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兼职女术师》作者：一蝉 文案： 刑侦破案，脑力对决。寻宝探墓点风水，说不尽奇诡异事。 小北是一名根正苗红的大学生，可她的第二职业是个术士。 师父失踪前留下一条奇怪的短信，一切却从大学校园的图书馆开始——天生阴阳眼的实习生，离奇死亡的学霸，神秘的村庄，血脉的秘密，诛心之劫，血尸傀儡，浮棺……遇到的人和异事越来越多，一桩沉睡百年的秘密也逐渐浮出水面…… 这是一个半吊子坑货反被自家师父坑了的故事…… 第一章 初进南大 炎炎夏日里，铺满钢筋混泥土的南安城被烈日烤炙的要冒烟儿了，似乎空间都晒得扭曲起来，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有偏安一隅的南大还笼罩着些许倒蔫儿不蔫儿的青绿，颓唐的匍匐在南安城的西南角上。 洛小北独自疾步走在街道的正中间，两边都是一排排的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在刺眼的阳光下，固执的投下一片阴凉。 毒辣的太阳晒得洛小北双颊绯红，眯着眼有气无力的擦去快要滑进眼里的汗水，更加快速地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这倒不是她智障了，而是经过了前几天那件事，打死她也不敢再贯彻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真理。 几天前她也是一个人走在树下下，她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低胸装的美女，戴着耳机听着歌，嘴里还念念有词，树上却突然掉了一条筷头细的青绿色小蛇挂在她脖子上。 而洛小北同学因为离得很近，也光荣的看到了那条青绿小蛇还十分娴熟的绕了脖子一圈儿，嘶嘶地吐着芯子。 只能说从那以后，就算是把她晒成臭豆腐干儿，她也没那胆子敢在大夏天蛇未回窝的时节在树下晃悠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本小姐艺高人胆大，那可是什么都不怕~” 答曰：“蛇” 洛小北：“……” 没错，洛小北，并不是一枚根正苗红的南大学生，她是半名术士。 至于为什么是半名而不是一个整，那是因为她现在好歹明面上还是一名学生，虽然不是南大的。 术士只是她的第二职业。 毕竟真靠那不挣钱的第一职业，她洛小北还是养不活自己的。 至于说她那整天只会喝茶遛狗逗蛐蛐儿的师父大大…… 洛小北悲哀的摇摇头，那还是饿死好了。 想到她莫名其妙来这里的原因，还是那自称茅山大将道坛先锋的师父一个月前发给她和她那俩师哥发的一条短信。 虽然身为术士，自然有别人所不具有的千里传音的独门秘法，师父那个老头却偏偏爱上了现代科技智慧，什么事都发短信，而且每次的号码都不一样。 脑补师父手舞足蹈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发着短信神情激动的说道：“小崽子们！你师父我在羊村发现了个大家伙！尔等速速带上家伙来接应我。顺便带上为师的神将貔貅，不然为师我命休矣。切记切记啊！” 洛小北神色纠结的长叹一口气：“唉~师父啊，我该怎么告诉你你最爱的蛐蛐儿已经被你最爱的小徒弟养死了呢？” 胡思乱想着一边到了公寓门口，那是南大专门给她安排的一间单独的教师公寓，原本安排住在周围的老师都是家在南大附近的，也就是说基本她住那一层就她一个人。 毕竟洛小北虽然不是完整的术士，但是对于普通的妖魔鬼怪还是能够应付的，她兼职第二职业这些年，虽然年纪轻，但还是有点儿名气的，反正唬唬小老百姓还是够了，不然洛小北早就流落街头端个破碗儿祥林嫂了。 而且也确实不好安排她进其他女生寝室，要是洛小北摆个坛做个法，这也着实不方便啊。 最重要的一点是，好歹也是有求于人，毕竟苏黎那件事，还得靠洛小北。 想起苏黎那件事，洛小北就脑瓜仁儿都疼。 郁闷的叹了口气，从包里找出钥匙，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打开冰箱，目不斜视地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可乐出来，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好像要体内的被太阳晒翻卷了的内脏熨平一样，然后才一脸梦游地往客厅走，愣是没有看见冰箱角落里“貔貅”大将的遗体还寒酸地装在一个没吃完的月饼盒子里。 洛小北意态闲闲地坐在垫了冰垫的沙发上，室内凉凉的冷气氤氲，把自己烦躁的情绪渐渐回冷，思绪也不由得飘开了去。 “羊村……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洛小北近乎喃喃自语道。 自从老头子上个月发了那条短信后就再也没有音信，调查短信归属地竟然是一个被盗的手机号，不用说肯定是这老家伙在哪里顺的。 洛小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没事找事，要我们来接应你又不直接解释清楚地点，还羊村？你咋不说带我们去青青草原抓羊啊？！ 真是香蕉你个不拉拉！ 洛小北气得在心里干骂。 不管自己和两位师兄怎么折腾，始终找不到这个什么羊村。老头儿教他们师兄妹三人各自的专长，洛小北的卜算和风水，大师兄陆哲的符咒和剑阵，和二师兄苏晓的奇门遁甲。 也不知道老头儿是什么门派的，也没啥唬人的师门独传霸气侧漏的特殊秘技。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那些都是易经之类的‘大路货’下的蛋，你们几个新瓜蛋子放着老子不学去学儿子！地沟油吃多了蒙了心啊？！” 众人绝倒。 而这次为了找出这个什么羊村，洛小北三师兄妹可算是把自己所学的专长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陆哲的寻人符问路符请神符用了都有一麻袋，苏晓和洛小北更是呕心沥血夜以继日查看典籍，苦心推算，相互印证，结果最终推算出来的结果却是在南大，别的一片混沌。 虽然不知道这个羊村到底和南大有什么联系，但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在南大，虽然老头子平时疯疯癫癫不着四六的，但是洛小北三人和他生活多年倒也知道自家师父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平时也从未见他对什么事物激动过，除了他的貔貅大将。 料想这个羊村定是有什么不凡之处，能把老头子乐得找不着北。 但是话虽如此，他找不找得着北是不知道了，现在洛小北三人才是真的找不着北了。 “要不，咱去看看青青草原的地图？”苏晓在大洋彼岸的电话里迟疑道。 陆哲：“……” 洛小北：“……” 唉~总而言之，好歹也有个线索了不是，既然现在一头抓瞎还不如到南大探下虚实。 陆哲在东北正在对付一个五通神，抓了它好久了，这次总算是逮到了在这个关键时候是万万走不开的。 苏晓那厮前阵子跑到国外去了，说什么有一单大生意，拿下了不毕业都赚了。 对此，洛小北和陆哲敢发毒誓说苏晓的大生意绝对是和美女有关，才不管苏晓怎样滴赌咒发誓拍大腿。 算来算去就只有洛小北的小窝，安大最近。而且最近手头也没什么事儿，倒也走得开。 在洛小北正准备收拾收拾家伙打算混进南大的时候，南大的校长杨博华给她打来了通电话。 原来南大现在也不太平，这不太平的原因竟是一个大四的女学生，苏黎。 第二章 奇怪的死法 洛小北把没喝完的可乐放在桌子上，近日来通过多方探听来的消息让事情显得更加扑朔迷迷。 直觉告诉她苏黎这件事绝不简单，说不定和那个什么羊村有什么莫名的联系，不然整件事怎么会这么巧合？ 在卜算出南大可能是那个神秘羊村的突破口的时候，南大竟然也十分配合的翻了个浪。 别人可能会认为苏黎的事就只不过一个偶然事件，现在哪个大学没有点儿学生之间的流血事件，无非寝室争吵，或者为情所困之类的矛盾导致了这群娇生惯养的小毛孩子的意气用事。 但是洛小北却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起码不像传闻说的那样是因为被男友抛弃了想不开而割腕自杀的。 明明死的极为蹊跷，但是连菩提子都验不出一点煞气，这不是说明没问题，只能说，这太有问题了。 洛小北在苏黎出事的第三天就被杨校等人接到南安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在给了洛小北这个连南大校门都没摸过的神棍一个学生代表的身份后，杨校和几个校领导加上洛小北一行人一齐赶往了南大最近的殡仪馆——天上人间。 在和殡仪馆人员说明来意并由校方出具身份资料后，洛小北等人才在殡仪馆人员异样的目光中踏进了苏黎尸身所在的枉死司。 在冰柜抽出的刹那，一股异样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带点酸，还有点泡面的味道，比狐臭还要重很多。 那是尸臭不假，但是在这种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环境中，能臭成这样也是很不合常理的。 人的尸体是所有动物中最臭的一种，死在这种酷暑的时令，三到四小时口鼻耳就会开始变味，流尸水，十几个小时后体内未排尽得尿液和粪便也会因为肌肉松弛而自动排出体外，可是苏黎的尸体是在图书馆四楼阅览室被发现的。 这点杨校可以证明，他接到电话后就立马亲自赶到了现场，亲眼看到苏黎的尸体从图书馆四楼被抬下来，那时现场看到苏黎尸体的人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苏黎被放在担架上，只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个人体，另外整个人就像一截放烂了的腊肠，只能依稀看出头骨和颈骨之间的不协调，像是颈骨承受不住头颅的重量，被硬生生折断托在肩骨上一样。 这种极不协调的形状给人以极大地视觉冲击感，以致于看到这幅画面的所有人都会在不经意间记住，深刻的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后来在校长办公室杨校跟洛小北回忆的时候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话说虽然苏黎的死相怪诞恐怖，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是距离真正死亡绝对不超过两个小时。因为学校图书馆有规定，只能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开放，其余时间是严禁学生入内的。 而从苏黎室友那得知，苏黎昨晚是确实回寝室就寝的，而且天没亮就出去了。 就算苏黎在图书馆一开门就进去，从八点到九点左右被旁边同学发现，也不超过一小时。短短一小时内就算是现在是高达四十度酷暑天气，也绝不至于会腐烂成这个样子，除非是进高压锅被煮熟的。 知道此事透着诡异，洛小北也不敢轻视，站在冰柜面前默默地凭住呼吸，倒不是她矫情，而是因为人的尸臭中可能含有很多有毒的气味，尤其是像苏黎这种死的这么蹊跷的。 不仅有尸气中的尸毒，还有冤孽的戾气。 戾气越重，这具尸的煞气就越重，就越容易尸变。 洛小北原本还想提醒一下杨校等人出去一下的，免得他们中毒而亡，那他们几个倒是一了百了，她洛小北可就真倒了血霉了。 她洛小北不怕鬼，但是怕警察，还怕不讲理的警察。 毕竟有时候阳间的事，比阴间的事更让人说不清。 但是杨校等人早就人手一条消毒水的手帕捂的严严实实的，满头大汗紫涨着脸的像要背过气去。 估计他们肯定在心里狂骂，早知道带个防毒面具来了。 洛小北无语地摇摇头，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们，转而仔细的端详着苏黎的遗体。 怎么说呢，也不知道还算不算遗体，反正现在已经看不出是个人体了。 整个像一长条腐烂了的大香蕉。 洛小北仔细的端详了下“大香蕉”，虽然现在就算原本尸体上有什么线索也看不出来了，但是洛小北还是很轻易地看出了苏黎头骨的位置不对。 经过从南大到天上人间两三个小时车程的一路的颠簸，很明显苏黎的头骨已经颠错位了，从杨校等人口中的搭拉在左肩上滚到了左腿外侧。这说明杨校当时看到的没错，苏黎当时被发现时确实已经身首异处。 可是这样一来更加于理不合，苏黎出事后，立马就有相关人员把图书馆近来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仔细分析。 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没。倒是苏黎每天天没亮就跑图书馆了，一呆就一整天，每次也是最后一个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但是苏黎毕竟是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最近的反常室友们倒也没觉得有多异常，只是觉得她要复习冲刺考研了而已。 那就更不对了。 既然这样，苏黎的死的这么凄惨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而根据法医再三确认，苏黎的确切死亡时间在两个周以前，不然不可能腐坏成这样。 而且头颅却像是被蛮力拧断的，但是却检验不到指纹，说辞是尸体腐烂的太厉害，就算有证据也随着销毁了。 那么那个每天睡在寝室里每天泡图书馆的是谁，想到每天朝夕相处的好学生可能会是一具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杨校等人憋气憋得紫涨的脸也有些苍白。 洛小北倒是没空理会他们到底作何感想。只是一边端详着苏黎的遗体，一边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一枚吊坠，一颗看起来很普通的菩提子，但是莫名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 拈起那枚菩提子，上前一步把菩提子轻轻地贴在苏黎的天灵盖上方，古拙的菩提子像一颗粗糙的木珠子，静静地悬在冰柜上方，并没有丝毫不妥。 “怎么会这样？” 第三章 木头珠子 洛小北这次真的纳闷儿了。 按理说人死之前总有些执念未曾达到，魂魄不能完全散尽。 有些残留在身体里面，或者游荡在去世的地点和亲人身边，久久不能散去。 有些执念和意志特别强的还能托梦，而怨气深重执念成魔的灵体，甚至可以显形乃至移动实物来报复。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丝毫的怨气和煞气，都不可能瞒过菩提子呀！ 这枚外形普通的菩提子是师父给她的。 据说是近百年来受最德高望重的八十一位佛教高僧持颂开光，然后流落到师父手里。 那老头儿说什么佛道不分家，还说这颗菩提子和洛小北有缘，就给洛小北带上了。说是送给洛小北十一岁的生日礼物。 但是依洛小北看，就是他忘了给自己准备礼物而随便捡的一颗木头珠子而已。虽然一个劲儿地腹诽老头儿对自己的不关心，还是老老实实的带上了。直气得老头大骂小兔崽子不识货。 不过实话说这些年来遇到过不知多少妖魔鬼怪，这颗菩提子平时一直像一颗寒碜的木头珠子，只有在遇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才会发出淡淡的青光，煞气越大，颜色越重。 洛小北见过最重那次在是她与陆哲和苏晓一起在西南境内的荒山上围剿僵尸王那次，整个菩提子变成了深重的青蓝色，结果那次陆哲的十大保命神符耗去了四道，苏晓的十二飞甲被打废了五甲。 至于洛小北那业余的两下子着实不够看，要不是菩提子的佛性对僵尸王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再加上两位师兄护着，可能现在皮都晾干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报销了四道神符五具飞甲，那可是那两位的命根子。 想起这件事现在苏晓都还耿耿于怀，经常无故怨念洛小北。 话虽如此说，在看到洛小北处境越来越危险的时候，苏晓还是一咬牙一次砸出了三据飞甲，那飞甲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是苏晓求了老头儿两年多才在其十三岁那年给他“马马虎虎”地鼓捣出来的。 苏晓可是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多年来走遍千山万水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都要去翻一翻，看有没有他小甲的“食物”。 虽然洛小北和陆哲一致认为这货是顺便给他小甲找后妈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苏晓在十二飞甲上倾注了不少心血。 这么多年来搜罗到的宝贝，尤其是从老头儿那半哄半骗得来的七枚天阴锁魂钉，融合了苏晓的一缕本命元神，全打入了飞甲体内。 老头儿也说若是十二飞甲净毁，苏晓绝对会元气大伤，说不得还要折寿。 但话虽如此，榨干了苏晓所有家当的奇兵飞甲也够争气，疾如风，迅猛如奔雷，水火不侵，可穿透灵体。 苏晓曾经测试过，十二甲一拳可以崩碎一座小山包，一拳下去，目之所及，烟尘散尽，连只老鼠魂也涅灭的干干净净。 这还是没有钉入锁魂钉的飞甲。只有前七甲各自钉有天阴锁魂钉，是十二飞甲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七枚。 洛小北每次看到这些家伙只能觉得这些家伙特能抗揍。 不管洛小北怎么想，反正苏晓凭借这十二飞甲，纵横各大险地从来没有真出过事。 却没想到那次的老僵尸王竟然凶悍至此，都已经成精了。发现它的时候是在拜月。 平时苏晓对他的小甲都是爱惜得了不得，连亲近如陆哲洛小北都不得摸一摸。 没想到这次为了替洛小北解围竟然这么果敢地扔出三具奇兵飞甲，心疼让已经地鼻青脸肿的他面目更加扭曲了，发狠道：“妈的死老鳖，劳资跟你卯上了！打不圆你也砸得扁你！” 大师兄陆哲也杀红眼了，趁着三具飞甲把僵尸王团团围住手忙脚乱的时候，立即引爆了攻击力最强的火字诀，七大本命神符之焱符，在焱符化为一道透明的焰光射向老僵尸王的时候，苏晓嘴都歪了。 一边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三甲快闪一边对陆哲抓狂道：“陆老大你丫滴要炸老鳖你早说嘛！劳资的儿子还在那边给你当靶子你二大爷的！你要谋杀亲侄儿呀你丫个怂货！” 这时候陆哲已经没空理会苏晓的怪叫，接连损耗了三大神符已经让他元气大伤，已经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气息萎靡到站都站不稳了。 洛小北离陆哲比较近，看他脸色惨白立马忍住快要颠散架了的骨头从地上爬起来疾眼快地扶住了他，才没有再滚下去。 山崖下面僵尸王已经被焱火焚烧的发出像野牛般的嘶吼，狂乱地四处奔逃，震得整个山壁滚石阵阵。 周围的树木被毁的一片狼藉。 这个时候要是陆哲掉下去，就算现在僵尸王被焱火烧得只剩半条命也能活撕了他，何况焱火离体，可不认主人的。 洛小北与陆哲站在山崖上，透过菩提子青蓝色的光也能看到，随着焱火的灼烧僵尸王的身上不断冒出蒸腾的黑色尸气，尸气刚一离开僵尸王的身体就被焱火蒸干了。 随着菩提子的颜色越来越淡，渐渐从青蓝色变为深青色，最后变为淡青色，僵尸王也从狂躁渐渐安静了下来，最后彻底不动了。 苏晓看僵尸王不动了，立即骂骂咧咧地从对面山崖上一路狂奔下来对着僵尸王的残骸又踢又踩，以报打坏他几个亲儿子的血海深仇。 还好在苏晓看到焱符所化的焱火急射僵尸王的时候就赶紧念动咒语把浑身破烂地跟要饭的似得的三甲收进芥子袋里，不然说不好今天洛小北三人就可以拿着那三甲当柴火享用一顿千年老腊肉饭了。 这倒不是说苏晓的十二飞甲不如陆哲的十大神符，主要是焱符已经是十大神符里第三强大的一枚，但苏晓的七大奇兵飞甲还没有来得及动用。 当然要真让陆哲和苏黎真刀真枪地干一回，那结局还真不好说。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为这种意气之争，拿自家的矛去戳自家的盾，而且不管是飞甲还是神符，都是两人的最后杀招，动用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挂，哪能用它切磋啊？老头子就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而自打从那次过后，菩提子就再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发光过了。 毕竟像老僵尸王这样的狠角色还是不常见的，最多只是稍微浓郁一点的青光。 那之后洛小北被请去另一座大学遇到那个红衣厉鬼的时候，这个才是实打实的为情所困，执念太过深重。 再加上有邪术士的幕后操纵炼成了厉鬼，接连害死了三个学生。学校也顾不得面子做了几场法事。 但是现在的江湖术士大多是混饭吃，遇到这种具有一定法力的鬼魅，先前还仙风道骨的前辈高人一个个跑的比苏晓的飞甲还快。 要不是校领导估计实在没办法了，反正都请了这么多人，脸也早丢没了。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就找上了当时在私下里还有点儿名声的洛小北，想着大不了多报销份儿车费和饭钱。 没指望洛小北还真的没费什么功夫就把那女鬼摆平了。 从此洛小北还真成了业界名人。 第四章 夜探图书馆 虽说洛小北面对那老僵尸王怂了，但是普通的鬼怪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主要研习的是卜算和风水，但是玄学一脉总是相通的，别的符咒之类的洛小北也是懂那么些许皮毛。 身上也揣着陆哲送的一些常用符咒和苏晓给的一些暗器之物，加上老头儿给的菩提子，倒也没什么小妖敢招惹她。 菩提子可不仅仅只是当个预警器发发光看前方有无障碍物，在斗僵尸王那次若不是菩提子护着，就算陆哲和苏晓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洛小北。 不管怎么说，这么些年来，菩提子从未失灵过。 可这次竟然面对苏黎的尸体，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是没问题，那就是苏黎的灵魂都被取尽了，一点儿没剩下。 这不可能是她自己走的，人总有一点执念，无论是对家人的不放心，还是有什么心愿未了，都不可能完全散尽三魂七魄。 何况还是这么个青春年少有美好未来的年轻女大学生。 那就一定是有人，或者有什么邪物，强行取魂。洛小北越想越觉得事情非同寻常，刚刚降下去的火气又一股脑儿全冒上来了，就算坐在冷气氤氲的客厅里也越发觉得燥热难耐。 烦躁的倒在冰凉的沙发上，闭上眼假寐。 在这个时候，突然手机响了。 洛小北皱眉，有气无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瞄了一眼，是杨校，摁下了接听键。 “喂，小洛师傅是吧？我是杨校长。” 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子略显恭敬的声音。 “唉~很不过意这么大热天还让你这么麻烦。我这次打电话来呢就是想问问那件事小洛师傅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面对杨校的殷切，洛小北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道：“暂时还没有，我刚刚去女生宿舍问了她的室友，看看这近来几个周苏黎有没有什么异常。除了说她最近一直泡在图书馆，每次回来也是图书馆闭馆了熄灯了再回来，别的都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啊~”杨校话语中略显失望，接着又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别的线索？”洛小北沉吟道。 这时候杨校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为难道：“小洛师傅，苏黎这事儿咱大家心里都明白，别的不说光说这法医检测出的死亡时间是两个周以前这事就……就……唉~”说着长叹一口气。 然后复又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拜托小洛师傅了，需要什么支持，你只管开口。只要能把这事儿摆平，我杨博华绝没二话！南大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看得出来，杨校等人这阵子为这事儿也是要秃顶了。 其实南大近日里发生的诡异事件并不只是苏黎一件，只不过不是像苏黎那样轰动，而是死在寝室里，相对隐秘，流传得也不是很广，而且看起来也确实不像他杀。 绝不是苏黎这种脑袋都拼不起的状态，倒是像自然而然的心力衰竭。 所以家长也没有十分要闹的理由，在学校的威逼利诱下，倒也勉强算镇压下去了。 但是这次苏黎青天白日在图书馆这种公众场合倒毙，而且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苏黎死相不正常。 虽然不知道苏黎家里出了什么事到现在也联系不到家长，但是等家长来了一闹，那是绝对私了不了的。 而且说来这段日子死去的学生都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都被室友反应说突然开启学霸模式天天泡图书馆了。二是死后都是没过一会儿就高度腐烂了，对比起苏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经过法医认证，都是死于三个周以前。 事情到这儿，连警方都不便插手了，就学习压力过大，学生自杀。 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有古怪。 虽然学校极力镇压，严谨学生谈论散布谣言，但是事情越来越严重，尤其是苏黎这件事后，明显已经镇压不住了，所有学生人人自危，老师们也三缄其口，整个南大人心惶惶。 南大校方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要不然也没她洛小北什么事。 洛小北默然，这些都是杨校告诉她的，原本这些都是学校不传的档案。但是为了支持洛小北也强烈希望南大能彻底摆脱这些事，杨校等人也是配合的很，还没等洛小北问，就自觉全交待了。 “那我今晚就去一趟吧！”洛小北幽幽地说。 “去哪儿？”杨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图书馆，四楼……” ………… 今夜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圆，在漆黑的云层中发着惨淡的白光。近日里消沉的南大，在这样的月光里，显得更加寂静，只有黑漆漆的树影在微薄的风中不时摇曳。 洛小北一身深青色劲装，及腰长发高高挽起，脖子间一如既往地挂着一枚古朴的菩提子，漆黑如墨的双瞳在黑夜中不时闪过一道慧黠的光，显得灵动而俏丽。 此时的洛小北早已褪去了白日里的慵懒和烦躁，现在的洛小北才是真正的洛小北，青年一辈玄学翘楚，天才斩妖师陆哲和苏晓的师妹。 图书馆现在早过了晚上十点，整幢楼早已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算没到闭馆时间，由于苏黎那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坏，现在的图书馆哪怕大白天也没什么人过来借书。 只有几个图书馆管理人员和保安还不咸不淡地坚守在岗位上也是清闲的很。一到闭馆时间就早早锁了门回家抱老婆孩子去了。 反正洛小北来到图书馆大门前的时候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和杨校合作着实坑队友，她下午明明白白都说了晚上要图书馆一游，还以为杨校会善解人意地留个门儿，现在倒好，还得自己费工夫，真是连个狗洞都没有。 这其实倒也真不能怪人家杨校，在杨校等人的心目中，洛小北一类的人那就是能人异士，连那啥都敢逮的人，怎么会被一道门拦住呢。 再说了，人杨校最近都在愁苏黎那档子事儿，这点儿小事，倒还真没顾及到。 也不知道咱洛大仙人竟然会这么废柴…… 洛小北满腹怨念地绕着图书馆转了转，发现闭了门的图书馆简直就是铁桶一块，自己再怎么不怕鬼也是肉墩子一个，怎么滴也不能穿墙而过吧。 可是眼下想到除了穿墙而过好像还真没办法了。 洛小北不甘心地又绕着图书馆跑了几圈儿，南大的图书馆修建地十分现代化，简直比得上一小型博物馆了。 图书馆单独建在南大的正北方向，四周也没有什么别的建筑，让洛小北想搭个顺风车都没有目标。 又实在没好意思回去等第二天跟杨校说，那啥，我昨晚转悠了半圈儿有点迷路了，能把门儿跟我留一个不？ 那估摸着杨校等人也得心里犯嘀咕，这门都进不去的高人到底靠不靠谱。 无奈，洛小北只能另寻他法咯。 只见洛小北一脸肉痛地爪子都哆嗦地从随身背的小袋子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来。 嘴里碎碎念道：”这好不容易从陆哲那里搜刮来的穿墙符，就这么一道，丫丫滴看来今天就得报销在这里了。” 一面又发狠道：“明天要去希尔顿大酒店狠吃一顿，反正现在的食宿校方报销，吃完还得打包回来！” 只见洛小北一边说着一边拈起黄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行兵布阵，列甲在前！穿墙术，开路！” 第五章 我是小阳 伴随严肃而带着几分空灵的声音响起，那张皱巴巴的黄符突然哗的一声自燃了起来。 洛小北也不怕烧到手，眼看着火越来越小，她的身形也越来越淡。最后一点火星湮灭，洛小北已经彻底隐入了夜色中。 其实陆哲的这穿墙符倒也是借鉴了鬼魅穿墙的道理。 通过符咒联系阴阳五行，暂时遮掩一下肩上的三朵真火，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是这个时间只有半刻钟。 洛小北也不耽搁，立马闪身跑进了图书馆。 由于现在的洛小北属于可穿透状态，也不怕撞到什么东西，一路没耽搁直接上了四楼。 现在夜色深沉，惨白的月光稀疏的漏在图书馆里，整个空荡荡的图书馆里有种压抑得窒息的氛围在流动。 洛小北站在四楼阅览室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旁边，上面还依稀有白色粉笔勾勒出的痕迹，这就是苏黎倒毙的那个位置。 站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 果然是这样！ 如果苏黎是当场由于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暴毙，颈骨断裂，那么洒在这里的，应该是一种淡淡的血腥味儿，这才是刚死的人该有的味道。 而四周流动的空气里只是腐臭而没有血，那只能说明，这个突然“死亡”的人，身上早已没有了血液，只有腐坏的尸液。 而且洛小北细细嗅着这种味道，就算是腐坏的尸液，也是腐坏有一段时间了。 那么这个“苏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大费周章地跑到这里来作案到底是图个什么？ 洛小北想到上个死去的学生也是这么回事，她们都有一个十分反常的特点，突然爱上了图书馆。 大四课基本没有，除了立志考研的其余的同学都忙着实习找工作。 苏黎从来是个好学生，也不是没有泡图书馆考研的动机。但是图书馆四楼全是放历史文献和地方县志等资料，苏黎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这些书简直和她专业八竿子都打不着。 而且上个惨死的同学也是一样，一直腻在四楼。那么说不准这图书馆四楼里有她们需要的东西。 不对，应该说，是有它，需要的东西。………… 杜阳愣愣地看着窗边那道模糊的影子，黑漆漆的一团，静静地立在一张课桌旁边。 他想起自从苏黎惨死在这里以后，这间阅览室就基本上没人敢近来。 每次有同学非得借书，都是大白天拉上几个同学一起，拿了就走，再没人敢逗留，生怕苏黎的怨灵突然显形拿他们下酒。 她们可不指望跟鬼魂之流讲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会有用。 连看守图书馆的保安管理人员等都十分不想涉足这里，每次都只在门口大略扫视一遍见没有学生逗留就赶紧下去了。 当然，自从苏黎事后，也没哪个学生会胆儿肥的在这里逗留。 洛小北除外，她本来就不算南大的学生。 那么他杜阳就算这唯一的浑身是胆的牛人一个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真的看到“苏黎”的鬼魂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在这么个幽深的环境，杜阳还是有些虚。 使劲地咽两口唾沫，杜阳慢慢地从洛小北身后的一排书架后踱出来，心里也在祈祷，小黎一定还认识自己，一定不会故意吓他。 “咳……小黎啊？我，我是小阳，你还记得我不？”杜阳语气有点颤抖地对着黑影说道。 洛小北正在琢磨着为什么菩提子自从进了南大就一次也没发光过，这东西到底躲哪里去了，突然身后有个男声响起，要不是菩提子没发光告诉洛小北身后这个是我族类，洛小北早就二话不说反手一道阴酉天师镇鬼符拍过去了。 正愁没地方找你呢，自己送上门儿来了那不正好？省多大功夫啊~ 没想到是个人类，听他的话说，他好像还是故意到这儿来撞鬼的。 小黎，莫不是苏黎？ 见洛小北只是听他叫小黎的时候动了下，然后就没反应了，杜阳顿时有底气多了。 看！小黎还是认识我的不是~她肯定不会伤害我的！ 这样想着杜阳觉得更有胆了，接着说道：“小黎，我知道你死的肯定有冤情，要不然你也不会躲着不见我，要不是我今天想过来撞撞运气，恐怕还见不着你呢。” 看着”苏黎”还是没反应，杜阳有点儿急了，”小黎，你有什么冤情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想办法。但是你不要去伤害其他人好吗？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你也一定舍不得去害人的对吗？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如果害了人你就回不了头了。” “小黎你有什么你跟我说，不要自己害自己好吗？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然后送你去投胎好吗？”杜阳越说越激动，一口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洛小北越听越蒙圈儿，敢情这哥们儿是来当救世主的？ 知道苏黎的死有隐情，怕她想不开出来害人，跑来劝服她的？ 洛小北想想就觉得哭笑不得，这小哥太可爱了，别说她不是苏黎，就算是真的苏黎，那时候她已经成了鬼魅，这小同学哪儿来的底气苏黎还记得他？就算有印象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已经变成鬼怪的苏黎和活着的苏黎已经不是同一个个体了，尤其是苏黎这种情况的，要变成鬼魅也是厉鬼一姐，想弄死你的方法几百种都不带重样的，想放过你的几率倒是基本没有。居然还敢自己往枪口上撞，果真是嫌命长了。 洛小北想着倒也不忙着拆穿，想看看这小哥还能闹腾些什么。 果然，看“苏黎”还是没有动静，以为苏黎还是不答应。 杜阳犹豫再三，狠狠一咬牙，从贴身的兜里摸出一把铜钱剑来。 洛小北在看到那把铜钱剑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有点吃惊的纳罕道，难不成这个看起来有点秀逗的小哥还是和自己一条道上的？ 这把铜钱剑看起来倒是样式古朴，洛小北却熟悉得很，分明是一把七星铜钱剑。 第六章 人生是荒唐的 在众多铜钱剑中有二十一枚铜钱做的七星剑，也有四十九枚铜钱编制的！如果能集齐一百零八枚不同的铜钱，可以尝试制作乾坤法剑。 据说佛教有九九八十一枚铜钱制作的达摩剑。 自己师兄陆哲就有一把乾坤法剑，自己取名叫帝休。 就是凭借这把剑，师兄才奠定了年轻一辈天才斩妖师的称号。 所以洛小北对这玩意儿倒还真不陌生。 杜阳手里这把虽然不错，但是和师兄的比起来和烧火棍儿也没啥区别。 但是对付些一般的灵体还是挺唬人的，额……不对，是挺能哄鬼的。 如果用来对付“苏黎”那还差了许多。 虽然洛小北现在都没有和“苏黎”交过手，连逮都没逮到一下，但是洛小北心里知道，能完美避开菩提子，还能控制死尸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酷暑天气两三个周不被人发觉，这个东西，不管是智商还是法力，都不是一般的鬼物能比拟的。 现在洛小北只能一边调查希望能多点儿线索，顺便期望两位师兄能快点来。 毕竟洛小北最擅长的还是卜算和风水，真刀真枪地和鬼怪干架，确实不是她洛小北的强项。 这边洛小北在胡思乱想，杜阳见她依然没有反应，紧了紧手里的铜钱剑。 那是他爷爷给他的，因为他从小体子虚，也容易招惹那些东西，他爷爷就给了他这柄铜钱剑让他防身，确实自从佩戴了这柄剑以后自己确实少见着那些东西了。 爷爷说那些鬼物很多都是孤魂野鬼，客死异乡找不到回去的路，地府也不收，它们只能到处游荡。说没有必要不能以铜钱剑伤害它们，毕竟他们已经够可怜了。如果被铜钱剑的正气灼伤灵体无法恢复，轻则灵魂不完整永远无法投胎，重则灵体消散灰飞烟灭。 所以不是那种一心害人无法回头的冤魂厉鬼，都不要轻易使用铜钱剑，有伤天和，使用多了势必会伤及自身。 如果洛小北听到这番话绝壁会笑抽过去，猫了个咪的，一把有点儿灵气的七星剑而已，收拾个稍微厉害点儿的厉鬼都得卷了刃，非吹的跟个开挂的小李飞刀似得，例不虚发，一发就死一大片。 但是不管洛小北会怎么想，反正他杜阳就是信了，还这样做了，现在就是颤抖着双手，攥着七星剑，对着洛小北，声音颤抖着说：“小黎，听小阳一句话，不要伤人，有什么可以跟我说，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但是……如果你非要阴魂不散去害人的话，那小阳也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说着像是给自己壮胆似得，还往前走了两步。 洛小北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个逗比，她洛小北再疏于术法，也是正宗的玄学弟子，竟然还被一个门外汉给鄙视了。 想到这里洛小北突然玩儿心大起，缓缓地朝着东海走了过去。 杜阳看见“苏黎”终于动了，在白色月光的照射下漆黑的一团影子对着自己慢慢的飘了过来。 头皮一麻，首先反应的是把七星剑往回一收，后退几步，杜阳急得大汗淋漓，道：“小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要是真这样下去，谁也帮不了你！” 洛小北暗笑，这愣头青看来还真是来帮苏黎的，也不知道和苏黎什么关系，让我再吓吓你。 洛小北隐在一团黑影中笑得像只偷到了肥鸡的小狐狸，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飘了过去。 看得出来杜阳也吓到了，还以为劝说不成苏黎凶性大发要把他一锅端了。 满脸苍白，急忙后退几大步，靠在书架上，拿出七星剑横挡在胸前，诺诺道：“小黎，你别过来了，你再过来，这把铜钱剑就会灼伤你的灵体，到时候你就永不超生了。” 杜阳像是孤注一掷一样，手握七星剑，对着近在咫尺的“苏黎”急切地说：“小黎，你再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哈！我就……额……” 杜阳还没色厉内荏地说完，就惊骇欲绝地看到”苏黎”已经伸出手，还是爪子，握住了七星剑的剑端，在他当机这个空挡，劈手抢了过去。 这下杜阳如置冰窖，完了完了，七星剑都治不了小黎，这下南大有大麻烦了，而且现在先不说南大，就自己也真的要被做成一锅排骨汤了。 然而好像也是故意验证他恐怖的猜想了，在惊恐过度的情形下杜阳只见”苏黎”果真幽幽地伸出一只漆黑腥臭的”鬼爪”掐向了他的脖子。 杜阳好像也吓傻了，躲都不躲一下，可能在他的意识里，连”第一神剑”七星剑都制服不了的鬼怪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了。 躲也没用，就傻兮兮地杵在那儿。 其实就洛小北那小蹄子，要是杜阳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也能脱靶的，偏偏自己还这么傻啦吧唧的伸直了脖子让她掐。 ”额……”洛小北也表示很无语。 倒也省得麻烦。 洛小北贼笑着单手掐着杜阳的脖子，还故意模仿出嗬嗬的阴森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阅览室，确实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起码杜阳同学是吓得不清，只知道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团黑雾，就差没有嘴歪眼斜流口水了。 洛小北憋笑憋得要吐血了，强忍着声音都有点变了，带点压抑的呜呜声，听到他的耳朵里比先前尖锐的鬼笑还恐怖。 洛小北一只手掐着杜阳脖子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种情况，应该是女鬼露出残忍的微笑，然后对着惨白的月光，在受害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展开獠牙，就着脖子，一口咬下，接着是杀猪一般的惨叫，洁白的地板上，滴下了几滴诡艳的血珠。 洛小北暗爽着做戏做全套，笑得越发阴森。 杜阳愣愣地看着女鬼似乎捉弄够了，想要开始进餐了。 细长的“鬼爪”收缩，勒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猛然间那女鬼凑上前来，对着自己的脖子张开了血盆大口，看那要是咬不断倒赔一百万的架势，杜阳就知道自己今天就要扑街了，没想到渡化人家没成倒让人家给消化了。 杜阳顿时觉得人生是荒唐的。 只见那女鬼“狞笑”一声，仰天长吼了一声，迎着自己放大的瞳孔，对着自己的脖子就要咬下来，“啊呜~~~呜呜~呜~~~~额……？” 洛小北张牙舞爪的表情突然僵住。 第七章 秘密的朋友 看着杜阳突然错愕到凝固的表情，猛然想起陆哲对她说的话。 穿墙符，有化形鬼魅穿墙过界之效，借之如黑雾蔽身，不可观其貌，惟半刻之效，过则即复原，其弊也。 洛小北：“……” 杜阳：“……” 洛小北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才跟杜阳解释清楚，第一，她不是阿飘，她是一只血统纯正的人类。虽然在杜阳眼里是懂点儿歪门邪道的坏人但是不咬人； 第二，她大晚上的到那里去是得到杨校示意调查苏黎的事情，但是不咬人。 第三，她只是想作弄他玩儿一下，但是不咬人。 在纠结她究竟咬不咬人的问题上，洛小北真的见识到了此人的难缠，还以为这人傻啦吧唧地找鬼谈判估计智商也是有点儿不太灵光的，哪知道这人所有的灵光都集中在了洛小北是不是会咬人这个问题上了。 恼的洛小北最后烦了恶狠狠地警告他要是再叽咕这个破问题就立马变身去咬死他全家。 杜阳一听，立马把颗萝卜头摇得跟一拨浪鼓似得生怕洛小北一言不合就变身。 洛小北恨恨地咬着红烧猪蹄儿，像是啃的是杜阳的蹄子。 杜阳也终于安静下来，开始乖乖地品尝美食。这可是帝都大酒店的雅间，对于平时只能天天啃食堂的穷学生来说通常只有看看菜单意淫的份儿。这次跟着洛小北倒是也洋气了一回，被吓一顿倒也不吃亏，却浑然忘了当时吓得要瘫痪的自己是怎样的怂样，已经快乐地投入了美食的怀抱。 埋头于众多美食中辛勤劳动的两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只有杜阳噎住了忙不迭灌王八汤的的声音，和洛小北偶尔划拉碟子到自己面前的哗哗声。 良久，杜阳悠长而深远的一声“嗝~~~”才打破了平静。 洛小北嘴里叼着根儿牙签儿惬意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懒懒地倒在软椅上，面前只剩一桌的杯盘狼藉。 杜阳一边打嗝儿一边拿牙签儿叉水果往嘴里送，看的洛小北一阵嘴角抽筋。 实在看不下去杜阳那撑的跟怀胎六月还一脸舒适的贱笑往嘴里塞火龙果的样子，洛小北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僵局，“那啥，你好好的大半夜跑图书馆里去干啥？你不知道那里可能不干净啊？” 洛小北确实好奇的紧，先听杜阳劝”苏黎”的话来说，他们应该认识，可能关系还不错，不然这傻子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冒着生命安全跑去劝一只鬼回头是岸。 毕竟他也不知道那是洛小北装的鬼啊，万一要是真的的话，他可能现在说不定在那一头吃香灰了。虽然他脑子秀逗是一个原因。 说到这件事，先前还捧着一个菠萝啃得吧唧吧唧响的杜阳倒也停了下来，看得出来，对于苏黎这件事，杜阳是真的伤了神了。 只见杜阳神色郁郁地抿了口清茶，对着洛小北娓娓道来。 原来杜阳和苏黎是老乡，从小一起捏泥巴长大的，两家住的又比较近。那是，一个村儿也没多大。吃完饭溜下狗走几步都不够消食的。 但是苏黎和杜阳的关系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杜阳这倒霉孩子从小受人排挤，也没个同龄的小孩儿乐意跟他玩儿，苏黎是他唯一的朋友。 之所以受排挤，这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地方，就是他能看的到那些东西。 听到这里，连洛小北也愣了。 好嘛，她说呢这愣头青怎么能在她使用了穿墙符之后看的到她的，要知道陆哲的穿墙符是通过联系神明而将人肩上的几朵真火隐去，借以黑焱护体化形鬼魅，一般人看不到鬼，自然也看不到使用了陆式穿墙符的洛小北。 当然这都是老头子说的，说的神明，应该就是利用人与自然之间在五行的某些共通之处上达到某种平衡。说白了，也就是借力。 先前看到杜阳拿出七星剑洛小北还以为他也是玄学弟子，虽然蠢了点儿，但是说不定人有个好师傅给了他一些通灵符之类的玩意儿，所以洛小北才没多想。 只是没想到杜阳竟然是天生的阴阳眼。 啧啧~连洛小北都没这装备，不过她有菩提子倒也用不着整天去看那些挂的奇形怪状的鬼怪。 而且，有阴阳眼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的确，因为杜阳的阴阳眼，他从小就被别的小孩视作怪物，村里的人都比较迷信，各家的大人都认为村头老杜家那二小子杜阳是个妖怪托生的，他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些死的不明不白的冤魂来讨债的。 而且据说那些冤魂没有眼睛不认路，可能一不小心就跟错人了，那么那家被跟错的小孩儿就会生病，严重的可能还会被冤魂抓去小人儿魂，那么那小孩儿就活不了了。 所以各家的小孩儿都被严格禁止跟杜阳玩儿，平时见到都不能和他说句话，生怕把那不长眼的冤魂引回家。 虽然后来在杜阳十岁后杜阳爷爷给了杜阳一柄七星铜钱剑，上面的正气倒也能够驱除一般的鬼怪，因为在那小山村儿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狠角色，杜阳倒也慢慢地不怎么看见鬼魅了。 但是流言已经成型，所有人都认定了杜阳是个不吉利的人。同龄的孩子们也都习惯了不和他玩儿，杜阳的铜钱剑驱得了鬼，却驱不了他没有朋友的孤独。 只有苏黎，是所有孩子中唯一一个愿意和他玩儿的人。 谁都知道苏家是村儿里的大户人家，那家里有好几头牛，饭桌上经常都有肉。 这对于那个时候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来说，过的已经是很富足的财主的生活了。 苏黎原本也被禁止与杜阳玩儿，但是苏黎这妮子人小鬼大，虽然家里不准，被逮到了那是要被用藤条打手心的，但是苏黎还是经常借口和隔壁二婶子家的二蛋出去丢沙包而跑掉，然后去山上找杜阳玩儿。 而且每次都会从荷包里掏出几块自己省下来没舍得吃的点心，或者饭桌上偷偷藏的几块老腊肉。 现在杜阳想起，都还记得萝卜糕的清甜的滋味还有老腊肉咸香。 他们一直这样成为了秘密的不搭调的朋友。 第八章 他的童年没了 之后由于二蛋的告密苏黎被抓住了和村子里招祸的鬼娃杜阳在树上摘果子，苏黎被她爷爷用藤条打的双手通红。 但是没过几天苏黎还是又避开大人来找杜阳了，杜阳看到苏黎打开小荷包的手还是肿的。 杜阳也被老苏家的人推搡着打骂了一顿，被送回家勒令老杜叔严格管教，不许他多出门祸害村子里的人。 夜晚娘给杜阳肩上上药的时候，杜阳都能感觉到娘压抑的呜咽声和滴在自己背上那滚烫的泪珠。 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再也不许别人说他是招鬼的妖孽。再也不许让小黎因为和自己走得近些就被她爷爷责打，不许爹和娘再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后来杜阳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在努力和村里的同龄人拉近距离，而是开始勤奋起来努力上学。 因为爷爷说，能考上大学的人是文曲星，文曲星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只要他也考上了大学，他就是文曲星了，他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那是村里办一个小学，全村大半孩子都在这里上学。原本村里的人不准杜阳过来上学，因为怕他又说些浑话，招到不好的东西，但是由于杜阳已经长大了，而且自从十岁以后带了那把七星剑以后就没有再看见那些东西了，渐渐地他自己也以为自己看不见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了。 杜阳父母也一个劲儿地对着别人说那几年是因为孩子小，眼睛干净，见了脏东西。 现在人长开了，娃的阳气足了，那些东西也就不敢招惹了。又给村长送了好些东西，这才勉强同意让杜阳上了这个学。 别人还犹可可不可，唯独苏黎高兴坏了。 杜阳平常也就和苏黎来往，说两句话，别的时间都用在了书本上。 后来他和苏黎都成了村里仅有几个的上初学的人。 再后来，只有他和苏黎成了村里仅有的考上大学的人。 自从杜阳考上了大学杜阳爹妈在村里都能抬得起头来了。 因为村里人都相信，能考上大学的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招鬼的不详人呢？ 面对着村里人突然尊敬起来的目光，杜阳爹妈乐得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那简直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杜阳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少年时倔强的梦想。 没有人再说他是招鬼的妖孽，爸妈也因为自己得到了村里人的尊敬。可唯一的一个变数就是苏黎。 因为杜阳为了扬眉吐气混出个人样儿来发奋读书，后来每次苏黎冒着被逮的风险来找杜阳玩儿的时候，都看到杜阳在努力的温书，两人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从今天去哪儿掏鸟蛋到那道题怎么解，到最终两人见面也只是相视一笑就算打过招呼。 距离，慢慢产生。 直到两人上了大学，当初的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彻底成了童年旧事，两人基本断了联系，各自沉浸在各自的生活，俨然井水不犯河水。 到现在杜阳想起来都是小小的苏黎拿起她钟爱的粉色的小荷包，摇着里面的萝卜糕对着馋的咽唾沫的杜阳俏皮的笑，说想吃的话就今天给她采到多少茶耳朵就给他。 最折磨人的，是内疚。 是你极力想要挽回想要补偿却再也无可挽回无法补偿的愧怍，因为那个让你想要挽回和补偿的人，已经不在了。 除非你没有心，就不会为此受折磨，偏偏杜阳有心。 在他从实习的单位回学校的时候，就听说了苏黎的噩耗。 