好闻的气息把全身笼罩,那一刻他英俊的侧脸被定格,让她禁不住沉溺。 而如今,身边空旷的座位,明明灭灭间,自己的身影倒影在对面的车窗上,哪怕对影都成不了三人,孤单寂寞。 刚才在医院中,他的身形单薄,似乎是怕冷,挺暖的天气还穿着不算薄的风衣。 不知是不是冷得,脸上苍白得血管都清晰可见,泛着点青青的色泽,让人心疼。 广播里传来报站的声音:静安寺。 苏子涵心里一动,直接下了车。 久光百货和地铁想通的地方依旧在不知愁苦的卖着花。 苏子涵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那些花有些失神。 她曾经是多么的想可以每天买不同的花束回去,把他。。们的小窝装点得舒适温馨,可以他下班回来,自己就为他做上一桌丰盛的菜。 只是这些都是虚妄,现在想来没有一点意义,只是徒增伤悲。 已经是初春,转了一个江意榕还算穿穿的牌子,厚些的羊绒衫还没有上架。 服务员倒是很客气,上次和顾子杰一起来过,自然是认得她,都以为是帮着顾子杰来挑选的,殷勤地介绍。 苏子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在大家的眼中和顾子杰已经是一对了。 抱歉地摇了摇头,苏子涵几乎是落荒而逃,突然而来的认知,让她觉得恐慌和害怕。 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虽然告诉自己得走上全新的生活,可是那又谈何容易? 大店里的东西太贵,另一方面也觉得没有诚意,苏子涵辗转到了东路。 找寻到那家专门做羊绒的店。 在老板惊异的眼光中,买下了一斤百分之一百藏青色的羊绒毛线。 老板还是没有忍住,有些八卦地道:“我能问一下,你买这个干嘛吗?” “织毛衣。” 不织绒线的人也许不知,百分之百的羊绒被称作“软黄金”,非常的保暖,只是没有哪一个织绒线的人会傻到用这样的绒线去织就一件衣服。 一个不可避免的是价格过高,第二个是太过于精纯的羊绒都无法收口,而且织的时候线太细,一不留神就会断,又很难连接,倘若是织衣服的话,连袖子最后的收口都难,非得用一根同色系的氨纶不可,织好后到穿的工序也很复杂,必须要去公司制版,还得回来后两次缩绒后才算完工,而且在这一过程中不能晾挂,只能平摊,当然日后的保养也是如此。 老板自是明白这些的,愣了下才道:“姑娘,你知道这个工序得多复杂吗?” 苏子涵笑着点头。 “这个颜色适合男子,姑娘肯定是织给你心爱的人吧。” 苏子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站在那。 “害羞了啊,那我不问了。”老板爽脆道,“要不这样,你弄好了之后拿过来,我免费给你送去原厂制版和缩绒。” “那就谢谢您了。” 苏子涵抱着胸前那两只正红色的长方体盒子,向地铁站走去。 这么来回折腾了一下,地铁里的人多了起来。 苏子涵看着长方体盒子上的那两只棕色的羊笑了,不觉打开盒子,里面放置着两小卷精良的羊绒,用轴棒卷着,下面是相应的缩绒剂。 不觉用手抚摸过细细的丝线,苏子涵充满了憧憬,真希望可以让他在天气变冷前穿上。 回到家,苏子涵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 虽然之前就得知它异常地娇贵,只要针一个不好,线就断了,还没法接,只能重头再来。 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干到十二点,就是一圈小小的领子,苏子涵有些沮丧,看看日子,有点担心不能赶在他的生日之前。 只是精神高度紧张,眼睛盯地都花,苏子涵被迫放下手中的活,在家里走走。 打开的电脑屏幕上跳出邮件的提醒,在夜色中甚是清楚。 走过去点开,是姐姐的邮件,告诉她一切都好,签售很成功,还告诉她手机坏了,明天买了新的和她联系。 苏子涵回了个:好,问了一些她的情况,关照她早点休息。 等了一会儿,姐姐回了邮件,之后就关了机。 想着等着姐姐回来,就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地织毛衣了。 苏子涵揉了揉眼睛,拿起放置在沙发上的三根针,伴着时钟的滴答声,一针一针细细地编织。 后来实在太困,手里渐渐没劲,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用手遮了遮照射进来的阳光,看着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毛衣领子,心里含了些期待,有些幸福的感觉慢慢滋生。 门边传来敲门的声音,苏子涵动了动胳膊,缓了缓麻痹的四肢,把绒线藏到了抽屉中,走过去应门。 门外是拿着保温桶,笑得灿烂的顾子杰。 “早。” “早。” 互打了招呼,苏子涵把人让了进来,接过保温桶:“星期六的,你也不多睡会儿,还那这些个来,也不嫌累。” “你关心我?”顾子杰凑上前来,看着她,眼里有一点小小的惊喜。 苏子涵笑了笑,没有接口,喝着他拿过来的粥,心里有一丝甜蜜。 既然他都能放下,也许是时候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顾子杰一个机会。 毕竟她需要有新的生活方式,那一场轰轰烈烈之后,她需要回到自己的轨道,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见她发呆,顾子杰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休息好,等姐姐的消息有点晚了。” 顾子杰皱了皱眉头:“那你快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 苏子涵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先放着吧,过会儿中午我热热吃了。。。你不是马上还有个饭局吗?” 顾子杰点了点头。 苏子涵站起来,为他把领带理了理:“好歹接了公司,领带还和高中时一样,老是斜的,也不怕人笑话。” 顾子杰握住她的手,有一瞬间的动容,声音都有些颤:“子涵,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打领带,我。。。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我很开心。” 苏子涵没有接口,笑着退开,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好了,时间就快要来不及了,快去吧。” 顾子杰点了点头,提前离开。 等他离开了,苏子涵敛去了脸上的表情,把门关上,看着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粥,有些恍惚。 诚然,顾子杰是一个好的终身伴侣,只是感情真的骗不了人,苏子涵完全说服不了自己,那种如哥哥妹妹之间的情感去等同于爱情! 只是,似乎上帝已经为她关上了一扇门。 不过有的时候一段路的结束意味着另一段路的开始。 江意榕撑着额头,听完陈天珩的汇报,脸上疲态尽显:“让冉然跟进。” 陈天珩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弱,点了点头劝道:“意榕,要不先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江意榕头晕眼花,眼前都是白色的点,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撑着扶手慢慢起来,靠着床头,吃下陈天珩递给他的一大把药。 陈天珩把床头的灯关了,退了出去。 满室的黑暗渐渐把他包围,夜色中,周身是无尽的疲惫,但是江意榕的头脑确实异常的清楚。 昨日和她相逢的一幕历历在目。 惊鸿一瞥,她眼里的在乎和热忱是那样的炽烈,眼里的光彩是那样的逼人。 看得出她过得不错,顾常晟对她也是爱护有加,看来也许之前是自己偏激了,顾氏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最后她的出声打断,想必是看出了自己的不适。 真的离了他,她才可以变回真正的自己。 离了他,她才可以过得很好,比以前都好,昨日她低头翻看着手机时候的笑脸是重逢来,他从未见过的。 离了他,她才会幸福,所以按着他原有的轨道走下去,开始全新的生活,这样的决定没有错。 这次的相逢,他承认有一瞬间的心动,之后更多的还是释然和平淡。 过去的真的就过去了,那种激情已经不再。 同样的夜色中,苏子涵实在是撑不住,一天半夜不停的织,累得躺倒在床上。 想着他收到毛衣时的表情,想着畏寒的他是不是可以从这个上面获取一点温暖,这样手工的东西总比店里的强多了。 半个月后,轮回签售的姐姐回到大本营来签售,也是此次签售的最后一站。 苏子涵特意请了半天假,赶到书城。 书城里很热闹,来得人不少。 看着姐姐坐在那,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看到她挥了挥手,想要过来,被苏子涵制止,做了个手势,去了外边。 眼见着签售会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苏子涵沿着路毫无目的地走着。 仓促地抬头,江氏的大楼赫然就在不远处,依然高耸,窗明几净,透着几分慑人的魅力。 远远看到三辆熟悉的轿车鱼贯停在公司的门口。 中间那辆墨绿色的轿车车门被拉开。 苏子涵看到他跨下车门,撑着车门休息了一会儿,才向公司里走去。 颀长的身影是那样的耀眼,让她逆着光都想看清。 就想那样走上前去,问他一声好,看看他的样子。 江意榕的脚步停顿了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回过头来,眼神扫了扫,对着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什么 那人黑衣人往她那看了一眼,苏子涵赶忙转身离去。 匆忙间,在医院里捡到的那块他的蓝色格纹已经被洗净的手帕掉落在地上。 那个人过来,拿了手帕回去,递给江意榕。 江意榕接过洗得干净也被熨烫得整齐的手帕,掩嘴轻咳了两声,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回头,朝电梯处走去。 苏子涵跑了一段,心脏跳地厉害。 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块手帕不见了。 按着原路返回,还是没有。 罢了,这一切都是天意。 苏子涵还是有些沮丧,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接起是姐姐的电话,签售已经结束。 晚饭间,和姐姐天南地北的胡扯海聊。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离他的三十岁的生日越来越近。 交给老板送回工厂制版和缩绒的衣服已经回来。 苏子涵算了算时间,把衣服小心地封存在袋子中,去邮局把它快递了出去。 这天是江意榕的生日,本来陈天珩提议要大办一下。 但是江意榕拒绝了,一个他性格如此,其二是这大半年来,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大操大办对于他而言,还是有些过于疲惫。 所以,最后折中,就是相熟的几个人过来一起聚聚。 昨晚上变天,半夜里江意榕就有些不舒服。 隔日,他都有点起不来身,头脑昏昏沉沉的。 躺到九点多,绵软的四肢才像恢复了点力气,撑着坐起来。 靠着身后的床垫,白着脸咳嗽。 陈天珩拿着包裹进来。 江意榕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咳嗽的间隙,有些喘地问道:“又是谁?” 陈天珩的脸色有些奇怪。 江意榕咳嗽地下腹隐隐作痛,呼吸不顺,晕得难受,见他不说,索性连问都懒了,闭上眼睛养神。 陈天珩走上来点,习惯性地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我去喊沐辰过来,像是有点起烧。” “不用。”江意榕拉住他,“吃点药就好,就是季节性的感冒,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陈天珩犹豫了下,见他坚决,出门去拿药。 包裹被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江意榕歇了会儿,按着太阳穴,把包裹拿了过来。 看着寄信人的名字——苏子涵三个字,顿了下,心里有着小小的期待,又带了点难以名状的雀跃。 江意榕颤抖着把包装解开。 里面又是一层包装,耐着性子把它拉开。 里面赫然是一件藏青色羊绒衫。 做工很精致,把它展开,不用试,江意榕就知道一定很合身,也很暖。 眼里有些动容,这样百分之百的羊绒,他人不知,他还是了解的。 江意榕确实清清楚楚,记得母亲很爱父亲,那年父亲生日,母亲就是买了两斤这样的绒线。跑遍了所有大牌都不愿接手这一个单子,找了很多有名的师傅都摇头。 母亲没有办法,整整花了半年的功夫每天不间断地织才算赶在父亲生日前完工! 后来才知,哪怕那种绒线织得很熟练的人,就是那种一个晚上可以用质量不是很好的粗绒线打一件孩子衣服的人,也得两月每天织六个小时才能弄出这么一件衣服来,因此市场上根本就没有这样成分的成衣卖,机器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工艺的,而手工的话这样的人工,就算开出天价,也没人愿意。 而在他们分开之后,她却寄来这样一件颇费心血的礼物,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江意榕动容了,他清楚地记得,当年母亲曾告诉过他:“一个女的要不是把你真的捧在心尖,是不会耗时耗力的为你织这样一件衣服的。” 可是,就算此刻她把他捧在心尖,似乎还是太迟了。 记忆中母亲在灯下,伴着自己入眠,醒过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她坐在那,打着瞌睡,身子往前一冲一冲的,手里的针线却还在继续。 好几次看到母亲的指尖上流淌下红色的血液,记忆中母亲的影子和苏子涵渐渐重叠在一起。 那样的认知,江意榕的呼吸一窒,手飞速地按向胸口,不断咳嗽。 陈天珩拿着药进来,看他咳得摇摇欲坠,放下水杯上来扶住他。 眼神扫过摊在床上的衣服,陈天珩也是一愣,心下不禁叹息:这又是何苦? 过了一会儿,江意榕平静下来,吞了药,又躺了下去。 陈天珩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只是道:“吃饭的时候我来喊你。” 江意榕点了点头。 第63章 第 63 章 说是给江意榕庆生,其实更多倒像是亲近朋友之间的小聚。 还没到吃饭,江意榕的热度就高了上去,还是惊动了周沐辰。 周沐辰已经听陈天珩说了衣服的事,也没有多大的意外,给他扎了针,难得的没有唠叨。 那一日江意榕的生日,最终他还是没有下楼。 江意榕昏昏沉沉躺了一天,夜半感觉稍好了些。 披衣来到书桌前,启动了电脑的按钮,屏幕不知何时已经换成最简单的布景。 江意榕点开文件夹,掉出那张偷拍的当年她在铁架桥穿一身红色层叠拖曳玫瑰花裙的照片。 怔怔地看了片刻,拿起手边的手机,按下那一串熟悉的即便已经删除但是依旧烂熟于心的号码,可直到屏幕发出的浅浅蓝光逐渐黯淡下去,江意榕依旧没有按下通话键。 撑着桌沿站起来,江意榕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此刻来参加他的庆生会的朋友大都已经离场,夜色迷蒙的庭院是曲终人散的寂寞,隐隐绰绰间多了几分阴凉。 再次拿出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映出江意榕沉郁的脸,眉头微微蹙起。 江意榕低头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输入后,眼前浮现出她的睡颜,沉沉叹了口气,还是退出了拨打功能。 转身的时候,一阵晕眩袭来,他拿着手机的手抵住了窗前厚重的帷幔,歇了片刻,虚虚浮浮地走了两步,勉强走到床边。 撑着床柜坐下的时候,手里虚软,手机往地上一滑,发出沉闷地一声。 江意榕想要伸手去捞手机,忽然心头一阵冷痛,眼前翻卷起大片大片的叠影,软软地往床上倒去。 似乎在手机落地之前,屏幕微弱地闪了下,只是接触到被褥的那一刻,江意榕再也撑不住,只来得及往手机摔碎的地方看一眼,就昏睡了过去。 手机上传来通知对方手机已经接收到短信,苏子涵紧紧握着手机,心里怀着小小的期待和忐忑。然而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直到临近午夜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传来。 苏子涵有些沮丧地看着窗外那抹高悬的月亮,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他三十岁的生日就要过去。 苏子涵写下“生日快乐”,不再犹豫,闭了闭眼按下了发送键。 等了片刻,回音石沉大海,苏子涵想着自己捡到手帕那日后,在医院陪着顾常晟的日子,总是往心胸外科的住院层看看,也试图去过顾常晟楼上一层的贵宾病房。 用尽千般方法,甚至假借聊天的名义询问他的消息,还是不能得到半点他的消息。 午夜梦回间,多少次呆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那日捡到的方格手帕,手帕上残留的浅浅的红色已经被她洗净,熨烫过,干净平整,灯光下蓝紫色的大方格很文雅,已经看不出当日他主人的狼狈和极力掩饰的身体的不适。 只是就那样握着,用手来回地摩挲,苏子涵都可以感到他熟悉地令她心动的气息,可如今手帕也已经遗失,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翻看着手机里存留的他的不多短信,脑海里想着楚乾告诉的有关他的只言片语,各种念头不断地推测联想然后再推翻,心情也随之跟着焦灼起伏担忧。 突然手机“嗡嗡”震动开来。 苏子涵惊了下,低头看到屏幕上跳动着顾子杰三个字。 犹豫了下,才接起。 顾子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阳光朝气:“子涵啊,我刚才看了下行程,一周后子云二次巡回签售回来,据说这次的巡回非常成功,我想是不是搞个庆功宴什么的?” “不用搞那么麻烦,相熟的人吃个饭就成。”苏子涵停顿了下,想着这也是个好的契机,有些事情还是要和他说清楚——和顾子杰现在的进展太快了,快地她害怕恐慌,整个人似乎都已经瘫痪了,她不想再这样纠缠不清下去,心里明明还时时刻刻在惦记着另一个人,一方面却给他传递着错误的信息——是时候该要说清了,她真的已经努力过,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日益膨胀的感情。 顾子杰听得她的声音有些冷淡,心里打了个突,不过还是道:“那好,我这边就喊了大哥大嫂,你看还要邀请什么人,决定了告诉我一声。” 苏子涵答应后挂了电话。 被他这么一打岔,刚才的思绪被打断,困意渐渐浮了上来,苏子涵拉过薄毯,就着沙发,睡了过去。 隔日,苏子涵致电楚乾邀请她周六一起来给姐姐庆祝。 楚乾听她的语气有些低落,不免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想和子杰说开,心里有些忐忑。” “总得说清楚的,那天我一定准时到。” “嗯,定了地方告诉你。” 刚挂了电话,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楚乾接起,应了声,迅速拿起桌上的文件向着里头的办公室走去。 江意榕接过她递过来的文件,问道:“周六有安排吗?” 楚乾心里“咯噔”一下,江意榕看她有些勉强,用手按了按额角,语声里带了些疲惫:“没事,本来想让你去外省监督下工程,我再安排其他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楚乾顿了顿,抱着签好的文件有些踌躇,自从这次回来之后,江意榕从未问过她关于Helen的事情,自己主动向他说起也被婉转的转移了话题,尤其这次Helen做出的决定让她心里多了几分揣测,那是一种职业女性特有的直觉;她是真心怜惜Helen,总想在自己可能的范围为她做点事情。 所以她走到门口还是退了回来。 江意榕搁下笔看着她:“还有事?” “江董……” 楚乾出去后,江意榕停下批阅文件的动作,身体缓缓靠向椅背,微微出神。 很久,思绪被一阵上涌的咳意打断。 江意榕拿起电话,让陈天珩代替楚乾去。 刚挂了电话,陈天珩就敲了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不解和焦急:“这不早前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要变?” 江意榕一点都不意外,撑着额头,疲态尽显:“楚乾有事,一时走不开,那个案子你之前就跟过,现在是后期的一点工作,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这样的话和澄天的案子就要你自己来,中午还要和安德鲁见面,你应该很清楚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应付不来。” 江意榕按着胸口咳了两声。 陈天珩想了下,脱口道:“是不是楚乾又和你说了什么?” 江意榕蹙了蹙眉,没有回答。 陈天珩看他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数,上前撑着桌子几乎是低吼道:“你又想做什么?你为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仁至义尽了!一件毛衣并不代表什么,那只是她愧疚她不甘你对她的冷淡,那不足以够成你这样去做的理由!” 江意榕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承认她给我织毛衣让我感动,我也很感激。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想留就能留住的,还要看我愿不愿意给。天珩,我也会倦,也会怕,也会心寒,我想目前或者很久的一段将来,我都没有想过会和她再有这方面的可能。” “那你又为何?” “刚才楚乾说她过得很不开心,还想和顾子杰说清楚,我只是……毕竟她曾经是我生命中最珍惜的人。”江意榕声音萧瑟,似乎带了点缅怀,带了点浅浅的遗憾,更多的是释然,随之而起的是一份决绝,“只是那样悲惨的事情发生了,我活了下来,我得想办法开始新的生活,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况且她父亲的死包括她后来所遭受的一切,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终究于心难安。但是这些无关风月,只是对曾经深爱过的人真心的祝福和本能地帮助。” “当年易振飞的易氏集团真的是。。。?” 江意榕摇了摇头,声音低弱:“还没有最终的定论,责任是肯定有的。” “你的意思是?” “当年易氏在被我们收购前,易振飞曾用500万购入五钢并且附带了它7.4亿的负债,从当年易振飞的心腹口中得知,易振飞的打算是卖钢厂里废铜烂铁和剩余的垃圾估计可以到4个亿左右,然后再进行重组,那些土地和厂房折腾下也绝对可以抵上7.4亿,最好的打算就是还有6000万的收益。哪知道后来因为五钢的地理位置被世博看中,世博给出两个条件,一个是异地重建厂房,第二个是一次性买断,当年一次性买断世博给出的价格是33亿,当时易振飞是完全打算采用第二个方案的。” “可是在我们重组易氏的过程中几乎没有见到这一个案子啊?” “据易振飞的心腹说这个案子是他又成立的一个公司独立运作的,经手的人很少。” “这个有问题,照这么说,当年易振飞就没有要自杀的理由,根本没有到水穷处,不存在资金链的问题。33亿和卖东西的4个亿,抵完负债,剩余超过30亿,要是这样的话,只要有消息流出,易氏就不会因为资金链出现问题被我们有机可乘,难怪之前易振飞对于老爷的收购举动抵抗异常顽固。”陈天珩说到这,猜测道,“难道他的死和这个案子有关,这个案子现在在谁的手中?它得益的人到底是谁?” “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那个公司的幕后老板是一个叫Lucy的女子,而这位Lucy和顾子杰的关系不一般,也和着安德鲁那个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天珩眉头一皱,江意榕已经继续,“另外,更加蹊跷的是这个案子是在父亲对易氏发起收购时被Lucy以600万的价格从易振飞手中购得,而那时父亲突然猝死,我回来,听从父亲的话,对易氏进行收购,两天后他就从楼上跳了下来。” 陈天珩清晰地记得,当年江意榕匆忙赶回奔丧,知道父亲是因为和易振飞见了面,在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当场死亡,死前还抱着本本看着易氏公布出来的现金流比益。 江意榕一怒之下,和银团打了招呼,还和相关交好的集团也打了招呼,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因为一直是不利的消息传出,之前就在经营上出现亏损负债比本就偏高的易氏集团,更是风雨飘摇,由于多诺骨牌效应,不到半天,三次跌停,下午紧急停牌。 紧接着几项快要谈好的合约,在江氏之前和现在共同的强烈干预下直接崩掉,这样的消息一出,易氏更是岌岌可危。 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易振飞从楼下一跃而下,易氏轰然倒塌。 “当年的事情和顾氏也脱不了关系?” 江意榕摇了摇头,喘了口气,话语有些断续:“没有。。证据。。。” 工作了一上去,刚才又说了一堆的话,江意榕心头困乏,体力难支。 陈天珩见他脸色灰败开来,忙问道:“要不要休息?” 江意榕没有拒绝,撑着桌沿缓慢地站起来,顷刻间,心头的窒息感愈发强烈,陈天珩赶忙扶了他一把。 江意榕咬着牙支撑着身体走到里间的休息室,在床上躺下的时候,鬓角都是痛地渗出来的虚汗。 时间过得很快,周六的早晨,苏子涵在东南出口接到了姐姐。 苏子云的经纪人Ada酷爱意大利菜,苏子涵也早在casaanova订好了位子。 苏子云一听很满意:“子涵,你真好,你不知道我快想死那边的提拉米苏、香煎鲈鱼配Risotto饭了!” “你满意就好。”苏子涵笑了下,苏子云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很兴奋。 “这次的情况怎么样?”苏子涵转向姐姐笑问道。 “反响很不错,签出的书还没有具体统计,虽然没有打破记录,但是也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主要是马上就要发售新作,我们团队到现在连作品都没看到,你也知道她的脾气。” 苏子涵笑了下,苏子云有些不满:“说好了到时给就会给,离交稿日还有半个来月呢,就开始催。” “不是还得改吗?早总比晚强。”苏子涵在一旁劝说。 苏子云低头想了下,对着Ada道:“那好吧,明天我先传一点给你。” 吃过饭,Ada接到电话临时有事,婉拒了晚上的小聚。 苏子云听说定在洋房吃火锅有些意外:“不是说是去仙炙轩吃铁板烧吗?” “那边人比较多,周六还有自助不太方便。” 此刻苏子云总算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拧起眉:“子涵,怎么了?” 苏子涵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告诉她:“姐,我试过了,我真的没法和顾子杰再这样下去了,我想和他说清楚,免得耽误他,我自己也可以解脱。”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你,我能感觉出来,他的眼里只有你!” “姐,感激不是爱,我和他不合适。”眼见着苏子云还要说什么,苏子涵直接打断,“姐,你刚回来,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以后好好和你解释。” 苏子云点头同意,苏子涵把她送到家里,才离开。 和安德鲁的见面一向都不会很愉快,上次为救江意铭被迫拿出的包间果然最后大都落入了安德鲁的手中。 对于这一点,江意榕没有意外,只是这次的相见更多是因为凌墨在之前订婚时给他的那份报告。 那份报告中透露出的苏子涵的身家背景和他曾收到过的三年前易振飞和安德鲁亲昵的见面照片,前前后后的点滴细枝末节变得清晰明朗了很多。 江意榕心中一直有着一个大胆的揣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这次正好安德鲁有求于他,江意榕也不客气,直接道:“我们两家关系一向亲厚,这些条件都是可以考虑的。只是有件事我想请教安爷。” “好说。” “不知道安爷是否认识易振飞?”江意榕说完微微低头喝着杯中的茶水,眼神却丝毫不离开安德鲁,什么都看得清楚。 安德鲁努力做出思考的动作,想了片刻,直接否认:“,没听说过这个人。” 江意榕拿出安德鲁和易振飞当年在一起的照片,直接道:“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也许你还记得他这个人的样子。” 安德鲁看了眼照片,眼里闪过一抹疑虑,又像是带了些难掩的厌恶,迅速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这个照片是什么时候被人在什么地方拍的,我都不记得了。” 江意榕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喝茶。 “这样吧,我回去想想,要是能够想起来就告诉你。” “那就多谢了。”江意榕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只有嘴角保持着意义不明的笑容。 苏子涵下定决定约了顾子杰在十乐相见。 袅袅升腾起的茶水间,苏子涵先开口:“子杰,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还有姐姐还有妈妈的照顾,我知道你对我们很好人本身也很好很真诚,所以我也必须也应该坦诚相对。” 顾子杰的手颤了下,听到她的开头就有不想听下去的冲动。 “子杰,对不起,我已经尝试过了,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做不到,做不到把对你如同哥哥般的依赖去当做爱情!我们不合适,还是算了吧。”苏子涵抬起头看着他。 顾子杰碰到裤兜里的丝绒盒子的手瑟缩了下,嘴角牵起一个自嘲地笑,神色还是很平静:“你终于说了?我本以为你还会。。。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当我看你这段时间神魂颠倒,开会的时候老走神,说话也是说了上句忘了下句,我就有了感觉,当看到你那日拿着包裹去邮局的时候,脸上羞怯的笑容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笑容也不属于我。我找人打听了你寄去的地方是他的家,我就有了预感,只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不要和我说那些哥哥妹妹的情感,我只知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做的不够?” 顾子杰说了两句冷静下来,用手捂着脸,低低道:“我只知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我是不如他有本事也不如他有家世,可是我对你的心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都不会比他少!况且,你们都那样了,你们不会有可能了!他都放弃你了,苏黎世的十天你忘了吗?那是你们最后的相守,江意榕是什么人,他做出的决定不是你一件毛衣可以打动的可以改变的?你明白吗?子涵,你清醒点好不好?” “你调查我?”苏子涵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倾斜了出来。 顾子杰一惊抬头,看着她,眼里是绝望:“我只是担心你,子涵,你相信我。他心里已经没有你了,我不在乎你和他之间有过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想和你一起走过余下的日子,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等,一直等下去,等到你觉悟的那天。” 苏子涵没有说话,异常无奈:“He may not be here any longer, but pieces of our memories stay.” 顾子杰几乎是绝望了,灰心于她异常的坚持——当有一天有个人终于走进了我的生命,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真爱总是值得等待的,而那个人不是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顾子杰是你该醒一醒的时候了,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喜欢我,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你就不担忧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你只是不甘心我最后没有选择你,你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你接受这样的事实,你所有的都是执念,你明白吗?那不是爱,那只是一种固执,你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顾子杰已经听不下去,仓促地离席:“不,子涵,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们改天再聊,我先走了。” 苏子涵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顾子杰上车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开到一半,把车在路边停下,给苏子涵发了条短信。 苏子涵毫无意外地收到来自他的短信,告知她:晚上怕是去不了了,但是他不会放弃。 苏子涵把手机放在一边,坐了片刻才起身。 第64章 第 64 章 姐妹俩从出租车上下来,碰上迎面而来的楚乾。 三人说笑的走向那栋青灰色的小楼。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紧随着一辆银灰色的辉腾。 提前订了包间。 沿着楼梯上去,刚落座,苏子云就喊饿。 三人都热爱海鲜火锅,点菜自然不含糊,速战速决。 喝完赠送的绿豆汤,番茄牛尾汤拼松茸汤底正好上来,一人盛了喝了一碗。 等菜的间隙,苏子涵走到沙发边去拿手机。 起身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院子中似乎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加长轿车,只是被繁茂的梧桐树遮着,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苏子涵心头一跳,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更加清晰。 这时菜正好上来。 “子涵,你在干嘛呢?不过来看师傅解刀吗?” “来了。”苏子涵收回视线,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拿手机,怕公司找。” 等着野毛和牛和象拔蚌解刀完,也顺带让服务员出去。 没有人在,三个人说说笑笑随意许多。 涮着平时还算爱吃的和牛,苏子涵明显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心心念念着刚才的那抹墨绿,借口去卫生间,走出包间。 走廊里只有琴声回荡,很静,偶尔见到来往穿梭的服务生。 角落里,远远地苏子涵看到一个服务生摸样的人,背对着她像是把手里什么东西往果汁里放。 陡然间,食品安全问题窜上心头,苏子涵往前走了走。 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色融入浅金色的果汁中,迅速没有了痕迹。 出于好奇心,苏子涵故作无意地往服务员那边靠,几乎是跟着他到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包厢。 推门的间隙,透过门缝苏子涵只看到简单的一个男子的轮廓,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江意榕独有的温润矜贵。 他似乎在和对方说着什么。 苏子涵往前凑了凑,看着服务员走过去为他斟上果汁,他侧头说了声谢谢。 声音很轻,苏子涵压根听不清楚,只是看唇形便似乎可以听到他低迷舒服的嗓音,清冽中透着点点沉郁。 浅金色的液体倾泻入杯中,刚才服务生的动作苏子涵明白过来。 看他执起玻璃杯,对着对面的人举了举。 杯子就要到嘴边! 嘴唇已经和杯沿相触! 苏子涵猛地推开门,大喊了声:“不要喝!” 大家齐刷刷地看过来,满室寂静! 震惊!尴尬!沉默! 江意榕摇摇地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江意榕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讶异,执着杯脚的手轻轻摇晃。 刚才服务员进来的时候,门口有一闪而逝的人影,心里就紧了紧,那是一种对危险本能的直觉,乘着大家愣神的当口,已经按下了手表上的信号装置。 杯子到了唇边,他立马发现不对! 刚想不喝,她进来了。 江意榕有片刻的愣神,没想到会这么巧,刚想让她离开! 只是已经来不及! 苏子涵感到身后传来一阵猛烈地风,暗道不好,想往旁边躲。 只是她怎会是这种专门受过训练的人的对手! 江意榕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身后的人制住,不住地挣扎! 江意榕立马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冷喝道:“放开她!” 不同于以往的和气,江意榕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背脊紧绷,人站地笔直,周身弥漫着她所不熟悉的霸气威严。 制住她的人似乎被他的气势压迫到,手里的动作松了松。 正是这个时候,苏子涵一口狠狠咬在那人的手上,立马松开。 那人的手臂上鲜血淋漓,可怖异常,痛地低叫了声,手里的劲道一松。 苏子涵瞧准时机,推开那人,向着江意榕那边跑去。 江意榕看她逃脱,泛起微微的笑意。 不过笑意还未到眼底,就看到她跑了过来,心跟着一跳。 就是这么一分神,刚才贴身站着的服务生伺机而动。 向着苏子涵这个方向而来,就要碰到苏子涵。 江意榕眼看情况不对,迅速上前,从后面搭向那人的肩膀,一个转身,把那人翻转过来。 剧烈的撞击声中,那人被掀翻在餐桌上,一片杯盘落地的狼藉声中。 江意榕把苏子涵拉了过来,护在身后。 苏子涵惊魂未定,不由自主地靠着他,汲取安定。 不知是她的心跳地太快,还是江意榕的,苏子涵的耳边是紊乱到似乎要奔涌出胸膛的心跳声! 苏子涵惊疑地望向他——一个瘦削的背影,却透着某种坚韧和安全。 两人贴地太近,苏子涵清晰地感受到他全身在发颤! 和江意榕对桌做着的人看着眼前的乱像,一时不知所措,本能地手伸向桌面上的手机。 还没拿起,就被门口过来的另一个服务生把手机直接踢飞,他也被带着扔到了角落。 那个服务生一步步逼过来。 江意榕大病未愈,体力大不如前。 刚才已经是全力施为,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心口闷地发紧,呼吸都不是很顺畅。 侧头对着苏子涵轻声交待:“过会儿找机会跑。” 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地喘息,胸口很疼,虚汗一身身往外冒。 江意榕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只希望凌墨可以快点到! 只是发出信号已经快两分钟了,凌墨还没上来,估计是被人阻住了! 苏子涵拉着他的衣角,不住地摇头。 江意榕没空理会她,勉强聚了点力气,用力把制着的人敲晕。 侧身的时候,心跳漏跳了两拍,眼前是浓重的黑雾。 时间已经容不得他缓过来。 江意榕直接迎向了过来的人,两手分别抓向了那人的手腕,迅速地往后反转,侧头对着苏子涵低喊道:“走!” 此时面对着他,苏子涵看到他的脸色是惊人的惨白! 脚下的步子焉能迈地开! 江意榕把人往墙上压得瞬间,眼里的余光看到她不动! 刚想说话,熟悉的剧痛滑过心尖,呼吸一窒,冰寒从脊髓迅速向四肢蔓延! 手里的力道一松,那人看准时机,反手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撞! 江意榕被撞地踉跄了几下,尖锐的痛楚从心口炸开,大脑一片混沌! 后背重重撞向了墙壁,传来火辣辣的痛,才让他恢复了一点清明! 胸腔内铁锈的味道一阵阵往上冒,江意榕不敢开口紧抿着嘴唇,努力站直,手已经不可控制地揪紧了胸口的衣服! 苏子涵看到他摇摇欲坠,嘴角边是蜿蜒而下殷红的血迹,惊呼了声:“意榕!”声音中饱含着担忧心疼惊恐! 江意榕呼吸急促地难以开口,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苏子涵摇了摇头,反倒是向他靠近。 眼角的余光,苏子涵看到那个服务生冲了过去,拉起了地上的同伴,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像是打火机似的东西,对准江意榕! 苏子涵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看样子也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江意榕也已经看到,明白那是手枪,只是此刻身体的难受全面爆发出来,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躲过这种专门用来近距离射杀,并且做过消音设备的手枪了! 那人扣动扳机的瞬间,苏子涵猛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江意榕。 江意榕本来苦笑着准备。。。只是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他一身汗。 突然间就有了力气,放开按在胸口的手,反手抱住她,拉着她迅速往旁边卧倒。 弹头和墙面激起一阵猩红色的火光,屋内弥漫着阵阵火药的味道。 虽然被他及时拉开,苏子涵还是感受到后肩一疼,紧接着就是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汹涌而出。 苏子涵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肩头地痛迅速向全身蔓延。 就是被他这样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还是痛地不住抽泣,伤口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嗜咬! 刚才一瞬间,凌墨带着人上来,迅速地控制了场面,围拢了过来,喊了声:“榕哥,对不起!来迟了!” 江意榕像是没有听到样的,紧紧地抱着苏子涵,徒劳地用手压着她背部不断冒出来的血液,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凌墨又喊了声:“榕哥!” 江意榕置若罔闻。 苏子涵迟迟不归,又听到不寻常的响动,苏子云和楚乾循着声音过来,就看到苏子涵被江意榕抱着,头软软地垂着,两人的身上都是斑斑血迹! 苏子云赶忙上前,蹲了下来,拉着苏子涵的手,哭道:“子涵子涵,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救护车呢!救护车呢!” 江意榕似是被她惊动,转头对着凌墨急声道:“喊救护车!” “已经在路上了!”。 江意榕点点头,说着就想抱着苏子涵起来。 只是刚一动,就直接往地上软去,要不是凌墨及时扶了一把,苏子涵都差点摔到地上。 突如其来的震动,苏子涵肩头的血流地更多了! 江意榕的眼里闪过一抹惶急,拒绝了凌墨的帮忙,低声吩咐:“快去开车!” 深吸一口气,强自按下心口越来越重的疼痛,重新站直,把苏子涵紧贴在胸口。 苏子云上前拦住他,要和他抢手里的子涵,楚乾赶忙上前拉住她:“子云,不要冲动,你这样,子涵的血流地更快!” 苏子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旁边让开。 江意榕无力开口,对着楚乾感激地一憋,抱着苏子涵一步步向楼下走去,暗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滴在木制的楼梯上,形成一抹泥泞! 凌墨担忧地跟在一边,就怕他一个趔龃摔下去。 车子早就在门口候着! 上车的刹那,顾子杰匆匆跑了过来,焦急地询问。 江意榕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矮身进了后座。 顾子杰还要上前,被凌墨隔开。 苏子涵深思昏忙,感觉有人把她搂在胸前。 那是她贪恋的温暖怀抱,还有着令她心醉的气息! 全身一会儿像在火上炙烤,一会儿像在冰川间游行,疼痛在四肢百骸间游走,苏子涵小声地呻吟。 江意榕心疼地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来回摩挲,一声声地喊她:“小涵。。小涵。。。” 苏子涵回应着他,把自己更加的紧贴向他,断断续续地小声地急促地喊着:“痛。。痛。。。” 看到她这幅样子,江意榕的心里像是被猫爪挠地难受:“为什么要救我?” 苏子涵痛地昏昏沉沉,随着本心回答:“我不想你有事,我爱你呵。。” 苏子涵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勉强张开眼睛,看向他,抬手抚摸住他的脸:“我是。。不是在。。。做梦?意榕,我终于见到你了。。。可是你不要小涵了。。。不。。。是我不好,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想你。。。” 江意榕搂着她,一遍遍地道:“我知道,我知道。。别说了。。别说了。。” 苏子涵似乎很听话,靠在他的胸前,模模糊糊本能地笑了下,感觉就要睡过去。 人好累好难受,不过难得见到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对他说! 苏子涵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点,张了张唇,小声道:“意榕,生日快乐!” 江意榕浑身一颤,心像是被凌迟了般的难受,肩头一沉。 急忙看向她,臂弯里她的头无力地倒向了他的肩头,眼睛无力地张着,瞳孔在逐渐放大! 江意榕吓得心头惊跳,在她耳边保证:“小涵,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们就重新开始!小涵。。小涵。。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苏子涵似乎是听到了,也像是没有听到,眼睛微闭。 此时已经和救护车对接上,医生过来要把苏子涵抬上担架。 只是大家惊奇地发现,苏子涵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松手。 江意榕没有办法,只能矮着身,一步一步挪向救护车。 凌墨担心他,也跟了上去。 只能看着他已非常压迫心肺的方式,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看着医护人员抢救她。 凌墨看到大颗大颗地汗珠从他额头鬓角迅速地滑落,没入担架上,另一只手已经不止一次地按向胸口。 凌墨异常担忧,现在有无法劝,只能让他把药吞下。 看着她被推入手术室,江意榕摇晃了下,又勉力站直。 周沐辰迅速赶过来:“翟主任亲自主刀,没有伤及要害,不会有问题,你放宽心。” 江意榕点了点头。 周沐辰看他脸色很不好,皱了皱眉头,拉着他就要去一边的诊疗室。 江意榕拒绝了他,只肯往手术室旁的休息室去休息。 江意榕一步步艰难地往休息室走去,苏子云正巧赶了过来,看到他就把他狠狠一推:“还我的妹妹,子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不会饶过你!” 江意榕往后退了两步,被周沐辰扶住,脸色一片煞白,手按了按胸口。 凌墨上前要拦住她,被江意榕阻止。 江意榕靠在周沐辰的身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勉强站直,走过去,对着苏子云异常郑重,一字一字缓缓道:“她。。不。。会。。有。。事。。” 苏子云看他异常坚决,又被楚乾拦着,哼了一声,走到一边。 江意榕看到远远地顾子杰走过来,实在是没有心力再面对他,对着凌墨使了个眼色,拐进了休息室。 在沙发上脱力地坐下。 看着大屏幕上翟主任和一帮同僚的合作,看着用锋利的手术刀在她的后背深切下去,血液溅了出来,从里面取出半片弹壳。。。 周沐辰一直从旁看着他,就怕他撑不住! 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下。 凌墨走过去,回来的时候拿着被江意榕那天不小心摔坏地手机,喊了声:“榕哥,手机已经修好了。” 江意榕接了过来,拿出现在的手机,关机,取卡,插卡,开机。 屏幕上跳出那日她十二点前的短信,就是四个简短的汉字:生日快乐! 江意榕把手机放到一边,撑着额头看着屏幕上显示手术已经接近尾声,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手术室的灯灭了,江意榕迎了上去,翟主任专业地解释:“就是弹片的轻微擦伤导致的大面积出血,主要是擦伤的位置正好是经脉,所以血才会喷溅出来,难以止住,又加上病人是对疼痛异常敏感的体质,反应才会这么剧烈!手术很成功,下面就是静养。” 江意榕感激地点了点头。 见她平安,苏子云不肯江意榕随着苏子涵去病房,硬是拦住了他。 顾子杰也过来着急地想要转院。 翟主任以病人刚动完手术,不建议转院为理由拒绝。 江意榕靠在病房门口,等着苏子云、顾子杰离开,才进去。 在床边坐下,为她拉了拉被子。 周沐辰看他一直不住地咳嗽,似是怕惊动了床上的人儿,把声音压地很低很轻,脸色灰败地可怕,知道他已经是极限。 刚想拉走他,江意榕就起身,撑着墙壁,去了盥洗室,打了水过来,用毛巾帮她擦拭脸上没有去掉的污秽,神情专注。 擦了一遍,重新坐下,拉过她的手,一遍遍地抚摸,什么话都没有说。 周沐辰见他的唇色和指甲上的紫气越来越深,知道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想强行带走他。 只是刚跨出一步,就看着江意榕似是呼吸不到空气,嘴唇上是浓重的紫绀色,手握拳紧紧地抵向胸口,一手撑着床沿,剧烈的咳呛出来。 周沐辰赶忙上前,帮他拍背顺气。 江意榕浑身一颤,之前的铁锈味和胸口的窒闷不住地纠缠,侧头,一口血呕了出来。 周沐辰脸色都变了。 一口血吐出来,心头漂漂浮浮起来,落不到实处,人倒是轻松了些。 周沐辰扶住他:“我们明天来,她打了麻醉一时半刻醒不来,你现在需要治疗。” 江意榕点了点头,也知道实在是难以为继,体内的难过不断上涌,难以遏制。 不过只肯在病房的沙发上将就一下。 周沐辰见他异常倔强,也只能随他。 第65章 第 65 章 光线昏暗的病房很安静,江意榕看着病床的方向,微微出神。 脑海里如同坐过山车般放映着她的画面,最后定格在瘫软在怀中她柔弱的样子,自己的手上沾着的是她温热的血液,还有那一句软糯的生日快乐! 江意榕整条手臂横搭在额头上,左手冰凉的液体缓缓滑入体内,整条手臂都是凉的,体内的痛浮浮沉沉牵扯着他最后的神智。 最后,实在熬不住,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左手一松,针已经被拔掉。 不当的睡姿,半边身体是麻的。 缓缓坐起来,是习惯性地眩晕,似乎比往常严重。 用手撑着沙发歇了片刻好些了,顺着视线的方向,她还是在睡着,没有清醒的痕迹。 晨光洒了进来,逆着光,她的脸虚虚浮浮的显得脸色格外的苍白。 江意榕心头一跳,慢慢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 她昏睡着眉宇间还是带着太多的纠结,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复三年前睡梦中的舒适安稳。 青翠如葱般的相遇,繁华妖艳,烟视媚行,倾国倾城,注定无法长存。 如今只剩下两幅伤痕累累的躯壳,遍体鳞伤的灵魂,好在那个隐秘的地方依稀残留着几许还未散尽的爱意。 只是这一回到底谁是谁的伤,谁又是谁的魔?! 病房的门被推开,听闻出事后连夜赶回的陈天珩走了进来。 手里还提着纸袋,里面是江意榕需要替换的衣服。 推开门的瞬间,看到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神思莫名,身上散发着不要人打扰的气息。 陈天珩顿了顿脚步。 江意榕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对着他点了点头,开口的声音很轻,似乎笼着一层纱:“你来了。” 陈天珩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换洗的衣服,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今天休息一天,正巧。。。” 江意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床上的苏子涵,有点不舍地移开,还是坚持道:“不用,有点事必须要处理下。”说着,接过陈天珩手里的衣物。 病房带着的洗漱间传出哗哗的水声,还隐隐带着断断续续清浅无力地咳嗽。 陈天珩转头看向逆着光的苏子涵,脸色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甚至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厌恶又带着点感激。 江意榕换好了浅绿大方格的衬衫,米色的亚麻裤子出来。 明明是带着生机的颜色,不知是不是脸色过于的苍白,还是收敛了惯有的笑容,反倒是衬得他有些沉郁,不过还是一贯的矜贵清隽。 穿好陈天珩递过来的外面米色半长款的风衣,江意榕有些低咳地道:“走吧。”出门的时候,没有看苏子涵。 也更不会知道,在门合上的刹那,苏子涵睁开了眼睛。 后背很疼,只能半趴着,苏子涵看着白色的枕巾,泪滑了下来。 不久后,护士来给她做检查,换了药。 吃过饭后,苏子涵靠着坐起来,拿着报纸,随意地浏览。 门被推开。 苏子涵不方便,只能在护工的帮助下慢慢地侧过身来。 苏子云走了过来,惊喜道:“子涵你醒了?哦。。对了,楚乾让我带声问候,她有些事脱不开身,过会儿过来。” “我过会儿打电话给她,有事别过来了,没多大事,弄得兴师动众的。” 顾子杰至始至终站在苏子云身后,除了开头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不置一词。 苏子云看了下情况,拎起桌边的带子:“子涵,我去放衣服,再去问一下医生,你们。。好好聊聊。” 顾子杰还是沉默。 苏子涵看着他第一次心里有些发虚,有些陌生,定了定神,还是先开口:“子杰。。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先把伤养好。我还有事,先走了。”顾子杰急不可耐地打断她的话,转身就想离开。 “哎。。”苏子涵探身想要喊住他,不过受了伤,控制不好力道。 力度有些大,上身前倾,快要掉下床来。 听到身后响动,顾子杰赶忙转身,把她半扶半抱起来,脸上一片惶急:“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子涵疼地额头冒汗,还是虚推了他一把。 顾子杰感到她的排斥,手臂微微放开,扶着她往床上靠,形成一个暧昧的弧度。 苏子涵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认真道:“子杰,逃避不是问题,我们终究是要解决的要面对的。” 话音未落,门被敲了下后推开,是江意榕。 看到屋内的情景,江意榕的脚步明显停顿了,手搭在门把上有些犹豫。 顾子杰回头看到是他,不再多想,俯下身去,吻住苏子涵,强迫她张口! 就在江意榕面前吻住了她,而且是热吻。 一开始苏子涵是挣扎的,只是他的力气太大,自己又受着伤,无力反抗,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背着光,江意榕没有看清她的神色,只是低低说了声:“抱歉。”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很快,顾子杰就出来,对着他握了握手,礼数周全:“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你知道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小涵又特别依赖我,打小就是这样,昨天又出了这档子事情,看到我自然”说到这还故意顿了顿,“刚才我们都情难自禁。。。” 江意榕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温文的笑,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温度,淡淡地回:“小涵曾和我提过,说你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她一直把你当哥哥般依赖,这次是我。。连累到她。” 顾子杰脸色变了变,刚想回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苏子云过来,心里一动,没再说其它,打了个招呼离开。 江意榕深吸口气,再次推开房门。 苏子涵已经擦干了眼里的泪水,抿着唇看着他。 江意榕移开视线,没有过多去探究她眼里的神采,关心道:“伤口感觉怎么样?” “还好。”苏子涵小声地回了句,看他坐在沙发上就那样看着她,想着昨天说过的话,心里忐忑不安。 江意榕看到她绞着被子的一角,多多少少猜到她内心的纠结,只是他现在难受地紧,刚才的一场谈判,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此刻晕得厉害,心慌气短,有发病的征兆,实在是无力去兼顾她小女孩的心思。 江意榕歇了会儿,感觉好些了,抬头看到她疼地拽着被子乱揉,倔强地没肯出声。 心里一柔,猛地站了起来,撑了撑沙发的扶手,走上前去,看她难受,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生怕弄疼了她,试了几次,小心地和她隔开些距离,有些喘地问:“是不是疼地厉害?” 苏子涵撇着嘴,点了点头,眼里泪水迷蒙。 江意榕束手无策,只能按下床头的铃。 等着医生进来,给她重新换药。 被护士遮住了视线,江意榕只能看到她被褪下的大半衣服,裸露出的一小片雪肌上方没有被纱布遮住的地方,露出大片的青紫於痕。 江意榕眼眶发涩,手不自主地按向抽痛的胸口,掩嘴轻咳了两声。 等她重新把外衣穿好,护士才走过来微笑地道:“刚才的纱布中药量过大,对痛觉造成刺激,现在已经重新更换新的药剂,应该没有问题。苏小姐对疼痛和药性尤为过敏,最好请家属多注意一些。发现不对,及时通知我们。” 江意榕点了点头,道了谢。 苏子涵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的疼痛此刻有些脱力。 护士毕竟不如家人贴心,虽然护士刚才扶着她趴下来,但是被子被卡在身下,凸地难受。 苏子涵动了动,肩头又是一阵疼。 想着他坐在那边,就那样任由着自己无助地在这,心里有些酸涩,脾气上来,更是不会开口求救。 江意榕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半扶半抱起她,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帮她把身下的被子铺平,在床边坐下。 捕捉到她眼里一抹还未散尽的委屈,江意榕心里一暖。 还懂得委屈,总算是有几分属于他的小涵的感觉,声音都不禁放柔:“不要多想,昨天我说过的话,你可以随时兑现。” 苏子涵愣了愣,天知道,她想听这句话已经多久了。 只是这一刻,她却没有多少的开心,刚才顾子杰临走前的不肯放手,信誓旦旦,过往的种种。。。当时以为要死了,什么话都说出来,就怕他不知道,刚才又怕他忘记,此刻他答应了,这些现实却。。。 看她神色莫测,江意榕可以猜到她大概的一些想法。 “我知道要重新开始很难,其实不光是你想试一试,我也想。但是如果你现在后悔了,就当我没有说过。” “昨天为什么会答应我?”苏子涵沉默了半天问道。 “是因为怜悯?还是因为同情?还是仅仅因为你以为我要死了,所以才。。。答应的?”苏子涵看他不回答,被心里的疑问折磨地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嗜咬,不吐不快。 