纵然他现在和苏黎已经和普通的同学没什么区别了，但是在知道苏黎死的那一刻，一股凉透心脏的后悔劈头盖下，呛得杜阳几乎要掉下眼泪。 脑子里全是小时候和苏黎一起掏鸟蛋，一起摘茶耳朵，一起在山上乱跑的身影，那时候的他们还那么小，一块萝卜糕就能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杜阳就只有小黎一个朋友，就只有小黎是他的童年。 从什么时候他们开始话越来越少，什么时候他丢了他的童年。 最后定格在杜阳脑海里的，是苏黎捏着粉色小荷包笑得欢快的小脸，而长大后的苏黎是什么样的，他竟然，一点也想不起。 他迫切地想再见苏黎一面，虽然他也不知道见了又能改变什么，但是就是想迫切地再见一面，哪怕只是没头没脑地说句对不起。 以前他最厌弃的就是这双阴阳眼，但是现在，他突然开始庆幸他有这双可以窥视鬼魅的眼睛。 他自从带了七星剑以后还一度以为自己见不着鬼魅了。直到一次室友给他开玩笑把他的七星剑藏了起来，他一回头就从寝室的阳台上看到后山上飘荡着一个黑影，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杜阳敢确定，那一定是鬼魂。 他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七星剑，却摸了个空。 从那后，杜阳知道自己的阴阳眼还在。 但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懵懂无知的小男孩儿了，他知道那些事会对他的生活会有什么影响。 他选择了隐藏不说。 杜阳的室友发现杜阳像是要在南大校园里拾荒一样，到处溜达。 他走遍了南大所有的地方，除了女生宿舍进不去，别的地方都转过，只是到处都没有看到苏黎。 这次特地去了图书馆，想再最后撞撞运气。 “可是不对呀~那你怎么进去的？”洛小北疑惑道。 “我，我是躲在那个阅览室最后的杂货的柜子里，反正管理人员也因为小黎的事对那间教室怵的很，也没想到会有学生躲在杂货柜里。只是大略看一看就忙着走了。”杜阳讪讪道。 洛小北撇撇嘴，早知道就有样学样了，害的还白费了一张穿墙符，真是亏到姥姥家了，还不知道下次得说多少好话才能从师兄那儿扒拉两张过来。 “那么你呢？你怎么会到南大来接手小黎这件事啊？就算你懂点儿什么歪门邪道，但你也不过一介学生而已啊？” 杜阳这货纯属是吃撑了没话找话，也不怕洛小北果真凶性大发咬死他全家，腆着肚子随意问道。 洛小北懒懒地翻了个白眼儿，不想搭理这货。 “真的吗？小黎……她真的是冤死的吗？我听我一个室友说的，他说他当时正在图书馆四楼查找论文材料，亲眼看到小黎的死状的……听说，不是自然死亡。你不是懂法术吗？你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这歪门邪道会变身会咬人的坏人能知道什么呀~你问我也是白问。”洛小北用叉子叉着面前的雪梨，眼睛也不抬一下。 杜阳自己知道说错话了，立马急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对，不该这样说你。可是我是真的想知道小黎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有什么冤情的话，我一定要帮她的！”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洛小北终于抬起了头，淡淡地凝视着杜阳。 “那问谁有用呢？你都不知道。”杜阳茫然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 “苏黎。”轻轻吐出两个字，洛小北嘴角划出一丝微笑。 第九章 夜半引魂 是夜，一样的桐阶月暗，夜色深沉。 图书馆里杜阳和洛小北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周围点了两支白蜡烛。窗户关的很严密，使整个屋子里闷热不已。 “几点了？”洛小北星眸微闭，静静地问道。 “还有五分钟到十一点了。”杜阳有些紧张的答道。 虽然小时候的经历使得他对鬼魅之流并不多陌生，但是自从十岁后就很少看到了，尤其是在这种闷热又昏暗的环境下等一个鬼魂降临，还是头一次。 况且听了洛小北说的这个方法，他总觉得不靠谱。但是相比较起自己除了一只能看到那些东西的眼睛，洛小北的方法总是要比自己多些的，如果真能将小黎请来…… 转念想到小黎，杜阳内心轻叹，或许今天就可以解开心结了，好歹对她说一句对不起，也能让自己的内心好过得多了。 看着杜阳在这边胡思乱想，洛小北倒没理会他。 只是静静地坐着，为了怕苏黎因为惧怕正气请不来，洛小北把菩提子收了起来。 杜阳潜意识里还是相信苏黎不会真的伤害他，而且就算是有点儿啥状况，这儿还有个洛小北呢。 他可是见识过洛小北的本事，都能隐身，有她在总不至于有事吧，杜阳在心里偷偷地想着。 要是洛小北修行了他心通看到了杜阳的画外音的话，苏黎不灭他，她洛小北也能活吃了他。 眼看着十一点到了，洛小北睁开了双目，眼神变得清澈而又凛冽。对着杜阳微微点了点头，洛小北伸出左手食指，杜阳伸出右手食指，缓缓地，同时按在了雪白的碟子上。 随着洛小北清脆的声音慢慢响起，“清河村苏氏苏裕国之女，苏黎，蒙冤替死，轮回无门。今散修术士洛小北，敕令冤魂归位，渡尔轮回。苏黎，回来……” 杜阳呆呆地听着洛小北说完，在她说“苏黎，回来”的那一刻，杜阳突然觉得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原本是阅览室窗户关上了不透风而觉得闷，现在是整个心都觉得沉到了谷底。 摇摇头，杜阳想甩出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却突然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洛小北，却发现有个人影默默地立在洛小北身后。 一身花红衣裳，有点儿像旗袍。明明隔得不远，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稀感觉，皮肤惨白，像个纸人。 看见杜阳像是傻了似得盯着自己身后，洛小北皱了皱俏丽的眉，知道那是苏黎来了。 “小黎？小黎……是你吗？”杜阳的声音有点儿颤抖，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 原本的伙伴，现在只能生死两望。原本有很多的话，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见杜阳话音刚落，碟子就有了动静，像是有一股力量缓缓地推动二人的手，指向了是。 洛小北挑眉，问道：“苏黎，你怎么死的？” 听的洛小北这样问，杜阳一下子从先前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也忘了洛小北是特殊身份的人，一个劲儿地跟她使眼色。 杜阳虽然不曾玩儿过碟仙，但是在知道洛小北要今晚和他在图书馆用碟子引魂的时候，虽然心里半信半疑这个办法是否有用，却还是偷偷做了不少功课的。 知道请碟仙的禁忌，不问利益，不问国运，不问碟仙私事。其中最忌讳的一点就是不能问怎么死的！ 哪儿想到洛小北这不省心的货这么猛，这么死得快怎么来。 洛小北直接无视杜阳杀鸡抹脖子似得使眼色，反而又重新问了一遍：“苏黎，你说，你怎么死的？” 这次碟子却没动。 从杜阳的脸色也知道苏黎没走，但是就是不回答，碟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洛小北顿了顿，又问道：”你之前一直去图书馆，是在找什么东西？“ 碟子还是没反应，而洛小北也知道苏黎一定没走。 “啊！！！！！”突然一声穿透耳膜的尖叫声在这间闷热而幽闭的房间里响起。 杜阳吓得呆了，连洛小北都冷不防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急怒看向此刻发出这种怪叫的是那一只混账！ 只见阅览室里一个娇小的女生满脸死了爹的表情，惊恐地望着二人！ “靠！傻逼！你叫什么叫！”洛小北气得恶狠狠地骂道。丫滴不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被打扰啊？！ 要不是见是个女生，而且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又腾不开手，真想撸起袖子上去给她一脑瓜蹦儿！ 无名火正在乱窜，却又突然听到杜阳那公鸭子似得嗓音拉风箱似得响起：“洛洛……洛、洛……” “洛你二大爷个冬瓜！老娘叫洛小北！”洛小北立马扭头气急败坏地冲着杜阳吼道。 但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下开始不对劲，低头一看，碟子在一个劲儿地乱晃，撞得外面的罗盘砰砰作响。 而杜阳那坑队友的猪头，不知道啥时候松开了食指。一脸茫然又惊恐地望着自己。 “老娘真是……靠了！” 洛小北心里一阵乱骂，但是手上却一点儿含糊，她知道这是冤魂已经要脱离掌控，显化作妖的前奏。 她虽然倒还不至于真怕了那苏黎，最差打不过要跑还是不成问题的，陆哲给的土遁符还在呢。 但是这两个肉墩子还在这儿杵着呢，要是把他们扔这儿不管，别说同道中人怎么看，就是自己的良心那也过不去啊！ 最折磨人的是内疚，只要是有心的人，偏偏她洛小北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她才不是杜阳那智障，以为苏黎真的会念在从小青梅竹马的份儿上就改吃素了放过这俩货。 她要真那么好说话，现在就不会趁乱想出来想玩儿个反转了。 说时迟那时快，洛小北猛地咬破右手中指，一滴精血摔在碟子上，碟子上顿时响起了热油般的吱吱声，还有苏黎刺耳的呜呜的呻吟声，碟子疯狂颤动。 洛小北立马抽回左手，从随身小袋里抽出一张黄符，急诵道：”行兵布阵，列甲在前！急急如律令，阴酉天师镇鬼符！敕！” 说罢，”霍！“的一声，黄符自燃。 洛小北一把将符扔进碟子里，顿时碟子安静了下来。只是先前雪白的碟子变得乌黑。 杜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心脏，讷讷地不敢看洛小北比碟子还铁青的脸色。 而洛小北现在算是知道了当初师兄拖着自己去杀僵尸王是什么感觉了……刚想回头看看那个发出尖叫声的罪魁祸首，突然又听到了杜阳同志的公鸭嗓。 洛小北知道，坏了！ 第十章 什么玩意儿 只见那碟子里突然闷声一响，”蹦！“地一声炸裂了开。 碟子的碎片带着高温四处飞散，杜阳离得最近胸前被扎进去了一块儿，一声闷哼向后倒去。 洛小北倒是闪开了，毫发无损。只是在混乱之中，罗盘被打翻了出去，关好门窗的阅览室，一股腥风吹来，两根蜡烛也突然熄灭，眼前骤然漆黑。 眼睛也会骗人，何况是在夜里。 洛小北虽然不是天生灵体，却自有灵气和慧根，这么多年来的历练以及师父的指点，她的感官自然要比平常的术士还好上一些。成了形或者化为妖的邪物她能看见，一般的邪物也近不了她的身。 邪物本就是由邪气汇聚而成最爱躲在暗处，十一点正是子时，阳气退却阴气正盛的时辰，那女鬼这时候出来，对自己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任何一个离得近的书架后面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地。 绷着身子站在原地不动，虽然这图书馆的各处位置早在洛小北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记住了，她要是想跑，自然是拦不住她。可是躺在地上还在直哼哼的杜阳和刚刚躲在书柜里的那个女孩子不能放着不管。 阅览室里的腥味越来越重，沉闷的让人快无法呼吸，杜阳也不敢再哼，四周静得出奇。 黑影越来越近，洛小北却一点没有要动的意思。 躺在地上的杜阳不敢出声，他以为洛小北是吓傻了，一直不动，看得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管了，大不了就拼了，身为可爱的蓝孩子，当然要保护女孩子。 这么想着，一咬牙一闭眼，打算一鼓作气推开洛小北，只是准备动作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就感觉自己已经飞出去了…… 等杜阳察觉到自己手里多了什么东西的同时，已经躺到了书柜旁边。捏了捏手里的东西，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长吁一口气，手往头上一摸，坚硬冰冷的木质材料的触感传来，杜阳脸色一变，洛小北这一脚要是踢偏了，那他杜阳非死即残！ 洛小北并不知道杜阳丰富的心里活动，她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在女鬼扑过来之前。 短暂的适应了黑暗，她首先就将挡在自己脚底下的一坨踢了出去。嗯！没错，就是一坨。顺便把她常带在身边应急用的护身符也给了杜阳。 惨白的月光从四周的窗外打进来，透过书架，散落一地参差不齐的暗影。 女鬼扑了个空，却并没有停下，它的目标是洛小北，至于别人，只要解决了洛小北不是一切好说？ 洛小北也发现了女鬼是有智商的，在它第二次向她扑过来的时候。 脚下挪动了两步，一手已经掏出一张折叠成八卦形状的黄符。 “行兵布阵，列甲在前！急急如律令，阴酉天师镇鬼符！敕！” 一道黄符亮起红光被打了出去。一旁看热闹的杜阳正想说好厉害，然而……打偏了。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出师不利！ 等洛小北再掏出一张黄符的空档里，抬眼时一双空洞没有眼珠的眼眶近在咫尺，惨白的面皮被一头凌乱的长发遮掩，隐约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线条，类似专食腐肉的蛆虫，并且似乎还在蠕动？ “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儿？”洛小北小心脏一跳，脚下用力快速退了两步，一张黄符出手正好贴上女鬼的脑门儿。 女鬼突然不动了，洛小北等了等这才拍了拍小心脏。特么她差点吃了一坨加了料的老腊肉。 正得意，“嘿……”还没嘿完，掉落的黄符让洛小北尚未发出的音节僵在了喉咙里，然后她就跑了！ 黄符为什么会掉？ 这个内容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总之就是，这个鬼有点厉害，也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女鬼却明显被激怒了，扑向洛小北的动作更快。洛小北一边躲闪一边连扔几道符咒，红光过去，却并没有如洛小北预想中那样停下追击的动作，女鬼反而发出了“嗬嗬”轻蔑嘲笑的声音。 洛小北发现，这次似乎遇到麻烦了。 阅览室的腥味儿越来越重，先前还惨白的女鬼这会儿全身泛起青紫。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她只想说：“靠了！她的菩提子都没发光，这女鬼倒是先发起光来了！还是夜光！” 只是这么一来，她更加得注意了。 显化的鬼魅拥有号召阴邪的能力，而正常人却是阴阳平衡的存在，若是被这至阴至邪之物打中，就算不死也必定阳气大损身受重伤。 女鬼步步紧逼，每一次的攻击都是一道暗芒，洛小北只能看见一团光，借着四周空气的流动判断暗芒来的位置，一边躲闪。 她要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就算是难得的宝贝，这会儿在她这里都没有她的小命重要了。 逮不到洛小北，女鬼也怒了，全身的青紫色越来越亮。而洛小北也开始发现，阅览室里的空气越来越凉，竟然开始带起丝丝寒意，空气流动的速度竟然也开始减慢。 等洛小北发现自己的移动速度都开始变慢，而那一团青紫色的光也越来越靠近她的时候，她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她要被吓尿了！ 随着亮光靠近，腥味儿呛得洛小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还在动，但是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移动速度和女鬼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正想着今天是不是就要被交代在这里了的时候，洛小北却突然察觉到自己被人撞飞了！ “小黎！你别这样！你别害人，你害了人你就彻底不能回头了！”双手举着七星剑的杜阳稳稳的挡在洛小北身前，一脸的义正言辞。 他想跟苏黎讲讲道理。 突然冒出来个人，女鬼先是一顿，杜阳正高兴想接着往下说，却惊恐的发现发着光的女鬼正毫不犹豫的向他怒冲而来！ “我去！”洛小北站稳，一张脸却早垮了下来。 杜阳的一撞将她撞出了女鬼的禁锢，看着还傻站在那里的已经呆滞的人，洛小北劈手将他手里的七星剑夺了下来，又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妈的智障！”她的黄符对女鬼尚且没有作用，何况一把劣质的七星剑？她要是想不出办法怕是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真是出师不利，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今天算是实打实的撞墙了！ 等……等一下，她似乎想起来什么？ 第十一章 亏大发了 一连被踹飞了两次，杜阳太委屈了！回头却见洛小北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发光的东西却越靠越近。 杜阳大骇，还来不及出声，忽觉一阵风扑过，眼前一亮。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直往女鬼飞了过去。 红色火焰在接触到女鬼的瞬间变成青色，迅速将女鬼包围其中，阅览室被照得透亮，一股恶臭迅速散发出来，杜阳还没来得及屏气，一口深吸之后直接吐了！因为太！臭！了！ 女鬼被火焰打起的长发映出满室的阴影，伴随着桀桀的似笑非笑的声音，青色火焰突然变红，却又骤然熄灭。 洛小北手上早已经准备好了好几张符，如果不够她还可以再加点料，特么今天非要做一顿烤腊肉不可！ 正要动手，阅览室里的空气却像被迅速冻住一般，骤然凝结，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情况突变，这短暂凝固的瞬间在洛小北心里却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砰！”巨大的声响传来，阅览室的玻璃窗突然爆裂，一阵腥风刮得洛小北脸生疼！她的第一想法，我去，不会打不过想毁容吧？ 然而倒了一地的书架和一室呛得杜阳又吐又咳又哭的灰尘告诉洛小北，女鬼跑路了！ “呼！”洛小北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没出什么意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了个空，洛小北脸色一变差点尖叫出声，“我……哦！我忘了我没带菩提子！” 这才满意的收起手里的黄符。 要不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想起她还有一张从大师兄那里诓来的驱邪镇煞符，想起大师兄用剑引符灭过妖邪，不然怕是今天就要成那女鬼的下酒菜了！可惜那剑不太好用，洛小北还加了自己一滴精血进去。 亏！亏大发了！她需要好好吃一顿补补！ 阅览室的腥味儿渐渐散去，洛小北收好了东西，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一眼就看到吐得昏天黑地的杜阳。 洛小北点点头，傻是傻了点！人还是不错的！ “别吐了，快走！”洛小北抖抖身上的灰，抬腿就要走。 杜阳脑袋发晕，对洛小北的话他是没反应过来，但是吐不吐这事儿是他能控制的？ 而洛小北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她只是想着图书馆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值夜的保安必定会来看看的。就算不敢来，这里的是非之地还是少做停留。万一女鬼想不开突然折回来要跟她同归于尽怎么办？没有符了，她一身的血都不够用的。 越是这么想，脚下走得越快！打不过她跑不了吗？ 杜阳没差把苦胆吐出来，揉了揉肿胀的眼睛，亦步亦趋跟在洛小北身后，只是还没踏出阅览室，身后一道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等一下！” 杜阳腿一软，再次跌坐了下去。 “额……”洛小北转身，确认了声音的来源，这才想起来，她差点忘了一个人！ 就是那个在她正在“请”苏黎的时候发出杀猪般嚎叫，打乱了她一切计划的罪魁祸首！ 只见这个罪魁祸首打开了书柜的门，颤颤巍巍的爬了出来。 “你……” “快扶我一下，我站不起来了！”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打断了洛小北正要说的话。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她其实刚想说你要是能走就快走的，只不过她高估了这姑娘的胆量。 “杜阳，去！背上她快走！”洛小北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擦汗的杜阳，摸了摸鼻子，料想杜阳估计是背不起来，干脆自己往书柜的地方而去，扶住那个女孩子便出了图书馆。 杜阳没出声，跟在后面。从图书馆后门出来，他便要接手扶着女孩子，人还没交到他手里，洛小北便听到杜阳怪叫，“糟了！” 感觉到扶着的女孩子身子一抖，洛小北警惕的问道：“什么糟了？又来了？” “我……我的剑呢？”杜阳开口道。 “额……”洛小北一愣，“没了！” 杜阳的七星剑本就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略微带了点灵气，刚好能遮了他的阴阳眼，也只是让他看不见普通的魂魄而已。 所以以剑引符还加上了她的一滴精血，损伤了她自身的部分阳气才将那女鬼克制住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剑在符咒打出的炎火中经过一段时间的焚烧怎么可能还会有？ “这样啊……”杜阳喃喃出声，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杜阳心里有些乱，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七星剑还是因为苏黎还因为吐得太难受，只是心里某个地方还是闷得很，闷得他想哭。 而洛小北的注意力只在那把剑上，看杜阳这个样子，只以为那剑是杜阳爷爷给他用于辟邪的物件，从小就戴在身上怕也是有很深的感情了，这下说没就没了，没了能遮住他阴阳眼的东西，让他再次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说，出门在外连爷爷给的念想也没了。 这么一想，洛小北心里便生出几分歉意来。 “要不赔你一个？” “走吧！” 洛小北话刚出口，杜阳却似不经意的打断了她，将女孩子扶稳，带着几分寥落而去。 “哦！”洛小北有点莫名其妙，摸摸鼻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跟着离开。 云层散开，一轮圆月洒下一地的银光，三人寂静无声，只余下身后夜凉如水…… ………… 如果说苏黎的事是一根引线，那么图书馆的玻璃窗碎裂的事就是一颗扔进了深水里的炸弹，平日里道听途说或者各自臆的想关于怪力乱神的各种荒诞诡异的猜测开始在南大流传开来，也没人敢再靠近图书馆。 这些洛小北并不知道，此时她正在医院里。 走廊的长椅上，她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子。 女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很大，再搭配上那一张已经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用一句话形容大概就是——我见犹怜！ “我……你别盯着我了，背后毛毛的。”女孩子终于抵不住洛小北的眼神，开口说话了。 洛小北嘴角一抽，这样就怕了？那还敢夜探图书馆？ 女孩子咬着唇，绞着手指，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说吧！”洛小北靠着长椅的扶手，支肘撑着下巴。 “嗯？说什么？”女孩子有些懵。 第十二章 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在图书馆是去玩儿的吗？！！”晃着腿，洛小北一脸的慵懒惬意。 “哦！”女孩子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 “我叫叶素秋，是小黎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咦？那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洛小北挑眉问道，她之前去苏黎宿舍的时候，见过她的室友却并没有见到过叶素秋。 “小黎那件事之后我就回家去了一段时间。”叶素秋叹了口气，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怅然。 “嗯！继续！”洛小北点点头。 “我们商量好了要一起考研，所以都没有去实习，每天就在图书馆和食堂以及宿舍之间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张，在图书馆停留的时间也开始变长，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直到小黎在图书馆遇到斯斯开始就不太正常了。” 听到这里，洛小北皱了皱眉，“斯斯是谁？” “斯斯好像是在小黎之前出事的那个女生？”听着声音回头，一眼看到的就是脸上贴着创可贴的杜阳 “怎么样了？”洛小北问道。 “没事，清理了伤口，医生说不严重，注意这几天不碰水就好了。”挠挠头，杜阳挪了两步便在长椅上坐下。 听杜阳这轻松的语气，洛小北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罗盘碎裂后杜阳当时就倒了下去，吓得她以为杜阳受了多严重的伤。谁知道后来还能将她撞飞，还能扶着叶素秋健步如飞。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强忍着，所以之后三人径直来了医院。杜阳去做检查，就剩洛小北和叶素秋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咳咳，那个，继续斯斯的事吧！”收回思绪，洛小北继续道：“这个叫斯斯的女生不会也是死在图书馆四楼吧？而且死状和苏黎一样？” “不！不是！不过也没错！”叶素秋抬头，眼里带着疑惑，“你不知道吗？” 这次轮到洛小北蒙圈了，“我知道啥？” “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杜阳在一旁小声解释了一下。 “哦，难怪你不清楚。”叶素秋这才继续道：“这种事学校肯定都要想办法隐瞒的。斯斯和小黎一样，死得很突然。不过她不是死在图书馆，而是死在宿舍的。” 说到这里，叶素秋叹口气，“具体是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没有小黎那样……恐怖……学校给了她家里人很大一笔钱，原本人就没得蹊跷，学校态度再好点，就算是家里人也不会说什么。” 学校也说了这件事不准外传，况且当时看到的人也不多，虽然有人也会在私下里讨论，可是这件事到底也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叶素秋语气怪怪的，像是不忿又像嘲讽。 洛小北这才想起来，杨校之前告诉过她，确实有一个女生是死在了宿舍。不过法医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特别，排除他杀，只能说是心力衰竭。 只是还有一点，法医说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三周以前，但是这个结果太过不可思议，没有合理的解释，再加上学校的要求，最后并没有出现在尸检报告上。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学校也在刻意隐瞒。想办法安抚了同宿舍的室友，这件事也就这么压了下来， “那苏黎的死和斯斯有什么关系？”洛小北问道。 “小黎和斯斯并不是很熟，虽然都是同学，也不过是平时在一起上课，见到了互相打声招呼也就没了。那天在图书馆见到她，我们正下楼，斯斯上楼，原本还想出于礼貌打声招呼，斯斯却突然撞了过来，小黎差点没站稳滚了下去，我很生气，正想质问，斯斯却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对不起也没有说。我本来想冲上去拦住她，小黎却拦住了我，说可能是斯斯心情不好，我也就没有上去。可这时斯斯却突然回头看了小黎一眼，而且笑得特别奇怪。” 叶素秋俏眉都快拧成一团，回忆当时的情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喃喃道：“大概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对！就是那样！” “我当时后背一凉。我问小黎有没有发现斯斯不太对？她却说是我想多了，我也以为是我想多了，之后这件事我也就忘了，可是……”叶素秋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嗯？”洛小北不解。 “可是第二天斯斯就死在宿舍了。” “这样？这和小黎有什么关系？你是说是小黎杀了斯斯？”杜阳在旁边听了半天，叶素秋话音刚落，他就接了过来。 “不是！”叶素秋立马否认了杜阳的话。 洛小北皱眉，一手支着下巴，“是不是说，从斯斯死在了宿舍后，苏黎突然频繁往图书馆去了？” “对！”叶素秋点点头。 “这有什么？小黎不是要考研？去图书馆去得勤本来就很正常，怎么说是频繁？”杜阳立马出声，对洛小北的话明显是不太认同。 洛小北看了一眼有些激动的杜阳，没有出声。 蠢是蠢了点，但是在面对苏黎这件事上也看得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洛小北也不想打击他了。 “不是！”叶素秋打断了杜阳。 “在这之前小黎去图书馆一直都是和我一起的，可以说除了上厕所外，其余的时候都是寸步不离。可是三周之前，也就是斯斯死之后的第二天，小黎突然就变了。” “哪里变了？”杜阳急忙问道。 “我们是定好了时间约好一起去图书馆，可是那天我起床就没有看见她了。我以为她是先走了不叫我，我也很生气，本来想去常看书的地方找她，到了之后却没见到人。”叶素秋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看样子却像是在竭力回忆当时的经过。 “你就没去找找她，就让她一个人走了？”杜阳话里更带了几分焦急，可是听在叶素秋耳朵里就像是在责怪的意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素秋提高了分贝，似乎因为杜阳的问话有些生气，医院里空旷的走廊上传来隐隐的回声。 “我……我不是……”杜阳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对，急忙解释，却被人打断了。 第十三章 内心复杂 “额……”洛小北正要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特意压低了尖锐又带着几分责备的声音。 “吵什么吵？要吵回去，别打扰别人休息！” 突然出现的护士姐姐让三人都吓一跳，洛小北刚想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大概就是这样的！ 洛小北正准备起身，杜阳这时反应倒是快，站起身挠挠头一边给护士姐姐赔笑脸，带着憨态低声道歉：“好，我们不吵！对不起！对不起护士姐姐！” 护士没回答，冷哼了一声顺带掩上了房门。 走廊上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所以你之后都没见到苏黎？然后她就死在图书馆了？”回到正题上，洛小北再次问道。 “后来我去找了啊！可是图书馆那么大，她要躲在哪里我怎么知道？”狠狠瞪了一眼杜阳，语气里满是不忿。 似乎是因为护士的打断让叶素秋冷静了下来，没有之前的情绪反应，洛小北倒也是一口气听了个完整。 原来，从那天开始，苏黎突然就不和叶素秋一起了。每天早出晚归，对叶素秋全然不太理睬。 叶素秋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也有些女生的小脾气。虽然因为苏黎的突然疏远而恼怒，暗地里却在偷偷跟踪苏黎，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 只是这一跟踪除了发现苏黎爱去四楼找书之外，也没有做别的事。 然而这样一来反而让叶素秋更生气，四楼的书根本不是她们专业范围内的，她以为苏黎是要偷偷换专业才有了这一系列的转变。只是她也注意到，苏黎真的只是纯粹的在找书。 为什么说是纯粹的找书呢？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要看的意思。 这是让叶素秋最不解的，也是让洛小北不解的。 叶素秋也特意去拦过苏黎问原因，但是苏黎根本就不理她，像是不认识她似的。这种反应，叶素秋说就像当初苏黎和斯斯在图书馆遇到的那次一样。 只是当时的叶素秋早就被气晕了，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只当苏黎是要和她绝交，她也有脾气，从此就再也没有和苏黎有别的交集。 直到她听说苏黎死在了图书馆，她不信这个事实，跑到现场去看到抬着苏黎的担架正好出来，她依然不信。 然而宿舍里那空了的床位和苏黎还放在宿舍里没有被动过的物品一直提醒着叶素秋，苏黎是真的回不来了。 叶素秋是难过，若说还有谁和她像之前与苏黎那样关系好，是真的找不出来了。 所以在她听说苏黎的魂魄出现在图书馆里的时候，她就去了。 “因为知道图书馆有闭馆时间，我就干脆躲到柜子里了。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本来想走，却发现门早就关了。”说到这里，叶素秋还有些情绪激动，愤愤道：“我要投诉管理员，根本没到闭关时间他们就下班了！” 洛小北无语一撇嘴角，谁都知道图书馆刚死了人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你倒好，你还往柜子里躲？你这不是自己找事？ 只不过这话她没说，小姑娘已经被吓得够惨了，她也不想伤口上撒盐。 “之后就在柜子里睡着了，直到你们请鬼的时侯我才醒，然后……”说到这里叶素秋又是一顿，接着便是话锋一转，还带着责备，“我说真的你们真是吓死我了，什么不好玩儿要去玩儿鬼？差点命丧图书馆。” “我……”洛小北正想解释，随即一噎。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去请鬼，被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像杀猪一般的声音打断了，坏了她的事，然后她救了她，她还怪她去玩儿鬼？ 似乎真是哪里不太对，看了一眼坐着一脸茫然的杜阳和有些愤愤的叶素秋，洛小北直接被气笑了。 这两个人都是不怕死的跑去夜探图书馆为了找苏黎的，简直就是真爱！ 有这两个人如此惦记，苏黎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吧！咳咳，如果苏黎还有灵的话。 然而图书馆之后，洛小北也确定了那个鬼魅并不是苏黎。 正常人死后，魂魄必然会前往轮回而不会在身前所在的地方做过多的停留。魂魄乃是至纯至清之物，停留太久反而会因为阳间的浊气而导致魂魄烟消云散，除非死者本身是冤死或者另有隐情而引起魂魄具有强大的执念才能凝魂聚邪化为鬼。 而要有具备将阴邪化为己用的能力除非有人指点，或者习得什么邪术，否则没有个一年半载最多也只是个能凝形的鬼而已，而这个旗袍女都已经成为鬼魅了…… 当时在天上人间之时，菩提子之所以没有反应，怕是因为苏黎的魂魄早就没有了，或许就是这个如此厉害的旗袍女吸干了她的魂魄用以增强自身的邪术控制之力。没有魂魄，菩提子自然也就不能捕捉到一切和苏黎有关的灵识。 然而出乎洛小北意料的是，她听完整个故事之后，还没等她仔细理理这些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用处的线索时，她就睡着了！ 嗯！当着两个大活人的面直接支肘睡在了医院的长椅上。 所以等她终于被冷醒时发现自己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她的小公寓而是在叶素秋的宿舍，而且睡的还是苏黎曾经睡过的床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睁开眼，她看到的就是苏黎笑得一脸灿烂的曾经的照片占满了床头，无论哪个角度都是那张定格了笑容的脸最多换了个姿势。她觉得，苏黎真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阳光灿烂青春无敌的女孩子！ 然而当洛小北起身看到对面紧紧裹着夏被睡得正香的叶素秋时，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吹着空调裹着被子，再对比自己被冷醒……她……她真是靠了！ 叶素秋翻了个身，再砸吧了两下嘴，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坐在自己床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洛小北。 一个激灵，急忙翻身坐起，大声问道：“你要干嘛？”还顺带紧了紧手里的被子， 洛小北一愣，再看看叶素秋的样子，心里的复杂顿时绞成了一团，她怎么觉得自己心口都要被气疼！ 摇摇头起身开始研究起苏黎的东西来，心里却闪过不跟愚人讲道理，对！要这么想！ “你是要找什么线索吗？”叶素秋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十四章 所谓仙娘 洛小北的目光落在苏黎躺过的床上，头也不回道：“你先把空调关了，你裹着被子倒是舒服的很！” “哦！”叶素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按照洛小北说的话，乖乖关了空调。 洛小北咬咬牙，不由得暗暗心疼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夏天不是被热的，是被冻的！ 想到眼下正事要紧，洛小北转头问道：“你说苏黎晚上会回来？” “是会回来，不过都是很晚了，而且回来都不说话，也不洗漱躺下就睡。”叶素秋不以为然，开了窗和门。 继续道：“哦！我两个室友都实习去了所以不在，走的时候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你昨天在医院睡着了叫不醒，也不知道该把你放哪里，只有小黎的床还在，就带你回来了让你睡小黎的床！” 叶素秋依然一脸的云淡风轻，完全没注意洛小北嘴角直抽。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洛小北问道。 “中午十二点了！”叶素秋看了眼手机，像是怕洛小北不信，将手机凑到洛小北眼前。 “哦！”洛小北想了想，转身一把将苏黎的床单扯起连同床垫裹成了一堆。 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就差没咬牙切齿再次道：“谢谢你把我带过来睡苏黎的床！真是辛苦你了！这堆东西可以扔了，放着没什么好处！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叶素秋却拦住了她。 “怎么？”洛小北一顿，心想难不成我清理了苏黎的床你还要和我打一架不成？ 叶素秋却开口道：“你的联系方式要给我一个呀！我到时候怎么找你？” 听叶素秋这么问，洛小北心里松了口气，抬气手臂煞有其事的拱手笑道：“不用！兄弟，山高水长，我们就此别过！” 会遇到叶素秋已经是个意外，还被她看到自己做法更是意外，还给联系方式？她又不是帅哥，要什么联系方式？ 况且这小妮子还怪她去玩儿鬼……这事儿洛小北是记下了！ 会在医院睡过去是因为她和那旗袍女斗法的时候用了精血损耗了精气，一般这样休息几天也就没事，可是她醒来的时候…… 想到这件事洛小北只想仰天长叹，什么叫遇到了猪队友？大概就是叶素秋这样的！她没有一张倒霉符咒向叶素秋拍过去已经是她仁慈了！ 洛小北第一次来到苏黎的宿舍的时候，苏黎床上一般人闻不出来的浓厚的尸气味道就让她注意到了。那绝非是突然暴毙的人能留下来的，就像是死了之后在这张床上放过几天留下的气味儿。 从苏黎死后再到她来到南大，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当时气味儿就那么浓郁，这过了两三天竟然还没怎么消退，苏黎这死得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 而且宿舍里的空调开得那么足，正好是夏天停尸的绝佳场所…… 可是她一个精气耗损的人就这么躺在上面被熏陶了一天……洛小北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冷静冷静！ 但是苏黎的东西实在不该再留下，长久下去对叶素秋并没有什么好处，洛小北也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苏黎的东西还没有人收。 不过洛小北也是挺佩服的，在室友死后东西没收的情况下叶素秋居然还敢在这里住下去。说是去实习那两个女孩子，分明洛小北刚来学校的时候都还在，这么会儿东西都收拾完全部带走了，怕是也没打算要再回来了。 然而，敢深夜跑到图书馆去的女孩子，胆量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譬如叶素秋。 正想着，却听到叶素秋幽幽开口：“可是我知道有个学姐见到过图书馆那个女鬼！” “有个学姐见过？”洛小北正要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这个事儿她没听杨校提过，从叶素秋这里听到必然就要了解一下。 “是啊……”叶素秋好整以暇的拖长了“啊”的尾音。 洛小北哪里不明白，咬咬牙拿过叶素秋递过来的手机编辑了一串号码，又还给了她，“说吧！” 叶素秋喜滋滋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这才道：“其实我也只是猜的，这件事过去好久了，昨天晚上经历那一回我才想起来！” “学姐叫黄星星，是个学霸。“ “额……”洛小北一头黑线，“黄星星”……这么个自带喜感的名字，她没笑，她保持了严肃。 “而且明明可以靠颜值非要靠实力的那种！”叶素秋完全不知道洛小北的心里活动，继续自己的讲述。 “说重点！”洛小北深刻的知道叶素秋搞事情的本事，她似乎总能在讲重要事情的时候岔开重点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而洛小北只想知道学姐见过女鬼的事，然后赶紧走，她要回去休息要去补充能量。 “重点就是学姐疯了！”叶素秋一脸无所谓，往自己床上一坐，搭着腿好整以暇的吐出这句话，就差没两手一摊。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是洛小北总觉得这笔交易做得有些亏了…… 至于学姐是怎么疯的，按照叶素秋的说法，或许会和图书馆出现的女鬼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不用叶素秋再多说，她会去找杨校，比起学生，校长总会知道更多吧！ 这么想着，叹了口气脚下生风一般快速出了叶素秋的宿舍，她的直觉告诉她，叶素秋这里不适合多待。 等叶素秋起身追到门口时洛小北已经过了转角下了楼。 而安静的走廊上，洛小北最后只听到叶素秋脆响的声音高喊了一句：“仙娘！仙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名字~字~” 这莫名其妙的重复回响的颤音是什么鬼？ 带着满头黑线走出了好远，“仙娘”两个字依然在洛小北耳边久久回荡…… 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辰，正是一天里阳气最盛的时候。 古代判官杀人斩首总要挑午时三刻，是说这个时辰阳气盛可以防止阴魂不散纠缠行刑之人。 在洛小北看来，这个说法不过是那些手上沾满鲜血和人命的人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毕竟处死的人是有罪还是无罪凭借的不过是一两人的说法而已，午时三刻真有用，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枉死的冤魂，那还需要她们一类职业的人做什么？至阳之处便有至阴，大吉相依的便是大祸，自古如此。 正是夏日的中午，南大的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洛小北身上的冷意渐渐散去，越晒越热不说，整个人也昏昏欲睡，脚步虚浮的往公寓的方向而去。 越走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她突然有些后悔要现在出来了，精血耗损的后遗症比她想象中要来得猛烈得多。 “洛洛？” 正胡思乱想，却听到有人叫，洛小北抬头，看到的就是有两个脑袋在自己面前乱晃的贴着创可贴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杜阳。 还没等开口，眼前一黑，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 洛小北最后的意识是，“老娘真是……靠了！” 第十五章 年轻人要节制 “没什么，你女朋友就是感冒了！吃点药注意休息就好！晚上睡觉空调温度不要开太低，不要贪凉。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节制！”一道听起来语重心长又意味深长的声音传来，躺在病床上的洛小北已经睁开了眼睛。 “不是——她——我——” “醒了？”杜阳一句话还没说完，医生便打断了他。 “啊？”杜阳不明所以，顺着医生的目光，转眼看到已经醒了的洛洛，一张脸突然涨红，却不再出声。 洛小北幽幽的叹口气，看看自己正打着吊瓶的手，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心里却挫败得很。 她的命可真是苦啊！这一连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 —— 在外面折腾了两天，洛小北回到公寓拿到手机时，上面已经有了二十一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二师兄苏晓打来的，五个是杨校打的，剩下的十五个是没有备注的号码，来自同一个人。 图书馆出了那档子事，杨校应该会猜到和洛小北有关，没有撬开她的公寓门来个大搜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正想着，手机再次响起，正是杨校。 “杨校？”接过电话，洛小北刚出声，那边杨校重重地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话蹦了出来，快得洛小北都接不上话。 “哎哟洛洛小师傅啊！大师啊！你可算接电话了！我都要急死了！图书馆的事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意外，一直找不到人。” “没事，杨校！您别着急，这事儿电话里说不清楚，一会儿我来跟您解释！”趁着杨校咽口水的空档里，洛小北急忙接过了话。 除了图书馆的事，她还想问问黄星星的那桩事。 这边回复了杨校，洛小北给二师兄苏晓回了电话。 几声忙音后，洛小北首先听见的却是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声，这短短的时间里，洛小北已经连连吐槽了几番，再然后才是二师兄那略带骚气的问候：“洛洛，是不是想哥哥了？” 揉揉额头，洛小北拿了一瓶可乐，这才幽幽出声：“没有！” 惯有的开场白，洛小北已经习惯。 “好吧！”苏晓也不挫败，面子这个东西在他眼里从来都不存在。只除了一样，那就是他从来不让洛小北叫他二师兄，毕竟《西游记》里的二师兄的形象深入人心。而他向来对自己是很有自信的，不论是长相还是实力。 只可惜洛小北从来也不是个听话的…… “学校的事怎么样了？”苏晓电话里的杂音已经不见，应该是特意选了个安静的地方，只是谈起正事也是一惯的懒散模样。 放在平时，洛小北这会儿是要狠狠得自吹一番的，什么妖魔鬼怪对她这个天才少女来说根本就不在话下。 只是这次却不同，从和图书馆出现的旗袍女交过手之后，她就想说情况堪忧，需要辅助，速度支援！ “嘿，怎么？我们的天才少女被难住了？”洛小北迟疑的空档里，苏晓已经率先开口，话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戏谑，听在洛小北耳朵里又是一番刺激。 “没有！就要解决了，你就继续左拥右抱、莺歌燕舞、夜夜笙歌，再见！二——师——兄！”一口气说完，已经不等苏晓回答，洛小北已经挂断了电话。 “哎？”苏晓急忙开口，听到忙音传来这才看了一眼仍然亮着的手机屏幕，笑着摇摇头，滑动了两下手机屏幕换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那头清冷的声音传来。 苏晓一反之前的懒散，带了几分认真：“老大！快去帮那丫头……” 而此刻洛小北心里却后悔得很，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她自己的！ 扔了手机，往沙发上一倒，她需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怪苏晓刺激她，也怪她一向心高气傲的，揣着两个师兄给的法宝自诩行走天下无敌手，这次却撞墙在南大，早知道就好好跟师傅学了！ 正想着，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成功把她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看了一眼那串数字，刚接起还没出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以及称呼…… “仙娘！仙娘！是你吗？” 洛小北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怎么的？内伤！ 洛小北知道仙娘这个称呼。在某些偏远的地区，仙娘是指那些会给人看相算命且上了年纪的大娘，据说再厉害些的能通过知道被算者的生辰八字或者面像就能看到那个人家里别的亲属的命运，甚至能预测未来看穿前世。 且不说这些仙娘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特么她洛小北哪里算仙娘了？她是年纪大了还是给人算过命了？ 没等洛小北回答，叶素秋的声音穿透手机：“出什么事了？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杜阳那个榆木疙瘩也不告诉我！” 揉揉额头，洛小北叹气，“没事！我要去找校长！还有你别叫我仙娘！” 她真的想拍一张倒霉符咒给叶素秋，可是她没有！倒也不是她不会写，主要是写符向来就不简单，她太懒。 师兄有却不给她，就是怕她太过顽劣，随意用符。 这些东西使用不当，有伤阴德不说，再不济还会反噬。 说白了，还是因为洛小北学艺不精，可惜洛小北从来不承认这个事实！ 打发了叶素秋，洛小北睡一觉醒来已经天黑。带上了菩提子，这才到了和校长约好的地方。 办公室里寥寥几人，却都是南大最权威的存在！ 当洛小北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她清楚的看到在场的几人神情都变了。 看了一眼已经黑透的天色，洛小北轻咳了一声：“没事！它现在还不会出来，被我打伤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恢复不了！” 听了这句话，几人脸色这才和缓了些，却依然没人说话，气氛怪怪的。 “怎么？”洛小北不解。 杨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那图书馆那边现在是不能让学生再去了，但是维修是一定要去的，里边那些珍贵的书籍，每一本都是无价之宝，我们不能让这些宝贝就这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放着。” 杨校的回答让洛小北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杨校几人害怕，怕是还想让她赶紧捉住的，这么一回答反而让洛小北对杨校的印象有了几分改观。 图书馆的事件比洛小北想象中来得严重，她也没有想到杨校等人会在意图书馆的书籍。不过也对，看图书馆的位置就知道当初修建的时候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想到这里，她想起叶素秋说的苏黎曾经在四楼找过东西。如果是找书，那么她必然也要去看看。而且当时图书馆玻璃窗碎掉时并不在四楼，那么四楼的书应该是没有变动过，说不定去那里能发现些什么。 第十六章 天生丽质 这么一想，洛小北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黄符道：“这个没事，如果维修人员不敢去，我这里有几张平安符，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们。” “谢谢小洛师父！”校长道了声谢，神情复杂地接了过去，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给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清楚。 给了就是承认图书馆有不干净的东西，要是传出去，会对学校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是不敢想的。至于图书馆那边要找个什么理由，便是他接下来要想的事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校长。”洛小北没有忘记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什么事？” “关于黄星星的……” 这个名字一出口，洛小北清楚的看到杨校的脸色一僵，随后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看杨校的神情，洛小北知道怕是不能直接说是谁说的，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却看见杨校迟疑了一会儿，扶额又叹了口气，这才神情复杂的开口道：“说起来，这件事学校是有责任的。” “黄星星本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孩子，好学又上进。可是从去年那件事之后，这个孩子精神就出了问题。我们……”杨校和坐在办公室里别的几位领导对视了一眼，语气里带着丝愧疚，“我们也是为了学校的声誉，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并且对外宣布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 “那？”洛小北也听出来了，黄星星这件事果然有隐情。 杨校却摇摇头，“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们也不清楚，去医院检查后神经科的医生说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压力过大导致的。只是从黄星星疯掉后我们去探望过，也从她父母那里了解到，说是她总说自己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当时也并没有引起重视，只是……” 越想，杨校的神情越是惊恐，立马从贴身的兜里摸出一块手绢来，搽了搽额头上的汗，这才继续道：“只是后来学生相继出事，我们才想到可能这里边有什么联系。不过当时因为苏黎的事太过奇诡，再加上黄星星虽然疯掉却没出人命，也就没有告诉你。” “之后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我们也在私下里给了黄星星家人很好的补偿。现在你突然问，难道……难道这里边真的有什么关系？”杨校抬头，双手紧紧抓着扶椅，一张胖胖的脸上满是汗水。 看杨校几人的神情，洛小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提到图书馆有鬼的时候杨校都还担心书，怎么这会儿提到黄星星疯掉和鬼有关了又这么一副惊骇欲绝的样子了？ “小洛师傅！”杨校却突然出声。 “啊？”正在神游的洛小北，被杨校的中气十足的喊声震回了神。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只要能解决好，保障同学们的生命安全，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满足你。我这半辈子了，也没有再有别的想法了，就是希望能把这所传承文化的历史悠久的校园留给后来者，继续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杨校一脸的真诚，一副为了学生为了学校虔诚恳求的样子。 洛小北正为这话惊讶不已，正想说放心！她为了同学和学校一定会办到，绝对不是为了什么要求时，却见杨校再次擦擦汗，轻咳了两声，这才小声道：“这件事情还请小洛师傅保密，毕竟传出去对学校不好。” 洛小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只能悄悄翻了个白眼，是传出去对学校不好？还是怕被人家长找麻烦？然而杨校一口一个学校，她确实也无力反驳！ 虽然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倒也不是复杂，而是她打不过那女鬼，一般打不过的鬼对洛小北来说都复杂！ 放在平时，这样的事情她是一定会拒绝让师兄们上的。可是现在两个师兄都不在，而且这所学校还留着师父的气息，关系着师父的行踪，当时两个师兄各自有事，她信誓旦旦的接了下来……可是现在……洛小北在心里连连叹气，妈呀！现在可以重新选择吗？早知道她宁愿去抓五通神也不愿意来蹚这趟浑水了！ 说得像是五通神就能打得过似的…… 洛小北：“……” 不管了，能拖就拖，等到大师兄来。 然而气势还是要做足，洛小北忽略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心虚，在杨校面前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大言不惭……咳咳，反正就是她应下了这活儿。 也难怪杨校会如此信任洛小北，虽然之前也半信半疑的请过所谓的得道高人，花了重金之后连根毛都没见着就说除掉了，要么就说是图书馆的风水不好，是凶煞之地需要移开换一个风水宝地。 对此杨校也是不大愿意的，图书馆的建筑年代久远，又怎么能说换就换，况且里边有些书是只能用来珍藏而不可随意搬动的，工程如此浩大，就算要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 洛小北说明了图书馆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杨校反而觉得比起之前一开口就是让花钱免灾的道士来说，洛小北更可信。 见洛小北答应下来，杨校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豪气的告诉洛小北，一切费用学校报销，她只管除掉图书馆的东西就好，没有一切后顾之忧。 洛小北也乐得白吃白住，心安理得的应了下来，只是该做的事她还是没忘记。 从杨校处拿到黄星星地址，洛小北回了公寓打算第二天去看看。 谁知道一早叶素秋刚好来电话问洛小北在哪里，得知洛小北要去看黄星星，便也吵着要去。 等到了约好的时间地点时，看着远远撑着一把大红色遮阳伞的叶素秋缓缓跟在杜阳身后，并且状似无意的竭力将伞往杜阳头上凑，看着这两人，洛小北心里顿时乐了起来。 经过图书馆一事之后叶素秋和杜阳这俩难兄难弟倒是凑一块儿去了，有意思！ “哎呀！仙娘你都不防晒的呀！仙娘果然是与众不同！”还没走进，叶素秋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怪叫就传了过来。 洛小北的笑还僵在脸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缓了缓这才翻了个白眼，“老娘天生丽质难自弃好不好？” 第十七章 天机不可泄露 到了黄家之后，洛小北首先见到的是黄星星的父母，头发花白容颜憔悴仿佛没有生机的草木一般。 想来也是，好好的闺女，突然就成了这样，就算给了再多的抚恤金，心里的创伤又怎么能愈合？ 说明了来意，洛小北三人得以见到黄星星。 当然，只说是黄星星的同学，特意来看看。 进了黄星星房间门首先看到的就是双手抱膝后背靠墙坐在床的角落里的人，屋子里干净整洁，黄星星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杜阳和叶素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黄星星的父母却红了眼眶。 从进门开始，洛小北的一双眼睛只盯着黄星星，因为她的菩提子有了反应。 洛小北有些不解，死去的苏黎那里没有反应，在图书馆里也没有反应，怎么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时有了变化？ 难道这个黄星星不是黄星星而是别的？ 这么一想洛小北便警惕起来，转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叔叔阿姨，我爸妈不在家，今天我能不能就在这里蹭饭啊？我也想多和星星说说话，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说不定说说以前的事她就想起来了。” 虽然知道洛小北的话是安慰人的，黄父黄母也还是连忙接过，“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做饭，今天都在这里吃，难得你们来一趟。” 说到这里，黄星星的母亲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语气满是遗憾，“我们家里也难得这么多人！” “好！”洛小北眯着一双眼睛，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这一来一去却让叶素秋和杜阳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们俩都被洛小北那句“关系最好”给惊到了，丝毫没有插话的余地，只能跟在旁边点头附和。 等黄星星父母转身离开了房间，洛小北快速掩上房间门，当着还在发愣的杜阳和叶素秋的面掏出了还亮着青光的菩提子。 “这是啥？”叶素秋不解，却被杜阳扯了衣角示意她不要出声。 虽然杜阳也不太明白，只是经过图书馆一事之后，他对洛小北也多了几分信任，至少知道她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洛小北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将菩提子置于仿佛睡着了的黄星星额间。 菩提子一触碰到她，青色一瞬间亮起变浓，又慢慢减淡恢复到原来的浅色。 洛小北双眉一皱，迟疑了一会儿，收起菩提子，右手凭空捏了一个符咒以食指和中指并拢往黄星星额间打去。 这一触碰，杜阳只看到洛小北脸色猛然一变。 “怎么了？”杜阳出声道。 收回手，洛小北吐了一口气，这才摇头，“学姐是真的疯了！” 听到这句话杜阳沉默下来。 “学姐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这样的？”叶素秋却突然出声，明显洛小北的话不能将她打发了。 洛小北摇头。 “不是说……”叶素秋不信。 “不是，就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洛小北知道叶素秋要说什么，毕竟第一个告诉她黄星星撞鬼的人就是她。 “哦！”得了答案，叶素秋也不再问。 等到黄星星的父母来叫吃饭的时候，叶素秋和杜阳这才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只是洛小北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挤在角落里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才再次掩门。 离开了黄星星家，送了叶素秋回去，只剩下杜阳和洛小北。 “洛洛！”杜阳挠挠头，似乎是纠结了许久。 想了想，叹口气还是出声叫住了洛小北。 “怎么？”洛小北回头。 “你告诉我学姐疯掉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杜阳努力挤了挤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严肃些。 只是这故作严肃的表情在洛小北眼里更多的是滑稽，一时没忍住，噗一声笑喷了。 杜阳脸一红，到低没绷住，脸上带了几分尴尬。 洛小北笑够了，这才干咳了两声：“真实原因不就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吗？哪还有什么原因？” 抬头却看见杜阳带着丝颓然的脸色，洛小北预感这次忽悠不过去了。果然—— “你今天的反应我都看见了，当时没问是因为叶素秋在那里，你就别骗我了。”顿了顿，“我想知道学姐会这样是不是和小黎一样？” 这样的问法洛小北有些无奈，杜阳不是挺呆的吗？怎么每次在苏黎的事情上就一反常态？难道智商这玩意儿也像天气那样说变就变？ 可是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有些东西太过抽象，平常人会不会懂还是其次，就算是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能力去解决，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而黄星星那里，对于一个三魂七魄失去了两魂五魄的人来说，不是洛小北不救，而是她救不了。 别说是洛小北，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未必能救得回来。 她们这一行，做好了便是顺应天意，做不好便是逆天而行。一张小小的倒霉符咒便是如此，何况关乎人的运势和生死。 所以对于那些帮人算命看运势的同行，洛小北便是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看法的。一如传说中能帮人看透前世今生改变运势的仙娘或者道长，就算会看也必定不会轻易答应，。 毕竟因果报应的说法既然有便有它存在的理由，各人自有运数，窥破天机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黄星星的三魂里，如今就剩下主宰人寿命的生魂，主意识的灵魂和觉魂都已经不见。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里，如今也就剩下哀和惧。且不说这两魂五魄去了哪里，就算要找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三魂七魄本就是一个人的整体，失去了任何一个剩下的便也无法凝聚，迟早也是要消失的。 正常人要依靠灵魂依照因果循环在六道之中轮回，死后生魂会自己消失。那么也就是说，黄星星这一生，便是最后一生了。 按照洛小北对黄星星现状的观察，生魂和余下两魄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浅，所以她才会如此安静，并且喜欢蜷缩在一起。 菩提子会发光，便是感应到黄星星将不久于人世，而那浅浅的青色，是来自生魂最后的意识。也就是说，黄星星的生魂里带了怨气，而这股怨气的来源，怕就是和消失了的那两魂五魄有关。 她目前还活着，相对已经死去的苏黎和斯斯来说，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洛小北长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我只能告诉你两者之间是有关系，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学姐疯掉的原因。因为就算知道如我，我也没办法，我救不了学姐，自然也没办法让你的小黎复活。” 第十八章 死了 正常人要依靠灵魂依照因果循环在六道之中轮回，死后生魂会自己消失。那么也就是说，黄星星这一生，便是最后一生了。 而且按照洛小北对黄星星现状的观察，生魂和余下两魄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浅，所以她才会如此安静，并且喜欢蜷缩在一起。 菩提子会发光，便是感应到黄星星将不久于人世，而那浅浅的青色，是来自生魂最后的意识。也就是说，黄星星的生魂里带了怨气，而这股怨气的来源，怕就是和消失了的那两魂五魄有关。 她目前还活着，相对已经死去的苏黎和思思来说，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洛小北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无能为力，让杜阳要节哀顺变的表情，“好吧！我只能告诉你两者之间是有关系，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学姐疯掉的原因。因为就算知道如我，我也没办法，我救不了学姐，自然也没办法让你的小黎复活。” 听到这个回答，杜阳没有出声。 沉默了好久，就在洛小北以为他受不了这个消息正准备再说上两句安慰的话时，杜阳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既是这样，我也想出一份力。” “什么？”洛小北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叫我，我随叫随到。只要能帮到你，将这件事彻底解决，不会再有像小黎和学姐那样的事发生就好。”杜阳挠挠头，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坚定。 洛小北抿嘴没答，她本意是想拒绝的。 杜阳虽然有一双阴阳眼，除了能看到那些东西并不能帮上什么忙，真正出了事还需要她分心去照看。只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看着杜阳呆呆傻傻的样子，对苏黎也是一片真心，洛小北心里那点儿同情心又跑了出来，不忍心打击他，只能含糊其辞的应下来。 答应是答应了，用不用他帮忙，不还是洛小北说了算？ 这么一想，洛小北便觉得自己这想法真是好。 只不过她再想到目前掌握的线索，洛小北心里还是有些挫败的。 图书馆四楼她还要再去一趟，旗袍女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出来，她倒是想去看看那旗袍女究竟是在找什么。 而且她还有个不明白的地方便是为什么苏黎和斯斯一个死在图书馆一个死在宿舍，只有黄星星没有死？ 从黄星星那里之后洛小北更加确定，女鬼是拿走了苏黎和斯斯的魂魄，所以她的菩提子才没有反应。 女鬼控制她们的肉体在白日里替它找东西，但是尸体能撑三周和两个周，女鬼必然是用了法术保存尸体，不至于腐烂太快。之后躯体因为高温实在没办法控制才突然倒毙，所以尸体才有寒意，而且在短时间之内腐烂得看不出完整形状。 那为什么黄星星会魂魄不全？难道是特意留下的？或者是在夺的过程中被什么打断了？还有就是女鬼这么迫切不惜杀人夺魂引起注意也要控制尸体在白日找，难道找的东西这么重要？ 而且按照叶素秋的说法，似乎女鬼当初控制斯斯的时候就选中了苏黎？当时苏黎和叶素秋是在一起的，为什么叶素秋就没事？ 死的都是女生…… 洛小北恍然大悟，女孩子体质属阴，所以容易被控制，但是……出事的几个女生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共通之处？ 她觉得她有必要找校长知道每个女生具体的生辰八字，看看之所以会这样和生辰八字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便给校长打了个电话，最后定下来黄星星的还是由洛小北去问。 “还有，叶素秋的也查一查。”想了想，洛小北补上了一句。 “啥？”电话那头校长声音突然变了，“叶素秋出啥事了？她人呢？她？” “淡定！淡定！校长，她没出事，我就想看看她之所以没出事是不是和她的命格有关。”洛小北有些哭笑不得。 “哦！哦！好！”校长一口应了下来，这样的事还是难不倒他的。 但是关于叶素秋出事没出事那里校长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说得像是叶素秋就该出事一样？ 有些不明所以，转身去办洛小北交代的事去了。 这件事完成，洛小北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再想到她来这所学校一开始的原因，是因为在这里找到了师父的气息。 难道就是被师父发现了那女鬼从而阻止旗袍女继续夺魂的？可是师父为什么不直接灭了旗袍女？难道是因为有更加要紧的事不得不紧急离开的原因？ 洛小北摇头笑笑，还是等生辰八字拿到了再说，这么一来，洛小北便放心睡觉去了。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洛小北这被吵醒。 睡眼惺忪的凭感觉摸到手机，都没清楚来电人名字，洛小北便接了起来。 “喂？仙娘！仙娘！我是叶素秋啊！”熟悉的穿透耳膜的声音传来，洛小北的瞌睡一下去了大半。 看了眼名字，洛小北心里哀嚎着沿着床滚了一圈，这才烦躁的开口，“我知道，有什么事？” 洛小北被吵醒，没睡醒，虽然带着怒气，声音却绵软而且带着浓重的鼻音，叶素秋一听便听出来了：“你还在睡觉？” “说重点！”洛小北再次提醒。 “哦！对了！”叶素秋这才提到她打电话来的目的，这才急急道：“学姐去世了！” “什么？啥？”洛小北瞌睡全被这句话震没了，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生怕自己听错了。 “你说哪个学姐？”再次确认。 “黄星星学姐啊！”叶素秋清脆的声音清晰无比的告诉着洛小北这个事实。 “我……我靠！”洛小北昨天晚上才说要去找黄父黄母了解黄星星的生辰八字，这会儿一大早就说黄星星没了？ 挂了电话无意间看了眼时间，洛小北嘴角一抽，假装没看到，收拾好便出了门。 下午两点这个时间，难怪叶素秋听到她在睡觉会这么惊讶……某人有些汗颜…… 第十九章 去看书 看到依然撑着大红遮阳伞涂着厚厚防晒霜的叶素秋，洛小北挑了挑眉，想起上次叶素秋的怪叫，洛小北假装没看到，直奔黄星星家。 然而到了黄星星家里洛小北才察觉出哪里不对，虽然黄星星的情况虽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昨天看的时候，她分明还有些时日才对，怎么这才隔了十几个小时人就没了？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探查她魂魄时捏的虚书符诀学艺不精打到了她体内最后的生魂？可是她离开的时候，黄星星体内的一魂二魄并没有什么变化才对，否者她怎么会不知道？ 黄星星的丧事一切从简，看着哭得快要晕过去的黄父黄母洛小北有些不忍，可是安慰人这事儿她向来不会。 她从小就是被师父收养的，又是跟着两个师兄一起长大，整日不是被带着去收妖邪就是被大师兄盯着看书，跟着师兄和师父见了那么多的生死，主要都还是些妖魔鬼怪，面对这样的感情至深的场面她也是手足无措。 “叔叔节哀！我们……我们……我们就是来看看叔叔阿姨，叔叔阿姨不要太过伤心，要注意身体！相信学姐也是这么想的”杜阳上前去扶住了黄父，自然的就往里走，叶素秋也跟了过去。 洛小北静静走在最后，她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便仔细观察着四周和昨天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不出所料的什么也没有。 走到黄星星房间里时，看到的却是正抱着黄星星照片的黄母哭得快要晕了过去。看见来人，黄母哭得更加伤心。 叶素秋见状连忙上去搀着，“阿姨，别难过了，以后您就把我们当成您的孩子，学姐不在了还有我们！学姐没有完成的事我们一定会完成，替她孝敬叔叔阿姨！” 黄母拍了拍叶素秋的手，满脸泪痕，只说了一句，好孩子，便再次哭了起来。 “这都是命，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孩子，她在，也不管是好是坏，我们能看到也是一个安慰，她不在了，我们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黄父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一番话却让杜阳和叶素秋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手忙脚乱的又是递纸巾又是说着话安慰着让两位老人宽心。 洛小北面对着眼前的场景这会儿也懵了，生辰八字还要不要问？可是现在问似乎不太合适？ 黄星星的尸体一大早就被送到了火葬场，而洛小北到达黄家已经是晚上，她连个尸体都没见到，一个房间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么想着洛小北心里便越发乱了起来。 “谢谢你们还特意来看我们老两口，原本星星这件事我们打算就这样悄悄办了的。只是这样也好，毕竟以后你们再来怕是也看不到我们了。”黄父眼眶红肿着，一边说，眼泪却依然止不住。 “叔叔阿姨这是要去哪里？”杜阳问道。 “我们打算出去转转，没有星星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这一辈子，我们就算完了，可是你们的一辈子也才刚开了个头。总之，谢谢你们！”黄父强扯出一个笑来，以表达他最后给的感谢。 “叔叔节哀顺变！”捏着手里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站在门口的洛小北搜肠刮肚的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她说得最多的话。 离开黄星星家已经是深夜，夜晚的凉爽并没有让洛小北感到一丝惬意。 她的心里犹如笼罩着一团迷雾，好像一切都很清晰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头绪，这不由得让她烦躁起来。 叶素秋和杜阳看出洛小北心情不佳，一个人直愣愣的走着，只以为她是还在为黄星星的事伤心，两人也默契的没有出声。 毕竟黄星星死这事儿，于情于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总有人闲不住。 “杜阳，你和小黎的家在哪里？”最终还是叶素秋打破了沉默，她刻意将声音放低，洛小北虽然没刻意听……咳咳，主要还是她的耳朵比寻常人灵敏，最后还是一字不落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额……”杜阳挠头，“你问这个干嘛？” “怎么？问不得？小黎从来不跟我说她家里的事，好不容易遇到她的老乡，怎么也得问问吧？而且小黎都去世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她家里人来？”叶素秋小声嘀咕。 “也不是因为问不得！”杜阳挠挠头，似乎有些为难，“我们那村庄太过偏僻，多少户人家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但是我们有一条很严肃的村规，那就是不能带生人进村！” “诶？这是什么道理？你们那村也太落后了吧？当这还是封建时期啊？只许人出不许人进？”叶素秋撇撇嘴，有些不削，分贝也提高了不少，“再说了，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别人偏要进怎么办？” 洛小北只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些无趣，有的偏僻一点的村庄会排外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连有的大城市都还存在这种情况，更别说其他了，叶素秋的反应也着实大了点。 “不是，一般人就是想进去也去不了的！”察觉出叶素秋生气，杜阳有些着急。 “为什么想去也去不了？难道去了不走还会被赶走？”这次问的却是洛小北。 “不是被赶走，是你们根本就进不去。”杜阳摆摆手，却也越来越急切。 “为啥？”这次问的是叶素秋。 “因为……我……唉～你们别问了，这个不能说。”杜阳一脸的认真，看那样子却是再怎么问他也不会再说了。 洛小北有些恹恹的，一件事听不完整，就像吃饭吃到一半就不准你吃了一样。 “切，不说就不说，说了我也不见得会去你们那里。”叶素秋有些生气的抱怨，颇觉得杜阳是个榆木脑袋好无趣，转念却想到了在前面慢悠悠走着的洛小北。 “诶，仙娘！哦，不对！洛洛！”叶素秋仙娘二字刚出去，就看到洛小北脚下一顿，倒是反应快，立马改口了，“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啊？” “回去看书！”听到叶素秋改口，洛小北倒也没跟她计较，一个人在前面慢慢吞吞的走着，只回答了这么三个字。 “哦！这么晚了还看书啊？”叶素秋悻悻的。 洛小北说过不能叫她仙娘，她总是改不了。本来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会儿不说话就浑身不自在的那种，只是出口就不受控制似的，行动和思维她都跟不上。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又安静了下来。 和两人告别后，洛小北直接离开往公寓方向而去，然而在杜阳和叶素秋已经离开后，洛小北却突然折回去往图书馆方向而去。 第二十章 找不到 洛小北说的看书并不是单纯的看书，她是去找书。而且要去图书馆四楼，也就是苏黎死的那里。 第一次去的时候没准备，用了一张珍贵的穿墙符，后来才从校长那里拿到了一把图书馆后门的备用钥匙。 也对，她要是大半夜大摇大摆的从图书馆正门进进出出，估计不久南大又会诞生一个不知道什么版本的传言。 黄星星的死让洛小北有些内疚，她不确定是自己打伤了她的生魂还是说在她之后的短短时间里，那个女鬼出来过，拿走了黄星星剩下的一魂二魄。 可是没道理洛小北打伤了它能这么快恢复，再说，它也进不去黄星星家才对，除非是主人同意。 想不通，但是，图书馆这一趟是势在必行。 南大此刻已经陷入暗夜的沉寂里，除了亮着的昏黄的路灯和偶尔几只扑腾在路灯下的飞蛾，便只有被风刮过的树叶发出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 洛小北走得很轻，听不到脚步声。 这是她长年练习出来的习惯，感官异于常人，动作也更灵敏。她虽然懒，但是涉及到保命这方面的东西，她还是一点不含糊的。 过了一片低矮的绿化丛，便是四周一片空旷的图书馆。 没有灯光，只有一个个黑洞洞的窗户，这栋独立的建筑在暗夜里看起来竟然一片萧瑟。 从玻璃窗事件后，这图书馆怕是再也没人来过了。 正打算绕个弯拐到图书馆后门，洛小北灵敏的耳朵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一凛却是有人来了。 快速退了回去，找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便蹲了下去。 她倒要看看，这大半夜的除了她还会有那个不怕死的来这里。这么一想，脑海里浮过的却是杜阳和叶素秋这两个人的名字。 嘴角一抽，洛小北觉得自己是中了这两个人的邪。 待看清楚了远处畏畏缩缩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洛小北第一反应却是敲了自己脑袋一把，“我去！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那两个人的身形洛小北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跟就跟，两个人还不停嘀咕。 “怎么刚还在，这会儿就不见人了？”是叶素秋的声音。 “可能去了后门。”杜阳添了一句。 “那我们去后门看看？”叶素秋提议道。 “你确定？”杜阳略带犹豫。 “靠！还真是不怕死！”洛小北暗暗骂了一句，人却站了起来。 “你们跟踪我？”冷冷出声。 “啊！” 洛小北冷不丁的出声，却将叶素秋和杜阳吓了一跳，叶素秋直接一声尖叫，在空旷的图书馆前面，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别叫了，这会儿怕啥？你们不是要去图书馆？怎么？想再找一找苏黎聊聊人生？”洛小北故作严肃道。 叶素秋没出声，倒是杜阳先解释了起来，“我们，我们也只是猜到你会来图书馆。所以根本就没走，只是躲远了一些，果然看你回来了，我们就来了。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猜的？”洛小北挑眉，“猜得还真是准！” “明明是你自己说要看书的，还不准别人猜到你要来图书馆了？”叶素秋在一旁小声加了一句。 这话却让洛小北一噎，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好吧！是她自己作死。有事没事干嘛说自己要看书？只是这两人听这么一句及猜到了，不由得让洛小北也是刮目相看，心里只叹了一句，真是智商见涨！ “还要去吗？你是不是要去四楼找小黎找的东西？”杜阳有些悻悻的，不知道洛小北听到了叶素秋的话，洛小北也假装自己没听到。 “去！为什么不去？”洛小北大气的来一句，转身便往图书馆后门而去。 图书馆坏掉的玻璃窗还没有修，平时一坐难求的图书馆，夜里这会儿倒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月影稀疏，让杜阳和叶素秋只能依稀看见障碍物，不至于撞上去，比起之前，圆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绕过大厅的沙发，洛小北直奔四楼而去。 她是健步如飞，只可怜了杜阳和叶素秋只能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跟着。 阅览室里苏黎倒地的地方粉笔印记还在，一周左右的时间依然没人清理。因为封闭得严实，空气里依然还留着淡淡的腥臭味儿。 待到杜阳和叶素秋两人上四楼歇过气儿来，洛小北已经转了两排书架了。 “要找什么样的书？”叶素秋缓了缓，也靠近了书架，抬手便拿起了一本书。 “根本看不清楚写的什么字，为什么找书要夜里来找？”杜阳有些不解，凑近了书架，用他那能看到鬼的阴阳眼使劲看到底也看不清。 洛小北有些无语，杜阳是能看到鬼，却又不是能夜视文字，凑再近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找什么书，苏黎找什么书我们就找什么书呗！”洛小北的回答有些随意，此刻她的思绪却不在这里。 从斯斯不对劲开始到她死在宿舍，中间隔了三个周的时间，而苏黎隔了两个周。除了天气原因，怕是因为那女鬼已经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而且洛小北也敢断定，那个东西还没有被拿走。否则当时她用引魂法想将苏黎的魂魄引回来的那次，那个女鬼也不会出现。 四楼的书全部和历史文献和地方县志有关，那个女鬼来这里究竟是要找什么？ 既然东西还在，那女鬼一时半会儿也拿不走，那就暂且放在这里。这么一想，洛小北就停了下来，“不找了，走吧！” 拍一拍满手的灰，这四楼的书还真是没什么人动，长久下来积灰的程度可见一斑。 “不找了？”杜阳收回了视线，有些疑惑的看着洛小北所在的方向。 “你找到了吗？”叶素秋放下手里拿着的书，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们看得清？”洛小北反问。 杜阳下意识得摇头，想起来这是夜里，未必看得见，便补了一句，“看不见！” “既然看不见，我哪里找得到。反正找不到，让那女鬼来找好了！” “什么？”洛小北回答得轻松随意，听在叶素秋和杜阳耳朵里却是惊骇欲绝，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第二十一章 什么名儿 “别那么大的反应，女鬼没拿走是因为它现在还拿不到，我既然找不到也不会给它留着，我收拾不了它就耗着等大师兄来收拾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要办点事！”挥挥手，洛小北示意两人赶紧出去，别挡着她发挥。 两人乖乖出了阅览室去到了走廊，洛小北这才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四张黄符，寻了个靠中央的位置，这才站定。 “行兵布阵，列甲在前！急急如律令，辟邪符，去！” 清亮的话音落下，洛小北右手快速驱动黄符，只见四道红光依次飞往阅览室四个角落，亮了一会儿，便再次熄灭回归黑暗。 这是洛小北布下的辟邪符，连下四道，也是怕到时候那女鬼太过厉害，能破了符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这还不够。 想起和女鬼交手的那一回，洛小北的镇鬼符往女鬼身上打过去并没有用，这么一来她还得再布一个八卦阵才保险。 叶素秋和杜阳在走廊上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和着稀疏的月影，只看见洛小北站在那里不动，手上却在不断比划。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两人不明所以得等着。 “走吧！”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小北的声音打断了正在愣神的两人，等两人跟上，便按照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洛洛，你在里边倒腾了些啥？你怎么确定女鬼不会来拿走东西？”杜阳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他就是想知道。 洛小北一听，转身就给杜阳一个脑瓜蹦儿，就差没跳起来，“什么叫倒腾？能不能严肃点？我这叫布阵，布阵好吗？” 拍了拍手，洛小北长叹一口气。她上辈子肯定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杜阳和叶素秋两个拖后腿的。 师父说过，有因必有果，那这两个人是她的因还是她的果？不对，呸！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来的什么果？真是……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 杜阳和叶素秋都不知道洛小北此刻丰富的心理活动，见杜阳揉着额头不出声，叶素秋这才开口道：“你布了什么阵啊？很厉害吗？保险吗？”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虽然换了种说法，但是明显就和杜阳问的一样，听起来却要舒服不少。 洛小北抱着手臂悠悠走着，“对正常人没任何影响就对了，对鬼就说不准了。” “你说你大师兄要来，你大师兄很厉害吗？比你还厉害吗？”叶素秋的话里带着浓烈的好奇心，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不少。 洛小北顿住脚步，脑海里闪过大师兄那张千年冰山一样的脸，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度，摇摇头，这才一边走一边答道：“嗯！比我厉害多了！” “那小黎？”杜阳这才反应过来，一开口问的却是苏黎。 不问还好，一问洛小北又想赏他花生吃。 “你还小黎呢？小黎早就没了！”话一出口，洛小北又觉得自己这话太过直白了些，怕打击到青少年一颗积极乐观向上的心，又改口道：“苏黎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额……也不知道哪句话更打击人，洛小北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轻咳了一声，又摸摸鼻子，“总之，苏黎这件事上也不要多想了。如果她家里没人来的话，你身为同村人就将她带回去吧！好歹也算是魂……回到故乡落叶归根了！” 洛小北本来想说魂归故里的，可是想到苏黎魂魄都没了，也算不上，临时改了改。安慰人这种话根本不适合她说，最多说的也是节哀顺变！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杜阳回答，洛小北有几分尴尬，以为自己打击到他了，正搜肠刮肚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安慰人的话，杜阳却突然开口了：“我带不回去。” “诶？为啥？不能带生人进村就算了，小黎那是生人吗？”这次开口的是叶素秋。 遇到这种事，最积极的便是她了。 “小黎家里人之所以这么久都不来是有原因的！”杜阳带着深深的沮丧。 “哪有什么原因？我看就是你不愿意！”叶素秋冷哼一声，连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下来。 洛小北跟着师父师兄这些年倒是见过，有的大家族有讲究的，未娶妻的男子和未出嫁的女子死后不能进祖坟，或者横死枉死的人也不能进祖坟，再有就是早夭的未满十八岁的不能进。 苏黎这一下占了俩，一是未出嫁，二是枉死。按照杜阳说的他们村规矩那么重，不让进祖坟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带回去安置，不让她进祖坟不就行了？”洛小北不以为然。 可是杜阳的回答却在洛小北意料之外，“不是，不是不能进祖坟。是根本就不能进村！村里人不会同意！” 听了这话叶素秋有些不乐意了，话里都带了讽刺，“这又是什么讲究？你别说是因为小黎死了，所以进不得？” “我们村一般人进不去，进去了出来出不来还要看自己的造化。”杜阳挠挠头，还是说了出来。 “村里人不多，但是老一辈的人直到死也没出来过，只有指定的两三个人能定期出来。之所以人越来越少，也是因为有的人出来后再也不回去。像小黎这样的女孩子……小黎能走到这份上已经是个例外，她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杜阳幽幽叹口气，“小黎能出来，她家里人已经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她从此之后是好是坏，都跟家里没什么关系了。” 这话洛小北听明白了，苏黎出来就相当于和家里断了关系一样，从此那里就再也不是她家了，她是死是活都跟那里没关系，哪怕成了骨灰，她也回不去了。 洛小北看了一眼叶素秋，回头对杜阳问道：“那你为什么能出来？你还能不能回去？” 杜阳摇头又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出来，但是也没人告诉过我不能回去。” “额……”这个回答让洛小北短暂发懵，想了想，“难道你们村重男轻女？所以女生出来了回不去，男生就可以？” “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出来，出来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去。大概就是这样！”杜阳挠头，虽然有那么多破规矩，这句话回答得倒是诚恳。 短暂的沉默后，洛小北突然问道：“你们村叫什么名儿？是不是叫羊村？” 第二十二章 被动了的符 杜阳一顿，洛小北眼睛一亮。 “不是！不过名字是什么我也不能告诉你！这也是规矩！”杜阳摇头，咽了咽口水。 洛小北：“你丫的——” “又是规矩，什么破规矩！不听了不听了，回去睡觉！”叶素秋嚷嚷着推了杜阳一把，头也不回气鼓鼓的走了。 “好吧！”洛小北放弃了追问，问这个榆木脑袋的杜阳，还不如她自己多去翻翻书。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从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中看来，洛小北以为杜阳他们村就是羊村的，毕竟她此番来南大的首要目标就是找到师傅找到羊村，如果能误打误撞从杜阳这里知道，那她和师兄们就不必再花费那么多功夫了。 只是……唉！洛小北叹口气，是自己想得太美了！ 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布了八卦阵和辟邪符的阅览室的位置，也不和杜阳多啰嗦便离开了。 洛小北的阵法除了限制女鬼，再有一个作用便是如果有人或者有鬼触动，想要破坏的话，她能第一时间得到提示。 既然找不到，就先设置个障碍在那里，她自己再慢慢找。 只是事情并不如洛小北预料的那样顺利，当她被符咒传来的感应震醒，并且随后就接到叶素秋打来的电话时她就知道了。 “仙娘！不对！洛洛，你快来图书馆！快来呀！”那边叶素秋又急又大声的怪叫让洛小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反应便是女鬼出来了？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提上荷包拿着手机就跑，“怎么了？怎么了？女鬼出来了？别急我马上来！” “不是，不是，女鬼没出来！”叶素秋急忙解释。 正在全速奔跑的洛小北突然停住，深深的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回道：“那就好！” “不对，那谁动了我的符咒？”符咒传来的感应并没有结束，反而越来越强烈。 “我就要说这事，这里……哎你快来吧！”叶素秋依然很着急，说话却说不完整，他大爷的，急死洛小北了。 挂了电话依然快速的往图书馆的方向去，却不似之前那般着急。 等她赶到图书馆直奔四楼，看到正搭着梯子在角落里扯符咒的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大叔，洛小北脸都绿了。 “我靠！真特么厉害啊我的大叔，维修修到我的符咒上去了！”洛小北气得在心里直骂！ 站在一旁的杜阳和叶素秋看到洛小北来了，一脸“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的无可奈何的表情！气得洛小北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大叔，你在做什么？快下来！”洛小北声音都在抖，给她气的哟！心口都在发疼！ 图书馆的正门开着，蓝色工装在洛小北上楼的时候有见到，这些都是请来修缮阅览室的工人。 然而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在四楼，这个工人来四楼做什么？ 蓝色工装的大叔却并不给面子，任凭洛小北怎么叫，根本不鸟她！！ “大叔！大叔？老娘真是……”看着还没反应的大叔，洛小北也发现了不对劲，掏出一张辟邪符，直奔大叔的后脑勺而去。 果然，原本还在扯符咒的人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大叔？”洛小北出声。 “诶？唉！我怎么在这里？”听到有人叫，大叔应了洛小北一声，而整个人还一脸懵逼的样子。 “大叔你在这里做什么？”洛小北黑着一张脸。 大叔茫然的看了四周一圈，又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一脸的惊骇，腿一软差点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杜阳和叶素秋快速上去扶着，大叔抬手就将手里的黄符塞到了杜阳手里，逃命似的扛着梯子就下了楼。 “哎！”洛小北看着飞奔而去的大叔，不等她说话背影就消失在楼道里。 可是洛小北还想提醒他，他脑袋上还贴着有一张黄符呢！ 回头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张的黄符，想起大叔之前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反应，不用猜，大叔这分明是被人控制了。 这么一想，也不管叶素秋和杜阳还站在那里，洛小北一把收过杜阳捧在怀里的黄符，下了楼。 蓝色工装的人有几个，唯一头上有张黄符的格外明显。应该是大家都在忙着，暂时也没有发现那张符。 洛小北径直走了过去手疾眼快的收了黄符，这才道：“大叔！” “唉你别烦我！我还要工作！你离我远点，我什么都不知道！快去快去，我要工作。”大叔一脸的不耐烦，说话嗓门儿也提高了不少，引得别处的工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特意看过来。 此刻大叔心里正惊骇得很，他上楼去看到要让他动的是这个玩儿意时他当时就拒绝了。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手里已经拿了好几张，而之前的事竟然一点也想不起，只知道是有人让他帮忙去拿。 他的第一想法是中邪了，妈的！图书馆果然像传说中说的有点邪门，今天干完了就不来了。好在这会儿和一帮同事在一起心里安定了不少，却也不敢再和洛小北多说。 “好！”洛小北也不恼，然而大叔的反应却让她心里凉了半截。 大叔果然是被控制了，所以才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动了符。 杜阳和叶素秋追下来，正好和要上楼的洛小北打了个照面。 正要问，洛小北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先上楼。 四楼阅览室光线较暗，只有地上用白色粉笔画出来的奇怪的形状刺眼无比，先前淡淡的腥味已经散去，这会儿被一股不知名的味道所代替。 “你们怎么来图书馆了？”洛小北顺着天花板上看了一圈，她布下的八卦阵还在，轻皱了皱眉这才问道。 杜阳看了叶素秋一眼，挠挠头，这才对洛小北说道：“我们本来是想来帮你找书的，只是刚好来就看见那位大叔在扯符咒，我们叫他他也没反应，也阻止不了他，就想到给你打电话让你来了。” “我们也是想帮你，毕竟，我们也不想学校再出什么事。”叶素秋怕洛小北生气，急忙应道。 洛小北叹口气，还没说话，手机铃声却再次响起，洛小北拿起一看，却是校长打来的。 “喂？杨校？” 短暂安静后，杜阳和叶素秋只看见洛小北突然变白的脸色。 第二十三章 又一个 “怎么了？”杜阳问道。 洛小北一脸凝重，挂了电话就跑，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杜阳。 