江意榕看着她,半天才道,此刻苏子涵的身体都有些像是承受不了问题的答案而微微地颤抖:“我从不会因为怜悯和同情去做出这样的决定,昨天你只是给了我一个想了很久都无法确定下来的真实的内心。” “你的意思是你还。。。”那个爱字苏子涵怎么都说不出口,“可是当日在苏黎世我就知道你已经真的放下了。” “对的,我曾经试着遗忘,曾经试着放下,只是后来我明白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说服自己,你都不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也许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和我骨血交融,至死方休。” 苏子涵忍住眼里的泪水,颤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上次在医院你就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不说呢?” “当时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可以幸福,而我确实需要新的生活,同时也不确定对你的感情。”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江意榕眼睑微垂,敛去了眼里的神色:“没有,但我想试一试。我们之间有过太多的美好太多的过往,也同时附带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不堪。也许是上天的垂怜,给了我们这一次契机,让我们可以重新选择。” 也让我们认清自己,或许能够进一步解开心结,可以坦诚相待,可以携手一起走过,那么之后的人生就是彩虹,两人携手;也许这一次过后,面对的是更为惨烈的状况,在过往的伤口上撒盐,两败俱伤,那么之后就是更为黑暗的地狱。不过不管结果如何,都想试一试,在还没有结果前牢牢抓住,总强过于一开始的放弃。 只是这些话江意榕没有出口。 “我会珍惜。”好久苏子涵才道。 你知道吗?离开的这些日子我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想你,那些歌舞升平,那些平淡如水,哪怕只是坐在椅子上笑地直打跌没心没肺的日子,因为有了你,而变得温暖,变得有了色彩。 之后的那些泪水,那些担忧,那些挣扎,那隐藏在最隐秘地方的心思——我的世界不允许你的消失,不管结局是否完美。 同样,苏子涵这些话没有出口。 说了这一番话,江意榕心力交瘁,眼前昏花成大片大片。 背脊处泛起阵阵的寒凉,向着四肢百骸扩散开去,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江意榕撑着床沿站起来,尽量平稳声线:“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过会儿再来。” 苏子涵看出他的不适,想问他,但是他已经慢慢往外走。 苏子涵知道他的内心的高傲,明白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尽管担忧,尽管想问,尽管恨不得就要抱住他,她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答应了她,她还有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一定会让他再回到她的身边。 缺了他,这个世界太过凄楚,太过寂寞,太过恐慌,太过寒凉,她实在无法想象今后自己一个人走完这孤独漫长的人生,是怎样的不堪,怎样的凄清,怎样的无助。 每每只要想起,她就会害怕地颤抖,害怕地难以入眠,害怕地整宿整宿失眠到天亮。 他的温暖美好,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眉眼表情都早已溶进了她的骨血,无法割舍,让她贪恋。 江意榕走到门口,掩上门的瞬间,撑着墙壁,捂着嘴唇不住地咳呛。 周沐辰赶忙过来扶住他。 艰难地走到一边的休息室。 江意榕脱力般地跌坐进沙发。 还没靠稳一秒,就被心口尖锐的痛逼得不得不直起身来,撑着双腿的手微微颤抖,呼吸紊乱。 第66章 第 66 章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手臂和下巴,江意榕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嘴唇指尖上泛起了浓重的紫绀。 小口地呼吸胸腔泛起剧烈的疼痛,疼痛逼得咳意不断上涌,一声声剧烈的咳呛冲出了嘴巴。 这种痛来得太过迅猛,周沐辰还没来得及喂他服下药物。 血就从江意榕的嘴角边涌了出来,只来得及用帕子接住。 断断续续地咳嗽声中,心脏处的疼痛平息了些。 帕子离开唇边,格纹的手帕上一片暗红。 刚才的发作江意榕有些昏昏沉沉。 周沐辰直接帮他开了病房,躺在床上,窗边是熟悉透明的输液线,液体顺着管线滑落。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熟悉的循环着,熟悉的习惯着。 江意榕走后,刚才服用的药物起了作用,苏子涵睡了过去。 苏子涵醒来,病房内安静的吓人,只有昏黄的光晕在病房内弥漫开来,带了几许温暖。 床边没有人,苏子涵有些沮丧,紧抿着嘴唇,一声叹息还是溢出了唇边。 自怨自艾中,一声清淡的:“醒了?”骤然响起。 那是他的声音!苏子涵顺着声源望去,见他斜斜坐在套房外的沙发上,身前放着一叠文件,抬头看着她,神情平和安定。 恍若隔世的美好让她沉醉,心里有丝丝的甜蜜。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关心着她? 苏子涵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只想时间在这一刻停留:“嗯。” 江意榕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走到近前的时候,苏子涵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地过分。 室内太热,他换掉了早晨的绿方格的衬衫,只着了一件靛蓝色的竖细条纹的圆领衫,显得很年轻,身形却被衬地更为瘦削。 看她皱了皱眉,江意榕直接询问:“是不是很疼?” 苏子涵摇了摇头。 心里有些悲凉,似乎连个人到如今只剩下这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可以说了。 沉默的间隙,周沐辰和翟主任一起走进来。 翟主任给苏子涵做了检查:“毕竟是年轻人,恢复地还不错,只是肩上的这一道疤是必须得留下的,要是你们介意,可以联系韩国的整容医生过来,我不是那一科的,不过看样子,祛疤无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让人出面联系就可以了,你们的意思是。。。”周沐辰问道。 江意榕看着苏子涵,明显是把决定权给她。 苏子涵摇了摇头:“不用,反正在肩上也看不到,不用麻烦了。”江意榕看着她的眼神有一闪而逝的奇怪和复杂。 “照这样下去,半个多月就可以出院了,家里养着也是一样,就是要注意些营养,多弄点黑鱼汤什么的,对刀口有好处,这个你们应该有经验。”翟主任继续道。 “什么叫有经验?”苏子涵奇怪道。 翟主任想说话的时候,被江意榕打断:“我们会注意。” 晚餐陈妈送来了些粥和黑鱼汤。 江意榕和她一起吃的,苏子涵疼地身子发虚,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饿地厉害。 吃到一半的时候,江意榕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开始闪烁。 江意榕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拿起一边的手机,轻轻说了声:“抱歉。”走到阳台上去接电 话。 陈妈看了看江意榕面前几乎没动两口的汤,眼里有压不住地着急。 回想着刚才一幕,苏子涵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现在陈妈又露出这样的神情,心里更是揣测。 不过江意榕刚出去,房间内就剩下她和陈妈,好久不见,中间出了那么多事,终究是尴尬的。 陈妈倒是还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只是对她的态度明显的生疏了许多。 苏子涵心里明白,估计是他说了些什么,不然以陈妈那么疼他的性子估计对自己是要恨之入骨的。 顺着视线看他站在风口,头发被风微微吹起,有些凌乱,手撑着护栏。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关系,苏子涵看他的背部些微的弯曲,还有些不正常的起伏。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江意榕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 江意榕打完电话回来,明显有些咳嗽。 陈妈一脸紧张,江意榕轻描淡写:“没事,被风呛到了。” 话是那么说,倒是咳了好一阵才停下,脸色发白。 陈妈没有再问,眼里明显是不信的。 苏子涵看他也没啥吃饭的兴致,不知道是因为和他吃饭的人不对还是身体的原因,基本没再吃什么。 苏子涵看他那样也没了兴致,推开了眼前的碗筷:“我吃好了。” 江意榕点点头,陈妈收拾了东西回去。 苏子涵寥落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另一头的他,晕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一片阴影,模模糊糊地让她看不清楚,就像此刻她也看不懂他的心一样。 一开始,江意榕还是一手执笔一手轻压着文件,到了后来几乎是一手执笔,一手抵着唇瓣,咳嗽一声声溢出来,接连不断。 慢慢地文件上的字和蚯蚓一样扭曲旋转跳跃,眼前一片模糊,晕得难受。 江意榕索性推开文件,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掏出手帕捂着嘴唇,咳得肩膀都颤抖,当中还夹杂着浓重的喘息。 苏子涵伤口疼,使不出力,疾声问道:“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江意榕对着她摆了摆手,极力平定自己的呼吸。 离床边远,那里又没有铃,也没有手机,苏子涵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急得又要掉泪。 好不容易,江意榕缓了过来,背对着她,迅速掏出药瓶,服下了一粒药丸。 等着呼吸平顺下来,胸腔里的痛也慢慢平息了许多。 江意榕才转过头来,语声低弱:“没事。” 说着理了理手边的文件,用手机迅速按下了一个号码。 等着陈天珩过来,帮他把东西收拾好,才对着苏子涵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我让护工来帮你。” 苏子涵点了点头,江意榕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子涵才在他身后轻轻道:“你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江意榕顿了顿,没有回身,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苏子云为了漫画的宣传海报和制作人一起去了西部取景。 顾子杰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借口,拿了个项目,去了外地。 一时,苏子涵变得无人照顾,江意榕顺利成章地和她呆在一起,多多少少也顺了她的心。 苏子涵发现江意榕似乎比以前空闲下来很多,每天处理公事的时间缩得很短。 只是尽管这般,他还是经常累得面无人色。 他每天几乎下午才来,陪她说会儿话,然后她午睡的时候,他处理些公务。 晚上一起吃了晚饭,再呆一会,他就会离开。 明明病房很大,但是他从未留下来过夜过。 那天翟主任的话老是像一条蛇般在苏子涵的心中乱窜,想问却问不出口。 好不容易问了,也被江意榕搪塞过去。 这几天看似两人都还好,没有去挑动那根敏感的神经,过得还算平和,但是像是被覆上了一层山芋的奶酪,总像是隔着一层纱的让人难受。 这天苏子涵在护工的扶持下在上上下下的走廊通道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这一层本就是贵宾病房,人就不多,空旷的一层楼内只有三间病房,都是套式,以前江意榕会住在最里面的一间。 楼上还有两层。 上次陪着顾常晟来的时候,上面就谢绝入内。 但是透过安全门也会看到护士的来回走动其间的身影。 后来听说住在上面的人有些特殊,不喜欢人家的打扰,苏子涵也只能作罢。 护工扶着她走上楼,透过安全门,这回不知是不是时间的关系,苏子涵发现其间来回走动的人影中有他熟悉的一些江氏的高层,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滑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看着那几个高层进了电梯,看着陈天珩进了这一层唯一的一间病房,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出来,进了电梯。 苏子涵的心开始狂跳,手搭在门把上。 出人意料的,那个地方今天没有上锁。 苏子涵颤抖地打开它,走在浅色系的地板上,来到那扇红木的门前。 门虚掩着,只看得到大片的阳光流泻出来,再怎样遮掩,还是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苏子涵颤着手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采光很好,大片的落地窗,看布置摆设也都是上品。 苏子涵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里面的房间敞开着,地上是上好的木料,还铺着浅灰色的羊毛毯。 但是室内摆放着各种急救的仪器和监视器。 视线转到床上,她惊讶地看到他几乎是大半的身子掩在床铺里,脸色白得和身下的床单快要溶为一体,身侧吊着点滴。 感受到有人注视,江意榕侧过头来,看到是她,还是有些震惊,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笑了下:“你怎么上来了。” “翟主任让我运动运动。” 苏子涵走上前去,才发现有些不对。 针管液体滴落的速度特别的慢,就算一般调到最慢似乎都比这个快一些。 顺着透明的输液线看了下去,居然针头连着的地方不是手背,而是手腕上的筋脉。 难怪这几天天在一起,她从未看到他手背上的针孔,偶尔传来的消毒水味也以为是因为和她在一起。 江意榕顺着她的视线,心里明白,解释道:“沐辰不是每天有时间,这里其它的护士扎起来方便些。”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意榕愣了愣,一时吃不准是问他什么时候这样挂水的还是什么时候需要挂水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的情况?需要挂水的情况?”苏子涵又问了遍,“为什么不说?” 江意榕微微苦笑,难道要说你订婚后,基本就离不开这个?还是要说你没问过,让他一个大男人该如何启齿自己都觉得不堪? 苏子涵没有再问,只是让护工拿了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陪着他。 江意榕看水还有很多,念着她的伤:“小涵,你先回去休息,我过会儿就来。” 苏子涵摇了摇头:“我陪着你。” 见她坚决,江意榕也只好点点头,只是动了动身体,掀开被子的一角:“这样坐着太累,你上来靠着歇一会儿。” 上床的时候,苏子涵看到床边堆着一叠文件,江意榕似乎刚才看了一页就放了回去,面上的一份还敞开着。 江意榕把它合上,放到了一边,苏子涵在护工的帮助下,半靠着。 总算能在一张床上,就算不能抱抱也真好。 第67章 第 67 章 很自然地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 下午周沐辰过来,推开门,看到她在,愣了下。 江意榕神色如常,周沐辰检查过后,想说什么,似是顾及着她在场,没有说。 下午苏子涵也没回去,反正江意榕不赶,她就呆在那。 吃过晚饭,苏子涵下去了一趟,很快就上来。 江意榕看着她换好了睡衣,抚了抚额,神态间颇有些无奈。 江意榕拿起换洗的衣服进了洗漱间。 苏子涵见他明显是默允了,心里还是有点高兴。 小心地挪到床上,从枕头到被子全部慢慢地理了一遍。 身后的伤口疼地吃不消,只能缓一缓休息。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除了浴室传来哗哗地水声,江意榕没有出来。 苏子涵心里一紧,凝神倾听,也没有他的声音。 苏子涵慢慢挪下床,扶着墙壁走过去。 走得近些,才听到浴室里传出丝丝缕缕的喘息声,艰涩苦痛,还伴随着明显被压低的一声声咳嗽,听得心惊。 苏子涵拍了拍门,急道:“意榕,意榕。。” 回应她的依旧是水声,不断地水声,空洞的水声,哗哗地声音搅地人心头发慌,所有的神智像是被这个水声吸引了,想通过水声窥得里面的隐秘的点点滴滴是那样的难。 就在苏子涵想要撞门的时候,门被拉开了。 其实那个时间很短,只是那样的煎熬过于漫长,漫长到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江意榕靠在门边,浴袍斜斜地挂在身上,头发还湿着,往下滑着水珠。 想开口说话,胸口涌起的憋闷,使得这个也成了奢望,动了动嘴唇,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连带着早已紊乱的心跳被压迫地心肌缺血的情况更是严重,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雾,就算冰凉的台面也不能挽回几分神智的清明。 苏子涵赶忙上前扶住他不住颤抖地身子,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江意榕几乎把整个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苏子涵后肩很疼,此刻那点痛比起看着眼前心爱的人受的苦已经不算什么。 扶着他慢慢挪到床上,想按床头铃的时候。 手腕处被一只冰冷汗湿的手握住。 苏子涵抬头,江意榕按着胸口对她摇了摇头。 疼痛太剧烈,刚才的热水早已变成湿嗒嗒的冷水,和睡袍相连。 也不知道是外在水的冷还是体内泛起的蚀骨的寒,江意榕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断交替着难受着,呼吸也是半冷半热。 听得他破碎的咳嗽,看他靠着自己苦苦挣扎。 苏子涵拿开他紧揪着胸前衣服的手,似乎这样可以呼吸到更多的空气,不过就算张大了嘴还是徒劳。 那些触手可及的空气,无处不在的氧气对江意榕来说就是一种奢望。 苏子涵帮他一遍遍小心地顺着胸口,眼眶中眼泪直打转。 江意榕半梦半醒,本能地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咳嗽着。 这么折腾了好久,江意榕才好些了。 靠着她也没什么力气坐直,浑身发软。 苏子涵把他小心地靠在一边,俯身拿过一边的吹风机帮他把头发吹干。 扶着他躺下。 摸了摸他的后背是一手的湿。 苏子涵打了热水给他来擦。 把室内的温度调到最高,还是怕他着凉,苏子涵只能慢慢地撩起他睡袍的一角,手脚麻利地把他出的汗擦干。 脱下睡袍给他换的时候,苏子涵赫然发现他肩上几乎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地方有着一道疤痕。 看痕迹该是好了不久,难怪前几天翟主任说有经验。 对比色泽,和腹部的伤口颜色差不多。 苏子涵脑海里迅速窜过婚宴那天他抱着自己转了个身,一声闷哼后的脸色煞白。 用手指轻抚过那个地方,伤口愈合的还算可以,只是那些高低不平是难以避免的了。 江意榕皮肤很白,又加上常年的深居简出,皮肤更是显出病态的白来,但是依旧光滑细腻,令女孩子都嫉妒。 在这样的上面,这样的伤疤尤其刺目。 苏子涵帮他把睡衣系好,重新扶着他躺下。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江意榕的呼吸重新开始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来。 苏子涵皱了皱眉,没想到他的身体居然糟糕到这样的地步! 只能万般的小心,千般的注意。 一个晚上守着他也不敢睡实。 半夜里,江意榕又折腾了几次,苏子涵一次次地帮着他,扶着他。 看着他每次痛苦过后,终于可以安稳地呼吸,慢慢睡过去,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心里充满了感激。 似乎这样如常的安眠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东西。 淡淡的悲凉在心中蔓延。 天快亮的时候,苏子涵才疲惫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江意榕已经梳洗好,坐在沙发上打点滴,一边阅览着文件。 除了脸色苍白,已经看不出昨晚他是如何辛苦的一点痕迹了。 听到响动,对她扬起的微笑,在身后阳光的衬托下,是那样的温暖。 可是此刻看见,除了感动,苏子涵的心里多了更多的是感恩,还带着一点点说不清的沉重。 第68章 第 68 章 苏子涵慢慢从床上蹭下来,挪到他身边。 江意榕见她欲言又止,终究昨晚还是吓到了她。 放下手里的工作:“怎么了?大清早地就不开心?” 抬头对上他宽纵的神情,苏子涵鼻子一酸,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江意榕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眼神一分分放柔,终于伸手揽住了她。 苏子涵趴在他怀里,哭地更是厉害。 江意榕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轻拍着她,眼里流转着几许淡淡的哀伤。 过了许久,江意榕把她扶起来,取了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好了,不哭了,把眼泪擦一擦。” 苏子涵接过手帕,放在手里扭了几下,不住抽噎。 江意榕拿过手帕,为她把眼泪一点点擦干。 苏子涵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感受着微凉的指腹与脸庞轻擦而过中带着的压不住的珍惜。 心里五味成杂,涩意上涌。 江意榕把手帕放到一边,低声道:“好了,翟主任都等了一会儿。” 苏子涵顺着他的视线,这才看到背对着他们站在门边的翟主任。 也不知道翟主任来了多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翟主任进前,看着她的神色间带了几分戏谑。 检查过后,翟主任道:“恢复地不错,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不要碰水,不要做体力活,多吃点对伤口有好处的东西,最主要的是家人的照顾。” 苏子涵点着头听着。 翟主任出去了,苏子涵站起来:“我回去收拾东西。” “不急,过会儿让陈妈帮你。”苏子涵被他拉着坐了下来。 江意榕斟酌了下道:“你回去也没人照顾,要不去我那边吧?” 苏子涵有些犹豫。 “毕竟也是因为我你才受的伤。”江意榕又加了一句。 “意榕。。。”苏子涵还没回答,陈天珩急急喊了声,走了进来。 苏子涵看到他有些尴尬,他话语中明显的拒绝和提醒,动作间对她的戒备让她难堪。 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自己做过的那些,如今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吧。 苏子涵咬了咬下嘴唇,往旁边挪了挪。 江意榕一把拉住她,在陈天珩明显不赞同地眼神中被他握住了手。 罢了,只要苏子涵是真心对待意榕的,只要意榕能够开心,自己又较什么劲。 陈天珩移开视线,坐了下来:“刚听沐辰说,你昨晚又发作了一次,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沐辰说有几项不是很正常,有可能有。。。” 明显看到江意榕不让他说的暗示,陈天珩还是说了,果然苏子涵的脸色变了,明显的担忧,几次欲言又止,听到最后一句再也忍不住:“有什么?” 陈天珩对她还是有防备的,上次的出卖就是因为乘着意榕。。。在没有明白她的本意之前,陈天珩一面顾及着江意榕的心思,还是有所保留,想看看她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第69章 第 69 章 在大家各种难表的纠结心情中,苏子涵随着江意榕回了家。 汽车拐进熟悉的庭院,环形的喷水池中水花四散升腾,带起大片大片的白色的浪花,在空中形成错落有致的图案。 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江家的房子在建造的时候就通了活水,如若心细,总可发现树木间隐着那轻轻浅浅的水流,环着整座宅子。 一路开过,偶可见枝桠间几颗米样大小的白色小粒稀稀落落散布其间——白白的,浅浅的,比满天星还小的苔花如牡丹般肆意地开着,无荣辱之忧,无得失之虑,柔弱纤细的身躯,蕴藏了多少世俗的、脆弱的、逃避的眼光永远无法诠释的生命的美丽?哪怕“寂寞开无主”,哪怕永远无人亲睹你的姿影,依旧寂寂地开着。 望着那一点浅白,苏子涵有些动容。 “今年也算奇怪,苔花居然现在就开了。”江意榕顺着她的视线,“怎么你喜欢?” “嗯。”苏子涵低应道。 “在我的记忆中,你以往似乎更为偏爱大朵大朵颜色绚丽的瑰花...”江意榕有些调侃地看着她,“何时变了审美的方向?”说到后面几个字,语速被放地有些慢,像是一字一字吐出来的,但是尾音不断,清和的嗓音说出来带了一点特有的柔和,整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暧昧。 “年少轻狂总是喜欢张扬的色彩和夸张的外形,心中明媚恨不得身上都是夸张的颜色,哪怕一点偏暗的色泽都不想去碰触...现在倒是更加喜欢小小的精致不张扬的花朵。” 脑中滑过苔花的花语:遗忘的爱,一生的守候,止不住的思念与情谊,江意榕心头一跳。 原是童话般的相遇,很暖也很美,曾经用等花开的虔诚去等待,只是茶糜过后,再无花开。 两人之间,隔着沧海,画地为牢,而她依旧在原地不曾离开,守望着那一季的花开。 人生已不若初见,但心中的那份悸动常存,此情此劫唯有他最后的答案才是最终的结局。 苏子涵顿了顿,“其实我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一个男子愿意拿99朵石蚕花站在门前,轻轻地问:愿不愿意嫁?” 愿不愿意呢?江意榕专注地听着。 “我大约会笑着静想三分钟,然后抬起头:嫁!”苏子涵故意隐去了你,用一个男子替代。 剔透如江意榕怎会不明白,只是此刻的点穿只能落得尴尬收场,难得今日的气氛还算好,谁都不想去破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样两人都为了一个目标去努力的时候,不知已经多久没有在他们之间出现过了。 艳丽斑斓的石蚕花不会是她此时的选择,江意榕也知道那肯定是四年前。 而她不会知道,那日的江意榕站在观景台上,旁边准备的就是大捧的99朵石蚕花,如若当年自己可以勇敢一点,可以少顾忌一些,可以自私一点,也许如今。。。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是此刻和漫长空白的明日。 “那如今呢?”江意榕有些试探地问。 “这么遥远的事情已经不敢去想,不是所有的幸福都能被预期,所以我只想珍惜现在。”珍惜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已经不敢再奢求过多,就如看到过的一个电影,情节里一直都紧凑到让人窒息,所以结局时的如释重负显得格外安心。 其实很多时候结局都不见得有多意外,但你会发现故事越多的人,在结局的那一刻就越懂得安心。但是在那天来临之前,她会倾尽所有。 “但是你要明白,真正属于你的爱情不会叫你痛苦,爱你的人不会叫你患得患失。凡觉得辛苦,即是强求。真正的爱情叫人欢愉,如果你觉得痛苦,一定出了错,需即时结束,重头再来。”江意榕有些无奈,斟酌着词语,“你要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不能随着人的意志去改变,也许到头来还是没有结果,你就会发现完全是不值得的。” 听着字字入理,似是处处为她考虑,但是那淡淡的拒绝之意还是让她感到无力,好在江意榕是笑着说的,话语也不是那么严肃,似是留着可以转圜的余地。 苏子涵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轻地诉说:“人总是走着走着就走丢了,走的久了又总会想回去。要是有个女孩没有在对的时候承接真心,曾经庆幸和惊喜对方所给的爱,只是命运插手的太急,最终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要把所有都还回去,从此是一段长长的距离,只能面对回忆和空气的时候,期许当时要是能够懂得珍惜那该有多好,现在这个女孩回来了,也许没了当年的美貌,也没了当年的纯粹,但是她懂得了珍惜,你说她还能回去吗?” “对女孩子来说,青春尤其虚耗不起。”江意榕答非所问。 “生命里总有舍得,等你内心里的天枰倾斜于另一端的选择时,自然就知道答案了,所以她不会害怕。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来已成现在,现在已成过去。”苏子涵又问了一遍,“那个女孩还能回去吗?” 汽车在主屋前停下,小于体贴地没有打开车门。 江意榕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子涵以为他不会回答,想要推门下车的时候,才传来他像是下了决定,又带着些飘忽的声音:“也许那个地方一直就在。” 江意榕没有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示意下,小于为他拉开了车门,江意榕绕了过来,为她拉开车门。 苏子涵下来的时候,江意榕轻轻拥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欢迎回家。” 江意榕很快就放开了她,苏子涵的耳边都是那句温和的欢迎回家,点头应了声,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这次似乎大家都低估了苏子涵的决心。 虽说是来为了方便照顾,更多的倒像是她照顾江意榕。 虽然江意榕不允她做着做那,苏子涵还是力所能及的为他添衣,提醒饮食,顾着他的想法。 有的时候,心态变了就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以往江意榕对她费心费力,她总是不以为意,总有着太多的念头,如今真的放下了,也没了苏黎世十天的负担,真心的相处。 似乎渐渐找到了四年前的感觉。 江意榕本就不是特别难相处的人,苏子涵这般他也看在眼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是心一点点放暖,苏子涵却总觉得似乎像是缺了点什么。 直到那天,苏子涵醒来,江意榕已经不在身边,园子中隐隐有狗吠声传来。 披衣而起,撩开厚重的帷幔,看到凌墨站在车前和江意榕说着什么,而Hypnos居然围在他们的身边。 那个小家伙似乎还记得他,一直想往他身上扑,凌墨顾及着他的身体,不敢让他和它接触,用绳子把它往一边拽。 苏子涵快速地抽了件衣服,直直跑了下去。 动静太大,两人回头,看到她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身上套了件宽大的睡袍,眼神却惊喜地看着向她汪汪直叫,想要过来的Hypnos。 凌墨和她接触不多,从未看过她如此的样子,肌肤白嫩在清晨的阳光中,宛若少女。 江意榕则是见怪不怪,四年前便是如此,只是之后太多的枷锁束缚了她的天性,凌墨抬头看到他嘴角微勾,似是非常高兴的样子,眼里流淌着几分藏不住的爱怜,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这般发自内心的柔和神情了。 苏子涵从凌墨的手中接过Hypnos,蹲在地上和它玩,应付着它过盛的热情,脸上已经被亲了一脸的口水。 江意榕和凌墨站在一边交谈了几句,谈话告一段落,江意榕就要走过来。 苏子涵一直关注着他,看到他的动作,赶忙伸手大喊道:“你别过来,它身上有毛。” 江意榕无奈地停住脚步,苏子涵手忙脚乱地拉住看到向它示好就想扑过去的Hypnos:“乖啊,你爸爸不能和你一起玩,等他身体好了,陪你好不好?”不知不觉把四年前的惯常用语说了出来,回过神来,不免有些讪讪。 “Hypnos不是爸爸不陪你玩啊,你得听妈妈的话,要不乖儿子你撒撒娇?” 苏子涵听到他自然地接话,回头看到他含笑的样子,温润儒雅,眼中的宠溺一如过往,心头猛跳。 第70章 第 70 章 果然狗狗对环境的适应性极强,本来两人还担心它不适应,哪知这个小家伙来了没几天,竟是适应了这儿的食物和气候,舍弃了习惯的薯条和烤肉爱上了生煎,每天非得吃上一两生煎才能消停。 连带着脾气也改了,本来是懒懒的性子,一天恨不得睡上18个小时,现在精力旺盛的让人招架不住。 两人为它置办了木屋,小家伙却不愿意进去,老是想往家里钻。 苏子涵顾着江意榕不敢放它进来,要是他去了楼上就抵不住它的耍赖和无辜的眼神,把它让进来,在落地窗前那一片空地上,和它厮混。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好说歹说把它哄回去。 一次江意榕正好下来,门没关实,小家伙“嗖”地一下就窜了过来,绕着江意榕不住转圈,苏子涵急得让它出去,小东西反倒是更来劲了。 “没事。”江意榕止住她的动作,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伸着舌头激动地上蹿下跳,江意榕伸出手掌给它舔,才稍稍消停。 听到响动,陈妈过来带着小家伙出去。 毕竟刚才和小家伙在室内玩了很久,小家伙身上的毛不长,还是担心空气的洁净度,苏子涵把围在那玩了很久的毯子晒出去。 回转的时候,江意榕已经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着她刚才遗落在那的杂志。 听到响动,江意榕抬起头来,指了指页面上的画面,随口问道:“Cabo da Roca?你想去?” “欧洲人眼里的海角天涯,光这一点就够让人心动了。” 江意榕合上书,把书放到一边:“正好这段有时间,去看看?” “好,你不是去过了,说没什么特别吗?” “没和你去过。” 苏子涵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陈天珩拿着文件走进来,喊了声:“意榕。” 跟着江意榕一起回来也不算很短的一段时间了,和陈天珩几乎天天见面,但是陈天珩对她的态度一向冷地可有可无,好在没有明着反对,苏子涵已经心存感激。 见他们有正事要谈,苏子涵是万万不敢打搅的,站起来:“之前做了些准备,我去厨房看看枫糖饼能不能做了。” 江意榕微微颔首。 看她离开,陈天珩上前一步:“意榕,这是我们旗下基建公司之前承接的...” 江意榕抬手止住了他,站了起来:“去书房说吧。” 苏子涵端着烤好的枫糖饼上楼的时候,陈天珩正好从楼梯上下来。 苏子涵笑道:“刚刚烤好的,尝一块吧。” 陈天珩直直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带着浓重的警告和探究,苏子涵坦诚相迎。 最终陈天珩移开视线,摇了摇头:“不用。”与她擦身而过。 书房的门微敞着,里面并没有人。 沿着走道,转角处的廊厅,江意榕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身旁的架子上是一盆含苞待放的君荷。 苏子涵把托盘放到一边方圆的桌子上,走到一边,用手指试了试泥土的湿度,心里默算了下时间,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搭在银色短柄的手顿了下,摸索着壶柄上细细的纹路,心里有点委决不下。 江意榕听到响动,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眼里多了一丝温度,撑坐起来:“你又心软还不到天数就准备给它水喝。” 苏子涵放下水壶,走过来蹲在他身前:“我看它干得厉害,有些恹恹地,你看泥土几乎都干了。” 江意榕看她手上沾惹上的一点办干的泥土,抽出一旁的手帕帮她把碎屑一点点拭净:“粘了土也不知道擦。” 江意榕把手帕展开给她看:“都有水印,润着呢,够它们喝两天的。” 苏子涵点点头,站起来,把枫糖饼递给他:“尝尝,是不是比昨天好?” 江意榕尝了一口就放下。 苏子涵有些紧张:“怎么了?味道不好吗?刚才我试过了啊,应该说还可以啊。”说着,动手去捻另一块。 江意榕制止了她的动作:“味道很好,是我不饿。” 苏子涵看他神色倦怠,心里警觉起来:“是不是刚才Hypnos,就不应该让它进来。” “没关系,”江意榕打住了她的自责:“是我长久没办公,有点不适应。” “头疼?”苏子涵见他抬手按住了额角,开口问道。 江意榕蹙眉应了声:“有点。” 闻言,苏子涵走到身后,伸出手指帮他在太阳穴按压。 江意榕有些晕晕欲睡,苏子涵却不敢让他在这里睡。 见他好些了,把他直接拖到了床上,自己拿了本本蜷在床前的卧榻上看无声电影。 纷扰的画面倒是没看进去多少,时时转头看向床上安睡的人。 他安憩时平静秀挺的容颜是她一生珍视的宝藏。 江意榕真的是累了,晚饭准备好了,陈妈都在门口探了几次,他还是睡着。 江意榕醒来的时候,微微拉开的窗帘,屋内的月华流泻,在地板上投下一片莹莹的柔和水晕。 江意榕动了动。 听得床上有响动,苏子涵凑了上来:“醒了?” “嗯。”江意榕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头还是沉地厉害,休息了会儿,慢慢撑坐起来,“什么时候了?” 苏子涵见他连讲话都没什么力气,明显地中气不足,睡了半天精神还是不好,探手扶上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好在没有热度,心里舒了口气:“七点多了,晚饭已经好了,我去拿上来吧?” 江意榕摇了摇头。 晚饭江意榕吃得很少。 不知是灯光的作用还是心情愉悦,精神比起身时好了些,脸色也带得不是那样白得让人心惊。 吃过饭,江意榕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翻杂志,前面的电视插播着新闻。 “新锐漫画家为宣传亲赴西部,我们记者在现场为大家连线,提前独家得知此次宣传画报的主题是...”苏子涵看着电视上出现的姐姐,好久不见,明显瘦了但是成熟了许多,面对镜头也多了几分老练和淡定。 江意榕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看着。 算算时间,苏子涵挣开他的手去帮他取药。 端着温水过来的时候,电视里正好在说:据说汐云这次又有了出新作的计划,是不是可以谈一下这次的主题和灵感来自何方? 苏子云落落大方:“目前只是一个雏形,并没有完整的构思,只是设想阶段,等我有了想法和计划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谢谢大家对我一如既往的支持和爱护。” 苏子涵坐了下来,把药递了过去。 江意榕接过,吞下药片,把水杯还给她:“你有多久没和姐姐通过电话了?” 苏子涵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声音郁郁不开怀:“一个多月吧,我有给她发短信,经常和Ada通话,可是她不肯接。” 江意榕揽过她郑重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苏子涵摇了摇头,把头自如地靠在他肩头:“姐姐总是顾着我的,她只是需要时间想明白。” 第71章 第 71 章 顾着他的身体,苏子涵盼着他可以早点休息。 江意榕却说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苏子涵自然是不乐意。 江意榕看着她有些无奈,语声微沉耐着性子解释:“是提前约好的了,不能更改。” 苏子涵不想在他不舒服的时候还给他添乱还要他兼顾自己的心思,万般不愿还是答应了。 在书房门口一步三回头,江意榕知道她担心,反身抱了抱她:“先去床上等我,我尽量快一点。” 苏子涵点了点头抬步离开。 江意榕看着她的背影,叹息着阖上了门,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肃杀,神色几多变化最后近似多了一抹哀伤。 片刻间浮起的晕眩,江意榕反手撑了下房门,深吸一口气,压下上涌的倦意,才走到书桌前。 苏子涵这次过来,为了两个人减少尴尬,连着卧室一起的书房和电脑几乎都移到了这边的大书房来。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江意榕才开启了电脑。 洗漱好了,苏子涵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随意地变换着电视频道。 五颜六色不断变动的画面是半点没有看进心里,天知道刚才她是有多想为他分担掉点,只是如今她怕是连书房都应该退避三舍的,何谈这些? 明明是自己的不是,苏子涵还是有些气苦,其实更多的是恨自己,悔不当初。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门外还是没有脚步声传来。 苏子涵看了看落地钟上显示的时间,心里焦急,只能把房门打开,卷着被子蜷在进门的沙发上,凝神倾听书房那的声音。 实在是太晚,肩上的伤又没有大好,苏子涵不觉间睡了过去。 半夜被书房的响动惊醒,苏子涵迷糊间直觉地掀开被子跑了过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江意榕只着了一件单薄棉布衬衣,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 江意榕伏在桌上,瘦削双肩剧烈颤动,咳得撕心裂肺。 苏子涵走近他,手搭在他背上轻拍:“意榕咳地这么厉害?” 江意榕恍然抬起头,见到是她,摇了摇头,想开口却咳地说不出话来,手却下意识地想去动鼠标。 苏子涵本能地抬头,此刻才发现电脑的屏保竟然是当年身着红裙在铁架桥上的她! 一时惊地手里的动作一顿!知道他出现在那里那天,却从不知道原来他竟影下了照片用做屏保,难怪之前,他也未在她面前启用过这条电脑,原来是这样! 江意榕渐渐缓了过来,见她已经看见,也不再躲闪,微咳着道:“这是当年拍的,如果不拍这些,我怕我会忍不住下去见你。” “你知道那天我多么想见你吗?一开始我还怀着期待告诉自己几日的失踪是你要给我惊喜,可是到得后来,我就绝望了,我曾想要不我就跳下去,随着水流冲走,让你后悔一辈子!” 江意榕抿着唇角,嘴唇哆嗦,语不成声:“不可以,你不能。” “你相信吗?那天我一直觉得你就在那,我想着法子想让你出现,可是最后太累太冷还是不能见到你。”苏子涵见他唇色淡漠不忍刺激他,及时刹住了话头,转而问道,“那天你为什么不出现?” 江意榕看着她目光沉痛深邃:“当时家里出了点事情,必须离开,等再回苏黎世的时候,已经不容我去见你。”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当时父亲突然离世,事务繁杂,我们不适合相见。” 江意榕讲得隐晦,苏子涵又何尝不明:“那你就把危险留给自己?想等安稳下来再来找我,哪知...” 江意榕默不作声。 “你都没有问过我就帮我做了选择,你怎会知道我不愿意与你一起面对?如若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选择和你一起面对,不管之后有多少的困难!” 江意榕把她拉了过来,拥住她,把头蹭在她怀里:“小涵...对不起...对不起” 苏子涵把他扶起来,慢慢蹲下,把头枕在他腿间:“意榕,以后我们都坦诚点好吗?爱情不是一个人可以撑得起来的,它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经营。如果什么都瞒着我让我活在虚假的快乐中,那样的生活我过不来,也做不到会开心。如若你不愿我知晓过多,能否在有这样事情发生的时候,仅仅给我选择的权力?” 江意榕没有什么力气,无力地拉着她的手,虚弱地应承下来:“好。”之后就是长久的静默和微乱的喘息。 苏子涵见他坐不住,身子向前倾倒,站起来,半扶半抱着他。 江意榕靠在她怀里,按着胸口,虚浅地咳嗽,脸色煞白煞白的。 苏子涵心疼地帮他按摩着胸口,江意榕渐渐缓了过来。 靠着她又休息了会儿,才靠着她的扶持,慢慢挪到床上去。 睡下去没多久,苏子涵感到身旁的人温度异常,探手过去,江意榕开始发烧。 苏子涵顷刻间清醒过来,立马坐起来,轻唤了声:“意榕?” 江意榕头晕地厉害,闭着眼睛不愿睁开,摸索地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没事。” 苏子涵反手打开床头的灯,见他眉头皱地很紧,肤色是不正常的白,想起出院前周沐辰嘱咐地:发烧一定要喊他或者就是去医院。 话没讲明,但是周沐辰再三强调,苏子涵深知期间的厉害,跳下床就要去打电话。 江意榕拉住她,有些喘地问:“去哪?” “让周过来。”苏子涵回头简洁地答。 江意榕难受地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抓着她不放,好半天缓了过来,虚弱道:“大半夜的,不用,吃点药就好,天亮不好再。” 说到这,江意榕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忍过一阵窒息,急喘了两口,才缓过来,另一只手还是搭着苏子涵的手背。 苏子涵见他态度坚决,找了药让他服下。 药性发挥作用,江意榕很快睡了过去。 苏子涵却不敢再睡,守着他,一手搭在他手心,时刻感受着他温度的变化。 江意榕一直在不断地冒虚汗,手心里黏黏的,冰冰的,摸了一会儿又是烫得惊人。 深浓夜色在一点点过去,身边的人热度不降反升。 总算熬到天际露出鱼肚白,苏子涵再也忍不住,抓起手机,走到外面拨通了周沐辰的电话。 周沐辰似是刚刚睡下,听到她的电话,本来是态度冷淡,但是听得她说江意榕的情况,人立马醒转过来,急道:“你怎么不早点给我电话!我马上到!” 苏子涵这才心里稍定,回来坐在床榻上看着他。 不久楼下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苏子涵想起来,脚下一麻,往地上软去。 就是这么一耽搁人就上来了。 打开房门,苏子涵有些意外地看到周沐辰居然是和陈天珩一起回来的。 第72章 第 72 章 此刻苏子涵已经无心去理会他们为何会在一起,急急和周沐辰简短诉说了一些他的情况。 直到周沐辰为他检查完确定是感冒着凉。 帮他把袖子鲁起,看着周沐辰挂好盐水袋,用胶管在他的手腕处固定,用力拍了几下,直到青细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渐渐清晰,旁边一圈已经泛起微微的红。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看着碘酒的黄覆盖住那些像是受虐后留下的红。 周沐辰拔掉枕套,露出细细的泛着寒光的针尖,一针即中。 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流入他的体内,苏子涵长舒一口气。 帮他把手臂小心地移到最舒适的地方,蜷在卧榻上。 江意榕突然睁开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没事了到床上来睡一会儿。” 苏子涵站起来,江意榕为她掀开被子的一角。 苏子涵钻了进去,怕风进去迅速把被角压好。 很快江意榕就因为药效沉沉睡了过去,苏子涵守了他一会儿,抵不住上涌的睡意,偎着他睡了过去。 下午时分,苏子涵拎着打包好的生煎下车。 闻到熟悉喜欢的香味,Hypnos像被打了鸡血似的跑了过来,在她近前又停了下来,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这两天他状态不好,忽略了这个小家伙,虽然他说和Hypnos进客厅无关,苏子涵还是刻意地避免和它接近。 动物是敏感的,似乎也明白了几分,这两日见着她也就是远远地看着很少近前来。 就算三日没有吃到生煎也没有大吵大闹反倒是乖乖地呆在以前不愿去的狗窝里,看着主屋的方向。 苏子涵心一软,走上前对着它招了招手,Hypnos一扫刚才的失落,猛扑了上来,苏子涵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蹲在地上打开纸盒,把盖子撕开,看着小家伙“呼噜呼噜”吃着,对着它诉说:“Hypnos,你爸爸这几天生病了,冷落你了,对不起啊。 现在他还没太好,我也不敢和你太接触,你身上有毛你明白吗?” Hypnos吃完了抬头看着她,眼神清亮,似懂非懂。 苏子涵摸了摸它的脖颈:“好了,不为难你了,心头宝,乖,去玩吧!妈妈进去了。” Hypnos对着她摇了摇尾巴跑开了。 门前的廊柱下,陈天珩的车还没来得及进库,斜斜地停在花坛边,旁边还停着几辆高层的车。 抬起头左手的方向正是书房的位置。 紫色的帷幔微敞,似乎可以看到绰绰人影。 “Helen你回来了?”陈妈迎了上来。 态度不见多么亲切,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转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的冷淡了。 苏子涵点了点头:“我先上去换衣服。” 本来只想把衣服换了,总觉身上带了Hypnos的毛,直到把自己洗了一遍才放心。 换了简单的百褶裙出来,正好碰上陆续出来的高层。 苏子涵尴尬地站定,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招呼。刚想当做未见转身回房。 前方传来一声温和地:“小涵。” 苏子涵应了声,顺着他的手势走过去。 高层对着她微微躬身,稍低垂的头看不清他们的眼神,哪怕这般,苏子涵还是觉得芒刺在背。 高层已经离开,江意榕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 靠得近,他身上如海洋般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子涵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眉目。 江意榕侧开头去,微咳一声:“蒋姨可好?” “病情控制地不错,今日还吃完了我带去的一点菜粥。”顿了顿又道,“谢谢你。” “谢什么?”江意榕斜靠在门上。 “我也是今日方知,原来楚乾是受你意,替我安排。” “应该的,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已经是万幸,”江意榕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斟酌了下又道,“楚乾真心待你,切勿因我而舍弃一个朋友。” 苏子涵还未说什么,陈天珩拿着文件走了过来。 苏子涵识趣道:“我先去回封邮件。” 江意榕点头看着她离开。 合上的书房。 江意榕闲散地靠在沙发上,平静地翻阅着文件。 “意榕,我们对顾氏已经仁至义尽,如若任其发展下去,我们旗下为高铁而专门成立的基建公司近半年来几乎零业绩,再这般下去怕是...”说到这,陈天珩顿了下,“你一再强调是政策的变动,但我不得不怀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江意榕按了按额角探究地看着他。 “因为Helen!意榕难道你自己从未发现过只要牵扯到她,你总会有所犹豫,决定也不如往常般干脆,那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我甚至想就算你喜欢她爱她,豪掷千金为博她一笑只要你乐意那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公司的业务开玩笑!这完全是..是..” 陈天珩没有说下去,不过昏君两字呼之欲出! 苏子涵打开电脑,从Ada处得知,昨晚连续的踩景拍摄,现下姐姐累得已经睡着。 关照了Ada一定要在衣食住行各方面尽量满足姐姐,如果预算的金额不够,她宁愿以私人的名义赞助。 而Ada却告诉她:遇到一个赏识的人,愿意全程赞助。 苏子涵心里一动,赶忙问了名字,却是一个普通的在人群中一抓一把的人! 江意榕把文件放到一边的桌上,直起些身子来,把身边的电脑拿了过来,调出文档推了过去:“你看看。” 陈天珩疑虑地接过:“意榕,你这是从何处而来?” 屏幕上是顾子杰最近和某领导亲密接触的几张照片,看了下面的时间对比顾氏在铁道部前高管倒台后几次非常规运作,心下雪亮! 江意榕没有回答他,调出另一个文档,陈天珩看了一眼,直接变了脸色。 刚想说话,身畔就传来江意榕平静地言语:“所以我一直都说还未到时间。” 夜晚将要来临,整个城市陷入温柔的蓝色里,书房内却泛着沉沉的压抑,冻结了心跳。 顾氏是无法再回去,肩头的伤在渐渐好转,总不能坐吃山空,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苏子涵准备着手找工作,之前闹地太过厉害,大公司是万万不敢去的,小公司看到她的经历自是会多几分揣测。 苏子涵思考再三,抹去了在江氏和顾氏工作的经历,在求职网站上搜寻着适合自己的工作。 浏览了半日无果。 走廊上传来离去的脚步声,苏子涵走到门口看着陈天珩顺着楼梯上去,不久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紧接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 苏子涵关了电脑,来到二楼的小厨房,调了一杯蜂蜜水。 推开书房的门,见他独自躺在沙发上。 苏子涵轻手轻脚走过去,眼前的人清致脸庞眉宇间倦容隐隐。 听得响动,江意榕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笑了下,似乎是冷,脸色还白得过分。 苏子涵皱了皱眉头,探手试了试他额上温度:“有没好些?” 自从前日突然起烧,就一直未退,低烧反复缠绵不愈耗去了他所有的精力,今天稍微有些精力就开始工作。 “还好。”江意榕撑着坐了起来,喝了两口她递来的蜜水,就要剥了手边的药片吃。 苏子涵拦住他:“等一下。”说着去了旁边的小厨房,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接了些温水跑了回来,“用这个。” 江意榕接过,看着她有些喘的样子:“不要跑,不差这一点半刻,我能等得。” 苏子涵点头应承下来。 把水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苏子涵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江意榕抬头看她:“想说什么?” “意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从不会在大庭广众面前对我那般亲密,我很惶恐不安。” 江意榕揽过她:“这几日不太平,心里不安定,总希望能时时见你。” “那我天天在家陪你。” 第73章 第 73 章 晚饭后,医生来给他挂水。 一起坐在沙发上,苏子涵偎在江意榕肩头,陪着他等药瓶的水一点点滴完。 沉闷的过程用电影打发。 门边传来响动,抬头见是周沐辰进来,苏子涵站了起来:“我去弄点水果上来。” 和周沐辰错身而过的时候,苏子涵能清晰地感到他身上散发出不同以往的志得满意。 检查完,周沐辰对大体的情况还似满意,走到不远处的吧台自倒了酒喝。 江意榕抬手示意问他要,周沐辰没肯给:“为了你的身体,我不会同意。” “浅尝即止。”江意榕扶额,颇有些无奈,“你总该给我祝贺你事业更上一个台阶的权力——周院长。” 周沐辰失笑了下:“有什么好庆祝的,早晚总得上去。”想了片刻,连酒都未醒,直接开了白雪香槟,青绿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 “沐辰,你暴殄天物的习惯真得改一改。” “你要心疼明天还你一瓶便是。”周沐辰执着两杯酒走过来,“也不知当年是谁为博人家一笑,整瓶92年的Imperial of Screaming Eagle Cab直接倒进池子里泡汤,也不见眨一下眼睛的!” 江意榕轻咳了两声,接过酒杯,稍稍抬手:“Cheers!” “Cheers!” “第一天还顺利吗?” “说实话从纯技术转成主做行政总有点不习惯,好在当年所学还未全还给Micheal PoterProfessor ”周沐辰摇曳着酒杯,“But,i must say bing in control felt pretty damn good.” 恰巧苏子涵端着彩边的果盘进来,听了点话音自是明白,抬头见江意榕对着她微微颔首,也不再犹豫,倒了酒过来,对着周沐辰举了举杯:“恭喜!”也不等回应,自己先喝了下去。 周沐辰执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看了眼江意榕,沉默了一会儿,摇举了下酒杯,有些别扭地应了声:“Thanks!” 苏子涵难掩窃喜,江意榕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苏子涵俯身从果盘里拿出一片切好的贡柑,对着两边手指轻轻下压,细心地把上面白色的比较粗的茎撕掉,转头递给江意榕,动作流畅自然。 “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周沐辰站起来,转头对着苏子涵道,“拔针你已经学得七七八八,接下来你完全可以应付,别忘了让他吃药,注意休息。” 苏子涵站了起来:“那我送送你吧。” 周沐辰没有回应,径直走了出去,苏子涵抬步跟了上去。 除了房门,周沐辰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她不冷不热也不主动讲话。 一路沉默到门口:“周院长。”苏子涵叫住他。 周沐辰回头看着她眼里竟是不耐,苏子涵只做不见笑脸相迎:“我想谢谢你肯让人教我一些基本的护理知识。” “不用。” 苏子涵不计较他的冷淡,上前一步:“其实我想了解更多,以便更好的照顾他。” “那倒不必,只要你真心对他就算不懂这些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周沐辰讽刺的看着她,“我言尽于此,好好珍惜,如若...” 周沐辰没有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苏子涵忍下难堪做最后的争取:“前几日说要一起去旅游,我想问问他的身体是否可以支撑长途的飞行?是否需要注意点什么?” 周沐辰猝然抬头,狠历的眼光似乎要把她盯穿,过了好久才道:“有时间约个时间我与你细说,这是我的号码。”说着,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她,难得解释了一句,“我没有使用名片的习惯。” “谢谢。”苏子涵接过那张纸条诚挚道谢。 回到卧室,江意榕看她进来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怎么去那么久?” “咨询他一些问题。” 江意榕见她神情心里便明白了,揽过她:“他们只是过于紧张我,没有恶意,慢慢会好。” “终究是我的错,怨不得人。” 江意榕摩挲着她的后背:“总是我令你难做。” 苏子涵不答,眼眶微微发涩,更紧地偎着他,细细的水流从脸颊滑落。 无奈并幸福着。 接连几日的休息,江意榕明显好了许多,苏子涵渐渐放心下来。 那日按着周沐辰留下的号码,苏子涵当晚就发了短信过去,不过一直没有回应,她也不敢催。 周末的下午,苏子涵抱着本本蜷缩在飘窗上。 江意榕处理完公事走过来,扶着她的肩头坐下,扫了一眼打开的页面:“在找工作?” “嗯。”苏子涵回头,他清俊白皙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眉角是浅浅憔悴的旖旎纹路,话语柔软,“累吗?要不要休息?” 说着就要站起来,江意榕按住她:“我没事。”思虑了下又道,“小涵,不管是你之前做过的行政还是市场都太过辛苦,是否考虑过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工作相结合起来?” “嗯?” “是否想过去一些杂志做一些美食旅游类版块最基础的工作,比如编辑的助理。” “我没有相关行业的工作经验,刚进去也是最基层的工作,26岁从来再来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况且人家要不要还是个问题。” “我有一个朋友目前刚投了一本关于美食和旅游方面的杂志,目前在招人的阶段。” 苏子涵苦笑了下:“意榕,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这个我想靠自己,难怪了你刚才说编辑助理,其实就算我没进过这个行业也明白媒体相关的工作很辛苦,几乎都得加班,你却还推荐,我甚至怀疑你口中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江意榕不再强求,只是道:“陪你一起筛选?” “嗯。”