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校长的原话：出事了！又出事了！ 听这话就明白了，从苏黎再到黄星星，再到现在这个，还不到两个周，不到两个周！ 一路上到了校长说的地方，洛小北心里已经转了好多个弯。 控制了图书馆的工人去动符咒，这边却还在杀人。 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相，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似乎有什么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次的女孩子被发现是在厕所，洛小北到的时候厕所门口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门口已经挤满了人，空气里都是汗臭味儿。 法医和警察都已经到了，洛小北进不去也不好进去，只有校长在人山人海中四处寻找洛小北的身影，洛小北看见了，却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以她现在的身份定然不适合去，校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到洛小北在，他的脸色才和缓了不少。 法医的检查报告不出所料，同样是心力衰竭，只不过这次检查出来的死亡时间却是在被发现的十小时之前，再正常不过的死亡。 因为女生所在的厕所是新修教学楼的顶层，上面主要是画室和舞蹈室，除了专业的学生，平时去上面的人并不多。 而这个女生叫佳子，就是舞蹈专业的，法医判断是急性心力衰竭倒在厕所，因为是晚上而且是半夜，所以当时并没有被发现。 等洛小北正式看到死去女生的尸体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拉开存放佳子尸体的冰柜的那一刻，洛小北心里骤然一跳。 佳子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在这之前校长告诉过她，法医说她的眼睛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无法闭合，这不符合死后的人肌肉松弛的原理。 不再去看佳子的眼睛，洛小北凝眉，开始观察起她的尸体来。 突然死亡的人没什么特别的，比起苏黎的死像，佳子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皮肤已经失去了血色，没有难闻的气味，只有嘴唇是暗紫色。 校长等人在拉出冰柜之前就已经站出了很远，经过上次苏黎一事之后，他们已经对尸体产生了阴影。 和之前一样，洛小北的菩提子并没有什么反应，看了一圈尸体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洛小北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佳子的眼睛上。 只是这一看，洛小北的眉更皱紧了几分，因为她发现佳子的瞳孔在动。 快速捏出一张黄符，当着校长等人的面洛小北低声念出安魂口诀，将符咒点在了佳子额头。 只见佳子眼睛缓缓闭上，原本死不冥目的人，就像活着的人终于肯睡觉了一样。 校长几人在一旁看见了整个过程，惊恐的屏住了呼吸，脸已经涨成了青紫色，室内温度虽然不高，却依然满头大汗！ “洛……洛……”校长已经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颤抖着声唤洛小北。 洛小北却并没有反应，她已经接连掏出了两张黄符。果然！在佳子眼睛完全闭上的那一刻，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冲开黄符从佳子额头跳了出来，并且直奔校长等人而去。 校长肥胖的身躯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直冲他而来。 暗道不好，洛小北将两张黄符同时打了出去，一前一后，在距离校长眼睛不过一尺的距离时将那黑色的东西裹了个正着。 而死里逃生的校长已经瘫了下去，旁边几人也是惊魂未定，眼看着洛小北收起东西放进了荷包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起校长。 “洛……洛……”校长一脸惊恐连连唤道。 “没事，校长，这件事要解决了。”洛小北拍拍荷包，笑得一脸云淡风轻。 这是她惯有的模样，越是紧张的时候，会表现的越轻松，然而刚刚那一瞬间，洛小北也是有些后怕的。 图书馆交手那天夜里，洛小北曾和女鬼交手，那时她就曾经注意到女鬼的面皮上那些如腐蛆一样的不断蠕动着的黑色东西，一如从佳子额头跳出来的那个东西一样。 或许，这次她可以顺着逮到的那只蛆去找躲在暗处的女鬼了。 这么想着，洛小北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校长，生辰八字的事，再加上佳子的，请您务必尽快给我！”走之前，洛小北对着校长再强调了一遍。 目前她手里只有黄星星的生辰八字，根本做不了参照，只除了发现她是阴时出生的。 洛小北这次当着校长的面一展神通，校长哪里有不答应的，只能连连应声说好。 女鬼必然是伤得太重短时间里恢复不了，所以才会想办法用这些虫来为她觅食寻找魂魄，这次是佳子，下一次会是谁？ 如果短时间里解决不了，或许下一个也不久了。但是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被选中的这几个女生之间肯定有什么共通之处，也是因为这共通之处，女鬼才选不了别人。不然南大早就成为了那女鬼吸食魂魄修炼邪术的巢穴。 所以洛小北目前除了要用追魂符咒通过那只黑色的虫找到女鬼的位置，她还要尽快知道几个女生的生辰八字，这方面才是洛小北的强项。 在这件事之后，杨校也出了通知，找了个借口让南大放了一星期的假，并且说教学楼和图书馆要大维修严禁进去，这么一来，算是配合了洛小北，也尽量避免了再有学生在教学楼和图书馆里发生意外。 并且这也意味着洛小北只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去做这件事了！ 杜阳和叶素秋来找到洛小北的时候，她正打算回去摆坛做法。 “这是要做什么？”叶素秋看着洛小北这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回去捉鬼！”洛小北一脸严肃。 “你找到了？”叶素秋有些惊讶。 “那图书馆那边的东西？”杜阳挠挠头，想了想，“我去帮你找，你就安心将那鬼捉出来，至少，再也不要有同学再出事了！” “对对对！”叶素秋附和道：“我和杜阳帮你找，你捉鬼！” 洛小北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且不论杜阳和叶素秋找不找得到，至少眼前这事儿更重要。 杜阳得了首肯，转身便离开。 看了一眼离开的人，叶素秋这才转头一脸神神秘秘向洛小北凑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怎么搞 “洛洛！” 看了眼叶素秋，洛小北好整以暇得调侃道：“哎哟！难得这次没直接我仙娘，什么事？” “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对洛小北的调侃倒是不在意，叶素秋转了一个圈，一阵香味儿飘过，站定后睁大了眼睛，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嗯？”洛小北还有些不明所以，等看到叶素秋那双发光的眼睛还炙热的盯着她，她才明白过来点头，毫不客气的夸赞了两个字：“漂亮！” “那可是，都是新款。”叶素秋有些得意，接着又微微红了脸，小声道：“我要和杜阳在图书馆单独相处，洛洛你不要来打搅我们哦！” 洛小北还要赶回去摆坛做法呢！对叶素秋的话只过了耳朵，只见她连连点头说了几个好字。 “说好了哈！在我们找到书之前，你不能来。”叶素秋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像是约定又像是命令。 洛小北连连摆手，应道：“我不来！我不来！” 得到肯定回答，叶素秋一脸愉快，道了声谢谢，便像只花蝴蝶一飘走。 洛小北不甚在意，急忙赶回了公寓。 推开门，首先要做的便是去沐浴更衣，之所以要这样，纯粹是因为……天太热，热的！ 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看了一眼时辰，起床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准备开始她的摆坛做法了。 洛小北的摆坛做法并没有一般的电视剧里那样繁琐，也不是一定要祭坛，桃木剑，香炉之类的。 因为师傅说过，道家的精髓便是“无为”，讲究不依姻缘和合而成的不生不灭、无来无去、非彼非此的绝对，在这一点上倒是与佛教室相通的。 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是要要顺应自然，不要太过刻意，再就是“虚其心”去除心中的念想和重重心事，这才是身为道家人所应追求之极致。 于是一通大道理之后，师父告诉洛小北，只要心中有法，处处都是可以施法之地。 所以洛小北也不负众望的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 掏出荷包里裹着黑虫的符咒放在小茶几上，洛小北往沙发上一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掏出另一张追魂符。 不同于之前用的辟邪符之类已经写好的黄符，追魂符却是一张空白的符纸！ 却见洛小北左手执符，右手以食指和中指往自己眉心扣去，一道微弱的金色线条随着洛小北手指的移动而渐渐出现，越出现颜色便越发深。 金色线条逐渐汇成一团金光，洛小北突然睁眼，以手为笔，刚劲有力，以笔走龙蛇之势在眼前的空气里留下金色的符图，“一气三清”的符头渐成，再往下便是符脚。 “符无正形，以气为灵，心不移动，不生杂念，一意归中，意尽成符，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落，洛小北手尖一点，金色光芒骤亮，符窍一成，指尖再动，金色的符图便与左手白纸合二为一，亮光过后，一眼看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便是道门起宵造化符，一笔一划全靠道人的意念，也是洛小北独创的写追魂符的方式。按照她的话来说便是，行走江湖当然要有一技别人所不会的长处！虽然这话也是师父告诉她的！ 但是以意念写成的符从她练成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出过差错，虽然也并不是每一次都用得上的。 写某些符的时辰是有讲究的，洛小北的追魂符特意选在子时，是因为子时相对来说灵气最足，也是因为她的符咒在这个时辰也刚好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但也不是所有的符都一定要在这个时辰，也有在寅时的，也有的不讲究时辰，比如开运符便是对时辰没什么讲究的，随便什么时辰都可以。 满意得看了一眼手中的符纸，再看了一眼眼前裹着黄符的黑虫，只见洛小北凝神聚气，朗声驱动起符咒，“行兵布阵，列甲在前！九曜顺行，原始徘徊！人间万事，令我先知！急急如律令，追魂符，敕！” 话音一落，一道金光瞬间从手中飞出。洛小北顺手拿起桌上的黑虫就跟了上去。 夜晚的南大校园已经没人，洛小北速度奇快的追赶着常人不可见的金光。 顺着光芒，方向并不是图书馆，反而是长久无人去的后山！ 南大的后山由一堆乱石堆砌而成，校长的本意是要在这里修建一个假山水池，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基石根本打不起来，随后又发生了黄星星的事这件事才因此作罢！ 随着光芒消失，洛小北这才停下。 四周无人无灯光也无风，甚至没有虫鸣，借着依稀可见的月光洛小北才能辨清此刻的自己所在的方向。 隐隐漂浮在空气里的冷意让她更加确定，女鬼就是在此处。基础打不起来，是因为女鬼作祟阴气太重，地基本有震慑阴气的作用，然而下不去便刚好说明了问题。 “六丁六甲护身咒！急急如律令！”只见洛小北站定，气定神闲的凭空捏了一个口诀，周身便泛起一阵白色的淡淡的光芒，随后又隐去。 做完这个，这才掏出自己带着的黑虫。 解掉裹着黑虫的黄符，只见一缕黑线立刻飞了出去，洛小北急忙跟上。 后山地势偏僻，长久无人，冷清自然是不必多说。但是太重的阴气反而干扰了她的判断，也好在手里有黑虫，跟着上去说不定能找到那女鬼的藏身之地。 于是当洛小北独自一人站在一处荒芜的孤坟前时，她内心极其想吐槽。 黑虫果然没让她失望，直接把她带到了后山最深处。她以为女鬼最多藏在一个阴气及重或者极其隐秘的山洞里，结果直接藏在这么一处荒草重生的已经荒废了孤坟里。 这怎么搞？ 围着孤坟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缺口，再说，就算有缺口，难道她还钻进去不成？况且不管是不是孤坟，刨坟都是有伤阴德的事，再说也不知道里边宽不宽敞，她要是进去施展不开怎么办？不就相当于给了女鬼瓮中捉鳖的机会？ 这么一想，连着翻了几个白眼，洛小北直接打断了这个念头。 第二十五章 乱葬岗 但是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吧？ 恨恨得咬咬牙，感叹着女鬼真是找了个绝佳的藏尸，哦，不对！是藏鬼之地，洛小北直接从荷包里掏了两张符咒出来。 心疼的看了两眼，万分不舍的闭上了眼，低喃了几句，两张符咒便穿透荒草隐没在土壤里。 她唯一的两张杀鬼咒也没了！ 虽然如此，洛小北却知道，她的杀鬼咒只能困住女鬼慢慢消耗她的邪气，或者女鬼受不了冲出来之后，也必定是再一次被灼伤。 看着下去了两张符咒之后依然毫无反应的坟墓，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图书馆的那次她损耗了自身的精血才将女鬼打伤，但是她一直不是很确定女鬼受伤的严重程度，只知道短时间里是出不来了。 只是这一次看来，图书馆里那一次女鬼没有防备受了伤而且应该是不轻，否则洛小北到达坟前时女鬼就该出来和她决一死战了。 而且她也确实不敢保证和女鬼再单打独斗一次她是否占得了便宜。 眼看四周已经越来越暗，阴气如此重的地方纵然洛小北用了护身咒也不适合多待。 这么想，洛小北便在坟前再下了一道黑杀咒，黑杀咒是所有符咒中戾气最重的，用来对付同样戾气最重的女鬼，在杀鬼咒之后，便是如锦上添花了。 她既然灭不了它，那必然困也要困死它，让它被慢慢烧灼消失在坟墓里，也算是不枉它选了这么一处地方。 做完这些，洛小北满意的拍拍手，这才离开。 ………… 之后一连两天，洛小北每天往后山而去，杜阳或者叶素秋会偶尔打电话来问她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洛小北每次都含糊得应过去。而且她也知道在这两天里，杜阳和叶素秋已经快将四楼的书找了个遍。 可是后山的情况却并没有洛小北预料中那般好转，每去一次她就更多了一分困惑不解。 按道理来说，她既然下了咒，女鬼在坟墓里被灼伤了，即便后山的阴气实在太重也应该要减少几分的，没道理每次去都发现阴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是洛小北所不理解的。 这么一想，当她再次从后山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却是去找的校长。 到校长办公室时，洛小北才得知校长也正准备找她。 “洛洛师傅你来了，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校长拿过一个文件，递给洛小北，之后又小声翼翼得问道：“那个，洛洛小师傅，那个事有没有进展啊？” 洛小北明白校长问的是什么，接过文件这才说出了她来找校长的目的，她就是来问问后山的事的。 哪知道校长一听脸刷一下就白了，“那东西在那里吗？难怪！难怪！”校长反问了一句，之后便是后面让洛小北觉得奇怪的话。 “难怪什么？” 校长又掏出了他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突然冒出来的汗，这才白着一张脸答道：“我之前一直不信，总以为那是那么多年的事了，也应该没什么影响。” 这话却让洛小北更加不解了，“什么不信？” 谁知道校长却一脸的惊恐，小声答道：“后山其实是个乱葬岗！” “什么？”洛小北一脸惊诧。 校长以为洛小北是被吓到了，抬手拍了拍洛小北的肩膀，“之前这事儿我也不信，但是学校要扩修，当时就听当地一些老人提过。只不过大家都没把这事儿当回事，直到后来地基下不去，想到当地老人的话，我们特意请过……那个，在你之前也请过大仙来看，他说那里邪门儿，我们也就没动这个心思了。” “我……”校长还要再说什么，洛小北却打断了他，“我知道了校长！” 揣着装有几个女生生辰八字的文件，洛小北跑出校长办公室直往后山而去，校长的话提醒了她。 她每次去都是看着那座孤坟，也注意到周围阴气极其浓烈，却根本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如果按照校长说的那里真是一个乱葬岗，那么她可能已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直到洛小北绕过孤坟，往后去了几百米，在一片密集的丛林里发现一大片强烈的来自冤魂特有的气息时，洛小北知道，坏了！ 转身回到孤坟所在的地方，洛小北再打下去了两张辟邪咒，一如之前的样子，并没有丝毫反应！ 洛小北径直坐了下来，凭空捏起一道符诀往孤坟打去，直到大量黑气从坟头冲出来，洛小北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白了几分，起身正要走，文件却“啪”一声掉了下来。 捡起快速走了几步，余光瞥了一眼拿在手里的文件，洛小北脚步慢了下来，这才打开手里的文件看了起来。 这一翻，洛小北一张脸顿时失了血色。 看了一眼身后的孤坟，洛小北快速往图书馆而去。 那坟里根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被禁锢在里面的冤魂，就是那片丛林里的孤魂。 ………… “找到了？给我看看！”背对着杜阳的叶素秋一脸兴奋，出手直奔他怀里的书而来。 杜阳一缩，躲了过去，“你要做什么？这是给洛洛的！” “怎么？洛洛看得我就看不得了？”叶素秋一脸的不满，撅着嘴嘟囔。 “额……也不是……”杜阳挠挠头，他只是下意识得认为这书该直接交给洛小北。只是叶素秋这么一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况且能找到这本书叶素秋也出了不少力的。 这么一想，“那………” “别给她！”洛小北的声音突然出现，杜阳下意识得将书往怀里收，叶素秋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顿住。 “给我！”一改先前的天真活泼模样，杜阳只看见叶素秋嘴角一勾，硬生生的划出一个弧度，眼里满是寒意。 杜阳摇头不肯，叶素秋一双手却毫不犹豫压了过来，同时远处一张黄符也打了过来。 文件夹里，果然和洛小北所预想的那样，因为女生体质本就是属阴，最容易受邪物所控制。而那几个出事的女生却都是在阴年阴月阴时之一的时辰出生的，可是这里面有一个最特别的，便是叶素秋！ 第二十六章 反正都是废物 “哼！区区辟邪符，这玩意儿你觉得对我有用吗？”叶素秋面不改色，甚至在黄符打过来时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空手接了过去。 落小北一惊，冲着还瑟缩在角落里的杜阳大喊：“杜阳快躲开！”，同时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杜阳不明所以，抱着书还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洛小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知道叶素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叶素秋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洛小北向她靠近，接过黄符的手直奔杜阳怀里，她要强夺。 感到寒意压近，杜阳只能将书紧紧抱在怀里。 “行兵布阵，裂甲在前！驱鬼咒，急急如律令！”黄符一出，直奔叶素秋而去。 站在原地的叶素秋手空一挡，驱鬼咒突然停在空中随后又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同时一道暗芒迎面直奔洛小北而来。 洛小北身形一动，再躲却来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道寒意逼人的暗芒，一张脸顿时惨白，人却僵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哼，不过是些小把戏而已，小姑娘，你的道行还差得远！”还是那个人，语气里带满了不屑，甚至从头至尾都没看过洛小北一眼。 叶素秋、或者说那个女鬼的目的，仅仅是杜阳手里的书。 冰冷刺骨的寒意传来，叶素秋的手已经拽住了书的一端。 杜阳拽着书的另一端不放手，一双眼睛只死死瞪着叶素秋。 “放手！”叶素秋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放！”杜阳声音里带着倔强。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超出了他的意料，但是看洛小北的状态和叶素秋现在的样子，杜阳便知道自己手里这本书的重要性。 叶素秋却不给他丝毫的机会，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却被一把甩了出去，正好撞到书架上，“砰！”书架应声倒地，杜阳手中的书稳稳当当落在叶素秋手里。 “枉你身为公输家后人，却不知道运用你这一身的血脉，竟还当自己是个普通人，当真是废物！”满是嘲讽得看了一眼捂着胸口无法起身的杜阳，接着道：“反正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倒不如今天便替你们的祖师爷清理了门户。” “怎么可能？”洛小北一张脸毫无血色，她身为茅山大道的弟子，怎么可能是废物？怎么可能今天在这里让一个女鬼欺负了？简直有损颜面！ 话音一落，只见洛小北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却渐渐笼罩在一层金色流光里。 “雕虫小技！”叶素秋冷笑一声，手中的暗芒快速汇聚成了一团，图书馆的温度骤然下降。 手一动，暗芒便快速飞了出去，直击处在流光中央的洛小北。 “轰！”一声巨响传来，洛小北睁眼只看见挡在自己面前正微笑着看她杜阳，温热的液体从洛小北额头滚滚滑落。 “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急急如律令！”洛小北话音一落，渐暗的天色骤然一黑，图书馆外乌云滚滚，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隆雷声，犹如十万天兵压境，惨白的光划破天际，只映出洛小北一张沾满红色液体的毫无血色的脸。 叶素秋冷笑着的脸骤然变色，得意的神色瞬间变为惊惧，手上快速集聚暗芒，“你居然用五雷咒！你疯了！”声音尖锐刺耳，只恨不得将洛小北撕成碎片。 洛小北冷笑不答，全身金色光芒骤亮，伴随着红色的流光，直奔叶素秋而去。闪电顺势落下，整个南大瞬间亮如白昼！ “啊！ “轰！” 叶素秋的暗芒还没放出来，尖锐的叫声便淹没在雷声轰隆的暗夜里。 亮光闪过，一切回归黑暗。 凌乱的图书馆里，挂着一片片凌乱腐肉的躯体瞬间倒了下去，绿色尸液缓缓流出，一阵恶臭瞬间喷薄而出，洛小北再也支撑不住，径直跪了下去。 五雷咒，闻呼即至，伤人伤己，万业成灰。 暗夜归于寂静。 “我要你死！”女鬼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黑暗，洛小北瞪大了眼睛，一团黑影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正要起身挡，嘴里一股甜腥味儿冲鼻而上，洛小北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出去，眼前顿时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没有预料中冰冷的地板，洛小北被一个人稳稳得接在怀里。 “洛洛！”冷冽的声音传来。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洛小北松口气，费力的点点头，眼睛尚未睁开身体一松这才放心睡去。 ———— 男子抱着手臂，搭着长腿半坐在床沿。简单的白色体恤，面容冷峻，墨瞳无波，不悲不喜。 “大师兄……”醒来的洛小北看清了坐在那里人，这才轻唤了声。 男子不答，洛小北有些讪讪的。不再说话，强撑着要坐起来，躺太久了，手脚一时半会儿使不上气力，要起身着实费劲。 挣扎了两下，叹口气，正打算放弃这个念头，男子却突然起身，清冷的气息渐渐靠近，一手抬起她的肩膀，又在身后垫了一个软枕，这才扶着她在床头，又坐回了原处。 “大师兄，我错了！”刚坐稳，洛小北迅速道歉。 男子依然淡淡的，“错在哪儿了？” “错在不该瞒着你拿了五雷咒！”洛小北一脸的诚恳，倒是直接认错。 “你倒是知道！”陆哲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加责怪。 “可是这不对啊！大师兄，你不是说五雷咒是个同归于尽的法子，不到必要的时候绝对不用吗？”说到这里语声一低，“你不会写了个假的来唬我吧？” 她用了五雷咒之后竟然没有将女鬼彻底打死，反而差点被女鬼给灭了，要不是大师兄陆哲及时赶到，她怕是已经交代在图书馆了。 “我看你是想被师父他老人家禁个一两年再出来！”陆哲淡淡的，那语气不是在商量。 “别啊！大师兄，我错了还不行吗？而且我有菩提子，我有分寸的！”洛小北瘪嘴，那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陆哲起身，双手插兜，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先保留！” “唉？哎！大师兄——”关上的门掩去了陆哲的身形，洛小北这才哀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愤愤的小声嘟囔：“不就是拿了你的符吗？小气鬼！” 第二十七章 吐血救人 看到自己还好好的躺在这里，洛小北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没死，她以为她要死了的！ 五雷咒原本就是伤人伤己，哦！不对，伤鬼伤己的东西。她虽然有菩提子护体，再怎么也该是重伤，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恢复得这么快。 房门再次被推开，倒是陆哲提了粥回来。 瞥了她一眼，坐下来不紧不慢的打开手里提着的保温盅，盛了一碗，这才递到洛小北面前，“把粥喝了！” “啊？哦！好！”早已经注意到陆哲的动作，洛小北看着整个过程，肚子里也早就打起了鼓，闻到香味，她确实感觉到饿了。 喝了两碗，肚子里满满的充实感传来，洛小北这会儿才想起问正事儿，小爪子端着碗，一边示意再来一碗，一边问：“大师兄，为什么我……” “为什么你没死？”陆哲淡淡应道，一边接过她的碗，却是不打算再让她吃了。 “我……”洛小北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是要问她为什么没死？她又不希望自己死了。 “是杜阳救了你！”陆哲知道洛小北要问什么，收拾了东西再次起身。 她自小跟着他一起长大，她动动脚趾头他就知道她是哪里要作妖，何况眼前这种事？ “哦！啊？啥？杜阳？”洛小北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味来，再看大师兄一副从来不开玩笑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是他？”洛小北不解。 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记得尤为清楚的便是当时那女鬼本要伤她，若不是杜阳突然出现替她挡住了那一击，她能不能撑到大师兄来都是个问题。而且，杜阳最后那个嘴角带血的微笑…… “因为他是公输家的人！”陆哲提着便要往外走。 “公输家的人？”洛小北沉吟，当时她也听叶素秋说过这么个名字，可是公输家……　　一直往门口走的陆哲突然又转身，“还有你遇到的是失了肉体的邪修。” “邪修？”洛小北睁大了眼睛。 什么是邪修？ 有人追求富贵，有人追求权力，有人追求长生！这个邪修便是通过修炼邪术而达到长生目的的人！他就是一个人！ 洛小北在这之前从未遇到过邪修，她只听过，这样的人并不为正道所容纳。 正道之人都是除妖驱邪，而邪修不只修炼邪术，还会伤人夺魂，更有甚者还会养妖育鬼。 普通人若是以正道之法追求长生，成不成还要看自身的运道，就算成了，皮囊也必然是一副老去之像。倒不如通过修炼邪恶的道法，来得又快，又可永葆青春，修为的提升速度也不是正道之人可比拟的。 这么一想，洛小北又叹了口气，内心生出无限惆怅，原来叶素秋在她遇到她之前就已经死了。 陆哲点头，想到什么，又凝眉，“那个死掉的女生躯体与它的魂魄正好契合，你会被骗也不奇怪。那些被夺走的魂魄帮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了邪力，它的目的是图书馆那本书。” “书？”洛小北仔细想想，似乎当时叶素秋最感兴趣的就是那本书，可惜了她连书皮都没看见过。她从后山赶回来就是因为看见了叶素秋的生辰八字——万里挑一的阴年阴月阴时！ 那些女生不过涉及了其中一个就丢了性命，何况叶素秋？她不作为第一个人选就是那女鬼眼瞎！ 再加上回想起叶素秋那些有点奇怪又像是正常的表现，她才第一时间跑回了图书馆。 “那女鬼要不是不想再耗下去，用了计把你引到后山去，反而因此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等灵体真的合二为一，你现在早没了。”瞥了她一眼，陆哲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为什么要我离开？难道是因为怕被我发现？”洛小北选择性的屏蔽最后一句话，只听了前一句，只是这么一问她便有明显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嫌疑。 “因为你找不到那本书，去了也没用！而且，怕你拖后腿！”陆哲毫不客气！ “我……”她想说她哪里会拖后腿了？拖女鬼的后提？然后看大师兄的表情，洛小北收回了吐槽。 “那本书在哪里？不会被我毁了吧？”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 “没有，在公输家人手里。” “这样——”既然是在杜阳那里，还在，那就放心了。 “可是——大师兄，从第一个女生出事起，左右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邪修为什么要短时间里夺走那么多魂魄？它的躯体？”洛小北问道。 陆哲想想，又道：“我猜它可能在这之前遇到了师父！用了金蝉脱壳的办法。” “师父果然来过这里！那杜阳救我是怎么回事？就因为他当时替我挡了那一招？那——” “至于杜阳救你，全靠他吐的那些血！”　　陆哲又道。 “我……”洛小北愣住。 “他的血将你的五雷咒改成了五雷池火咒，破了五雷咒的咒语，你才改了命。”说到这里，陆哲一张面瘫脸突然笑了，洛小北正奇怪是不是见鬼了，陆哲又补了一句，“说来也是你倒霉，本来威力该更上一层楼还不用伤到自己的符咒，你用在了人身上，自然遭到了反噬。”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道：“……我……所以这就是那女鬼没最后没死的原因？” “嗯！”陆哲点头，“它的魂魄和那个女生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合二为一，毕竟也算是有血有肉，那身体体质又特殊，它受了伤还不至于死。” “那杜阳呢？” “他在你隔壁病房！” 说完这句，陆哲提了保温盅，推开门出去。 陆哲说的话让洛小北彻底放心下来。 杜阳救了她是事实，好在也没出大事，不然她洛小北可能一辈子良心不安了，是该去感谢感谢别人。 不然哪怕她将来成了师父那样能独当一面的术师，这一个污点都够那些江湖中人压制她抬不起头来。 嗯！毕竟她的愿望就是要做一个像师父那样的术师，虽然，她懒了一点…… 第二十八章 职业素养 和女鬼或者说和那邪修一战之后，洛小北元气大伤气血俱虚，躺了好几天总算是醒来，又休息了两天，这才得了大师兄的允许出来走动。 从大师兄那里得知杜阳受的伤比她重上了许多，想到是因为救她，洛小北心里难免过意不去。 毫不犹豫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杜阳。 盯着眼前的房门，洛小北怀里抱着果篮毫不犹豫、霸气侧漏、气震山河一脚踹门而入。 前提是，那房门根本没关，就是半掩着她才敢这么做，不然坏了让她赔怎么办？ 然而当她进门时，一个女孩子正冷冷的盯着她。 “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洛小北讪讪的急忙道歉，转身就走，又瞟了一眼门牌号，没错呀！又回头，这才仔细瞧了那女孩子。 一头齐耳短发，身材曼妙的少女，正靠坐在杜阳的床前，玲珑的线条正好把躺在床上的人挡了个严实。 毕竟是自己不太礼貌的“破门而入”，洛小北眨眨眼，“抱歉，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杜阳是在这里吗？” 少女秀眉轻皱，并不回答。 “看来我真走错了！”洛小北正准备往回走。 “洛洛——”杜阳急急叫住了她。 “哎！我在这里！”洛小北抱着果篮跳回去，又往里挪了挪，这才看到杜阳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少女这才移开了位置，坐到对面床沿上。搭着腿，清冷的如玉的脸看不出情绪。 “你怎么样了？”洛小北不再观察她，放下果篮问起了杜阳。 毕竟还在这里躺着的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的名声不保啊！ 杜阳笑笑，“没事，就是还不能大动，要再恢复恢复。” “那就好！当时谢谢你啊！救了我！以后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洛小北霸气的拍拍胸口，那语气似乎是说以后我罩着你。 杜阳挠头，笑笑：“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而且，身为男孩子本来就该保护女孩子的。” “仗义！”洛小北一激动，一手就要拍上杜阳的肩膀，又想到他还躺着万一再拍出个好歹来怎么办？伸出去的手挪了挪拍在了床沿。 杜阳不知该说什么笑得一脸傻气。 “请问——”洛小北正要开口，身后淡漠的声音响起，洛小北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谁。 “大师兄！”洛小北侧头，来人果然是。 陆哲点头，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往杜阳床头走去。 “我哥好多了！”少女突然出声。 杜阳也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日常挠头。 “那就好！”半响，陆哲才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少女凝眉，倒也没再出声，一时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陆哲转身，看着笑得眼睛都眯着的洛小北，开口道：“走吧！你该吃药了！” “嗯！”洛小北转身挥手道：“杜阳再见！谢谢哈！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杜阳也点头，“快吃药去吧！” 这一口一个吃药，似乎觉得哪里听起来不太对，倒也跟着陆哲出了病房。 “大师兄，那公输真儿似乎不好说话啊！”坐在床头，洛小北端着碗，她手里的哪里是药？分明就是一碗香味扑鼻的骨头汤。 “嗯！”陆哲点头，“她在提防我们。” “那要怎么办？” “那本书本就是公输家的，当初那邪修既然要将你支开，必然是因为只有杜阳或者说只有公输家的人才能找到那本书。”说到这里又瞥了洛小北一眼，“她要寸步不离，必然是因为要防你！” “防着我？切！难道害怕我去偷了不成？”洛小北不甚在意。 “偷倒是不至于，她是怕杜阳太老实了。”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她怕你跟杜阳说要，他便会一心一意的把书拿出来给你。 “嗯！杜阳老实是真的，但是我又不会去诓他！不过公输真儿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她却也小看了我们道门中人的职业素养，既然是他们公输家的，我们自然不去强要。”洛小北点头，接着又道：“可是我都差点丢了命，那书到最后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想想还是很窝火啊！” “也不能说是没有关系。”陆哲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师父会出现在这里可能也和那书有关，所以遇到了同样在找书的邪修，只是后来没找到所以离开了。” 洛小北眼睛一亮，有些兴奋，“那就是说，我们要是知道了那本书的内容，没准儿就能找到师父和师父说的那个羊村？” 陆哲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 “不过要怎么样公输真儿才肯把那本书借给我们看？”洛小北咬着勺子，若有所思。 “刚你还说不会去诓杜阳？”陆哲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被发现，洛小北有些心虚，讪讪的放下手中的碗，“那怎么办？” “你就算想去，公输真儿也不会给你机会。” 洛小北想想也是，而且那本书应该早被公输真儿收起来了，就算问杜阳应该也得不到什么答复。 书是公输家的没错，是杜阳找到的也没错，可要不是她这书还留得到公输真儿来吗？怕是早就被那邪修夺走了！ 洛小北哀叹一声，“这算是为他人作了嫁衣么？” “也不是。” “嗯？难道还有什么办法？”洛小北一下被提起了兴趣。 陆哲：“没有！” 洛小北：“……” 大师兄都没有办法的事，洛小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至于洛小北和杜阳受伤这事儿怎么也算工伤，虽然不好明说，具体的事情经过杨校也不知道，但是也没想着问。 毕竟在他眼里，洛小北都受了伤，只能说是那鬼魅太过厉害。之后，杨校便大手一挥，只说洛小北和杜阳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都由他出，两人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眼看着洛小北已经好得差不多，学校的事始终需要人善后，校长就请了陆哲再去一趟，毕竟是洛小北师兄，又是新一代除妖师中的翘楚，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得知大师兄要去学校，洛小北就顺便提了提后山的那些冤魂。 第二十九章 不过如此 只不过陆哲表示他也没办法，既然是乱葬岗，从古至今，也不知道有多少道人在那里布置了阵法。那些阵法形形色色奇奇怪怪，动是动不了。但是既然这么靠近学校，冤魂全部封在一处也好。 这么一来洛小北也不再提，各人自有天命，更何况鬼？鬼也有鬼命…… 这之后两天，洛小北依然打着难兄难弟以及感谢杜阳救她一命的名头时不时跑去串门。说是串门，不过就是从一间病房跑到隔壁病房。 杜阳每次都笑着，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对于救洛小北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当时会这样也就是下意识的去挡了，大概是邪修那句废物刺激了他， 然而洛小北每次看到公输真儿对她一脸戒备以及端坐在那里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洛小北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一笑了之，最主要的就是想怎么拿到那本书！ 从头到尾那本书她连碰都没碰过，杜阳好歹还摸了摸，这会儿就这么被公输真儿收了，洛小北愤愤不平，但是想到大师兄说的话，她只有一个字可以做，那就是忍！ “嘿！杜阳，你这妹子长得可真是俊啊！”洛小北啃着苹果故意当着公输真儿的面打趣，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孩子！ 公输真儿没什么反应，洛小北有些无趣的想着大概那天她突然闯进病房时看到的公输真儿算是表情最丰富的一次了。 “我……不是……”杜阳挠头，看了一眼公输真儿，从他醒来就看见这么一个女孩子，说是他的妹妹。这么一个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妹子他还真是不敢认。 他虽然在家排老二，可是他上面也只有一个哥哥而已，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什么妹妹的，而且公输家族什么的他也从来没听过。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女孩子认错人了！ “唉？杜阳，你之前说你们村不能随便进出，是不是因为那是你们公输大家族定下的规矩？”洛小北问着杜阳，观察的却是公输真儿的反应。 “不是，我们那就是一个小村，没有什么公输大家族。而且，我爹娘也没有给我舔这么一个妹妹。”杜阳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公输真儿，“可能是认错人了！” 说到这里，洛小北发现公输真儿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瞥了一眼洛小北，又将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洛小北有些失望，撇撇嘴，接着道：“那天在图书馆你是怎么找到那本书的啊？” 说起这个，杜阳再次挠挠头，“是叶素秋告诉我的。” “嗯？”提到这里，洛小北来了兴趣，“她说了什么？” “她就说，四楼的书都是一个样，要找就要找有些不一样的，然后我就去找了！”杜阳回忆道。 “噗！图书馆的书不都是按照类别分好的？你怎么能找到不一样的？”洛小北有些不可置信。 杜阳笑笑，“本来我一开始找，看的书都是差不多的，也确实没什么不一样。可是后来我在阅览室的最后一排书架的最底层发现了那本书，带着淡淡的红光。” 听杜阳这么一说，洛小北开始回忆起那天她看到的被杜阳抱在怀里的那本书，不说什么红光了，她连书皮的颜色都没看清楚。 这么一提，就听见旁边坐着的公输真儿呲笑一声，朗声道：“你自然看不见，那是只有公输家人才具备的能力。” 公输真儿终于有了反应，洛小北也来了兴致，她就是要故意激一激她，“你怎么就知道只有你公输家族有？既然这么厉害，那邪修怎么知道那书与众不同？” 公输真儿端坐着，一副你不知道我不怪你的神情，“那本书本就是公输家族的传家圣物，一百多年前……”说到这里，公输真儿突然顿住，意识到这话不能再说，便转了开去，“这本书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们要拿回去也自然是应该的，怎么？你不满意？” 满意？洛小北当然不满意！九死一生护下来的书，还关系着师父的行踪然而现在告诉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已经完全不想搭理眼前这朵带刺的天山雪莲！可是不行！ “所以说杜阳的阴阳眼也并非是突变造成的？”洛小北转移了话题。 小孩子有阴阳眼是正常的，因为他们魂魄不稳，阳气还不甚充足。所有有时候会看到婴儿对着空气笑，又或者无缘无故就哭，便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东西。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魂魄稳固，阳气充足，这些东西便不会看见，而且当时年龄小，没什么记忆，长大后以前看到的那些东西自然也不会再记得。 洛小北当初知道杜阳有阴阳眼还以为是有某些无法解释的原因造成，毕竟成年人有阴阳眼虽然占少数，但也不是没有，这些原因大都奇奇怪怪无法细说。 “这是自然，那是公输家族特有的乾坤眼！”公输真儿接了一句。 “乾坤眼？”洛小北沉吟道。 “能看生死，能定万物，能灭诸邪，能破千阵，这便是我公输家的乾坤眼！”公输真儿神情淡淡的，语气中却自有一股傲气。 “那你有吗？”洛小北抬头，似笑非笑得问道。 公输真儿神情一僵，似是没料到洛小北会问这个问题，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冷哼一声，“你不必知道！” 洛小北：“……” 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啃剩下的苹果核，想了想，还是扔垃圾桶里好了。 至少今天也得到了不少消息了。虽然那本书在公输真儿手里，但是她没有乾坤眼自然也看不了里面的东西。 毕竟当初杜阳找到书靠得就是他那双在公输真儿说起来很厉害的眼睛，可是如果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当初在图书馆…… “公输家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洛小北脑海里突然响起叶素秋嘲讽的声音，看了一眼还躺着的杜阳，如果真按照公输真儿说的那样……那杜阳还真的是……不过如此！ 第三十章 真是遗憾 苏晓从知道洛小北受伤而且还是重伤之后就一路颠簸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国内，毕竟想要从平时没事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的陆哲那里了解到情况，他觉得他会被急死。 可当他忧心忡忡甚至来不及换洗满身的尘埃污垢就跑到病房想看看自己的小师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时候他却扑了个空。 洛小北的病房里并没有人，只有那一床凌乱的被套显示着在不久之前这里确实有人住过。 此刻陆哲和洛小北都在杜阳的病房里。 当洛小北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还在冥思苦想该怎么拿到那本据说是公输家祖传的圣物时，公输真儿反而先来找到了他们。 看见来人，还未等她说明来意，洛小北霸气回应来一句她没空，不闲聊。 “关于那本书的，你也没空么？”公输真儿挑眉，一脸我就不信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没事，反正有的是机会，然而这公输真儿一本正经的时候不是一朵白玫瑰么？怎么一说话就这么欠？　　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起身，还是书重要！她就这么暗示着自己！　　————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是谓玄黄。” 杜阳捧着一本样式老旧，没有封面，没有题字，没有任何花纹修饰的书，念出了这么一段话。 一时之间，几人都没有出声。 公输真儿坐在一旁，表情淡淡的，“这就是我找你们的原因。” 没人在意公输真儿，洛小北此刻正在思考那本书上说的话的意义。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这分明是说一切作为根本存在的东西其又是抽象的。 “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是指知道它存在但是不必去管它。 “是谓玄黄。”这个玄黄是指天地吗？是说这个地方存在于天地之间但是很抽象所以不用去管吗？可是具体在哪里呢？公输家人写这么个地方是为何？ 洛小北瞥了陆哲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他也陷入了沉思。 “可还有别的提示？”陆哲问道。 公输真儿犹豫片刻，这才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一层层打开，递给了陆哲。 陆哲看了一眼，自然的给了洛小北。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让公输真儿怀疑，目光看过来，洛小北假装没看到。 看了一眼白纸上画的东西，洛小北一双秀眉不自然的皱起。 纸上是一截一截的线条，凌乱而且毫无章法，一眼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这就是对着那书上的提示画下来的，你能看懂？”公输真儿的话里毫不掩饰带了讥诮，比起陆哲，她并不相信洛小北。 看了她一眼，洛小北没答，开口道：“给我纸和笔！” 公输真儿一怔，尚未反应，一直坐在那里观察着几人的杜阳将东西递了过来，“给！” 洛小北笑笑，说了声谢谢，拿了东西往窗边走，背对着几人，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几人只看见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罗盘，之后便凝神聚气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过了片刻，洛小北又重拿起纸笔勾画起来，前前后后用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 “好了！”洛小北突然转身出声，顿时打破了病房里的沉寂。 “这就好了？”出声的是杜阳。 陆哲点头，而公输真儿的神情依然半信半疑。 “算出什么了？”杜阳再次问道，这个问题也是公输真儿想问的。 “这个地方在西方，至于具体在哪里，只能边走边算。”洛小北掏出她写写画画的那张纸，给了陆哲。 “根据八卦的卦象，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我把这些凌乱的线条重组了一下，发现它正好符合八卦中的坎和坤。”洛小北敲了敲额头。 “凭借这个那也应该是正北和西南，怎么会是西方？”公输真儿问道。 “当然不只这个，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六合之外形而不存，是谓玄黄。重点在是谓玄黄。这个玄黄并不是指天地，而是指中央。既然是说其它都是抽象而且不存在，存在也不用去管，那么这个中央就是指算卦人。” “也就是说，这个中央是指我！以我为中心，天地皆于我用！”洛小北指着白纸上她推算出来的结果，“况且这个坎和坤也不能用后天方位来算，按照这本书存在的时间，这个卦必须要用先天方位，坎和坤分别为正西和正北。” “要从这两个方位中判断一个出来，我以梅花易数中的体卦为主体来卦他人，我卦的是师父！” “得出坤在上坎在下，坤为地，坎为水，地上有水，为师卦，是吉卦。然而坎有六爻，二坎相重，阳陷阴中，险陷之意，险上加险，也就是说，虽为吉，却伴随着艰险，也就是说师父此刻没有危险，但处境也不妙。” 话到这里，洛小北皱眉，一手敲了敲额头，“所以……我们要赶紧的！” 在这之前洛小北一直以为师父是坑他们师兄妹三人的，却不想今日一算，竟然真的身处险境，只怕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一开始也并没有料到这件事会有这么严重。 “走吧！”陆哲点头，既然如此，他们是不能再耽搁了，只怕师父那里凶多吉少。 “哎——”公输真儿看着调头就走的两人，正想叫住，病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一身黑色衣衫，额前几缕碎发，眼眶发红，脸色憔悴。 几人皆是一惊。 公输真儿正纳闷这人是谁，却听黑衣男子一阵哀嚎，“唉——我说老大，你们真是让我好找，累死我了！洛洛快来给我一个安慰的抱抱，我都站不稳了！” 男子扶着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二师兄——”洛小北挑眉，唤道。 “是二哥！”苏晓一边纠正洛小北，人已经凑了上来，一手随意搭在她肩膀上，一手对着往裤兜里一揣，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洛小北身上，他是累极了。 仔细打量了洛小北，苏晓一脸遗憾的叹道：“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还是没赶上看到你气息奄奄不省人事的时候，看来还不够快啊！” 第三十一章 有几分样子 等苏晓换洗一番再来时，整个事情的经过他才完整了解了。 对于洛小北那不怕死打算和那邪修同归于尽的做法，苏晓忍不住叹了一句：“嗯！不愧是我苏晓的师妹，这做法真是干脆果断有几分斩妖师的样子！” 惹得洛小北翻了好几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他们一行人上路的装备必然少不了，而且这一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公输真儿和杜阳。 虽然洛小北一直没发现杜阳这双眼睛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能让公输真儿千里迢迢来找他，最后还要带着他一起上路。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们的家事，她也确实管不了。 对于能和洛小北她们一起上路杜阳是高兴的，可是面对着公输真儿他却别扭得很。 这公输真儿除了第一次杜阳来看他的时候说了他是她哥，这之后又让他看那本书，又让他将上面的东西画下来，从头到尾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多说。 既是如此，杜阳也落得清闲，公输真儿让他跟上，他便跟上就是。 几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认可轻装上阵，简单收拾了行囊便跟着洛小北卜算出来的结果而去了。 可是，对于这种从城市闹市区一路往西越走越偏僻，从小车换成大巴又换成驴车又换成步行的变化，公输真儿是拒绝的。 虽然没抱怨，但是看她一路都是皱眉脸色不舒的样子，洛小北了然，公输真儿是心气高了些，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小姐脾气。 一路上话最多的便是苏晓，一会儿说他在国外怎么怎么的做了多大单的生意，一会儿又调侃杜阳，一会儿又去打趣公输真儿，公输真儿脸皮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只有洛小北和陆哲看惯了苏晓这个样子，两人都不动声色，整个过程还算和谐，只除了偶尔洛小北要停下来占卜一番看有没有走错了路，杜阳倒是一直不出声，只让他做什么他便乐呵呵的去做了。 “我们这一走都是半个月了，眼看着越来越偏，这是要去找什么地方？难道是深山老林里去挖宝？”公输真儿到底忍不住，环视了一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终于嘟囔了出来。 “嘿！挖宝正好，等咱们倒卖了以后我就可以关门歇业，也省得我还要到处跑，从此吃穿不愁。是不是啊小师妹？”苏晓一脸的痞气，看那样子仿佛此刻已经身处金山银山美女环绕的世界里去了。 “哦！那你把你现在的钱都给我吧！我带你去找宝藏！”洛小北斜了苏晓一眼，淡淡道。 苏晓是他们师兄妹三人里最有钱的，但是总爱叫穷。 虽然师父总说身为道门兵人，当视钱财乃身为之物，但是每次苏晓送那些好吃好玩儿的给师父他老人家的时候，他老人家都红光满面喜笑颜开毫不犹豫地收下，还不忘当着陆哲和洛小北的面夸苏晓孝顺，一副有徒当如此的表情。 “咳咳，洛洛说笑了，你二哥我的还不是你的？总跟我客气啥？”苏晓轻咳两声，但也识趣地不再提这个话题。 几人一路行到天黑，就在他们以为又要再一次露宿荒郊野外的时候，正好天无绝人之路看到了远处有寥寥几粒零星的灯光。 虽然偏僻，好歹也算是有个歇脚的地方了不是？这么一来几人也提上了劲头，使劲往前赶。 可是等几人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地儿根本算不上一个村子。 寥寥几户人家，连房屋都小得可怜，坐落在一片连绵的山脚下，夜黑风高，冷风凄凄，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天色太暗，视线受阻，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向几人袭来。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杜阳敲门的声音：“有人吗？我们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几人皆是一头黑线，这开口的台词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某僧带着徒弟西天取经？ “咯吱——” 还在神游，那边已经传出开门的声音。 “哈！您好老人家，我们是出来玩儿的学生，正好到了这里天黑了，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苏晓立马凑了上去，一副青涩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模样。 杜阳和公输真儿还有些懵，洛小北和陆哲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见怪不怪。 “谁是老人家？”粗狂沙哑带着不悦的中年男声响起。 “额——”苏晓一怔，“不是——” 话还没说完，待看清眼前人，苏晓登时往后一跳。 头上包着一块灰色头巾，一身洗得发白的褂子，个子不高，肌肉壮实，满脸的郁色。手里正捏着一把砍柴刀，在昏暗的灯下亮起明晃晃的光。 “这位大哥，您别激动！我们不是什么人！啊呸！不对！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苏晓叫道。 “这位大哥，对不起！刚同学说错话了，我们给您道歉，不知道您能不能行个方便？您看天这么晚了，我们几人实在是找不到去处——”杜阳接过话，说得温吞有礼，就连洛小北听了也觉得不忍心拒绝。 “不能——”哪知中年大叔完全不吃这一套，拒绝得豪不委婉，只听得“哐当”一声，木门再次被合上。 这突然的转变愣是让几人都没反应过来，苏晓一脸委屈，这——这不怪他吧！ “再问问别的人家呢？总不会都像这位大叔一样吧？”公输真儿提议道。 杜阳领了任务，挨家挨户的去敲门。然而果然不幸被公输真儿说中了，也有一点不一样的。 用苏晓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便是那些人家连门都没开，明明亮着灯，也不管杜阳怎么敲就是不回答，也不理睬。 “这是怎么回事？看来排斥生人的不止杜阳你们村啊！”洛小北打趣道。 “我——”杜阳挠头，“我再去敲一敲吧！” 杜阳的想法很单纯，最近天确实有些凉下来，他倒是没什么，如果再住在外面，怕是女孩子的身子受不住，正要再去，又听得“咯吱——”一声。 第三十二章 不行 几人回头，正是第一个开门的大叔。 “别敲了，进来吧！”粗狂的声音响起，苏晓特意看了看他已经空下来的手，没刀。 “谢谢大哥！”杜阳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道谢。 大叔没说话，转身进了屋。几人也跟了进去。 屋子很是简陋，除了简单的土灶，灶上一盏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光。再有便是占据了屋子一半的铺了一张破旧的草席的土炕，连可以坐下的破凳子也没有。四处已经积了些灰，虽是被人特意打扫过，空气里的霉味儿依然提醒着洛小北几人，这里并不像长久有人居住的。 “吃的没有，要用水自己烧。”大叔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土灶旁堆着的木柴，又指了指紧靠着木柴的破了个缺口的半大的陶土的水缸。 转身别紧了门，二话不说，抱着手臂躺到了铺着旧草席的大炕上，旁边放着的依然是那把气势十足的砍柴刀。 大叔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休息吧！”杜阳挠头，自觉躺到离大叔近一点的地方。 他直觉这个大叔既然会收留他们，也就不那么可怕，况且他不躺下，总不能让女孩子睡这边吧，他在中间也算是正好隔开。 陆哲和苏晓交换了一下视线，也躺了下来。 这样，也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得好。 公输真儿皱眉有些犹豫，她从来就没有住过这么破旧的地方，她倒是觉得这样一群人躺在破席子上毫无遮掩，还不如就在外面随便靠着一棵树将就一下来得干净些。 洛小北倒是无所谓，从小她就跟着师父和师兄们东奔西跑惯了，比这还差的条件都遇到过，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这样还真的不算什么。 公输真儿眼睁睁看着洛小北也上了炕，心里还在举棋不定，脚下挪了挪，咬咬牙正准备挪过去。 “把灯熄了！”大叔浑厚的声音响起，显然并没有睡着。 公输真儿挪到灶边，吹灭了油灯，这才在洛小北身旁躺下。 是夜，寂静无声，外面的风声渐渐增大，屋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咯吱——” “咯吱——” 破旧的木门响起，似有外力在轻轻推攘。 木浆纸搭起的旧窗户上隐隐有光亮起，风声突然尖啸凄厉，像是女人带着哀怨和恨意的哭诉。 睡在最边上的大叔动了动，支着耳朵听着洛小北几人的呼吸声，没有异样，这才悄然起身，一手拽着砍柴刀，脚步轻盈地靠近门边，透过缝隙偷偷观察门外。 等了片刻渐渐有像是一群人走过的沙沙声响起，大叔这才轻手轻脚开了门，一阵劲风顿时吹了进来，大叔及时用魁梧身体挡住，跨了出去，再次关上了门。 “吧嗒” 门却是从外被反锁。 陆哲和苏晓同时睁开了眼睛，洛小北也起身，公输真儿正要问，却被洛小北捂住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木桨纸上的光比之前更亮，陆哲和苏晓慢慢靠近窗户和门框。 外面离得并不远的几处小屋里也没有了灯光，一眼看过去只有几处小屋的正中央站了十几人，手里点着火把，在疾风里非但没有灭掉，反而越烧越旺。 正中央的一处临时堆砌的高台上，一个白衣服长头发模样的人正被绑在上面，那人被堵住了嘴，只依稀听见急促的呜咽声。 似是有人指挥，同一时间里，拿着火把的人一起将手里的亮光对准正中间的女人，陆哲和苏晓这才看清，那分明不是什么高台，而是用一堆干柴堆砌起来的祭坛。 苏晓顿时瞪大了眼睛，看这样子分明是火祭！而且用的还是活人祭！ 火把同时支过去，那堆干柴瞬间燃起，白衣服的女人瞬间被火苗席卷吞噬，空气里顿时飘散一股油烟味儿，浓烈得有些熏人，却又被风吹散。 火焰越来越大，光越来越亮，跳跃的火光将中央空旷的地界照得透亮，十几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得欣赏着眼前的场景。 拿着砍柴刀的大叔站在最后，突然往回扫了一眼这边的窗户。 苏晓和陆哲也是反应快的，在大叔眼神过来那一刻瞬间躲了下去。 “快！”陆哲猫着身子，小声示意苏晓和洛小北回到原位，自己也灵巧得上了土炕。 果然，不过片刻。 “吧嗒——” 门锁被打开，捏着砍柴刀的大叔在门边顿了顿，听了一遍动静，这才轻手轻脚得回到他睡觉的位置。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光亮越来越弱，外面的风声也随着光亮的变弱而减小，一切似乎像一场梦一般从未发生过。 ———— “洛洛？！” 一大早首先察觉到不对的是杜阳，洛小北苍白的脸色和有些神志不清的状况明明白白的在说着一个事实，洛小北生病了！ “怎么办？”杜阳有些着急得问道。 “用热水给她敷额头。”开口的是那位一直没出声且一出声便言简意赅的大叔。 杜阳得了方法，首先就蹲到土灶旁去烧水了。公输真儿守在洛小北身旁，脸色也有些苍白。 “真儿你还好吧？”说话的是苏晓。 “我——我还好！”公输真儿点点头，视线一直落在洛小北的脸上。 苏晓点点头，“女孩子身体就是弱了点，我看你脸色都有些不好！” 几人都围着洛小北，却见她脸色更加苍白，额头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 “快，快热水！毛巾！”杜阳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破碗，端着一碗烫手的水径直浇在了毛巾上，又拧干了多余的水，这才小心翼翼的搭在了洛小北额头。 一套动作下来，杜阳一双手早已经红了。 见洛小北昏沉得睡了过去，杜阳嘱咐了两句苏晓注意毛巾的温度，这才又转身端着破碗去装水了，他想等水再晾晾不那么烫了，然后给洛小北喝。 “洛洛这个样子，那我们今天走不了了！”陆哲皱眉支着下巴，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屋内的几人，也包括那位大叔。 听到这个结果的公输真儿脸色一变。 “不行！”大叔浑厚的声音也突然响起。 第三十三章 还不行 “收拾了赶紧给我走，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留着你们在这儿吃喝！”大叔立在土灶旁，一张脸泛着铁青，语气里满是不耐，手里依然不离那把砍柴刀。 脸色更加苍白的公输真儿盯着洛小北瞧了瞧，咬咬唇：“洛洛这样，我们还是带着她赶紧走吧，等到了——” “不行！”杜阳大声拒绝。 公输真儿一怔，一张脸彻底失了血色，却不再说话。 “洛洛这样我们是走不了的。”杜阳神色坚决，手捏成拳，转身对着大叔道：“大哥，我们有吃的，只要有水喝就行了，我们是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就让我们在这里再待会儿，等我们同学好了些我们就走。” “不行，你们必须走！”大叔的态度也很强硬，无论如何怕也不能让他们留下来。 “大哥，您看不如这样，您要做什么我们来帮忙，就让我们同学在这里多歇会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会给您添乱的。”苏晓一番话说得诚恳，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忧。 “哎哟——”伴随着一道很尖细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随之跨进门来。 来人身形佝偻干瘦，皮肤如干裂的树皮皱起，眼睛只剩一条细缝，泛着老年斑的手不停抚着花白的胡须。一身黑色的民国时期的长袍，衣服的接缝处用金色丝线绣了些奇怪的花纹。 细细打量了一番洛小北几人，老头转身尖细的声音带了几分责备：“这些年轻人要留下你就让他们留下便是，左右不过一天，替人行个方便不是？” “不行——”大叔正要拒绝。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老头尽力站直了身子，如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话里平白带了丝威压。 “我——”大叔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右手越发用力捏紧砍柴刀，直到手指骨节泛白，这才抿嘴答应了下来。 “好——” “如此甚好！年轻人就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胡须，长者慈爱的模样尽现。 杜阳挠头，见陆哲和苏晓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这才开口道谢：“谢谢这位长辈，如此就麻烦您和这个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呵呵！”老头点点头，抚着花白的胡须又出去。 “哐当！” 几人回头看，却见大叔一脸铁青，手里的砍柴刀被扔在土灶上，空手往土灶劈过去，“让你们走你们不走——” 杜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叔却再次拿起砍柴刀冲出门去，只留下一句话，便重新将门反锁。 “留在屋子里不要乱走！” “这是——”杜阳不解。 陆哲和苏晓对视一眼，点头，又靠到窗户和门边往外看去。 几户人家和昨晚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门全都别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中央空旷的地方有一处黑色的石台，便是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几人在这屋子里等了半晌，公输真儿脸色依然没有恢复，陆哲和苏晓一直在观察外面有没有动静，杜阳则一直忙着替洛小北拧毛巾。 “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走？”公输真儿再次问道。 “洛洛都这么难受了，禁不起颠簸，也不能受风。”杜阳解释道。 他也觉得大约是自己之前的态度有些过了吓到了公输真儿，这会儿反而耐心得解释。 “可是——”公输真儿摇头，“明明——” “要走你自己走！我们要等洛洛好了再走！”苏晓终于不耐烦，转身地讽道。 陆哲没说话，他靠近洛小北试了一下毛巾的温度，这才坐下来。 “我——”公输真儿正要辩驳。 “来——打开！”门外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门被推开，这次来的除了老头还有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叔，却不是刚才那位。 “咦？那位大叔呢？”杜阳挠头，问着老头。 “他呀！他被我支开了，一点不懂规矩，不知道招待客人，还把你们锁在这里，我特意给你们带点吃的来。肯定饿坏了吧！”老头手一挥，魁梧的大汉取下别在腰间的袋子。 打开，却是新鲜的瓜果，还有一块被熏得泛黑的腊肉。 “这——”杜阳一脸的歉意，“这个不能收，这是你们的口粮，怎么还给我们吃？这样多不好！” 他们几人一路行来，除了一开始在路上还有些小饭馆能花钱吃上新鲜的东西，后来都是啃着压缩饼干过来的，看着这些东西，说不诱惑是假的。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些怕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不！这就是给你们的！年轻人，多吃点才好！”老头抚着胡须，笑得一脸和蔼。 不等再次拒绝，魁梧的大汉将口袋径直扔到杜阳怀里，转身跟着老头走了出去。 “这——”杜阳一脸尴尬。 其余几人都不说话，杜阳捧着手里的东西，这才去清理了起来。 洛小北一整天都处于昏睡状态，对于那些瓜果蔬菜类的东西她根本吃不下。陆哲和苏晓对腊肉这玩意儿有心里阴影，而且心思也不在吃上，最后也就杜阳和公输真儿吃了些新鲜的东西。 入夜，原本住在这屋的大叔却没有回来，杜阳在门前来回踱步，因为大叔临出门前的交代，哪怕后来门没有再被锁住，他也始终没有踏出去一步。 “大叔怎么还不回来？难道那位老大爷让他去别的地方住了？”杜阳看看苏晓几人，然而大家都没有答案。 公输真儿却明显困了，坐在洛小北旁边已经睡眼朦胧。 陆哲透过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各处小屋，已经亮起了灯，算着时间，这才说了一句，“休息吧！” 大家各自回到昨天休息的位置，只有大叔那里是空着的。 杜阳看了一眼空着的地方，翻了个身，立马沉沉睡去了。 听着公输真儿和杜阳均匀的呼吸声，洛小北突然睁眼，双眸有神，脸色如常，哪里还有白日里的半点病态。 “还不行！”陆哲低声说道。 第三十四章 信仰 洛小北没动，时间在满室的呼吸声里缓缓流逝。 门外风声正响。 “沙沙——” “沙沙——” 奇怪的声音响起且由远及近，木桨纸上又亮起了红光，泥丕所筑的墙面上闪过层叠的黑影。 “咯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破碎的声响。 洛小北闭上眼睛，假装已经陷入沉睡。 “哐当” 木桨纸上的红光突然照亮了整个里屋。 亮光带着温度挨个靠近洛小北几人的脸，直到公输真儿那里才收了回去。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拿起麻绳将杜阳几人挨个捆了起来。 等亮光褪去，门再次被反锁。 洛小北再睁开眼时，一旁的公输真儿却不见了身影。 “快！”说这话的是陆哲。 “等会儿！”苏晓挣脱了麻绳，这才帮洛小北和陆哲解开。 他本身学的就是奇门遁甲，这么一个麻绳还真就难不住他。 整个过程，并没有妨碍杜阳睡得像只猪。 三人猫腰起身，摸到了门边。 “这个交给我没问题！”苏晓轻声说道。 只见他两指从门缝而出，“啪嗒——” “行了！”苏晓得意的拍拍手，正要开门，却被陆哲拦住。 “？” 陆哲回身拿起土灶上那盏煤油灯，径直往木门的合页上泼去，这才将门推开一个缝，且没有发出声响。 洛小北竖起大拇指，转身娇小的身躯已经溜出门。 苏晓和陆哲急忙跟上。 中央宽阔的地界处的黑色石台上已经堆起了木柴，毫无意识的公输真儿正被绑在上面。 围着公输真儿站了一圈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无非是砍柴刀和火把，经过昨晚那一回，洛小北也算是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了。 他们要拿公输真儿做祭品。 穿着黑色袍子的老头靠着石台站在一旁，周围的人敛声屏气听他说话。 “再这么一个我们就大功告成了！”老头的声音里透着激动，双手举起头往上仰，似在祈求苍天。 “昨天您也是这么说的。”不知谁出了声，原本寂静的场面顿时被搅起一圈涟漪。 “是啊！每次您都是这么说，已经七个了，完全没看见你说的东西。” “是啊——” “对——” “您莫不是在诓我们？” “哼——”老头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佝偻的脊背突然站直，无形的威压顿时让一群汉子安静下来。 “从我来到你们村，可见我何时诓过你们？村里人的病痛可否都是我驱除的？你们罪孽太过深重不得老天爷原谅，唯有祭天，方能解脱罪孽方能保你们平安。”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有人问道。 “自然！”老头答道：“动手吧！” 几人一番迟疑，手中的火把渐渐靠近。 躲在暗处的洛小北看了一眼陆哲，那火一旦引起，火势必定很快，那时候她们就救不了公输真儿了。 正准备起身，一阵疾风突然铺天盖地袭来，带着凄厉的尖啸声，如泣如诉，似哭似怨，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音，似要划破耳膜。 洛小北三人急忙稳住身形，快速捏出一个护身咒，抬眼，中央的干柴已经燃起。 “快！”洛小北大呼一声。 苏晓的身影顿时冲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已经穿过大汉，上了高台，一脚踢开已经燃起的柴木，一手已经解开公输真儿被绑着的身子。 “你们——”老头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掩盖，大汉们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因为风太大，身影已经快要稳不住。 “看来这才是那老头真正的目的！”看了一眼被苏晓抱着的毫发无损的公输真儿，陆哲淡淡道。 “也不枉我装病了一天，只可惜这老头实在太过歹毒了些。”洛小北的视线落在远处那团发着青光正向这边靠近的不知名的物体上。 “倒要看看那老头除了下药还有什么本事！”苏晓将公输真儿放在避风处，拍拍手，在洛小北身后站定。 然而出乎三人意料的是，随着青光靠近，那些身形魁梧的大汉突然大叫起来，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来了——” “来了！” “快！” 于是洛小北三人不明所以的看见一众汉子齐齐跪了下去，并且不断叩拜，更有甚者已经牵出了活的牛羊和猪。 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这村子不穷啊！”苏晓叹了一句。 “求老天爷保佑我们村！” “求老天爷保佑我家人！” 祈求的声音接连响起，洛小北这才明白这些人跪下去的原因。 可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在这些汉子这里，也不知会不会应验。 他们所祈求的老天爷正慢慢靠近，青光漂浮在半空，越来越耀眼，越来越靠近。 老头眯成缝的眼睛顿时闪出一道精光，立在一众汉子身后，嘴角划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 这些都被洛小北看在眼里，叹口气：“我们往后躲一躲。” 本就隐在暗处的三人再后退了几步，确保不会进入到到那青光的范围，这才停了下来。 “求老天爷收下贡品原谅尔等的罪孽！”老头尖细的声音穿透风声落在一众汉子耳朵里。 随后，果不其然，汉子们一致重复起老头的话。 “我们要不要救他们？”苏晓沉吟道。 洛小北想想，开口道：“师父说过各人自有命数，今日在这里遇到也算是我们的命数，倘若能救便救，不能救的话——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嗯！”陆哲点点头，不置可否。 随着那团光亮的靠近，被牵到最前面的牛羊牲畜身上已经泛起隐隐的青光。 汉子们脸上的神情更加激动，一个劲得叩拜。 老头脸上亦是一片激动，整个人却在悄悄往后退。 “求老天爷保佑尔等幸福康健！”老头再次尖声叫道。 一众汉子再次重复。 “我们——”苏晓一手已经打算唤出飞甲，步子已经迈出一半。 “不行！”陆哲一把拦住他。 “怎么？” “你若是现在出去，你便成了他们眼里的罪人！”洛小北神情淡淡的。 “啥？” “他们会认为是你毁了他们的信仰！” 第三十五章 不需要被拯救 随着青光的靠近，被放置在最前头的牲畜已经惊恐不安的发出了各自的叫声，跪地的人依然一脸欣喜。 “可——”眼前的一幕直接打断了苏晓接下来要说的话。 青光的速度并没有停下来，火焰在牲畜之间掠过，像突然被放掉空气的气球，牛羊的躯体不断干瘪直到被完全放干。像被掏空了内脏和筋骨，而满地却没有一丝血迹以及一点肉末。 “这——”尖啸的风声再次将苏晓的声音掩埋。 他想说：“这也太邪门了！” “对！就是这样！让老天爷宽恕你们的罪孽吧！”老头神情激昂高亢。 “苏晓！” “明白！” 陆哲话音刚落人已不在原地，却是直奔那老头而去。 哪知那老头早有防备，眼见着陆哲已经过去，老头大叫：“快拦住他！这个人想伤害老天爷派来的使臣！” 一道明晃晃的幽光带着疾风直扑陆哲面门，一顿，凌空一脚将那东西踢飞，定睛一看，却是片刻前还在叩拜的大汉，而那出去的东西是一把锋利的砍柴刀。 “对！杀了他！这个妖怪派来搞破坏的人。”老头的声音越发尖锐得意，盯着陆哲，豆大的眼睛里满是狡诈。 魁梧的大汉围成密不透风的墙将陆哲包围其中，明晃晃的砍柴刀隐隐反射出青光，拧眉，目前他也只能拖住这边了。 “行兵布阵，列甲在前，急急如律令！” “飞甲！” “落幡！” “敕！” 咒语同时发出，两道红光劈开疾风，目的直取青光。 “蹭——” 离那青光不过一尺的距离，只听一声脆响。 苏晓的飞甲突然转了方位，洛小北的落幡符咒瞬间裂成了两半。 “怎么回事？”洛小北问道。 “那老头有问题！”苏晓控制飞甲调整方位，一双眼睛盯着笑得狡诈的老头，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 “二师兄，你对付他，我来对付这团青光。”再次捏起两枚符咒，洛小北快速靠近那团光。 谁知那青光似有感应，在洛小北靠近之前，光亮瞬间增强，洛小北的两张符咒打过去还未靠近便被焚烧殆尽。 青光突然发出高亢的尖啸，洛小北一怔，眼前一黑，劲风横扫而来，正中胸口，强劲的力道瞬间将她扔了出去。 “洛洛！”苏晓大呼一声，手中的飞甲加快速度直奔那老头。 老头毫无惧意，意味深长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黑柄浮尘，口中念念有词，一挥，飞甲的方向再次被打乱。 而这一次，却是直往苏晓而来。 念动口诀，苏晓脸色一变。 借力快速一跳，然而飞甲速度更快，插肩而过的一瞬间，淡淡的血腥气。 陆哲面对一群魁梧的汉子，既不能伤到人，又要保全自己，眼看着苏晓和洛小北分别受了伤，心里无端浮起一丝急躁，气息却是越来越不稳。 “师兄！净身神咒！” 洛小北已经重新站起，手中捏着符咒，身上毫无狼狈。 她开始发现，随着青光的靠近，他们师兄妹三人的神志都各自受到影响。 苏晓越来越急躁，大师兄气息也开始不稳，而她竟然会在那团青光前短暂失去意识。 看了一眼仿佛胜券在握的老头，洛小北咬牙，她非要收拾了他不可。 而青光在打飞洛小北之后却并不追她，也不追老头，反而往陆哲那里而去。 魁梧的大汉似是不知疲倦，绕是陆哲再会闪躲也开始慢慢落到下风。 呼啸的风席卷山岭，夹杂着草木味，又或者，带着浓重的怨气，而那团不知名的青光成了暗夜里唯一的光亮来源。 净身神咒暂时让三人脱离了青光的控制。 洛小北快速往陆哲那边靠近，同样平静下来的苏晓重新唤回飞甲。 见了血的飞甲并不甚吉利，除非用那团东西将怨气除去，两两相克。否则，再厉害的兵器也会成为鬼器。 “啊——” “怎么回事？怎么——” 陆哲和洛小北所在的方位突然传来惨叫声。 回头，惊悚的一面顿时出现在眼前。 青光的火焰触碰到站在外围的大汉，接触到的地方瞬间变黑萎缩，像一块暗红色的不断放大的淤斑，从脸到四肢，慢慢变成干枯的尸体，直到最后被掏空一般变成了一副空皮囊，一如那些牲畜。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从一个活人到死人，剩下的大汉面面相觑，却是不敢靠近那些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起来的人皮。 然而青光并没有停下，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些大汉。 明白过来这一点的大汉们抱头鼠窜，更有甚者已经跑到老头面前跪了下来。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老天爷派来的使臣是来拯救我们的吗？” “是啊！大师！这怎么？” 老头捋捋胡子，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得人，这才凑近了大汉耳边，冷漠而决绝地说道：“死人是不需要被拯救的。” “你——” 大汉一脸惊恐茫然，可惜话还没说完，一道与老头身形不符的强劲的掌风已经将他送去了青光里。 大汉到死才明白过来他被骗了，可惜已经晚了。 老头满意得看着那团越来越亮的青光，他找的这些食物果然没让他失望。 以阳养阴，为己所用。 接下来，他只要处理掉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就好。 年轻人啊！总觉得自己年轻便以为这世间的事都是按照他们预想的来的，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会让他们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先尽情进食，先尽情享用吧！ 大汉的逃窜并没有什么用，洛小北和陆哲的符咒不得近身那团光，且越来越亮之后，符咒焚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目前，只有苏晓的飞甲能独挡一面了。 飞甲出手直取青光，老头眼见不好，顺势动了起来，浮尘瞬间甩出一个黑印打了过来。 洛小北和陆哲上前，身带净身神咒的他们自然能化解这道黑印，而青光像是有了灵性，靠在老头身边，却不伤他。 眼看着两边僵持不下。 “啪——” 陶土坛子落在石板上的脆响传来，洛小北只看见那青光一闪。 第三十六章 回煞 “啪——” 沉闷的响声再次传来，青光明显一闪，洛小北回头，看到的就是手里抱着陶土罐的那个一开始收留她们的大叔。 “你疯了？”老头顿时大吼。 那大叔却并不为老头的怒意所动，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罐子扔出去，目光所及之处扬起一片灰尘。 灰尘？ “那不会是装骨灰的坛子吧？”苏晓一语中的。 “我——我靠！”洛小北手一哆嗦，符咒差点没拿稳，此刻她的心里也是老头那句话，“大叔这是疯了吗？” “你们看那团青光！”陆哲低声道。 “怎么回事？”苏晓捏着飞甲的手一紧。 青光越来越亮，似乎一直在膨胀，体积比一开始出现时大了更多倍，整个地方都被光线填满，只是那光线颜色是青色。 大叔扔坛子的声音一直不断，老头的脸色越发难看，驱动手中的黑柄浮尘往大叔而去，洛小北见状暗道不好。 “二师兄！快！” 疾如电，快如风，苏晓的飞甲亮起红光。 “当——” 飞甲和浮尘相撞，刺耳的声音响起。 同时，青光已经脱离了老头，火焰随着空气蔓延径直往陆哲和洛小北而来。 “小心！”陆哲快速捏起一道护身符咒，将洛小北划拉到自己身后。 “帝休！” 话音刚落，陆哲手里便多了一把由一百零八枚铜钱组成的乾坤法剑。 洛小北掏出了贴身的菩提子，透亮的青光将她和陆哲护在光圈里。 若不是有菩提子护体，之前的那阵疾风怕就让她交代了。 “啪——” 大叔手中最后一个坛子落地，青光骤然发出一声尖啸，穿透山岭和着无边暗夜，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疾风同时袭来，火焰瞬间炸裂，所及之处竟瞬间燃烧。 “你们——”老头收回浮尘，满脸的惊恐，捏起口诀转身就要跑。 苏晓冷哼一声，飞甲应声而动。陆哲的帝休剑同时而去，两道红光不断交错而行，却是一个八卦图，一个阵法顿时成形将那老头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青光的尖啸声并没有停止随着它体积变大，洛小北发现菩提子的光越来越亮。 “行兵布阵，列甲在前，急急如律令！” “飞甲” “帝休” “去！” 红光奔向青光，而青光却直往那老头而去。 “你——你别过来！”老头大喊要跑，却被阵法禁锢动弹不得。 浮尘出手，在那青光之前却迅速燃烧只剩下那黑色的手柄，老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的恐惧。 随着火焰掠过，老头的身体渐渐萎缩最终只剩下一副皮囊。 然而这还不够，火焰拧成一股，这次却是往那大叔而去。 大叔手握砍柴刀，面色平静丝毫没有闪躲，洛小北大惊。 “大叔！” 一手已经打出符咒，却并不能靠近。 苏晓的飞甲已经分出一支，面对着青光一直脸色郁郁泛着铁青的大叔突然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噗呲——” 利器切入皮肤血肉的声音传来，火焰顿时一缩。 苏晓一愣。 却见那团光变了方向，朝着陆哲和苏晓而去。 “老大！这玩儿有血肉！”苏晓大叫。 洛小北也没想到那团被光包围的东西是个实体。 “切！”陆哲淡淡答道。 “哦！” 苏晓明白他的意思，反正是坨邪物，是不是血肉有什么关系，最多当成一坨肉切了便是。 只见两道红光再次飞向青光，飞甲和帝休的灵气正好克制邪气，青红交织光亮越来越浅，那团体积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变成一团灰黑色的东西掉落了下来。 风骤然停止，像是突然被关掉了鼓风机，怨气消失，青火熄灭，一切又回归了黑暗。 那团东西正要跑，洛小北早已经准备好的符咒霎时扔了出去，一把将它定住，周围陷入了短暂的静止。 “大叔？”洛小北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一片茫然不知所以的人，轻轻唤了声。 “哐当——” 大叔回神，手中的砍柴刀应声而落，整个人顿时跪在那片碎裂的陶土罐的位置，双手抱头匍匐在地，眼前是那一地所剩无几的白灰，或者说——是骨灰。 洛小北不解，正想上前，却突然听见轻微的哭泣声。 回头，陆哲摇摇头，示意洛小北先不用管，而后和苏晓一起去查看那团东西。 “哎哟！我的妈呀！这玩意儿是啥？”只听苏晓一声怪叫。 洛小北看了一眼抓着自己头发不松手的大叔，叹口气，往那团东西而去。 上前，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团灰黑色的东西就像一团肉疙瘩，一团不规则的肉在不停蠕动，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嵌在上面，没有眼眶，也没有眼皮，只剩黑白分明的眼珠不停转动，每转动一次，顺着肉疙瘩之间的沟壑便流出汩汩的血液，离得近还能听见惊悚的“咕嘟”声。 像从活人身体里刚挖出的心脏，不断跳动，还有声音，而它所在的泥土已经被浸染出一片暗红。 “这个——”洛小北一手支着下巴，再敲敲额头，这个不会是“回煞”吧？ “你可别骗我，虽然没见过，回煞是指这个？”苏晓明显不信。 洛小北白了他一眼，“人丑就要多读书，早告诉过你你偏不信，不信你问问大师兄看我说得对不对？” “我，你这小丫头，——老大！你说——”苏晓一手搭在陆哲肩上，正要反驳，视线才一回头，就见陆哲点点头。 “我——我去！”苏晓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回煞不是说去世了的人七天之后会回家吗？怎么会是这么个玩意儿？说好的魂魄呢？说好的不舍呢？这玩意儿分明是要吃人啊！” “哼——”洛小北笑笑，“正常人去世后，魂魄会在七天后回家，也就是平常人说的头七，也有地方叫做回煞。” “回煞也有讲究，说是那天家里人不能说话，一说话，魂魄听到后便会留恋家人而不肯离去，就不能投胎转世。所以一般那个时候，家人都会把门开着，人却会出去躲避，或者就算在家，也是敛声屏气的坐着不轻易出声。” “这我知道，你就直接说我不知道的。”苏晓急忙打断了她。 第三十七章 可以吃 “好吧！”洛小北撇撇嘴，“刚刚说的是正常人的，现在就来说说不正常的。” “你说！” “正常人去世会留恋家人是吧？那冤死的呢？或者直白一点，被家人害死的呢？” “你是说——”苏晓抬头，一脸的恍然大悟。 “可是那也应该是冤魂啊！怎么是这样一个……肉疙瘩？”苏晓继续道。 “我觉得这个问题……嗯……问大叔比较好，毕竟他之前刚好摔了七个……骨灰坛子。”洛小北看了一眼还趴在那里却明显平静下来的人。 “这你也数下来了？变态啊！”苏晓大叫一声。 “她说得没错！”大叔平静开口，人依旧跪在那里。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又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最多也就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今天这一回，这个大叔，也不知是多极致的事才能到这个地步。 “你是装病吧？”大叔看了一眼洛小北，收回视线，喃喃道：“昨天晚上的事你们应该看到了。” “我让你们走，就是怕你们会被那老头盯上。不过——也算是天意。”大叔抬头看了眼毫无半点月色的天，又看了一眼一地的人皮，“这都是命！” “昨天晚上那女孩子，是那老头骗你们，说是用她做祭品求得上天原谅是吧？”洛小北揉揉额头，继续道：“你刚扔的骨灰坛子应该也是那些女孩子的，扔了七个，也就是说加上昨天晚上的女孩子一起，你们总共烧了七个？” 大叔点头，对洛小北的话不置可否。 “我靠！那老头子的话你们就这么信？他让你们烧你们就烧？那可是活人，活活被烧死的！那——”苏晓一脸的愤慨。 陆哲拦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再说。 大叔仿佛没听到似的不断将青石板上的骨灰收拢，有细碎的土陶碎片划破了他的手，骨灰黏在他的手上。 “我们村子虽然又穷又偏僻但是生活还算平静，直到前不久有人突然病了，请了好几个郎中来也找不出原因，这时候那个自称是大师的老头出现了。救好病了的人，我们得知他一个老人没有去处四海为家，就让他留了下来。” “所以后来你们村突然又有人病了？这个老头又救好了？”苏晓不以为意得问道。 “是，一开始都是少部分人这样，后来慢慢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开始不太好，甚至牲畜也死了。我们都是靠山吃饭，这才意识到太过严重。去找那老头，那老头看了几户人家以后说没办法，说是天意要惩罚我们破坏了山的龙气。” “你们就没有怀疑过？” “我们一开始不信，我们好几十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那里会因为什么龙气的原因？可是，后来实在没有办法，那老头说他只能救回几个，别的他也无能为力。” “然后就救活了？那老头说要恢复龙气让上天原谅你们，就要用女孩子去祭天？这个你们也答应了？” 洛小北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苏晓，眼神示意，“冷静！” 苏晓哪里看得进去？这村子里的人都太蠢了！这么明显是那老头的骗局也没分辨出来？ “大叔，你不让我们留下来是不是就是发现了那老头不对？”这次问的是洛小北。 大叔点头，“我看到那些从村子里被带到这里的女孩子被那老头侮辱了，我才知道——” “那些女孩子为什么愿意来？”洛小北敲敲额头。 “她们不知道是要火烧，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大叔沮丧得说道，一番话里带着懊恼。 他脱下了自己的褂子，再用手一捧一捧的将那些骨灰方置在里面。 “可是，后来，那些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听了那老头的蛊惑，每一个被烧的女孩子都被绑了起来，也被堵住了嘴。我虽然知道，也想过去救人，可是我根本救不了。他们都不信我，只听那老头的。” 大叔越说越激动，捧过骨灰的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声音都颤抖起来。 “那这些坛子是怎么回事？还有那老头是不是说过烧了女孩子会来一个东西？就是脚底下这个？”洛小北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团肉疙瘩。 “坛子是我跟踪那老头找到的，他偷偷的放在别的地方，上面用符全部封起来，我原本是想将这些坛子带有走找个好地方埋起来，可是那个老头发现了，我执意要你们走就是怕那老头打你们的主意，可是后来我就被绑起来了。” “出来之后我就看到了你们和那团东西，我就想那老头用符封住这坛子可能和那团光有关，我就摔了。那团东西，老头说是老天爷派来解救我们的。他烧了女孩子之后我回去看过，确实村民开始好起来了。他说要彻底好，就要让这团东西来才算完。” “额——”洛小北看看这一地的狼藉，心里却复杂得很。 在坛子摔碎后那团东西确实有变，没变弱不说，变得更大更亮了，战斗力也变更强了。 不过也好在，那老头之后便失去了对“回煞”的控制。落得个玩火自焚的下场。 至于那些死了的村民，也算是付出了代价。 真是天道轮回。 虽然大叔活了下来，只怕以后也要活在痛苦和愧疚里。 “村民们会好起来的。”洛小北眼带怜悯的说道。 苏晓咳了两声，这才说：“您带着这些骨灰回去吧！就说一切解决了。至于那些村民和老头，您就说是被使臣带走了。” 这也不算什么借口，至少是真的被这玩意儿取了性命，也不算是骗人。 “这个——您要带走吗？大叔？”洛小北问道。 摇摇头，大叔怀里捧着那包所剩无几的骨灰，慢慢起身，将村民剩下的灰黑色的皮囊一张张叠起，步履蹒跚而去。 整个过程里，洛小北三人都没有出声，只剩偶尔吹来的山风，还有“回煞”发出的咕嘟声。 “这个有什么用吗？那老头想方设法的要召唤出来。”苏晓问道。 “可以吃吧！”洛小北摆摆手，转身往公输真儿那边去。 “啥？”苏晓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第三十八章 厉害了我的村姑 苏晓一个没忍住顿时就要吐。 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却是不再看那坨肉疙瘩。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恶心玩意儿没见过？但是一想到有人要吃那东西——这么说吧！就好比吃了一坨翔，吃了以后发现粘牙齿上了。 ———— “丫头，你该不会是骗我吧？”苏晓在原地大叫。 “她没骗你。”陆哲淡淡地开口，确定了洛小北的话。 “这——这玩意儿吃了能成仙还是能长生不老？这样都敢吃？”苏晓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哲点头，拍拍苏晓的肩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还真就能长生不老。” “我——我靠——这——”苏晓瞪大了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过那是后世杜撰的，野史上倒是说有人吃过，据说味道还很鲜美，你要不要试试？” 得知陆哲是在诓他，苏晓这才恢复正常的神色，“古人真是什么都敢吃，要试你自己试。”半晌，又道：“干脆用你的符咒烧了这玩意儿得了，看着心里真是膈应。” 陆哲点头不答，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捏出一张符咒来。伴随着红色火焰，那团肉疙瘩散发出一股烤肉味儿。 “还真的挺香！古人诚不欺我！”苏晓咽咽口水，不过也只是这么想，这玩意儿他还真是不敢吃的。 陆哲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摇头，隐了帝休。 “我靠！” 洛小北的声音惊讶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晓和陆哲闻声回头，正是公输真儿所在的地方，脚下生风般迈了出去。 “怎么——” 两人快速到达，苏晓看了一眼洛小北，再看了一眼公输真儿，问了一半的问题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我靠——” 一声惊呼。 眼前半蹲着的女子眉清目秀，梳了两个麻花辫，穿着一身麻布素衣，衣袖挽起到小手臂，露出一截瘦弱如葱白的腕子。 这手正拿着一条手绢儿利落得替还在熟睡中的公输真儿擦脸。 苏晓的第一反应是，见鬼了？当然，在这之前洛小北也是这么想的。 “村姑？”想了想，苏晓试探得开口。 洛小北嘴角一抽。 而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公输真儿沾了灰的脸重新恢复了白净，她随意将手绢儿挽进衣袖里，拍拍手，抄起放在一边的竹篮子，瞥了一眼苏晓，就走了—— 走了—— 苏晓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洛小北，那眼神明显在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 洛小北懒得搭理他，丢了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蹙眉没出声的大师兄，她知道大师兄在想什么。 按照离开的大叔所说，来到这里的女孩子都被活活烧死，总共七个，连骨灰坛子都有了，怎么这会儿又出来一个？ 不是鬼就是——还能是什么？ 可是她的菩提子没有反应，苏晓和陆哲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三人立在原地，神色各异。 直到，那走了的女孩子挎着竹篮子，突然又回来了。 “你们还打算住在这里？” 与其娇滴滴的外形不符，女子说话干净利落。 洛小北这才发现女孩子素净的脸不施粉黛，双眉斜飞，眉宇间一股子英气让人平添好感。 “屋子里那个，绳子我已经解开喂了解药，这个女孩子我也喂了解药，估计就要醒了，你们跟我走吧！”女子挎着篮子，那动作以及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说：来！姐姐这里有猫粮，快跟我回家吧！ “……” 洛小北想问能不能收回她一开始认为的好感。 三人不知如何作答。 毕竟他们其实是想问问这女孩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刚才的事又看到了多少，然而女孩子如此——坦率的态度，这会儿三人只能面面相觑。 洛小北只想说：“好尴尬啊——” 而且，他们原本打算休息好了，等杜阳和公输真儿醒来，他们便可以走了。 毕竟他们要去的地方——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目前的状态完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么一想，洛小北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场面一度或者说是一直陷入尴尬的沉默里。 直到一声细碎的嘤咛打破了气氛，洛小北莫名觉得松了口气，转身急切得蹲下，“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公输真儿睁眼就看到那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眼里闪着光，殷切得盯着自己。 “什么我？我在问你！”洛小北拍拍公输真儿的肩膀，“还能动吗？” 短暂的卡带，在八只眼睛的注视下，公输真儿环视了一周，这才发现哪里不对了。 公输真儿脸色惨白，“我——” 公鸭嗓打断了公输真儿要说的话，屋子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洛洛！大师兄！二师兄！公输真儿！你们在哪里？” “这个？”洛小北回头，以一种从下往上的奇怪的角度仰视站得笔直的女孩子。 “噢，我忘了说，他们这个毒服了解药虽然能让人意识快速清醒，但是身体使不出劲儿，就像你看到那样。”女孩子理一理衣袖，若无其事的说道。 “传说中的蒙汗药？” “不知道！”继续理衣袖。 洛小北：“……” 苏晓暗道：厉害了我的村姑！ “我去看看杜阳！”陆哲做了半天的隐形人，终于出声。 毕竟杜阳那公鸭嗓还一直在不停地叫唤，可这三人聊起完全把别人忘了。 然而陆哲说了这话也没人理他，因为洛小北在跟公输真儿解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而苏晓——用洛小北的话来说就是——宛如一个智障！ “村姑！你说让我们跟你走，要走去哪里？按照你说的，你好像懂药啊！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这大好青年给拐卖到山里去干苦力吧？” 听了苏晓的话，被唤作村姑的女子一脸严肃的弯下腰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篮子，再搓搓手，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 “咔嚓——” 骨头摩擦的脆响让苏晓心里一凛，顿时往后一跳。 “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好男不跟女斗，不然单论打架是打不过我的。” 第三十九章 一无所获 哪知那女子活动了一番，又提起篮子：“等这两个人能动了就跟我走。” 说罢，转身瞥了一眼苏晓，那眼神妥妥的没将苏晓放眼里，轻描淡写道：“真要论打架，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啥？”苏晓以为自己听错了，“嘿我说，村姑，你刚肯定是没见识到我的厉害，不然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说了。” “我叫王小碗。”女子薄唇轻吐，语气里带了丝丝寒意，这算是明显的警告了。 “啊？哦！”苏晓想再说，又自觉没趣，自我安慰，不是他怕了，是好男不跟女斗！ 洛小北只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内心情绪却如坐云霄飞车。 虽然不知道自己二师兄是真蠢还是装蠢，但也确实没见他如此蠢过。 不过那句苏晓不一定打得过她的话，从王小碗口中说出来，洛小北还是有几分信的。 这女孩子虽然很瘦，走路却带风，稳健又干练，丝毫没有病弱之态。那种从内而外散发自信之气，和公输真儿这种优越感是不同的。 且不说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就凭她替杜阳和公输真儿解了毒，而且整个过程都没被洛小北三人注意到，就知道这女孩子不简单了。 这么说来—— 洛小北暗自沉思，或许跟着这女孩子去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而且—— 从头到尾，王小碗也就只说了她的名字，别的却是一句都不肯多说。 倒不是不能问，只怕是问了也不会轻易吐露。 这女孩子邀请了他们，虽然态度一般般，那就去看看，看看她的用意。 这么一想，洛小北也就打定了主意。 一手握拳，捶在一手掌心，笑眯眯的看着女孩子，脆生生得答了句：“好！” “喂喂喂——”苏晓怪叫。 “丫头，我说你答应得也太随性了吧！就不跟哥哥们商量商量？” 洛小北没动，那双眼灼灼发光，一本正经得盯着苏晓。 “我决定了，你说怎么办吧？” “你就不担心她的身份？”苏晓眼神动了动。 “你不和人家聊得很热络吗？”洛小北笑了。 “我那是试探好不？”苏晓也笑了。 “结果一无所获。”洛小北笑意加深。 “我——” “好吧！一会儿跟老大说一声。”苏晓摊手道，一副拿洛小北无可奈何的样子。 惊讶于两人的默契，王小碗倒也不在意两人这是商量了什么。 晨曦的微光照耀在山林间，偶有鸟啼声传来，这么一个山间峡谷之地才算有了生机。 休息了这么久，公输真儿和杜阳都能动身了，几人这才跟着王小碗。 整件事，只有杜阳还不清楚。 陆哲话不多，不是紧要或者必要的时候，他一般惜字如金，所以任凭杜阳怎么问，愣是没问出来个所以然。 洛小北已经跟公输真儿解释了一遍，自然懒得再解释第二遍。 公输真儿本就不太瞧得起杜阳这个便宜哥哥，再加上，在这件事里她也是出糗的那一个，她总不能说：“对不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也被下药了？” 而苏晓，他的注意力都在那王小碗身上了，他倒是想看看这王小碗是什么来头，所以一路上都在找那王小碗搭话。 然而他的试探也不知是太过明显还是王小碗太过聪明，一点没探出来不说，还差点被反套路。 “那团肉疙瘩你看见了吗？”到最后，苏晓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嗯！”王小碗淡淡的。 “那东西据说吃了能长生不老，你觉得呢？”苏晓又问道。 “嗯！”王小碗点头。 “你应该对药很熟悉吧？那东西能做药吗？” “能！” “那你当时怎么没说要那东西？好浪费！”苏晓突然跳起来。 王小碗这才懒懒的抬起眼皮，斜了一眼一路上跟在自己旁边废话很多的人：“你怎么知道我没要？” 苏晓一顿，“诶？不对啊！那你什么时侯去拿的？” 王小碗却已经不再搭理他。 对于她总是一个字的回答，这次的字数算是多的了。 看了一眼王小碗一直不离手的篮子，洛小北了然。 “洛洛！”杜阳慢慢蹭到了洛小北旁边。 他有很多不明白的，比如为什么他醒来会动不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叫王小碗的女孩子？为什么醒来大叔不见了，甚至那个老头也不见了？苏晓说的肉疙瘩是什么？ 洛小北知道杜阳想问什么，想了想，拍拍杜阳的肩膀：“不要想多了，肉疙瘩就是一种药的别名！” “这样啊？”杜阳挠头，“那我们跟着这位王小碗是要去哪里？” “去吃好吃的！”洛小北眯起眼睛。 公输真儿脸还是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太过尴尬，一路上也不说话。听着洛小北这仿佛在哄小孩子又像是认真在说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脸上才算有了表情。 “哦！”杜阳点头，也不打算再问了。 一路上山清水秀，山路还是很陡，倒是不像他们一开始来时般的荒芜，虽然也是杂草丛生，走起来却不是很费力。 洛小北知道这是因为王小碗熟悉地形，带她们走的都是最好走的路线。 这也让洛小北确定王小碗没什么恶意，否则，他们这群外来人想要走出去，就算带了罗盘和现在科技智慧，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警惕之心还是要有。 从叶素秋那件事之后，洛小北一直都有些后怕。天知道叶素秋是邪修，而且天知道她的菩提子对邪修没有反应。 “我们这个路线对吗？”一直走在最后陆哲压低声音问洛小北。 点头。 这也是洛小北一路安心走来的原因，因为按照罗盘和八卦以及那本书上的提示来算，王小碗带他们走的这个方向，正好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不知穿了多久的山路，眼前的画面竟然开始重叠，青山连绵，绿树成荫，却都是同一番景色。 洛小北察觉到哪里不对，只是王小碗在前没出声，她也就没说话，只跟着她走。 不过半刻，眼前景色竟又是另一番模样。 第四十章 什么时候吃饭 “嚯！”苏晓大叫一声，“桃花源呐这是？” 洛小北此刻已经不想再看自己早已经没了风度的二师兄…… 出了那阵法，眼前又是另一片地界。依然是丛林掩映郁郁葱葱的青山，甚至还有乱石堆砌。可洛小北知道，这里看似随意的布置，每一处都是按照奇门遁甲的方位所排列，若是踏错一步，将会启动什么样的阵法，反正她是不知道。 而刚才他们经过的那一处，便是奇门遁甲中最简单的一种，看似无害，可倘若不会解，便会将人困在其中。 她就不信精通奇门遁甲的二师兄会不知道？这故作惊讶的把戏……很明显，那王小碗也看出来了。 “你们跟我来！” 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王小碗便在那乱石中看似无规律的随意踏了几步。 洛小北对奇门遁甲的东西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并没有深究，她除了能看懂王小碗这路数和五行八卦有关，别的却是一窍不通。 向苏晓投去疑惑的目光，见他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从进阵开始，公输真儿就若有所思，直到了这里，又看到王小碗开阵法，她才欲言又止。 “好了！” 王小碗话音落下，那堆乱石的中央又无端裂出一条缝隙来，一直往前延伸，直通山脚。 本以为这就是寻常的指路，却发现那裂缝在不断扩大，这速度就像将草皮直接平移一般，直到露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来。 “上下山的路就这一条，别的地方你们还是不要去得好。”王小碗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几人没出声，跟在王小碗身后上山。 对于奇门遁甲的事，既然能布阵，那么对方也不是个普通人。而且看着一开始的架势，洛小北几人对王小碗的话也不质疑。 “这和我公输家的阵法有些相似。”公输真儿小声嘟囔。 洛小北听见了，也只是笑笑。 奇门遁甲的开创者本就是公输班，且不说公输班有没有收徒，再不济还有个对手是墨子不是？万一这人是墨家后代呢？ 好吧，这个扯远了。总之，就是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上下几千年，谁知道哪些东西有没有流传出去？况且后人又不断改进最后化为己用？ 相处久了，洛小北发现公输真儿也不是一眼看上去一般高冷，应该是涉世未深，对谁都怀着戒备，事实上，也还是个小女孩。 她也发现公输真儿对杜阳并不热络，不是千里迢迢来找哥哥吗？怎么找到了又如此生分？ 摇头，她自己也还是个小女孩呢？操心个什么劲儿？ 想了想，这话也没错，她是个美丽可爱的天才少女。 上山的路看似陡峭，事实上几人并没有花费多大功夫，走起路来也不算累。 这让洛小北怀疑：不会这山也是个假象吧？ 然而越往上越发的云雾缭绕，温度也慢慢降下来，这告诉她，山是真的没错。 当王小碗面无表情的推开眼前的茅草竹屋时，身后的几人同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就算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青墙黛瓦，宫铃飞檐，也不至于是茅草屋吧？ 难道茅草屋才是高人的标配？ 洛小北看了一眼苏晓，那眼神明显在说问：“这个桃花源怎么样？” 苏晓耸肩，“桃花没有，茅屋一座。” 古时候高人都喜欢隐在山里，仙风道骨，超脱世俗，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闲来饮酒作诗，品茗抚琴，好不悠闲，虽然是座茅屋，这样的生活也是惬意的。 至少在洛小北见到那个老头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坐在一堆木屑中，衣衫凌乱，不修边幅的精瘦的老头，手里正握着一块紫铜色的木头发呆。 听得动静，却没有动，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东西拿到了？”老头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拿到了！”王小碗回道，也不管自己身后还有人，顺道提着篮子往里屋走。 这么几人便被撇下了。 这个—— 似乎有些尴尬。 “那个——” 想想，杜阳还是觉得和这么老前辈打声招呼比较妥当。 “前——” “怎么不跟着我？站那里干嘛？”突然从里屋探出头的王小碗打断了杜阳，莫名奇妙看了一眼几人。 那表情，就在说，不是让你们跟着我吗？ 洛小北几人也莫名其妙，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难道不用打声招呼什么的吗？ 难道那屋里还有什么人？那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磨磨蹭蹭进了里屋，定睛一看几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什么叫别有洞天，大概就是形容这里的了。 茅屋外观看起来不大，但是里面的空间却很宽敞。古朴的矮几和书柜，地上铺着草席，靠窗摆放着桌案，上面有几枝干枯了的遒劲的枝桠，袅袅的熏香，一屋的古色古香。 看了一番，屋里除了王小碗便再没人。 “坐吧！”随性的倒了几杯茶，王小碗示意他们坐下。 “这里没别人了吗？”洛小北捧着茶问道，走了这么久，也确实渴了。 “除了你们，好像是这样的！”王小碗淡淡的。 洛小北一噎，“那外面的老前辈是？” “我爷爷！” “哦！”洛小北点头，将手里的茶杯捧过去，示意再来一杯。 王小碗倒是不介意，笑笑，便添上了茶。 “你们倒是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又为什么会拿那团东西？又为什么会让你们来这里？” 洛小北低头仿佛在思考王小碗的话，不一会儿又抬头，目光灼灼，“那现在问行吗？” “行！”王小碗点头，“但是我只能回答一个！” “这样吗？”洛小北又喝了一口茶，脸色严肃起来，特意凑近了王小碗，然后一本正经的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 “什么时侯吃饭？” “额……嗯？” 王小碗显然没料到洛小北会用那一次珍贵的机会问这个，她确实并不打算将全部的东西都告诉他们，但是也没有打算不说。 难道现在外面的人脑回路都这么奇怪吗？王小碗心想。 第四十一章 跑路的事不干 乌云蔽月，夜色沉沉透着厚重沉闷。 黑色身影喘着粗气，疾步穿行在藤草及膝的林间，如履平地。穿过一片断壁颓垣，径直走向一座破败荒废的老旧宅院。 “咯吱——” 门开。 “失败了！”门外，男子声音惊慌而恐惧。 “咚——咚——咚——” 浓如黑墨的门里，黑暗仿佛地狱的深渊。 长久的死寂，男子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伸手抚向心脏的位置，那里只剩一个汩汩出血的空腔，瞪大了眼睛，最后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 “砰！” 木门关闭了地狱的入口，眼前一片平静，只剩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哗啦啦！” 林间树叶撞击声传来，片刻，一切便被掩盖在山野间的清风里。 ————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头以风卷残云之势快速解决了午饭，一手抹了嘴，又奔向外间的木屑堆里去，洛小北目瞪口呆。 她手里那碗饭，尚未开动。 “前辈一向如此——额——”饿？洛小北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不拘小节？”接这话的是陆哲。 洛小北看看大师兄，心里感叹，还是大师兄能在关键时刻救急啊！ “也不是。”王小碗笑笑：“只是最近才这样。” “前辈一向喜好坐在木屑堆里寻找灵感？这习惯倒是特别！”苏晓端着饭碗，看了一眼老头留下的空碗。 “不是，只是最近我不在，没人打扫而已。”王小碗从容的解释道。 几人嘴角一抽，倒是不再问，各自扒饭。 毕竟这山野间毫无污染的菜，虽然素了一些，味道还是不错，至少比起压缩饼干，不知好了多少倍。 饭后当洛小北在王小碗指定的范围内瞎转着消食的时候，公输真儿跟了上来。 看她的样子，洛小北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想到之前“回煞”的事，洛小北笑笑，这公输真儿倒是在不断的刷新洛小北对她的认知。 “洛小北！”公输真儿第一次叫洛小北的名字，因为不习惯还略微还带着生涩和别扭。 “怎么了？”洛小北缓缓踱步，回答着她，眼睛却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看了一半天都没能看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她依然不敢挑衅这不知哪个门派的奇门遁甲。 毕竟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石头或者数目又或者只是一根破树枝，有可能就是会让人送命的东西。这些个威力巨大的东西，古时候既然能用在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战场上，现在她一个人，完全可以被秒得渣渣都不剩。 这边得了回应，公输真儿快步追了上来。 见洛小北盯着周围那些东西，公输真儿想了想，低声问道：“今天那王小碗许诺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问？” 洛小北回头，一副茫然的样子：“谁说我没问？我不是问了吗？当时你也在呀！难道你不在？我想想。” 说着，竟然还一手支起下巴，那神情还真像在认真回忆当时的情况。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公输真儿道：“我看了，这周围全是阵法，我虽然能看懂，也能解，但是阵法太多，要是真要闯出去还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那就不闯呀！”洛小北点头，态度随性。 面上还是一脸从容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惊讶于公输真儿能看出阵法，而且还能解。 想想，点点头，这公输两个字的姓氏，果然不是白叫的。 公输真儿有片刻的愣神，似是没料到洛小北是这个反应，又道：“王小碗无端把我们带到这里，又不说原因，你就没什么担心的？” “担心什么，她愿意白养着我们我还觉得好呢，有吃有喝的不行？”洛小北顿住，一手揽在公输真儿肩膀，整个一女流氓的样子，“你看这里空气新鲜，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住在这里对皮肤多好啊！你看王小碗就是这里的山水养出来的，多漂亮！你要是多住些时间，你肯定更漂亮！” 洛小北一手随意指着周围的丛林，豪情万千，霸气侧漏，似乎在说：看，这都是朕的天下！ 公输真儿少有与人这么接触，再加上洛小北说这话的意思话，分明就没将她刚说的放在心上，不由得生出怒火，脸也涨红，说话也急了。 “你愿意在这里那是你，你怎么知道你师兄还有杜阳愿不愿意？我们要去的地方——”咬牙，似乎也觉得说出来不妥，“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怒气冲冲得抖掉洛小北搭在她肩上的手，转身就走。 洛小北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人，眨了眨眼睛，跑路的事情她才不干。 师父她当然要去救，一路走来她也在不断替师父卜卦，形势虽然危急，但师父一直很好，能应付得过来。 而且她相信，既然当时卦象告诉她跟着王小碗走是对的方向，那么这会儿也不急。 况且，当时就算她问了王小碗带她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见得她就会全部说，反正不会白留着她们就是，总会知道的。 至于王小碗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看看这周围的阵法，以及当时带着她们翻山越岭的速度，她会出现在那里也不奇怪。 毕竟她也说了，她的目的是那团肉疙瘩。 为了那团肉疙瘩而不去救村民，这么一想，洛小北便觉得王小碗略微凉薄了些。 然而这也说不通，因为之后她解了杜阳和公输真儿的毒，而且洛小北观察她的时候也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什么污秽之气。 摇摇头，洛小北感叹道：“这种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不好。” 而且那老头—— 洛小北出门那会儿，她的两个师兄就已经凑上去了。 毕竟他们打一开始进门看到的那块紫铜色的木头，可不是一般的木头。 想到这里，洛小北转身又折返回去，她突然就对那块木头来了兴致，她也想看看去。 刚离开原地不久，洛小北不敢踏足的隐蔽的林间便出现一个人，一身粗布麻衣，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离去的人的背影。 倘若洛小北有心往后看，她就会看到那人正是王小碗。 且不问她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总之，洛小北和公输真儿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第四十二章 梦魇 洛小北踏进那形同虚设的院门时，陆哲和苏晓正围着那老头，那块紫铜色的木头，在熠日下竟还闪着淡淡的光泽。 虽然知道那是一块桃木，而且是上好的桃木，洛小北此刻倒是更惊讶了，因为她没想到这桃木还有浓厚的灵气。 一般的桃木，木身红、灰、黑的节疤多，木质纹理清晰且深浅不一，呈螺旋八卦形。 洛小北虽然没有近距离看过那块木头的纹理，只是那颜色，就让她判断出那是一块还没有被处理的上好的桃木。 说没被处理过也不对，毕竟桃木不会自己长成紫铜色，只能说是还没有经过深加工。 只有经过特殊处理的桃木才会泛出紫铜色，而这紫铜色乃是道门兵人最喜欢的东西，如果有心人想造出一把得心应手又威力巨大的桃木剑，便会用繁复的工序制作一把。 真正的桃木剑并不像那些工艺品一般用一整块木头直接削成，而应该是由不同的桃木拼接而成。 这么想着，洛小北已经凑到那紫铜木面前。 陆哲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倒是苏晓已经一口一口叫了好几声前辈，可惜那老头完全不搭理他，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此下来苏晓都有些泄气了。 “前辈！”想想，洛小北语带敬意开口道。 本以为那老头若是不喜，也该有什么表现，可是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打量手中的东西。 洛小北瘪嘴，眼神示意苏晓，她也没办法！ 大师兄有了乾坤法剑，对这桃木剑自然没什么兴趣。按理来说苏晓也并不需要，他擅长的并不是驱符，应该也只是看这桃木甚是难得，本想问问的，结果老头根本不搭理他。 这失望，估计也只是因为一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行走天下的本事在这位老前辈这里居然碰壁而带来的落差。 老头就这么坐了一天，陆哲在旁边站了一天，苏晓也在旁边蹲了一天，论耐性，怕也没有人比得过他们了。 只有杜阳对那木头和老头都不关心，他就一直追在王小碗身后。 也不是他要搭讪故意追着别人姑娘跑，而是他觉得既然在这里来了，白吃白住又不好，他若是能帮上些什么忙倒也能让王小碗轻松些。 然而别人王小碗根本不需要帮忙。 每次都是杜阳还没搭上手，王小碗自己收拾完了，而且干净利落。 有些汗颜，心里反而更不好意思，生怕忙没帮上还给别人添了乱。 整个一天里王小碗倒也不怎么说话，对于杜阳跟在身后这事儿，也没说要帮还是不帮，她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仿佛就当杜阳不存在。 公输真儿因为白日里的事还在生气，倒是不搭理洛小北了。 洛小北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和公输真儿的交集本就不多，今天白天里公输真儿对她说的话也算是最多的一次了，闲来无事，她就自己转转，只对那些王小碗说了不要去的地方她也就不去。 入夜，山林里陷入无端的寂静，偶有山风吹过，凉爽惬意。 竹屋里熄了灯，只有竹屋外门的屋檐下还挂着两只古朴的灯笼，灯影摇曳，朦胧如轻纱笼罩。 “呜呜呜——” “呵呵——” “嘻嘻嘻——” 古朴的灯在杜阳头上摇晃，落下影影绰绰的白光，嘈杂的又哭又笑以及有人交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包围，仿佛在他看不到的阴影处正是一派人声鼎沸的模样。 身前身后都是一片漆黑，杜阳不敢离开光亮的范围，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 “有人吗？”捏紧手指，杜阳小声问道。 周围的声音有刹那的静止，须臾又响起，甚至比之前更甚。 “洛洛？” “苏晓？” “陆哲？” ………… 没有人回答，他只要一出声，周围便会有片刻的安静。似乎他每喊出一个名字，周围的人便会回头看他。 掏出贴身放着的之前洛小北给他的那张黄符，杜阳确定自己还在山中竹屋的范围，想想，他终于出声：“前辈！” 话音一落，一股憋闷之气直冲杜阳胸口，像有千斤巨石压在他胸口喘不过气，濒临窒息。 眼前晃过缥缈不清的白影，那些影子在哭在笑围着他身体周围打转，却始终不得靠近。 他想让那些东西离他远点，开口却只能竭力大口喘气，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杜阳！” “杜阳！” 沉闷浑厚的声音响起，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杜阳张口想回应，却像脖子被人掐住，发不出一声，只能拼命的喘气。 “啊哈——” “啊哈——” “杜阳回来——” 再次听到声音，杜阳竭力睁眼，看到那老头一脸严肃站在自己面前。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手一松，顿觉呼吸顺畅，缓过劲来，再次陷入一片黑暗里，这一次却是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晓问道。 竹屋里，此刻除了杜阳沉沉睡着，其他人都一脸凝重。 老头没理苏晓，接过王小碗递过来的一个白色瓷瓶，那里头是一颗黑如煤炭的药丸，老头接过给杜阳喂了，再放下手中的紫铜色木头，拍拍手，起身叹道：“这小子，能平安活到现在，公输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转身又看了一眼洛小北，眼中带着丝丝赞赏，“你这小丫头倒是不错，至少毁了别人护身的东西也知道给补上。” “我——”洛小北一愣，都没明白怎么回事，转念又想到老头第一句话，“前辈您说公输家？” 在她的认知里，杜阳除了阴阳眼之外便平淡无奇，至于公输真儿来找他，只除了那本书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甚至于公输真儿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 就算杜阳有那把七星铜钱剑，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而且那次图书馆之后铜钱剑便没了，除此之外公输家还有什么功夫？ 老头一脸的高深莫测，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洛小北以为他会说原因，谁知道他转过身，佝偻着背，又摆摆手：“困死我老头子了，回去睡了！” 剩下洛小北几人一脸懵逼。 倒是王小碗在一旁，“这就是我让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外面那些阵法，也不是为了困住你们怕你们要跑。”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公输真儿，又笑道：“你们要想走随时就可以走了。” 第四十三章 怕麻烦 公输真儿有些尴尬，这会儿她脸色都变了，知道怕是她之前和洛小北说的话已经被听到了。 “前辈的桃木不要了吗？”倒是苏晓问了出来。 王小碗贴着软椅缓缓坐下，“那原本就是要给他的，只可惜这位小哥没有眼力劲儿，老头子在外边特意等他，他却跟着我跑。” 说罢，端起手边的茶杯小酌一口。 “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洛小北敲敲额头。 “说是也不是，老头子要让你们来。所以我才在那里，不过也是在你们刚好处理了那件事之后我才出现的。别的事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管妖魔鬼怪，却管不了人。” “就像外面那些阵法，我之所以说让你们不要去，自然不是怕你们解不了，而且怕你们解了那里面的东西就出来了。” “那杜阳这是怎么回事？”洛小北再次问道。 王小碗浅浅一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起身，瞥了一眼睡得正安稳的杜阳，“他，不过是阳气过盛，容易被那些东西盯上而已。我这阵法多，东西也多，他会梦魇也再正常不过。” “额——”洛小北一时噎住。 “不是说阳气过盛的人更不容易招惹污秽吗？怎么在杜阳这里反而是相反的状况？”说这话的是公输真儿，她已经在一旁观察了很久。 王小碗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公输真儿，接着又道：“自古阴阳相调，讲究的就是阴阳平衡。阳气极盛之处必然阴气极盛，阳气最是污秽所忌惮的东西，同样也是它们最需要的东西，只一味阴气自然不能长久存在。当然，它们需要的阳气也不能太过，倘若自身阴气压不住，那可真就是烟消云散了。” “那所有的阳气它们都能为己用吗？”公输真儿再次问道。 “也不是，譬如屠夫和工匠——这里的工匠除了木匠，还有铁匠，瓦匠等，这些的阳气它们就不能用。因为屠夫屠宰牲畜，身上凶杀之气气过重，而铁不导阴阳，再加上这些艺人都是代代相承，身上的厚重之气更使它们不能靠近，而木匠——” “自然，我这里说的木匠也不是一般的木匠，为什么他们的阳气不能用，我想你是再清楚不过，我也就不提了。” “杜阳不是公输家的吗？怎么？”问这话的是苏晓。 “因为他不一样！”王小碗转身，正要走，苏晓急急追问道：“那这桃木——” 洛小北知道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老头要特意将他们引来只是为了给杜阳桃木。 王小碗也知道苏晓的意思，“这是老头子答应公输家的，能护他周全。至于别的，该说的我也说的差不多了，明天你们就可以下山了。” 摆手，示意再问她也不会说了。 如此一来，几人也不再问了。只是没想到啊，本以为还会再留几天的，结果杜阳一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梦魇，这些事情反而就这么快速解决了，还真的是不拖泥带水。 然而之所以王小碗会这么快说出这些，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米贵，养不了这些人，所以就干脆让他们早点走了。 洛小北也看出来了，哪怕是公输真儿也不大知道关于杜阳的事，或者说她知道的还不如王小碗清楚。 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杜阳，此刻几人也不再担心，转身各自睡觉去了。 醒来的杜阳一脸懵逼得看着他旁边的那块桃木，因为不知道原因，只以为是老头不小心放错了。 跑去找他要还给别人的时侯，又被王小碗告知老头昨天夜里已经下山了，这会儿就连她也不知道老头在哪里。 又再三证实了那块桃木确实是送给他的，这才悻悻得抱着那块木头，虽然整个人还是处于蒙圈的状态。而他昨晚那件事，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别的，又因为太过惊吓，醒来时早已经忘了大半。 下山时是王小碗亲自送的，本以为送出阵法就好，正准备告别，她却又掏出一只灰色的麻布袋子来，只说是老头临下山时吩咐了要交给杜阳，说是到紧要关头再打开。 杜阳是很听话的，可是在苏晓和洛小北的撺掇下，哪里还等得到紧要关头，等王小碗离开，当即就打开了袋子。 满心欢喜以为能看到啥秘密，结果拿出来就是一张白纸，两人恹恹的走了开去，总觉得是被诓了，却见杜阳盯着那张白纸发呆。 “走了！”公输真儿不耐烦催了一声，杜阳连忙将纸收了起来，这才跟上。 杜阳离开前向王小碗讨了块布，裹了将那桃木放进了背包里。 “洛洛！”趁着洛小北落后了的空档里，杜阳凑近了她，再次将那白纸拿了出来，“你看这个！” 翻了个白眼，洛小北没好气道：“我要是能看到这上面有什么东西我刚就看了，还等你给我？” “哦！原来你看不到啊！”杜阳挠头，一脸恍然大悟。 此刻洛小北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从他拿出白纸那一刻，洛小北就猜到，那老头是故意的，因为杜阳有乾坤眼，就像那本书上的东西一样，只有他能看到。 既然老头特意要保密，不想让第三个知道，她也就不再打探。谁知道杜阳这厮一点不省心还要凑上去给她，怕是那老头知道了也要跳起来给杜阳一个脑瓜镚儿，奈何就算他主动凑上去，洛小北也没这个缘分。 “那我跟你说吧！”这么一说，杜阳就将那纸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张口就准备讲。 “等等！”洛小北看他那当真要讲的架势，立即阻止了他，杜阳这一条道走到直的个性倒是和公输真儿有些像，“既然是那前辈特意用你公输家的秘法写成的东西，自然就不想让别人知晓，这事儿你还是自己知道，别告诉我。” 说洛小北是有好奇心吧，有些时候她又对这些懒得搭理，她总觉得一切都有个前因后果，说白了，她就是怕麻烦！ 第四十四章 被绑了（加更） 阴冷、潮湿、陈旧腐烂的气息在鼻尖萦绕，密不透风又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洛小北正坐在冰冷的地面，当然，是被五花大绑丢在这里的。 她想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才发现这绳索完全被打了死结，何况她还没有二师兄那样灵活的手法。 “你们还好吗？”出声的是杜阳，长时间没喝水，声音里都带了沙哑。 “嗯！”其余几人异口同声。 “那就好！”杜阳小声嘟囔，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遍了，就从他们被抓来这里开始。 要说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那叫一个话长，就是他们被绑架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绑架—— 当他们从山里出来，总算找到一条算正常的山路时，就看到一群朴实，不对！不能说朴实，至少对他们明显不是很友好的村民时，他们就被绑了。 不能说这点眼力都没有，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总之就是没跑出来。 当然，你手无寸铁和一群手拿锄头和扁担还有绳索的普通人硬拼，怎么看都拼不过吧？ 问苏晓的飞甲和陆哲的乾坤法剑？得了吧，你用收妖的玩意儿给我收人试试？ 绑了之后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就被收走，被扔在这破屋子里不给吃又不给喝，村民一言不发，任凭苏晓铁齿铜牙硬是没把对方给打动。 “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问这话的是公输真儿，这话她犹豫好久了。 “嗐！怎么说话呐？这破地儿以前都没来过，能得罪什么人？”苏晓明显不乐意了。 得罪人这个事儿倒没什么可研究的，洛小北想想，一本正经得问道：“我说，二师兄，该不会你在外面招的桃花惹的祸吧？” “诶？我说丫头，你哥哥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正人君子，我怎么可能招惹桃花？”苏晓急忙反驳。 洛小北：“哦！大师兄你信吗？” 陆哲：“不信！” 苏晓：“喂喂喂！还是不是亲师兄妹了？”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苏晓：“……” 杜阳一听，怎么这三人还闹起内讧了呢？正想做和事佬，“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屋子的门被粗暴的推开了 纷飞的灰尘带着突然而来的刺眼的白光，几人下意识闭眼。 “带走！”粗暴的声音一声命下，几道人影进屋，不由分说抓着，不对！应该说是提着绑着他们的绳索，就拎了出去。 洛小北这才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再普通不过的村落。 黑色屋子里没有参照物，所以从她们被抓来这里具体过了多少时间她心里并没有确切的概念。 “大哥！您真是好身手！”苏晓说道。 “大哥！您这一身肌肉是怎么练的？真漂亮！” “大哥！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大哥！您认识我吗？” “大哥——” 从出门那一刻开始，苏晓便发挥了他脸皮的厚度，一路搭讪。可惜这些膀大腰圆肌肉扎实的汉纸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苏晓舌灿莲花的本事完全失去了作用，汉纸们完全不为所动。 “二师兄，您口味真重！”洛小北摇摇头，一脸师门不幸的样子。 苏晓：“你大爷！” 这沉重的氛围并没有因为这一个不似玩笑的玩笑而变得轻松起来。 “你们说再多，过不了村长那一关也没什么用。”提着公输真儿的汉纸终于出声。 洛小北：“大哥！你们不会要吃我们吧？” 汉纸：“……” 洛小北：“听说某些深山老林里有很多食人族。” “不是——不是吧？”杜阳说着不是，明显自己也不确定，声音都在抖。 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过有食人族，而且据说食人族最喜欢将别的人烤着吃，那不是说他们要被烤了？ “我们是好人啊！不要烤我们啊！”杜阳大叫。 汉纸嘴叫一抽：“我们不吃人！” “那就好！”杜阳心有余悸。 汉纸添了一句：“反正你们会被烧死！” 杜阳：“……” “说什么？待会儿小心连你也被恶鬼勾了去。”领头的大汉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出声的汉纸。 那汉纸似乎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敛声屏气。 洛小北眸光微闪，捕捉到了关键词“恶鬼”。 “砰！” “哎哟！” 汉纸毫不怜惜的一扔，几人再次和冰冷的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身着白衣的人群，站得远，不敢靠近。 洛小北抬头，最上首的一位身穿白色麻衣背对着几人的魁梧大汉正在上香，他拜的，是头顶上密集的黑底描金的牌位。 这就是村长？ 这是祠堂？ 环视了一圈，洛小北确定了她的猜想。 被大汉带过来时，她就在暗暗观察，首先看到的就是这栋坐北朝南采光极好的最高最豪华的木质建筑的屋顶。 那魁梧大汉上完香，转身，双眉斜飞，不怒自威，眼里迸出冷意：“将这些恶鬼全部烧死，以告慰我村村民在天之灵。” “好！好！好！” 震耳欲聋的叫好声让洛小北好担心这祠堂的屋顶会不会被掀翻，可是她现在该担心的是这个吗？ 就连一直不在状态的杜阳这会儿也凑近了公输真儿：“他们说的恶鬼是不是我们？” 公输真儿苍白着脸，迟疑着点点头。 “我们不是恶鬼，我们是学生！”杜阳急忙解释，他想摆手来着，可是完全被束缚了施展不开。 “哼！”为首的大汉，大约就是村长了，冷哼一声，众人瞬间停止了呼喊，骤然寂静。 “当着我村冤死村民的灵牌你们居然还敢狡辩！当真是恶鬼！来人！”大汉厉声叫道。 “慢着！” 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 杜阳眼睛一亮，他就知道洛小北有办法。 “您既然要烧死我们，我们也无话可说，不过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洛小北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不能！”大汉毫不犹豫拒绝。 洛小北身形一动，就在杜阳满怀期待以为她要出手的时侯，她不负众望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哦！好吧！我没问题了！” 这就完了？没了？ 杜阳眼里的期待顿时化成泡沫，急急出声：“洛洛——” 上首的大汉一顿，这逆来顺受的态度，似乎不太对。 “你问！”双手负在身后，大汉一改之前的决定，在灵牌前站定。 第四十五章 拒绝【加更】 得了首肯，洛小北也不废话，坐直身子，“这个村叫什么名字？” 瞥了她一眼，村长答：“石头村！” “上头有多少樽牌位？” “二百一十” “村里有多少人？” “三百二十一” “孩童几何？老人几何？女子，男子各有几何？” 男子气定神闲，悠悠道来：“七十八、三十五、九十二、一百一十六。” 洛小北嘴角划开一个弧度：“前辈您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那是——”男子略微得意的脸色骤然僵住，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两下，“你——” 洛小北挑眉，换成她一脸的得意。 “臭丫头！”男子冷哼一声，掐了一个符诀，声音已然变了。 “难怪您会提前下山，原来是特意到这里来给我们准备送行的礼物，只是这礼物有点贵重，轻易不敢收！”洛小北已经站了起来。 男子的符诀掐完，周围的环境全都变了。 没了村落、祠堂、牌位，周围只是一片废弃了的荒地，周围还隐约可见破旧的墙根和石碑。 除了他们和那老头之外，别的人都没了。 魁梧的大汉变成了精瘦的老头。 “这？”杜阳不解，很是惊讶，“刚刚那些都是我的幻觉？前辈您怎么也在这里？” “说是幻觉也没错！不过刚刚那些都只是奇门遁甲中的一种幻术罢了。”洛小北，想了想，又摇头，“算了，暂时说了你也不太明白！改天让二师兄或者你妹妹给你普及一下！” “哦！”杜阳挠头，有些失落。 比起洛小北他们，他似乎就是个无缘无故被搅和进来的路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问，越想，便越是沮丧。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情。 “我就说这世界上还没有我解不开的绳索，除非没有！”苏晓抱着手臂，似乎早有预料。 老头子闻言撇撇嘴，也只是瞥了他一眼。 “前辈此番所谓何事？”一旁的陆哲淡淡出声，他可不认为老头就是在跟他们开个玩笑。 老头捋捋胡子，自顾望天，“本想试你们一试，这个结果——“ 洛小北拍拍手，得意道：“前辈不要夸我哦，我会骄傲的！” “真让人失望！”老头没好气的白了一洛小北。 这分明是气着了。 洛小北心理活动：“我聪明怪我咯！” 然而实诚的杜阳小哥又开始发问了，“前辈不是被发现了？幻术也被解开了，说明对洛洛来说这很容易啊！前辈为什么会失望？” 老头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大骂了一声杜阳，“蠢！” 杜阳不知道哪里又说错了，一脸的惊惶，却是不敢再问了。 一旁的洛小北没搭话，她竭力绷住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没有笑！她暗示自己，不笑！不笑！并在心里默默地给杜阳点了个赞。 当着老头子面说他的阵法容易解开，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看着腮帮子都鼓起来的洛小北，老头子大骂：“看你那样子！” 洛小北笑道：“很美很可爱？” “像条死鱼！” “噗！”苏晓几人没绷住，毫不犹豫的笑了。 洛小北：“……” 她算是见识到了这老头子生气起来的毒舌程度，亏得她之前还以为他是超脱世俗，又高又冷的得道高人，这会儿分明就是个死要面子的小老头。 默默的瞪了一眼笑出声的几人，洛小北这会儿是不敢接话了。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各自望天望地看风景。 最终老头子还是忍不住了，骂骂咧咧的，“一个个跟着木头脑袋的似的，怎么尽学会了投机取巧？这会儿又不说话，跟个哑巴似的！” 冷风簌簌飘过，还是没人说话。 杜阳犹豫了一下，挪了两步，“对了！杜阳谢谢前辈馈赠的桃木，晚辈定会好好珍藏！” 老头此刻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不用谢，那本来就是你公输家人诓我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还给我！” 洛小北：“……” 哪知道杜阳想了想，竟然真的取下了背包，说着就将还被麻布裹着的桃木掏了出来，“这本就是前辈的，还请前辈收下！” 老头子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顿时暴跳如雷，接过桃木顿时往杜阳身上打去，大骂道：“你个蠢货！老子不把你打清醒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杜阳不明所以，呆呆的一边躲一边叫道：“对不起！前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你哪里对不起？”连敲了几下，老头子这才缓了下来，又将桃木像扔一截破棍子似的又扔给了杜阳。 “这玩意儿既然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不许给任何人，哪怕是你亲爹也不行！”吐了口气，老头子双手一摆，负在身后，“一群兔崽子！真是气死我了！” “对不起前辈！”杜阳讷讷的，他不知道老头子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能连声道歉。 老头子看了一眼杜阳，收回视线，叹口气惋惜而又惆怅地小声喃喃：“我就说不该把你送到那里去，你娘当年非不听。” 这话杜阳没听见，一旁的洛小北和陆哲却听清楚了，两人交换一下视线，又各自移开。 老头哪里不清楚他们的小动作，瞥了一眼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洛小北，大声道：“你这臭丫头！肚子里尽是鬼主意，以后你帮我把杜阳看紧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我？”洛小北一脸懵逼，手指着自己。 “就是你！”老头子白了她一眼，无比肯定的答道。 “还有我也可以！”苏晓自信的站了出来，陆哲凝眉没出声。 哪知老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侧身冷哼：“没得商量，就是你！” “您这还真是不带商量的强制委以重任啊！”洛小北直接坐了下来，抱着手臂叹道。 “当然！能被我老头子看上的人可不多！”捋捋胡子，一脸神气，似乎在说你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 本以为洛小北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谁料她竟然直接叫道：“那我也不干！” 第四十六章 一般的道人 老头子手一顿，胡子又翘了起来，跳起来指着洛小北就大骂：“我说你这臭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转身又看了一眼杜阳几人，枯手一挥满脸不耐烦：“你们都给我走远点，有多远走多远！” 苏晓和陆哲以及公输真儿倒是转身就走，他们看出来老头子虽然生气，却并没有恶意。 “那——你不能伤害洛洛！”只有杜阳迟疑的看看洛小北又看看老头，挠头小声说道。 哪知道老头子听了这话更加生气，直接赏了杜阳一个脑瓜崩儿，“我说你这臭小子，我是让她护着你！人家都拒绝了你还没听到？你还当她好？真是气死我老头子了！赶紧给我滚！” 杜阳捂着额头，偷偷瞟了一眼洛小北，见她并没有害怕的表情，还向自己眨了眨眼睛，脸蹭的就红了，急忙转头离开。 洛小北拒绝，杜阳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好受的，他是男孩纸，本来就该保护女孩纸的，哪里有让她来保护他的道理？ 老头看看杜阳略微单薄的背影，摇摇头，这才回到洛小北这里，也坐下，瞪了一眼洛小北没好气地道：“你想问什么？” 洛小北好看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倒也不像之前那般随意，起身严谨的向老头子一拜。 老头子很是好受，胡子翘起，就这么受了一拜，嘴上却还是不饶：“你这臭丫头鬼主意最多，这次又是什么打算？” “晚辈哪有什么打算！不过是碰巧！我知道问多了，前辈肯定不会回答，那我就只问一个问题。” “你问！” “我想知道您送杜阳那把桃木剑的来龙去脉。”洛小北坐下，双手随意垂着。 哪知老头子臭着脸：“你这臭丫头，又诓我！” 洛小北笑笑不出声，一双眼睛调皮的看着他。 老头子也没了气，捋着胡子想想，“既是答应了你，告诉你也没关系。” 洛小北坐直，凝神听着。 “那臭小子命格奇特，但是一般的道人看不出来。”老头子顿了顿，瞥了一眼洛小北，“比如你这样的！” 洛小北：“……” 明显这老头子记仇。 “那把剑是我当初和那臭小子的爹打赌……后来……” ———— “老大，这老头故意摆个阵在这里吓唬我们的？像是闹着玩儿似的！”苏晓凑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哲，小声问道。 几人站得远，只看见洛小北和老头面对面坐着，也不知道在说啥，老头子那张脸上一会儿就变的表情倒甚是好看。 “你看看这周围的位置。”陆哲抱着手臂，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得到直接的回答，苏晓应了陆哲的话，从左到右看了看，他知道陆哲从来不说废话，这么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这——” 陆哲点头指了指老头子和洛小北所在的方向，“你再回头看看！”。 苏晓看去，除了那两人，便是一开始看见的破败的墙根，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你发现了什么？”陆哲问道。 苏晓敲敲额头，若有所思，良久突然睁大眼睛，大声道：“我们根本没出来！” “是啊！”陆哲叹了一声。 “是那老头？”苏晓问道。 陆哲回头：“不是！” “你们也看出来了？”公输真儿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带着淡淡的疏离。 苏晓瞥了一眼来人，他倒是没想到她早就注意到了。 “这周围一片荒芜的平原，别说山了，连小丘都没有。我们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在山里，出了幻境也应该在山里才对。”说到这里，苏晓又敲敲额头，“除非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公输真儿蹙眉问道。 苏晓一笑，应道：“第一，我们从进山开始就处在幻境里；第二，我们从出山开始就进了幻境。” 陆哲已经唤出了帝休，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幕，轻声道：“排除第一种！” “老大，那你怎么确定这阵法和那老头无关？” “猜的！” 苏晓：“……” 公输真儿点头，“这虽然也是幻术，但和那老头的路数截然不同。” “但还是跟他有关！”陆哲补充道。 苏晓猛然抬头，说着就要走，“那还让丫头跟他单独待在一起？” “别去！”陆哲手疾眼快拦住了他，又道：“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 陆哲一笑，视线从那边收回，淡淡回道：“她早就发现了！” “嗯？” “比你早！” 拍拍他肩膀，陆哲收回了手，“你还是找找有没有阵眼，前辈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我看了，周围没有！”公输真儿接过。 苏晓一听不太乐意，“你怎么知道周围没有？” 瞟他一眼，公输真儿冷声开口：“因为我也发现得比你早！” “你——”苏晓被呛住，“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吗？” “嗯哼？”公输真儿不置可否。 “我——” 苏晓不服，正要辩驳，陆哲再次出手拦住了他，摇头示意对面老头子和洛小北已经往这个方向而来。 对面的公输真儿唇角一勾，心情不错！ 苏晓移过视线假装没看见，倒是一直坐得挺远的杜阳见洛小北和老头过来了才连忙站了起来，两步跑到洛小北面前，低声问道：“洛洛你没事吧？” 这话正好传到老头子耳朵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又给了杜阳一个脑瓜崩儿，大骂道：“你看她哪里有事了？我难道还能吃了她？” “不是这个意思！”