苏子涵把本本移过来点。 一个下午在键盘的敲击和低声商量中渡过,平淡温馨。 晚上洗好澡和江意榕一起靠在床上看电视。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苏子涵看了下屏幕上跃动的名字,犹豫了下,大大方方地接起。 寒暄过后,顾子杰阳光爽朗的声音中带着点抱怨,就像一般男友朋友间的倾诉似的亲密:“子涵,这几日我在日本忙昏了头,都没顾得上你,真是对不起。你不知道我天天就是拉面、烤肉和生鲜吃得都想吐,想念S市麦当劳的鸡翅想得快要发疯!” 苏子涵轻应了声,转头见江意榕看着她,眼里多了几抹探究。 “子涵,你不知今日刚刚打开电脑就看到你的辞职信,那样的冲击是有多大?为什么要离开?我不认为那天我们之间发生严重到需要你这般去做?” 等他说完,苏子涵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子杰,你清醒点,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应该早就知道我现在在哪!” 那头沉默了。 苏子涵咬着牙继续:“子杰,你这样只会让我们那么多年的友情荡然无存,没有任何意义。” 顾子杰沉默了很久,叹息般地道:“子涵,你从来都是这般让人难以招架,只是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苏子涵挂了电话,转头见他把头转了过去,自觉地贴了上去,靠在他肩头:“是子杰的电话。” “嗯,我听见了。”江意榕低头看她,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脸蛋,声音低迷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弄得人心里麻麻,“我不会让你有后悔的那一天的。” 苏子涵笑着轻应:“嗯。”抬身贴住了他的嘴唇。 江意榕俯身热切地回应。 唇齿纠缠,江意榕微微放开她,反手关上了灯。 滑进被窝,搂过有些迷离的苏子涵,加深了刚刚的吻... 第74章 第 74 章 苏子云新书的内容一个月后终于要公布。 难得苏子云破例肯接她的电话,但是不肯透露新书的内容。 苏子涵私下问过Ada,Ada表示无从知晓,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刚刚去上次投了简历有了回应的杂志社出来,HR刨根问底如查户口般的发问。 走出杂志社光可鉴人的大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匆匆穿梭而过的人群,有些失落。 来到公园,远远看到一大片空地上,五六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聚在一起,树下是一台旧式的老唱机,孔中连着三个话筒。 头发花白的老人咬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跟着卡带中传出的伴奏,唱着一首首几乎走调的红歌,身边围绕着手里拿着简易塑料花束的老太,吃力地举着为他们伴奏,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 苏子涵不禁被吸引,慢慢向他们走近。 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在干净的石凳上坐下。 周边也是如她一样被吸引的人。 等着他们唱完,情不自禁地为他们鼓掌,无声地向生命致敬!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苏子涵掩着话筒到一边接起。 见她声音情绪不高:“怎么面试不顺利?”虽是问句确实肯定的语气。 “嗯,”苏子涵应了声,“有那么明显吗?” “你心里有事,不自觉地语速就放缓放低,想让人不知都难。”江意榕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在哪?” “中山公园。” “等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苏子涵继续坐回石凳看着他们唱歌。 四首歌的功夫,江意榕挺拔的身形出现在视线中。 合体做工精良的西装和周围悠闲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那么吸引人的目光。 苏子涵迎了过去:“你上班已经很累,不必特意来接我。” 江意榕牵起她的手,含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身后传来洪湖弯的调子,江意榕回头看了两眼:“让人羡慕的精气神!” 苏子涵矮身坐进车,看着身边的人点头:“嗯,阳光开怀地让我都觉得刚才的低落是那么的不该!” “哪来那么多的感慨,不录你是它们的损失。” “意榕,你这样会惯坏我的。”苏子涵无奈地玩着他孔雀蓝的方形袖扣。 “算了,这家不行就找下一家。”江意榕笑了笑,“现在去给我们儿子买生煎?” “嗯,好的。” 抹了加分的经历,商科生去找一份文字编纂最基本的工作很难。 大学毕业后空白的四年也是用人单位仔细征询的地方。 一遍又一遍地淘汰筛选,拒绝重找下一家目标,苏子涵这几日被折腾得心绪烦乱。 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面试,回到家,看见江意榕对着本本坐在沙发上。 苏子涵把手里的包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走了过去。 “回来了?”江意榕停下手里的工作,抬眸看她。 “嗯,”苏子涵直接背着他坐下,指了指后肩,“累” 江意榕把本本移到一边,轻捏着她的肩膀。 酸涩紧绷的感觉得到释放。 苏子涵怕他太累,不敢这样持续太久。 得到了缓解就躲开他的温厚的掌心,转头看向他:“出了一身的汗,脏,先去洗澡。” 江意榕应了声。 苏子涵裹着湖蓝对襟双开的桑蚕丝刺绣浴袍出来。 空气中涌动着他的气息,苏子涵侧头见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出神,面色别样惨淡。 微微凝眉,苏子涵放轻脚步,在他身前蹲下,轻唤他:“意榕?” 眼神却被散落在他身边的几张A4纸吸引,直觉地把它们拿过。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记录着她那三年频繁地跳槽,甚至最苦的时候在夜场兼职做waiter,压低的帽檐,敛去的秀发,尘湮在灯红酒绿的假象繁荣中,打落牙齿咽下满腹委屈只为能够生存! 羞辱惊惶涌上心头,苏子涵作势想要把这些都撕掉。 江意榕拦住她,话语中带了颤抖:“不要!” 苏子涵渐渐平静下来,随着刚才的动作,始终压在他手边的那张纸飘落下来,萎顿在地上。 两人把眼光都集中在那上面。 仅仅一眼,苏子涵的心就沉了下去,冰冷地如坠入冰窖,血液似乎都要被冻结! 拍摄地角度太好,旖旎纸醉金迷的夜色中,她被一个流里流气的满脑肥肠的约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压在暗红的沙发上,帽子已经散落,三千青丝滑落,白衫黑色马甲制服被扒开一半,露出的半片莹白肌肤在黯淡的灯光中是那样的刺眼,朦胧的双眼被泪水迷蒙,带着屈辱和不甘! 尘封的记忆,恶心的味道,让人起鸡皮疙瘩地战栗,那一晚是她永远难以磨灭的噩梦! 这般地丑恶直白出现在他面前,苏子涵所料未及,似乎已经不会思考,只有彻骨地冷! 江意榕竟似支撑不住,踉跄地从沙发上滑落在羊毛毯上,脸色苍白地过分,声音轻地如烟:“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最后顾子杰来了,他救了我,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一次已经足够!”苏子涵尽量平静着音调,想要如常地叙述,只是太难! 交握在一起的手冰冷颤抖,似乎都如生了一场大病般的虚弱。 江意榕长出一口气,紧紧搂着兀自发抖地她,话语低幽坚定,透着几分狠历:“我会让他后悔那晚的举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都过去了!” 可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也许这一生都会想起那一个灰色没有色彩的夜晚! 被紧拥在令她贪恋的温暖怀抱中,再也不复半点甜蜜,全是走投无路的哀戚。 疮痍的过往终于将粉饰的甜美碾成粉末,但是毁灭后也许就是重生! 迷糊间梦里他们一次次走进一片陌生的海滩,看到一模一样的老人,小孩.连沙滩的痕迹都一模一样,时间叠加了很多年,他们带着苍老的身体不停闯入那画面.直到最后,他缓慢地跟她说,感谢那是你,陪我到最后!然后时间突然从脸上倒带,天地一片黑白,身边再无他的身影! 苏子涵惊喘着坐起! 适时地被一双温暖的手揽在熟悉的怀中,头顶是他清淡温和略带安慰的声音:“小涵,别怕!别怕!” 苏子涵反身往他怀里钻,点点水珠惊烫了他,睡衣的前襟一片氤湿。 “我梦见沙滩河流,梦见我们一起变老,梦见转眼你就不见了不见了!就只有我!只有我!你不要我了!你嫌弃我嫌弃我!” 苏子涵抽噎地复述光怪陆离的梦境,语无伦次,江意榕听地心都揪了起来,只能一遍遍拍抚着她,柔声安慰:“我在,一直都在,会陪着你,直到永远!” 最后嗓子都哑,苏子涵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偎着他沉沉睡去。 凑着月光,看着她依旧清丽的容颜,江意榕睁眼到天亮! 被她那晚的大哭吓到,江意榕推了手边的事情,专门腾出三天在家陪她。 苏子涵有些不好意思:“意榕,我真的可以的,你不用担心,不然一堆的事情,看你太忙,我会心疼!” 江意榕揽过她,看着她带笑的恬淡表情,心里微动:“小涵,看你忙,我也会不舍,要不找工作的事先也压一压,做一点自己喜欢的。” “意榕,我们你说好不干涉的,你不能违规。” 江意榕笑笑不再接口,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苏子涵端着调好的蜂蜜过去,在他身后站定,他的声音还是钻入耳朵,平淡温和却透着几分疏离:“谁求情都没有用。” 对方似乎还说了什么,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江意榕敛了气势:“好了,墨,你是我身边人更不该来做说客,你该明白我的决心。”说着再不多话,挂了电话。 转身含笑看着她,接过她手中的蜂蜜水:“辛苦你!” 苏子涵看他脸色寒白,想了想还是道:“出什么事了?” 江意榕似乎陷入了思绪,听得她的话恍惚间抬头,保留道:“工作上的事情。” 苏子涵低应了声,有些失落。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江意榕突然扬声叫住她:“小涵。” “嗯?”苏子涵转身看着他走过来有些疑虑。 江意榕在她面前站定,凝视着她:“小涵,不要多想,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是不知从何讲起。” 仅仅一句话,苏子涵失落的心回暖了过来,踮起脚尖吻住了他:“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 江意榕笑开了,眉眼弯弯,搂了搂她。 第75章 第 75 章 大方向不变,细节微调。 苏子涵终于在一家国内还算比较知名的在线旅游服务公司找到一份文字编辑助理的工作。 工资不高自由度高,不要求坐班。 苏子涵出门的时候,总会路过花店带一捧鲜花回来。 大都说不上名字,基本就是看着哪些顺眼闻闻味道不错就买回来。 过几日又在餐桌上走廊间的花瓶中换上新的花束。 淡淡的清幽花香在空间中弥漫,开阔的屋子中无形中多了几分生气。 苏子涵爱极了屋前院里的一处悬挂着的软床。 习惯在午后和Hypnos一起分享它。 抿上一杯奶茶,抱着本本为各式各样的照片配解说。 刚给一张影下的整体色调有些灰蒙蒙有些空寂的照片配上:洛杉矶大道,承载了这个城市所有的漫长时光的文字。 身畔的Hypnos就叫了起来。 苏子涵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到他的那辆墨绿色的轿车缓缓驶进了院子。 放下本本,汲起鞋子跑了过去。 小安微微俯身拉开车门。 等了一会儿,江意榕才扶着车门跨了出来。 苏子涵一手挥退想要过来的Hypnos,一手扶住他,触手冰寒,皱眉低唤了声:“意榕?” “没事,”江意榕安抚似地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做完了事情想早点回来陪你。” 就是工作半日,苏子涵见他倦色隐隐,不敢懈怠。 为他脱下松石蓝的两粒纽扣西装,看了眼微微皱眉:“两片皮不说,还用马尾衬的胸衬真是对不起价格!” 江意榕懒散地靠着沙发,解下斜纹真丝拼接法兰绒蝴蝶结领结放到一边,解着衬衣袖上的扣子,失笑道:“So” “再如何机器还是比不上人工!同属定制就差两字完全是天差地别!就像洋房之于别墅,太忽悠人!什么行业都打擦边球!” 江意榕始终面目含笑听着她没营养的话,虽只着着白衫黑裤,褪去了工作中的严肃专业,看上去很明媚,那是一种类似浸淫整个潮湿季节的明媚。 苏子涵抬头对上他清湛如墨似是闪耀着无限光彩的眼眸,害羞地低头,把玩着他松石绿的宝石袖扣。 江意榕揽过她:“不至于这般上纲上线,要你愿意,以后这些都交给你。” “好。”苏子涵毫不犹豫地答应。 晚间的时候,凌墨过来。 苏子涵在楼下和陈妈一起做烤麸饼。 凌墨走得时候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苏子涵有些奇怪,刚想问。 江意榕从楼梯上下来,站在那副John Constable的风景画下,对她招了招手:“小涵。” 苏子涵解下围巾,擦拭了下手,走了过去:“事情完了?” “嗯。”江意榕掩唇轻咳了两声,视线越过她看着厨房,“在做什么?” “饼干,一会儿就好。”苏子涵说着就要往回走。 江意榕跟了上来,苏子涵疑虑地回头。 他对她微微颔首:“和你一起。” 过了几日,为他整理书房。 失手打翻桌边他未喝完的半杯水,水顺着桌子往下渗。 苏子涵怕流到抽屉里,急急把桌上的东西移开,拉开第一个抽屉放到一边。 用布把桌上的水擦干,走过来检查抽屉里的文件。 放在最上面的那个牛皮纸外面有点潮,苏子涵不放心,绕开白色的线,把里面的东西下意识地抽出来,随手放到一边。 第76章 第 76 章 不经意地一瞥,陡然发现那是自己的资料! 除了开头几份,下面都未拆封!看最后动过的那一份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约会后的数天。 苏子涵把全部的文件大致浏览过去,里面把她这几年的经历写得不是全对,也算八八九九,步步深入,甚至在最后一份中对她的身世有了揣测! 苏子涵陡然手脚冰凉,顺着视线看下去,最后一页的白纸黑字,明显是他们订婚前的几天! 一瞬间,那段时间他的反常他的欲言又止他偶尔眼里的哀伤都有了解释!原来竟是这样! 江意榕推开书房的门,见她抱着文件出神。 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疾步走了过来:“小涵,你听我解释!” “不用!”苏子涵指了指后面一点崭新没被翻阅甚至没有打开封条的文件,“为什么?” 江意榕一愣。 “你都知道对不对?” 江意榕摇了摇头,神情有点黯淡:“我不知,我只是隐隐觉得不对,之前的那些我有过一点揣测,但是我一直在赌!” “赌什么?” “我不相信那些嘘寒问暖都是假的,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情,我更不相信我的小涵会变!我始终坚信哪怕岁月如何流转,我的小涵始终拥有着一颗坚定善良的心!” “可是你输了。”苏子涵的话语里多了几许萧索。 “不!”江意榕揽过她,看着她,眼眸清亮,“现在看来我赢了!” “可是我终究无法在最美的时刻遇到你!”苏子涵有些失落。 “小涵,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最合适的,才是真正最好的。在我的心中,爱情是不需要打扮的,只要可以执子之手,那就无怨无悔走一生。”江意榕顿了顿,俯身把她搂在怀中。 沉敛坚定地声音从头顶清晰地传来,带着特别的蛊惑人心撩动心弦的魔力:“小涵,转眼我们相识已经四年了,分分合合早已不复当初,居然还在互相猜疑...春夏秋冬,究竟要轮回多少年,我们才能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苏子涵抬头看他,不住地用手抚平他眉角旖旎的细纹:“意榕,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我现在很幸福很快乐可以陪在你的身边,而我确实很快乐,可理智却告诉我不能这么躲避一辈子,终究需要面对现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爸爸,就算不想再报仇了,可是这样抛却所有,我们在一起真的好吗?我有点怕以后都无法去见爸爸,意榕,你说我们真的可以吗?我有点不确定了。” “小涵,我曾看到一个比喻,把生活的点滴比作海边的沙石,有些留在海边,有些被海浪卷走,有些被人拾起,有些被人忘记,每一颗小小的石头,都有自己不同的悲欢离合的命运,它的来去不由我们控制,但却源于我们最初某个瞬间的微弱念头,我们不会忘记,也无法重来。那么,不要和过去的事情过不去,因为它们终将过去。”江意榕顿了下,“你父亲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但是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小路。无论春夏,或是秋冬,有你在我身旁,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 。” 苏子涵轻应了声,埋首在他胸前。 蔓延的温暖,是心中的格桑。 晚间,那盆君荷奇迹般地开花。圆润的叶尖,微红的花色,荷瓣花形,嫩绿中嵌红线,花舌颜色鲜艳,带着勃勃生机。 接获通知的周沐辰赶了过来,看着开花的君荷异常的激动,几乎语无伦次,试了几次都不敢碰触它嫩嫩的叶。 江意榕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马到功成。” 周沐辰捧起那盆花,一个劲地道谢,不做停留直接出了屋子。 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苏子涵有些奇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江意榕搂了搂她:“为了爱情。” 苏子涵回过神来:“不知是哪家千金有此荣幸?女孩子喜欢兰花也算是特别!就是不知这盆花能否讨得欢心!”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江意榕把头埋在她颈间呢喃。 这天苏子涵交完了稿子从大楼里出来。 台阶下停着一辆银白的小跑,多日不见的顾子杰靠在车前对她招了招手,笑容爽朗。 苏子涵走了过去,如常问道:“回来了?” 顾子杰做了个捧心的动作:“子涵,我好不容易从日本回来,你就这么迎接我哈!一点激动兴奋都没有,真是伤心!” 苏子涵把眼光移向别处,心里有些无力。 世上有一种人永远不知道被拒绝三个字如何写,很不巧顾子杰就是这样的人! 苏子涵默不作声,顾子杰也不以为意。 俯身从车后座拿出一盆鲜花,底座是黑色栅栏样的长方形小盒,上面插出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形状,清雅的香气扑鼻而来,花束的外面用透明的有质感的塑料纸包裹着,更衬得里面的花娇艳欲滴。 顾子杰看到她眼里闪过的一抹惊喜,直接道:“这是我在上飞机前,在花圃里用下三流的日语和小姐沟通,在无数的花中挑出来亲手插的,用来为那天的鲁莽和情难自禁向你道歉!” 苏子涵没有理他,顾子杰继续道,“子涵,那天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看你和他那样我当时不知怎地一昏了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后悔极了,又不知如何对你说,你又总不理我!我。” 顾子杰一时语塞,苏子涵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子杰,你的道歉我接受,但是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已经和他,所以我们之间除了朋友真的不可能了!我很抱歉!” 顾子杰快速地显过一抹阴鸷又迅速地恢复,继续有些委屈:“子涵,我知道,那天电话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他公平竞争!” 苏子涵看着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顾子杰指了指前面的咖啡馆:“子涵,作为青梅竹马邀请你去前面喝一杯,聊一聊近况,不知你是不是肯赏脸?” 苏子涵看着他眼里有点无奈,点头答应。 咖啡馆微醺的暖气。 顾子杰果然就是如老朋友般地和她聊天,说些趣事给她听,告诉她六本木那边那家皇庭料理号称是当年给慈禧掌勺的传人开的,结果味道也就一般,还不如打着粤菜牌子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艾美轩呢! 在顾子杰的插科打诨中,似乎尴尬也再渐渐淡去。 慢慢地顾子杰转了话题:“子涵,你好久没有去上班你不知道,顾氏目前面临着一点问题。” 苏子涵没有纠正他对于辞职的说词,本能关心道:“怎么了?” “跟着政策,顾氏近几年在城建投资很大,特别是高铁。” 苏子涵点了点头:“不是发展一直不错,前段时间铁道部出了事,顾氏反倒是连连中标,大家都在私下揣测是不是顾氏和...有些联系?” 顾子杰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给出正面答复,只是道:“大家只看见风光,却不知...” 顾子杰有些烦躁地搓了搓手,“你知道当年陈因为派系斗争被捉,顾氏一贯和他走得近,颇受牵连。” 苏子涵当然知道,之后顾氏又搭上某个之后又把宝压在传言要进核心政治圈的人身上,哪知那位被寄予厚望的人居然连中央都没呆稳,直接被一纸调令弄去打黑,把儿子推出来甚至押宝于儿子的女友家,依旧无济于是,在当地打黑打得热闹,却离中央越来越远,虽然还是身居要职,但是这一场斗争中,他已经输了,说严重点就是垮台了,也许搬回这一局需要等到他儿子了,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看目前的劲头,顾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连之前谈下来一直传言有变的几个案子都顺利上马。 苏子涵不是傻瓜,自是明白那么具有政府性质的项目没有一点平日里的私交,顾氏是万万拿不到的。 “子涵,我总觉得他要对顾氏动手!或者是对我动手!真的!子涵,你不要不信,顾氏看上去目前风光,前几天我仔细看了几个投资比较大的项目,真的是我不知该怎么说,心里觉得有些恐慌!我都觉得顾氏要完了!” 苏子涵明显是不信他,只是道:“子杰,你是不是太累了?应该不会的,意榕他不会的!” 顾子杰看着她突然笑了:“子涵,你把他想得太好了,时间会证明一切!”说着站了起来,“抱歉,我先走了!” 谈话已经没有下去的必要。 苏子涵看着被遗落在桌上的花束,主体的花她不认识,黄玫瑰和蔷薇她还是认识的,记忆中话语似乎是表示歉意和纯洁的爱。 看着在暖风下依旧精神的花,脑海里回放着他刚才的话,苏子涵有些失神。 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车道上停着那辆墨绿色的车。 看她出来,江意榕推开车门下来。 “你怎么来了?”苏子涵看到他有些讶异,小安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捧花。 “顺路。”江意榕帮她理了理微乱的发鬓。 “大少爷看到你从公司出来和...就没有上来。” 苏子涵愣了下,看着他寒白的脸上带着的倦意,心里一柔:“刚才我一个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进来?” 江意榕还没回答她。 苏子涵看着小安把花搬到副驾驶座上,喊住他:“把它处理掉吧!” 小安答应了声,江意榕叫住他,转头问苏子涵:“你确定?” 小安犹豫着抱着花不知所措。 苏子涵迎着他的目光答应:“我非常确定。” 江意榕挥了挥手,小安把花去处理。 江意榕扶着她上车,亲昵地在她耳畔道:“小涵,我们经历太多,这些我真的不在乎。其实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任何事情让你感到开心感到快乐,那就去做吧!我都支持你!你主要的任务就是让每一天都开心!真正地开心!其它都交给我!” 苏子涵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单薄的嘴唇羲和间吐露着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一时情难自禁,吻了上去! 江意榕这辈子都没有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情,先是本能地抗拒了下,也慢慢地迎合着她! 缓缓启动的轿车,那盆花被放置在路旁空置的花篮中,显得孤单寂寞。 对面不远处的车道上,一辆宝石蓝的流线型轿车的车门被推开,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走了过来,在那盆花面前驻足很久。 风把他的衣角吹起,带着无言的感伤。 很久后,那位年轻男子拐过街角,启动了那辆银灰色的跑车。 遮得严实的车窗内,他对着蓝牙阴沉地吩咐:“Lucy,我马上到!” 第77章 第 77 章 时光如流水般滑过。 这天苏子涵买了姜黄色的大朵喇叭形状的花朵回来,站在花瓶前摆弄。 江意榕回来闻到异常浓郁的花香,当场咳得弯下了腰,苏子涵吓得半死,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立马把花搬了出去,打开窗户。 回转身过来,江意榕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捂嘴,咳得肩膀不住颤抖。 苏子涵一边道歉一边帮他顺气,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缓过来。 拉过她的手,转头看着她,脸色在黑色波点图案的立领衬衫衬托下白皙若纸:“是我连你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委屈你。” 苏子涵想说话,江意榕没有给她机会,握着她的手闭目养神。 手心传来的温度太过寒凉,苏子涵抽过一边的毯子把他包裹起来,靠着他,聆听着他缓慢的心跳。 就算没有绚烂的色彩没有弥漫的花香,只要在你身边没有那些又有何妨! 沉沉的夜色,窗外是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微微启开的帷幔,月色窜了进来,在窗前洒下一片静谧和美好。 苏子涵被他紧搂着贴在胸前。 明明前段时间他养了点回来,这几日又不知为何吃得很少。 就算变着法子哄他,对食物似乎他都提不起兴趣来,喝上两口汤就说饱了。 好说歹说吃上才再多吃上两口,也不过就是小半碗的汤!再让他吃,他也不愿了,就算吃下去,夜间也是胃里难受地厉害,苏子涵也不敢迫他,问他也只说是没有胃口,给出的解释是换季的时候都是这样。 使得他这几日更是瘦削,苏子涵这样被他抱着并不是很舒服。 哪怕被咯得浑身疼,苏子涵还是想贴着他,那种归属感和安定让她心安,让她沉醉! “小涵。”头顶传来他略显犹豫的声音。 “嗯?” “上次不是说好去Cabo da Roca,接下来的半月正好有时间,明晚我们就过去好吗?” “可是我的工作...” 江意榕沉默了下:“什么时候可以交接完?” “很快,晚上就可以走。”苏子涵顿了下又道,“那么签证呢?” “交给我就可以。” “嗯。”夜已深,苏子涵也倦了,渐渐迷糊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她还未清醒,江意榕小心翼翼趴开挂在他身上的四肢下床,轻手轻脚走到浴室去洗澡。 苏子涵躺了一会儿也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 正好江意榕洗完澡,头发半湿穿着睡袍走出来。 不过气色太过不好,扶着墙缓慢地走了两步,差点软到。 苏子涵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跑过去扶住他:“怎么了?” 江意榕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去把拖鞋穿好,小心着凉。” 苏子涵点点头,走回床边,刚刚汲起拖鞋,隔壁的衣帽间就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苏子涵跑过去,江意榕背对着门扶着衣柜,一手掩着嘴,咳嗽从嘴角止不住地流泻开来。 撑着衣柜的手微微发颤,头昏地连站都站不稳。 苏子涵赶忙扶着他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触手满手的汗湿。 起身取来干净的白色羊绒毛巾帮他把头发擦干,又整理好。 挨着他坐下:“要去公司?” 江意榕无力说话,仅点了点头。 苏子涵见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的作用下愈发显眼,叹了口气,没有再问。 走到一边的衣柜,取了浅蓝色塔夫绸的衬衣,棕橙色灯芯绒修身两粒扣衣服,又走到一边的抽屉前拉开,拿了彩色斜条纹天鹅绒领结,丝绸花朵别针,咖啡色孔雀石材质的法式对扣过来。 江意榕缓了缓,精神略好些,从她手里接过衬衫,扫了眼摆在一边的配饰,蹙了蹙眉,有些不赞同:“小涵,你想把我扮作Dandy?” 尾音略微下沉,明显的肯定语气。 苏子涵接过他的衬衣,为他套上:“是你自己说把这些交给我的,现在又后悔,只可惜已经没有收回的权力了。” 江意榕抚了抚额头,话语中有些无奈,看着过会儿要上身的丝绸花朵别针:“可我不是布鲁梅尔。” 苏子涵不理他,为他套上西服,拿起别针对着扣眼:“你怎么会是最后落魄街头的布鲁梅尔,在我心中怎么也是英俊的诗人拜伦!”说着,那朵花在扣眼上稳稳地站住脚。 苏子涵后退了一步,明显是很满意:“不用这扣眼多可惜,要是用上新鲜的百合那就更好了,香气清幽,你也不会难受,又符合传统,那多好。” “我是去上班。”江意榕无力地重复,看着她的眼神是满满的宠溺,带着纵容。 “我知道。”说到这个,苏子涵情绪有些低落,“你明明就没什么力气,还病着,晚上又要长途飞行,就不能不去吗?让他们过来不就好了?” “有些事情得去那边处理,我会早点回来,乖!”说着,江意榕在她额头落上一吻,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苏子涵提着公文包送他上车。 车门合上的时候,江意榕关照:“让司机送你,公交来回太过辛苦。” 苏子涵点头答应。 回到屋里,苏子涵随手套上印花褶皱前短后长的复古裙装,素面朝天,拿起包包坐上车。 窗外的景致向后飞驰,苏子涵想了下给周沐辰发了条短信,等了好久没有回复。 到了公司,开启电脑,接收邮件,看了个空挡去跟主管要假期。 刚进公司没多久就要长假,主管自是没有好脸色。 但是念在她办事效率还算高的份上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只准了三天的假期,交给她一个新的case。 重视和维护尽在其间,苏子涵心里很感动,对这位号称铁面的上司立时多了几分好感。 抱着文件回到座位,手机上来了条新的短信,是周沐辰约她在附近的咖啡馆两个小时后见。 苏子涵回了个好,投入到工作中。 出乎它意外的是一向以旅游及周边为主营业务的公司,竟然和一家慈善机构合作,做一项关爱鄂尔多斯地区频频受到主人虐待的宠物的活动,呼吁大家对这些最终流落街头的狗和猫多一份帮助和善意。 苏子涵有些失神,似乎当年他们也曾在那个温暖的小屋说过...看着那个合作机构的名字,苏子涵晃了下神——涵意基金,颤抖地翻过扉页,介绍寥寥无几:是一家致力于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和动物的机构,对于基金的来源和账目的明细不管是已搜集到的资料还是百度都没有任何的公开信息。 唯一搜索到最近比较轰动一些的慈善新闻都或多或少媒体会提到一句涵意基金,但不知为何,至今无人得见涵意基金的创办人,唯一的一次颁奖典礼,镜头闪过的一分钟也是一个陌生得体的中年男人,谦恭滴水不漏地回答了两个问题。 搜索了半天,只知道是一家在香港注册的社团。 第78章 第 78 章 每一点每一项记忆和现实的惊人重合,令苏子涵浑身颤抖,克制了几次依旧没有无法平静。 草草收拾了桌面,和主管打了招呼,冲出大楼,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出租屋内。 好多天没有回来,屋内依旧很整洁! 苏子涵的心猛烈地跳了下! 此刻无暇去多想,快步走到卧室,打开抽屉,平时放得平整的物品此刻变得碍眼。 苏子涵无心一件件拿出来,把抽屉倒了过来,整个的往下到,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也不想去拾。 搜寻到那本黑色菱形格纹的羊皮记事本,颤抖着手翻到扉页,大片的桃红带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扑面而来,2007年! 那是他们相遇的年份!那也是灾难的一年! 简体的年份下面是一行父亲手书的楷体:祝宝贝女儿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苏子涵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氤氲了字体!急急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苏子涵重新打开! 翻过国家地区英法中三国字体的对照表,翻过时差的对照表,翻过世界地图,翻过扉页,翻过前面记叙地每日的点滴,年末的那一段是大段的空白,最后是一个插放东西的地方。 苏子涵把手指在羊皮的面上一点点摩挲过去,柔软的质地里似乎有一张硬质的卡片。 苏子涵闭了闭眼睛,把那一张黑色的卡片缓缓地抽了出来! 卡片的左上角是HSBC的标识,黑色的卡片上镶嵌着隐隐的金线,是钛合金的质地。 比一般的卡要重些,那日后苏子涵从未在任何一台的ATM机上或者在任何一家网店查询过里面的余额,只是把它当做念想留了下来,从没有想过它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只是如今她需要用它揭开一个也许被自己可以隐藏了几年的答案! 刚想拿着卡片出门,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苏子涵仓促抬头对上手中提着一大袋果蔬的顾子杰,一时怔住。 顾子杰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把袋子放下,如常地解释:“子云走得时候把钥匙给了我,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然后我也不知怎的,回来后一个人就来了,看着屋里脏冰箱里空,想着以前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光,心里就有点难受,然后...” 顾子杰顿了下,继续道,“我不是刻意来打扰的,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苏子涵叫住了他:“子杰!” 顾子杰身形顿了下没有回头,身后传来她的声音:“谢谢你!” 顾子杰没有应声,沿着楼梯快步走了下去。 苏子涵沿着沙发坐下,望着那袋还未开口的果蔬,叹了口气,把袋子打开,把冰箱里已经不够新鲜的东西拿了出来,换上袋子里的蔬菜瓜果。 回到客厅,看到桌上被遗留下来的那把钥匙,眼里神色复杂。 此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起。 苏子涵回过神来,看了眼号码,扫了下时间,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接起,一叠声地抱歉:“周院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到!” 周沐辰嗯了声,挂了电话。 苏子涵迅速落锁出门,拦了车赶往咖啡馆。 心绪太乱,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那辆宝石蓝的轿车。 周沐辰已经等她等得不耐烦,见她匆忙而来,皱着眉头更是没有好脸色。 苏子涵道过歉后坐下,单刀直入:“周院长,那次你答应告诉我一些意榕护理的常识然后一直没有联系,但是明日就要去葡萄牙,我担心他的身体,什么方面需要注意?” “我根本不同意他去葡萄牙!这么长时间的飞行舟车劳顿他受不了!我和他谈过但他执意如此!Helen,我很好奇这次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为什么还要逼他去做这些?”周沐辰看着她的眼里全是不解和厌恶。 “我...”苏子涵沉默了下抬起头看着他,“说起来也许你不信,这次是我先提的可我也极力阻止了,不知为什么他却异常坚持,我直觉他心里有事可不愿同我说,只能随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做想做的事情我陪着他,力求把他照顾到最好。” 周沐辰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些有些吃惊,顿了下才道,口气不复刚才的咄咄逼人:“你们感情的事我管不了,可是意榕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你的意思是?” “没有得到病人的许可,我无权透露任何的情况。只能说自从你出现后,意榕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身体从小抵抗力就弱,误服慢性毒药,婚礼上受了一刀,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包扎,接到你姐姐说的你不见的电话刚发过病就出门去找,淋雨加再次受伤多次下病危通知单,迁延不愈,苏黎世又再次病危,那次的情况异常严重。只要保养不当,就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我能做些什么?”苏子涵颤抖着问。 “注意让他放宽心,少点思虑,尽量静养,不要过于疲惫,注意保暖饮食清淡,空气流通,忌烟忌酒,按时服药按时检查,一有症状立马要喊医生。” “可他最近食欲一直不好,问他也不肯说...” 周沐辰听了她的叙述:“他服用的一些药物中有的会对食欲造成影响,尽量让他吃点东西,长久下去容易对事物造成厌倦,另外对胃部也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周沐辰想了下,“我暂时走不开,会让医院里很有经验的一位心胸外科的主任随机。” 苏子涵异常感谢。 别了周沐辰,苏子涵在最近的ATM上插入卡片,结果屏幕上出现无法读取的字样。 苏子涵顿了下,拿着卡片去了最近的网店,结果被告知一般的网店办不了,建议她去分行。 苏子涵刚想去位于世纪大道国金中心办理,结果刚走到门口,就接到司机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需要去接她。 苏子涵看了下时间,发了条短信给江意榕,得知他已经到家,想着刚才周沐辰的话,打消了电话。 等着司机来接。 吃过晚饭,和他一起带着周沐辰派过来的秋医生一起登上了飞往里斯本的飞机。 申请了航线,采取直航免去了在巴黎转机之苦,把飞行时间生生压短了四个小时,可是近十个小时的飞行还是让江意榕有些吃不消。 后面一半的时间,几乎就是躺在床上,靠在苏子涵的怀里,一手虚搭在胸口,闭目养神。 飞机降落的时候,有些颠簸,江意榕难受地气都喘不过来,迅速地接了导管,吸了氧气才好些。 降落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下午,晴空万里,空气宜人,苏子涵却无心欣赏。 上了来接的车,撑着他越来越软的身体,经过半小时的车程来到位于他在Cascais沿棕榈大道以西游艇俱乐部附近背山望水的城堡。 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想着让他先睡下调时差。 江意榕也算配合,早早歇下。 看秋医生为他打上针剂,苏子涵这才有空去理跟着他们同机抵达一直躲在另一个房里的Hypnos。 小家伙一点都没有长途飞行的疲惫,撒开腿在沙滩上尽情地玩乐。 苏子涵见它神清气爽,想着这片又是私人海域,心里放心不少。 拜托了这边的管家照顾它,让他让人做些葡式意大利面和鳕鱼给小家伙吃,心里的一根弦悬着,返回房内。 江意榕没有睡着,听到她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着她,费力道:“儿子还适应不?” “嗯,让做了答应它的意面和馋了好久的鳕鱼给它犒劳。”说着,打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捂捂手。 葡萄牙温度适宜,哪怕国内需要穿线衫这边依旧可以打扮火辣。 虽然外间的温度不错,苏子涵还是开启了屋内的空调,把他像粽子一样裹了起来。 江意榕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说了会儿话,就睡了过去。 第79章 第 79 章 隔日大早,苏子涵带着Hypnos沿着波涛形的花砖,走过波浪般起伏的小巷。 老人在街角友好地向她挥手,老老少少一家子在广场上围着给宝贝换尿布,一个擦肩而过的妙龄女郎送来一个至死难忘的媚眼……Cascais总有一些温馨的画面会击中你心底最柔软的要害。 回到家,小家伙依旧精力充沛,缠着她陪着在沙滩上丢沙球玩。 苏子涵被它折腾地气喘吁吁,瘫在躺椅上,抹着汗一手拿起手边的柠檬水猛灌。 “慢点喝”江意榕把手搭在玻璃杯上,稍稍下压,减缓了水流的速度。 “干!”苏子涵把水杯抢过来继续往嘴里倒。 江意榕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一手汗,微微皱眉:“进去换件衣服再来。” “好。”苏子涵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看好儿子!” 江意榕颔首应允下来。 换了蕾丝刺绣玫瑰花裸粉色的纱裙,想着他仅着了简单的条纹T,虽然外面晴空万里想了下挑了件粉色翻领晕染开衫。 走到屋外,远远地就看到他懒懒靠在躺椅上,静静地注视着起伏的蔚蓝海面,绵长的海岸线却没看到Hypnos撒欢的身影。 苏子涵走过去,把羊毛的粗线开衫给他披上,这才看到Hypnos乖乖地倚在他的另一边,一幅享受的样子,不免好笑:“它倒是会看人,刚才把我折腾地恨不得和它一起跳了大西洋拉到了,现在倒是扮起‘乖宝宝’来了,这也忒气人!” Hypnos像是听懂了,挑衅似地对着她叫了两声,苏子涵气得直跳脚。 江意榕看着笑着浅咳了两声,苏子涵紧张起来想让Hypnos回屋去,还没说,江意榕就拦住了她:“无妨。” 话虽那么说,脸色还是白白的,眉角带着倦色,苏子涵催他回屋休息。 两人相拥着在这个童话般的城市睡得今夕不知是何夕,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下黄昏后。 厨房为他们准备了当地有名的Pastéis de Belém家的蛋挞,苏子涵不想动,拉着他索性在床上就开吃。 江意榕皱了皱眉吞下要说的话,最后还是顺着她,陪着她一起捻起托盘中烤得金黄色泛着香味的蛋挞,搭上新鲜的牛奶。 这怕是江意榕在身体还算好的时候第一次在床上吃东西,难免有些别扭。 苏子涵很是欢畅,直呼这是吃过的最好的下午茶,比之在约克的Betty's TeaRoom的那一顿美妙上无数倍! 江意榕拿过手帕帮她擦去唇边沾染的细屑。 苏子涵吃完了托盘里剩下的蛋挞,饱得连动都动不了,靠在他身上望着窗外的景色。 无边的海在在夜色中散发着静谧的魅力,涛声隐隐传来像是一曲扣人心弦的交响乐,月光把海面装点得波光粼粼! “和你分开的第一年正好有个机会,去了五渔村,在Manarola和Riomaggiore之间有一条路叫Via dell'Amore(爱之路)。”江意榕揽着她听她诉说很少提起的往事,“那边的山很美,海也如这般壮阔拉风,我想那就是所谓山盟海誓的地方吧,当地的导游说把此刻想到的那个人留在这里也许你会心想事成,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第一反应的就是你!于是拿出单薄的笔,刻下了你的名字。回程的途中,我都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不过我现在明白了!” “嗯?”江意榕嗓音低沉地反问,搭着她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 苏子涵回头看他,眼里是晶莹坚定地光晕:“难道你没听说过在那刻下心底之人的名字,冥冥之中会有一条路指引着那对恋人走到一起!” “小涵...”江意榕屏息一叹,话语中带了些伤感,“不值得。” 苏子涵回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复又躺了下去:“我只知道我们错失太多,现在我只怨自己不能待你更好!” 江意榕更紧地搂了搂她。 “其实意榕我想说,不管这次你这般不顾一切带我来这为了什么我都不关心也不好奇,因为我明白你不会伤害我”苏子涵顿了顿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异常,“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一次我不会是你的阻力。” 说着,苏子涵当着他的面把手机的电板直接拔了,反身抱住他:“从现在起我与世隔绝,不管是醒来还是走动间,我保证看到的都是你!” “好。”江意榕敛去眼里的复杂低低答复,过了一会儿又凑头看她,“刚才的话好像是应该我对你说的吧?” 苏子涵笑了声,往他怀里蹭了蹭:“谁说都一样。” “你总是有道理的。” 又在床上腻歪了会儿,江意榕催着她起床,苏子涵很是不愿意,磨蹭了好久才肯掀开温暖的被子爬起来。 穿着简单素雅的杏色的百褶长裙和他坐在海边White room共进晚餐。 吃着当地有名的Chef's Surprise、Starter、Main Course,最后上的居然是用锡纸烧得龙虾蟹肉火锅,很惊艳,味道非常好,苏子涵大饱口福。 最后的苹果派加冰激凌,苏子涵都撑得吃不下去了。 略略浮华的光线下,江意榕看着她快乐的样子嘴角边是挥之不去的暖暖笑意。 葡萄牙人热爱葡萄酒,甚至到了口渴把它当水喝的地步。 苏子涵顾着他的身体不让他碰,让侍者换了清水。 饭后,两人漫步在餐厅前的沙滩上,苏子涵看到长长的椅子直接躺了上去,江意榕让她靠着自己的腿,陪着她一起看着夜空中滑过的飞鸟。 无声地夜色在流淌,周边是冲浪归来在沙滩上休息的人们,欢声笑语中蕴藏着无限的快乐。 顾着他的身体,在城堡中休息了几天,两人才决定出发去cabo da roca。 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山路崎岖,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开车上去。 一路上,路过红白房子街边小店的时候,苏子涵下车买了三份面包夹烤肉肠,一份给了后一辆车的儿子,两份带着回了车上来。 尝上一口味道非常地棒! 江意榕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哪知道的信息?” “厨房的Edward告诉我那是他的私藏!” 路边偶有骑着马的像是警察的人走过,苏子涵跃跃欲试! 停下车来,和骑马的商量了下,人家只肯让他们拍照留念。 苏子涵有些不甘心。 那两个骑警见她诚意十足,最后还是肯出让爱骑一会儿,江意榕倒是不放心她上这样从未接触过的马。 苏子涵倒是信心十足,来回晃荡了向前走了两步正玩得酣畅地时候,Hypnos从后一辆车出来,对着马拼命地叫。 马被惊到了,抬起了前蹄,苏子涵本能地抓住缰绳,哪知越抓马越是燥! 江意榕吓得就要上前,幸亏骑警对自己的马还是知之甚深,及时免去了一场灾难! 从马上下来,苏子涵吓得面无人色,江意榕紧紧搂着她,怎么都不肯放开! 好不容易松开手,江意榕也抖地话都说不出来,撑着车厢不住咳嗽。 苏子涵愧疚感十足,上前帮他顺着气,乖顺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有下次!”江意榕对着她难得厉声呵斥! 没有看在原地知道闯了祸一直委屈地看着他们的儿子,径自上了车。 苏子涵对着Hypnos做了个手势,Hypnos明白她的意思乖乖跳上了后面的那辆车,苏子涵这才返身回来。 江意榕侧头看着窗外,身体紧绷。 苏子涵凑上前去,拉了拉他,江意榕把手抽走。 苏子涵又凑上前去,反复几次,江意榕才回头看她。 见她眼里闪着的点点水花,语声依旧紧绷:“真不该带Hypnos过来,恨不得把它扔到崖下去喂鱼!” “明明是我不好,你怪Hypnos。”苏子涵见他讲得信誓旦旦,小声辩驳,泪流了下来。 江意榕看着她的眼神柔软下来,抬手帮她把眼泪擦去:“好了,说着玩的,别哭了,嗯?” 苏子涵泪眼朦胧抬头看他:“真的?” 江意榕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 苏子涵一怔想起刚才他剧烈的咳嗽,皱眉问道:“你不舒服?” 江意榕摇了摇头,平稳地回复:“被你气得。” 苏子涵笑了下,凑上前去帮他按着太阳穴,问闭着眼睛的他:“好点了吗?” “嗯。”江意榕把她拉在怀里,“刚才我只是担心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 “嗯。”苏子涵点头凑了上去。 所谓的cabo da roca也无甚特殊之处。 山崖上屹立着一座灯塔和一个面向大洋的十字架。碑上以葡萄牙语写有著名的一句话:“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用浪漫的中文翻译也就是天涯海角! 站在悬崖绝壁处,挨着栅栏往下看汹涌而至的拍打着岸边岩石卷起层层白色浪花的墨蓝色海面,心境开阔许多。 苏子涵不免有些失望,挨着他:“果然如你所说就是一般,早知就去布拉格了!” 江意榕揽了揽她:“你不来不会死心,其实风景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 苏子涵笑了下,心里满满的都是阳光。 第80章 第 80 章 山崖边风浪太大,苏子涵不敢让他呆得太久,早早下了山。 两人都不算是很拘行规步的人,自是没有买认证的那张证书。 就算是那么好的车,两边都是悬崖绝壁,路面也不算平坦,颠簸地还是有些过! 两人决定呼吸下新鲜空气,沿着山道慢慢往回走。 就这么走走歇歇,倒是看到了很多很难得见的风景。 比如路边的红色野花,比如山石间长的不知名的植物,比如可爱的流浪猫还有舔着肚子晒太阳的黑白条纹的土狗。 回到家已经很晚,两人随便吃了点海鲜鱿鱼大虾烤鱼泡饭就早早上床休息。 过了几日应着苏子涵想去看看位于Estoril镇上山坡上那个号称欧洲最大的赌场。 关于那个老板已经被传得几乎是神话,十年前他就将葡萄牙劲旅本菲卡队的胸前广告买了下来,这是世界足球广告首次让一个赌场沾边。 Casino Estoril前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有喷泉、有高得离谱的椰子树、有野藤般盘旋而上的彩灯,可是却没几个人在广场里漫步,那些很舒适的石凳也没人坐,苏子涵感觉有些遗憾。 江意榕的房子几乎毗邻Estoril,过去非常方便。 走入那个久负盛名的地方,不敢依着江意榕的建议,直接买了金色的筹码进VIP室玩一下。 虽然是说到了就玩一下,没了筹码就出来,苏子涵也明白貌似曾听过那个金黄的筹码所代表的酬金是天文数字,哪怕是那个深紫色的筹码据说也是百万美金一枚,更别说是金色的了。 在向人们开放的地方转悠了一大圈,苏子涵最后还是选择在老虎机前看一下什么叫传说中的赌博! 买了筹码,往里面投,江意榕陪着她,任她投着玩。 苏子涵投了十来个子,见那个指针没有变动,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及时收了手。 江意榕问她:“要不再玩一会儿?” 苏子涵摇摇头:“不了,就是看看。当时曾听子杰提过在他们成年的时候父亲都会给他们兄弟一人一笔同样的钱让他去澳门尝试下什么豪赌,但是之后就再也不许去!听他提过各种神奇,总想试验下,这次看到了就好了。” “想不到顾常晟是用这样的方法让他的接班人对这些死心的,难怪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人沉沦到这里面去,唯独从未听过顾家和这些相关,教子有方!” “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苏子涵笑道,“就是个教育的手段呗。” 江意榕笑笑没有接口,再次问她:“真不玩了?” 苏子涵点点头。 江意榕和她一起起身离开。 在还未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声后一连串“哗啦啦”地声音,苏子涵仓促回头。 见就是在她刚才坐着的地方,老虎机居然被喂饱了,拼命向外吐!还是个全中! 当场呆若木鸡看着江意榕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江意榕拉着她出门上了车。 好半天苏子涵才回过神来:“你之前就知道它快吃饱了?” 江意榕有些诧异地回头,半天轻轻点了点头,老实道:“我不知道会这么快,以为还要一会儿。” “我居然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了!”苏子涵有些懊恼地呻吟了声,倒在他身上,“天哪!千万别告诉我刚才损失的是一套世茂佘山,天哪!” 江意榕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要不回去继续喂?” “别了,不义之财少拿,还是自己赚好了!” 江意榕赞同地点头,有些小心地问:“你是何时知道江家...?” 苏子涵抬头看他:“道听途说外加揣测!”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为什么?” “这得看是谁做这些?你一做立马熠熠生辉让人浮想联翩肃然起敬!” 江意榕抚了抚额,无奈道:“都是哪学来的词!以后网还是得选择性地上!” 苏子涵笑了下,往他身上蹭了蹭。 隔日苏子涵惊奇地发现,马厩里多了一匹棕红色的可爱小马,长得很正很美,眼睛很灵动! 苏子涵爱不释手,小棕马不怕生还不知是和她投缘,试探了几次,对她的态度很和善。 苏子涵很开心。 江意榕披着半长的米白色风衣过来问她:“喜欢吗?” 苏子涵摸着小棕马的脖颈异常开心,在江意榕的鼓励下。 等着小棕马矮下身子利落地从马镫上跃身上去,在马背上颠来倒去地坐稳! 围着沙滩走了半圈,磨合地还是不够。 苏子涵下来,拉着小棕马在沙滩上走,和它不时地交流。 Hypnos受了上次的教训不敢上前,就在远处看着。 苏子涵见它落寂的样子不忍心,把它喊了过来,耐心地让两个小家伙互相熟悉! 等着能骑着小棕马稍稍跑圈的时候,也已经临近中午。 和江意榕一起享受了一段丰盛的午餐。 下午吹着海风,说说话,日子还算悠闲。 休息了几天两人一起去了里斯本最现代的地方oriento。 一路见证了此区的繁华,对比老区的优雅,真的不敢相信这两处是在同一个城市内。一边是高耸的新型花园小区,一边却是古雅的欧洲海岸风情,对比尽现犀利,却又对立中透出协调与完美。正如这里的白人和黑人,比例相当,相处融洽,从来没见过有任何一个城市,没有人歧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被歧视。 苏子涵迫不及待地跑入水族馆去,小孩子样的欢呼雀跃,看企鹅舞蹈,观水獭戏水,千奇百态的海底世界,林林种种的生物大观!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觉天色已晚。 相比科技馆而言,来得不是时候,里面的人很多,两人兴趣都不大,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登上工程浩大的过海缆车,阳光下,通眼望去的蓝色,天蓝,海蓝,永恒的颜色,那是爱情的见证! 他们好像拥有翅膀的鸟儿,手拉手,一起在天海间展翅高飞。。。 那一刻那句经典的歌词在脑海中滑过:那一天,那一座阳光灿烂的跨海大桥,你说只要一直跑,那一边,就是我们的天涯海角。。。 对观光达迦马塔,遥望达迦马大桥两人的兴致都不大,坐了缆车回去。 回到市区,在达迦马购物广场买了些东西,选在附近的美食街找了一家干净简单的巴西店吃了烤肉。 在路口的时候发现一家栗子店,两人买了包热乎乎地栗子。 走回广场的时候,广场上搭起了棚子,好像是santander银行赞助的什么活动。 两人很自然的走过去,本想就凑个热闹。 门口被黑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几位白人老大妈,老大爷拎着小凳子走了进去,他们也凑进棚去。 小小的舞台,黑人乐队在倾情演唱,白人DJ在通力的配合,熟悉的饶舌,动感的旋律,突然让他们想起了什么,!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轻松感觉,捡了两个座位坐下来,倾听,欢呼,和他们一起律动。 这种热闹愉快,不久便会消散,正如他们此行,终将如烟花般,轰响绽放在黑夜长空。 第81章 第 81 章 随着777在S市机场平稳降落,旅程到此结束。 长途的飞行,江意榕的脸上都是倦意。 苏子涵急着让他去床上倒时差,想着好久没有去看过母亲。 服侍着他把药服下,苏子涵和他暂时的告别,拿起包包去疗养院。 “路上注意安全。” “嗯。”苏子涵俯身在他唇上偷了一吻,“你先睡,我去去就回,晚上给你煲紫米山药汤。” 江意榕点了点头,声音略显低弱:“让小安送你。” 苏子涵答应着离开,江意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多了几分复杂。 楼下传来关门声,江意榕撑着床沿艰难地坐了起来,拿起电话... 坐上车才有功夫开机,只是忘了好久未开机手机里是一点电都没有。 苏子涵放下手机,透过窗户看着沿路的景致,想着过会儿该去哪边的菜场才能买到新鲜的山药。 途经国金中心的时候,苏子涵让小安停车。 坐电梯来到七楼的接待处,卡一拿进去,就有专人出来带她,自我介绍姓须,是这边的负责人。 来到贵宾室坐下,对她态度客气异常。 “苏小姐,这张是江先生的副卡,你该知道内陆黑卡还未发行,确实在ATM机和一些消费场所无法使用,给你带来不便是我们的过失,在这里向你致歉。”姓须的负责人直言,给她端上茶水问道,“我想问一下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苏子涵自是无所谓这些,问道:“我知道黑卡是无限额的,但是我想看一下卡内的余额。” “好,请您稍等片刻。”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一下打款记录。”苏子涵迟疑了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要了。” “江先生吩咐过您和他就是一体的,您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苏子涵呆了下:“他什么时候说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他的理财顾问,听上一任讲过应该是在四年前。” “当中有变过吗?”苏子涵颤声道。 “至少我调往这边工作两年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通知。” 苏子涵捧着茶杯,心内五味成杂。 接过递来的资料,一沓不算厚但也不算薄。 “苏小姐也许您不知,江先生的这张卡基本是专卡专用在涵意基金的每一笔支出上,这里是这几年的明细账目。” 苏子涵麻木地接过,虽然之前心中有揣测,在葡萄牙也问过他,他没有给出正面答复同时也没有否认。 虽然知道八九不离十,但是面对真相的时候,苏子涵眼眶微微发酸,原来他都记得! “江先生应该是黑卡用户中要求最少的一位了,自从他应邀办了黑卡后,只吩咐过专属的黑卡管家两件事。一件是找人运作涵意基金,不以盈利为目的,也不作为企业避税的手段,完全地独立运作,当时他的专属管家找了一批金融和慈善的专业人士大家都深表吃惊,但是江先生很坚持,要求但凡涉及涵意的基金的事情不管多晚都要和他汇报。” “那么第二件呢?” 须姓负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下道:“第二件事就是找你,只要能找到你,他愿意付出天文数字的酬金,但是很可惜,我们无法办到,这也是黑卡的耻辱,在你们相见后,我们曾给江先生去过电邮和电话告知他一些关于您的消息,但是江先生礼貌地拒绝了,隔日让凌墨送来一张支票作为私人的酬谢,一定让我们不能打扰你。哪怕上次顾先生的那批货源也是...” “你说什么?” “哦,苏小姐对不起,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只是江先生帮过我良多,当时毕业的时候要不是江先生肯容我诸多不良脾气,力排众议让我进入H的投资营运部,年内让我独立负责项目,我才有资格找到如今这份舒适许多工资尚可的工作。”姓须的人顿了下又道,“上次顾先生的那批后来在斯里兰卡找到的原石也是江先生通过私人名义让我们找中间人与他联系的。” “可当初子杰也是通过黑卡管家找原石没有找到。” “我们之前确实没有消息日程太紧凑,那时江先生还在住院,我去看他的时候无意中谈起,他说到手上正好有一批原石,所以...” 苏子涵已经无心管他隐去的那些和他提起时的各种情绪,就算事先有准备,冲击还是太大。 手里握着存有它卡使用明细的U盘出来,坐上车脑海里还残留着最后那人送她到门口的时候说的:“每个季度都往你的账面上汇钱,也从没有对你的消费额度设过上限。苏小姐你们之间经历过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当日你父亲的死因一直流传着很多版本,谁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去怀疑或者质疑他对你的感情。据我所知,江先生每次和我相见的时候都是想得知是否有你的行踪,一次次的压抑渴盼到最后的心灰憔悴。苏小姐,凭江先生的实力一直找不到你,我私下有过揣测,你的信息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了。” 使用应急电源打开电脑,插入U盘,一行行密密细细的账目跳了出来。 苏子涵可以想象到他夜深人静时面对着这一行行数据是怎般地耗尽心血,怎般地隐忍心伤! 那一行行的数字在眼前陡然都成了他的影子,泪水模糊了双眼。 此时邮件提醒装置拼命地叫了起来。 苏子涵颤着手点开... 开头的一封是来自主管言辞犀利的催稿和批评,苏子涵回了过去说大概两个小时后到,也无心再看里面上百封邮件,直接关了机,看着窗外泪流。 下车的时候,小安担忧地看着她:“苏小姐...” “我没事。”苏子涵勉强笑了下,擦干了眼里的泪花,对着镜子边练习笑容边道:“小安,我手机没电,你要是肯帮忙的话帮我发个短信或传个口讯给他,就说让他等我回去。” 小安把手机递了过来:“苏小姐,要是你自己来,我相信大少爷会更开心的。” “不了。”苏子涵笑了下,直到笑容恢复正常才道,“我先上去了,马上就下来。” 疗养院里飘着经久不散的消毒水味,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来往的护士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苏子涵只以为是哭得太过厉害,眼睛肿得关系。 走到母亲的房间,见她对着窗户眼巴巴地看着,心下一酸,推开门走进去喊了声:“妈。” 苏子涵的母亲回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慢慢地似乎是认清了她,模糊地说了声:“我的孩啊,总算是盼到你了!” 眼神刚刚柔和了一秒猛地变得狠历起来,猛地把她一堆:“滚!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没你这种丧心病狂和亲姊妹抢男人,硬和杀父仇人在一起的女儿!滚!你给我滚!” 苏子涵猛地一惊,一个不及摔倒在地上。 她的母亲并不放过她,见她不走反倒是逼上前来:“好啊,你不走,不走我杀了你!杀了你!你个畜生!” 苏子涵拉着她的衣袖试图阻止她的动作:“妈,你在说什么?什么哈?妈!你清醒点好不好?” 哪知道被苏子涵最后的一句话刺激到,母亲发起疯来,拿起一边的凳子就砸了下来,苏子涵抬手挡了下。 只听一声“咔嚓”,手骨明显的错位了,钻心地疼! 动静太大,寻房护士喊了人一起制住了她母亲,为她打了一针。 看着在床上熟睡过去的母亲,苏子涵已经蓬头垢面,这才有功夫去主任医师的办公室。 一边在医生的帮助下手骨复位,一边向主任医师说母亲的病况,说到难以启齿的一段,主任难得沉默了。 苏子涵感到有些不对。 主任怜她一个女孩不易,搜索到页面,把电脑移到她面前。 五天前姐姐的新书内容发布,标题抢眼:亲身经历,姐妹共同爱上杀父仇人!苏子涵麻木地往下看,脑海里哄地一声。 杂乱的思绪中依稀能够触摸到关键的地方:“那么是谁告诉我母亲的?” “这个我们不清楚,由于伯母的精神状态异于常人,除了熟人的话和偶尔清醒的时候记下,没有其它的办法能让她清醒地存有映像这般深刻的记忆!” 主任顿了下又道,“好像五天前你姐姐来过。我帮你查一下记录。” 苏子涵低声道谢,无限地疲惫,隐隐中感到有一张大网似乎把她要困住! 第82章  离开疗养院前,苏子涵透过玻璃,看了眼在病床上已然睡着的母亲,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陪她一起而来的主任:“舒主任,麻烦您了,尽量不要人和我母亲接触,要是有人来也尽量不要让他们进来探视,特别是我姐姐。”   “那顾先生呢?”舒主任有些犹豫。   “他也不要。”苏子涵顿了会儿,清晰地回应。   舒主任还想说什么,苏子涵已经告辞离开。      拎着需要用的药膏,苏子涵来到车前。   小安赶忙跑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眼塑料袋里的药膏又抬头看了眼苏子涵略显僵直地手,关心道,“苏小姐你受伤了?”   苏子涵摇了摇头不欲多言:“不小心磕的。”说着,矮身钻进了车里。   小安关上车门慢了半拍回到驾驶座,见她情绪不高,也不好多问。   后座传来苏子涵的声音:“怪闷得,开广播听一会儿吧,我这儿开不了。”   小安迟疑了下难得自作主张:“苏小姐,这广播也不知怎么了,老是出不来,要不听会儿音乐吧,正好有碟。”   苏子涵没有异议。      音乐很柔和听着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苏子涵回过神来,见就在附近打圈,明白过来:“小安,刚才不好意思,去上班的地方吧。”   “哎,好。”小安调转车头上高架。   中午时分路况通畅不堵车。   苏子涵看了会儿车外转回来突然问道:“小安,我问你个事。”   “好,您说。”   “是不是你们都知道我姐姐的事。”   小安一惊,车身明显颠簸了下,打哈哈:“苏小姐,您说什么呢?您姐有什么事吗?”   苏子涵无可奈何地笑了下:“那为什么广播不让我听,我来疗养院,意榕还特紧张,刚才我下来你也是死死地看着我。”   小安沉默了,车速减了下来,停在旁边的紧急停车带:“苏小姐,瞒着您是我们不对,可你千万别怪大少爷,他真是为了你好!”   苏子涵笑笑:“你紧张什么?我能怪他什么?只是你们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对我,我姐做都做了就不怕你们议论。”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这样不好还是丢面子?意榕要真是想瞒得彻底就不会让这样的消息流出来,我姐这本书也出不来。既然能出来,这些就是必须面对的,总不能现在反悔,让大家都喝‘失忆水’吧?”   “不是...苏小姐,是你们还不容易到今天结果又,我怕真怕...”小安索性横了心,“我真怕大少爷好不容易活过来,你们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不要又因为这个而...”转头见苏子涵面无表情,心头一凛,“我嘴笨,这些话本也不该说,苏小姐你别往心里去。”      “小安其实你不适合当司机。”小安沉默了,满脸懊恼,“我真没见过哪个司机向你这般话多的。”   小安回头见苏子涵神情柔和心里安定许多,话头也渐渐放开:“那是你们都人好,再没遇见大少爷前,我和妹妹在我们老家给一官老爷当差,妹妹在他们家帮佣,我是那官爷二奶的司机兼职接送他家的孩子和正房。可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来二去两边都想找我们打听点事。那会儿我嘴可严实了,什么都说不知道。”   “那后来呢?”   “后来那官爷两边都弄不平,二奶把他捅纪委去了,结果...后来我带着妹妹辗转到了上海,两人一起打工,什么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妹妹。”   “她死了。”小安话语中带着惋惜。   “对不起,我...”   “没什么,都过去了。是她福薄,我们穷山沟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家对她好一点就恨不得什么都给人家,也不管人家已经有妻室,小三哪有长的了的,最后出门就遇了车祸。”   “车祸?”   “酒后驾驶,对方也是穷得不得了,尽量赔钱,不过我妹妹也有责任,最后人家采取分期付款的形式付了点钱给我们,我就把那笔钱汇到了老家,拖亲人给爸妈在那把房子翻新了下,告诉他们拿钱是妹妹赚的,现在妹妹出息了,忙没时间回去看他们了。”小安顿了下又道,“不过我怀疑那个车祸完全是一场谋杀,后来大少爷也应承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么几年来一直在等那个坏人付出代价!”   “你怀疑是谁?”   “就是骗了我妹妹的那个男人,也可能是他的妻子。妹妹太单纯知道太多要求也太多,她死都没明白人家为什么只是和她玩玩而不是爱她!她也没有明白人家就是等着她黏上去,就是个游戏没有爱情,她还当真了!死前的三天她还和我说她想放弃了她永远不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他要是不放心,她就死好了。”   “那人是谁?”   “我一次都没见过,我妹妹有本日记本,文化程度不高,英文字母也就认个遍,记下来的日记里我看过那个男人似乎叫Mike。”   “Mike?”苏子涵几乎是惊呼出来,“他们在什么地方住的?”   “北京路什么号的,挺牛的!我也没去过。现在能明白了,倒是有好多过北京路几号的了,也分不清是哪一边。”   苏子涵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连耳边小安的:“苏小姐看我说得都是什么,耽误你了。”   苏子涵摇了摇头,心里的念头疯狂地滋长。   下车的时候对着小安道:“能问一下你妹妹的名字吗?”   “安丽蓉,小名蓉蓉。”      临下车的时候,苏子涵突然回头对着小安道:“你妹妹的日记有时间能给我看看吗?”   “好。”      办公室内如火朝天,苏子涵一路和相熟的同事点头问好。   大家对她态度和蔼,似乎姐姐的事大家都一无所知。   苏子涵渐渐放下心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熟人小岑凑上来,脸庞上带着贼兮兮的笑:“Helen,你到哪去了?真快忙死我了,你不知道那个主管发了几次火了。这次你不走了吧?”   “暂时不走,哎,对了给你带了些小玩意,明天带给你。”   “好,谢啦。”   苏子涵举了举手中的文件夹:“那我去面圣了。”   “好。”说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对着苏子涵努了努嘴,“‘更年期’伤不起!”   苏子涵笑了下,整了整神色,敲了敲门。      “回来了。”主管从文件中抬头看她。   苏子涵嗯了声,应声坐了下来:“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手机没开电脑也没开,下次不会了,这个是我这几天做得方案,您过目。”   主管脸色稍霁,把方案搁到一边:“Helen,谁没有年轻过,我像你那会儿的时候,比你爱得还疯比你还夸张,为了个心爱的男的什么都不要了追到墨竹,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不管有什么样的爱情,找到什么样的男的到头来都不一定靠谱,这个世界上除了工作不会骗你,谁都不可信。你乘着现在年轻,天资又好又肯干,千万别学那些小姑娘一心只想过好日子不努力,还是踏踏实实工作。到时有了一片天还怕碰不到好的。”   苏子涵愣了下,转眼便明白是意榕时不时让小安接送,公司传言颇多,主管一片好意,心里也是感动。   苏子涵低了低头做出一个谦逊的姿态:“我明白,谢谢您,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   “好的,出去吧。” 第83章 苏子涵把文件搁在桌上,开启电脑。   小岑凑了上来:“Helen,干嘛无精打采的,又说你了?别理她,就是那老一套,自己没人要非得逼得全天下和她一样工作,没隐私没娱乐没男人!”   “没事,看你急得,就是交待了点事情。”   “这不是为你好嘛!”   “好好好,我心领了。”苏子涵指了指手头的文件,“要真为我好,一起加油吧,这些明天之前得拿出方案来!”   “做编辑助理的还真不知道还得搭上这类似策划的活,真是要人命,也没见给两份工资!”   “好了好了,再抱怨下去就都得‘喝西北风’了!”      小岑安静下来,和她一起分开过滤有用的资料图片。   插在一边充电的手机传来“滴”一声响,苏子涵回头见电格已满,“啪”地一下拔下黑线,开机。   页面刚刚跳出来,手机就开始不住地震动,一时都停不下来。   苏子涵尴尬地把手机塞进抽屉。      过了好久手机才平静下来。   苏子涵才让它重见天日,一条条浏览过去。   最近的是姐姐的告诉她:新书马上就要上市,希望她会满意,如果她已经停止报仇的步伐,她会用自己的方式为父亲报仇!   接下去一条是:子涵,我去见了妈妈,把那些都告诉她了,可是她似乎已经提前得知。   子涵,我回来了!   子涵,我知道你和他走了,真不明白那样丧心病狂的人你要和她在一起干嘛!   子涵,你真的忘了爸爸吗?   ......      苏子涵已经不想再去看之前的短信了,烦躁地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勉强自己看了会儿案子,又拿出手机继续翻。   里面偶尔夹杂着顾子杰的短信:子涵,看到短信请回电,我需要和你谈谈。   子涵,我想你,你在哪?顾氏真的要完了,我很累,也许我会离开这个城市,去伦敦,和哥哥嫂子在一起。   子涵,当年的事情我唯一错的地方就是没有及时告诉你们家出事,如果有人和你说什么,你会信我吗?   子涵,算了,只要你好好的,他想做什么都无所谓,是我太过天真。   ......      苏子涵越看越不对,这些是十天前的!   苏子涵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地滑动,退到最前面,果然看到遗漏掉一条短信:子涵,回来务必给我电话。      放下手机,把页面打开到百度,输入顾氏集团。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新闻都出来了!   “涉入铁道部高层腐败案”,“旗下房产公司资金短缺遭债主上门讨债”,“旗下公关公司丧失某集团大单”,“母公司高层集体离职,A股跌停,面临重组”,“有传言说顾氏内部成员有涉黑嫌隙,顾家早在海外的大少被要求回国协助调查”......   一条条新闻目不暇接,苏子涵只觉脑子里轰轰乱响!   大半个多月,一切面目全非!   速度快地和她当年父亲倒下后来可以搜索到的新闻一摸一样,甚至连倒下的顺序都是一样!   想起来过几次的顾子杰,苏子涵陡然明白了主管刚才的话,原来真的是开导她!而非劝告!   她不敢再想下去,抓起手机,想打过去,试了几次还是放下,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想打给意榕,只是...所有的事情真的和他无关吗?   苏子涵慢慢放下手机,坐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提前提着东西出来。      走下台阶,惊讶地看到路边停着那辆银白色跑车。   苏子涵走了过去,顾子杰推门出来。   “子杰!到底得罪了谁?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变天了!”苏子涵几乎是惊呼出来,抢步上前,细细打量他,阳光男孩明显憔悴许多,衣服也不见往昔的精致雅痞,黑灰色的半长风衣沉稳许多,里面露出的黑色西装带上了几分职业的沉稳,眼窝深陷尽是疲惫,整个人带着沮丧的沉重,“你还好吗?顾伯伯和伯母还好吗?”   “你总算回来了!”顾子杰看着她脸上荡漾出苦笑,这才有功夫回答她刚才的话:“好,都好。”      坐在上次来过的咖啡馆,椅背咖啡喝完,顾子杰才渐渐放松下来,言语中充满无奈:“子涵,这时我才知我人品有多差,我才知求人有多难!平日里都是好兄弟,如今...却一个个都避着我走!见了我如见...”   顾子杰一时说不下去,把头埋在臂弯间,低低地声音传出来:“是我无用,顾氏竟是毁在我手里,我对不起顾氏,对不起大哥,连带他也受大嫂那方脸色!对不起!”   顾子杰何曾如此消极过!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苏子涵心疼地拍了拍他:“子杰,不是说是因为决策失误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子杰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说话。   “子杰,人情冷暖自知便可,我不信顾氏会一点翻身的余力都没有,顾氏与当年的易氏比要强上数倍不止!”   顾子杰抬头看她,嘴角边是苦笑:“你真这么认为?”   “嗯。”苏子涵低下头去,没有看到顾子杰眸中滑过的一抹复杂,“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子杰永远是一个什么都难不倒他的人!他聪明睿智阳光开朗,身后总跟着一帮的女孩,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潇洒自如!不该是这般样子的。”   “那该是如何?”   “应该是游刃有余指点江山。”   “你真的这么想?”   “嗯!”      顾子杰沉默了,伸手揽过她,把头埋在她怀中,言语中充满了疲惫:“子涵,给我靠一会儿。”   苏子涵顿了下,见他眼里的神色,最终没有拒绝。   过了好久顾子杰才放开她,恢复了一贯的神色:“谢谢!只是子涵要是我失败了呢?”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患得患失,那人到底是谁?”   顾子杰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把眼睛调向窗外,好久才道:“你真想知道?”   “是!”苏子涵看着他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是江意榕!”顾子杰顿了很久还是道。   “不可能!”苏子涵本能地反驳,“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他没有时间,何况何况...”   “他身体不好对吗?不该有这样的精力对吗?”顾子杰反驳,“可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人不信!”      苏子涵快速地阅览了顾子杰递来的几份文件,还有刚听完的一小段录音,麻木地问:“他何必这么做?”   “江氏做事从不需要理由,试问当年那般争对易氏他又何曾有过什么目的,只不过是一时兴起!”顾子杰顿了下,话语中带了蛊惑性,“所以,从头到尾,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他从未真心待过你!从未!他只是把你当做休闲娱乐的工具,如果对你有一份真心,便不会做下这么多的事情!他手上沾染的血腥才会令他折寿,才会令他这般半死不活!”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不许!”   “子涵你冷静点,我记得很牢,当年曾听爷爷说过,当年江意榕出生江家上下异常开心,请了命理专家和茅山道士一起来为他批过命,说他杀戮过重是天煞孤星,只要他继位便是血雨腥风,生性嗜血,虽然会有成就,但是会折阳寿,因此建议他做个闲散人可饱一世安康,如若万一掌了权,一定要多做善事!江氏老太爷听后异常惊诧,所以江意榕也成了江氏上第一个在没有进入江氏管理层前比较闲散的人!那知还是抵不过命运!难道你从未对他只要办公一段时间就回去休养或者特备热衷慈善感到好奇吗?”   苏子涵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你知道江意榕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死都不肯放手,天天装出一幅情圣样!那是因为...”   “别说了,别说了!成吗?”苏子涵快要哭出来!   “不!我必须得告诉你!那是因为早年赵朴初给你批过命,说本来你应该是男孩,哪知你出生的时候却成了女孩,你是从金山上抱下来的的孩子,在哪旺哪!而且对他非常有好处!至少可以保命!”   “不!意榕不是这般愚昧的人!不会只凭这些就...”   “是不是你自己会不清楚?江氏对风水的重视怕是无人能及!曾有传言,江氏连一桌一椅都是请人算过的!”      “不,我还是相信他,那些不会是假的!我不相信!”苏子涵冷静下来,“再说这些和顾氏又有何关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子涵,你到如今还是不明白他!”顾子杰有些失望。   “他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我从未见他做过准备!这么精密的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那时他还在病房里躺着呢!子杰,是你对他误解太深!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子涵,你知道什么是世家吗?”   苏子涵有些疑虑。   “世家就是不到最后一秒你永远不会知道它的水到底有多深!也不会明白它到底有多少的力量!而这样的世家不是两个爱过商人可以比的!也不是靠着政府扶持登顶福布斯的家族可以比的!”   苏子涵不知道该接什么好,喝了口冷却的咖啡!   顾子杰接了个电话,回来略带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改天去看顾伯伯。”   顾子杰点点头,匆匆离开。      苏子涵接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心绪繁杂。   坐到第二杯咖啡喝尽,抬头见身边站着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孩,全身的名牌,高挑的身材,清纯和魅惑并存,是非常上镜的那种女孩子,手里端着咖啡,四处找着位子。   苏子涵不好意思地结账离开,起身招来那个女孩。   错身间耳边传来的那声:“谢谢!”带着莫名的熟悉,一时有些晕眩,侧头过来,见女孩在拿着Ipad看新闻,自是不便打扰。   这是怎么了?今天,苏子涵甩了甩头走出咖啡馆。      刚走了没两步,隐隐的有争执声传来!   苏子涵循声找去。   不远的拐角,五个精壮的男子对着一个男子拼命地打!   他们身边是一辆黑色的普桑和那辆熟悉的银白色小跑!      苏子涵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喊了声:“子杰!”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别过来!”顾子杰尽量提高声音!   苏子涵见周围没有人,头脑一热,连手机都没来得及举起直直跑了过去!      “小涵?”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苏子涵蓦然回头。   街角对面的小道,一字排开三辆豪华轿车。   江意榕正扶着车门遥遥喊她。   苏子涵停住了脚步,江意榕转头对着身边的凌墨交代了几句,前后几辆车下来几个黑衣的人,直直朝这边走来!      本来在殴打顾子杰的人看到这个情况,停下手来,看着站着的凌墨眼里闪过一抹惊惧,对着江意榕竟是鞠了一个躬,齐齐喊了声:“江先生!”   江意榕明显愣住了,转瞬眼里滑过一抹冷厉,盯着委顿在地上的顾子杰看了一眼。   苏子涵本想转身,身前传来一声呻吟,赶忙上前。   黑衣人已经先她一步扶起了顾子杰,喊了声:“顾先生,没事吧?需要喊救护车吗?”   顾子杰猛地一把把他们挥开,踉跄几步站稳,背狠狠击打在墙上,盯着江意榕眼里竟是恨意:“假仁假义!江先生端的是好手段!”   苏子涵惊疑地抬头!   江意榕脸色白了下,撑着车门的手滑了下,凌墨在旁扶了他一把!   苏子涵此刻无心去理其他,反倒是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顾子杰:“我送你去医院!”这句话清晰坚定,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涵,过来!”谁也没有料到此刻江意榕竟会出口,语声平稳如常。   苏子涵的脚步顿了下,继续搀扶着顾子杰小心地朝前走!   顾子杰低垂的眼眸中竟是得意!   “小涵,回来!”江意榕重复了遍,声音低沉许多,难得带上了几分冷峻。   苏子涵停住了身子。   “小涵,听话!会有人送他过去!”江意榕耐心解释。   苏子涵的脚步还是迈了出去。      江意榕似是耐心到了极限,直接走了过来!   苏子涵看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   银灰色的跑车近在眼前,此时身后却传来连续的枪响,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子涵只觉身上一重,随着惯性往前倾倒,本就受伤的肩膀传来剧烈的痛楚!   一声惊慌的“榕哥!”和好多人跑过来的声音! 第84章 苏子涵晕头转向,刚被接驳过的手臂生疼。   被轻轻扶起,耳边是他稍嫌低弱的声音:“还好吗?”言罢带起几声轻咳。   苏子涵惊魂未定,只点了点头。   说话间,江意榕的保镖迅速地围拢过来,把他们挡在身后。      江意榕揽着她往后退了两步。   被绊了下,苏子涵低头见还是在冒着热烟的弹头!   江意榕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惧,眸色暗了一分。   片刻间局面发生了转变,对方见偷袭没有成功,一反常态发起新一轮进攻。   江意榕脸色冷下来,把苏子涵拉过来,冷峻低呵:“墨!”   凌墨带着人迎了上去!      枪声持续地响起,交锋间火光四起,硫磺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胡同。   江意榕一直把她紧紧护在怀里,轻按着她的头没有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顾子杰被人扶起,看着他们,眼里闪过莫名的神色。   江意榕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交锋。      直到凌墨压着三个偷袭的人到了跟前,喊了声:“榕哥。”怀里的人儿还一直在颤抖。   江意榕拍了拍她,柔声安慰:“别怕。”与她稍稍拉开距离,见她脸上难掩痛楚,眉头皱了下,视线移到已经知道她受伤的手臂,话语中带着紧张:“是不是疼得厉害?”说着已经动手检查开来。   苏子涵摇了摇头,把视线移到被捆着的人身上。      江意榕的神色冷了下来,伸手问凌墨要来瑞士的小巧军刀。   江意榕走到他们面前,似是被空气中的硫磺味刺激到,掩嘴轻咳了几下,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会儿。   在中间那人面前站定,俯身看他,就像聊天般地闲散:“第一枪是你开的?”平淡的语气让人心里无端地发寒!   那人也算是一条好汉,点了点头。   “很好!”“嚯”地一下江意榕启开弹簧,雪亮的刀锋带出一片寒光!把刀抵在那人的肩胛骨上,“刚才是用右手开的枪?”   这次那人没有回答,已经开始后悔,原来那人的忠告都是真的!   江意榕已经确定下来,手里微微用力,尖利的刀锋迅速划破衣服。      “不要!”苏子涵控制不住地尖声阻止!   江意榕的手势一顿,把刀收了起来。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她害怕地:“意榕,不要!不要!”   此刻远处已经传来警笛的声音。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   江意榕的眼神微凝,突然出手,把那人翻转过来,用手肘抵着他,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右手上关节,从肩膀处往外一旋。   “意榕!”   “啊!”   惊叫!痛呼!和骨骼被卸下的脆响同时响起!此起彼伏!      江意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厉:“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江意榕腔调一转,低沉清冷嗓音中带了杀意:“带话给你主子:有功夫弄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正正紧紧干件事!”   言毕,不再看一地狼藉,拉过苏子涵:“走吧”      跟上来四个保镖,留下的和凌墨一起善后。   苏子涵走了两步,顿住了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顾子杰。   江意榕侧身轻声吩咐身边黑衣人:“让顾少一起。”   苏子涵这才转头朝前走去。      周沐辰心急如焚地等在车门口,看他们过来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说着就要上来为他们检查。   江意榕看了他一眼,苏子涵坐进去的时候,江意榕轻晃了下,周沐辰赶忙扶了他一把,想要说什么被他用眼神制止。   汽车缓缓启动,开出小巷的时候和迎面而来闪烁着红色大灯的警车擦身而过。      江意榕侧身看向身边的苏子涵,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剧烈地咳呛就冲了出来。   咳嗽来得很突然很猛,一手瞬间按向胸口,撑着座椅咳得双肩不住抖动。   周沐辰迅速坐过来,苏子涵已经抢先一步扶住他的手臂:“意榕...”隔着衣料还是能感到他身体的寒凉。   车马劳顿没有怎么休息,接到小安电话心里都是她,又经刚才一场干戈,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江意榕咳嗽渐渐低微下去,喘息还是困难,胸腔里还是回荡着沉闷空洞的咳嗽声。   缓过来一些,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苏子涵:“我没事,刚才让你害怕了。”   手与手的接触,他的掌心却是不正常的滚烫和身上的凉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子涵拉过他的手,皱了皱眉,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你在发烧?”   周沐辰已经凑了上来。      江意榕浑身无力,心头困乏。   阻住了周沐辰的动作,用眼神示意:“小涵的手肘脱臼,摔倒的过程中有可能有点错位,你看一下。”   周沐辰看了看他灰败的脸色,吞下了要出口的话。   江意榕提了提神,拉着苏子涵的手,低低道:“小涵,刚才我不是不同意你送顾去医院...”刚才呼吸间吸入肺里的凉气和刺鼻的火药味道在肺腑间不住纠缠,挥之不去,整个胸腔冷得让人窒息,泛起阵阵冷痛,呼吸一窒,手不自觉掩上胸口。   见他顿住了话头,苏子涵抬头见他额头是涔涔冷汗,焦急溢于言表:“别说了,我明白知道是因为你怕我有危险,可是子杰毕竟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那个时候我于情于理都不能抛下他。”   胸口地痛搅得浑身发冷,全身一时如坠冰窟,一时如在火炉中,忽冷忽热就要连他最后的神智都要夺去,江意榕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看了看她眼里有点无奈有点哀伤有点自弃有点歉疚还有期待!   苏子涵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急,不敢大幅度动他,在周沐辰的指点下让他靠在胸前,坐得更为舒服点,把头抵在他肩头,一手帮他顺着胸口,凑在他耳边呢喃:“我都明白,虽然很多事都不解很困惑很无助,但我相信你!永远!”      低咳间,江意榕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个满足的弧度,拉着她的手脸上全是坦然和幸福,靠着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意榕!”苏子涵惊呼出来!   手边没有过多的检查工具,周沐辰搭了搭他手上的脉搏,脸色一凛。   苏子涵骇得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沐辰直接转而搭向他颈间的脉搏,过了一会儿有轻微地跳动,脸色才渐渐放缓。      江意榕的嘴唇和指尖慢慢被升起的紫气爬满,整个人透着一种诡异,没有生命的气息,寒凉冰冷!   周沐辰心里骂了声该死,从车后座拿出小型的氧气机,抽出导管,拔针接入他的鼻腔。   不敢一上来加大压,只能一点点加,迫他自主呼吸。   苏子涵仰拖着他,一手抚摸着他的脸,一遍遍低唤:“意榕,意榕,意榕...”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直到他慢慢动了动眼皮,手被他握住,无力虚软却透着坚定的力量,比任何一个健康的人都能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可靠,紧实!   江意榕张了张嘴唇,声音很轻说话很费力却努力再说:“别哭...没事。”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咳意涌了上来。   显然他已经无力咳嗽,嘴唇只能跟着咳嗽地频率无力地张着,氧气罩上都是浓重的白雾,胸膛快速地上下起伏,脸上是再也遮掩不了的痛楚!   苏子涵胆颤心惊地看着他身子痛苦地上下起伏,转头无助,几乎是失控地对着周沐辰低吼:“医院呢?医院呢?为什么还没到还没到?”   忙碌的周沐辰暴躁地抬头,看到她惶急的神色,吞下了话,忍耐了下难得对她说话还算客气:“不要吵,这样他更难受,保持安静!”      苏子涵慌忙闭嘴,小心翼翼地守着怀里的江意榕,恨不得他的痛苦都转嫁到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医院砖红色的大楼近在咫尺,苏子涵刚才慌得流不出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抓着江意榕的手也是颤抖地厉害:“意榕,到医院了!坚持住!还有一会儿一会儿!”   江意榕轻微地点了点头,刚想对着她笑一下,只是胸口的痛一点不想放过他,被压着的其实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一时间爆发出来,激烈的恨不得要晕去的痛传来,强烈的濒死感心里是自然地无限恐惧,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空旷地像是超脱在世界之外,只是那种想喊却喊不出来想说又说不出来的痛凌迟地保持着他最后的清醒!   江意榕揪着胸口的衣服,紧紧地抓着,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嘴唇都被咬得出血!   苏子涵手足无措,周沐辰看他痛成那样,脸色也变了!   很短的疼痛对大家来说都漫长地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氧气的鼻管已经偏了,尖细的针管带动鼻腔中的息肉,血水从鼻子顺着下巴滑落,粘稠的鲜红液体在白色的衬衫上驻扎凝固,没有晕染开来,刺目地让人难过!      周沐辰一时不敢再给他插管,江意榕虚脱地倒在苏子涵怀里,身体几乎都半躺不住,只是稍稍一动就是无尽地痛!   胸口没有刚才那么痛了,只是那种摸不着边际让人麻木的钝痛变得清晰起来,呼吸无法到底,稍微呼吸一口就痛得眼前昏花!   熟悉的铁锈味道不住往上泛,江意榕很清楚知道那是什么。   不想吓到苏子涵,努力地想把它咽下去。   只是事与愿违,回咽下一口就有更多的跟着涌上来,不住涌上来,胸口血管血液不住外冒的汩汩声江意榕都可以感受地清清楚楚,就是血液的外流胸腔里感觉被水盛满,似乎那些血混着组织液在胸腔里肆意地蔓延,肆意地扎根,肆意地玩耍,带起的冷和血腥味是越来越严重。   江意榕拼命地保持着它不向外流,却不知道红色的血液早就顺着嘴角一缕缕下滑,蜿蜒稠密如丝,妖艳不详如蛭!      神智渐渐飘远,苏子涵的呼唤和颤抖都显得迷迷糊糊。   苏子涵只能用手去凑他唇边不住涌出的鲜血,祈祷下一秒就会止住!   愿望终究停留在想法而不会真实实现,现实是血似乎怎么都止不住!那么多那么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今天有点晚了!后半段写得无限振奋! 第85章 看着他被推入手术室!周沐辰急急走入!匆匆而来的陈天珩之后又和一个主任样子的男子低头协商!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人,苏子涵像是没有感知的木偶,拿着手中不知谁给她的一杯水不住颤抖。   包扎好的顾子杰从她手里抽出已经冷却的水杯,换上一杯温水。   苏子涵像是被惊到似地抬头,看了他半天,找回点神智,还是木木呆呆:“你来了?”   顾子杰皱起了眉,安慰:“子涵,他不会有事!你不要太担心!”   “是吗?那你是不是很难过?你不是想他死吗?是他让你受伤的!是他害得你如今走投无路的!”   “子涵,你在说什么?”顾子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喜欢他,甚至是恨他的,恨他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从未希望他去...过,不管是事业还是你我都希望凭自己的努力和他竞争一次!你明白吗?子涵!”   苏子涵摇了摇头:“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他那样我好难受!好害怕,好害怕...我怕..怕...好怕失去他!”   怕这个世界只剩自己,无人相伴,无人真心相待,没有欢声没有笑语,有的只是无尽漫长的荒凉!   顾子杰还想说什么,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苏子涵赶忙迎了上去,追着移动板床,满脸焦急询问身边的医生:“他怎么样?”   随后出来的周沐辰看到她满脸惶急,和陈天珩交换了眼神:“暂时没事,先送到Icu观察两天情况稳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苏子涵似是没有听到,满心满眼都是床上脸色白得几乎和身下被单融为一体的人!   陈天珩走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肩膀:“Helen,你冷静点,意榕他没事了!”   苏子涵这才停住脚步,手依然抓着床的边沿,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跟去。   “Helen,你就算跟着也进不去,刚才沐辰说了得先观察两天!”陈天珩拦住她朝前走的动作。   苏子涵的手指从移动板床的边沿一点点松开,陈天珩做了个动作,几个护士推着江意榕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附带的休息室喝下一杯温水,刚才没注意,此刻受伤的手肘疼得连弯曲都难,放下杯子的时候,苏子涵疼地“嘶”倒吸一口凉气。   周沐辰这才想起车上江意榕让他帮她看看,让一个女孩子提着个伤手呆到现在着实不好意思。   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   很快就有护士进来带着苏子涵去治疗。      “怎么刚才不帮着看?现在倒是想起来,故意的吧?”陈天珩的语气中带了些责怪,“要是让意榕知道非削你不可!”   “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是本能!刚才是真忙,没顾上!”周沐辰这才有空喝一口他递过来的水。   “不说这了。我问你,今天回来不是还说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周沐辰把发生的事和他细说了一遍,最后正色道:“刚才我掂量着没说,意榕他...”顿了顿才道,“这个你看一下。”   陈天珩接过翻了几页,看诊断结果:“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又是那该死的什么多器官衰竭!我问了葡萄牙那边,说在那也是好好的!”   “是他一直在强撑,看似不错罢了!”周沐辰拿过报告,“意榕他心里有事,这个肯定是有影响的,你要好好劝劝他。”   “红颜祸水!”陈天珩难得有些焦躁,“我一直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你说他哪次不是因为她?说句不好听的,真是全天下女的都死光了!非得招这么一个隔着血海深仇还驯不乖的主!”   周沐辰眼里显过一抹不甘,犹豫了下还是道:“天珩,也许这次我们都错怪她了!我敢确定这次意榕这么长时间没爆发出来,这位Helen也算是功臣。你是没有看见今天意榕是怎么护着她的,最后那一下连我都被吓了一跳,想不到他那么样的人也会有那样的一面,就跟个毛头小伙被抢了心爱的宝贝似的,恶狠狠地警告,亲自动手!”   陈天珩沉默了。      见她从治疗室出来,顾子杰迎了上来:“怎么样还疼吗?”   “没什么大事,和你那时一样,小问题,按时换药就好。”苏子涵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子杰,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也好。”顾子杰走了两步退了回来认真道,“子涵,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还有我还有子云。虽然我不想看着你和他在一起!但是只要你幸福,我也会觉得幸福。真的!”   顾子杰转了腔调口气变得轻松许多:“有事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待命!”   苏子涵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无意识地走到ICU前,趴着玻璃,看着床上的人。      “我都明白,如果是真情还就罢了,要是还是...”陈天珩不无忧虑,“意榕经不起再一次折腾了!”   “也许是你多虑了!你忘了他什么事情不是做好周全准备的?”   “你怎么这么说?”   周沐辰把上次订婚病房内意榕和他说的不需要安慰的事告诉了他。   “那只是他不想我们担心,不代表他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他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陈天珩难得严厉。   “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周沐辰有点委屈。   陈天珩看了看他,吞下要说的话,淡声提醒:“这是在办公室!”   陈天珩见他有点不高兴,转移了话题:“都这么久了,怎么人还没回来?”   “你去找找看,估计是去看意榕了。”      陈天珩果然在ICU的门口看到她,叹了口气走过去:“Helen,我先送你回去。”   “我想在这陪着他。”   陈天珩犹豫了下还是劝道:“你看你在这边又不能进去,时差还没调过来又受了伤,要是你也病了,意榕岂不是更加担心?”   苏子涵点了点头,随着陈天珩上了车。      “他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苏子涵突然发问。   陈天珩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有多严重?”苏子涵侧过了身子。   “Helen,其实...”陈天珩顿了下继续道,“其实只要你能够真心对他比什么都强。”   “我明白你们都怨我怪我,可是有些东西非我所愿。”   “如果是真爱就不会考虑那么多,也不会有那么多顾忌,只会随着心去走,一切问题和烦恼也就迎刃而解了。”陈天珩换挡加速。   “说爱就爱,是人生最华美的奢侈,独属于青春的放纵,可惜我们再次的相逢已经错过了,跌跌撞撞缝缝补补可以继续下去该要感恩了!”   “但凡有一点勉强那就不是爱情!至少意榕对你就从未有过原则,从未有过计较。”   江意榕要的从来只是一颗真心,真心无价!   “这样纯粹的没有计较的爱情你有过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陈天珩沉默了。   苏子涵继续:“其实你说的那种爱情我见过。几年前游历到曼彻斯特,误撞入同志村,终见识到‘爱要大声说出来,什么都不怕’的那种潇洒,坦然无畏,坦荡自信。”   陈天珩没有接口,无声地开着车。      汽车刚刚进庭院,Hypnos兴冲冲围了过来,对着车门上窜下跳,拼命地叫。   苏子涵推门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乖,妈妈累了,自己去玩。”   Hypnos很懂事立马安静了下来,许是见她手臂不自然,眼里有着担忧。   动物都这么有情,何况人呢?   苏子涵心里一酸,蹲□对着它细细诉说:“妈妈没事,去玩吧。”   Hypnos将信将疑地离开。      “养条狗都明白忠诚和感恩...”陈天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苏子涵慢慢直起身子,脸上带了薄怒:“陈先生之前是我一直心存愧疚,另外看在你是意榕的朋友份上,不代表我没有脾气!对,你们的担忧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也是真的喜欢他!意榕是我的初恋,大学毕业那年碰到他,什么都给了他,包括我所有的感情所有对爱情美好的憧憬对未来的期许,只是世事弄人...可如今我还是爱他,我没有过你所说的不顾一切的爱情,那是四年前,如今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下了决心做了努力,自问回来后也是一片真心相待,今日我的担心也不会比你们少一分!甚至是更多!”   说到这,苏子涵转了腔调,话语中带了哽咽,“你不会知道他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如果他真,大不了我就陪着他去,那里没有仇恨没有阻挠没有陷阱,只有我们!但是活下来比死难多了,就算没有你说的那种爱,我也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所有问题,一起努力!”   苏子涵喘了口气,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只是天珩,你是意榕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不说你赞成,至少不要这般,不然就真的...”   陈天珩看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先回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没有意榕,下章就出来。。。 那个现在有点晚,缌携那边也许要明天了,明天有点事我得去把这边明天的写出来,写出来后放在草稿箱,明天准时下午一点和大家相见。 ☆、第 86 章   两日后,接到可以探望的通知,苏子涵激动极了,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取了件外套披在外面,汲起拖鞋就往楼下跑。   来到医院的时候,江意榕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人已经清醒过来,正靠在床头和凌墨低声交谈,   逆着光,江意榕向站在床尾的她招了招手,苏子涵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拉过他打吊针的手,长长的透明细线连着尖细的针管扎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微微地突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挣破皮肤。   凌墨低声说了句:“榕哥,你先养着,我先走了。”   江意榕点点头。      苏子涵重新坐下一遍遍在他打着吊针的手背避过针头的地方来回打圈,以便促进血液的环流速度。   一圈、两圈、三圈...   一滴、两滴、三滴...泪水不住滑落,苏子涵强吸一口气把泪水都逼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江意榕没有什么力气,声音很轻带着点绵软,“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   苏子涵点点头。   江意榕见她承认,眼里滑过一丝笑意:“他们...”   “也是为你好对吧?”苏子涵说着慢慢靠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我这是太高兴,高兴你醒了!看你手背被扎成那样又心疼!”   江意榕眼眸里宝光流转间带起浓浓的宠溺:“起来,你手还没好,这么压着不行。”   “废了更好,你好养我一辈子!”   话音一落,病房里是窒息般的沉默。   江意榕看着趴在胸前微颤的人儿,明白她的担忧,眼里尽是无奈,低声应承下来:“好。”   苏子涵的心这才归位,腻歪在他怀里久久不肯起来。      说了一会儿话,江意榕明显倦了,按着胸口,说话气息不稳。   苏子涵让他躺下,江意榕拦住了她:“不用,这样就很好。”每个字间隔很长,低弱暗哑,气息粗粗浅浅极不稳定。   苏子涵见他身后垫着好几个针头,一点没有睡下过的痕迹,脸色陡然变了!   江意榕拉住她的手,直视着她头一次没有避讳:“如你所见我现在躺不下来,而且是多器官衰竭综合征,很危险,预后也不好。”说到这,江意榕缺氧胸口憋得慌急喘了两口,人向枕头里深深陷了下去,一手搭在额头上忍着突如其来的晕眩。   苏子涵忍着惊讶帮他在胸口从上到下慢慢顺着:“意榕,你先休息,什么话等醒来了我们再说。”      身上难受,江意榕没有搭腔,等着脑里的眩晕散去些,拉着她的手郑重道:“小涵,如果你执意要和我在一起,将来你会很辛苦。”   江意榕一语双关,苏子涵脸色都变了,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勉力的平静发颤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   江意榕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痛,字从嘴边缓缓吐出来:“小涵,你有大好的青春,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当,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像正常的男人那样照顾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苏子涵站了起来,看着他眼里都是委屈:“你刚才答应过要养我一辈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就算难受,还是顾及到他压低了声音。   江意榕抚了抚额:“涵意基金和卡里的那些钱就算我不在了,每年都会定期汇入,可保一生衣食无忧。”   “可是那些我都不要!有那些又有什么用,又不会知冷知热,也不会关心我陪着我,伤心了痛苦了受欺负了也不会关心我,孤单了无助了该怎么办?”说到后来,苏子涵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眼眶中盈满泪水,“没有知暖知寒的人在身边的日子我受够了,我离不开你。要是你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不要我,你要是真有一天走了,我马上跟着你一起,绝不犹豫!”   江意榕看着她,捂着嘴咳呛出来,四肢百骸的寒气向着胸腹积聚而去,捂着嘴的手背上青筋四溢。   苏子涵赶忙上前,帮他顺气:“意榕,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江意榕点了点头,平息了咳嗽,虚软地靠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沉沉睡去。      下午,周沐辰进来给他换新的盐水袋,苏子涵放下剥橙器对着他点了点头。   换好瓶的时候,江意榕醒过来。   苏子涵见他醒了,赶忙端了炸好的温热的贡柑的汁过来。   可以让拦住了她,脸上显过一丝抱歉:“我喝不下。”   苏子涵眼神暗了暗,没有强求,用棉签蘸了温水在他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小心来回地摩擦。   江意榕稍稍抬头碰了碰她,苏子涵放下手里的棉签凑了上去:“你手还没好,先让沐辰帮你看看。”   周沐辰的脸上显过一抹尴尬。   没想到江意榕竟对她如此维护,怕就算她不说,他对那日他们的所为也是心知肚明。不是什么光明的事,被捅破,自是有点尴尬。   周沐辰没料到苏子涵会打圆场:“周院长...”   “沐辰...”江意榕纠正她。   苏子涵感激地对他投去一憋:“沐辰那天第一时间就帮我看过,现在基本没事了。”   “真的?”问的是苏子涵,江意榕的眼神看的是周沐辰。   “那是自然。”周沐辰接了句。      “在说什么?”陈天珩推门进来。   “在说小涵手肘受伤的事。”江意榕轻咳着回答。   陈天珩立马反应过来,看了眼周沐辰。   放下一些换洗的衣服,陈天珩站了起来:“我找沐辰有点事,马上过来。”      看他们离开,江意榕有些戏谑地看着她:“怎么你说了天珩?”   苏子涵害羞地钻进他怀里:“哪有?就是平和地讲了两句。”   “狡辩!天珩是老实人,不要欺负他。”   “你心疼了?”苏子涵笑看着他,“他还老实?他要是老实就不会我一说到曼彻斯特的同志村两眼放光了!”   江意榕眉眼弯弯,气色虽然不好,精神不错:“感情没有对错。”   苏子涵掀开被子爬了上来,江意榕想阻止:“都是细菌!”   “没有细菌人也无法生存。”苏子涵搂着他,“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一起睡会儿。”   江意榕顺着她,一遍遍顺着她黑色的发丝。      只听腰间有个声音闷闷传来:“这两天身边的位子都是空的,都不习惯了,也睡不着。”   “好好睡吧,我在这。”江意榕的话里多了叹息。   “一起睡...”   “好...”   “不知道你醒了,早知道我就打扮漂亮点了,哪至于蓬头垢面的!”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满大街有几个敢素颜出门的?”   ......      病房内春意融融,周沐辰的办公室盛满着焦躁!   “意榕为了她今天就差点和我翻脸了!”周沐辰气急败坏。   “那天你确实做得太过。”   “哎,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意榕不是断了吗和她,怎么又...她有什么魔力让意榕为她神魂颠倒的!得之不可!就她那姿色去WYNN WIN   、Bar Rouge一晚上一抓一大把!就算小红楼晚上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也能见着!”   “意榕听你这么说又该生气了!”周沐辰坐了下来看着他,“Helen确实没什么,但是前段时间意榕和我交谈的时候,我问他你还爱她吗?他说I can’t imagine the day i won’t.”      许是心情不错,江意榕这几天身体在慢慢恢复,苏子涵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医院走廊的拐角,苏子涵看到熟悉的身影,追了上去,果然是顾子杰,苏子涵奇怪道:“子杰,你怎么在这里?”   顾子杰抹了抹脸,有些烦躁:“我爸住院了。”   “严重吗?”   “脑溢血。”   “怎么会这样?”   “不小心。”顾子杰不肯说,支支吾吾,“我先进去了。”   苏子涵看他指着的一般的担任病房,一把拉住他:“你有事瞒着我!”   顾子杰低下头去。   “到底怎么了?子杰?告诉我哈!我们不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吗!”   “我...”顾子杰想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轻声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去接听。      顾子杰站在病房门口。   身边有护士走过,低声交谈的声音飘入耳中:“那个就是顾氏的二公子,一表人才的现在也是可怜,听说集团出了事情,大少到现在还没放出来,顾老被哪个案子气得一下子血就往脑门冲,到现在还没醒,就靠他一个人撑着!”   “也是作孽,听说得罪了什么...”   “谁知道呢!”   苏子涵想要上前,被顾子杰拉住:“算了,子涵,人家也没说错!墙倒众人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很严重吗?”   “和当年易氏一摸一样,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顾氏将不复再有!”   “资金出现问题?”   “嗯。”顾子杰明显不欲多言,“子涵,答应我不要管,你好不容易...”   “子杰,让我帮你。”苏子涵诚恳道,“公司我无能为力,至少照顾顾伯伯我可以尽一份力。”   顾子杰沉默,没有答应。      “真的没有办法吗?”苏子涵还是不可置信。   “国家还能破产呢,别说一个顾氏了。”见她变了脸色,顾子杰转了语气,“有集团愿意金援,但条件是让我入赘。”   苏子涵一惊,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同意。人的心太小装不下!装不下!”顾子杰有些沮丧。   苏子涵也不知道劝什么,陪着他一起坐了一会儿,看了顾常晟出来。      走到顾子杰问她:“我真的没有机会了?”   “子杰,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顾子杰异常认真,“你真不想报仇了?”   苏子涵点了点头:“子杰,我不知如何同你说,只要每天可以看到他哪怕我心怀鬼胎的那段日子,不得不承认我都会觉得好开心,每天都      充满了期待!充满了阳光!看他生病我会比自己生病还难过,看他忙我也会担心,看他做什么都会觉得被吸引!就是那样被吸引!那样的日子在梦中我不止一次地期待它不会消失!可是后来...没有他,子杰我真的没法一个人下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控制不了自己!一点都控制不了!在这些面前,仇恨我真的不想再去管了,说我不孝也好什么都行,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况且仇恨谁也说不清楚。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不要让历史来惩罚现在的我们,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不管对顾氏还是易氏都是不可原谅的,他破坏了太多,子涵醒醒吧,想想伯母想想伯父,想想子云!想想我爸爸!”   “求你不要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去想不想!什么都不想!除了陪着他和他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其它我什么都不想去想!放过我?放过我好吗?”苏子涵低头发泄似地哀求,“就让我过两天正常日子不行吗?这些我真的不想去管!”   “不!你没有退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不了,就周一,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 87 章   “刚才在走廊碰上子杰,我们聊了会儿。”