杜阳捂着头，“我只是……只是想说谢谢前辈，不用洛洛他们保护我，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 老头脸都绿了，已经不想搭理这个榆木脑袋了，杜阳要是有自保的实力，他还用得着用一个秘密去交换？ “把桃木给我！”老头捋着胡子，一脸的不耐烦。 “啊？哦！”杜阳顺从的摸出了桃木，郑重的交了过去。 “难道他老头要把桃木要回去？”苏晓凑到洛小北旁边，悄声问道。 洛小北眨眨眼，笑道：“你猜？” 第四十七章 鸡蛋的幻境【加更】 “我说，丫头！”苏晓一脸严肃。 “怎么？”洛小北挑眉。 “我怎么发现你从学校事件后就变聪明了不少？” “有吗？” “有！” “我不是一直这么聪明吗？” 苏晓：“……当我没说！” 洛小北狡黠的笑笑，她不是变聪明了，是自从那邪修事件后，她更谨慎了些。 看了一眼正在摆弄桃木的老头，苏晓又问道：“你知道这是幻境吗？” “知道！”洛小北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苏晓还有几分惊讶。 “猜的！” 苏晓：“……” 苏晓会惊讶也不奇怪，毕竟洛小北在奇门遁甲之术上并不精通，不是她不会，而是她根本就没认真学。所以老头制造的幻境发现的不是她，而是苏晓和公输真儿。 对于老头说洛小北诓他，她也是不承认的，她就是临时发挥问了那几个问题，偏偏老头子又自信满满，一答就上当。 不过老头说试试他们也是真的，因为那个阵法对于公输真儿和苏晓来说太过简单。 至少比起眼前这个要简单多了。 “这地方是我特意让你们来的。”老头一手握着桃木，一手掏出一张符咒，“这个阵法并不危险，只是身在其中之人易被困死。我此番也是来助力，送你们出去之后，之后遇到的要看你们自己！” “臭丫头！”老头话锋一转。 “在！”洛小北朗声答道。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好！” 说罢，只见老头手中那块之前还四四方方的桃木瞬间变成一把木剑，符咒缠绕在剑身，老头低声念了几道咒语，手中木剑划开一个弧度凭空飞了出去，只听“蹭”一声，那木剑竟是稳稳立于眼前平地。 周围的景象开始重叠，从那剑身所立之处开始一块块裂开，四周的物体像一块幕布一小片小片碎裂，如破碎的鸡蛋壳一般，而他们几人便是处于鸡蛋壳之内。 “天上人间一线牵，红尘幻化了无缘。法渡救世解尘危，斗转星移归无极。” 声音空旷而又辽远。 鸡蛋壳彻底碎裂，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现，他们现在还是在山里，老头却已经不见，桃木剑又恢复了以往四四方方的模样躺在地上。 “靠！这老头才是个中高手啊！”苏晓脸色一变，大声叫道。 公输真儿凝眉低声喃道：“这位前辈竟然会移形换影之术。” “怕是不知道的本事还多，他都能在阵法里再度设阵，甚至连自己都只弄了个幻影过来。这老头……”苏晓眯起眼睛，“怕是和师父难分伯仲啊！！” “你们看那是什么？”杜阳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的看去，竟然是一排若隐若现的木质结构的屋顶，那上屹立的仙鹤体态飘逸，羽色纯洁，栩栩如生，引人注目。 若非那仙鹤时刻保持振翅高飞、引颈长鸣的姿态，洛小北几人都要以为那是真的了。 “那只白鹤真是漂亮，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肯花费这么大功夫将它刻于屋顶。”公输真儿赞道。 “这样将白鹤刻于屋顶的倒是少见。”陆哲收回帝休剑，看了一眼其上的景象，如是道。 洛小北眯眼，提议道：“正好要经过，不如去看看，看除了这只白鹤之外还有没有仙鹿和梧桐？” 几人不答，便是同意了。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遇到了哪里有错过的道理？ 杜阳快速收拾了桃木放进背包，急忙跟了上去，追上了洛小北，挠头，问道：“洛洛，白鹤一般不都和松树刻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有仙鹿和梧桐啊？” 洛小北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白鹤和松树一起寓意松鹤延年，和仙鹿与梧桐一起寓意鹤鹿同春。这屋子的主人特意将这好看的白鹤立于屋顶，应该是性情高雅之人，要是再有鹿应该也很好看。” 其实洛小北的心理就是好看，她想看！说了一堆，不过是装装自己是文化人！ “哦！”杜阳点头。 越走近，那屋子的外貌便更为清晰。一座仿古的建筑，青墙黛瓦，棱角飞檐，亭台楼阁，高高的院墙拦住了更多的景色，只隐约窥见墙里的绿树。 “啧啧！真是有钱人才能享受得起的待遇啊！”洛小北连声叹道。 “嗯！不错！”苏晓点头。 和常见的仿古建筑一般无二，大门是木质，上有两方铜质拉环，两只颜色鲜明的大红灯笼在门前高高挂着。 “确实挺别致！只是和我家相比，小了些！”公输真儿点头，又低声说道。 洛小北嘴角一抽，果然是名门贵女，有钱！ “得了，看看就走了，反正进不去，绕开！”苏晓摆摆手。 这么一说也是，总不能还硬闯吧？虽然遗憾，还是打算走了。 谁知—— “吱呀——” 几人步子都还没迈出去，那门却自己动了。 “我去！”异口同声，几人同时往后一跳，听到这门声，总能想到那处村落里的事情。 门里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一个高瘦的男子，略微一躬身，面容却颇为和蔼，笑道：“几位请留步，我家夫人得知几位贵客要来，特意让我在此迎接。” “夫人？”洛小北和陆哲交换了一下视线。 苏晓一撩头发，“怎么一个两个都知道我们要来？那老头知道，如今这位夫人也知道，该不会是听过我的名声特意来打听过吧？” “如果是你那花花公子的名声那确实挺有名的，不过这会儿不该是在这里等你，应该是牵出狗防着你吧？”洛小北这话半真半假的。 “咳，纯属污蔑！你二哥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轻咳一声，倒是自己笑了起来，缓缓凑到洛小北身边一手揽住她肩膀，低声道：“我说，出门在外给二哥留点面子嘛！” 洛小北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比了一个数字，赫然是个三。 苏晓有些纠结的看了看那个数字，想了想，一脸心痛的拍掉洛小北的爪子，“好吧！成交！” 洛小北狡黠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小牙。 第四十八章 得逞【为蝉宝宝们加更】 看着笑得像只小狐狸的洛小北，陆哲无语摇头。每次她都拿这个和苏晓做交易换他的暗器，偏偏每次都能得逞。 “请问该如何称呼您？”那头苏晓已经自来熟的搭上了男子的肩膀，言笑晏晏的开始他惯有的生意场上的客套话。 “您叫我赵管家就行，几位贵客快里边请。”话说完，自称为赵管家的人拍手，木质大门完全敞开。 清一色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各自站了两排，几人一眼看进去，里面景色端得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这么大的礼节！”公输真儿也有些惊讶。 赵管家笑而不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人也顺势跨过大门走了进去。 挥手，年轻男子微微躬身，便各自有序离开。 如果在墙外是雾里看花一般让人憧憬向往，那么进门以后，只能说是让人流连忘返，各种奇特的景致让人眼花缭乱，花丛间竟似有白鹤微微掠过。 “夫人真是好兴致！”苏晓赞道。 赵管家笑笑，“夫人最喜欢热闹，可惜她不能出门，平常也就最爱看看这些花喂喂那些白鹤。” 几人穿过前院，又上了一处游廊。转了几个弯，这才看见了堂屋。 吸引洛小北目光的，除了屋舍的结构，便是那廊沿下的雕刻，不是山水风景，倒是一些形态各异的小人儿。可能是人物太小，每个人刻得很逼真，却看不清表情。 “洛洛！”眼看着洛小北盯着那些雕刻出了神，已经到了堂屋还不进门，杜阳小声提醒。 回过神，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洛小北笑笑，“这些雕刻很有意思，看得入迷了！” 赵管家和蔼点头，表示谅解。 堂屋内的陈设和王小碗处的清新自然不同，这里处处透着简单古朴低调的奢华，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味儿。 刚坐下，便有白衬衫男子端来茶。公输真儿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了，看了一眼手里白底青花的茶杯，又看了一眼意态闲闲品茶的洛小北，心里虽然有疑惑，还是压了下来。 歇也歇了，茶也喝了，却始终没见到这屋子的主人，公输真儿鲜有的耐不住性子，开口便问道：“夫人是要在这里见我们吗？” 一直坐在一旁的管家起身，“夫人今日有事要紧急处理，来不及见各位贵客，还请各位贵客见谅。夫人特意吩咐一定要在下留住几位贵客在这里吃个便饭，再歇上两天，待夫人忙完手中的急事，再来和各位品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要走已经是不可能，只能留下。 看了一眼洛小北几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公输真儿咬牙，正要应下，却听苏晓开口说道：“我们有也有很重要的事办，不能耽搁太多时间！赵管家，您看能不能和夫人说一声？歇两天我们是不太可能，最多一天，若是不能我们现在就走，只有等回来时再见了！” 那管家似乎很是为难，神情纠结，片刻又突然恢复和蔼的脸色，笑道：“如此也好，容我向夫人禀告一声，各位贵客可以自行游玩，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晓笑着应了下来，待到那管家出了堂屋再走远，洛小北几人也出了堂屋，沿着抄手走廊而去。 “这里说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分啊！”杜阳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花香让他心旷神怡。 “夫人倒也是个妙人！”苏晓点头。 唯有公输真儿脸色有些发白。 陆哲走在最后，开口道：“这比我们外面看起来要大很多。” “可是……”公输真儿低声开口，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因为身在其中。”洛小北顿足，眼前是一汪碧波，微风掠过，波光粼粼，洛小北再叹，“美！美！美！” 公输真儿咬牙，看了一眼洛小北笑意盈盈的脸，低眉抿嘴：“偌大的院子，却不见人，这……” “估计是景色让你眼花缭乱了！”洛小北眨眼，又道：“你看那不是人？” 话音刚落，走廊的另一头，便出现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径直往他们而来。 “巧了，刚说还就来了！”杜阳有些诧异。 只见那男子面无表情，步态拘谨正规，略微躬身，在洛小北几人面前停下，开口道：“几位贵客，今晚府内有喜事，夫人吩咐将几位带到客房，还请几位贵客不必拘束，今晚喜事务必参加。” “竟然有喜事？可惜我们都没有准备礼物！”杜阳咋一听还有些难为情。 “几位贵客请！”男子躬身引路，对杜阳的话并不在意。 洛小北点头，几人便跟了上去。 穿过回廊，上了一处吊脚楼，并排着三间镂空雕花的木门的厢房，上头铺着窗户纸。 “啧啧！这仿古仿得也太逼真了，连窗户都学古人用纸糊，何况这里还是吊脚楼的地段，常年下来怕是这修缮的费用都不低。”苏晓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做的样子，等他手一戳，察觉那触感确实与纸无二才收了回来。 到底没敢用力，戳破戳不破是其次，主要是不太礼貌。 “这便是几位的客房，到晚膳时间在下再来接各位贵客到大厅。”男子一躬身，转身便要走。 “诶？大哥，等等！”杜阳转身叫他，却见那青衣男子早已消失在转角，杜阳挠头，“还没问是什么喜事呢！” “古人一生有四大喜事，一喜久旱逢甘霖，二喜他乡遇故知，三喜洞房花烛夜，四喜金榜题名时！不用想，这喜事自然就是洞房花烛夜了！”洛小北推开厢房门，脚下一动，探身就进去。 这边杜阳和公输真儿两人脸上有几分不自然，洛小北说这个“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也太过自然了，公输真儿受的是家族传统教育，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有些露骨，而杜阳那耳根发红的不自在也不知道来自何处。 洛小北三人说话向来随性，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根本没注意这两人，倒是自然的观察起这客房来。 一样的低调奢华有内涵，连苏晓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不断摇头，“见惯了刻意模仿的，这是第一次觉得像是真的。” 第四十九章 红妆 “我也没见过如此奢华的府邸。”公输真儿沉吟片刻，附和道。 “卧槽，那得抓紧赶紧享受享受，坐的躺的吃的喝的都是钱啊！”这是苏晓的第一反应，而且这么一说，同时也是这么做的。 “你们……不觉得有钱得有些过头了吗？”公输真儿略带迟疑。 “这算什么？比这会享受得多了去了。别人有钱！任性！”苏晓毫不在意，不过这话说得也没错。 洛小北也点头道：“嗯！不错！” “我倒是挺期待晚上的喜事的，洛洛说是要办婚礼。”杜阳挠头，耳根发热。 “现在还将婚礼选在夜晚的还是少见。”陆哲冷不丁的出声，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双手环抱，倚靠在门边。 “师兄这就不懂了！”看了一眼已经渐暗的天色，洛小北一笑又道：“古人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 杜阳将黄梨木圆桌上的茶杯挑了出来，一边满上茶水，一边道：“没想到这夫人连婚礼都要仿古，也不知这是谁与谁的婚礼。” “我说啊！古代人结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新人在结婚前从来没见过。古时候没有电灯，都是蜡烛或者油灯，选在黄昏时候，是为了看不清对方的脸吧？万一太丑，这洞房还要不要继续了？”苏晓起身端了茶，一脸打趣。 公输真儿脸蹭一下就红了，她虽然是个现代人，可她的思想还是挺传统的，这样的事情直接拿出来说，对她来说是太过直白了些。 不自在的挪了挪，退到了光线暗一点的地方。 光线？ “你看我们现在就点的蜡烛啊！我倒是觉得挺亮的。”杜阳一指四个角落里靠墙而立的树型灯盏，脸上带着笑意，他还觉得挺漂亮的。 “噗……”苏晓一口茶直接喷了一桌，杜阳正要拿杯子的手都顿住。 “笃笃笃——” 三声轻微的敲门声传来，靠得最近的陆哲开了门，赫然是刚才那位接待他们的侍从。 “各位贵客，喜事马上开始了，还请各位贵客随我而来。”男子一躬身，语调平稳。 看了一眼天色，杜阳这才惊觉，不过几杯茶的时间天已经黑透。 “好！还请前面带路！”陆哲点头。 男子得了指示，在前引路。 洛小北几人刚出房门，眼前的景象再次将他们惊住。 薄纱所制的大红灯笼描上厚重的金色双喜字，星星点点的灯盏上跳跃的蜡烛的映出一片朦胧的红光，大红色绫罗沿着回廊而去，飘逸缱绻，湖面倒映出点点星光。 “咦？怎么和来时看到的不太一样？”杜阳问道。 “似乎今夜天相也不错！”陆哲抬头看了一眼皎月星光，如是说道。 “嗯！是不错！”洛小北眯眼，“一会儿可能宾客比较多，我们又不熟悉，这里这么大不要走散了不然给主人家添麻烦。” “明白了！”杜阳笑着点头。 事实上，洛小北这句话也就说给杜阳这个榆木脑袋听的而已。 一路穿过回廊，却不再是白日所去的方向，不过片刻，便隐约听见人声喧闹杯盏碰撞的声音。 洛小北敛神，脚下不停，“看来这主人平日里大方好客，来人果然不少，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嗯！”回答他的是陆哲。 多行几步，灯火通明的前厅便进入了眼睑。铺就大红桌布的宴席已经坐满了人，来人服饰各有不同，有唐装，现代装，有农民也有知识分子，还有的稚气未脱一看便是学生的，有满脸通红大声说笑的，也有人默默饮酒不出声。 洛小北几人的到来并没有掀起什么涟漪，似乎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值得揣度的。 “我们是不是错过吉时了？”杜阳挠头有些遗憾问道。 谁知他这话刚落，那头的大厅里就听见有人高喊：“吉时到——” 杜阳有片刻的错愕，尚未反应过来，却见之前还在宴席上的人竟然纷纷丢了碗筷和杯盏向他们几人所在的方向涌来。 洛小北眸光一闪，一手揪住杜阳衣角，脚下用力拖着他一跃离开了人群。 ———— “唉？我说这丫头，刚还说不要走散了，结果人群一冲过来再转身居然和杜阳一起不见了！”苏晓四下看了看，除了他和陆哲，以及剩下的宴席桌子和一地的狼藉，四周哪里还有人。 “公输家那位也不见了！”陆哲神情淡然。 苏晓咬牙。 陆哲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厅，冷声道：“快走！” 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费力从大门进去，再挤到了角落。 这大厅的装饰，全部按照喜堂的样式，最上头的主位有两把罩了刺金红缎的扶椅，中间的桌案上摆放着枣子、花生、桂圆，全部摞成了圆锥形，大红的双喜字剪纸贴在上头。 喜庆又有着美好的寓意。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苏晓抬头，正见到大厅偏门的幕帘里出来一双白嫩如玉的手，十指纤纤白如葱段。 裙裾微动，便是一身广袖镂金大红牡丹曳地长裙，腰缀流苏，一席轻纱遮面，轮廓隐隐，莲步轻移，逶迤裙幅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女子径直往主位而去，缓缓落座。 苏晓瞥了一眼陆哲，却见他双眸晦暗不明，盯着落座在上首的女子不知在想什么。 从进来开始，苏晓便在找洛小北和杜阳以及公输真儿。 “老大！”苏晓出声，他一无所获。 陆哲点头：盯着她！ 苏晓：好！ 陆哲从进来开始便和苏晓做着同样的事，却丝毫没有发现洛小北几人的身影。直到那个女子进来，他隐隐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他和苏晓这里。 年轻的女子穿着新娘的礼服，却坐在上首的位置，如果她所谓的夫人，那么今天拜堂的人是谁？ “请新郎新娘拜堂成亲——”男声高喊出声，人群再次沸腾。 大门地方的人群竟然慢慢向两边移动，自觉空出一个位置，伴随高喊和低声交谈的声音，缓缓出现两个身影…… 第五十章 人生四喜 洛小北拍拍手，得意往后看去，这一看惊得她一跳，“我靠！怎么是你？” 那是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带着金丝边眼镜，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又回到人群里往大厅而去。 洛小北心里一咯噔，此刻脑海里有一万只乌鸦飞过，她拉错人了？可是杜阳去哪里了？ 看了一眼人群，又看看周围早已经被冲散了的陆哲几人，洛小北咬牙：“算了不管了！” 话一说完她就冲了出去，不过不是大厅的方向，如果杜阳是被冲散了，那应该是在那边，可是现在人这么多，她冲过去也未必找得到，只能另辟蹊径。 仔细观察了下大厅与周围的阁楼的位置，她绕过大厅门口径直去了偏厅，并从偏厅快速上了二楼的视野开阔的位置。 速度很快，洛小北扫过人群，并没有杜阳和陆哲他们，脚下挪动步子，缓缓移动，视线却是盯着入口。 “这人怎么这么多？像进不完似的！”大厅里乌泱泱的聚齐了越来越多的人，却始终不见他们，洛小北暗骂道。 也不怪她着急，毕竟除了答应了那老头要看好杜阳之外，杜阳曾经也救过她。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有恩却是要还的，而且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地方有些邪门儿。 “杜阳啊！杜阳！你可不要被吃了或者被卖了呀！不然我良心不安啊！”洛小北盯着入口，低声喃道。 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了他们，洛小北靠坐在支柱旁，眼睛一刻不离开大门。 “洛洛——” 缥缈的声音传来，有人叫她？洛小北竖起耳朵，那声音却消失了。 估计是幻听，洛小北心想。 “洛洛——” 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洛小北听明白了，确实有人叫她，而且这声音像是杜阳的，洛小北连忙起身。 然而大厅里太过吵闹，杜阳的声音听不真切，不知来源。 环视一眼呈四方形的二楼，只除了一处从二楼走廊正中直接通往一楼的楼梯和拐角两处从一楼偏厅到达二楼的通道之外，门窗紧闭的二楼根本没人。别说人了，除了走廊上的大红灯笼还亮着朦胧的光，二楼的各处房间里连烛光都没有。 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间，洛小北暗道：“卧槽！杜阳不会被抓了藏在这些房间里吧！这么多房间她要从哪里开始找？” “洛洛——” 声音又响起，洛小北这次听明白了，杜阳这声音不像是在二楼，倒像是从楼下传出来的。 回到偏厅，那叫声更清晰了一些。放弃了进去大厅的想法，洛小北出了偏厅，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离了一座湖面的对面的四角飞檐的阁楼。 湖心有座凉亭，九曲回廊连接凉亭和湖岸两边。 洛小北皱眉，在进偏厅之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这座楼的对面还有一座规格大小相近的楼？ “洛洛——” 声音越发清晰，抬头，灯火通明的对岸的阁楼竟像有种吸引力，声声呼唤不时响起，幽暗的湖水倒映着点点灯光，那灯光随着水波摇曳，最终落入湖底。 捏了捏戴在自己脖子上的菩提子，洛小北咬牙，轻盈的脚步终是踏上了那座九曲回廊。 ———— 杜阳发现自己走丢了的时候，他正在一座不曾见过的阁楼上，顺着楼梯上去，灯影幢幢。薄幕轻纱之后，似乎有人的身影。 “洛洛？”杜阳出声。 他下意识唤的就是洛小北。 “不要走散了！”这句话洛小北特意交代的话他记得很清楚，可是人群冲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突然眩晕，醒来周围已经没了人。 只有这座阁楼上的灯光格外明亮。 幕帘后的人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洛洛？”杜阳再唤。 这次薄纱微微颤动，一双白净纤细的手掀开了幕帘，杜阳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待到薄纱全部掀开，出来一个纤瘦的身影。细细勾勒的眉，娇艳欲滴的唇瓣，杜阳一愣，竟然是公输真儿！ “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洛洛他们了吗？”杜阳松了一口气，一边向她走去，一边问道。 公输真儿一笑，清新又妩媚的怪异组合，看了一眼杜阳，再往他身后的楼道的位置看去，杜阳下意识转身。 “噔噔噔！” 急切的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杜阳一看来人，顿时惊在了原地。 一身软缎红衣，外罩素纱呈于皓腕。素腰一束，裙裾曳地，及腰长发倾泻而下，桃腮泛红，檀口粉嫩，眉目含笑。 “洛洛？”杜阳忙别开目光，低声唤道。 “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洛小北扶腰轻喘，语气里满是嗔怪。 “我……”耳根一红，挠头不知如何作答。 “别怪他了，肯定是因为时间要到了太过紧张了！”公输真儿一声呲笑，上前挽住杜阳往里间走，“不过时间还没到就这么着急，你们两个你找我我找你的，还真是感情深厚！” 洛小北一跺脚，瞪了一眼公输真儿，“你说什么呢？”脸上却更添了一抹嫣红。 “你们在说什么？”杜阳莫名看着挽着自己的人，他不太听得明白两人的对话。 公输真儿一笑，扶了杜阳在里间的矮凳上坐下，回头又去挽着洛小北，“我看你是高兴得不知所以了，竟然礼服都没换就跑来找洛洛。” “我的礼服？”杜阳一愣。 “我看你莫不是高兴傻了？你和洛洛大婚的日子，她这边得到你不见了的消息就去找你了，结果你却跑到这边来了！” 杜阳脑袋里轰隆一声，“大婚？我和洛洛？” “真的傻了？”公输真儿回头。 一边的洛小北跺脚，却是有些生气了。 “别跟洛洛开玩笑了，新娘都要生气了！算了！我让苏晓把你的礼服送来。本来按照咱们老祖宗的礼节，在拜堂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谁知道你这个呆子！”公输真儿一边说话，一边将洛小北的头发盘起，轻轻戴了凤冠，摇晃的流苏在烛光下灼灼生辉，将洛小北一张娇嫩的脸衬托得明艳无比。 杜阳却还在愣神，他在做梦吧？ 第五十一章 一个条件 杜阳像个玩偶似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任由一直处在兴奋里的公输真儿摆弄着穿上了所谓的喜服， 整个过程里他一直在往洛小北的地方看，可惜她已经戴上了喜帕，只能看见端坐在那里的人却看不见她的脸。 “我们不是去参加婚礼的吗？”杜阳突然问道。 “这就是参加婚礼呀！”公输真儿抬头，满意的看了一眼杜阳的装束。 “不是，我……” “时间快到了！”靠在一旁的苏晓突然出声，打断了杜阳的话。 “好好好！”公输真儿脚步忙碌，不知从哪里拿出红绸，一手给杜阳，推着他就到了洛小北跟前。 “我……”杜阳回头。 “还我什么我？时间快到了！赶紧的！”公输真儿扶着洛小北就起身。 杜阳还一头雾水，前一刻他不是正和洛小北他们在一起要去参加那个夫人的婚礼吗？后来被人群冲散他到了阁楼，却发现他们都在这里，而且现在变成了他和洛小北的婚礼。 被推搡着下了楼，天色已黑，大红的灯笼在微风下轻轻摇曳。 抬头，杜阳只看见一座九曲回廊横跨的湖面，中心还有一座凉亭，对面是一座灯火通明的阁楼，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才是他们要去的一开始的那座楼。 扔了红绸，杜阳急切得踏上回廊，肩膀却被人一把按住。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陆哲，左手握着红绸，右手按着他。 杜阳正要说话，陆哲却将手里的红绸递到他面前，那意思，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拒绝之意，他只好再次接着。 洛小北穿了绣了寓意百年好合的绣花鞋，步态轻盈，一步一步恍若莲花。 “洛洛——”杜阳凑近了盖着花好月圆锦帕的洛小北轻声唤道。 穿着红衣的人却不理会，杜阳住了嘴，这座眼前的回廊在杜阳眼里竟是漫长而又曲折。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头阁楼内的喧嚣隐隐传来，杜阳心里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越来越紧张，或者说是——惊慌。 ———— “那是——杜阳？”看着黑暗中缓缓出现的两人，苏晓一脸震惊。 他根本没有想到，走散的杜阳会是今天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 “那旁边是公输真儿？”苏晓再次问道。 陆哲：“不是！” “是杜阳，不是公输真儿，那盖着红盖头的人是谁？不会是——” “不是！”陆哲否定了他的猜想，转身，视线落在了坐在最上首的穿着新娘礼服的红衣女子身上。 双眸晦暗，一手已经唤出了帝休。 那女子似是察觉到了陆哲的视线，头一抬，竟和陆哲对视起来。罩着面纱的脸看不到情绪，通身只传递出不以为然。 陆哲握着帝休的手一紧，外面却突然传来高喊！ “起火了！起火了！” 大厅的人群在这声音之后突然慌乱起来，人人挤向了门口，陆哲的视线被彻底遮挡，再看，那上首的女子以及杜阳和公输真儿已经不见。 “快！”陆哲话音一落，脚下一跃，却是径直上了二楼。苏晓唤出了飞甲，也跟了过去。 一脚踹开锁着的房门，开了窗，一眼看出去，对面阁楼传过来的熊熊的火光打在两人的脸上。那火势还在蔓延，沿着阁楼的两端的廊沿顺势被火焰吞没。 “你发现哪里不对了吗？”陆哲沉闷的嗓音落入去苏晓耳朵里。 “嗯！”苏晓点头。 “走！” 两人从二楼的窗户跃下，直接冲进了火海里。 ———— “洛洛？”杜阳低声唤道。 此刻身边没有了公输真儿和苏晓以及陆哲，已经掀开了红盖头的洛小北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杜阳脸一红，别开了视线，却也察觉到坐在他身侧的人慢慢凑近他。 涂了大红丹蔻的纤纤玉指顺势攀上了杜阳的脖颈，广袖下滑，露出了白如羊脂玉的手腕，体态轻盈曼妙柔若无骨。那双眼恍若漩涡，透出无端的吸引，鲜红如玫瑰的唇瓣上翘，雪白的脖颈下是一片白色的旖旎春光。 那手顺着胸口而下，食指轻点，反转一挑，素腰滑落，露出雪白的中衣。似乎还不满足，一边笑着，一边凑近了中衣的领口。 “啪！” 有力左手抓住了女子不安分的手腕，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你不是洛洛，你是谁？”杜阳的声音喑哑而晦涩，一张脸是从来没见过的冰冷晦暗。 女子一手轻抚上杜阳的脸，笑容婉转而妩媚，声如琴乐，呵气如兰，“我是洛洛啊！” 说话间，妖娆的身段已经再次凑了上去。 “唰！”衣袂翻飞间，杜阳早已经起身，一把紫铜色桃木剑直指女子眉间，色厉内荏，语气已经迸射出寒意，“你不是她！你是谁？” “呵呵——”女子轻笑道：“我不是她是谁？难道……”女子如葱食指推开那把桃木剑，起身凑近了杜阳话语轻佻：“难道……换了身衣裳，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话说完，女子反手却是解自己的衣带。 先是轻纱披帛，再是束腰，再是大红锦缎，隐隐的香味传来，女子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魅惑的双眼紧盯着杜阳不放。 美色当前，杜阳却恍若一座雕塑，没有丝毫反应，眼底平静无波，大红的礼服只剩雪白的中衣，周身却隐隐泛起森冷的寒意。 “难道你不喜欢我么？难道……你不想要我么？”女子声音轻柔魅惑，嘴角笑意更深。 下一秒，她的笑意却凝固在嘴角。 杜阳右手一转，紫铜色桃木剑剑身忽然一变，暗红色的光束包裹其中，剑锋一扫，顿时那女子连连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 “你……怎么会？你不是杜阳？”女子有瞬间的诧异，旋即又大笑了起来，“就算你有如此灵气上乘的宝物又如何，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在哪里？”杜阳对女子的话充耳不闻，说话声里已经带了隐隐的压迫感。 “想知道么？”那张和洛小北一模一样的脸带上笑意，缓缓坐在手边的扶椅上，“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五十二章 过关 杜阳不动，一张脸冷漠疏离，视线移到那女子脸上，这张脸，就算再逼真，那也不是她。 长久的安静过去，得不到回答，女子也不恼。玉手执茶杯，轻酌一口，这才道：“这个条件很简单！也只有你做得到！” “我要你的心！”女子眼角一斜，眉眼上翘，红唇轻启，风情万种。 杜阳侧身，剑锋一扫，冷声道：“倘若我拒绝呢？” “是吗？看来那女子在你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你竟然也不舍得拿心交换。”一手放下茶杯，女子的话里带了隐隐的嘲讽。 杜阳不答，双唇紧抿，棱角分明的侧脸已经带上冷意，大红中衣折射出淡淡光华，手腕一转桃木剑红光骤亮，脚下一跃，剑气划破空气，锋芒直奔那女子面门。 女子脸色一变，纵身一跃。躲开锋芒，一脚落地，还不待站稳，另一道凛然的剑气再次袭来，掀起的冷风带着冷酷的杀意。 女子再躲，那剑气快过她的速度穿透她的肩膀，“你是要杀我灭口吗？你怕那个女子知道你对她不是真心的吗？哈哈哈！” “不是！”杜阳冷冷吐出两个字。 “哼！天下间的男子，不过都一样！”女子冷笑，阴冷的气息迅速将她包裹，红唇越发妖娆鲜明恍若鲜血染红。 “如此假情假意的人倒不如让我收了罢了！”说话间，红色身影已经向杜阳跃来，大红丹蔻的十指尖利，直取杜阳心脏，近在咫尺，女子嘴角一勾，得意一笑。 “唰！” 剑光一闪，面前的人却突然消失，女子笑意一凝，抬头，红光恍若龙舌席卷而来。 “砰！” 正中后背，女子摔落在地，发髻散落一地狼藉。 “我的心，除了她自然不能给别人！”提着剑，缓缓落在那女子身前，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女子脸色苍白。 危险已经到来，那女子却不再动，脸上满是错愕，这样的话，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在哪里？”杜阳再次问道。 女子回神，盯着杜阳冷漠的脸，“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话落，女子手一挥，巨大的红色帷幕突然落地，阁楼内的景象一变，黑暗突然袭来。 “唰！” 女子肩膀再次受伤，黑暗来临前，杜阳手中的剑快过女子逃跑的速度。桃木剑的红光点亮黑夜，女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满是狠厉，右手的另一端，被她捏在手里的细细的脖颈，苍白的脸，已经昏迷过去的人，正是杜阳要找的。 “哼！”女子冷哼，“按照我说的做！否则……” 杜阳眸光一暗，红色的剑再次回到手里。红光蔓延到他身上，照亮黑暗的空间。 女子手下的力道一点点压紧，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 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女子大红衣服下的身体出现一个空洞，赫然在心脏处。手一松，瞪大的眼睛充满不甘，吐出几个破碎的字：“你……怎么会？” 摸着自己脖子拼命喘气的洛小北哪里还有半点昏迷的状态，一边吸气一边吐槽：“差点被侵犯自己肖像权的人掐死，好亏，以后再也不装死了。” 女子倒地，不甘心和愤怒在她脸上凝固，眼睛死死瞪着洛小北，那张脸以及躯体开始慢慢变化，由白变黑，由饱满到萎缩，像彻底枯萎的玫瑰。 黑色的空间慢慢破碎，一帧帧画面开始在洛小北面前重叠。 第一个场景，是一位身穿锦衣的翩翩少年郎和一位身穿鹅黄色织锦的少女，并肩立于柳树下，微风掠过，才子佳人，相视一笑。 第二个场景，皎皎月色，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女子笑容明亮而绚烂，锦衣少年手持花灯，亲手交付。 第三个场景，满眼璀璨的大红，女子身穿大红喜服立于府门，脸色苍白失了笑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脸憔悴，他的身后，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第四个场景，熊熊的火光，四处逃窜的宾客，疯了一般手持火把的女子，还有安静坐在喜房里的新娘。新娘手里是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正立于自己心脏的位置，躺在她身边的新郎心脏处只剩下一个空腔。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群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女子低声的呢喃落在最后。 刺目的白光拉回了洛小北的视线，待看清了四周的场景，洛小北心里也是一跳。 眼前哪里还有豪宅，倒塌的废弃的墙垣以及房梁上，挂着的横七竖八已经被风干了的尸体，眼睛正瞪着洛小北的方向，面容满是惊恐，而他们心脏的位置处都只剩下一个空腔。 洛小北站定，仔细看了看，摇头叹道：“这女鬼是迷了多少人？” “哐当——” 桃木落地的声音拉回了洛小北的视线，回头，正好看到快要倒地的杜阳，脚下一跃，快速接住了他的脑袋。 抱着公输真儿的苏晓和手握帝休的陆哲这才赶到，看了一眼完好的洛小北和杜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陆哲问道。 “没事！”洛小北摇头，又指了指头顶。 两人这才抬头，看到挂了满屋顶的腊肉，嘴角一抽，快速扶起杜阳便往外而去。 落地的桃木又恢复了它原本的四四方方的样子，洛小北拾起看了它一眼，便塞到杜阳的包里。 出了那间已经塌了大部分的屋子，一眼便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外头，捋着胡子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几人。 洛小北一想就明白了，他们又中了这老头子的计了！ “你们别用那奇怪的眼神看我！又不是我老头子布置的幻术！”老头子胡子一翘，看了一眼晕过去的杜阳，又瞟了一眼洛小北，“不过，你们这也算是过了我老头子这一关了！” 洛小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郁闷道：“过了你那一关有什么奖励吗？” “有！”老头捋着胡子答。 “什么？” “他！”老头指着杜阳，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第五十三章 效果好 洛小北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只以为那老头是玩笑，也就没放在心上。那女鬼打架的能力不怎么样，布置幻境却是一把好手。 “老头，你一早就知道那女鬼利用幻境害人，你为什么不提早处理了她？” 虽然他们从进去开始便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下意识的让几人不要分开，却没想到那女鬼也会想尽办法将几人打散然后再个个击破。 “因为那女鬼对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敢兴趣，我进去了她也未必会出来，倒是你们啊！一个个年纪轻轻的，这不？那女鬼就被你们解决了！”老头朗声笑道。 “洛洛，你和杜阳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幻境里找到了那女鬼而且比我们快！？”苏晓已经将公输真儿放下，拍拍手，问道。 “我听到杜阳一直在叫我，我寻着声音上了回廊，到了那处阁楼却进不去，我就猜是那女鬼故意锁了阁楼。然后又想到在我们进来之前老头说过的那四句话。”说到这里，洛小北又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累极了。 “天上人间一线牵，红尘幻化了无缘。法渡救世解尘危，斗转星移归无极。”陆哲接道。 “对！一开始我还没明白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进了幻境，那女鬼说要结婚，我就猜那四句话就是一个提示，也猜到老头是故意要让我们进来的。”洛小北点头。 一旁站着的老头子笑而不语，似乎对洛小北的猜测很是满意。 “那时候我就想到这肯定是幻境了！但是没办法破解就出不去，重点还是在那座阁楼上。”洛小北一笑，“然后我就用了一张符试试！结果刚掏出来，我整个人就被那阁楼吸了进去。” 说到这里，洛小北又一顿，“不过说回来，在那女鬼死之前的那一幕你们看见了吗？” “嗯！”陆哲点头，“整个过程里就最后一幕不是幻境。” “嗯！那是女鬼的记忆！”洛小北也点头。 “那最后，放火和杀了新郎的都是新娘！”苏晓敲敲额头，有些惋惜。 “那女鬼是新娘？那男子都和她在一起了，为什么她还要杀了他？而且还要放火杀人？”不知何时已经转醒的公输真儿突然问道。 洛小北摊手，无奈撇嘴，“这个问题刚好我知道，因为那座阁楼就是那女鬼的记忆，我当时进去就看了个完整。” “说来也狗血，新娘，也就是那女鬼和那新郎原本是青梅竹马，两人也门当户对，这亲事也商定下来。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在要成亲之前那男子又认识了另一个漂亮的女子，两人还约着要私奔。那男子在走之前特意去新房里道歉，新娘就将她杀了！” “那何苦要将无辜的宾客也杀了？”公输真儿叹道。 “古代人的事儿哪里说得清楚，不过这样的方法也是别无选择。不用让家族蒙羞，又能留住新郎。代价就是永远被困在这屋子里，不能转世，也不能出去，这种惩罚，也算得上是残忍。”苏晓解释道。 “不过……”苏晓又道：“她要和杜阳成亲是为何？” “成亲是假！她要的是杜阳的心脏！”陆哲一语中的。 洛小北点头，“没错！她要杜阳的心脏，然后再和我换魂！这样她就不受那屋子的束缚可以出来了！” “最强大的束缚便是执念，她想将我困在她的记忆里，逼迫我的魂魄外出。可惜我有菩提子护体，再加上那女鬼似乎被杜阳拖住了，我找不到出口，却看到她和杜阳一同进来，便装死了！” “之后趁她和杜阳说话，我便拍出了一张符咒，正好从后向前拍到那女鬼的心脏处，不过我差点被掐死倒是真的。”洛小北恹恹的吐口气，又摸摸脖子，那里还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的掐痕。 还有一点她没说，是关于杜阳的。那一刻的杜阳让她觉得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乐呵呵捋胡子的老头，洛小北叹气，算了，这口气还是自己咽下去好了。 “怎么偏偏就要杜阳的心脏了？陆哲和苏晓的那女鬼为什么不要？”公输真儿小声嘟囔。 这话刚好落进苏晓耳朵里，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大小姐，好歹我们还救了你，你就这么感谢我们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公输真儿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有点歧义。 看了一眼故意和公输真儿打趣的苏晓，洛小北将视线移到了那老头那里，公输真儿的问题，她觉得那老头应该知道，谁知道那老头故意偏头假装没看见。 洛小北气急，却也没办法，这会儿的她已经没力气再去找老头麻烦了。但转念一想似乎从遇到杜阳开始，她一身的本领就没办法使了，一次次还差点命都没了。 这老头还让她护着杜阳，她差点连自己都护不住了。 白了一眼老头，将头埋了下去。 一时几人都没出声，气氛又陡然安静下来。 “怎么？似乎士气低落啊！这个测试很难吗？”王小碗一惯的提着她的篮子，语气也不似之前的冷淡，带了些打趣。 洛小北抬头，王小碗正好看了过来，瞧见她脖子上的痕迹，掀开遮着篮子的布，掏出了一个白色瓷瓶，走到她面前，蹲下倒出一点类似膏药的白色的东西，用手轻轻的给她抹上。 “这个对鬼魅留下的伤痕很有效果。”王小碗轻声说道。 洛小北点头，任由王小碗替自己上药。虽然知道这痕迹过一段时间会自己消失，但是谁也不想顶着像上过吊一样的奇怪的痕迹倒处走吧？ 那膏药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不臭，却也说不上多好闻，只不过一会儿，那味道又消失。 “效果这么好，那膏药叫什么名字啊？”苏晓一看，洛小北上过膏药的地方，那痕迹居然快速消失，就像是被水洗掉了一样。 “没有名字！”王小碗答。 “那加了些什么东西啊？” 晃晃手里的瓶子，王小碗又将它放进了篮子里，“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团肉疙瘩，我用剩下的做了这些！” 那么一瞬，苏晓便看到洛小北脸色有些不好了。 第五十四章 吃了 “小碗姐姐！”洛小北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那小爪子顺着自己脖子，想碰又不敢碰，“那肉疙瘩黑乎乎的，做不出来这么白的膏药吧！你一定是诓我！” “没有！既然是祛除疤痕的药，自然要白的，黑的不好看，我处理了一下。”王小碗一脸认真。 话落就见洛小北一张脸顿时苦了。 “这也不算什么，杜阳还吃了！”收拾着篮子，王小碗漫不经心的答。 几人：“……” “感情那天他吃的那颗黑漆漆的药丸就是用那肉疙瘩做的？”苏晓也是惊讶了。 王小碗点头，在她看来几人的惊讶不算什么大事，“血肉之品最是补益，那又是致阴致邪的东西对杜阳这种阳气过盛的人最好！” 这一下，几人统一将同情的目光转向还睡着的杜阳。 “哦，对了！你们还有没有受伤的？要不要也来点？”王小碗扫了一脸神情一致的几人，又掏出了瓶子，白瓷在日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不不不！”几人异口同声，连连摆手又摇头。 “好吧！”王小碗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那样子似乎在说不用我还正好省了。 公输真儿自己起身坐着了，瞧见她脸还是苍白没有血色，洛小北也有些同情。 虽然会解阵法，自身却没有什么道法，也不见她拿出过什么道门兵器，按理说公输大家不至于会穷得连兵器都不给配一把呀？摇头，虽然看不下去每次她都是被吓得最惨的那一个，但是她也没办法。 “我吃了什么？”冷不丁的声音一出，打断了众人的神思，回头一看，杜阳已经幽幽转醒。 “没什么！”苏晓强憋住笑意，还算淡定得解释。 “我们这是出来了？”杜阳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头有点痛。 “既然醒了，就走吧！回去休息！”老头捋着胡子看了一眼几人，如是说道。 接着走到那只剩下几截被烧得灰黑的墙垣以及那塌了一半的破房子前，干瘦的右手凭空捏出一个金色的符诀，一道光闪过，那房子又起火了！ 这次是真火，不是幻境！ “老头，房子里还有尸体！”苏晓提醒道。 陆哲按住他，摇头。 黑色的烟雾徐徐升起，奇怪的味道随着呛人的刺鼻的咽味儿四处飘散，洛小北顿时就起身了！ 她心里就一个想法，这火字诀烧得真特么快，就算不被浓咽呛死，那浓厚的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死人的尸气也要把人熏死。 这么想着，扶着还不太清醒的杜阳几人快速跑路了。 ———— 回到山中的那座茅草屋，洛小北才知道，事实上他们几人在被这老头耍得团团转。 首先，她们从出山开始，走了半天的路程根本就不远，因为老头用了幻术给他们造成了错觉。 其次，那地方就是老头故意让他们去的，说是测试他们的能力，其实就是因为他几次过去，那女鬼都不上当，所以就让他们去做了诱饵，谁知道还会误打误撞被洛小北捡了便宜灭了那女鬼。 然后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出来了之后会看到老头和王小碗在外面接应的原因。 至于老头是要测试什么，他没有说，洛小北也识趣的不问。 而杜阳的记忆就停留在他进了那幻境的阁楼里，其余的他都不记得了，他担心自己又给洛小北添了麻烦，还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山中夜色清冷又雅致，老头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盯着天幕不知道在想什么，院门外的两只发着浅黄色光晕的灯笼在轻轻摇晃，洛小北走到他身后，佝偻的脊背这才动了动。 “你猜到了吧？”半晌，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老态。 这一刻，洛小北才觉得他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挪了两步，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洛小北支着下巴，顺着老头的目光看去，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只是不曾想到人性如此凉薄！” 洛小北忘不了她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那张虽然因为惊恐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原来捧着骨灰跪地痛哭的人竟然也只是揣着皮囊将假戏做得像真的人而已。 “你们还年轻，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你们所经历的也不过十分之一，比起妖魔鬼怪，人心才是更恐怖的东西。”老头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叹道。 洛小北不置可否，仰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又问道：“您是故意将那东西喂给杜阳的吗？” “说是故意，也是天意！碗丫头说的也是真的。” 老头幽幽道：“她当年给自己刺下那一刀也是伤了根本，这惩罚除了禁锢，再有便是诛心！时日俞久，普通的人心就越不能抵挡这种痛苦！她想尽办法为了拿到那东西，最后却被杜阳吞了，自然也就要拿到杜阳的心。” 洛小北收回视线，凝眉问道：“那杜阳怎么还失忆了？不会是那东西有什么副作用吧！” 老头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洛小北，“他会这样，是因为神识不稳。” “什么叫神识不稳？” “杜阳有一部分的神识未醒，不过现在看来……也是快要醒的状态了！”老头低声喃道，可是他的神情却有些凝重。 “所以他失忆是因为那部分的神识又陷入了沉睡？” 老头点头。 “您的测试其实也就是针对杜阳的，目的是为了激活他的神识？”洛小北想到什么，又道：“可是为什么我看您并不是很乐观？” 老头叹气：“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似是想到什么，洛小北垂眸不语。 山风掠过，夜色寂寂。 一老一小并肩盘腿坐在院子里，姿态随意，脸色各自带了几分凝重。 “那小子，我虽然让你看住……”老头顿了顿，又道：“虽然我知道不用我老头子嘱咐你，你也必然会感念他几次三番不顾自身安危来救你，你若是看得住就看，看不住也算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伤了他性命！至于别的……你也要保全自己！” “嗯！”洛小北点头，“你放心，我跑得特别快！” 老头：…… 第五十五章 不一样 揣着满腹心思和老头子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洛小北这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寂月似水，摇晃的枝丫碎成一地斑驳。 跨过堂屋，房间的转角处，一人环抱手臂倚墙而站，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半投在阴影里。 洛小北眨眼，干巴巴的唤道：“大师兄！” “你做好决定了！”陆哲抬头，清冷的气息迎面而来。 这话虽是在问，却带了肯定。 洛小北一愣，旋即点头不语。 “你既然要护着他便护着！”陆哲轻叹，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洛小北垂在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明明灭灭的烛光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眸光微闪，陆哲已经擦肩而去，还在愣神的洛小北突然转身唤道：“大师兄！” 那道消瘦的身影缓缓转身，虽然看不清脸，洛小北却知道他是盯着自己的，抿唇，半晌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不阻止我吗？” 