苏子涵打开保温瓶的盖子。   “你们都聊了什么?”江意榕撑着床沿起来。   “哎,小心。”苏子涵把粥搁在一边,扶着他在椅子上坐好,“没说什么,就是他和我说顾伯伯病了,又说公司的事和你有关,想让我帮他。”   江意榕搁下舀了半勺粥的调羹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你猜呢?”苏子涵转头过来看他。   “我哪会知道。”江意榕低眸掩饰似地笑笑。   “我说我真管不了,让他放过我,但是顾伯伯我会帮着他看。”   “真的?”   “嗯。我早想明白了,你们的事情我懒得管也管不来,现在我想管的除了咱们儿子就只有你。”   江意榕笑着喝下半勺白粥,又舀了一勺。      苏子涵坐在一边帮他夹了块青菜:“光喝粥了,也不吃菜,我自己炒的,你尝尝。”   “好。”   一口菜一勺粥,江意榕静静喝下大半碗白粥。   苏子涵趴在那看着他。   病房里流淌着柔美的音乐,虽然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但人心里的温度不会因此减淡。   “意榕,昨晚我做了个决定。”温馨的气氛中,苏子涵突然开口。   “嗯,你说。”江意榕搁下勺子。   “哎,你吃啊。你边吃我边说。”苏子涵帮他舀了点粥,江意榕笑着接过并没有吃,“我想把现在的工作辞了,在家好好照顾你。”   “想躲起来当鸵鸟?”江意榕搁下勺子。   “说什么呢!”苏子涵站了起来,“外面乱糟糟的,也省得你对我不放心,又可以照顾你多好,你不知道18岁开始我的目标就是当家庭妇女!”   “那是一门技术活,你还差点。”江意榕直言不讳。   苏子涵明显不乐意了。   江意榕哄道:“好的,我知道,小涵宜室宜家十项全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苏子涵这才开心。   “你要是真想明白了,工作辞了就辞了。”江意榕用毛巾擦了擦嘴,“本这份工作就太过辛苦,在家想干点什么都可以随本意来,你要是哪天高兴又想当职业女性了,就去基金里折腾去。”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我本就是职业女性好不好?”苏子涵偎着他,“就知道你最好了,什么都答应我。”   江意榕搂着她的肩膀,语气微微下沉:“小涵,家里可以躲得了一时,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都没问题,但是不能躲一辈子,有些事该面对的总得面对。你不能面对的,有我陪你一起面对。不要怕,你不可能是一个人,总会有我陪着你一起。”   苏子涵闷声不响,偎着他,心里踏实温暖平静,书本上的避风港也就是如此了罢。      午睡起来,周沐辰过来检查,江意榕突然要求要出院。   周沐辰很是诧异,自是不同意。   苏子涵也帮着劝:“意榕,这刚稳定,要不再呆两天?回去也不放心啊。”   “家里不还有你吗?你和沐辰这段时间也学得差不多了,秋医生也跟着一起过去,再有事就喊沐辰,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意榕很坚持,“再说家里总比医院强。”   最后还是同意让他回去。      坐了一段车,坚持到家,江意榕头晕眼花心跳气喘,累得直接倒在床上,晚饭都没吃。   秋医生给他注射了些营养液,悄悄退了出去。   苏子涵坐在床边伴着他,昏暗的光线中,不断滴落摇晃的透明软管异常突兀,很清晰很刺眼。   床上的人呼吸细弱,明明蹰弱得让人打心眼疼,可是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她无条件的支持,甚至是纵容。      一瓶水快打完的时候,江意榕醒过来,推了推她,声音中还是带着细微地喘:“都这么晚了,去吃点东西。”   “还不饿。”苏子涵摇摇头。   “这是干什么?”江意榕看她神色萋萋,“不用难过,也不全是为了你,公司一大堆的事情,医院里总不方便。”   “你能不找借口吗?别安慰我,就说全为了我不好吗?”苏子涵上半身趴在床上看着他,眼里挂着小小的晶莹,“现在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又是担心的,反正情绪特多,你说该怎么办吧?”   “那你就该哭哭,该笑笑,情绪发泄完了,吃好饭过来陪我。”江意榕也不客气。   “好。”苏子涵应承下来。      果真以最快速度吃好饭,洗了澡过来,掀开被子坐了进来,拿过一边的遥控器,调了室内的音乐,靠着他:“陪你听音乐。”   “好。”   音乐声中,江意榕的声音响起:“小涵,其实这样也很好,没有人打扰,就只有我们俩,随心意走。”   “可每次苦的都是你。”   “只要你高兴就好。”江意榕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又像是得偿夙愿付出所有的如释重负。   “你说不能这么躲一辈子。”   “其实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如果你真想这么躲一辈子,我也同意,一切都看你的意思。”   “意榕,你不能这么没有原则!”   “那是只对你。”      隔天苏子涵去公司辞职,主管照例挽留,最后还是同意了,小岑倒是对她颇多不舍。   部门里说要给她举办欢送会,苏子涵笑着婉拒了。   抱着纸箱子通过旋转门,小安赶忙迎了上来,帮她一起放到了后备箱。   汽车缓缓开动,透过后车窗,那栋曾经工作过的大楼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前方等待着的是她兜兜转转确定下来目前唯一想抓住的。   失去的时候总会有所得到。      下车的时候,小安递给她一本本子:“苏小姐,这是我妹妹的日记本。”   “谢谢,我一定好好珍惜,看完了就还给你。”   环视一圈发现Hypnos不在,苏子涵微微有些诧异。   陈妈解释:“刚才小五带着它去宠物医院体检了,大少爷还在诊疗室。”   “意榕他没事吧?”   “没多大事,你走了后有点喘不过来,秋医生正在给他检查。”   “哦,那我先去换件衣服,别把外面的灰尘带进去,弄好了就去厨房帮忙。”      “好的。”陈妈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是欣慰还夹杂着一丝难掩的担忧,问身边的人,“哎,你说苏小姐这次是真的洗心革面吗?”   “我看像是真的,就算你不相信苏小姐也得相信大少爷。”陈叔憨憨道。   “信他?就是太信他!他从小就实心眼,看着喜欢的再怎么伤他还眼巴巴地凑上去!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我看这次不像!估计是来真的。”   “好了好了干活吧!”陈妈嘀咕,“你一糟老头子懂什么!真是!”   “哎!这不是你问我吗!”陈叔对着早已经没影的空气伸了伸手。      自从订婚宴后,介于江意榕的身体,家里早就重新腾了一地出来,弄了无菌室诊疗室出来。   苏子涵洗了澡,换了粉色的绉纱裙子,头发蓬蓬的未干带点水汽散在肩头,赤着脚走在长长的地毯上。   尽头就是诊疗室,白色的大门紧闭着。   苏子涵站在门口,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无尽担忧。   不敢打扰,直接蜷在附近沙发的座椅前,抱膝看着那个方向,巴巴地等着那扇门开。   长长的裙摆垂在地上,铺展开来,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肌肤如玉,很美。   手边是小安妹妹的日记。      刚翻第一页的时候,诊疗室的门开了。   江意榕率先走了出来。   苏子涵还没站起来,和他一起出来的秋医生看到她在旁道:“江先生,我弟弟有个摄影工作室,这两天接了一活,是一品牌的平面广告,这两天正好缺模特,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看Helen合适,就不知道你们二位肯不肯帮这个忙?”   苏子涵站了起来,江意榕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我做不了主,得要看她的意思。”   苏子涵走过去偎着他:“刚想金盆收手做家庭主妇,秋医生不好意思,这忙恐帮不上,不过我会帮你留意。”   “好的,多大事,就顺口一提。”秋医生推了推眼镜,“恢复不算很好,这些你们看还是得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明天咱们继续!祝大家看文愉快! 知道有点少,主要是家人催得要睡觉!各种急! ☆、第 88 章   “刚才在看什么?”江意榕在窗边的长椅上坐下。   苏子涵把日记本递给他:“小安妹妹的。”   “什么时候你对这个开始关心起来?”江意榕的神色有些恹恹,用手压了压眉心。   “上次正好说到。”苏子涵凑过去为他按摩,“小安的妹妹也算是可怜,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江意榕把她拉过来让她靠着自己:“你在怀疑些什么?”   “不说算了。”苏子涵别开脸去,“我去给楚乾电话,让她问问乐瑶的妹妹愿不愿意做模特?”   江意榕没有拉她,看着厚重帘幕外开始变色的天,脸上是一片沉重的阴霾。      吃过晚饭,江意榕处理了点事情,苏子涵在房里百无聊赖地摇着电视机开关。   隐隐听得楼下狗吠声传来,立马跑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   Hypnos不知怎地对着楼上他们的房间拼命地叫。   苏子涵感觉不对,耷拉着拖鞋直直跑了下去。   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原来是小家伙吃的东西给飞来做客的候鸟吃了,急得乱叫,眼里委委屈屈的。   安慰了好久,又教了它要学会反击,重新给它弄了点吃的,才返回卧室。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搁在床头的手机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   第一个是楚乾的,苏子涵反打过去,原来是乐瑶的妹妹答应接这单活,赶紧和秋医生约了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那家品牌的旗舰店里,先看看感觉。   第二个是姐姐的,第三个还是姐姐的。   苏子涵犹豫了会儿打过去。   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还是没人接...一直到第四个才被接起。      “子涵,刚才打你电话都不接!”   “有点事,一看见就给你回了。”   “子涵猜猜我在干嘛?”   “我哪会知道,姐,我想找个时间和你聊聊。”   “好啊,我也正想呢,这些天堪称奇遇!子涵,你知道吗?”说着似乎是苏子云出了管子,周围明显安静许多,“刚才和Ada一起和**的吃饭,人家对我新书很感兴趣,想拍成电视剧,光版权就很高。这样的话一方面我们的事情大家都会知道,报仇就能更近一步,一方面蒋姨换肾和妈妈的医药费就都有了,我们也可以考虑找个小户型付个首付。”   电话那头苏子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中难掩兴高采烈就如一只快乐的麻雀。   “姐,这饭能不吃了吗?”苏子涵打断她。   “子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为什么你就不明白!他江意榕就不是个好人,双手沾满了血腥只会在你眼前扮好人扮弱者,一转身不知都去干了些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你知道子杰被他害得有多惨吗?他找人打子杰!你知道吗?”   “那不是他,那是个误会,他自己也进了医院!姐,我们好像...”苏子涵辩驳。   “不是他?那顾氏总是他搞得鬼吧?是他吧?和当年我们易氏一样!一模一样的速度,完全是藐视,他从没把你当回事,子涵,你醒醒好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说会给我交代的,我信他,姐,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不能只相信子杰的,你也要听听我的,姐,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听你?听你的就是爸爸的仇不报了,书也不出了,就让他一个人春风得意活得潇洒,我们永远沉沦在痛苦中难以自拔!子涵,要我收手,我做不到。”   “姐,你听我说,我刚发现了点事情,也许我们错了,真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你能先停下来吗?喂?喂!喂?”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继续拨打,对方已经关机。      苏子涵颓丧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把身子陷在宽大的被褥中,用手遮着眼睛,仍凭黑暗把自己一点点吞噬。   房间中回荡着的是朱尔的哀思,苏子涵不禁有些烦躁。   一开始的相识就身边有人拉着马斯奈的曲子,如今到哪似乎心情惆怅低落的时候都能听到它,隐隐的总觉得它和它曲子本身一样都带着些悲剧色彩的意味,总感觉有些不吉利。   苏子涵从床上坐起来,“啪”地关了音乐,直接拉过床边的抱枕蒙着头,陷在被子里。   过了会儿实在是安静的令人发疯,苏子涵调了带子出来,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录入的歌曲,点了开来。   “我曾随迷失的航船沉没      陷入璀璨虚空的碎梦      沉入乱欲冰封的深谷      随烂漫的星群沉没      我看着满目创痍的繁华      感到痛彻心肺的惆怅      听着心在爆裂的巨响      陷入深不见底的悲伤 ”   汪峰特有的声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啪”地一声房里的电灯被打开。   满室的流光溢彩,苏子涵不适应,抬手遮了遮眼睛。   “这是怎么了?”江意榕走过来微微俯身,拉开她的手臂,看到她脸上横七八糟的泪痕关心道,“怎么哭了?”   身边萦绕着他的气息,苏子涵迷醉地自然地贴了过去:“烦,好烦!姐姐不答应...”   不知是不是哭累了,苏子涵攀着他的衣领一边蹭一边说,断断续续,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哭了,睡吧,睡吧,睡醒了明天就好了。”江意榕边应着边安慰着。   苏子涵渐渐安静下来,趴着他的肩头慢慢睡了过去。   江意榕小心地把她安放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静静注视了她好久。      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怕吵到她,踉跄着,急急拉开房门,靠着走廊间冰冷的墙壁才敢放声咳嗽出来。   晕黄的壁灯勾勒出一个撑着墙慢慢蜷缩起来的身影。   微微敞开的房门,透过门缝,床上的人儿睡得香甜。   江意榕止了咳嗽,靠着墙壁,远远看着床上的她,眼底眉梢竟是儿女情长。      “榕哥,时间快到了,您看...”   “走吧。”江意榕回过身来,就着凌墨的手套上黑色的及地大衣,沿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   早就在院中恭候多时的豪华轿车的车门被拉开,江意榕坐了进去。   车子无声地启动,铁门缓缓打开,身后房中那盏晕黄的壁灯越来越黯淡。    作者有话要说:停在这,其实是有点不忍心写下面的。。。哎,反正明天还得继续,下面意榕就真的装不下去了,大尾巴狼要现原形了,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PS:那个我过年期间要出门,然后更新不停,所以从明天起开始存稿,保证大家过年间天天可以看到,所以字数估计每天只会在2000左右了,很抱歉哈。。。 那个马上去弄叶子。。。 ☆、第 89 章      车子在城中著名的古玉玩家的会所前停下。   中式的设计,飞檐走壁,在夜色中显出几许静谧和神圣。   借着月光门额上的那块沉香木的匾上,张海亲书的藏玉阁三个字显得尤其俊逸。   整栋楼黑漆漆的,寥寥无几的几个员工早就下班。      江意榕拾级而上,朱漆的门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稳重精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躬身打招呼:“榕哥,墨哥。”   里面的世界别有洞天,四周拉着厚重的帷幔。   昏暗的光线下,巨大的红木双开旋转楼梯旁挂满着小盏小盏照明的宫灯。   隐隐的楼上有喧哗的声音传来。      “今天生意怎样?”凌墨低声询问。   “三个Vip包房不算坐庄,桌面已经超过三个亿,还有几个玩赌石的散家几单下去开出来都是空的。哦,从七彩云南分场的消息过来,说今晚那赌石疯了,连鸡血石的原石都叫出了千把万的价来!”那人低声回答。   “让底下的人心不要太狠了!这两天条子查得严都紧着点,实在不行,就先停一停。”   “嗯,好的。”那人应了声,“墨哥,有朋友说也想进来玩玩。”   “身家经过审核吗?干净吗?”凌墨停下脚步。   那人还没有回答,江意榕转身过来:“不管什么人都不要放进来。”   “是,榕哥。”      江意榕望了望后面一片繁荣的景象,没有进去,反倒是沿着楼梯进入了二楼的一个侧厅。   细看的话会发现门口一路进去照明的竟然是靠着几盏明朝的无影灯,旋转的灯页上宫装的女子一颦一笑极其美艳,细看又似带着几许熟悉。   偏厅秉承屋子整体的风格,中式古典设计又透着点点禅意。   江意榕对这些并不关心,抿着唇推开里面的一道暗门,沿着楼梯走下去。      走了大概十多级台阶,一阵阵的血腥味夹杂着恶臭传来,隐隐的水声如丝般钻了过来。   江意榕掩嘴轻咳了几声,凌墨看他脸色不好,知道怕是空气洁净度不高的缘故,心里担忧:“榕哥,要不别去了?我亲自审了把结果告诉您?”   江意榕休息了下,调整了呼吸,推开他凑过来的手,继续稳健地走下去。      没走多远,渐渐地人声呵斥声尖利的叫声都传了过来。   江意榕微微蹙眉,寒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在一片整齐划一地“榕哥”的叫声中,沿着地上铺着的红毯直直走到那个被绑着半吊在水中的男人二十多米前停住,低声吩咐:“让他抬起头来!”   声音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手下已经没有二话地执行下去。      那人抬起脸来,脸上迅速地被泼了一桶冷水。   他惊恐地抬起眼,看到在他面前的江意榕拍了拍手,在他面前的沙发前坐下,正心情很好地给自己斟上一杯上好的红酒。   滟敛的酒光下他的脸色明明灭灭地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哪有他那日所见那个温而尔雅世家公子的半分样子!   江意榕摇晃着勃垦地杯,看着那圈鲜红如丝绸的颜色在酒杯上挂住又滑落,半天才问了句:“清醒了?”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恨恨地看着他:“落你手上,折磨那么多天,是死是活也就一句话,可是要想从我嘴里知道点什么你休想!”      江意榕冷冷地笑了下:“你衷心可表错了,对于你主子是谁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着放下杯子如散步似的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盯着他的右手:“对你唯一的兴趣就是这只手。”   看着眼前笑得如沐春风的人,那人心底开始无端发寒。   江意榕伸手探了探水,迅速地抽身,身边立马有人递上白色温热的毛巾。   江意榕擦了擦递了回去,对旁边吩咐:“再加点水蛇之类的东西,在他的右手指尖戳个洞。”   那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谁不知道血对水蛇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特别是这种细菌滋生的水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不过很快就有人拿着水蛇过来了。   江意榕亲自抓起水蛇放了进去,凑近那个人低声道:“不用惊恐,它会陪着你今晚好好过。也许你不知道,你伤害我真没关系,要是动了...你就得付出代价!那日枪打得可真准,不是要害却流那么多血,你们主子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吧?”   蛇已经缠了上来,江意榕蹙了蹙眉。   那人死死看着江意榕,“呸”地一口口水吐了上来!   江意榕迅捷地侧头避开,与他拉开距离。   站在池边理了理衣领,弹了弹大衣上的灰尘,对着凌墨道:“走吧。”      身后水蛇已经与那人越缠越紧,那人凄厉恐怖地声音在狭小阴暗的空间中回荡:“江意榕你不得好死!你是个畜生!畜生!魔鬼!你是魔鬼!魔...鬼...”   江意榕没有回头,脸色一个劲地铁青下去。   回到偏厅,陷在沙发里阖着眼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被冷到了,青白着脸不住咳嗽。      好半天才缓过来,对着凌墨轻声吩咐:“处理干净。”   “是。”   又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睁开眼睛,拿起桌上的玉簪,簪尾是以翠鸟的羽毛染色的点翠工艺做得一点纹刻,问道:“咸丰时期的老物什?你们费心了。”   那个中年男人笑了下也不居功:“是李叔寻来的,说上次儿子的事情让您费心了。”   江意榕把玩了一会儿放在一边:“谢谢他,我想小涵会喜欢的。”   那人笑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间对他似乎有几分惧怕。      经了刚才江意榕心头终究起了几分倦乏,身上隐隐地起了热,撑着额头淡声道:“对了,你留意下伦敦玩家中有个中文名叫顾子逸的男子,我查了下他也是我们的客人...”   “榕哥要不要找几个老千对付他?”   “不用,只要...就好。”   “好,我记下了。”      那人把他们送到门口,临上车的时候,江意榕回头对着他嘱咐:“六,这件事你必须亲自去办,找可靠的人盯着李叔的儿子还有葡京场子里我介绍过去的那个人。”   “对了,葡京的那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不要过问亲自和我说,和谁联系列张清单给我。”江意榕一边上车一边吩咐。   合上车门的瞬间,江意榕又降下车窗,对着那人轻声嘱咐:“六,你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但有些话还是得提醒你,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这么大了,必须心里有个底。这次选错了,没人可以帮你。”   那人低头应了声明白了。   江意榕换了一幅腔调,话语中是诚挚地感谢:“上次那块和田的老坑料非常感谢,好玉难求。”      “榕哥,六一直都是跟着你的,你不该怀疑他。”凌墨劝道。   “我没说要动他,只是敲打敲打他,哪引得你这般互犊?”江意榕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偶尔的灯光打光,疲倦的眉宇间一片清冷,“你是觉得我今晚太过了是吧?”过了好久,江意榕的声音才在车里响起。   “榕哥,那人不至于这般对待,这样太不太不...人道!”   “放肆!”江意榕刚说完,就紧抿了嘴唇,抑制住冲口而出的咳声,喘息着压下断断续续地咳嗽,挥了挥手,“罢了。”身体像是被抽尽力气似地一点点靠向后座,“只要一想起小涵被伤成那样,我就控制不住,非要亲手...不然连睡梦中都是那震天的枪声,都是那漫天的血液。你说我竟然不能保护她,有了这些又有何用!”   “榕哥,那是顾二太过,你该和苏姑娘交个底。”   “只是没有够有力的证据。”      洗漱过后,江意榕伴着她躺下,久久看着她安稳带笑的睡颜,心里安定了许多。   搂着她,意识渐渐飘远,沉入梦乡。      苏子涵隔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子是空的,床头是一只古朴的玉簪。   依稀记得昨晚梦中,似乎有一个冰冷带着湿气的熟悉怀抱把自己紧紧拥住,听到了一声沉沉地叹息。      江意榕洗了澡披着睡衣过来,脸色苍白得过分,在窗前的卧榻上坐下:“喜欢吗?”   “很漂亮的东西,只是闻着似乎带着点死人的气息。”   一句简单的玩笑,江意榕的脸色更是惨白下去,勉强笑了下:“是嘛?”心头更是倦乏,浑身泛冷泛寒地难受。   “那是自然。”苏子涵翻身从床上起来,拿着簪子走到他面前,“都是古董了,昨晚你去盗墓了?”   仰头看她晕得受不了,江意榕拉了拉她的手,苏子涵乖巧地蹲了下来:“没有人家拿来的。”   江意榕的话没没有说完,苏子涵就惊跳起来:“你的手怎么凉成这样?”说着,试了试他额头,“全身都冷得和冰似的,你哪儿不舒服?”   江意榕摇了摇头。   苏子涵如临大敌把室内温度调高,抽过毯子把他裹得严实:“今天你什么地方都不许去,在家里好好休息顺带,还得帮我盘头发。”   “你不是说要去陪着乐瑶的妹妹试镜?”   “不去了,天大的事都没你重要!”   江意榕宠溺地笑笑,实在是撑不住,靠着她的搀扶,重新回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内容我放在存稿箱了,九点会自动出来 ☆、第 90 章   外滩九号某品牌的旗舰店,一位打扮入时、身材高挑的女孩倾身和摄影师交流着刚拍完的图片。   摄影师明显是不耐烦了:“我要的是时空交错,低调优雅的华丽!OK?不是这种过于摩登现代的感觉!锦衣玉食的东方繁华你懂吗?懂吗?”   那位女孩懵懵懂懂的点头。   摄影师和品牌的设计总监低声交谈了几句,回过头来,捺着性子道:“小姑娘我和你说,你身上穿的是苏绣和绸缎的集合体,不是洋装,要不食人间烟火点,要高贵高贵!走路的时候眼睛放空,眼角线下垂与地面呈45度,婉约还得有气质,你明白吗?大家闺秀!你就想民国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刚留洋回来的那种感觉,你明白吗?来再试试!”   灯光道具都到位,试了几次,表情各方面问题不大,但总觉缺少点什么,不惊艳。设计总监直言:“缺少东方的古典美。”   摄影师把东西家伙放到一边:“没法拍了,这个推荐的不行。”      两人在床上相拥着躺了会儿,被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闹醒。   苏子涵接起:“Helen,你还是去一趟吧,乐瑶的妹妹撑不住了,摄影师炸毛了!”   苏子涵低头对上江意榕询问的眼神,按着话筒和他说了情况,江意榕用口型让她去。   苏子涵想了下,回头对着楚乾道:“那好吧,让他们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苏子涵就要下床,江意榕叫住她:“去王太那,总得穿人家设计的衣服吧?”   “我省的。”苏子涵快速回答,突然动作顿了下又退了回来凑着他问道,“你这儿有她最新的设计吗?”   “自己去找,貌似是有。”江意榕支着额头,促黠地看着她。   “上次在苏黎世不是你都没给我订最新的?”   江意榕笑了笑,顺手捏了捏她的脸:“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   “你当时的态度我哪敢说啊。”苏子涵别开头去,一会儿又转回来,“真有吗?别忽悠我,要是没,我就不去了,省得给你丢脸。”   “自己去看,弄好了帮你梳头。”   “好的,我去看看。”      苏子涵挑了件白色塔夫绸质地的长裙,上面是用蕾丝和苏绣做成的“鼻烟壶”样式的祥纹。   时装都比较贴身,拉链一时半会儿没人帮忙还真上不去。   苏子涵只拉了一小半,扯了长款的围巾把自己的上半身遮起来,提着裙角回了卧室。   江意榕含笑着站起来,为她把拉链拉好。   苏子涵转过身来:“怎样?会不会显得太过老气?”   “不会,坐好。”江意榕拉着她的梳妆台前坐下,为她挑起一撮发丝,轻打了一个挽,用簪子把那撮头发简单地盘起来,斜在右边,簪子的尾部露出来一点。      “哎,你是什么时候重新给我置办这些的?”苏子涵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问了呢?”   “你说不说啊?!”苏子涵侧过头来。   江意榕手一偏,头发往边上一散,压住她的肩头轻斥:“别动。”   苏子涵老实对着镜子坐好,看他重新挑起她的发丝,神情专注,嘴角不由地偷偷笑开了。   “我们在苏黎世碰到的第二天。”   “这么早,你就没想过也许都会白买吗?”   江意榕没有回答,把她的发鬟用手松了松,扶着她的肩膀坐下:“好了,看看效果。”      镜子中的女孩,素面朝天,脂粉未施,肤色白皙,一字领刺绣的领口露出细长精致的锁骨,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头发简单地披散下来,只有右边的发鬟蓬松随意地耷拉着,透出几分随意活泼。   “好看吗?”江意榕揽着她低声询问。   苏子涵端详了一阵,假意道:“就一般,要不试着把头发都盘起来。”   江意榕看穿她的心事,笑着拒绝:“那样太亭亭玉立,还是柔美点的好。”   苏子涵乐地笑了出来:“真的?要不你试试?”   “好了,快走吧,不要让人家等太久。”江意榕拒绝她,“你要喜欢,回来再试?”   “好。”苏子涵站起来。      江意榕陪她走到楼下,从陈妈手中接过深紫色的羊毛混纺三角披肩帮她搭在肩头,在胸前拢了拢,把手包递给她:“要是解决不了尽心就可以。”   “嗯,你再去睡一会儿,我一定早去早回,等我回来。”苏子涵闭了闭眼,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江意榕靠着沙发看着她上车,和她挥手道别,心情似乎很好。      “大少爷,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陈妈在一边开口相询。   “我不饿,等着小涵一起回来再吃吧。”江意榕笑着拍了拍陈妈的肩膀去了书房。      苏子涵到的时候,那边已经一片乱象。   乐瑶的妹妹被骂得气鼓鼓地翘着两只雪白的玉腿坐在沙发上玩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一会儿又拿起手机开始各种自拍。   秋医生的弟弟干着急地呆在一边,头发都快成了鸡窝,设计总监靠在一边低头沉思。      苏子涵敲了敲门见大家没反应,只好走上前去,来到设计总监面前打招呼:“王太,好久不见。”   “哦,你好。”王太抬眸见是她,难掩惊讶:“易二,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你妈妈还有姐姐好吗?”   “都好。以前妈妈最喜欢您的手艺,不管是旗袍还是礼服非得找你亲手设计的才肯穿出去。”   “你妈妈是我当年在沪上的第一个客人,这家旗舰店开业开头的几支生意都靠你母亲帮我拉拢,哪知后来...”王太拉着她的手,眼里是真诚的惋惜。   苏子涵笑笑:“那也是你的手艺好,真金不怕火炼。”      王太还没开口,就被说话声吸引了过来,看到苏子涵的时候,立马跑了过来,如获至宝:“小姐,不不不!女士!这位女士!可以做一下我们的模特吗?你这身这样的感觉完全是诠释了这个内涵,太合适了!真的是太合适了!”   王太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易二,帮帮忙,就当帮王姨一个忙。”   “真不行,我真不行。”苏子涵推脱,“我今天来就是刚接到电话说乐瑶的妹妹你...”   苏子涵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刚才坐着的女子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伸出了手:“你好,我就是乐瑶的妹妹乐芬,英文名是Lucy.”   “你好,Helen.”苏子涵主动伸出了手,总算明白刚才进来的熟悉感来自何方。   这个女孩就是那日在咖啡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只是那日的她一身名牌,珠光宝气,如今所见却是素面朝天,衣着依然潮流,但似乎缺少了那日搭配衣服间的功力,反倒是多了几分追着潮流却不太会搭的小姑娘。   苏子涵压下心中的疑虑,试着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Lucy摇了摇头,满脸不解,不似作伪,苏子涵只好作罢。   想想也是,听说乐瑶的妹妹学历不高,早年就出去了,最近才回来,就靠接些平面模特的活过过生活,也就是俗称的野模,也没打拼出什么名头来。   本来这样的牌子都有自己的御用,只是刘没有时间,感觉和这一期的又不太契合,所以才找上她,只是似乎她的气质各方面确实是稍嫌欠缺。 作者有话要说:听从小米的建议,大家等待太过辛苦,以后要更新,我都写好放在存稿箱,每晚九点和大家准时见面,要是哪天我来不及,会提前在文下说。 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见 ☆、第 91 章   在大家的怂恿下,苏子涵把披肩解下,赤脚走到镜头前。   好久没有接触到这些,苏子涵面部表情肢体语言都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摄影师从旁一直帮她找感觉:“放松,就当正常的走路,对,就是这样...看镜头,看镜头,头微微偏右...对对,抬眼的时候向上看很好很好,就是这样,含蓄,对!OK .”   摄影师总算肯放下相机和结束他四处倒腾的挪移之术。   苏子涵跑过去看片,王太赞不绝口:“想不到这么多年没有面对过镜头,还是一下子就能找到感觉。”   “王太,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也好意思提。”   “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看到好材料的摄影师一向都是欣喜若狂,探究心怎么都挡不住。      “我来S市的时候,Helen就是那年代表整个市给日本过来中日友好协会会长献的花,当时S整个的市委常委四套班子都到齐了,电视台也做了全方位的采访,后来那期也登上了好多杂志的封面。记得那时候,有人给过我一本党参,连着几期党报都是她的报道,非常上镜。”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摄影师从旁追问王太。   “子涵,你自己说是二年级开始还是三年级?”   “二年级吧。”   “你不好意思什么,是一直持续到六年级,也是唯一一个由对方指定必须由她献花的对吧?一直到六年级,S大大小小的这个活动都是由你打得头阵吧?”王太笑地开心,“第一次去的那套衣服还是我陪着你妈妈去挑的。”   “好了好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么好的基础之后为什么要放弃?完全可以走在镁光灯下的路,就算身高不够,做平面也行。”摄影师感慨。   “爸妈管得严,除了这些不允许干这些,后来也没了机会。”苏子涵喝了口水笑着答道。      王太捧了照片出来,递过来:“你看看。”   摄影师接了过去,看了几张就道:“角度不好,要是角度够好,肯定还可以漂亮上好多倍,太可惜了!就真没什么这种的之后?”   “没有吧。”苏子涵把水杯放下,“都忙着学习了,哪想着这些。”   “哦,好像是高中的时候,给她自己家的楼盘玩票性质的拍过一个简短的视频,就是她爸爸疼她,不忍女儿曝光,最后还是毙掉了。”王太在一边补充。   “有留底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      摄影师还想说什么,苏子涵随身的手机响了,看了眼号码,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事情怎么样了?”江意榕温文的声音透了出来。   “还没完,让我帮着拍了套,在做我思想工作呢。”   “好看吗?”江意榕笑着问。   “你说呢?”   江意榕掩着听筒,侧头向着身边的人交代了两句,等人走了才道:“小涵,我手头有些急事要处理。”   “哦,那我先挂了,别忘了吃饭。”   挂电话的时候,江意榕的声音透了过来:“要是你真想,我不反对,不要有顾虑。”   “你真肯让我抛头露面?”   江意榕失笑了下:“什么形容词!只要你觉得开心,我没有异议。”   苏子涵还想说什么,那头就传来传真机滴滴地响声,江意榕直接道:“好了,我要干活了。”   “嗯。”      苏子涵收了线,走到位子上的时候就做了个决定。   “王太,还有..刚才和家人交流了下意见,还是不能帮您这个忙,对不起。”苏子涵真诚地道歉。   “没事没事。”王太也不介意,“就是有点可惜。”   摄影师给了她底片,苏子涵万分感激,和乐瑶的妹妹道了别。      王太把她送上车,眼里是爱怜:“回头一定要把你妈妈在哪告诉我,我去看看她,也是老朋友了,好好对自己,和姐姐一定要孝顺你妈妈,她也不容易。”   “哎..”苏子涵心思一动,刚想发问。   王太递过来一张名片:“有事打我电话。”   “好,谢谢。”苏子涵小心地收在名片夹里,“我一定会托人帮您看看谁合适,一定会放在心上。”   王太笑了笑,帮她阖上车门。      回到家,江意榕还没从书房出来。   苏子涵从陈妈处得知居然他连中饭都没吃,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凑到厨房,和陈妈一起煮了一碗菌菇青菜烂糊面。   端着面来到书房门口,苏子涵单手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江意榕从文件里抬头,见是她,赶忙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碗筷放到一边:“以后这些事让陈妈来,小心烫到。”   “不至于。”苏子涵陪着她在一边坐下,帮他揉着肩膀,“一大早下来累了吧?”   “有点。”江意榕侧头轻咳。   “那先吃面?我刚才煮的,试试。”苏子涵把筷子递到他面前。   江意榕笑着接过:“你吃过了吗?”   “嗯,在那吃了一堆的小饼干,饱得慌。”      江意榕提着筷子,此刻放松下来,脑里滑过一丝晕眩,勉强压了压,眼前还是一片黑雾,引得心头跳得难受。   苏子涵见他不动,推了推他:“怎么了?”   “哦,没事。”江意榕深吸一口气,压下一阵涌起的恶心,抬手挑了一根面,还没到嘴边。   左手指从早起就开始的隐痛蔓延到手臂上方,疼痛像是被转移了似的,放射到整个肩膀,连带着胸腔肋骨的下方也是剧烈的一抽,呼吸都被窒住,额头上的汗迅猛地冒了出来。   苏子涵看他不动不说,额头上冒出汗来,焦急道:“意榕,是不是胸口疼?”   疼痛让他一时间连话都无法说,呼吸也无法到底,只能一时憋着似乎这样可以减轻那种痛,太阳穴跟着一跳跳地疼,刚想说两句安慰她的话。   那阵痛还未退去,另一阵疼痛从肋骨处炸开,和刚才的晕眩和恶心交缠到一起,浊气上涌,江意榕下意识地张开,一口血狂涌了出来。      血吐出来,眼前倒是清明了许多,疼痛也在慢慢退去。   江意榕拿出随身的手帕,擦干净唇边残留的血迹,低头想要去擦桌脚被溅到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大年夜,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合家团圆,幸福健康,小鱼给大家拜年了。。。 PS:大年初二恢复日更,大家初二见。。。小鱼把粮食都放在存稿箱了,到时见。。喵呜。。。开心地游走 ☆、第 92 章   苏子涵一把把他拦住,眼里都是惊恐,连语声都是颤抖的:“你为什么会这么镇静?为什么?”   江意榕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呼吸一窒,刚刚退下去的疼痛隐隐的有抬头的迹象。   苏子涵止不住心里的恐慌,继续揣测:“是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   短暂的沉默,苏子涵的泪水悄然滑落一滴,在他的手背上凝立滑落。   沉默就是承认,苏子涵捂了捂嘴逼回还将要掉出来的泪水,抬起头直视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故作平稳的语气,眼里的凄楚和眼底的心疼一目了然,手背上的惊烫犹存,江意榕牵动心息,气息凝滞,冰凉在胸腔间弥漫,咳嗽冲口而出。      苏子涵赶忙扶住他,帮他揉着背部顺气。   好久,咳嗽和喘息渐渐平息下来,嘴角移开的帕子上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不知何时他的心血竟累耗如斯!      泪眼模糊间,苏子涵颤抖着拿着手帕擦拭着他嘴角残留的血迹,心里如一望无际的原野般荒芜。   眼前的他瘦削冷峻,寒白的脸上淡漠镇静,竟是制止了她的动作,想从她手中接过帕子,犹自如往般体贴:“脏。”   苏子涵断然摇头拒绝,没有依他,反倒扔了帕子,倾身吻了上去!   “唔...”江意榕开始抗拒地想要推开她。   苏子涵愣是不让,江意榕也就由着她。   铁锈般的新鲜血液的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只是辗转间的爆发急切担忧害怕担心平复安定幸福在几秒间迅速地转换。      两人分开的时候都带着喘息。   江意榕看着她,脸上因为刚才的情动难得带了几分血色,嘴边是淡淡的苦涩,像是欣慰般地低声轻斥:“胡闹。”   苏子涵只当没听见,凑近些问:“打电话让沐辰过来看看?”   “不用,喊他过来也是打点滴,休息会儿就没事。”   苏子涵不信他,见他坚持,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依着他没有告诉陈妈,让他在床上躺下,帮他把被子盖好。   想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江意榕拉住她:“上来一起。”   苏子涵犹豫了下,上床搂住了他。   “今天的照片呢?”江意榕问她。   “等你睡醒了再给你看。”      等他睡熟,苏子涵还是不放心打了电话给周沐辰。   周沐辰没有多言,反倒是让她安心,说秋医生马上就过来。   苏子涵疑窦顿生,想要再问,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秋医生很快就到了,苏子涵听到楼下有响动,快速跑了下去。   陈妈似乎在和秋医生聊天,苏子涵急喊了声:“秋医生!”   秋医生顿住了话头。   苏子涵走过去:“陈妈,你去忙吧,秋医生我带他上去就可以了。”   “好好好。”陈妈搓了搓手。   秋医生点点头侧身站在一边。      陈妈走过来拉住她:“怎么好好地意榕饭也没吃就说困了,现在又喊医生来,是不是又不舒服?”   “哪有,就是一上午了,看他累得胃口也没有,逼他睡一会儿。”      苏子涵陪着秋医生向楼上走去。   “怎么他吐了血反倒是要瞒着家人?”秋医生有点讽刺。   苏子涵停下脚步审视他:“就是不想陈妈担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医生自知失言,垂下头,换了副腔调:“病人一般都想瞒着家人自身的痛苦,家人也千辛万苦瞒着病人本身的病情,这样的事情我看得太多。虽然感人,却过于不坦诚,大多还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如若双方都坦白共同面对,也许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   “原来是这样,”苏子涵笑笑,“秋医生你是个好医生。”   秋医生笑了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推开房门的时候,江意榕竟然已经醒了,靠着靠枕,撑着床沿,捂着嘴在咳嗽。   苏子涵赶忙跑过去,扶住他冰寒的手臂。   “麻烦你。”江意榕和进来的人打招呼。   “职责所在。”秋医生提着医药箱过来,为他做一系列的检查,写方子做记录,开药扎针一气呵成。   江意榕任他折腾,淡淡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好了。”秋医生直起身关照,“还是那句老话,不能太过劳累,他的身体如今哪怕是感冒,后果也是难以预计。”   “嗯,我会留神。”苏子涵应诺下来。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秋医生站起来告辞。   “秋医生,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江意榕突然扬声喊住了他。   秋医生停下脚步。   “感情和生病一样,都无法随着自己的意志而去控制而去改变。可以做的要么放任自流,要么就是努力争取,别无他法。”   “横刀夺爱插足人家感情的第三者难道都是这么给自己戴上冠冕堂皇的帽子,以欺骗世人让自己良心好过的吗?”秋医生话语中满是嘲讽。   江意榕没有再劝,只是道:“为了你所认为但人家不屑一顾的爱情自我沉沦和毁灭,除了让对方更讨厌和让自己更难堪没有任何好处。”   秋医生不再停留,直接朝门外走去。   “你弟弟的事情我会帮你留意。”秋医生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意榕出声道。   秋医生没有停留,也没有顾及苏子涵说要送送他,直接走了下去。      苏子涵一头雾水,坐到他身边:“秋医生是怎么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江意榕抬眸看她:“他为情所困。”   “说了等于没说。”苏子涵帮他又调慢了点点滴的速度,拿了羊毛的垫子垫在他手下,“你怎么知道照片没有成?”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江意榕似乎是有了点精神,“把照片给我看看。”   “好的。”      苏子涵拿了照片过来。   两人紧挨着一起看:“拍得很不错,不做广告页面可惜了。”江意榕客观地说。   “怕你嘴上说愿意,心里终究不同意。”苏子涵收了照片到一边,“再说把照片挂在外面给大家看,爸妈都不同意,你我想本心也是不愿意的吧?”   “出发点都是想保护你。”江意榕拿过Lucy的照片问,“这就是乐瑶的妹妹?”   “嗯,她的名字是Lucy,很漂亮吧?”   “Lucy?”江意榕心里一惊。   “嗯,让我们这么叫她,中文名是乐芬。我和你说个怪事,那天就是子杰被打的那天在咖啡馆,我见着一个和她特像的女孩,就是气质穿着打扮比她好过太多,奇妙吧?”苏子涵侧头见他脸上多了几分倦色,收住了话头,“你休息会儿吧,我陪着你。”   “好的。”江意榕躺下去些,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佳节开心! ☆、第 93 章   江意榕一直说没事,周沐辰忙完了傍晚就过来了。   饭也没吃,非亲自做了检查,仔细地问了他一大堆的问题,最后严肃道:“家里毕竟不方便,还是住院吧?”   “情况很不好吗?”苏子涵赶紧把他拉到一边,“都吐了血还说没事!”   鉴于她最近的表现,周沐辰也不如以前那般厌恶她,态度和缓了许多:“不好说,几项数据我怕有变,最好是住院做个全面检查。”   “嗯。”苏子涵听他那么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走回去刚想开口。   江意榕就拦住了她:“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小涵,我答应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我一定会告诉你。”   见他态度坚决,两人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江意榕还是被苏子涵压着在床上躺了几天缓过来些才去上班。   苏子涵这才有时间开始翻阅小安妹妹的日记本。      就是很简单的装帧本,边沿已经翻得很破烂,她的主人却小心地把它重新黏贴过,可见爱惜程度。   小安妹妹文化程度不高,字写得却还算工整。   2006年3月1日:   和哥哥来到S市,这里好大好大,都是汽车和人,找不到工作,睡在路边很冷,吃不起饭很饿。      2006年3月10日:   哥哥去工地做了搬运工,包吃住,我在一个小馆子找到了服务生的工作,1200一月,包吃住,我会努力工作,爸爸妈妈你们就放心吧。      2006年4月1日:   哥哥又换了工作,我在餐馆碰到了一个男人,他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一起来的,他很帅气很有味道,S市人说那叫腔调!吃饭的时候,我觉得他在看我,脸都红了,我想那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吧。      2006年4月2日:   今天他又来了!和我说了话,他的声音很温和,真开心!      2006年4月8日:   他好久没来了,今天又来了!开了辆很好看的车,店里的人说那是大奔,两百多万呢!比领导开的车还好,他很有钱吧!可是今天他没和我说话,坐了一会儿吃了碗饭就走了。      2006年4月22日:   他再没有出现过,我想他是不会来了!本来那么有身份的人不会光临这样的小店吧。      2006年5月8日:   没有节假日却有工资,太累感冒了,盆子没端稳,菜洒了,客人发脾气,他居然来了!很有强调的帮了我!谢谢你!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很好的店,说不上名字!他说他喜欢我!我告诉了哥哥,哥哥让我不要和他在一起,爸妈我该怎么办?      2006年5月20日:   他告诉我他很爱我,但是有家庭和孩子,看到我像是重新有了活力!他说我们这样不对,可是我们都无法控制!明天我就去把工作辞了!      2006年5月21日:   他把我安排在什么路八号,那是个无法想象的高档地方,很豪华,有一个阿姨和司机跟着我,他给了我卡,让我买点衣服。      2006年5月28日,   去了很多以前没有想过能去的商店,买了很多东西,给他也买了很多,他很喜欢,但是不敢带回去,只能在家里试试,我有点伤心。他说他不可能离婚,他说他想和我要孩子。      2006年。。。      2006年12月3日:   哥哥让我离开他!我不愿意,我是爱他的!回来他和我说他老婆好像知道了,也许我们要完了!他说他舍不得!      2006年12月12日:   他说他有两个女儿都很漂亮,他老婆对他也很好,他也很矛盾!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是个第三者,不会有幸福!可是我不后悔!不能结婚算了吧,这么跟着他也挺好!      2007年1月10日:   他说他老婆真的知道了!也许我们得分开!      2007年1月15日:   几天没来了,今天他来很开心:他说公司出了点事情,正好赶上世博,也许公司保不住了,他想把世博什么五钢的钱给女儿,他说他把一个苍蝇留给我,我说留给我苍蝇做什么?他说那是齐白石的苍蝇,很值钱!让我一定要好好保存!   下面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      2007年1月27日:   日子越来越难,好多人都在跟踪我,受不了了!我告诉哥哥,也许我会被害,因为他和我说一定要保守秘密,不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都怪我,把那个他给女儿的那个和我们的事情无意间和一起逛街做SPA的女孩说了,她说她叫什么露索的,是个英文名,很洋气!      2007年2月1日:   他说他不会再来了,他不再相信我!他会被我害死!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可是我发誓那天是她们套我的话!迈克我爱你!就算死,我也会为你保密的!      苏子涵把日记本阖上,浑身冰冷!   脑海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默默记下那串保险箱的密码,心里斟酌了一番。      随便换了出门的衣服,自己驾车来到位于国金的某银行的大厅。   上次那位须姓负责人接待了她:“苏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这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一个保险柜,如果我想领取里面的东西需要什么手续?”   “您稍等,我立马给您去办。”   苏子涵焦灼地在沙发上等待。      很快,须姓负责人过来:“已经办妥,核实无误,苏小姐请跟我来。”   苏子涵随着他走在寂静无声地白色地砖上,心里的尖叫和恐惧无限升级!   还有担心想法成真的无限担忧和期待!   站在那一排保险柜前,须姓负责人为她指了指位置,躬身退了出去。      苏子涵在保险柜前站了许久,颤抖着按下那一串密码。   “滴滴滴”保险箱应声而开。   苏子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麻木地把那个暗色的木盒子拿了出来。   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地好多次都打不开盒子外面的金属扣子。   好不容易打开,里面又是一个包装很好,防水防湿只有烟盒般大小的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意榕没有出现。。明天一定出现 ☆、第 94 章   苏子涵拿起那封信,淡黄压纹的信封上没有一个字,把它翻转过来也没有封口,很轻易地就能把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抽出来。   苏子涵试了几次都放弃了,转而打开那个包装得很好的盒子。   外面深黄色的纸头被剥落,露出条理清晰散发着原木清香的框表。   苏子涵一鼓作气把纸头撕开,镜框漏了出来,装裱而成的那副画上赫然是那只栩栩如生的苍蝇!      听父亲讲过,95年的时候香港商人曾从内地某位人的手中花了17万购得,后来这位商人生意上出现了点问题,香港回归后,通过各种途径出售,父亲在因缘际会下得知,花了120万购得,酷爱收藏齐白石画卷的父亲异常得意,平日里都不让人碰。   “这幅画是齐白石创作生涯中非常少见的,是他在对着围炉的窗户发呆,突然一只苍蝇趴在了户牗上,他就把它画了下来,在他创作生涯中这样小篇幅的画是非常少的!以后留给你们姐妹俩,哪日家里破败了,靠着这个也能撑过一段时间,至少这辈子衣食无忧。”父亲的话历历在目,抱着自己的手温暖如昔,只是家破法院给的两日整理东西的时间,家中却没有看到这幅画。      苏子涵也不明白心里是什么滋味,泪已经流不出来。   干坐了会儿,心情慢慢平复,此刻心里已然坦荡了许多,打开那封信。   淡紫色的信笺上,不出意外是父亲久违的字,遗憾却不是写给她。   蓉蓉: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让我找到了新的生命。   能为你做得太少,这幅画是唯一可以给你留下的,留个念想吧,哪天过不下去了,就把它卖了。   照顾好自己,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千万不要找像我这样的。   真放不下你!   祝:安好。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只是好字写得特别深特别深,信笺都快要被戳穿,似乎带着浓浓的留恋不舍和挣扎。   信笺从指间滑落,苏子涵呆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体僵硬地快要断掉...      敞亮的办公室,临危受命的顾子杰和一班幕僚争对着最近的问题在做着最后的讨论。   “如果现在没有资金的储入,高铁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楼盘的建造也缺钱,工程款已经被催讨多次,如果这个月底钱不到位,就得停工。”   顾子杰揉了揉眉心:“总部的账面和可以借调到的款项是多少?”   “主要是上次为了**借贷的头期款马上就要到期了,还上利息可以调动的资金非常有限。”财务总监毫不讳言。   如今银行已经不肯再向他们发放贷款,大哥那边也借不到钱。下面的合作商经销商得知消息都各自有打算,墙倒众人推,这样的戏码每日都在上演。   “资金的缺口大概是多少?”顾子杰问了句。   “经最新的测算,缺口大概在25亿。”   “好,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顾子杰站起来,大家相继告辞。      宽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顾子杰望着楼下如蚂蚁般穿梭而过的汽车和行人,眼神渐渐复杂。   桌面的手机不知疲倦地震动。   回身接起:“顾少,前几日我见到了你心爱的青梅竹马。”   “是吗?”顾子杰不欲与她多言,就想挂电话。   “顾少,我跟了你也快十年,女人的大好青春和光阴都给了你,如今你却翻脸不认人,怎么着我也是心有不甘。”对方轻言细语,让人骨头都快要酥了的语调中却吐着威胁人的话,“顾少,也许你不知。像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有时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古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虽我比不得她,却不见得没有那般的勇气和魄力。”   “你想怎样?”顾子杰压低了声音,看着被敲响的门。   “生气了?”那头轻佻暧昧地咯咯笑,“我不想怎样,老地方老时间,我亲自下厨,你来放松下如何?”   “好。”顾子杰放下电话,调整情绪,说了声,“进。”      苏子涵收敛了情绪,走出独立的VIp接待室。   走廊间亮起了一盏盏华丽的水晶灯,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气,暗沉压抑。   须姓负责人得知她要离开,匆匆而来:“苏小姐,我送送您。”   “不用,信我拿走了,画已经放了回去,我想再续保三年,手续该如何办理?”   那人一呆,笑着道:“苏小姐,您父亲租用这个保险箱的年限是40年,他曾在附录中注明,要是40年还是无人问津,那么就把里面的东西捐献给博物馆。”   “是嘛。”苏子涵笑笑,走到楼梯口拦住他,“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   “看着要变天了,我给您叫辆车吧?”那人好心建议。   苏子涵摇头拒绝。      出了电梯,轰隆隆地雷声不绝于耳,玻璃的旋转门外天色更是黯淡。   稍一犹豫,天际的雨如倾盆般洒落。   这场雨来得突然,行人匆匆找路边的屋檐避雨,有的想着路途近,加快了速度在雨帘中穿梭前进,不一会儿全身都湿了。      苏子涵站在玻璃门前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门前的车道上缓缓驶来三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熟悉的车型,推门下车打着伞亭亭伫立着的人也是那般熟悉。   经年以后,苏子涵想起那一幕,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带着甜笑。   他无声地宠溺在那一刻深深击中了她,令她冰凉的心慢慢回温,就那样温暖了。      他撑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眉目含笑,步伐平缓坚定,   苏子涵被他牵着来到伞下,大大的布面网格暗紫色罩面的伞下,隔绝了马路上的喧嚣,情愫在两人间静静流淌发酵。   上了车,苏子涵才发现他只着了件单薄的灰蓝色圆领的线衫,米白色的灯芯绒裤子的一角被雨水打湿但并不影响他整体的雅致从容。   许是受了寒气,江意榕侧过头去,寒白着脸轻声低咳了两声。   “你怎么会来?”苏子涵帮他顺着气发问。   “接到柯钧的电话。”江意榕直接道。   没料到他如此坦诚,苏子涵一时语无伦次:“意榕,对不起。我不知道父亲他...小安的妹妹,我...”   江意榕拍了拍她:“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们明明那么恩爱!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他还说过要把那画留给我们姐妹,还说这样可以保住生活,还说他爱我们,还说我们是他的骄傲,还说娶到母亲是她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为什么?”   “小涵...”江意榕搂着她,轻声安慰,“你都应该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第 95 章   苏子涵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突然想到:“那么那笔什么钱呢?五钢的,我曾听人说过那是一笔巨款,可是为什么江氏从没有过那笔业务,拿钱那笔生意到底在哪?在哪?”   江意榕和她拉开距离,看着她的眼神中有些哀伤还有一点复杂,最后凝成一句:“我不知道。”   苏子涵像泄了气的皮球:“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看着她的样子,江意榕终究是不忍,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小涵,让我帮你找出那个人可好?”   “突然间发现自己坚信的事情也许都是假的,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你能帮我一定会帮我对不对?”苏子涵抬眸看他,眼里的依赖清晰可见。   “对,我会帮你,一定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解开这一系列谜题。”江意榕承诺。   “那我需要做什么?”苏子涵问道。   “什么都不需要做,好好的生活就是我对你的所有要求。”   “嗯。”苏子涵慢慢靠过去,依着他虽然瘦削但令人心安的肩膀,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久,江意榕的声音在车里响起:“为什么相信我?”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苏子涵的话语中充满着无助,“因为我知道你不舍伤害我,只有在你这我才有价值不对吗?”   江意榕沉默地搂住了她。   “看了小安妹妹的日记本和父亲留下的这封信,我总感觉当年有很多事都被人刻意遮掩了。意榕,我真的不想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不报仇,我想要那个真相。”      城郊的一处欧式别墅外停着一辆熄了火的银白色跑车,车窗半降,顾子杰在驾驶座上坐了许久。   抬头看着不远处,路灯下显出模糊轮廓的三层欧式的米黄色小楼,隐隐绰绰的三楼的主卧的阳台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顾子杰终于推门下车,向小屋走去。   刚刚走上台阶,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屋子里很暗,只有微弱的烛光透了出来。   凑着烛光,一位身材高挑气质上佳的女子穿着简洁的香槟色礼服,肩上拢着微深木瓜色的披肩,斜眸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在车里就那么坐一晚不会来呢!”      顾子杰没理她,径直进去,拒绝她为他脱去外套,自己把西装脱下放到沙发上,在餐桌前坐下。   无视桌上已经醒好的红酒,执起刀叉开始吃自己面前的牛排。   Lucy忍下要说的话,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顾子杰不理她快速吃完面前的牛排,放下刀叉,拿过雪白缎锦的餐巾擦拭了下手,推开椅子坐到沙发上,对着她语调冰冷淡漠:“人我也来了,饭我也吃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Lucy倒好酒,执着杯子过来,把酒递给他,顾子杰没有接:“这就算了,到这份上,千万别说还爱我,我们好聚好散,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Lucy也不恼,靠在沙发上,自己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嗤笑一声:“顾少似乎忘了...照例说连酒都未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说话间,把电脑递到他面前。   就一眼,顾子杰的脸色变了,语声发紧:“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就是一个弱女子,瞒着家人断了朋友,在这里不人不狗的活了十年,就为了让你高兴!如今,就是因为见过你的青梅竹马,那些事那些情你就翻脸不认人,合着还不能让人家反抗不能让人家争取点权益?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顾少大人大量,总得让小女子撒娇一回不是?”      “当年把你从酒吧带出来,也是你自愿跟我,这些年供你吃穿都是最好,金钱上也未亏待过你,给双方都留点余地不好吗?况且当年你从未有过这么多的要求,你明白我给不了你!”顾子杰暗自压着脾气,“用这个来威胁我对你也没有好处。”   Lucy叉着腰笑了:“顾少,你还是不明白,有时候女子为了得到心上人不顾一切、玉石俱焚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我本就什么都没有,这些钱也是身外之物,就是帮你保存,急得是你才对!与我何干!再说这些年,我们也算恶贯满盈,捐给红会,好歹也算积德,说实话,不然我还真担心,以后你有何面目去见你心爱的子涵的父亲,你就不怕报应吗?”   顾子杰看着她,眼里的阴沉越来越炽烈。   “要不我告诉你的子涵你那些肮脏的勾当,我倒要看看她将如何对你!”Lucy靠过来,倚着他,风情万种。      顾子杰一把把她推开,话语中已经充满了警告:“你该明白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千万不要把我们之间本就不多的美好消耗殆尽!”   Lucy无视自己摔倒在地上的狼狈,爬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依旧仪态万芳粘了上来:“果然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真不知道每次和你心爱的子涵受的那些委屈是如何排解的?难道每次都是在我这里?你确定你离得开我?你舍得?”   “走开!”顾子杰再次把她推开,已经不愿与她再谈下去,起身拿衣服就想离开。   “你真肯为了她放弃这些?据我所知你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被江氏报复的机会不好受吧?”Lucy的话在背后响起,顾子杰拿衣服的手一顿。   “顾少,只有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一句话,这些钱立马就到你的账户下,本来从我的人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你真舍得全部舍弃?”   顾子杰手里的西装慢慢放了下来,一个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艰涩压抑:“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的要求从来都是简单的,爱我,就是爱我,全身心的爱我!”Lucy贴了上去,从后面拥住他。   顾子杰抓着西装的手拽得死紧,这辈子他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都没有想过会给自己养的宠物深深反咬!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不让怒气喷薄出来:“这..办不到!”   “只要骗骗我,常来看看我,不要说不要我好不好?”Lucy见他态度软化,也知道不能把他逼急,退了一步。   顾子杰没有动,任由她绕到自己的面前,一粒粒解开自己衬衣的扣子,解开自己的皮带扣...      两条身躯如蛇般缠绵在一起,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肩胛骨抵着茶几的木质脚踝,身体有规律地起伏。   月光洒了进来,照出屋内的淫靡腐败,喉咙中发出的低吼,身子间无数次地试探,眼神从清明到迷乱到享受。   被与生俱来强大自信笼罩下长大的顾子杰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楼梯扶手下和茶几底部那些个针孔正在散发着嗜血食人般的幽僻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意榕出来少,自我检讨。。明天会多 ☆、第 96 章   回到家中,苏子涵就躲回了房里,无奈江意榕被陈天珩喊住,心里纵是万般担忧也只能先去处理公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陈妈忧心忡忡:“大少爷,苏小姐说了不想吃,让你们多吃些。”   江意榕皱了皱眉,低声和陈天珩交代了几句,推开椅子:“我去看看。”      推开虚掩的房门,就看到她靠着飘窗,凑着院子里的光线反复看着小安妹妹的日记本。   江意榕故意发出点声音,苏子涵看过来,凄凄笑了下:“你怎么来了?不去吃饭吗?”   “陈妈说你胃口不好,担心你就上来看看你。”江意榕抽过她手中的日记本,放到一边,“这都过去了,还去看它干什么?徒让自己不开心。”   “我记得很早前,妈妈曾和我讲过她有一个好姐妹,丈夫对她特别好,每年情人节过生日的时候都是送999朵玫瑰花,她的好姐妹是老师,为了这个事情还给区里通报了,但是人家活得开心啊!多幸福啊!我妈说有一次她们心血来潮报了一个旅行团,说在集合的地点车子都开动了,那个好朋友的丈夫还在后面不断挥手,直到汽车消失,还跟着大巴跑了好远,就跟电视剧似的!我妈老拿这个教育爸爸,说他不懂浪漫,心里没有她,你猜我爸怎么说?”   “结婚这么多年都老夫老妻了,还干这些肯定非奸即盗,男的绝对有问题!”   “对!大概就是这样!”苏子涵笑笑,“当时我和我妈都不信都说这么好的男的怎么会有问题,那个好朋友还没下班他就会买好了菜在学校的门口接她,陪着老婆一起走回去!你说就是这样好的男的,最后竟然因为三个情妇没有摆平,被情妇实名举报到纪委,乌纱帽丢了不说判了十一年,在英国读研究生的儿子也只能中断学业回来...当时大家都很震惊,简直是晴天霹雳,没有人相信那么好的人都会‘出轨’!你说到底是男的经不起诱惑还是外面的女的太厉害?”   “我曾读到过这样一段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现实是什么?”   不堪久站,脑海里滑过一阵眩晕,江意榕不着痕迹地撑着墙壁,顺势坐了下来:“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对年轻人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相识,很快两人便坠入爱河,只是很可惜两家是对头,双方家长都不同意,甚至不许那家人家的女儿去上学,关到了一个私人岛屿上,那位年轻的女子想了很多办法从岛屿跑了出来和那个男子在一起,他们在坐落在巴黎市北蒙马特高地半山腰上的一个街头小公园里,穿过阿拜塞斯广场就能看到的那堵有名的爱墙上写下爱情的誓言,见证他们的爱情,最后双方家长让步,两人终于在一起。”   “那他们是不是很幸福?”苏子涵急切地问。   江意榕没有回答她,继续说下去:“婚后两人很快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还是男孩,双方家族都异常开心,大操大办很有一扫恩怨的样式。本来是很美满的事情,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就在婚后的五年,那位烈性女子看上了一家酒吧的侍者,竟然和他私奔了。”   苏子涵啊了声,很是诧异。   “男方很是不满,大闹上门,结果男方父母在女方家里见到了自己儿子出轨的证据,见到了被那个男子在一年前包养的一位女子和已经诞下的小儿子。”   “为什么会这样?”   “爱情经得起风雨,却不一定经得起平凡。”   “你会吗?”苏子涵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江意榕看着她,眼里流光氲转,如同亘古河流般的熠熠夺目,折射着万般的光彩,无限欲说还休的情感氤氲其中:“ Catch one’s heart, never be apart。”   苏子涵害羞地别开脸。   江意榕的手虚按了下胸口,按住那里散发出的阵阵隐痛。   江意榕拿走了她身边的日记本,悄悄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江意榕就沿着门框慢慢滑到,手痉挛般地抓向胸前的衣料,额头上是涔涔地冷汗。   陈天珩低咒着扶起他,看着他隐忍地头向后仰,张大着嘴急促地呼吸,想要吸进更多的空气去充斥转瞬间变得狭窄的气管。   陈天珩感到手下的身子在急遽地打着颤,只能焦急地为他在前襟顺着气。   只是胸腔间的疼痛并不愿退去,持续地纠缠着他。   江意榕忍不住地抬头,头顶的吊灯散着凄惨白炽的光芒,在眼前晕成一个个巨大透明的光圈,意志在一分分散去。      被紧急塞入口中的药物,来不及用水,混着少量的口水,干涩地通过食管迅速地咽到腹中,一路上引起一阵阵火辣辣地疼,只是体内被它的渴望和身体本身的不适早就盖过这个带来的疼痛。   药效慢慢起了作用,江意榕靠着陈天珩的搀扶在旁边的书房里的沙发上躺下。   刚刚的一场发作耗去了他不多的体力,心口的疼痛还在闷闷地持续着,两重的夹击下,江意榕渐渐昏睡过去。      房内的苏子涵拿着手机,拨了姐姐的号码,久久没有打出。      看了看身边已经睡熟的人,Lucy挪动着自己酸疼的身子,搬开他的身体,慢慢爬下床。   惨白的月光下,她的身体上呈现着不同程度的淤青,Lucy看都未看一眼,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样,随手抽过毯子把自己裹住,走到阳台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挂了电话的她,看着屋内沉睡的人,迎着深夜的寒风持续不断地吹了很久才返身回来躺下。   太过冰凉的体温让身边睡着的人眉头皱了皱,嘀咕了几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Lucy静静看了会儿身边的人,也翻身睡了过去。      再次被启开的房门,传来的他的脚步声让苏子涵回过头来。   隐隐地似乎看到他手上提着东西,苏子涵赶紧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江意榕把手里正反面紫色,侧面黄色的纸盒递了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苏子涵看到包装,眼里有些微的诧异,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椭圆形的巧克力蛋糕、如花朵般式样的粉色蛋糕、草莓奶酪和一块长方形的抹茶蛋糕:“九龙城的Tony Wong的糕点?最出名的chocolate truffle、 Rasberry cheesecake、pink flower?”   江意榕笑了笑,声音比平日里略低:“喜欢吗?”   苏子涵使劲点头:“嗯。”   “有胃口了吗?”   “嗯。”   江意榕握拳抵着嘴轻咳了几声,挨着沙发坐下:“那就多吃点,我陪着你,还有一个1磅的榛子味的奶油蛋糕,需要的话我让陈妈拿来。”   “好。”苏子涵挨着他坐下,“不过自从Tony离开帝苑,想不到还会有自立门户的一天,还能吃到他亲手做的蛋糕。”苏子涵挖了口绿茶蛋糕吃,吃了一口就放下勺子,对着江意榕微微抱怨,“他做的绿茶还是那么苦,这么多年都没改进,绿茶堪称他所有完美如艺术品的作品中的一大败笔,绿茶蛋糕还是Paul lafayett家的好吃...哎,对了,你喊谁帮我从HK带的?”   “天机不可泄露。”江意榕疲倦地笑笑,精神还算可以。   “就不怕人家说你劳民伤财?”苏子涵靠了上去。   突然的压力,江意榕胸口还是一闷,不觉咳嗽出来:“为你做的昏聩事又何止这一件?”   苏子涵听到他咳嗽抬起头来,见他脸色不正常的白,靠着的身上传来的温度热热的烫手,不禁起身试了他的温度,皱眉道:“你在发烧?脸怎么白成这样?”俯身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   “起来?”江意榕拍了拍她,“这是干什么?”   “听听,好像心跳地很不规律,你是不是很难受?”苏子涵发问。   江意榕撑不住了,靠着她点了点头。   还没等苏子涵说什么,身子就在她面前无声地向旁边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有雷同,纯属虚构 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见 明天去小邦更叶子。。 ☆、第 97 章   苏子涵把手里的蛋糕迅速放到桌上,一把扶住江意榕,焦急地喊他:“意榕、意榕...”声音颤抖几不成调。   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睁开眼睛,眼神迷离恍惚,头脑中“嗡嗡”响成一片。   过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她,动了动手指,碰了碰搭在他手上由于担心已经冒着汗液的指尖,低声安慰:“没事,有点累。”话还没有说完,心口划过一抹冷痛,手迅速地按向了胸口,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子涵不敢动他,也不敢这个时候离开出去喊人,只能保持着他的身体不动,用手在他胸口从上到下顺着。      过了好久,江意榕一口气慢慢缓过来,胸口的冷寒退去些,方能开口讲话,只不过半天也只吐出一个颤巍震颤地:“药”字,话音刚落,就是一阵急促地喘息。   心口和肺部的经脉像是被虫子嗜咬般地惊痛着,断断续续地折磨一下一下地继续,似乎都没有尽头,只有那个似乎已经冷却的没有生气和活力的地方不断地高昂地一下下地痛着。   刚想休息一会儿,那样的疼痛又卷土重来,体力和毅力不断地在安静空旷的夜中流逝,如那天边的月色,漫长无期。   今夜似乎格外漫长。      混着温水吞下去的白色药片是最后的期盼,药片在他时断时续、时有时无、时轻时重的呼吸中按着它固有的流程在血液中运转,慢慢地不惶不急地朝着应该起作用的地方而去,被酶分解,在固定的时间起着微弱的变化,一点都不能理解和分担苏子涵的担忧和害怕,也不能那么快地减轻江意榕受着的折磨。   它还是在那个点慢慢地改变综合,拉回江意榕快要失控的心跳,让它渐渐平稳起来,却始终不能让它恢复到正常的指数。      晕眩、恶心、耳鸣始终在折磨着江意榕,额头渗出的汗珠一块手帕已经难以承担,苏子涵换上了第二块干净的帕子,一点点凑着他的额角,顺着他光滑平整、棱角分明的鬓角擦去滑下的细密的汗液。   急促难以掩饰地呼吸,手指间上显出的淡淡诡异紫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是那样的刺目,可是还远远不及他微闭着的双眼下那颤动着的长长睫毛,每一次变样的呼吸,睫毛都跟着颤动,嘴唇也跟着抿得更紧,血色全无的唇角边缓缓滑下的一抹殷红耀眼刺目,苏子涵甚至已经分不清那是咬破嘴唇流下的还是因为...      第二个令人绝望的假设,苏子涵多么希望那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只是越来越多流下的液体中带着暗红和血块的残沫都让人心底发寒。   江意榕无力讲话,脑里晕眩得连睁眼都不能,体内得冷越来越厉害,只感觉热气在一点点流失,恨不得就那样睡过去。   心区间的疼痛早被无知无觉地闷痛给替代,渐渐地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就是闷,非常地闷,连着呼吸都不可以。      下意识地想张大嘴,只是那样微弱的动作在苏子涵看来只有胸脯几乎没有上下的平淡起伏。   苏子涵心疼地用手继续帮他顺着气,只是刚才对他来说还是福音的动作,此刻变得多余,甚至是负担。   就是轻微地把手搭在他的胸前,也使得江意榕闷得差点一口气转不过来,重的令他更是无力。   身体虚虚浮浮地冷着,本来就恶心地感觉因为苏子涵手指间的稍稍转动更为强烈。      江意榕侧头不住地呕吐,苏子涵拿来附近的垃圾桶凑着。   江意榕却吐不出任何的东西,只能不断地维持着一声声干呕,声音悒郁苦痛,额上的汗珠变本加厉地下来。   这样的呕吐,胸口始终挥之不去的烦恶似乎慢慢在减退,当然那种室闷也在淡去。   这样一来,那种心悸般的疼痛就变得尤为清晰,敏感地挑逗着江意榕坚韧的神经和已经千疮百孔实在是没有太多元气可伤的身体。      就算被苏子涵半扶半抱着,江意榕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地毯上栽倒,抓着沙发边沿的手也因为心口卷土重来的疼痛而微微战栗着。   背后的衣服早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勾勒出的他的身形从后看去纤弱似模特,瘦削地后背的肩胛骨肖尖突起。   苏子涵见他呕得除了喘息吐不出任何东西来,使足力气把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江意榕没有半分力气,几乎是虚软地瘫倒在她的怀里,一手遮着额头压着晕眩,细细碎碎地喘息,拼命地想要调整呼吸。      汗一身身地出,呼吸却非他所愿般的平缓下来,不好也不更坏地不正常地奔涌着。   江意榕似乎已经累极,不愿去理会这般难受到恨不得要晕去的疼痛,心里却记挂着身旁不出声一直陪伴着的苏子涵。   就放任自流一会儿乱跳的心跳,如今想要慢慢调整似乎已经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心口的痛爆裂起来,连带着左指和肩膀那片也已经半点都动不得,一动就是蚀骨般牵扯着的疼。   小口地呼吸了下,江意榕指了指桌边的手机。   这样的动作,引起得是更为剧烈的疼痛,这一波夹着上一波还未散去的余威,疼痛瞬间被叠加。   气流一乱,江意榕猛烈地咳呛出来,身体剧烈的抖动,想要控制住不让它这般的咳嗽,只是胸腔里的气流一点逼迫着一点要从喉咙中喷薄出来。   江意榕憋得脸色都红,试图一点点慢慢地咳嗽,只是稍不留意就被岔气地口水呛到,小声急促地咳嗽还不能平息岔气引起喉咙的痒,满足胸腔里寒气的外流。      苏子涵拿起手机,拨了陈天珩的电话,马上被接通,话都没说上一句,就看到旁边的江意榕手指痉挛地抓向胸口的衬衣,不觉地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脸深埋进衣领,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如风中的筛子般抖动,那种快要把人吞噬连咳嗽都无力的感觉是苏子涵第一次在江意榕的身上看到。   苏子涵一时头脑空白,心里被狠狠地击了一下,手机何时掉到地上也是一无所觉,只能扶着他一点点想着帮他让他放松,嘴上却只会吐出简单地:“意榕,意榕...”      慌乱的时候,门被陈天珩打开,稍稍敞开的房门,得知江意榕刚才发过病不放心过来的周沐辰一看这个情况,疾步过来:“快,把他放平,这样会伤了他!”   陈天珩和苏子涵一起把他张开。   江意榕几乎疼地失去了意识,被这样的拉平,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一声轻微短促地身影冲破了喉咙,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唇边。   就算两人按着,江意榕还是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身体本能地扭动,抓着胸口的手指始终没有放下来。      苏子涵不忍心抬头看周沐辰,语声中带着哀求:“沐辰,他...能不能不要...”   “不行。”周沐辰斩钉截铁地拒绝,背过身去准备针剂的手已经颤抖,竟没有看江意榕一眼。   陈天珩也是不忍,眼眶都有点发红。   苏子涵只能加大力气按着他,抬头看着冰蓝色的药水下去之后好久。      手下他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接着鼻观的地方,绿色的胶皮管的头上是白色的胶皮,身旁简易的制氧机发出着熟悉的汩汩声。   江意榕的下唇渐渐被放开,那上面已经是一排深深浅浅的牙印,有的血迹还没有干,红色的血液一点点向外冒着。   苏子涵用手帕擦着他冒出的鲜血,不过似乎没有尽头。   周沐辰皱了皱眉,低声道:“抱歉,不能使用凝血剂,呆会儿再止不住就输点血浆。”说着和身边的陈天珩交代了几句站起来,“我去打电话调血浆过来,以防过会儿要用到。”      苏子涵感激地点了点头,陪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江意榕醒了过来,不过只睁了睁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人,眼里滑过一丝歉疚,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深深的疲倦涌了上来,昏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邦再次上不去,无比郁闷。。为满足恶趣味,双重打击写了这个,别拍我。。知道拖沓了,明天一定进展! PS:我过会儿再试试,要是小邦还是去不了,就直接明天更新在这个作者有话说里,大家看可好? ☆、第 98 章   血一直从那个小小的伤口汩汩地冒出,擦也擦不尽。   过量失血造成的肌体缺氧,血压降低,江意榕全身冰冷,面色苍白,无意识地轻喘。   周沐辰看他这样,还是决定使用调来的血浆。   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进入他的体内,江意榕紧蹙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旁边连着的检测仪上的数据趋向于正常。      大家松了口气,陈天珩随着周沐辰走到一边,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   “你还问我?”周沐辰缓了过来脾气又跟着上来,“要不是你们上次坚持不肯住院,这次也不会发作得这么厉害,还有不是让你们注意不要他太过劳累,偏不听!现在好了!”   “可是这几日饮食各方面还都正常,精神也还可以,怎么一下子,刚才都没了呼吸。”苏子涵皱着眉头插嘴,“是不是还有其它的问题?”   “我早说过了他心里有事,再说刚才不是还发作过,也没有好好休息,自然是撑不住。”周沐辰快人快语。   “什么时候?”苏子涵敏感地问。   “就是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吧,和我打电话来着,你不知道?”周沐辰没理会不住向他使眼色的陈天珩直接道。      苏子涵沉默了会儿,喃喃道:“怎么不告诉我?”   “意榕也是不想你担心。”陈天珩在旁安慰。   周沐辰隐隐觉得不对,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吞下了要说的话:“意榕一时半刻醒不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苏子涵收回散去的心神点点头:“这里有我就好。”      喝着陈妈熬的生滚鱼片粥,吃着刚炒出来的油麦菜,周沐辰放松下来,吃下一整个黄金流沙包,才有功夫说话:“接到你短信,吓得我会议直接喊停,立马冲过来,晚饭也没吃,刚才不觉得,现在简直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   “需要我妈再给你煎一块牛排吗?”陈天珩笑问道。   “是啊,正好是正宗的和牛刚才运过来,绝对我能弄成和人体口腔温度一样的度数,保证它吃到你嘴里就化了!”陈妈在旁白乐呵呵道。   “别了别了,没那心情,填饱肚子就成,等过几天再来吃吧。”周沐辰拒绝。   “好,帮你留着。”陈妈见他把菜一扫而空,站起来,“我再去弄个豆苗炒油焖笋来。”      周沐辰笑道:“你妈什么时候又去小南国偷师了?”   陈天珩摊摊手:“哦,对了,刚才在房里你还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那个谁怎么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过会儿和你说,你还想说什么?”   “我刚才在给意榕检查的时候,发现凝血功能下降不说,病情有严重的趋势,上次我就有怀疑,一般的器官衰竭不会造成这样的病症,应该是上次的余毒没有清造成的。”   “那有什么办法治疗?”   “目前除了输血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还有他本身上次体检出来是Ⅱ型的心肌缺血,所以只要有人试图通过凝血剂这类的药物造成一定程度的误服,那样的后果就不是上次促进心跳加速药物的危害可以比拟的。”   “我会注意。”陈天珩点点头,“怎么会心肌缺血?”   “低氧血症外呼吸功能障碍,引起心肌缺血,并对胃粘膜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都是关联性的病变,早晚都会造成,但是一旦控制不好,预后不良,就会造成左心室扩大,最后就是左心衰竭。”   陈天珩沉默下来,皱着眉头半天没有吭声。   “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已经在联系心血管和呼吸系统方面的专家,我的导师已经接受了这份案例,答应一定会尽全力。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尽可能地放松心情,不要太过疲累,切忌操心劳累,饮食要清淡有规律。”      苏子涵一晚上担惊受怕,好歹平顺过来了。   当看到晨起朝阳的时候,苏子涵长舒一口气,趴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放纵一晚的顾子杰醒过来,他是被身边不正常的温度惊醒的。   看着旁边的人脸色惨白,颊边是不正常的红晕,掀开的被子下雪白的胴体上是乌七竖八的淤痕,泛着可怖的青色,有的已经泛起暗暗的黑色,心下歉疚。   掀被子下床,在医药箱中找了药出来,到了点水唤醒她:“Lucy,起来吃药。”   叫了几遍,床上的人才睁开眼睛,就着他的手把药服下,软软地不说话。      顾子杰看了看时间,梳洗过后,裹着浴袍出来,床上的人已经靠了起来:“没时间给你做早饭了,抱歉。”   “你歇着吧,我去上班了,药片在床头柜上。”顾子杰拿起衬衣给自己穿上,对着窗户里的影子系领带,“昨晚对不起。”   没有听到回应,顾子杰微微侧身,直觉腰上一紧,顺着她玉臂的带动不自觉地面对着她。   Lucy抓着他的领带的长摆,手里微微使劲,丝绒的带子应手而落。   顾子杰本来用手压着不让她动,最后也随了她。      Lucy把带子围住他的眼睛,在他脑后轻轻打结,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既然对不起,今天留下来陪我。”   “别胡闹,我还有工作。”   “不嘛,就这一次好不好?我好难受,好害怕,昨晚的梦里都是你不要我了,陪陪我。”   顾子杰软化下来,Lucy笑了笑,牵着他来到床榻边,把他的衬衫和裤子重新解开,慢慢软到在厚厚的被褥里。      两人云雨过后,瘫在床上,顾子杰望着天花板看着身边挥汗如雨,大张着嘴喘气的女子,眼前突然浮现出苏子涵青春靓丽的脸,用手抹了抹脸,想要把那种感觉去掉,可是她嘲笑的讥讽的看着自己,鄙视自己的脸,那一幕怎么都挥之不去。   床边的手机铃声响起,顾子杰从Lucy手中接过电话:“什么事?..嗯,嗯...我马上到,在办公室等我...好好好,我知道了。”   “怎么了?”Lucy揽着他。   “我哥的电话,让我拿了钱马上过去,说有重要事情和我商量。”   “是要那笔钱吗?”Lucy半坐起来。   “嗯。”      “我这就给你。”Lucy看了他一会儿,答应下来。   “麻烦你。”   Lucy笑笑,搬了电脑过来,开机,找到页面,输入数据,点下转账,在要输入密码的时候突然转头问他:“子杰,告诉我,你有真的爱过我吗?”   顾子杰想了会儿,点头坚定地回答:“有,要是没有在之前遇到她,我想我会娶你。”   “好。”Lucy转开头去,不再犹豫,输入密码,顾子杰看着其中一部分是自己的生日,眼里也显过一抹复杂。   页面上显示转账成功。   顾子杰心里暗暗长出一口气。      Lucy看了看他:“去上班吧,让我为你穿衣。”   顾子杰没有拒绝,看她为自己细心地把衣服全部穿好,舒展开来。   走前终于没有忍住,低声嘱咐:“这栋房子还有车库里的两辆车早就在你的名下了,床头柜里给你留了一点生活费,不多你不乱花的话,以后的生活也够了。以后一个人好好的。”   “好的。”Lucy忍着泪答应下来,抬头对他笑道,“再见。”   “再见。”顾子杰低声答道,快速离去。      重重关上的门内,Lucy靠着窗台看着门外那辆银白色的跑车绝尘而去,回身看着页面还未关闭的电脑,上面显示着:余额为0;床头是散落的白色药片,旁边的水杯还留有余温。   Lucy的脸上泛起苦笑,手里那本存折随手跌落,风把存折吹起一角,隐隐显示的数字是1百万。   Lucy惨笑着回到屋内,把东西都扫到了地上,一直在震动的手机都没有去管,坐在一堆废墟上,面无表情!    ☆、第 99 章   推开办公室的门,顾子杰看到哥哥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见他进来,顾子逸回过头来,放下杯子走过来,焦急询问:“钱呢?”   “已经到账户上了。”顾子杰有些犹豫,“可是...”   “子杰来我和你商量一个事情。”顾子逸打断他的话。      顾子杰吞下了要说的话。   在沙发上坐下。   “子杰,我想出售顾氏在英国独资的洗衣粉的厂。”   “为什么?”顾子杰非常诧异,明明那家厂每年贡献的利润非常可观,哪怕金融危机中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可以说是顾氏比较赚钱的几个厂之一。   顾子逸搓了搓手:“要是有办法,我也不想。”   顾子杰皱了皱眉。      “我问你,那笔钱除了弥补公司目前的缺口还剩下多少?”顾子逸开口问道。   “你很缺钱?”顾子杰反问,“出了什么事?”   “我...”顾子逸犹豫了下合盘托出,“你知道我不是一直在那玩,前段时间,那家开了新场子说来了好几种新的玩法,一时手痒,我...我...”   “输了多少?”   “3000万。”   “我这儿正好有,”说着顾子杰打开电脑,准备转账,“账户多少?”   “是英镑。”顾子逸把话说完。   顾子杰输入金额的手一顿,回身过来:“什么?怎么会这么多?你是不是给人下套了!”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地方的地毯特别的花样多,身边有人不断劝酒,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会欠下那么多。但是对方说了,要是在下周一前再不还上就会把这个事情公布出去,并且会...会...你知道他们不是人!”顾子逸喘了口气,“但是不能给Luna家里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她的所有的信托能取出来的都给了我,现在的缺口大概在2亿左右。”   “哥,你要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这笔钱我不想动,只要动,子涵就会知道当年...当年...是我我...”顾子杰说不下去了。      “可是不那样的话,顾氏就会保不住,爸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也会...”顾子逸转过他的身子,“子杰,你听我说,好女孩多的是,只要你有钱有权,还怕找不到女的!况且这么多年,你也没有亏待她,是她不知怜惜不懂感恩,硬要去姓江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那里!”顾子逸把他拉到窗前,“刷”地一声把窗帘掀开,指着窗外的景色,鼓动道,“子杰,你看看,这么好的视野这么美的景色,”   说着,又走到转椅面前,一把转过来对着窗外,拍着椅背循循劝诱:“子杰,你看看,这椅子,这房间!你要明白,没了顾氏,我们什么都不是,那见鬼的爱情,见鬼的真情,要不是你兜里的那点钱,你以为还会有人跟着你吗?难道这些天低三下四四处碰壁的日子你还没过够!这些你真的舍得放弃?”      顾子逸继续鼓动着他,“你想想,自从出事后,那个女的干了些什么?什么青梅竹马都是假的!她看过你一次,帮过你一次,为你争取过一次吗?好歹你们也有过一段,她为你对着现在的心上人求过情吗?怕是连一句好听的都没有吧!”   “她也有难处。”   “难处?什么难处?”顾子逸激动起来,抓着顾子杰的肩膀,强迫他看他,“子杰,你从未听人说吗?江氏那个畜生在女人方面是出了名的昏聩,大家都在说都在传他是昏了头了!订婚上甩了他的女的还巴巴地贴上去,一幅幸福地不得了的样子,你知道昨晚那人居然喊人从香港买了点心直接送过来,为的就是博家中美人一笑!现在整个圈子都沸腾了,表面上说是情种,谁不私下里把他当笑柄,都说那个以前的易二不得了狐狸精转世,把江氏的大少爷迷得七荤八素,估计只要她一句话,整个江氏明个就能改姓!”      “都是些谣言,哥,你去听了干什么。”顾子杰想掩饰,“之前我也不是没有利用过她...”   “你那些也叫利用?这么多年,连手都没摸几下,说难听点,头牌都没这个价!那点也是她应该的。我最烦的就是她一天到晚端着明明和那人什么都做尽了,非得在你面前装得坚贞不渝的!”   “哥!说什么呢!”顾子杰明显是怒了,“要不是子涵拿来的手机名单,我们的那几个案子也不会那么顺利,还有原石的那次都是因为她!这份情我始终都记得。”      “哼!那一点对江氏来说算什么,就是给他一个在她面前装好人的机会,他也是顺着梯子往上爬,你仔细想想,这些我们顾氏得到的好处到底有多少?你想想,高铁停了不说,现在新的案子那人进去了,我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异常被动,这些年的经营也算打了水漂,你就从没想过是那个整天病歪歪躺在床上的人搞得鬼?你就没想过前面的那些做作就是他顺坡子下驴故意卖得顺水人情?”   顾子杰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震惊地抬头:“难道江氏现在的这些所作所为是他在为她复仇?难道他们已经知道...”   “也许是。”顾子逸沉默下来,最近的事情如电影般在心里闪过,“所以指不定现在他还高兴呢,美人事业双丰收,你有什么?搞得都快要去街上乞讨了!所以,听我的,子杰,面包和爱情只能选一样,子涵不值得你为她这般,心中再多的愧疚这些年,你也偿清了。不管他们知不知道,子杰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真的想看到一家一夜间和子涵他们当年一样,你确定你受得了那样的生活!你确定你能熬得过来,你要明白,你身边没有像她那般有个顾子杰!”      顾子杰没有回应他,刚才的假设让他的心里划过了不好的念头,警惕起来:“哥,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顾子逸应允下来。      床上的人睫毛轻颤,苏子涵凑上去试探地低喊了声:“意榕。”   江意榕睁开眼睛,微弱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闭了闭重新才睁开,模糊地光线在慢慢聚集起来,眼前找到的焦点是她放大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憔悴。   苏子涵见他醒转,赶忙问道:“还有哪边不舒服?”   江意榕轻微地摇了摇头,胸口还是闷闷地找不到感觉,脑中嗡嗡地作响,抬手触到她的脸庞,勉力开口:“辛苦你。”眼里的心疼一览无遗。   苏子涵拼命地摇头,不敢抬头看他,低垂的眼睑中暗藏着微微的湿润。      不想让泪流下来,苏子涵借口去喊周沐辰,走了出来。   身体还是疲乏地不能动弹,眼神淡淡地追随着她,看她走出了屋子,江意榕才收回视线,闭着眼睛养养神,嘴角挂着的是浅浅的笑。      周沐辰进来给他检查过后,重新接了点滴,吩咐身边的苏子涵:“去给他弄点吃的。”   江意榕皱了皱眉,开口反问:“就不能用营养液吗?”   苏子涵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脸色刷地白了下。   江意榕抬头看到她的样子,心口像被狠狠地撞了下,揪着疼,下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在周沐辰及时地开口:“那肯定不行,要是你每次这样都不乐意吃东西,那还不得成仙啊,那找我干嘛,直接去城郊那啥就得了!”   江意榕苦笑了下,侧过头去,避开苏子涵探究的眼神。   “说什么呢?再百无禁忌也不能说这个啊!亏你还是医生呢!”苏子涵不乐意了。   周沐辰撇撇嘴,不说话,手里的动作没停,扎针的手明显因为不赞同手势偏重。      灯光下,苏子涵看到尖细的针头挑破他白得几乎泛青的皮肤,银色的针头如一条蛇般精准地在他的经脉间游走。   苏子涵似乎都可以听到经脉被划开得噼波声,一点点惊惧地挑动着她敏感的神经。   突然,江意榕的手臂动了下,针头一偏,红色的血液立马渗了出来,沿着白皙的手背形成一条浅浅的凝固的蜿蜒细线。   两人第一时间看向床上。      只见细密的汗珠布满了江意榕饱满光洁的额头,他紧闭着双眼,身躯轻轻抖动,一手紧紧压在胸腹间。   苏子涵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掌下是一片冰冷的僵硬:“胃疼?”   江意榕勉强睁眼,轻微颔首。   苏子涵求救地看向周沐辰。      周沐辰过来,按了按他腹部周围的几个地方,按到痛处,江意榕的身子蓦地紧紧抽搐,按到那个僵硬的地方的时候,江意榕倒吸了一口凉气。   “轻一点。”苏子涵为他擦拭着冒出的汗,不禁开口。   “轻点怎么检查?”周沐辰反唇相讥,“让你吃点东西不吃,就他这个破胃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是空腹药物刺激引起的痉挛,不能使用解禁的药物,你陪陪他,等这阵过去了,吃点东西,再接着挂水。”   苏子涵点点头。      江意榕疼地侧过身去,那被角死死压着那个拼命颤动的地方,胃里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狂欢,嗜咬胃部的壁垒为乐,没有药物的压制,那些虫子玩得更是开心,尽情地享受着好久没有过的盛宴。   苏子涵只能看到他露出的那段惨白的脖颈上青筋隐现,汗珠一滴滴渗入暗色的枕头。   苏子涵顺着方向在他的胃部打圈,想要柔散那个硬快想要那个地方回复正常的温度。      周沐辰送来温度适中的热水袋,苏子涵赶忙接过,覆在他的胃上。   明明拿在手里感觉烫手的东西,到了他那里一会儿江意榕都没觉得有热的感觉,还是阵阵发凉。   那种寒冷从后脊处向全身蔓延和扩散。   胃里的痛不见好转,苏子涵怕他被热水袋烫到,稍稍移开些,想放在外面的被子上。      江意榕疼地连动都不想动,苏子涵抽了几次,江意榕才勉强放手。   掀起的睡衣下,胃部的肌肤上已经是一片通红,江意榕却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般,手再次深深按压了下去。   苏子涵怕他伤了自己,急地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江意榕疼地狠了,拉着她的手往下按。      力气太大,苏子涵手上一疼,不免“啊”地叫了出来。   江意榕迅速放手:“对不起。”   想要起身看看她的情况,熟料疼痛不依不饶,不肯放过他,竖起点的身子迅速软到在被褥里,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江意榕瘫倒在被褥里,按着胃部的手没有一点放松的迹象。      可是就算这般,还是不忘关心着她,只是看着她说不出话,视线在她微红的手上逗留。   苏子涵把衣袖拉长了些,凑上去,重新帮他按摩,低声安慰:“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江意榕这才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地方剧烈的颤动才好了许多,江意榕的眉头舒展开来。      苏子涵拿了热的办干毛巾过来给他擦拭,江意榕拦住她,抽过她的手细看:“拿药膏来,我帮你敷一下。”   “不用,过几天就好。”苏子涵没当回事,“我给你去弄点吃的来。”   江意榕点点头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吓死我了,JJ真难上,担心来不及,总算最后关头给我上来了! 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继续 ☆、第 100 章   苏子涵端着白粥和一小碟青菜进来。   江意榕看着她把东西放到床边的矮柜上,指了指沙发那的手机:“电话。”   苏子涵没有在意,舀了勺粥上面放了两筷青菜送到他嘴边:“等你吃完了再看。”   江意榕在她坚定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张开嘴,吞下熬得很烂的粥。   温暖的粥和甜甜的青菜沿着喉管一路滑到空着不住紧缩的胃里,渐渐地平息了那里不住地收缩和叫嚣,已经罢工了一天的胃部渐渐回温,一点点运转起来,虚搭在胸腹手下的肌肤似乎多了几分暖意。      苏子涵见他的喉结鼓动,慢慢咽下那一口粥,也没有之前预想的状况,长出一口气。   背过身去舀第二勺。   江意榕拦住她,从她手里接过勺子和碗,温言道:“我自己来,你去回电话,刚才人家打了两个,指不定有什么事。”   苏子涵点头同意下来。      走到沙发那,拿起手机,解锁,两个未接来电,人名显示是顾子杰。   苏子涵犹豫了下,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子杰,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你找我什么事?”   顾子杰不再意,声音比平日里略低:“我有点事想和你说,现在说话方便吗?”   苏子涵闻言抬眸看了眼床上的江意榕,他正好看过来,眼里快速地滑过一抹疑虑和探究,很快又低下头去,慢慢喝着碗里的粥。   “方便。”苏子涵收回视线,坚定地吐出两个字,说话间,走到床边,直接坐在他身边,帮他夹了筷子青菜,“有什么你就说吧。”      顾子杰沉默了下:“子涵是这样,我大哥前几天在伦敦小试身手,不知是给人下了套还是其它,输了很多钱,对方说周一不还上就得...就得...”顾子杰没有明说,后面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无非就是各种威胁和恐吓,严重的危机生命和家人。   苏子涵倒吸一口凉气;“多少钱?”   “三千万英镑。”   “这么多?”苏子涵惊讶道,“我能做什么?”   “听说江氏和做这些的有些交情,能不能请他帮我们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她沉默,顾子杰急急开口,“也不是想要免了这笔单,你知道对以前的顾氏来说这笔钱不算什么,可是自从顾氏出事后,现在真的是拿不出来,要是认识或是其它,能不能延缓点日期,或者问问是不是人家设了什么套,我哥有分寸,要是正常的情况下,从未输过这么大笔钱,你是了解的。”      房间里太过安静,电话里的声音早就透过听筒在房间里流泻开来。   不知何时,江意榕已经停下了喝粥的动作,低垂着眼睑,看不出面上的表情。   阴影里,嘴角似乎带着一抹冷笑,眼眸中滑过一抹冷光,像是嘲讽更像是动怒。   感受到她过来的视线,江意榕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苏子涵这才转头对着电话那头应允下来:“好,我帮你问问。”      江意榕按了按开始躁动的胃部,有些烦躁地推开面前的粥碗。   刚想站起来,心口划过一抹刺痛,让他的动作一顿,只能快速短促地呼吸着慢慢坐回床上,平息胸腔处一阵紧似一阵揪着呼吸的心悸。   “那就谢谢你了。”顾子杰道谢,“哦,对了,子涵你知道顾氏如今的局面可谓是千疮百孔的,一直有传言说是江氏在背后搞得鬼,可是我看着又不像。而且上次你也说了,他那次也救了我,我自己想想觉得可能信也不大,他看着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如果可能的话,能帮我问问他是谁搞得鬼吗?目的是什么?这样的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太防不胜防。”   “事情都发生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顾伯伯又病了,子逸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是垮了,顾氏就真的没有人了。”苏子涵劝道,“我会问他,有了结果告诉你。”   “好的,等你消息,要是有机会,让他一起出来大家吃顿饭,上次的事还没感谢他,我谢谢他。”   “算了吧,这段时间他身体不太好,以后再说吧。”      苏子涵挂了电话,看向床上的江意榕。   江意榕也抬头看她,眼里若有所思。   苏子涵看看旁边的粥还剩下大半,拿过碗:“还是在吃点吧,我看你都没吃什么,过会儿还要打针呢。”   “吃不下。”江意榕推开碗,拉过她的手,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道,“小涵,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苏子涵看着他,又看看碗里的粥。   江意榕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看了眼被冷落的粥,还没等她开口,就做保证:“谈好了我再吃,你看好不好?”   苏子涵点点头。   江意榕沉默了会儿,压了压泛起的疲惫,正色道:“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先说小安妹妹的日记本,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顾子杰挂了电话,看着旁边的人:“这样真的有用吗?”   “你看看。”顾子逸递过那张侦探社刚传来的调查结果:“上面可是清清楚楚黑纸白字的写着我去的那家店就是隶属于江氏,这可是费了好多功夫,托人打听来的,得到内部的人证实的,这次看他怎么装?敢不敢认?”   “要是他就是不认我们也没有办法。”   “至少他会被动很多,这场游戏不能一直都是以他为主导,也该有我们来取得先机一次。”顾子逸笑笑,“他肯定会阵脚大乱,看他这回还能不能躺在床上摆出个活死人的模样来博同情。”   顾子杰隔空向他举了举酒杯:“还是哥想的周到。”      “他非逼着我们把三十亿拿出来,我们偏不如他的愿。让他死无对证,不是想帮着报仇吗?查到了猜到了当年是我们又怎样,他敢对着他心爱的姑娘透露一分半分吗?”顾子逸很得意,走到吧台,给自己斟上八分满的酒一口饮尽,“他不敢!他要是敢,也不至于兜这么大一圈子来下套让我们钻,要不是你提醒,我还在想江氏为何要动我们?现在是明白了。”   顾子杰走过来,给已经空了的杯中注入酒红色的液体:“之前我也不明白,堂堂江氏像条疯狗似的咬着我们不放,仔细想想这个局他也布置了很久了,怕是他俩重逢不久就开始了,要不是哥你提醒我,我至今还在那点蝇头小利前忘乎所以。”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如意,我在想,要不直接把现在能剥离的就剥离,能卖的就卖掉,干脆舍了顾氏得了。”   “哥,你疯了,你在说什么?你明白吗?”   “我没疯。子杰,你听我说。”      顾子逸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苍老威严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子逸说的没错。”   两人回头,见顾常晟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在沙发前停下。   顾常晟挥了挥手,护工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书房的门。   “爸,你怎么出院了?身体这都没好利索呢。”兄弟俩迎了上来。   “顾家的那点家底都快给你们败光了,我还能躺在床上吗?”顾常晟缓缓扫过他们兄弟,眼神中带着压迫。      兄弟俩同时低下了头。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顾子杰先回过神来:“爸,顾氏是爸爸您一辈子的心血,至今快要三十五年了,不能在我们手里倒掉。”   “可是顾家到如今还剩下什么?越铺越大的烂摊子还是一堆未还的债务?”   “可是有了这三十亿这些都不是问题。”顾子杰激动起来。   “荒谬!”顾常晟喘了口气继续,“你以为这是三十亿的问题?”   看顾子杰一脸茫然,顾常晟脸上显过一抹失望:“你还是不懂,江氏为了这三十亿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连你哥哥那点小爱好都利用上了,可知他江意榕的决心有多大,势在必得,我们不把这三十亿吐出来,他绝不会收手!这次是这个花样,下次他还能有其它的花样,对于江氏来说,整垮我们顾氏不难,只是他为何迟迟不动,无非就是想瓮中捉鳖,等我们自己把那三十亿拿出来,他好有证据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给自己洗清身上的那身你们泼的脏水!他算得正正好,还上赌债正好补上漏洞。”   “爱情真令人疯狂。”顾子逸从旁插口。      “哼!幼稚!江氏的大少爷就是以心狠手辣心细如发眼光精准当时给人留的第一映像就是这个,这些年他愈发深居简出,哪怕出现在公众场合也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脸色白得一直一幅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你们还真以为他成病猫了!再为了爱情没有经济好处的事情他会做?说笑话呢!我这个一把骨头的老头子都不信,你们信?”顾常晟明显地不以为然。   “可是爸这也不能舍了顾氏啊,没了他我们什么都不是。”顾子杰急道。   “笑话,有了那三十亿,要是好的资产来不及转移的就变卖,已经运转不灵的先放着,能拖一天就一天,刚才那个电话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延缓的时机。”顾常晟长叹了声,“要别说这江意榕还真是个情种,指不定刚才那个电话还免了你大哥那笔赌债很大一部分呢,我们的危机也会有所延缓,正好我们可以做这些。这样,你们一边四处筹钱,一边暗中,不明着出售与集团无关的,独立的在国内的资产效益良好的项目和工厂,把钱存入瑞士的这个户头。一边把可以带的运去那边的宅子,然后把可以处理的车子游艇之类的慢慢处理。我手头已经保留下几个比较好的项目,有了这些钱和项目我们何愁不能在瑞士重建一个顾氏!何必和他死磕!”      “对,这样的话,看江意榕如何应对?那笔三十亿的资金怕是怎么都不会如了他的愿了。”顾子杰豁然开朗。   “有句话一定得交代你们兄弟俩,不管对谁都不要透露这些。”顾常晟回转头来,“子杰,特别是你对子涵不能透露分毫,江意榕太聪明!一定要加倍小心。”   两兄弟应承下来。      “子杰,你哥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有的也没说错,听爸爸的子涵不适合你。真的,要是之前她还是易氏的掌上明珠,我会考虑,可是如今,她什么都不是,嫁给你既不能服侍你,又不能照顾你,得要你去照顾她顺着她。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去做小伏低伺候她的。”顾常晟劝道。   “爸!”顾子杰不乐意了,“我爱她是真的爱她,我不在乎这些真不在乎这些,我可以养她,我乐意养她,她不会做事,我可以为她做,可以照顾她,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混账!”顾常晟把拐杖在地上纵了两纵,发出“嗡嗡”地声音,转头对着顾子逸吼道,“你看看,看看你弟弟,什么样子!真是个孽子!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还有我这个父亲吗眼里!你也不想想苏子涵是个怎样的女子!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你当年的所作所为被她知道了就够死个十次八次了!你那存在在谎言上的所谓爱情能长久吗?”   “她不会知道。”   “笑话!”顾常晟气得抖,“要是没有江意榕你会成功,只要你自己过得去自己心里的坎,瞒她一辈子可以。只是如今有了江意榕,你死都不会成功!”   “我不相信,我想试试!”顾子杰依旧嘴硬。   “你拿什么试?”顾常晟嗤笑一声,“因你的义气和一文不值的爱情一起陪葬的顾氏吗?”   见顾子杰低下了头,顾常晟放柔了声音:“子杰,听爸爸的没有错。我太了解这些世家子了,他们一向都是得不到的都是最珍惜的,为了得到一样心爱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苏子涵是他念念不忘的,本见到了也许就没什么了,可偏偏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又和他有关,心生怜惜经历再多,在他眼里反倒是更有魅力更有吸引力,如今苏子涵肯回去,他定是不会再放手了。一个女人除了让人爱再加上让人怜惜怎生不让一个男子念念不忘销魂移魂。”   顾子杰沉默了。   顾常晟拍了拍顾子杰的肩膀,温言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着对着顾子逸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等着他过来,按了按轮椅,低低说了句:“我们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急死我了,设了那个存稿箱,到了时间出不来!!!又点不开!让大家久等了!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继续! PS:为什么就是显示不出来!!!!!!!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第 101 章   谁也不知道那晚江意榕和苏子涵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苏子涵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坐了很久,端着剩下的白粥出来。   一个人在厨房里重新热过了,又端了上去,细心地喂着江意榕。   江意榕也算给面子,又吃了些,喊来周沐辰打了针,在她的陪伴下躺下。   苏子涵依偎着他,细数着透明滴管里液体的滑落,缓慢而有节奏的“滴答——滴答——滴答——”声不断在空间中回荡。      转眼到了初冬季节,芳草衰微,长空清阔。   这段时日里,苏子涵约了王太了解了些情况,又从蒋姨闪烁的言辞中得知了一些模糊地真相。   这段时间,江意榕的身体不好,老是反复,有时坐着坐着就昏睡过去。   有时望着窗外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紧蹙的眉头间,心思深重一览无遗。   可当苏子涵过去的时候,他总是换上另一副表情让她放宽心。   想着那晚两人的约定,苏子涵无法相劝,只有变着法的讨他欢心。      这日凌墨过来,凑在江意榕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意榕回眸看他,一时有些委决不下,最后只是说:“先把人看紧了,过些日子在说。”   苏子涵没有问发生了什么,近段时间以来,江意榕那方面的事情慢慢地也不刻意避讳着她,主要也是起不了身,多数时间都是凌墨凑在床边问他。      那晚,江意榕胃口明显不好,陈妈特意做得鸡茸馅儿的饺子也就吃了几个,就悻悻放下筷子。   饭后在短榻上靠了会儿,终究抵不过胃里的翻腾,跑到卫生间一股脑儿地全部吐了出来。   在厨房弄些点心的苏子涵听到响动跑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他靠着门边对着她模糊虚弱地笑了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江意榕嘴上说没事,不到半夜就起了烧,一阵阵的心慌气喘,全身的汗。   心跳狂乱地服了药都不济于事,苏子涵估摸着时间,直接打了急救电话。      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坐在空豪华却没有人情味的等待室中,身边是陪伴家属的护士小姐甜美的声音,接过温热的开水,苏子涵浑身泛冷,不禁怀疑那晚的约定是不是正确的。   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怕是谁见了心上人如此都会失去几分理智。   陈天珩陪着她,揽了揽她的肩膀:“Helen,放宽心,如今除了你怕是没有人可以给他信念,如果你都放弃了,那意榕真的就...他所求不多,唯一花了大力气去做的事情,却因为多种原因裹足不前,以他的性格,自责和对你的愧疚已经够他难受的,你千万得支持住。”   苏子涵点头应了下来。      江意榕被推出来的时候,胸口插着两根管子,喉咙处也插着一根,说话都不方便。   好在人很快清醒过来,看着床边的苏子涵眼神复杂,重新又睡了过去。   等着他清醒过来点,苏子涵和陈天珩商量了下,一个人背着包裹去普陀山给他祈福。      苏子涵从小看着爸妈在过年和重大特殊游节日的时候在家里祭祖请人上门来念佛,相对的对于普陀山她也很熟悉,还愿也好渡假也罢,一年总得来个几次。   当时年幼,不懂那些,只是学着大人的样子五指张开,磕头跪拜,手指随着磕头的趋势慢慢收拢,向大雄宝殿的佛祖讨得那一点恩廷雨露。   可是自从家中巨变后,她再未踏足过这个地方。      佛祖是给人心里安定的地方,她深知一切的仪式不过是谋求外表的堂皇,内心的宁静。而她早已从内心深处失去了宁静,又如何能求诸于外。   可是到如今,她才终于理解那些每次都可以看到的跪爬过漫长台阶,只求在大雄宝殿上向一炷香的悲苦人们。   即使绝望,也要紧紧抓住着绝望。      苏子涵慢慢俯□去,心里带着无限的诚挚和期待,嘴里诉说着内心最深处的期许,不求其它,但求他身体康健。   白色描金刺绣的连衣裙,袖摆被风微微吹起。   一路跟随她而来的顾子杰隐在门边的阴暗处,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静静离去。      苏子涵起身捐了香火钱,正想离去的时候,被叫住:“这个是您应得的,保佑您所求事成。”   苏子涵笑笑,望了望那些香火钱理当可以进去的接待室,最终没有进去,只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匆匆赶回。   一路上苏子涵想起了很多东西,那些刻意被遗忘和忽略的东西清晰地在脑海里闪现。   王太和蒋姨的话被串联起来,加上在江意榕那看到的照片,苏子涵蓦然想起一个可能性。   从大巴上下来,直接拦了辆车回了原来的屋子。      自从江意榕把这房子还了给她那次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   可是推开簇新的门,屋内整洁干净,园子里的花争相四放,让她想起小时在花园中玩耍的情景。   还记得那株开得最旺盛的红色花朵是母亲从顾家的花园里移植过来的,哪知竟是长成了一片,热烈奔放!   刚想取了钥匙进门。      屋子里的灯亮了,门从里面被打开。   苏子涵不好意思地讪讪顿住了:“你在啊?”   “二小姐,我一直都在,蒋姨病了,就招了我来。”李姐笑得温和。   苏子涵一时恍惚,记得小时除了蒋姨就是李姐最亲,都是陪着她和姐姐长大的人。      “我给您去倒杯水吧。”李姐笑容不变。   苏子涵接过水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四周熟悉的场景,一时有些晕眩。   “哎,自从老爷走后,一大家子都被遣散了,总算能回来真好,可是夫人也病了,哎。。你说这好好地一个家怎么那时说散就散了。”李姐唠叨。   苏子涵笑笑没有接口,李姐见她气色不好,没有继续说下去:“哦,小姐你难得回来,要不就留在这吃饭吧?我去买点菜。哎,总从陈先生喊我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呢。本来啊,还想...”   “哪个陈先生?”苏子涵打断她的话问道。   李姐想了想,艰难道:“陈...什么珩的。”   “陈天珩?”   “对对对,就是他!”李姐确定下来,“他可真是个好人呢?说是您让我回去的,没有时间,派他来的。我还问他这个房子是怎么回来的?”   “他怎么说?”苏子涵怔了怔,拿到房产证那一刻的复杂这辈子她都不再愿去想,可是她好奇从陈天珩嘴中会怎么评判。   “他说那是您凭着自己的努力买回来的,说您不负所望,现在很有出息。”李姐一字一句的回忆。   苏子涵张了张嘴,回答不出一句话。   “哦,我本想把以前的人喊回来,陈先生说了我一个回来就好,要不要喊就随您的愿,说那样会触景伤情如果随意喊回来的话,得让您做主。”   “等问过姐姐再说吧。”      拦住李姐要出门买菜的动作:“别忙,晚上还有事,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的。”      上到卧室,床还是原来的床,什么都没有变。   记得出事前自己任性去瑞士游玩的时候,夜半父亲来到自己的房间,塞给自己一张卡:“好好玩,自己学会要多照顾自己。瑞士是多语言区的国家,不懂得多问,毕竟是国外比不得国内,出了事远水也救不了近火,都得靠自己,特别是女孩子什么都得注意。”   苏子涵当时迷迷糊糊想睡,点头嗯着,也没太当回事。   似乎在半梦半醒间,父亲把她惯常抱着的大白熊塞给她,把她把被子拉好:“让大白熊一直陪着你,好好睡,大白熊千万别丢了。”   最后的清醒,苏子涵记得似乎是这句话。   隔日司机送她去机场,她从未想过这竟会是和父亲的最后诀别!      打开开放式的衣柜,四处都没有找到那只大白熊。当时自己回来,法院给的收拾房间的两日,大白熊自己想拿,但是想着之后都居无定所了,还带着个比人还高的软趴趴的熊干什么。   心念电转,从江意榕那苏子涵早已得知当年购下这栋房子的幕后便是顾家,相信顾子杰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肯定没有动过这里的东西。   苏子涵凭着记忆打开储藏柜,在一大堆的娃娃里最终找到那只被包裹的很好的大白熊。   苏子涵把熊小心地抱起来,好久不见的大白熊让她留恋,亲昵地抱住了死亲了好多下!      迫不及待地坐在床上,让熊仰天躺下,找到隐藏的被毛覆盖着的那个暗扣,打开,在熊肚子里找到一只U盘。   苏子涵拿着小小的U盘,长吁一口气。   把熊的肚子合上,想了想抱起熊向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继续 居然又啥网络故障,躺床上再爬起来弄一下,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到?我这里除了手机,电脑看不了 ☆、第 102 章   半躺在床上的江意榕接听电话后,拿着手机,输入号码,半天没有打出去。   “要不要让人去接Helen?天色都晚了,过来路也不近,前段时间那边出过事情。”陈天珩知道他的心思从旁建议。   江意榕想了想,把输入的那串熟悉数字删除,把手机放到一边,身子往后仰了仰:“不必了,她也需要空间。”   “好。”陈天珩答应下来。      江意榕靠着抱枕有些神思昏忙,缓了片刻想起前段时间轰动S市的劫匪在那段路上抢劫单身女性至今未破的案子来,脑子陡然清醒了几分,侧头对着床边的陈天珩道:“让人远远跟着,不用上去,确保她安全就可以。”   陈天珩见他气力不济,说两句话手就按着胸口,脸色惨澹,心下难受,扶着他躺下:“好的,你先休息,我让凌墨派人跟着。”   床头边是刚才处理完的一点公务,又说了一会儿话,此刻放松下来,江意榕只觉宛如被抽了筋骨般地,疲软地没了半分力气,也就依了陈天珩,低弱地应了声:“嗯。”   陈天珩帮他把被子在肩头拢了拢,轻手轻脚走到外间去打电话。      李姐把她送到门口,苏子涵抱着娃娃走了一段,总觉得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   她停身后也停,她走身后也走。   心里不禁想起这几日一直在放着的那个劫案,寒毛直竖,只觉毛骨悚然,惨淡的路灯照着通往马路上的小道。   一不小心踢了街边的石子,发出“咚”地一声,阴森可怖。   苏子涵捏紧了手里的熊熊,把它的毛拽得死紧,手指已经触到了手机,在裙子的口袋中暗暗输下110以备不时之需。      以往觉得不算太长的小道,如今觉得是那么的漫长,苏子涵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升起来,沿着路灯晕黄的灯光,她看到和她一起前行的是一个人,明显比她高,路灯下,投射在地上瘦长的影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远处的大马路上传来出租车的响声,苏子涵害怕地朝前跑去,想要迅速脱离身后的人。      不料,那个人也快步跟了上来。   在弄堂口,苏子涵被身后的人拽住,苏子涵本能地抗拒和尖叫。   正在这时,弄堂口刺眼的白色前车灯照了进来。   拉扯间的两人本能地用手遮挡强光,车上迅速地下来四个黑衣精壮男子,一把把和她拉扯的人制服。   苏子涵都没看清是怎么动作的,就见那个人被钳制住,一下被压在地上。      苏子涵惊魂未定,一个黑衣男子走上前来:“苏小姐,是榕哥让我们来的,您看...”   苏子涵点点头,逆着光,看着被反绑着手按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似乎有几分眼熟。   那人挣扎着看着她,眼里的疑问和惊喜一览无遗:“子涵,你不认识罗叔了吗?”   “罗叔?”苏子涵蓦然想起是父亲当年最信任的财务总监,自从易氏出事后,就再没有在公众视线出现过!      “快快快!”苏子涵吩咐着身边的人。   那几个黑衣人中领头的一个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上前扶起了罗叔,帮他把身上的褶皱鲁平,歉疚道:“,原是误会一场,刚才多有得罪,请您多包涵。”   罗叔笑说没事,只是拉着苏子涵单独说话的时候,脸上多了分凝重:“子涵,你何处去招了这些人?”   “他们只是保护我,没有恶意。”苏子涵避重就轻地回答,“罗叔,你怎么会在这?刚才吓死我了?还有这些年您去了哪?您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   “这事说来话长,我看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好好说一说。”   “好的,我也有好多话想和您说,罗叔,您先等一下。”      苏子涵走过去和那个黑衣人的头低声交代了几句,又给江意榕去了电话告诉他已经回了S,碰上了熟人得晚点回去,让他好好吃晚饭。   江意榕问了她几句,让她不要离开身后几人的视线,说等她回去。   苏子涵挂了电话,和罗叔一起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找位子坐下。      罗叔上下打量着她异常激动:“子涵,得知房子又回到易氏,我匆忙赶回。弄不清情况也不敢贸然进去,听说你在江氏也不方便去找你,只能在房子外面守着,想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苏子涵几乎哽咽,也心细地捕捉到他提到江氏的反应平淡:“罗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一夜间就变了!”   “当年你父亲本来是可以应对当时的危机的,只是受到奸人蒙骗,错认兄弟,导致一败涂地。你父亲最后没有办法,决定用死把那些都平息下去。要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真走到那一步!他想用死换得你们母女三人的平安,哪知还是...”罗叔异常激动,喝了口温水才平复下来,“子涵,这些年你们还好吗?”      “我们都好,多亏得子杰不离不弃帮我们良多。”   “别提那个人!就是就是顾氏!要不是顾氏易氏也不会走到那步田地。”罗叔几乎是喊了出来。   “什么?”   “你可知当年本来你父亲有一大笔钱。”罗叔试探地问,见苏子涵点了点头,也没有意外只是道,“你都知道了?”一开始的惊诧,转瞬也变释然。如今五钢的那件案子传言颇多,细想便也能猜到几分。   “是五钢对吗?可是据说好像被人低价转让了,我很好奇也想不通,明明当年易氏已经被江氏逼得没有回旋余地,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这笔钱,况且当时父亲明明已经得到消息世博会要收购那块地!”      罗叔长叹一声:“造孽啊!看来你已经得知安丽蓉的存在。”   苏子涵点头默认。   “当年你父亲对这个女孩是怜惜的,也曾经动过心,本来没什么。他也想过回头,想和她一刀两断,只是人家女孩确实孤苦伶仃,大老爷们总是对这样的女子放不下,而你母亲却...”   点到即止的话,苏子涵明白是说母亲的脾气。一边是家里的冷脸,一边是婉转地迎合,一边是黄脸婆,一边是青春靓丽的明媚女子,怎生不让一个男子左右摇摆!   “不过后来,你父亲下定决心要和她断。这个时候你母亲发现了,他也没有办法,两厢安抚。哪知此刻安这边却变了脸,要爱情,一开始说的不要名分只要人的那个安渐渐消失。你父亲不堪其扰。就在那个时候相约在安打工那家店的安德鲁又来见你的父亲,两人再次密谋了很久。之后你父亲就愁容不断,我问他:他只和我说指不定要出大事,让我一定要把五钢那个案子处理好,那也可以有几千万的利润,够你们今后的生活。他和我说也许易氏保不住了,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   “为什么保不住?安德鲁是谁?当年到底是谁要对付易氏?”苏子涵有些沮丧,“天哪,当时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你父亲是为了把事业做得更大,经人介绍和这个安德鲁认识,他有势力也有人手,两人合作了一些项目效益都不错。哪知有一天江氏派人传话过来,似乎对你父亲和安德鲁的生意颇有微词,你父亲立马警惕。多方打探才知,一些东西竟然已经触及江氏的根本,你父亲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做了安德鲁的替罪羊,给的那点好处都和那成批成批的利润不成正比。你父亲亲自登门向江氏赔礼道歉,江氏也很大度,言语间也暗示安德鲁的背景怕不一般,也承诺如若和安德鲁有问题,江氏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苏子涵微微蹙眉:“那后来怎么会江氏对付易氏,按理说不可能。”      “哎,安德鲁又岂是好相与的,你父亲提出不再与他合作,安德鲁很爽快地答应了,求得你父亲为他代理最后一笔生意,就放过你父亲。      你父亲想两人不管如何总算是朋友一场便同意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一笔生意是彻底激怒江氏的导火索。那件事情结束后,江氏彻底开始四处打压易氏。你父亲此时在找到安德鲁的时候,他却变了脸色,不再搭理。你父亲一点办法都没有。就是这个时候,五钢是一个机会,你父亲让我把它买了下来,把这个事情也告诉了小安的妹妹,哪知道她却告诉了一个叫Lucy的人,你父亲心知要遭,当日便和安断掉了。”   “难道安是因为这件事情死的?”苏子涵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罗叔迟疑了一秒,“没过几天,安就死了,你父亲很伤心。就在这时,安德鲁再次上门,和你父亲密谈了很久,你父亲出来的时候就相约了江意榕的父亲在一处偏僻的城郊交谈。回去的时候,江意榕的父亲意外死亡,那时江意榕回来,得知收购易氏是他死前的心愿,不顾一切的对易氏进行收购,所有的银行都贷不出款,供应商、供货商几乎踏破门坎,一时内忧外患。你父亲四处借钱,就是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拿出那个案子来,因为他想申请破产保护,把为那个案子专门成立的公司留给你们,那样的话,不管是重建一个易氏还是就吃银行利息这辈子也就够了。哪知最后,竟然这个案子竟是莫名其妙给一个叫Lucy的女子收购,只花了六百万!这几年好多人都在找我,我一直在查这个Lucy是谁。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拿会是一件正常的交易!绝不相信!”   “难道那个时候顾氏就没有伸过手?”苏子涵异常奇怪。   “没有。”罗叔苦笑了下,“他们只是允了我们可以拖延还款的期限,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顾常晟找上门来和你父亲说顾氏也是没有办法,他有家要养有员工要养,请你父亲谅解。”      苏子涵长出一口气,时过境迁,听来还是步步惊心,一步错步步错。   不知当年父亲是受到怎样的心理压力,是怎般的无奈,才会从楼上义无反顾一跃而下!   “那么Lucy到底是谁?”苏子涵颤抖着问,“她的身后是谁?”   “她是顾子杰的情妇,她的身后不言而喻。”罗叔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可能!”苏子涵不相信地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可是神态表情明明就是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个真相。。。嘿嘿,下面顾家要跑了~~~啦啦啦啦啦,好戏开场!!!! 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见。。 PS:咨询了貌似挺专业的人士,下面一直特乱的商业问题应该不会太偏,尽力去写!。。。哭泣! ☆、第 103 章   从咖啡馆出来,坐上了车。   黑色的轿车在盛世光景的车流中穿梭,霓虹灯反射进来,形成一个个巨大的透明的光圈。   苏子涵用头轻轻抵着窗棂,脑海里闪过那晚江意榕和她说的点点滴滴。   今日罗叔话不过是一个佐证,证实了那晚自己本已经认定的事情。      抱着大白熊站在病房外间,光线昏暗的室内,江意榕躺在床上,周边的监护仪被移到了一边。   纯棉的素色窗帘静静地贴合在飘窗上。   坐在沙发上凑着光线看着文件的陈天珩看到她走过来:“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苏子涵把熊熊放在沙发上,“他还好吗?”   “一直等你到现在,刚才撑不住我让他先睡。”陈天珩带上里间的房门和苏子涵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这熊你抱回来干嘛?”      苏子涵不理他,指了指他手里的笔记本:“先借我用一下。”   陈天珩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站到一边去倒水。   苏子涵插入U盘,打开视频。      长久的雪花就在苏子涵想要放弃的时候,父亲出现在屏幕上。   看着下面显示的日期,明显是当初自己离开家飞往瑞士的时间。   父亲久久凝望着屏幕,只说了一句: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为你们留下一笔保障,祝安好。爸爸爱你们,子涵、子云。   苏子涵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再次是长久的黑白雪花。      时光在无声中流转,视屏上再次出现父亲身影的时候,正是跳楼前的三天:这辈子我做过很多错事,人的贪欲是一切铸成大错的原因。你有了贪念,才会被蒙蔽双眼,才会看不清人,不管出发点是好还是坏。只要心动了,念动了,那你就动了。看不清世界看不清周边看不清人。悔不当初。   子涵、子云、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如今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      子涵、子云,本来想留给你们的那笔款子没有了,你们不要去追究,相信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子云从小心思单纯,除了画画没有其它,心智简单一如幼童。哎。。。其实对于她我没有太多的担心。这样的孩子反而抗压能力强,对外界一无所知也好,她接触的少,知道的少,再遭受风雨也能一笑应对,觉得是理所应当。   子涵,爸爸反而更担心你。你从小跟在我们身边,又是幼女,比你姐姐性子外向,更为讨喜,一直被我们捧在手心,真不知道今后你的生活将如何继续。      说到这,苏子涵看到父亲背过身去,摘下眼镜,似乎在用手背抹着眼泪。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尽量是笑容。   子涵,日后,顾伯伯会照顾你,视你如几出,子杰对你毕竟还是有感情的。   子涵,有些话,爸爸从未对你讲过,如今却不得不告诉你,真不希望你知道,要是可以,我宁愿你一辈子活在我们的羽翼下,不知愁苦,就算嫁不出去,没有朋友、没有老公,你总是我们的好女儿,心肝宝贝,我宁愿养你一辈子。      只是如今,这些已经没有用。今后的日子得靠你自己走下去。   如若顾伯伯还同意你们的婚事,你也要记得谨言慎行,如今你再也不是我们的掌上明珠,顾伯伯待你再好你也该明白不能再任性不能再一不开心就发脾气,你始终要记得,他不是爸爸,对你的包容有限。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说到做到,但是爸爸现在只能这么做了,你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顾子杰,唯一可以依靠的也是他。   只是女儿你要记得,他终究身上有着太多富家子的恶习,以往他对我终究有所顾忌会收敛,今后就不得而知。一个人的忍耐和包容是有限的,你千万不要像以往那般,自立自强总不会错,但也要看着顾伯伯的意思。   今后没了爸爸在你们身边,一定要好好的,听话,多听少说,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      还有答应爸爸,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恨你妈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太爱我,这辈子,她把大好的青春都给了我,为了我连大学都没念,这些年一直操持家里。是我受不得诱惑,犯下大错,让她心理崩溃,对不起她。   女儿啊,答应爸爸,若有一天,你要嫁人了,千万不要把丈夫放在第一位,那样的话,对孩子的关注也少。   这年头,男的有几个靠得住,结了婚,嫁了人,那是你的亲人你的丈夫,但记住那绝不是你的全部,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间,好吗?      亲爱的宝贝,今后的路上千万不要怨怪谁,苛责谁。   你只要始终记得,人情冷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心底有本帐便即可。受人点滴恩惠今后一定要涌泉相报,有时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给人留有一丝余地,也是日后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就算顾子杰不再能够与你结婚,你也不要争吵不要执着,平心静气地面对,那也是理所应当。   爸爸今后不希望你像你妈妈那般,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惶惶不知终日,也不希望你从此心中充满怨恨。   你要记得,爸爸这样的选择不是懦弱,也不是不敢面对,是换了另一种方式保护你,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们姐妹和你们妈妈,看着你们健康快乐的过下去,走过每一天。      如果没有意外,房子顾伯伯会为你们留下,会作为你们今后的一个窝,也许其它都保不住了,在家里衣柜的我们房间的隔层中,爸爸给你们留下了一笔钱,那是我唯一能保留下来的,不多,大概是50多万,派不上大用场,但是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   孩子,对顾家还是要多留一分心。   爸爸,爱你们,但愿来生有机会再做父女。      之后画面就暗了下来,苏子涵抱着熊熊泣不成声。   不知何时,里间的门被打开,江意榕虚弱地靠着门框看着她,眼里流淌着哀伤婉转,怜惜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继续 ☆、第 104 章   苏子涵来不及擦拭不断掉落的眼泪,用最快的速度过去,扶住他快要软到的身子:“还病着呢,你下床干嘛?”   心慌气喘地令江意榕眼前出现一个个白色的雪花,身子软地如同浸泡在水里,胸腔里像是被塞入了大团大团的棉花,心慌气喘地身子直往下滑。   苏子涵一个人扶不住他,幸亏陈天珩从旁搭了把手。   扶着他在床上躺稳。      江意榕闭着眼睛忍过眼前难耐的晕眩,感受着身畔的人细心地为他拭去额头不住渗出的虚汗。   接触到被面的身体得到片刻的缓解,江意榕睁开眼睛想说什么。   苏子涵用手指虚暗在他唇瓣:“让我来说。”   江意榕点点头。   “我答应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让他们吐出那三十亿来,我想看你一直想给我看的证据,我想看看顾伯伯是否真的那般狼子野心,不念旧情?我想看看当年到底隐藏了些什么?”苏子涵俯□去凑在他耳边,喃喃细语,“我不想复仇却想看着真正促成我走到如今的人付出代价,也许我真的是疯了吧。”   天哪!她都在想什么?在这些东西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是庆幸的,有着长舒一口气的感觉,那些包袱和负担似乎一下子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在庆幸什么,不得而知。   也许只是那件事情江不需要负那么大的责任吧,可是她忘了。如今旧事重提,江的罪责是小了,可是他始终是压垮易氏的最后一根稻草,谁都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江意榕睫毛轻颤,心里已然掀起滔天巨浪。那些布置那些权衡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从那晚深谈后,他一直担心她不肯按着他的剧本走,他的小涵一贯都是太有主见而耳根子却太软。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他有把握处理每个案子的时候,捏准对方的心态,面对她却始终患得患失。   他的小涵太善良又太善变,真的做了什么,他也始终是不忍苛责。   那晚的说开似乎就是引导今日证据的出现,这么做,昏昏沉沉间的江意榕都不明白真的是一贯的步步为营还是其它?      不知是苏子涵全身心的信任还是祈福的作用,那日后江意榕的身体竟是渐渐好转起来,慢慢有了起色。   窗外的枫叶渐渐转至深红,医院花园的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枯黄的银杏叶子。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苏子涵给江意榕围上厚厚的围巾,身上给他套着自己织的毛衣,围巾和毛衣的颜色很搭。      和他一起在医院的走廊散步,走了一段,江意榕有些累,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苏子涵在冰冷的木板上垫上随身带着的垫子,才扶着他在长廊的木架下坐下。   这段时间,江意榕元气大伤,再怎么养,还是迅速地消瘦下去。   可即使这般,苏子涵看着坐在木架下的他,淡白的脸色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如同一件薄、透、冰的上好瓷器般依旧让她心动不止!面对再大的苦痛,唇角边的笑容始终温暖,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      周沐辰说他的身体早就如被蝼蚁侵蚀过无数次的朽木,再好的工匠也回天乏术,能维持现状已经很好。   周沐辰说的时候,总是存着几分遗憾和叹息,苏子涵却觉得很庆幸,只要两个人相爱,互相扶持,能一起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那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江意榕看她围着自己转的时候,总会叹息,总会说:“小涵,你还是太年轻,不明白你今后要面对的是多么辛苦和艰难的未来,你父亲说的对,女子不能把全部的身心就仅仅放到一个男子的身上。你还年轻,这样对你而言太不公平,也太辛苦。”   苏子涵总是不为所动,说得多了,她就会火起,回一句:“那你又明白什么?也不过就比我大几岁,非得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   江意榕苦涩地笑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幸福在多种的情绪中生成和蔓延开来。      冬日的风总是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刮得人脸上生疼,似乎连带着呼吸都是冷的。   苏子涵帮他拢了拢大衣,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这么冷,你非要下来走走,回头感冒了得不偿失。”   似是被风呛到,江意榕咳嗽了两声,揉着她对的头发:“总在上面呆着,骨头都觉得散架了。”   又呆了会儿,苏子涵催着他上楼去。   江意榕无奈地起身,由着她被她拉着手向病房走去。   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和眉眼间的宠溺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女子,她便是全部!      晚间,江意榕处理了点公务,靠着软枕,昏昏欲睡。   苏子涵换了睡衣,如蛇般地钻入被窝,用手环着他,把头蹭在他的肩膀上,身影软糯:“意榕,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嗯?”江意榕提起点精神看着她。   “姐姐的书就要出版,这几天我收集了一点证据,想去北京找她解释下,我不想那样的书上市,也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毕竟她是我不多的亲人之一。一段恋情没有她的祝福和谅解,我总觉得像是缺少点什么,我不想这一辈子留下遗憾。况且她也需要谁才是真正的坏人。”   江意榕沉默了一会儿:“你既然都决定了,那就去吧,需要我陪你吗?”   苏子涵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去?”   “明天。”   江意榕顿了下:“我让小安送你。”   “让我自己来,我想开诚布公地和姐姐谈一次,也许她会赞成我们也未可知。”   江意榕会意地点点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到了给我报平安。”   “嗯。”   “不要勉强。”   “嗯。”      隔天早晨,江意榕放下喝牛奶的杯子:“小涵,你就不想去看看那张存折?”   苏子涵拒绝了:“不用,怕看了难受。等姐姐回来的时候一起去吧。”   江意榕点点头,饮尽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放下。      苏子涵离开已经十天,第一天一到就和他报了平安,第二天和苏子云谈得不是很愉快。   在第四天的时候,苏子云在事实面前转了态度,咬牙切齿非要立马回来找顾氏问个清楚。   苏子涵好不容易拦住,苏子云同意马上撤销那本书出版的计划。   因为已经签约,违约不是一笔小数目,苏子涵只好和Ada一起四处找新的合作伙伴或者说是用心的题材来填补这个。      晚上和江意榕在电话里抱怨,江意榕低低笑安慰她,声音清冽沉郁好听:“找不到,赔偿算了。”   “那怎么行?我姐的声誉不全毁了?”   江意榕笑笑没有接口。      黄天不负有心人,事情在第八天的时候有了转机。   原先签约的那家出版商愿意延缓出版计划,也愿意她重新选题,但是稿酬降了一半,原来要上线的一些计划也被搁浅。   但是对于巨额的赔偿已经是好太多。   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苏子涵踏上了回S的行程。      苏子云把她送到机场,依依惜别:“子涵,这边事情了了,我就会回去。”   “不用急,钱不够用和我说,好好地找题材。”苏子涵说到这笑了下,看了看在不远处帮她去取登机牌的男子“还有,那么好的男人不要错过。”   “子涵,你说什么呢?”苏子云不好意思,“他就是...”   “就是出版商几个老板之一么,盯着你是为了工作。”苏子涵抢先把之前已经听得耳边都起老茧的话说了出来。   苏子云点了点头,笑闹做一团。      “行李已经托运好。”那人走了过来,把登机牌递了过来:“你们姐妹在说什么呢?”   “秘密。”两人同时道。   “你们先聊,我去那边给你们买点喝的。”那人指了指旁边的咖啡馆。      看着他过去的背影,苏子涵把苏子云拉到一边:“姐,你别傻了,还真信他为了工作啊,这么多编辑不能催,非得他老板来催,这次事情这么简单解决,和他肯定有关系。”   苏子云腼腆地笑了笑,轻推了她一下。      这时广播里喊:“××准备登机。”   苏子涵接过那人买过来的咖啡:“我进去了,欢迎你来S。”说着,又转向苏子云,“自己好好地,有事电话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明天揭秘其中一个重要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为毛不显示,我真的是九点更新的,留言也上不来。。。继续刷屏,希望可以出来。。。 还有出不来的,可以点击出来的留言104的那个遗忘的爱,可以进来 ☆、第 105 章   飞机在浦东国际机场降落,从贵宾通道出来,小安已经在那儿等。   苏子涵走过去,赶忙问道:“他还好吗?”   “你走的那天有点感冒,这几天好了许多。”   那天去下面走走,果真还是经不住。听说他有点感冒,苏子涵的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恨不得立马飞到他身边。      “顾氏可以转移的资产已经转移到差不多了,我看一审请破产保护,法院批准后,他们就会跑路。”陈天珩把文件递了过去。   江意榕撑着额头,捂嘴咳嗽了两声,把文件翻了两页又放到一边:“嗯。”   “上次打子涵的电话他们分明就是要走,明显地逼宫拖延时间。”陈天珩恨恨道。   江意榕揉着太阳穴,应答了一声。      陈天珩知他是倦了,但是眼看着洒下的网马上就可以收了,结果鱼跑了,和渔夫说我不玩了,把你干晾着!心里着急,还是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江意榕本就撑着看了半天的文件,心头烦闷,气力不济,听着这些心里更是烦,向后靠了靠,语气低弱:“让他走。”   陈天珩一怔,刚想说话。   就见江意榕靠着椅背,阖着眼睛,揉着鼻梁,气色浮白。   想他病了许久,又赶上感冒,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加上这几天事务多,偏偏休息不得。   明明前段时间有点精神的样子,这几天累得又有点精气神儿都不足,似乎说话都费力。      江意榕靠着椅背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一时分不清到底在哪,恍惚了一阵,听到身边陈天珩说:“喝点水吧。”才回过神来。   江意榕接过杯子,喝了点温水,身上才爽利了点,看了看天色要黯淡下来,问道:“小安去了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了。”   江意榕点点头,接过陈天珩递给他的药片,混着温水吞服下去。   陈天珩知他心里想的什么:“刚才小安来过电话,说路上堵得厉害,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   “嗯。”江意榕应了声,想撑着座椅起来,眼前被一阵黑雾击中,只能一点点坐下来,闭眼忍过脑里的那阵眩晕。      陈天珩见他脸色委实不好,劝道:“累了一天了,去床上躺会儿吧。”   江意榕心头困乏,支持不住,点头同意。      等苏子涵到的时候,江意榕已经清醒过来,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拉着她的手问:“还顺利吗?”   “嗯,一切都好,她老板出马,什么都搞定。”苏子涵坐在他旁边,“在北京的时候,Ada又和我说我是幸运的人,得要珍惜,我问她她也没肯多说,特别奇怪,难道当初姐姐书的出版是...?”   江意榕笑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苏子涵的手机响了。      苏子涵放下电话的时候,脸色煞白,江意榕的手机上也接到了短信,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意榕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打电话让小安备车,揽了揽苏子涵的肩膀:“不要担心,蒋姨会没事的。”   晚间的公路尤其堵,长长的车流连动都动不了。   江意榕接了几个电话,电话那头含糊其辞的话语,明显是情况不乐观。   想了想,拨通了凌墨的电话:“那人带到××医院。”      等到他们到了的时候,蒋姨的儿子也到了,跌跌撞撞地守在急救室门口。   很快,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主治医师对着他们抱歉地摇了摇头:“进去见最后一面吧,她的时间不多了。”   苏子涵几乎就站不稳,冲了进去。   蒋姨就那样躺在床上,身上的仪器都撤掉了,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精神居然可以。      蒋姨拉着儿子的手,叮嘱了几句,让苏子涵留下。   蒋姨拉着苏子涵的手,眼泪都下来了:“子涵,蒋姨这些都是报应,你不要难过,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嗯。”苏子涵低着头压回了眼里的泪水,“蒋姨,你说什么呢,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蒋姨摇了摇头:“好不了了,自从我帮你妈妈找了人撞死外面的那个狐狸精,我就知道会遭报应的。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这些年,不让我去坐牢已经很好了,可是我良心始终不安,只要想起那晚的一撞,满眼都是鲜血,那个女孩多年轻啊,我罪孽深重。从那后再也没有睡踏实过,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你说什么?”苏子涵只觉得头脑嗡嗡中嗡嗡响。   “你不要怪你妈妈,她太爱你爸爸,这辈子只有他,千万不要怪她...都是我自愿的,连带着她也...”蒋姨说话开始断断续续。   “蒋姨,别说了,我不怪她,不怪她...”   蒋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拉着苏子涵的手指着门外儿子模糊的背影:“他..拜托你了,蒋姨求...求...你!”   蒋姨说完,头向一边偏去,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苏子涵抱着她,眼泪拼命地下来。      麻木地看着专门的人员给蒋姨换上寿衣,化了妆,移动板床从面前被推走。   走廊那边顾子杰迎面而来。   此刻相见,两人凝立相对无语。   顾子杰试了几次,只说了一句:“子涵,不要太伤心。”   苏子涵点点头,再也没有其它的话可以说。      顾氏破产保护的申请已经被法院受理,重组的方案也在运行中,而新的顾氏似乎在瑞士重新开始。   顾子杰的嘴皮上下翕和了两下,对着她还是道:“子涵,我现在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请相信我,那笔钱我真的没有拿。”   苏子涵点了点头,到如今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   顾子杰调开视线,敛去眼里的不甘悔恨,只说了句:“重组方案已经初见雏形,过几天我就要去瑞士了。”   “嗯。”苏子涵再次点头。   顾子杰寂寞地离开,医院走廊亮白的光线下把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孤单寂寥。      几天后,蒋姨下葬,来的人很少,她的儿子站在一边,看着墓碑,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没有对着苏子涵提起自己帮着顾子杰和刘叔勾搭在一起想要绊倒凌墨的事情,更没有提起他早就是刘叔的人,也没有说起是刘叔授意他捣鼓他儿子去江意榕的场子里贩毒,更没有说那天在顾子杰安排的混乱中,突然出现的那几个狙击手也是他听着刘叔他们的建议去找的...   桩桩件件足以死一百次的罪行,他没有提起,江意榕更是没有提起,那个黑暗的地下室存在在他记忆的深处。   此刻的墓地已经没有其它人,蒋姨的儿子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沿着石阶一级级走下去,来到墓地门口,回望了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墓碑,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子涵的电话。      回程的汽车上,苏子涵接到蒋姨儿子的电话,退去了之前浮夸和好逸恶劳,话语中开始接了地气:“我接受你的帮助,我要求不高,只要是通过自己劳动挣钱,清清白白,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干。”   苏子涵答应下来,靠着江意榕的肩膀:“谢谢你肯放过他。”   “没有什么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千万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值得。”   苏子涵知他一语双关,开导自己母亲的事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连着两周没有去看过母亲,疗养院那边过来的消息并不好。   苏子涵犹豫了下,还是过去了,再见母亲,心境已经不同。   苏子涵不知道是怜悯还是陌生,看着她不再光鲜,变得掬搂,看着她以往清明的眼神变得浑浊不堪,心里泛起的更多的是怜惜,但与以往不同,还有着同样身为女子有时候深沉的无奈。      苏子涵蹲□去,把安丽蓉的照片给她看。   母亲突然像疯了似的撕扯着安丽蓉的照片,眼里都是愤恨,不住地诅咒和谩骂。   当苏子涵拿出那只苍蝇的时候,母亲的神色变得怪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捧着那只苍蝇,整个人安静下来。   拉着苏子涵的手,神态显得柔和许多,在夕阳下似乎多了几分婉约:“子涵,我的小宝贝,那个狐狸精她终于死了,你看这是妈妈帮你们从狐狸精那抢回来的,你们爸爸答应你们的,这些是留给我们母女的,他回来了对不对?他回头了呢,真好。”   苏子涵看着她拿着那只苍蝇,脸上神色似喜似颠。      苏子涵默默起身,回头见她依旧开心,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对着空气不住在说着什么,有时还会大叫:“蒋姨,去买菜了,今晚两个宝贝和他都回来,看看我们晚上做点什么好。”   “子涵,子云,你们一个去旅游一个画画,爸爸被抢走了都不知道,可是不用怕,你看妈妈多厉害,还是帮你们抢回来了。乖乖,有妈妈在什么都不怕...”   苏子涵回过身来,对着同他一起来的刑侦科和交警大队的同志无奈地笑了笑。      顾常晟不愧老谋深算,在瑞士的顾氏重新营运起来,国内的那个烂摊子在漫长的阵痛中艰难地重组。   在电视上看到,以往顾氏的高层跳槽到境外独资的一家公司,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帕金森综合症新药的发布会上。   江意榕直接关了电视,身子往苏子涵身边靠去。   凑过去看她盯着的电脑页面:“好好地看什么车?”   “意铭让我帮他看看哪个好看?说是委决不下,不知道哪一辆更好些?”   “那小子的话你也信?”江意榕笑笑,“他的意思你会不明白?”   “无非就是都想要,又怕你不同意。”   “就不能惯他那毛病,人都和我说了,说我这个宝贝弟弟,读书之余,晚上喊一帮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回来,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用手抚摸着不能开上路的车,听车子的嘶吼声。”   苏子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哥哥这么编排弟弟的?”   江意榕笑笑,苏子涵用刻着花纹的银叉子叉了块切好的释家送到江意榕嘴边,江意榕皱了皱眉头吞下去:“你这么喂我,迟早得变成猪。”   苏子涵靠过去,拼命吮吸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嘴里哼哼模糊不清:“就怕喂不成。”   两人这么静静饱了一会儿,江意榕突然开口:“子云都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存折?”   “明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明天继续。。。明晚开始这边更新提前至八点半。。。 ☆、第 106 章   隔日苏子涵和苏子云回到老屋,找到放在隔层间的小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张存折,存折边上是一只黑色的录音笔。   两人对望了一眼,苏子涵旋开录音笔。   父亲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份文件我已经签了,我也不想管Lucy和你们的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帮我把宅子保住,至少让他们母女有个容身之所。”   “那是当然,易兄我们都这么多年交情了,还有什么不放心吗?”顾常晟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子涵只听父亲沉默了一阵,像是心有不甘。   录音里传出走动的声音,顾常晟似是走过来,声音更加地清晰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瞿爷那没办法交待,我试图找过他好多次,帮你说话,你知道他干的是哪一行,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早知如此,你就不该把去也介绍给我!”      “这说的是什么话,想当初,你也是非常高兴的,可以认识瞿爷。”   “可我怎知这是一个圈套,更不信你我二十多年的兄弟了,居然...我真是瞎了眼!”   “这可怪不得我,我从来都把你当亲兄弟,只是弟妹做出这样的事情,落在瞿爷手里,我想帮也帮不上啊!”   “你们都是有预谋的,要不是那样,我也不会答应做最后一笔,江氏也不会这般对我,就算其它的不说,最后那单的分成我可是一分没拿!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思了,只希望你答应我的事情办到!”   顾常晟没有再说什么,刚想走得时候,苏子涵只听得父亲对他说了句:“你也好自为之,与虎谋皮并不比之前与陈...来得好。”   顾常晟终究没有再说,到这边谈话全部结束。      苏子涵和苏子云面面相觑,联想到父亲的那段视频,两人除了落泪不知道还能做其它的反应。   苏子云拿起包直接就想冲出去,苏子涵拦住她:“姐,你听我说我们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们把钱吐出来,意榕说了....”   苏子云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存折的下面还有着一份合同的原始版本,是五钢那个案子的全部之前的市场调研,还有一份和世博组委会即将签订的合同条约,看落款和日期,再看之后成交的那份合同,仅仅之差三天。   那短短的三天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收拾好心情,关上卧室的门,两姐妹沿着楼梯下去。   李姐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两人和李姐道了声再见出得门来。      抬头,天还是清凌凌的天,空气还是空气,白云依旧是白云,只是怀揣着手里的那个盒子,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   人的情感就是那么奇怪,明明前一秒还是好好地,只因一件事所有的东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面目全非。      当苏子涵再次看到顾子杰的时候,隔着马路遥遥相望,陌生地如同隔着两个世界。   顾子杰比去瑞士前精神了许多。   看到她眼神中没有一点错愕,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对着她挥手。   苏子涵没有表情地走了过去,脚里像是灌了铅似的。      身旁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上次见到的那个顾氏的高层,对着无数家媒体,在镁光灯下和身旁一个敦厚的中年男人正式合作,共同研发“治疗帕金森综合症”的新药,拉着的红色条幅被剪断,现金入股三十亿成了每条新闻的亮点。公司当场宣布,三个月后新药上市,这将对长年承受帕金森综合症折磨的患者来说是一种福音。   顾子杰靠着跑车,看着屏幕上发生的一切,嘴角是胜利者的微笑。   苏子涵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说了句简单的:“恭喜。”   顾子杰的脸色僵掉,没有回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响。   顾子杰接了起来,脸色立马变了,匆匆挂了电话,只是说:“子涵,我是特意回来和你解释的,你对我有些误会。可惜,现在我有点急事。”   苏子涵点了点头,看着他驾车离去。      转头拦了辆出租车,到虹桥体育馆附近的联华超市,买了这几天电视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宣传的神乎其神的布丁。   拎着盒子回到家的时候,陈天珩正好送周沐辰出来。   苏子涵迎了上去:“怎么了?他不舒服吗?”   两人对看了眼,眼里笑意深重,周沐辰回答:“没有,就是常规检查,最近他恢复地不错。”   这样的话对苏子涵来说是最窝心和最想听的,对着他们举了举手中的盒子:“刚买的,这两天网上传得厉害得布丁,一起试试?”   周沐辰说有事,拿了一小盒提前离开。      周沐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直接夸赞:“Helen,你越来越有当全职太太的潜能了。”   苏子涵正想说什么,抬头正好看到江意榕穿着石褐色的毛衣正向他们走来。      苏子涵笑着迎了上去,把他肩头的褶皱揉平,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你等等,我给你去泡红茶,今天就吃红豆布丁当点心可好?”   “随你。”江意榕靠着靠垫,神情放松。   看他吃了口布丁,苏子涵问:“味道怎样?我看评论都快把它传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似的了。”   “你自己试试。”江意榕笑了笑,把东西放下。   苏子涵用勺子挖了一口,回过头来,眼里有些失望:“就一般么,宣传造势太厉害!坑人!”   江意榕笑笑。      “我和你说,今天碰到子杰了,没说两句他就走了,那个案子他们已经投资了。”苏子涵靠在江意榕身上,小声地说。   “我知道,再等等吧,快了。”   江意榕的声音有些模糊,在她耳边吹着气,苏子涵脸都红了,羞地不知如何是好,耳边传来儿子的吠声才勉强拉回点神智,把江意榕推开些:“在大厅呢。”   “嗯,我知道。”江意榕抱着她不撒手。   苏子涵也随着他,往他身上慢慢地蹭,舒服又安心。   耳边传来他特有的声音:“小涵,爷爷想见见你,下周一怎么样?”   苏子涵先是诧异,不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又答应下来,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担忧,这几日老是问:“意榕,你说你爷爷知道我那些事,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不同意?”   “我喜欢的,一般他都不会反对。”江意榕如是安慰。   苏子涵不死心,又开始问:“之前我做下的那些,他就不介意?”   “介意。”   江意榕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认真道,苏子涵的脸跨了下来,问道:“那可怎么办?”   江意榕看着她,嘴角含笑,话语中充满戏谑:“既然担心,当时为什么还要做?既然做了,现在又怕什么?”   苏子涵一时语塞,江意榕见她忐忑难安,自是不舍,把她拉过来:“别怕,一切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继续 PS:不知道为啥,留言没有一个出得来。。。急死了,我都看到了,我要说啊,哎。。可是就是出不来。。我!!!!! ☆、第 107 章   隔日苏子涵起了大早,对着衣服愁眉不展。   桃红色的荷叶边的羊毛裙穿起来好看,似乎颜色过于鲜艳了;简单的牛仔裤搭配线衫似乎又太过简单显得不庄重;嵌有水晶串珠的A字娃娃裙似乎显得太过可爱...一件件衣服看过去,总能挑出毛病来,似乎没有一件合适的。   江意榕见她去了试衣间好久都没有出来,疑虑地过来看看。      加她对着一堆被她挑出来搭在沙发上的衣服愁眉不展,好笑地走过去,随手拿起左手边的一件湖蓝色的宽肩高腰伞状吊带裙:“这件不好吗?”   “吊带啊,”苏子涵捧着衣服坐下来,“你爷爷会不会觉得不太端庄?”   江意榕把衣服拎在手里展开了看,细细端详了会儿,反问道:“会吗?我觉得不错啊,还衬你肤色啊。”   “真的?”苏子涵拿过来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了比,纠结再三,把衣服放下,“算了,还是选保守点的吧。”   “好吧。”江意榕看着满室乱像,颇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你慢慢挑,我在楼下等你。”      见他要走,苏子涵一把把他拉住:“先不要走,帮我参考下么。”   江意榕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小涵,你太紧张了。”   “能不紧张么?”苏子涵索性站到一边。   “反正你名声都在那了,有什么好怕的?穿平日里的去就成了,最真实的就是最自然的。”      最终苏子涵挑了黑色竖条纹的贴身上衣,黑色的蓬蓬三层水晶镶边的同色短裙,对着镜子把头发梳成马尾,用简单的暗色系的发圈箍住。      江老爷子长年在国外休养,独居惯了,就算这次难得回来也是一人独居在另一处的中式园林的别墅中,并没有住到江意榕这边来。   林叔接过江意榕的外套,苏子涵手抖地连外衣都不会脱了,江意榕看她急得汗都出来了,过来帮她把烟灰色的羊绒外套退下,凑在她耳边轻声鼓励:“爷爷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子涵微微点头。      苏子涵深吸一口气随着江意榕来到中厅,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红光满面的脸上布满皱纹,穿着蓝紫色祥龙金色扣线的云锦唐装,精神非常好。   江意榕走上前去,亲热地喊了声:“爷爷。”   江老爷子应了声,眼神都没往苏子涵的身上瞥一瞥。      苏子涵跨出的一步小心地缩了回来,笑容僵直在脸上,江意榕侧过头来,拉过她,介绍道:“爷爷,这是我女朋友,苏子涵,我想和她结婚。”   江老爷子这才像发现她这个人一样似的,抬头扫了她一眼。   苏子涵只觉他眼神凌厉如刀,心生畏怯,江意榕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以示鼓励。      苏子涵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尽量维持着平稳喊了声:“爷爷。”说着,弯下腰去,想把手里拎着的深红色的盒子放到桌上,“这是我自己烤得小饼干,希望...”   “谁是你爷爷?”苏子涵话还没说完,江老爷子就打断她。   苏子涵的手一颤,盒子差点到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爷爷!”江意榕明显不赞同地喊了声。   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帮着打开,里面是用一个细长方形的塑料盒子盛着几块玲珑的拇指饼干,江意榕把盒子轻轻推了过去,让饼干呈现在江老爷子面前:“爷爷,小涵知道您有糖尿病,查了很多资料也咨询了沐辰,精心为您准备的。”   江老爷子连看都没看,没留一点情面直接道:“你该明白我有私人的营养师有专门的食谱,这些东西还是给需要他的人吧。”   江意榕微微蹙眉。   江老爷子只当未见,只是站起来,说了句:“去吃饭吧。”也没有看苏子涵。      江意榕凑上前去扶了一把,江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你是江家的长孙,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到该放的地方去,而不是把有限的精力放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去,难道你还想过会儿四年前的日子?”   江意榕低了低头没有回答,江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眼里都是了然地精光,“意榕啊,你已经过了放纵的年龄,应该有点责任心了,要懂得取舍,懂得趋利避害,懂得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怎么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意榕回头看了看一脸雪白的苏子涵,轻微地摇了摇头。      长长的深红色樱桃木的饭桌,中间本来摆着的大捧鲜花因为江意榕的到来早被撤了出去,只是用了白底上面用珐琅技术描绘的法国边境依云小镇风景的花瓶插了简单的布艺花做点缀。   江意榕扶着江老爷子在主位上坐下,自己走到左手边第一张的位子边,佣人已经拉开了凳子,苏子涵往另一边绕去。      江老太爷突然发话了:“意榕,坐对面去?”   苏子涵一怔,已经是满脸的难堪。   江意榕皱了皱眉头,试图改变他的看法:“爷爷...”   “怎么了?当年你母亲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母亲还是明媒正娶的都是守着规矩一点点过来的,她还未嫁进来呢,这点就受不了了?”   “规矩是人定的。”江意榕明显不赞同。   “规矩是人定的,但是礼不可废。我知道你们这一代人开放,淡化了这些传统的东西,要是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我管不着,但是要嫁进来,必须得管,你想不到不要紧,但是我得为今后曾孙考虑。”江老爷子淡淡瞄了眼苏子涵,转头对着江意榕继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凌家的儿媳每天五点起床,收拾好请婆婆起来,七点一起吃早饭,服侍好公婆,八点喊丈夫起来,伺候丈夫去上班,回来陪着婆婆打牌聊天,晚上陪公公看球,十点左右丈夫回来,得伺候丈夫宵夜和睡觉,还得教育孩子!也从没见她抱怨一声!”      苏子涵咬了咬嘴唇,走过来对着江意榕道:“你坐过去,我站着就成。”   江意榕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这一顿饭是苏子涵从小到大最难过的一顿饭,站在一边,伺候着江老爷子把饭吃完,等轮到她的时候,已经没了胃口。   那边江老爷子已经亲热地拉着江意榕坐到窗前聊天。   苏子涵望着祖孙俩沐浴在阳光下一片亲和的景象,苏子涵突然鼻头涩涩的。       作者有话要说:啥都不说了,继续吧 ☆、第 108 章   端着果盘走过去,隐隐地苏子涵听到江老爷子对着江意榕道:“听说这两日你对已经对江氏造成伤害的人网开一面。”   苏子涵听到这句,放下果盘,自觉地轻声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茶有没有好。”   江老爷子只当未见,静待江意榕的答复。   江意榕担心地看了看她,探手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苏子涵低着头,别扭地害羞地把手移开,走开了去。毕竟那边没有她可以立足的地方,何苦忍了人家心烦。      江意榕看她走到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树上的白毛黄冠的鹦鹉,从一边拿过吃食喂着神态间趾高气昂的鹦鹉。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抬头看着爷爷,静静道:“您不信我?”   “不信你就不会把江氏当年交给你,我只是担心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这般做?”江老爷子的眼眸中闪烁着精光和看透一切的睿智,“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一时冲动会做出很多今后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不断后悔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的人生不要有遗憾。”   话语中直白地护犊让他感动,顿了顿才道:“我明白,这是我经过考虑做出的决定。我已经错过一次,所以对眼前所拥有的倍加珍惜,就是不想日后后悔和留下遗憾。”      “可当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谁都不知道?尸检报告我想你不会忘了吧?”江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复杂。   “当年父亲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小涵的父亲,可是他们谈了什么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表面当年是小涵的父亲下的毒。”江意榕低咳了声,继续道,“况且当年他们都死了。死者已矣,我们这么无止境地区探寻当年的真相,从未想过那些长眠在底下的人是否愿意我们这么去做,是否愿意被我们打扰。”   “狡辩!”江老爷子指着他,声量一瞬间高了上去,又慢慢平静下来,只说了句:“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父亲,我的儿子,是和我们流着一样血液最亲最亲的亲人。”   “爷爷,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想去追究那些了,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我们不能一直活在历史的遗留问题里,需要有新的生活,我想父亲在天上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江意榕抬起头来,看着江老爷子,眼神坚定透亮,“况且小涵也只有一个父亲,她都可以放下,为什么我不可以?其实真要追究起来,当年我做下的事情不比顾子杰少,顾氏只是在那个时候趁火打劫,而我却是让顾氏可以趁火打劫的本因,要不是江氏和瞿爷祖上那点理不清的事情,瞿爷也不会一直盯着江氏不放,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会找上顾氏,更不会找上易氏,让易氏成为他的马前卒,以致激怒父亲。父亲在传话无果的情况下一怒之下争对易氏,易氏也不会约见父亲。父亲要是不去赴那场约,回来的途中也不会出意外,就算已经中毒,也许还有救。之后要不是我回来那般意气用事,不顾一切地要整垮易氏,也不会让顾氏有机可趁。”      说到这,江意榕的腔调一转,话语中带了点点散不去的哀伤:“其实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要是我们从未在那个时候相识那该多好。也许她会过得更快乐,也许她家里还是会破产,但是她会更乐观更开心,在孤独无助的时候还有顾子杰的陪伴,不会日日夜夜在陋室想起我辗转难眠,也不会心中被仇恨充斥,更不会违背自己的心让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爷爷,你不知道,在之前她还未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宁愿放下和我在一起,你不会知道她每天都顶着多么大的压力,每天都需要去面对姐姐无声地诘问甚至还要面对来自内心的谴责,但她还是想和我在一起,多么困难都愿意一起面对。你们都认为是我受了更多的伤害,是我付出地更多,是我一直在护着她,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她值得我去这么做,值得我为她付出,当然,同样地她也给了我相同地我最想要的东西。”   江老爷子沉默了。      “有时夜半想起她曾经受的那些,我就告诉自己不要有下一个苏子涵出现,那将是我心底最深的痛。一个男人犯下的罪孽,却需要他心爱的女子去偿还。我还算什么男人!”江意榕第一次说出了心里的话,“为这件事已经对好多人都造成了伤害,它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小安的妹妹,乐瑶的妹妹,包括小安和小安一家人,易氏和顾氏,还有死去的蒋姨和蒋姨的儿子蒋姨的家庭,也包括我们。爷爷,我实在是不想再去追究了,我不敢想象这么继续下去,还会有多少人收到牵连。背负这样的枷锁活着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人人都说你心硬如铁,冷面无情,我却知道你一直都是江家小辈中心地最柔软的孩子。”江老爷子看着他眼里深思莫测,“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只是因为你现在爱她,如若有一天那份爱不在了,你就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为感情做出担保。你也要知道如果有一天,真的你确定了是她的父亲下的毒,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放下?父子连心啊!”   江老爷子喝了口茶,看着窗外继续道:“你是江家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孩子,也是我最喜欢的孙子,我不想看你被这件事情毁掉...”      “爷爷真要追究,造成小涵这些年痛苦的根源,我和顾氏平分秋色,谁都不遑多让,小涵现在一心只想着顾氏,那是因为她心里的天枰不经意地已经偏向了我。”江意榕沉默了下,心意已决:“爷爷您是明白的,不然您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只守着那片海滩,都不肯回来。”   江老爷子长叹一声:“我就是太明白,才不希望你重蹈覆辙,千万不要祈求上天会对你网开一面,人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幸运和童话,不然白头偕老就不会成为一种祝福,人有了贪恋,就会看不清前方,你明白吗?”   江意榕点点头:“我不曾期望过白头到老,只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的日子好好地踏实地过下去,得到家人的祝福,今后谁也说不准。不过我们都很认真地想去尝试,如若真的可以到发白齿摇的那一天,成为爱情案例的标本那就最好了。”      江老爷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微微出神,只是说:“我老了,已经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勇气和坚持了。你终究是我的孙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祝福你。”   “爷爷你是同意了?接受小涵了?”      江老爷子粘了块水果,研究了半天切地很好的芒果,去皮平整地成了一块块:“那个女孩子手艺不错。”说着,就吃了下去,“去把她叫过来,她在外面伸长脖子看着我们已经很久了,估计再呆下去就要哭鼻子了。”   “小涵没有那么脆弱。”江意榕下意识地说了句。   江老爷子看着他眼里多了些促狭:“都说女大不中留,怎么...?”   “爷爷...”江意榕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快去喊她进来,我有话和她说。”见他站着不动,江老爷子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吃了她!”      江意榕靠着门框,看着她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指了指掉了一地的玉米片,笑道:“鹦鹉都吃饱了,你还在喂什么?”   苏子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对着她雄赳赳气昂昂地鹦鹉,看着满地的玉米片,不好意思地道:“我..我...”   江意榕走过去,把她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这头鹦鹉平日里给惯坏了,你这么凑着它,就算它饿着,也不会吃的,反倒会把东西全部吐出来。”      苏子涵把头发理了理,对着他急急道:“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意榕本来想逗逗她,看她的样子把出口地话换成了:“没有。”   “你不用安慰我,刚才他明明就是很不乐意见到我。”苏子涵拉着他的手有些沮丧。   “爷爷比较重视规矩,他不算讨厌你,刚才还同意了我们的事情呢。”   “真的?”苏子涵听到了关键点,心情开朗起来些。   “嗯,还说想和你谈谈。”   “啊?”苏子涵明显是犹豫了,毕竟刚才的映象实在是太深刻。      “没事的。他不会对你怎样,他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了。”江意榕安慰道。   一路上拉着她的手把他送到书房门口,帮她把门推开,握了握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苏小姐,坐。”江老爷子听到门板动的声音,抬起头来,对着杵在门口的苏子涵道。   苏子涵就近找了椅子坐了下来,江老爷子在她面前坐下。   “苏小姐,恕我直言,你对江氏和意榕造成的这些伤害实在是让我不能对你喜欢起来,只是你知道,我孙子喜欢你,我对意榕一向是宠溺的,他喜欢的,一般我不会反对,更何况他又据理力争,我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我不明白意榕到底喜欢你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是值得意榕喜欢的?”   苏子涵一时坐立难安,勉强定下心神,只是说:“我之前是做过一些不对的事情,但是我是一直喜欢他,从四年前第一眼就喜欢,好不容易能在一起,我们都很珍惜对方珍惜在一起的机会。我知道自己之前错了,但是今后我不会再伤害他。”   “哼!说得动听,你的不伤害就已经造成伤害了,要不是你意榕不会轻易放下追查他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也不会对蒋姨的儿子网开一面!”   苏子涵扭着手指不说话。      “我们江家一直是有规矩的,进书房不管是谁,我不说话,都不能坐下来,就算我说了坐,也不会真的坐。在书房站着和长辈说话这个是基本的。”江老爷子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   苏子涵惊地就想站起来,江老爷子拦住她,话缓缓吐了出来:“知道为什么对你刚才如此宽容?”   苏子涵摇了摇头。   “因为意榕对我刚才那么对你颇有微词,他是我孙子,我疼爱他。另一方面,我年纪也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孙们能幸福。倘若今后让我发现你有一点不妥的地方,千万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意榕实诚,不会对你如何,不代表...”   苏子涵紧咬着嘴唇听着,任何的表决心已经没有了意义。除了听还是听!   总算江老爷子说了句:“明白了吗?”   苏子涵点了点头,小声说:“明白了。”后背已经是一身的汗。      “我送你们一份大礼。”江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突然转了口气,语调轻松了许多,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好在滚动播出,那个顾氏前高层入资三十亿人民币的那个帕金森综合症新药的案子,日前在申报新药物的时候被查出其中某一项重要元素在临床实验的过程中被发现对病症没有缓解作用,甚至不能抑制多巴胺的分泌,也就是说之前的半成品完全是一纸废纸,而他所申请的专利也仅仅只能说明这个研究方向得到肯定,但是真正的成果遥遥无期,也就意味着那三十个亿就是打了水漂。      苏子涵出来,只是抱了抱等在门口的江意榕,什么都没说。      江老爷子看着他们携手离开,笑了笑。午后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站了会儿,江老叶子回到卧室,拿起放在桌边的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相貌端庄,举手投足温婉可人。   淑英,看着孩子们如今这般,你是不是会感到高兴呢?我想会的吧,毕竟我们做不到的,孩子们都做到了,那不是你希望的吗?你不要急,等着过几天我就回去,陪着你,再也不离开那一步。要是哪天你在海里寂寞了,想我了,就到梦中来,请把我一起带走吧。以前没法陪着你,但愿我们可以在地下做一对快乐夫妻。      刚上车,苏子涵就接到来自顾子杰的电话。   和江意榕说了是谁,便接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想完结的,然后有点不忍心,所以又准备加一点,嘿嘿,不过离完结很快了,这周日是肯定结了 ☆、第 109 章   熟悉的咖啡馆,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咖啡杯,熟悉的味道,只是已经物是人非。   巨大的玻璃窗外面是,街角对面是巨大的LED,上面轮番滚动播报着宣布将要研制成功已经进入临床试验的“帕金森综合症”新药项目宣告失败的新闻,顾氏的前高层貌似镇定的回答着各方的问题,希望大家谅解,解释为新药的研究上很容易出现此类问题,只要找到问题的根源,相信还是可以成功的。   “据说为了抢占市场,公司内部已经加班加点私自进行了药物的生产,在这个时候被爆出这样的新闻,这批完全不符合规定生产出的药物      的亏损会有多少?两个加起来的亏损会不会造成资金链的断裂?”   “这样没有批号生产的药品是不是已经涉嫌造假药?”   “目前已经投入三十亿,是不是在研究经费上还会有追加的打算?”   “宏总,您刚从顾氏出来,如今新公司任职不到六个月就出这样的事情,今后您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      问题一个比一个激烈,苏子涵把视线收了回来,询问对面的顾子杰:“后悔吗?”   顾子杰摇了摇头,第一次没有辩驳,手指搭在小勺子的胃部把它轻轻旋转,视线落在桌面上苏子涵父亲留下的那只录音笔上,微微苦笑。   “你不知道,其实我在这见过Lucy,那天她打扮得很漂亮,气质也很好,完全不像那天在王太店里见到的样子,当时心里我就顿了下,声音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有些恍惚,也就没放在心上。后来想想其实更早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是在你的电话里。苏子涵继续道,“记得那次你送我回去的那个电话吗?那个声音就是她。”   “子涵...”顾子杰低叹一声。   “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参与全部?你也有过挣扎?甚至想说你这次的事情是意榕给你下的套?是不是甚至想说...你还爱我?”      顾子杰看着她,脸上显过一抹复杂,想说什么,最终都忍了下去,只是道:“本来是想和你解释的,看来现在不需要了。”说着,就想起身。   “确实不需要...”苏子涵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子杰,我曾想过你外面还有其它的女子,我也曾想过我们会在一起,你会有很多改不掉的小毛病,总认为你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但从也没有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   顾子杰那外衣的手顿了下,轻微地颤抖着,回过来恢复平静,对着苏子涵认真地说:“我从未对自己做过的这些后悔过,我只是喜欢你,想得到你,这并没有错。如若没有江意榕,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苏子涵见他如此,也站了起来,话语渐渐变冷:“你错了,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这三十亿是我和意榕一起给你下的套,或者说是我求他给你们顾氏下的套,只是我没想到,顾伯伯真的会上当,意榕说的对,贪婪的人必须要用贪婪的办法去对付他,作茧自缚的感觉并不好受吧?哦,对了,向顾伯伯问声好,就说子涵谢谢他这几年的照顾,他日爹地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他这位老友的。”   顾子杰被激怒了,胸膛急遽地上下起伏:“我唯一的贪婪就是想得到你,就是因为想得到你没有听家人的话,对你早点放手,累得整个顾氏给我陪葬!”   顾子杰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我平生做得最傻的一件事就是相信你是有心的,相信你那妄自尊大随着自己心意从来不顾及人家感受的性子会因为我而有点改变,可是我错了!我输了!”   顾子杰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苏子涵坐上车,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心里的那点不安和躁动慢慢平静下来。   江意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谈话肯定很不愉快,没有过多的询问,一边搂着她,一边吩咐小安开车。      手机是一堆未接的电话和短信,顾子杰看了一眼,把手机重新仍会副驾驶座。   这个局舍得并不高明,只是一次偶遇,让父亲的老朋友牵线搭桥认识药物方面的生物博士,取到专利授权,并造成了一个马上就要成功的假象,并且有好多知名的风投公司都纷纷对这个案子表示兴趣。   当时自己有过怀疑,和当时瞿爷诱惑易氏的手段大同小异,几乎是惊人的相似,自己提出意见,可是父亲相信这个老友,又是一场骗局!      骗局骗局!一切都是骗局!现在他真的几乎快一无所有,还得出来四处求人,这次比不得上次,顾子杰真的绝望了!   顾子杰一时恍惚,车子猛烈地向旁边的护栏撞去,又向前滑行了一段,才堪堪斜停在花坛边。   巨大的惯性,把顾子杰甩到方向盘上,胸腔磕着冷硬的地方生疼。   此时手机不知疲倦地响了起来,顾子杰无奈地笑笑,接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弄不上来,多点绿色的就移不过去,从九点和JJ奋斗到现在,还是不行,实在是困地受不了了。。。 其实漫天血雾我都写好了,就是弄不上来。。。我。。。明天换个电脑试试。。。 哎,这么没营养的一章只能对不起大家了,明天再来放血雾了。。。 ☆、第 110 章   回到家中,天色已经不早。折腾了一天,江意榕眉宇间都是淡淡的清倦疲惫。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苏子涵就让他去床上躺着。   正走在去卧室的路上,凌墨正好过来。   江意榕随他去了书房,苏子涵一个人回了房间,拉过被子,抱着狗熊,正想给姐姐打电话,拿起手机,正好有电话进来。   “子涵,是我顾伯伯。”苏子涵不知他意欲为何,握着手机简单地应了声,“子涵,我想找你聊聊,有关当年的一些事情你必须清楚,现在可以吗?”   苏子涵再三问了,顾常晟还是不肯说什么事,只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苏子涵想了想问了地址,还是决定过去。      随意套了件青色的外套,苏子涵把手机塞入包内,提着包想和江意榕说一声。   刚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凌墨的声音传了出来“榕哥,我明白,只是终究是跟了江家这么多年的人,是不是太过...”   “这次务必把这些反对的一网打尽,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房门打开,凌墨对着她点了点头,江意榕收回目光毫不避讳地对着凌墨交待,“如若肯接受,那就最好,如若顽固不化...你酌情看着处理吧。”   凌墨应下来,对着他们道:“榕哥,Helen,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江意榕点了点头,关照道:“路上注意安全。”      凌墨应了声出了门,江意榕问她:“去哪?”   “顾常晟约我在思南路见一面,很快就能回来。”   “我送你。”江意榕错身去拿车钥匙。   “哎,今天你都折腾了一天,外面现在在下雨,不要回头着了凉,让小安送我就成。”苏子涵拦住他。      江意榕回头看她:“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顾常晟又不会吃了我,再说还不是有小安在嘛?”苏子涵把他往卧室拉,“你呢上床去等我,好不好?”   江意榕靠着卧房的门,还是有些迟疑:“可是...”   抬头见他微蹙的眉角延伸出的淡淡细纹,在晕黄的灯光下,带出一片令人心跳的旖旎风光,苏子涵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江意榕刚想说话,苏子涵垫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迅速地分开,看着他:“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思南路附近的一处公馆。   由佣人带着苏子涵来到客厅,顾常晟见她进来,快步迎了过来:“子涵,到了也不和顾伯伯说一声,我本想去门口接你的。”   苏子涵撇了撇嘴,看了着四周:“难怪子杰曾和我说世家就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家底到底有多少,只是可惜了当年的易氏和我长眠在地下的父亲。”      顾常晟只当没有听见,脸色分毫未变:“子涵,你毕竟年轻还是小辈,说这样的话,伯伯不和你计较。”   苏子涵坐下,从包里掏出录音笔、视频、小安妹妹的日记本和那份五钢文件的复印件抬头看他:“您想告诉我什么?”   “子涵,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房子不给你,我也从未想过要独占,只是想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给你们,想让你们历练几年,变得更耀眼。”顾常晟苦笑了下,脸上很快出现适时的慈祥,“过去的都不重要,对我有误会也不要紧,我受点委屈更无所谓,只要看你们现在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也算对得起你们的父亲了。”   苏子涵讽刺地笑了笑:“您就不想解释几句?毕竟我这样的误解对您带来的损失也不小,您也不介意?”   “哎,子涵,这就是我最心痛的地方,你顾伯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对我的误解这么深,搞得...所以我不得不今天约你来,和你说一点我本来不想说的事情。”顾常晟脸上的心痛一目了然,“录音中你也听到,我一直是你父亲最好的朋友和盟友,哪怕他出了事情,我也第一时间去帮他,只是子涵,你不会明白江氏的庞大,我们是螳臂挡车啊,我肩上也有责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舍弃这么多人没有饭吃,我们吃点苦无所谓,可是还有跟着顾氏的那些员工呢,有的家里孩子娃娃还在哺乳,我不能那么做,你父亲也谅解了。后来安德鲁避你父亲如蛇蝎,我多方联络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母亲的事情我也从未对安德鲁讲过,哪知安德鲁竟会知晓,当时你父亲本说要留给你的案子眼看就要保不住,就求我...你知道的,我们关系那么好,你父亲又求我,我只能极了过来啊。当时好多人都觊觎那个案子,我只能找个人替代啊,我也是用心良苦,你顾伯伯我年纪大了,又想着不能让你们姐妹俩知道这些徒伤心,一直忍着,想着过去le也就算了,哪知道...”      苏子涵看着眼前的老人,顿感无力,只是道:“Lucy是子杰的情妇。”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我非得骂他不可!怎么能这样,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分手的啊!”顾常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咬牙切齿,“子涵,你放心,只要你心里还有子杰,我非得让他来道歉不可!我还是喜欢你,期望你成为我们顾家的儿媳,这也是你父亲的遗愿啊。”   “我和子杰不可能的,我曾经喜欢过他,想过要嫁给他,但我从不知道会是这样...我眼里始终揉不得沙子,再说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不管如何,我想父亲总会支持我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苏子涵站起来想走。   顾常晟拦住她:“子涵,不提那些事情,就提这些年的交情,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苏子涵回头看他,眼神坚定:“我很感激子杰对我的那些帮助,只是那些帮助伴随的是血淋淋的真相,我情愿不要。”   “江氏如今对我们赶尽杀绝,那些钱本应该是还给你的,我投入那个案子,也是因为江氏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下找一条出路,如果那些钱赚了,我会把三十亿还给你,另外带上一笔不小的分红,那些钱完全够把易氏慢慢重组出来。”顾常晟看着她,继续道,“子涵,只要你开个口一句话,这些就都是你的。如今再去追究当年的事情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你说呢?”   苏子涵觉得荒诞,笑了笑:“要了这些又有何用,父亲能回来吗?能再给我一个家吗?能弥补掉那些逝去的美好吗?”能弥补意榕身心俱创的身体还是弥补他们荒废掉的时光?苏子涵心里默默加了句。如若不能,那便没有任何意义。      苏子涵转身朝门外走去,顾常晟疾步追了上来:“子涵,你要想清楚,那也许将是45个亿,你要明白,你即将放弃的是什么,爱情真有那么重要吗?没了他,你还有子杰,他也爱你,你们能生活的很好,相信我,相信你顾伯伯,这次绝不会害你。”   苏子涵还是摇了摇头,沿着门外的楼梯走下去,顾常晟不肯放过她:“子涵,你要明白,真要追究当年,江氏和顾氏不分伯仲,你现在这般,总有一天会后悔!”   苏子涵没有再搭理,疾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催促小安:“快,开车。”      “爸,那边也开始问我们要钱,还有Lucy那个**我不会放了她这辈子都不会!”顾常晟回到屋内,顾子杰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若死灰,问了句:“他们手上还有我的那个照片,说我们不听的话,他们就要去告我!告我!爸爸,你要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坐牢的,那晚我也知道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说着,顾子杰突然蹲在地方抱着头,喃喃道,“怎么办?爸,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顾常晟缓缓坐了下来,一瞬间像是老了几十岁:“让我想想,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江南的烟雨总是这般,遥遥无尽的绵长。   那日后,顾氏似乎从眼前消失了,一直没有讯息,苏子涵还是会上网去百度一点消息了解他们的近况,只是刚刚爆出的消息不会那么快就有很大的反应,要有更多的消息基本是不可能的,坊间的猜测倒是很多。   江意榕下班回来看她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脱下外衣给陈妈,走了过去:“怎么了?”   “意榕,你说看顾氏和易氏当年一般地倒下,为什么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苏子涵皱着眉头看他,“这几天你去上班,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去顾家玩,我们是女孩子有比他们小,子杰子逸兄弟俩很照顾我们,姐姐总是一个人画画,而他们就陪着我玩,什么都依着我,顾伯伯对我也很好,非常好,对我们很纵容,弄坏什么也从不说我们,子杰的妈妈还会给我们做好吃的。记得当时,我们一下课,就会往顾家跑,当时开玩笑说我们两孩子都嫁给他们兄弟俩就得了,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陌生地我都害怕。”   江意榕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小涵,刚才有确切消息说,顾子杰的母亲死了。”   电脑“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苏子涵麻木地问了句:“怎么死的?”   “说之前就病着,好像是顾子逸和她说了些什么,当场就气厥了,送到医院没有救了,顾常晟知道后,再次中风了,说现在还在监护室没有出来。”江意榕看着她,注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苏子涵的泪一点点落了下来,拉着江意榕的手语无伦次:“作孽啊...我们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意榕,我们停手吧,停手吧,我怕我们会遭报应...报应...”   “快要结束了,就快要结束了,会好起来的好起来的。”江意榕搂着她,拍着她的背。   窗外漫天暖色透着微凉。      那晚发泄后,苏子涵渐渐平静下来。顾氏的葬礼最后终究是没有出席,只是用短信问候了一句,顾子杰没有回,苏子涵也就作罢。   这天,苏子涵看了母亲出来。   主任医师说,前段时间有个中年女子来看过她,母亲似乎还认得她,那个女的一直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看着像是忏悔,最后还火了起来,对着母亲斥责了几句,不过母亲没有反应,那个女的后来走了,哪知道前几天看新闻才知竟然是顾氏顾常晟的妻子。   苏子涵笑了笑,回病房外看了眼依旧痴痴傻傻的母亲,沿着楼梯下来。   母亲被判定为精神失常,也许在母亲的眼中疯狂地是这个世界。      走出疗养院的大门,雨未霁,斑驳素伞还浸着清香。   没有喊小安送她,苏子涵自己打车回去,空荡的接道本就很难打到车。   哪知今天运气实在是太好,不一会儿,转角就开来一辆空车,苏子涵收伞坐了进去:“师傅,去久光。”苏子涵想着去买点山崎面包那个特像日本汉堡有一大块肉的面包,上次自己吃的时候,Hypnos也很爱吃,就想着给它也买点,再买点烤鳗鱼回家蒸一下,做点粥...   苏子涵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竟是一条不认识的出城的路,立马警惕起来:“师傅,我是去南京西路的久光,不是去苏州的那个。”   师傅没有回答她,苏子涵问了几遍,看着不对,已经把手机握在手中,手已经搭上门板,就想跳车。      出租车嘎然而止,司机转过头来,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脸上的那道刀疤,对着她阴恻恻地一笑:“美丽的小姐,我就说我们会相见的。”   “你想干什么?”苏子涵开始拉门,“放我下去!”   “苏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逞强。”安德鲁看着粗枝大叶的,速度却是很快,翻身拦住她,从她手里夺过手机,找到江意榕的号码,拨了过去,把手机递给她:“告诉他你在我这里。”   电话通了,苏子涵却不肯说,安德鲁此刻再也不扮演怜香惜玉的角色,一把推开她,拿过手机直接道:“江先生。”   “你把小涵怎么了?”江意榕听到他的声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先生,放心,我不会如你这般没风度。”安德鲁说到这里,把苏子涵拉了过来,头撞在车租车前排椅背后面的屏幕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听到对面压制着的呼吸,安德鲁笑了:“江先生,老地方见,想让美丽的小姐少收点苦,你知道该怎么做。”   安德鲁不再说什么,直接切断电话,打开盖板,把里面的芯片抽出来随手抛向车外,看到苏子涵惊恐地眼神:“苏小姐,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手机里装着定位系统,江意榕那个病秧子对你可算是有情有义了。”      江意榕重新拨通凌墨的号码:“墨,立马带人去**。”   “安德鲁绑了小涵,估计。。。嗯...现在不是讨论谁失职的时候。我先过去。”   江意榕交待完,拿起车钥匙,刚跨出一步,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晕眩袭来,眼前一黑,撑着桌椅缓了缓,走到门□待了秘书几句,直接开车过去。      下面是意榕中枪的片段      顾子杰接住Lucy软到的身体,捂住她的伤口,大声道:“Lucy,Lucy!”   “顾少,不是我,不是我,那晚的...录像我没给任何人,他们是骗你的,骗你的...呃...”Lucy抬手想要抚上他的脸,伸到一半,手就无力地垂下,一边喘息一边道,“顾少,能喊你一次子杰吗?”   “嗯。”顾子杰语声哽咽地答应。   “子杰,你从不信我是真的爱你呵...”Lucy说着双眼慢慢阖上,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似乎还在喊着一声声,“子杰...子杰...子杰...”      “子涵,我顾子杰对你这般,你从未有过一丝两丝的回应,还不如...还不如...”顾子杰放下Lucy,神情已经近乎癫狂,红着眼睛对着苏子涵吼道,“顾家如今一败涂地,我也一无所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幸福而我却活在这该死的地狱里,你该和我一起死,一起死,对!一   起死,我们一起去地下做鸳鸯,好...好主意,让我们一起死!”   顾子杰拿起了一边地上的枪,上膛瞄准,“啪”地一声,火药味夹杂着风声迎面而来。      近距离射击,子弹刹那而至,苏子涵还未做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往旁边一拽。   只听得有人扑上来和顾子杰挣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胆战心惊地:“榕哥!”,一时所有的声音全部落幕,苏子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跌落在地上,面上有湿嗒嗒地东西不断滴落,伴随着腥气的味道,苏子涵骤然转身,对上江意榕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低头是子弹已经射穿他的前胸,金属的还在冒着烟的弹头嵌在西服扣眼的装饰品上。   苏子涵惊恐地看着那个地方鲜血一缕一缕冒出来,用手堵却堵不上,只能焦急地喊:“意榕...意榕...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江意榕想要说什么,子弹穿透胸腔,空气对流,呼吸已经不够用,只能无力地笑了笑,张了张嘴,看口型是:“不要怕。”人已经软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主要是整体的那个不太对,其实我是真写了,哭。。。。开头得全部去掉,中间也不太对,全部那个还要做调整和加新的内容,先放上来吧,明天全部调整好了放上来。。。 Kan,能看到了吗? 111、第 111 章 ...    江南的烟雨总是这般,遥遥无尽的绵长。   那日后,顾氏似乎从眼前消失了,一直没有讯息,苏子涵还是会上网去百度一点消息了解他们的近况,只是刚刚爆出的消息不会那么快就有很大的反应,要有更多的消息基本是不可能的,坊间的猜测倒是很多。   江意榕下班回来看她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脱下外衣给陈妈,走了过去:“怎么了?”   “意榕,你说看顾氏和易氏当年一般地倒下,为什么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苏子涵皱着眉头看他,“这几天你去上班,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去顾家玩,我们是女孩子有比他们小,子杰子逸兄弟俩很照顾我们,姐姐总是一个人画画,而他们就陪着我玩,什么都依着我,顾伯伯对我也很好,非常好,对我们很纵容,弄坏什么也从不说我们,子杰的妈妈还会给我们做好吃的。记得当时,我们一下课,就会往顾家跑,当时开玩笑说我们两孩子都嫁给他们兄弟俩就得了,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陌生地我都害怕。”   江意榕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小涵,刚才有确切消息说,顾子杰的母亲死了。”   电脑“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苏子涵麻木地问了句:“怎么死的?”   “说之前就病着,好像是顾子逸和她说了些什么,当场就气厥了,送到医院没有救了,顾常晟知道后,再次中风了,说现在还在监护室没有出来。”江意榕看着她,注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苏子涵的泪一点点落了下来,拉着江意榕的手语无伦次:“我们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意榕,我们会遭报应...报应...”   “快要结束了,就快要结束了,会好起来的好起来的。”江意榕搂着她,拍着她的背。   窗外漫天暖色透着微凉。      那晚发泄后,苏子涵渐渐平静下来。顾氏的葬礼最后终究是没有出席,只是用短信问候了一句,顾子杰没有回,苏子涵也就作罢。   这天,苏子涵看了母亲出来。   主任医师说,前段时间有个中年女子来看过她,母亲似乎还认得她,那个女的一直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看着像是忏悔,最后还火了起来,对着母亲斥责了几句,不过母亲没有反应,那个女的后来走了,哪知道前几天看新闻才知竟然是顾氏顾常晟的妻子。   苏子涵笑了笑,回病房外看了眼依旧痴痴傻傻的母亲,沿着楼梯下来。   母亲被判定为精神失常,也许在母亲的眼中疯狂地是这个世界。      走出疗养院的大门,雨未霁,斑驳素伞还浸着清香。   没有喊小安送她,苏子涵自己打车回去,空荡的接道本就很难打到车。   哪知今天运气实在是太好,不一会儿,转角就开来一辆空车,苏子涵收伞坐了进去:“师傅,去久光。”苏子涵想着去买点山崎面包那个特像日本汉堡有一大块肉的面包,上次自己吃的时候,Hypnos也很爱吃,就想着给它也买点,再买点烤鳗鱼回家蒸一下,做点粥...   苏子涵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竟是一条不认识的出城的路,立马警惕起来:“师傅,我是去南京西路的久光,不是去苏州的那个。”   师傅没有回答她,苏子涵问了几遍,看着不对,已经把手机握在手中,手已经搭上门板,就想跳车。      出租车嘎然而止,司机转过头来,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脸上的那道刀疤,对着她阴恻恻地一笑:“美丽的小姐,我就说我们会再见的。”   “你想干什么?”苏子涵开始拉门,“放我下去!”   “苏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逞强。”安德鲁看着粗枝大叶的,速度却是很快,翻身拦住她,从她手里夺过手机,找到江意榕的号码,拨了过去,把手机递给她:“告诉他你在我这里。”   电话通了,苏子涵却不肯说,安德鲁此刻再也不扮演怜香惜玉的角色,一把推开她,拿过手机直接道:“江先生。”   “你把小涵怎么了?”江意榕听到他的声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片刻又镇静下来,平静中中夹着风雨欲来的凛人气势,“你想怎样?”   安德鲁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江先生,我不想怎样,就是想请了您和顾先生一起喝杯茶。”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你配合的话,我用上帝的名义发誓,一定会好生招待身旁这位美丽的小姐!”   安德鲁想让苏子涵讲话,苏子涵怎么都不愿意,安德鲁用力把她摔到门上,发出巨大地响声,苏子涵没忍住,短促地“啊”了声,安德鲁得意地笑起来。      江意榕地心随着那声呼痛停顿了一秒:“我马上就到。”不过似乎刻意放缓了语速。   结果被安德鲁嚣张地打断:“老地方,你知道在哪,立马过来,不要给我玩什么花样!就这样!”   江意榕喊住他,安德鲁狂放短促地笑了声,直接道:“江先生是不是在搜寻我们的位置,想直接在半路上截下?”江意榕沉默了,安德鲁和手机面对面愉悦地说了句:“那就不好意思了,拜!”   江意榕连出声阻止都来不及,安德鲁直接拔了电板,拔出记忆卡抛到汽车的前方,启动车子,缓缓碾过去,只见车轮下一地蓝色的碎末,随风散去。      江意榕按着键盘的手顿了顿,心头一阵剧痛划过,握着手机仓促地抵住桌面撑住身子,缓了片刻,待到眼前恢复了点清明,立马拨通了凌墨的号码:“墨,立马带人去**,嗯...安德鲁绑了小涵,我先过去,你们随后来。”   江意榕交待完,拿起车钥匙,刚跨出一步,心跳气喘逼地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退回来,拿出随身的药片,倒出两粒,想了想又倒出两粒混着手边的凉水直接咽了下去。   也不待休息片刻,一路上风驰电掣,到了相约的地方。看到那栋熟悉的屋子,后背一身的汗,软在座椅里眼冒金星。远远看着屋外隐隐绰绰围着人,大概都是安德鲁的手下,想再打个电话给凌墨,让他多带点人,哪知道刚摸出手机,一个黑衣人就看到他的车,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江意榕降下车窗,那人看了看他,直接道:“江先生,安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江意榕深吸一口气,推门强撑着与他一起往那栋奢华典雅的欧式别墅走去。      临近榜晚的佘山,树木成影,远处天边是将落未落的夕阳,暗红的余晖笼罩着大地,无名的鸟儿迎风而起,像给这个静谧到快要窒息的地方投入一枚惊雷,惊起一片聒噪,鸟雀羽毛振飞。   江意榕不经抬头看,带路的人也顿住了脚步,很少能看到这么大批的鸟儿乌鸦鸦一片齐飞,像是半边天都被遮住了。   安德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个温润如玉的人沿着长长的由原始木板搭建的甬道上一路走来,突然看到那片惊起的鸟儿,心头也是一震,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想着顾子杰苏子涵都在自己手中,立马就有了底气。瞿爷从来不缺干儿子,要是这笔损失追不回,他不知道这个还靠着瞿爷自己并没有全部掌握权力的帮派头领还能干多久,所以他必须要成功,毕竟上东区是那般的迷人令人入胜,要是有一天西区统领了上东区那该是多么令人沉醉的一件事哈。   安德鲁亲自看了眼被单独关押在屋里的顾子杰,出来看到被压着坐在沙发上的苏子涵不由地笑了,理了理衣服走到玄关,走到门外,沿着阶梯走下去,看着从容不迫走来的江意榕,眼里滑过一抹兴味,大笑着迎上去:“江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江意榕没有伸出手直接道:“人呢?”      安德鲁毫不介意地收回手,侧了侧身:“人就在里面,请。”   江意榕走进去看到沙发上被几个大汉围着的苏子涵,迅速地打量了下,见她没什么损伤,心渐渐定下来,跨步就要过去,苏子涵已经叫了出来:“不要过来。”   安德鲁从旁拦住他:“江先生,人你也见过了,我们一边去谈。”   江意榕顿住了脚步,摇头拒绝:“除非我们在一起,不然我不会配合。”见对方态度有所软化,江意榕继续道,“就算今天你不以这种方式让我来,过段时间我也会特意找你把这件事情和你一起找出一个共同的解决方案。这是江氏和顾氏的矛盾和你没有关系。当然今天已经到了这,那就解决好了。你要明白,如若一个人心情愉悦,很多事情会好说很多,毕竟瞿爷那边你不好交代吧?”   安德鲁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知瞿爷的事情,心下惊疑,对他的故意示弱也是诸多揣测,不过还是在没有明说许诺的利益前,态度有所软化,挥了挥手,江意榕顺利地走到苏子涵的身边。      苏子涵哆嗦着唇轻声问他:“你怎么来了?身体还好吗?”   江意榕拍了拍她的手背问了句:“疼吗?”   苏子涵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问她刚才电话里有没有弄疼,摇了摇头。   刚想说什么江意榕已经转开头去,对着安德鲁道:“说吧,你的条件?”   “前期投入的二十亿是和顾氏合作的,而顾常晟现在说拿钱都因为你让人忽悠打了水漂,让我要钱来问你拿。我要求不高,利息不要,本金至少得给我。”   江意榕笑了下:“那事情是我让人做的,这样的...结果也是始料未及,只是做生意有赔有赚这很平常,按着常理来说我不该负这个责任,但是我们一直有来有往偶有合作也算愉快,意铭在波士顿也多得你照顾,我一直很感激。那就卖你个面子,一口价,我私自出资赔偿你2个亿如何?”江意榕顿了顿又道,“你该明白这件事情上我不是全责,再说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是?”   安德鲁知道他影射他远在香港的家人,心里百般纠结,按理说确实不该江意榕赔偿,只是顾子杰被请到这边这么久顾常晟那边连反应都没有,他开始觉得顾常晟中风的事情是真的了,所以钱就只有从江氏这边吐出来,想到这,安德鲁开口:“2亿?江先生是不是说笑了?2亿买两条命?江先生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说着安德鲁使了个眼色,身边的黑衣人立马上前,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们的头。      江意榕搂了搂苏子涵,笑了笑:“这样就没有意思了,顶多就是把命交在这边,要是安爷觉得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我也太小看我了。”   安德鲁看他弯着眼眸微微笑,文雅端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就一枪崩了他!忍了忍,还是挥手让人退开,坐下来,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建议:“也许是来得仓促,江先生还没回过神来,我看您是不是好好考虑下。”说着拍了拍大腿吩咐身边的人,“给江先生上杯茶压压惊!”      顾子杰被关在房间里,安德鲁想让顾常晟拿出钱来,甚至想用录像威胁,只是顾氏真的已经山穷水尽是安德鲁始料未及的,只能抓了他关在这边,通知了顾氏,只是...顾子杰苦笑了下,现在父亲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算大哥得知消息赶来也许还有一天多的时间,有没有筹到钱还是另一回事情。   顾子杰已经破罐破摔,只能不断地回想。被关在这里无事可做,近年来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里过滤,越想越是心灰意冷。隐隐地听得门外有喧闹的声音传来,他被关在窗口离着门口有点距离,声音听得不真切,手脚被绑连动都不行。   转眼看向窗外,目之所及的那栋红白相间的钟楼巨大的黑色指针慢慢形成了一个150度的角,顾子杰望着那个地方突然升起了一抹悲哀,不知为何此刻竟然想起了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记得小时候蹭喝苏子涵坐在一起阅读过这本书,那时两人年少无知,感情异常地好,房里的老式落地钟正好响了五下。转瞬又忆起和Lucy在一起看过那本书,当然是Lucy读给他听,回头间看到床头的指向还是五点。不知怎地,记忆不断交错,每一个五点到来,顾子杰的命运似乎都在不断地回旋着,交叠着,只是不知道这个五点迎来的将会是什么。      突然近在眼前的落地窗从外面被移开,顾子杰看着满身是伤的Lucy一步步艰难地走近,看她矮□子帮他解着绳索,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想到她会来。   Lucy没有理会他的诧异,语速又轻又快:“江意榕和苏子涵来了,过会儿趁乱你就跑。”   “那你呢?”顾子杰接了句。   “别管我。”Lucy顿了下快速接到。   “为什么要帮我?”顾子杰帮着一起把绳索解下来。   Lucy没有回答。      顾子杰听说江意榕和苏子涵来了,不由自主地朝着门口那个方向蹑手蹑脚走去。   只听得外面安德鲁的声音传来:“如若我拿顾家二少的命也压上,不知道价位是不是可以抬高些?”   江意榕还没回答,苏子涵已经抢先道:“你做梦,你们就是一丘之貉!有本事有本事...”   苏子涵没有说下去,江意榕已经抢先开口:“安爷,要不把顾子杰一起喊出来,好歹也是旧识,有话我们当面说。”      Lucy一直催促着顾子杰跑,顾子杰听了苏子涵的话手拽地死紧,就算不知道苏子涵会说出什么话,但是话中意犹未尽的意思他是听得明明白白。   一时心头激涌,就算Lucy关键时刻还拉他一把,苏子涵却...   听到江意榕的话他知道来不及,正想转身讨得时候,窗外传来喧哗,几个粗壮的人冲了进来,一把过来拽住Lucy,嘴里骂道:“你个××,你个叛徒!找你半天居然来这里偷会这个小白脸!”   顾子杰看他们把Lucy拼命在地上拖,一步上前,Lucy对他拼命使眼色嘴里喊道:“走!快走!”   壮汉对着Lucy就是一个嘴巴:“   什么东西!打不死的××!你还真当自己杜十娘啊!”   Lucy的头耷拉下来,嘴角有红丝的血丝流下!      这时另一头的门被打开,黑衣人涌了进来,看顾子杰逃脱了,一把把他抓住,就要动手!   Lucy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挣脱抓住他的人冲了过来,帮顾子杰挡了那几下。   顾子杰接住Lucy软到的身体,捂住她的伤口,大声道:“Lucy,Lucy!”   “顾少,不是我,不是我,那晚的...录像我没给任何人,他们是骗你的,骗你的...呃...”Lucy抬手想要抚上他的脸,伸到一半,手就无力地垂下,一边喘息一边道,“顾少,能喊你一次子杰吗?”   “嗯。”顾子杰语声哽咽地答应。   “子杰,你从不信我是真的爱你呵...”Lucy说着双眼慢慢阖上,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似乎还在喊着一声声,“子杰...子杰...子杰...”      苏子涵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动都不能动,江意榕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看。   安德鲁没料到有这样的变故,脸色变了变,对着江意榕迅速道:“江先生,我看这事我们得重新找时间谈。”挥手有人就向前要把顾子杰制住。   顾子杰抬眸看着满室的人,看到苏子涵依偎在江意榕怀里,动都不动一下,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想起刚才听到的她为情无义的话,各种情绪涌上来,神情已经近乎癫狂!      “子涵,我顾子杰对你这般,你从未有过一丝两丝的回应,还不如...还不如...”顾子杰放下Lucy,红着眼睛对着苏子涵吼道,“顾家如今一败涂地,我也一无所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幸福而我却活在这该死的地狱里,你该和我一起死,一起死,对!一起死,我们一起去地下做鸳鸯,好...好主意,让我们一起死!”   顾子杰拿起了一边地上的枪,上膛瞄准,“啪”地一声,火药味夹杂着风声迎面而来。      近距离射击,子弹刹那而至,苏子涵只来得及抬头还未做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往旁边一拽。   只听得有人扑上来和顾子杰挣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胆战心惊地:“榕哥!”,一时所有的声音全部落幕,苏子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跌落在地上,面上有湿嗒嗒地东西不断滴落,伴随着腥气的味道,苏子涵骤然转身,对上江意榕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低头是子弹已经射穿他的前胸,金属的还在冒着烟的弹头嵌在西服扣眼的装饰品上。   苏子涵惊恐地看着那个地方鲜血一缕一缕冒出来,用手堵却堵不上,只能焦急地喊:“意榕...意榕...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江意榕想要说什么,子弹穿透胸腔,空气对流,呼吸已经不够用,只能无力地笑了笑,张了张嘴,看口型是:“不要怕。”人已经软了下去。      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大家转头,见凌墨带着人冲了进来。   凌墨看了眼四周,很快来到江意榕的身边,蹲在地上喊了声:“榕哥!”   此时安德鲁已经把顾子杰控制下来,把人交给凌墨:“是他伤了江先生,交给你们处置了!”   凌墨点点头道了谢,挥手让人带着顾子杰,蹲下来,亲自抱起江意榕往外走去。      鲜红的血丝从室内沿着泳池绕过花坛一路延伸到停在栅栏外的轿车旁,形成一条长长的褶子,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   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淡去,一时间华灯初放。五彩灯光斑驳在潋滟水纹里,黑色的汽车无声地离去,渐渐消失在越来越密的雨雾中。   雨水继续滴落,地面上那条长长的红色血线颜色越来越淡,一阵风拂过,血液挣扎着四散开来,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细雨打城墙青苔如洗,   凉风缠绵婉约一方衰草烟楼,   唱吧再换一折浮生戏...      安德鲁轻叹一声,挥了挥手,向着楼上走去...   疾驰的车中,苏子涵趴在江意榕身边,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意榕,意榕...”声声泣血!   顾子杰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凌墨满脸悲戚手里握着电话不时和周沐辰说着情况:“呼吸微弱,脉搏迟缓,大量出血...”   一个个惊悚的词语下,江意榕胸脯的起伏越来越小,灯光不时扫过,嘴唇的颜色越来越深。      站在诊楼外的周沐辰全身已经湿透,雨声几乎盖住了他的说话声,他的脸上是难得的焦急已经近乎狰狞,对着那头拼命吼道:“和他说话,对他说话,快!快点!”   黑色的汽车已经把速度提到极致,苏子涵已经放弃了呼唤,拉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喃喃说道:“不管在哪,我都和你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不分开...”   江意榕胸脯的起伏就快要没有,前方就是医院,周沐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是担架,身后医院大楼外红色的十字标志刺破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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