黑暗里的身影动了动，旋即又带了几分无奈，轻声道：“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天塌下来了还有师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至于他，也有他的造化！” 洛小北一怔，顿在原地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原地。 她以为她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的那一个，却不想大师兄早已经洞悉了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冷静又理智得站在一旁在必要的时候出手。 杜阳神识觉醒，大师兄怕是最先知道的那个，甚至比前辈还知道得早！ 叹气，掩了双眸，洛小北也离开了原地。这烫手的山芋明明接不得，她却偏偏接了下来，毕竟她也没得选！ “你大可以拒绝的，毕竟你也不是什么本性纯良的人！”喝着茶的王小碗看了一眼进门的洛小北，抬头刚好对上她那凉飕飕的眼神。 一向淡定的小碗姐姐心里一慌，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急忙放了茶杯，“我可没偷听你们说话哈！那是……” 想了想，觉得接下来的话不适合，难道她要说是你们要站在那里说话，偏偏我耳朵好刚好就听见了？她觉得她要是这么说了，洛小北会趁她睡着了掐死她的！ 这么一想，王小碗干脆摆手道：“好吧！我不小心都听见了！” “我怎么就不纯良了？小碗姐姐！”往她对面的椅子上一坐，随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对于王小碗听见没听见她和陆哲的对话，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陆哲要是在意，也就不会选在那里和她说话了。 王小碗嘴角一撇，素手执杯，幽幽道：“你要是大善人，当日在那小村子里，烧那村姑的那一晚你就该去救人了！” 洛小北闻言，懒懒抬眼，“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 王小碗眸光一闪，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哈，彼此彼此！” 端起茶杯，嘴角噙笑，看了一眼对面爽朗洒脱的女子，洛小北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这地方和你不相配，清冷，孤寂，寡欲！小碗姐姐居然在这里陪着那老头那么多年。” “是吗？像我这般没什么七情六欲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一辈子不是正好相配？”王小碗再倒一杯茶，一口一口轻酌。 手中的茶杯是上好的白玉，茶汤浓浓泛起袅袅热气，洛小北只饮了一口，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小小轻响。 “茶有一道、二悟、三友、四气、五性、六味、七情、八难、九香、十德之说，我灵根尚浅，竟不曾窥得一二。”说到这里，洛小北起身摇头道：“这茶太苦了！难以下咽，小碗姐姐慢慢品，我先睡觉了！” 坐着的女子长睫毛微闪，饮茶的动作顿住，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竟也放下。 “是太苦了！”似在回答也似在认可洛小北的话，王小碗低声呢喃。 ———— 院子里老头已经起身，一脸凝重得长叹一口气，准备回房，转身却见到自己身后修长清冷、淡然而立的笼了一层薄薄月光的人。 “前辈！”陆哲垂眸，周身的光华静静流淌。 老头就这么盯着他看，半晌：“你倒是和他不一样！” 陆哲长身而立，淡淡道：“本就不一样！” 老头一顿，捋着胡子，思绪飘飞，低声叹道：“好一个不一样！” “你大可以独善其身！” 抬眸，陆哲声音清冷：“前辈既已让我入局，又怎么会让我独善其身？” 老头手一顿，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语气里带了赞赏：“你果然和他不一样！或者说你应该比他更合适！”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这也不是我应该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前辈知道的！” “至于别人，和我没什么关系！”陆哲这番话看似平静，却决绝而淡然。 “看来这些年，那老头把你教得很好！”老头负手而立，双眼盯着自己面前这个淡然的少年，光华掠过，他竟也一时神思恍惚起来，似乎透过这个少年便看到了他年轻的时候。 他年轻的时候啊！却不似这个少年般冷静，那时候的他们恣意又洒脱，却也不知天高地厚。 “师父他老人家养育与传道受业之恩，自然是好！”陆哲也毫不谦虚的应下。 “哼！”老头突然一哼，似乎有些怨气，“那是他捡了便宜！” “前辈可是还不忘当年之事？” 老头一愣，还不待回答，陆哲垂下的眸一抬，竟溢出光华，璀璨夺目，薄唇微动：“还是忘了罢！” 有些怔怔的，老头双眼恍惚，夜晚清风掠过扬起他的衣袂，负手而立，这个老去的人显得单薄而又孤寂。 低声呢喃：“原来那老头是这样教你的！”转而又低头，喃喃道：“是该忘了！是该忘了啊！” 陆哲抿唇，脸上神色淡然。过去太久的事，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记忆的那些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你知道那老头让你们去的是什么地方了吧？”老头突然低问。 覆着光华的人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第五十六章 艰难 屋檐外的天色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云压下来，厚重而又沉闷，院子里老头盘腿席地而坐，一脸凝重，唯有佝偻的脊背透出几分倔强。 杜阳出了幻境的后遗症比洛小北想象中严重许多，原本计划的是休息一天便下山，却没想到已经耽搁了三天。 “前辈！”洛小北来到院子，也不像平常一般玩笑。 “天相不好，怕是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你们现在走也来不及！”老头没看她，一手已经掐出一卦。 洛小北抿紧唇，凝眉敲敲额头，这会儿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老头却陡然脸色一变，手指更快速动了动，一拈一掐间脸色也微微放松下来，捋捋胡子开口道：“没事！我让碗丫头带你们走！这次来的人我可以应付！” “前辈……”洛小北起身，念头一转，她知道老头既然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他也定然不会跟她们走。 “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就好！”老头嘱咐道。 洛小北点头转身。 王小碗一早就收拾好了行囊，这是老头让她准备的，说是以防万一，倒也不曾想会真的派上用场。 离开之前老头特意和陆哲说了几句话，直到他们离开，老头依然坐在院子里，又恢复了他一惯的不理世俗的模样。 下山的路却和他们上山时不同。 “前辈一个人留在那里真的没关系吗？”公输真儿小声问道。 “他会有办法的！”王小碗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答。 杜阳已经醒了，脚步却还有些虚浮，苏晓在一旁扶着他。 在那里也算住了几天，洛小北也不知道看起来普通的茅屋竟然还有地下室，而且地下室的出口连接的竟然是一座古墓。 王小碗脸色有些严肃，看着前面一片黑暗带着腐朽气息的甬道，转头轻声道：“一会儿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不管看到什么也不要碰！” 几人点头，单看王小碗的脸色就知道这墓道怕不是那么好借的。 洛小北凝眉，想到要不是情况太过紧急他们怕是不会进来，如果说之前还不知道老头子设那么多阵法在外面是为了什么，这会儿她已经猜到了。 除了避世，再有应该就是为了这座古墓里的东西。 陆哲已经走到了最后，洛小北和公输真儿以及扶着杜阳的苏晓在中，甬道太过狭窄，每行一步除了几人的脚步声便是呼吸声。 “嘤嘤嘤……” “嘻嘻嘻……” 突然响起的似有女子哭闹和嘻笑的声音传来，空旷而又辽远，又太过虚浮缥缈，像是由远及近又像是就在耳边。 公输真儿顿时就白了脸色，一手拽着苏晓的衣袖，呼吸也开始加快。 杜阳一直处在恍惚里，对于外界的感知反而慢了半拍，这会儿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危险。 洛小北戴在脖子上的菩提子已经亮起隐隐的青光，正好被衣领遮住，她用一手握住，另一手心已经出了冷汗。 最前的王小碗和最后的陆哲虽然都是一脸严肃，却不紧张。 在这之前，王小碗从来没有下过墓道，但是老头子跟她说过，不要听不要看，一直往前走便是，从下来开始她便一直往前走，对于那些干扰，她知道，不过是这墓里陪葬的奴隶。 他们的灵魂被永生永世困在这里，不能轮回转世，一直守着墓主人的安危，虽然这并不是他们自愿。 “前面有个人！”恍惚的杜阳突然出声，他隐约是看到了一个白影飘过。 公输真儿吓得一跳，却也知道不能出声，要溢出的尖叫又生生咽了回去。 王小碗不曾回头，却也因为杜阳的话心里一凛，握紧了洛小北给的手电往前探去，前面亮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哪里有人？ 但是……杜阳那双乾坤眼远比她们要敏感得多…… 咬牙，老头子并没有说如果看到了这些魂魄该怎么办，镇定下来，王小碗继续走。 只是不过两步，她脚下顿住，脸色也变了。公输真儿下意识躲在苏晓身后，洛小北凑近了看，这才知道原因。 眼前的甬道从一条分成了两条，而且像是从正中被劈开了一般，转了九十度各自分向两边。 原本应该一条道走到底，却不想中途发生了意外要让他们做个选择。洛小北敲敲额头，这怎么和奇门遁甲中的生门和死门一样？ “怎么办？”王小碗回头，没出声，那眼神却是在暗示洛小北，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老头也没有说过，意思就是眼下就要靠自己了。 “我们要不要原路返回？”公输真儿声音都有些抖，小声提议道。 苏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拽着自己衣角的人，没有出声。 “走这边！”陆哲用手指触了一下眼前的墙面，又细细看了两眼分叉的地方，最后得出了这个结果。 指的是右边的方向。 洛小北点头，对于陆哲的话她从来没有疑问。而且从进甬道开始她们走的便是一条直线。在茅屋时她观察过那屋子的方向，很正常的坐北朝南，所以目前来说她们大概所在的方位还在她的判断里。 看王小碗的眼神，应该是杜阳刚说话时触发了什么，或者说是他看到的东西触发了什么，才让墓道临时发生了改变。 退回去怕是不可能了，既然这里都有变化，谁又能保证退回去的那条路还是他们原来的路？ 只是那老头怕也没想到这墓会如此轻易就被触发了机关，又或者他知道所以才叮嘱不要出声，却忘了杜阳这个神思恍惚的人有打乱他们计划的能力。 王小碗也没有疑问，点头认同了陆哲的提议。 事情就这么简单的没有一点防备的超出了她的预想，这会儿她也拿不定主意了。若是老头能快速解决了外面的事，发现他们还在这个墓地里赶来救人也未尝不可，但就是怕万一。 最坏的结果也好过他们在原地等，继续走说不定还能拼出一条生路，虽然这条路有可能很艰难。 第五十七章 落水 黑漆漆的甬道里，除了王小碗手里的电筒亮着可见度不过三米的光，便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为了防止杜阳再说什么话或者再看到什么东西再次触发机关，陆哲给他下了符诀，暂时压制住了他的阴阳眼，这么一来大家都放心不少。 走了不久，并没有预想中的不顺利，因为眼前那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已经没有去路的通道告诉他们，的确没路了！ 王小碗举起手电仔细观察了一遍眼前这堵再自然不过的墙。首先，没有裂缝；其次，没有凿痕；再有，这太特么像是无缝对接的现实在提醒着他们，前面走不通了！ “走错了？”王小碗眼神示意陆哲。 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见她正盯着那堵墙出神。 一旁的洛小北盯着那堵墙看，如果这里走不通，那就意味着这是一道死门，可是死门有这么简单？ 敲了敲那堵墙，没有属于空腔的回声。王小碗自然的将手电递给了洛小北，却见她沿着墙一路敲到了墙角，最后还用脚探地。 一切正常，难道没什么机关？这么容易的拦住他们去路？哪里有死门这么容易就放过人的？她还就不信了！一股拧劲儿上来谁也拦不住她！ “嘤嘤嘤……” “嘻嘻嘻……” “呜呜呜……” 那似哭似笑又带着幽怨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墓道中响起，无端瘆得慌。 “是不是走错路了？我们回去吧！”公输真儿一张脸已经苍白如纸，只不过这会儿也没有人去看她。 因为洛小北已经蹲了下来，一手刨开了积灰，另一手的手电照到的地方赫然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刨灰的手继续，那块石板上的纹路便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个八卦图！ “找到通路了吗？”公输真儿问道。 若说先前的王小碗看到这块石板还露出了喜色，这会儿她一张脸又沉了下去。 因为这八卦图刻在石板或者门上，不是用来镇妖就是用来镇鬼！鲜少有人会将出口和一个八卦图相连，再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什么机关！ 想到这里，王小碗抬头看了一眼公输真儿，低声道：“公输大小姐，你看看这等将五行八卦刻在石板上的刻法，有什么讲究吗？” 公输真儿拽着苏晓的衣袖不肯松手，挪了两步看了一眼那块石板，又沉思片刻，这才道：“这算是公输机关术的一种，名叫七星连环锁，石板上的八卦图是假的，只用作震慑盗墓者，用来混淆视听。” “你说是七星连环，有什么讲究？”洛小北问道。 “这个……”公输真儿抬头看了一眼王小碗，垂眸又道：“这和墨家的连环翻板如出一辙。” 这么一说，洛小北便明白了几分。 公输真儿虽然是公输家的，这话说得也相当委婉，却也在说一个事实，公输家这个阵法就是按照墨家的来的，改了改，又重新换了个名字，就说是自己家的了。 但是目前她不关心公输家和墨家几千年来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就想知道这玩儿意到底能不能让她们出去？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这个是非要打开无疑了？”洛小北盯着石板，手指在缝隙间摩挲。 公输真儿有些迟疑，点头道：“打开倒是很容易，但是要选一个好的方位站着，不然机关一开，我们怕是要葬身在这里。”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从公输真儿说话开始，王小碗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不用！围绕着阵法，老大和小碗和洛洛站一边，我和杜阳以及公输真儿站一边就行了！”苏晓扶着杜阳，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 “可是这个阵法一旦打开，我们是全部掉下去的，就算站在洛洛两边……”公输真儿咬唇，后面那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就算他们都站在两边，最后还不是要掉下去？还不是要死？ “小碗都已经过去了，你有什么想法？”苏晓不似往日的不着调，说话声里已经带了丝冷意。 公输真儿一看，大家都在冷眼瞧着她，便不再说话，乖乖跟着苏晓就站到了一边。 此刻的洛小北已经没心思注意他们的讨论内容，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向那石板靠近，凝神说道：“注意我的动作，一会儿石板全部起来，你们便用力往墙那里跳！” 对！他们没听错！就是往墙里跳！ “嗯！”几人异口同声答道。 洛小北沿着石板边缘的缝隙一点点刮蹭，直到确定她能一手撬开石板，这才抬头，身子已经处于一个随时要跳出去的准备状态，“准备！一、二、三！跳！” 话音刚落，伴随着几人跳跃的动作，那堵墙突然消失变成了一道门，身后站立的地方也突然塌陷，甬道的顶端瞬间涌出不过一尺长的利箭，电光火石间，洛小北只看见那箭头上还泛着幽幽的绿光。 “卧槽！有毒！”只是这句话还没等她说出口，几人就落进了那道门里。 “噗通！”水花高高溅起的声音传来。 没有预想中的平地和疼痛，几人这一跳居然落进了水里，鼻子耳朵瞬间涌进去大量的水，嗡嗡的声音洛小北来不及反应，应激状态下反而下意识得将手里电筒抓得更紧。 “真是靠了！”此刻她的心里无比庆幸自己会游泳，虽然突然落下来有点蒙圈，等镇定下来头露出了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明白这会儿应该先看看有没有能上去的地。 举起手中的光亮，几人落的地方都不远，看到都在水面了，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只是这水太过冰冷刺骨了些，再多待会儿怕是会腿抽筋，不能再拖，洛小北举起手电环视了一圈，好在在光亮可见的范围里，看到了平地。 “这边！”洛小北出声，将手电举高，让大家顺着她的光亮过来。 本来还恍惚的杜阳被这冰水一刺激顿时醒了过来，也不用苏晓管他，自己就游了过来，接过洛小北手里的手电就让她先上去。 洛小北也不推脱，最先上岸，刚站稳。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 第五十八章 体积碾压 洛小北脸色很不好，除了身上刺骨的寒意，再有就是她踩到的不知名的物体，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古墓里刚好踩到一根柴火棍儿。 借着手电的余光，蹲下身，那略微有些发白的东西…… “我去！”洛小北心里暗骂道。 “怎么了？”已经上岸的苏晓见洛小北蹲着不动，也蹲下来，这一看，心里也是暗骂：“卧槽！” 拿下自己背的包，从中掏出一只手电，灯光一开，一具已经积灰了的只身下一堆白骨的尸体正瘫在那里，而刚好，洛小北的脚正好踩在别人的两根小腿骨上。 她那脚丫子赶紧往回缩，倒也不是怕。反正一堆骨头还怕诈尸不成？他们这类人，不到必要或者迫不得已时是不会碰死人尸体的，这就和大部分厨师回家之后不做饭一样。 白骨上的衣物已经腐烂，看样子死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苏晓将亮光往两边移动，洛小北顺着那亮光看过去，嘴角一抽：“我们这是……” “啊——” 尖锐的叫声传来，洛小北暗道不好。 两人脸色一变快速转身，却见脸色惨白的公输真儿一手抠着地板，骨节泛白一手的指甲已经断掉，一手已经被陆哲抓住。一半身子已经出了水面，一半身子还在水里，黑漆漆的水面下，似乎有东西勾住了她的腿。 “快救我！”公输真儿大叫带着哭腔，害怕极了，也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杜阳大骇，咬住手中的手电，快速赶到陆哲身边拉住公输真儿的手。 苏晓已经祭出飞甲，红光闪过，一瞬间穿透黑暗，犹如一潭黑墨的水面突然反光，那水下的东西似乎受不了这光刺激，顿时一松，杜阳和陆哲联手便将公输真儿提了起来。 “噗通——”公输真儿直接瘫在了地上，整个人像个抽去了棉絮的破布娃娃，身体柔弱脸色惨白，整个身体都在抖，还能压抑住不哭出来，已经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了。 飞甲的光似乎对这墓里的空气有穿透作用，闪过那一瞬间，洛小北才看清他们几人落进来的这个水潭，或许都不能称之为潭，宽大的像个湖泊。 在可见的范围里，皑皑白骨堆在湖泊的周围，并没有什么明显可见的出口，或许是因为被堵住了的原因。 “水里有东西！”杜阳这话这话都不是问，而是肯定了。 水冰冷刺骨，加上坟墓里常年累积的阴暗，又经历了那么一回，那寒气竟然从脚底开始丝丝缕缕侵入骨髓。 洛小北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大家没什么差别，这个时候最不能松懈。 一直在观察骨骸的王小碗突然起身倒退，语气里带了急切：“不要站在原地，快一边走一边找出口！” “咕噜——” “咕噜咕噜——” 王小碗话音刚落，那黝黑的水潭里突然传来如水沸腾的声音，杜阳赶紧将公输真儿背起，那样子像是随时准备出发一般。 “不好，那东西要出来！”王小碗语气里也带了焦急，他们这么多人倒不是怕打不过，而是因为这里地方实在太过狭窄，而且也怕再触发到什么机关，那可就真的玩儿完了！ 这个关头杜阳也不再充什么英雄了，有陆哲和苏晓在，他识趣得背着公输真儿往后靠。 他本身除了眼睛便没什么实力，他也不想添麻烦，虽然他看到那些骨头的时候心里还是狠狠地跳了两下。 比不得洛小北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死人或者妖魔鬼怪类的东西，在这方面上他完全就是个小白！ 却见水里的东西已经隐隐冒出一个类似三角形的东西，杜阳和苏晓同时关了手电，顿时周围陷入一片漆黑，那三角形的怪物还在往上冒，两道绿盈盈光出现在水潭的中央。 “快分开！它看得我们！”王小碗突然叫道。 苏晓的飞甲已经祭了出去，红光一闪，洛小北脚下的动作突然顿住，低声道：“那不是一条鱼吗？” 陆哲手中握着帝休，没错，他也看见了！ 只是这鱼的体型也忒大了些，特别是那一对泛着绿光的眼睛，而且这出水的方式也够特别，不似一般在水面浮动的鱼先露出鳍，而是直接从嘴的地方开始，并且露出了脑袋。 “快躲，这鱼可上岸，它以吃腐肉为生！”王小碗大叫。 卧槽！这话一出，原本还抱着欣赏态度，不对，是观望态度的洛小北顿时就跳开了。它既然以吃腐肉为生，活人对它来说吸引力不是更大？ 什么样的鱼才吃人肉为生？食人鱼？但是除了鲨鱼，哪里还有这么大的能上岸的鱼？而且鲨鱼也不能上岸啊！难道是鳄鱼？ “小碗姐姐！你观察到什么了？”洛小北一边移动位置一边问道。 既然黑暗里那鱼也能看到他们的位置，手电还关不关已经没什么影响，几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跑，背着公输真儿的杜阳下意识就跟上了洛小北。 “这里的白骨堆放位置太过凌乱，有些骨头的堆放完全被打乱了。要么是死后别人把骨头放进来的，要么就是死后而且在变成白骨后有人翻动过。”王小碗虽然在跑，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喘。 只是这清淡的两句话莫名让人又多了几分寒意，死后还是在变成白骨后有人翻动过？次偶……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不过确实，王小碗的推断没有错。 这里尸骨的数量多得有点吓人，像堆木柴一般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洛小北在看到的第一反应便是这里是陪葬坑，这些人应该是还在活着的时候被带到这里杀了的，不可能是死了之后再进来。 但是既然是陪葬坑，那就说明这里和主墓室很近，算不算是误打误撞？可是没有明显的通道，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出路。 那条奇怪的鱼还在冒泡，这动作并没有洛小北想象中的快，但是就看它那个不正常的鱼脑袋，不用说，上岸之后肯定是体积碾压！ 第五十九章 何罗鱼 “这玩意儿也忒大了些。”洛小北也不禁叹道。 “也太过笨重了！”苏晓接着道。 确实，他们几人都已经各自散开，这东西还在水里冒泡，难道只是做个样子的？这是什么意思？打不过你吓也要吓死你？ 洛小北也不动了，她脖子上的菩提子有隐隐的青光，却并不明显。说明这条大鱼真的就是条翻着青白眼的鱼而已，可能因为吃了腐肉，以及长年在这水潭里待着，多了几分邪性。 “干脆做成烤鱼得了！”苏晓话一出，右手掐着符诀，那飞甲带着红光便向那鱼袭去。 洛小北看他一眼，暗想真成了烤鱼怕他也吃不下去。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几人同时一惊，苏晓的飞甲竟然直接穿透了那只鱼脑袋，就像打在了空气里。而那鱼似乎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也没有任何的损伤，只是那对泛着绿光的眼睛原来越亮。 “怎么回事？就算是幻境也没有这么奇怪的设置吧？打不死？”苏晓拧眉，他的飞甲无往不利，怎么对一条鱼失去了效果？ “汪汪汪——”似狗叫的声音突兀的在这空荡的墓室里响起，带着隐隐的回声。 苏晓眼角顿时一抽，靠了！难道墓室里还有狗？活了上千年的狗？这么一想，顿时脸色都变了。 “这玩意儿——”还未说完，洛小北捏着黄符的手还来不及收，巨大的阴影带着寒意从头顶覆下。 “快躲！”陆哲冷声，一手已经抓住洛小北的右臂一跃往后跳去。 只听得“噗通——” 那条原本动作很慢的鱼竟然直接纵水一跃，带了寒意的水花四处迸溅，闪着粼粼光芒的鱼身就这么跳上了原本就狭窄的岸边。 骨架断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传来，几人这才看清楚。 巨大的鱼头后面蜿蜒扭曲的是十条鱼身，摆动间岸上的骨架簌簌落水，那眼睛越来越亮，带着猎物在前的兴奋。 苏晓的飞甲再一次划破长空往那鱼而去，依然穿透而过，没有丝毫作用。 “这怎么这么邪门？”此刻苏晓也有些挫败。 “没用！这是何罗鱼！”陆哲和王小碗异口同声。 洛小北这也才想起来，传说中何罗鱼有一头十身，叫声似狗，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疮痈，最早出现在先秦时期，后人虽然传却鲜少有人看见过。 而且眼前，这条鱼也太肥了！死人的尸体真的很有营养吗？ 而且陵墓里为什么会有何罗鱼？这东西不是一向都生活在冰川里？再说本身陪葬坑里会有水潭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有鱼！ 只是这么一想，洛小北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它在水里的时候动作会那么缓慢。 “传说中何罗鱼是生活在冰川里的鱼，在冰里它们可以随意游走，速度极快，但是到了水里却异常笨拙。或许它头露出来的同时就想跳出来，却因为体积过大动作受限，蓄力的时间需要太久。”王小碗继续解释道。 “那它现在在岸上的速度怎么样？”洛小北问道。 “不知道！” “妈的！好快！快跑！”王小碗刚答便听到洛小北的惊呼，同时也见那条鱼拖着十条尾巴快速往洛小北游去！ 对！没错就是游！恍若一般的鱼在水里那样！ 黄褐色的鱼鳞一摆一摆间竟然也发出黄色的光，而且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洛小北，一旁原本和她站在一起的陆哲有心吸引它的注意力，它直接无视。 “卧槽！干嘛追我啊？”洛小北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的身体刚下了水，寒意还在入侵，根本受不了长时间的奔波。 陆哲已经唤出了帝休剑，唇角默念几句咒语，大红色的火焰便奔向那条速度极快的鱼，可惜——和苏晓的飞甲一样，并没有打空，却也并没有打中。 一时也顾不得那条鱼了，陆哲快速拽住洛小北的手臂，以他的速度带着她快速移动。 虽然这样可以躲过那条鱼的攻击，但是只躲不攻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狗叫声不断在墓室里响起，若是平常的狗还好，这么一条外形是鱼声音是狗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奇怪。 “师兄，你把我扔水里！”陆哲的体力也在快速消耗，到底也比洛小北好。 “不行！”陆哲冷声拒绝。 那边的王小碗和苏晓也是一脸着急，何罗鱼不受实物的攻击，而且那鱼仿佛有执念，只管追着洛小北跑，就连背着公输真儿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杜阳也是一脸愕然。 若不是他没什么办法，又不能丢下公输真儿，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替她。 “师兄，你身上的破冰咒还有没有？”洛小北又问道。 “不行！”陆哲想也不想，再次拒绝。 …… “小碗，对付何罗鱼有没有什么办法？”苏晓一脸焦急转头问道，那可是他的老大和他的丫头啊！ “一般的兵器对它都没办法，而且虽然有邪性，毕竟不是鬼祟，就算是符咒也不行！”王小碗凝眉。 “小碗姐姐，您就说有什么办法没有吧！”苏晓都要给她跪了，他问的是有办法没，不是没办法！ “用冰！” “冰？”苏晓好看的桃花眼突然一闪，转身盯着那正快速移动位置的两人。 “对！何罗鱼能在冰里迅疾如飞，同时也只有冰才能刺穿它的鱼身。”王小碗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她早就观察过了，这里除了那潭水再有就是人骨头，哪里有冰？ 她料想那个淡漠如玉的男子应该也知道这个办法，可是能驭水成冰的人本就少见，而眼下的情况已经是万分紧急了，他哪里会？又怎么会那么凑巧？ 而且这鱼追着洛小北不放，也不知—— 难道—— 王小碗突然瞪大眼睛，这一瞬间—— “呲啦——” 尖锐利器划破血肉之躯的声音突然传来，停在半空中闪着红光的飞甲一闪，竟然快速回到苏晓的身边，亮光骤然熄灭。 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只剩浓浓的血腥味在腐朽又冰冷的空气里蔓延！ 第六十章 极寒之体 王小碗觉得自己猜对了。 杜阳惊骇得亮起手中的手电时，他的手还在抖，声音也在抖：“洛洛……” 可见度太低，杜阳想了想，还是将公输真儿放了下来，顺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大鱼双眼发出的绿光已经不见，甚至于它身上那些鳞片闪着的黄光也没了。 “噗通——” 大物体落水的声音传来，王小碗和苏晓也快速往洛小北身边移动而去。 白色的鞋子上沾了血迹，出现在杜阳可见的视线里。往上，拥有那双笔直修长的穿着亚麻色休闲裤的腿的人怀里打横抱着一个人，是陆哲，他怀里那个人是洛小北。 陆哲脸色苍白，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彻底湿透，怀里的洛小北一手垂在身前，青紫色的痕迹，嘴唇也青紫，娇俏的脸已经完全失了血色，泛起青白，双眉紧皱似乎很是痛苦，牙关紧咬。 “她……”杜阳突然愣住，这样的洛小北哪怕是在学校遇到邪修那次，也没有见过。 陆哲抿唇不语，只牢牢将她抱紧不肯放手。 王小碗擦肩而过，快速从背包里掏出一颗药丸，迅速塞进洛小北嘴里：“这个给她服下！” 那药药效很快，洛小北皱着的眉头慢慢舒缓了下来。 王小碗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有没有哪里可以生火？” 说话间苏晓已经递过来一块灰黑色的石头，握着洛小北的手将那块石头一并放在她手里。 “这是？”王小碗眸光一闪，却还是说道：“我们赶紧找出口，这里不适合再待，太过潮湿阴冷，对她不好！” 因为水潭的湿气，那些骨头都已经变得很脆，又怎么可能再生火？ 这边话刚落，那边突然传来公输真儿一声尖叫，伴随着“轰隆”声音，几人顿时感觉脚下的地都在抖。 妈的！难道又遇到了什么怪物？ 杜阳快速转身，却见那里的公输真儿已经不见，一道开阔的通道出现在那个位置。 “我在里边……”公输真儿柔弱的声音传来。 杜阳放下她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清醒，她身后是一块没有骨骸遮掩的石壁，地上太过阴冷她就挪了挪，结果这一挪也不知道按到哪块机关，门一开她直接就滚了进去。 “里边怎么样了？”杜阳靠近石门边，向里张望。 “看不见，不过下来的地方是个斜坡，你们注意一点！”里边黑漆漆的，没有任何亮光。她落下的地方倒是很舒服，软软的，而且一点不觉得疼。 没什么异常，苏晓垫底，王小碗拿过手电先进去。 这座墓的可见度真的太低了！ 小心翼翼的下了所谓的斜坡，王小碗一脚踩实，不似外边的阴冷和坚硬，脚下软得有些不真实。 手电一抬，一眼便看见趴在地上的公输真儿，她身下居然是看起来质量上乘的兽皮。 “进来吧！没事！”王小碗站在原地观察了一番，她便明白这应该也是一处陪葬坑，只看那兽皮，便知道这一处和外面那一处相比，真是两种极端啊！ 类似于玄关的位置，有两盏灯，灯芯呈黑色，应该是以前点燃过，只是时间久了便熄灭了。王小碗猜想是以前建这座墓的人所留下的，灯油是黑色，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防水袋，再从袋子里掏出火柴，片刻便将灯点燃。 “唰——”这边刚一点燃，那边“轰——”一声，围绕着这座墓室，所有的灯突然亮起，之前还漆黑的地方，突然就透亮。 “奇了怪了！这灯设置还真是特别！”苏晓最后进来，看见这宛如魔法般的亮灯方式不由得啧啧两声道：“这古人智慧还是不可小觑！” “起来吧！没事了！”王小碗扶了公输真儿，灯渐渐亮起，墓室的情况便完整出现在眼前。 地上铺着兽皮，靠墙堆的是琳琅满目的陪葬品，还有些锁着的大箱子。 “这墓主人很有钱吗？陪葬品居然随意摆放！”苏晓凑近看了看，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碰。 陆哲将洛小北放在兽皮上，有灯燃着，里边的温度相较于外面要高不少，再加上她手里的那块石头，洛小北脸色渐渐恢复，口唇也不似刚才那般青紫。 “小碗你那个药还有吗？”苏晓突然问道。 “有！” 说着，她便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扔给了一直在一旁盯着洛小北的陆哲。 “这药热性虽然大，也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症状。好在配上苏晓给的焱石，她应该很快能醒过来！” “谢谢！”陆哲冷然道。 眼看着洛小北已经在恢复，王小碗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道：“她用了破冰符？” 陆哲点头，眉头却拧成了一团，跳跃的火光映得他的脸明明灭灭，清冷的眉眼带着暮雪千山的苍凉，王小碗心里一凛，脑海里响起辽阔的回音。 移开视线，声音低哑又沉闷：“她根本不能用，你……” “冻死我了！”洛小北突然睁眼，清澈的瞳孔里闪着流光，只是那声音太过轻巧而空灵，一点也不像前一刻还昏迷不知人事的人。 她突然起身，手里还牢牢抓着那块石头，粗暴的往脸上一贴，又突然跳起来，似乎不可置信：“卧槽！焱石啊！” 杜阳一脸的又惊又喜又怕，看着洛小北这活蹦乱跳的模样，他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洛洛？你没事了？” “没事没事！就是差点被冻死！这焱石是谁的？是不是我杀了那个大鱼得来的？”洛小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石头吸引住，那张精致俏丽的脸还有些许苍白，但是看这活蹦乱跳的模样，怕也真的没什么事了。 “你以为是杀怪打副本捡道具的游戏啊？那是你二哥我给你的！”苏晓修长的手指弹在洛小北光洁的额头上，桃花眼微阖，那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带着隐隐的笑意……末了又凑近洛小北低声道：“上次那三个数的东西能不能抵消了？” “行，减成这个数！”洛小北气定神闲，一脸大度的样子，那手指顺道比的一个二。 苏晓原本还喜笑颜开的脸一顿，恹恹得挪了两步，他怎么忘了洛小北这厮完全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主？ 公输真儿眼眸一闪突然就想起她曾当着洛小北的面抱怨苏晓时，洛小北曾在她耳边说过的那句话。 “有一身拈花惹草的本事和装傻充愣的演技，心里却清亮得和明镜似的……” 第六十一章 少年 洛小北这恢复速度绕是王小碗也惊讶不已。 “你明知你的身体经不起寒冷，怎么还用破冰符？”王小碗凝眉。 “哎哟可别提了小碗姐姐！”洛小北先前还灿烂的脸顿时就垮了，有些恹恹的说道：“那鱼一直追我，一门心思的想要吃我，就算被冻晕也比被那鱼吃了好吧！” 王小碗：“……” 这话似乎挺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若不是遇到这回事儿，我竟然也不知道你是极寒体质。”王小碗秀眉微凝。 杜阳虽然不知道极寒之体是什么，但是大约从这名字就猜到了，洛小北应该是怕冷。 看了一眼洛小北那张俏丽又写满不在意的脸，王小碗心里轻叹：“极寒之体最怕冷，却也只有极寒之体才能用破冰符，凝水成冰，以冰为器，这真是……” 是什么呢？相生相克？ 洛小北往那兽皮毯子上一坐，兀自揣了焱石，脸上神情竟也不太在意，随口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冻晕，平时都被菩提子压制着，一般不会有什么影响，可能这次也是因为先落水又被那鱼追得没办法，才这么用了所以身体受不了。” “你可知若是多次使用，你将会伤了根本？”王小碗这话也算是忠告，也带着担忧。 哪只洛小北还真就那么随意点头，“知道！” “那你——” “哎哟，小碗姐姐，没事，我这不是又活蹦乱跳了吗？放心，我肯定不会有事的！”洛小北起身，像只八爪鱼一样扑在了王小碗的身上，又对她眨眨眼。 看起来只除了那张脸还是略微苍白也没什么问题了，可王小碗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泛起隐隐的不安。 “你们——要不要先换身衣服？”杜阳突然开口。 回头，他手指的地方，居然有一处搭着横杆的衣架，上面挂着袖口宽大的衣物，刺绣暗纹居然还光亮如新。 虽然干爽的衣服着实诱人，特别是对于洛小北这样极其怕冷的人来说，但是她忍住了。 王小碗也觉得邪门了，这里是陪葬坑不假，那些瓷器和玉器一看便知道。但是哪里有陪葬坑里堆满了东西之后还顺带陪葬衣服的？而且哪里有陪葬坑里用兽皮做铺垫的？若是如此，也不知道主墓室那边又该是怎样的奢华？ 况且她进来时便先观察了一遍周围，并没有发现衣架。而且一墙之隔的对面就是水潭，哪怕是用泥浆夯实了…… 总之，这衣服碰不得！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王小碗提议道。 洛小北也觉得不管是在哪个地儿都不能久留，在风水问题上她绝对有话语权。 从她掉进那个水潭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了，自古墓的位置都讲究藏风聚气不见水，哪里有墓会特意蓄个水坑来喂鱼的？而且喂的还是要吃人的鱼…… 这样的地理位置在风水上来说是很不好的，洛小北感觉也很不好！ 对于那些所谓的陪葬品，他们几人都没有兴趣。 首先他们不是来盗墓的，其次也不是来考古的，再有就怕万一碰到哪里又触发了什么机关或者突然唤醒了僵尸什么的…… 次偶，那才叫得不偿失！ 暗示杜阳那衣服不能碰，便绕开那衣架从其后的已经打开的门而去。 之后的甬道里都亮着灯，倒也不似之前的提心吊胆，几人走路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心里也不轻松，谁知道走着走着前面的转角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一个东西？ 只是下一秒，杜阳就后悔自己的胡思乱想了。因为他听到了前方甬道里传来的极其响亮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气声。 看几人的脸色，没错！他们也听到了！ 怎么办？ 几人突然不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越是紧张的时候他们的脑袋反而越是清醒。 难道要往回走？ 往回是水潭！ 那？ 已经来不及了！ 声音越来越近，黑影突然出现在前方转角的地方。 —————— “二叔，我怎么瞧着这里有些……”有些奇怪，他没说，毕竟他也知道忌讳太多。 说话的人是个粗犷的汉子，体格粗壮，肌肉虬实，长着络腮胡的脸，带了几分凶狠之气。 被他唤做“二叔”的人相比要瘦很多，倒三角的脸，高颧骨，双眼狭长透着精明。虽然瘦弱，下盘却沉稳有力，那行走的步子和身法一看便是练过的。 他们身后还跟了几个和他们一般脸色暗黄作农夫打扮的人，各自都背着陈旧的粘满泥土的包裹，大大小小被塞得满满当当，显得厚重又沉实。 “怕什么？大不了原路返回！”二叔冷哼一声，眼里充满了不耐烦和不屑。 身为领队人最有权威和说话权，他也知道他的重要性，所以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容不得人质疑。 虽然他心里也着实纳闷，做这行多年，他的判断从来没有出过错，这一次…… 这一次也不算出错，瞥了一眼一行人各自背着的行囊，二叔嘴角隐隐划开一个弧度，至少他们目前的收获不错。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二叔狭长的双眸微眯，那里面是不知餍足的贪婪的绿芒。 “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遇到什么事，准备的那些东西……”话还没说完，大汉便感受到来自二叔眼神里的冷意还有他脸上的怒意，大汉一下讷讷不敢出声。 “废物！”二叔呲笑一声，看着虎背熊腰的汉子因为他小小的举动便吓得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的样子，心里满是畅快！ 原本在这之前还有点莫名的膈应，也因为这一个插曲而消失殆尽，再有实力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臣服于他？ “你们有没有闻到香味？”二叔并未高兴多久，沙哑又冷冽的声音在这狭窄又阴冷的地方突然响起，让他眉头一皱。 那个不出声便无法让人记得他存在的人，在这群体格健壮的汉子堆里，越发显得脸色蜡黄，身子纤细，瘦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他就那么站在一堆比他高壮的人群里，额前细碎的刘海盖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不言一语，周身却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他和他们隔离开来。 在他出声之前，他们从来不认为他很重要，但在他出声之后，他们却下意识的去在意他的话。 第六十二章 盗墓人 各自视线交错，一瞬间几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倘若那黑影真是什么僵尸鬼怪，他们就打过去，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只是—— 当那黑影完全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不止他们，就连那黑影也愣住了。 这就尴尬了！ 没错！那黑影全部出现以后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僵尸，反而是活人！ 活人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在墓葬里看见活人，这就有点复杂了！ 好在洛小北反应迅速，看对方好几人，身形高矮胖瘦都不一样，而且全是农夫样的打扮，衣袖和裤腿全部随意挽着，只是他们背的那些袋子鼓鼓囊囊一眼看上去便很扎实。 不用再深究了，盗墓的！ 虽然不干这行，但是作为风水大师，洛小北对这些也算了解。这墓的风水极其独特，虽然凶险，可从他们进的第二个陪葬坑就知道，宝贝很多啊！ 开场的气氛似乎很好，但是现实的情况却不是那样，洛小北也察觉到了！ 双方各自打量起来，洛小北也注意到，虽然对方队伍里有一个满身肌肉身材魁梧的大汉，但为首的明显是大汉身前那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 自古进墓的人，说好听点是吃地下的饭。说不好听，便是期待能一劳永逸，最好突然弄个什么绝世宝贝宝贝倒卖出去，那就是一辈子吃穿不愁了！然而很明显，眼前的这些人一看便是轻车熟路的，至于有没有钱，如果不是为了钱干嘛还要来？ 只是现在洛小北也清楚的察觉到对方几人的眼神里的戒备和敌意。 敢吃这碗饭的人连死的都不怕，更何况是活的？这些人不说是穷凶极恶，却也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自身的利益，对于再杀几个人却也不介意。 很明显，对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一座墓里也留不下两波盗墓贼。 输了就是死在墓里陪葬，赢了便可以带着宝贝出去。 洛小北也从那些人眼中看到了隐隐的凶光，明显，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心里不由得叹气，这是个一言不合就有可能打架的生死命题！ “敢问几位是哪条道上的人？”中年男子率先拱手，眼睛微眯，看似随意洒脱的动作，一举一动里都是试探。 这个问题不好答啊…… 要说他们只是刚好路过借道的，对方肯定不信，哪有路过路过到别人墓里来了？ 但又不能说是自发组织来盗墓的吧？这样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不怕得罪人，杀了他们几个小年轻也没人知道。 盗墓人重利，而且各派之间没有明确的依附关系，只是按照盗墓理论和操作方法来区分派系而已，所以哪怕是一个门派的人死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反应，但也有不同，这就跟背靠大树好乘凉一样，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忌惮。 这么一想，洛小北觉得今天怕是要借一借盗墓门派上的名声了，而且还要比一比谁更傲气。 只见她脚下迈出一步，双手环抱，原本俏丽的脸上无端生出冷意，神情轻蔑语气冷淡开口道：“发丘将军是也！” 那位被唤作二叔的人闻言脸色一变，不是惊恐，而是复杂，似有轻蔑也有忌惮，仔细打量了眼前年纪轻轻的三男三女，一番思索下来，那二叔既然再次大气拱手道：“在下缷岭力士！” 这意思就是打过招呼了？却不是幸会的意思，两波人在墓里见面，那简直就是出门没看黄历，大大的不幸！ “按照道上的规矩……”那二叔开口却并不说完，洛小北看他眼神似有若无的飘过他身后几人背上的口袋，便知道他的意思。 “自然是按照规矩来！”洛小北开口道。 只见那二叔眼睛一闪，面上情绪却不显露。 “快走！”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洛小北这才注意到边上出声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蜡黄的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只是此时他眉头紧锁，似乎对于所谓的二叔和洛小北他们的无意义的谈话很不耐烦。 那二叔闻言，脸色一凛，对着洛小北几人再次拱手，向后做了一个手势，一行人侧身而去。 “奇怪……”看着已经消失在甬道转角处的几人，洛小北低声思索道。 “怎么了？”挠头，杜阳顺着洛小北的视线看去，他倒是觉得洛小北和那个中年男人的对话很奇怪，别的也没看出哪里奇怪的。 不过他也不是蠢笨到看不出端倪，遇到的这伙人是盗墓的他也明白。 洛小北侧身看了一眼那几人来时的方向，凝眉，突然顿悟，一手敲额头，“不好！走！快跟上他们！” “他们有问题？”王小碗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了洛小北的话，他们这样各自不干扰不应该是最好的方法吗？况且，她虽然对于这盗墓的事不太了解，却也知道他们刚刚能从那些人手下毫发无损的走出来，也必然是洛小北那两句话起了作用。 洛小北摇头，一脸凝重，“他们没问题，但是他们来的方向有问题！”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不问，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和那群人分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他们急忙追赶却没见到人影。 “奇了怪了！那伙人难道会遁地不成？”苏晓也是纳闷了。 “不是遁地，而是他们察觉到危险所以跑了！”洛小北一眼扫过那甬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的油灯，低声道：“师父曾经说过，盗墓门派里，除了摸金派，还有搬山派，发丘派，再有就是缷岭派，他们除了对风水和机关阵法有一定了解，最特别的就是他们的鼻子，他们将铁钎插入地下，凭借带出的土壤便能对地下的墓作出判断。” “当然，盗墓人说白了就是为了钱，他们绝不会因为我说是发丘派而有所忌惮，盗墓人对门派向来没什么强烈的依附感。不过难道他们不好奇我们有没有拿了什么宝贝，哪怕他们的袋子里已经装满了陪葬品，居然这么甘心就走了？” 第六十三章 鬼打墙 “那怎么办？”公输真儿回头向那甬道里看了一眼，似乎看到跳跃的火光明明晃晃，眼睛一眨，那些灯盏又似乎毫无异样，没风，火焰怎么会跳？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公输真儿轻吐一口气，但心里的不安表现在她不自觉捏紧的手上。 “这不是我们来时的路！”陆哲凝眉，狭长的甬道里除了他们几人只剩下青砖和灯盏。 洛小北也隐隐觉得不对了，她们从第二个陪葬坑出发不久便遇到了那群人，回去时不像来时那么防备拘谨，脚程应该更快，可走了这么久他们也没有回去，也没见到那些人。 “鬼打墙？”苏晓低声说道。 公输真儿闻言脸色一变，紧张得声音都变了，大声叫道：“灯在跳！” 洛小北闻言回头，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甬道两边的灯火突然剧烈跳动，又被风压住如火花般闪烁，视线突然暗下来，那灯随时就要熄灭。 “快走！”洛小北出声顺手拉住杜阳快速奔跑。 甬道里怎么会有风？ 这个问题都不用想，只是那队自称为缷岭力士的人居然能这么早察觉，洛小北垂眸，突然就想到那个声音沙哑的少年！ “这次真是遇到鬼了！”苏晓拉着公输真儿，桃花眼里也带了几分凌厉。 只是—— “等下！” 洛小北话还未落下，那边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已经停下。 转角的地方突然窜出来的快速奔跑的几人也突然停下，喘着粗气，各自瞪大了眼睛，两边都已经做好了要打架的准备。 因为，他们又撞面了！ 同样的方式！ 同样的人！ 不用看，不用怀疑对方的身份，他们各自走出去又以相同的方式见面，不用说…… “他妈的，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劳什子鬼打墙！老子还偏不信邪，什么鬼给老子出来，让你见识见识我开爷的微风！”那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汉子破口大骂，那要熄灭的灯盏突然又恢复原样，仿若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众人皆是一惊。 二叔脸色顿时异常难看，比一开始见到洛小北他们还要晦暗了几分。 却见他一番思索之后目光落在洛小北几人身上。洛小北暗道不好，这老狐狸怕是要把注意打到他们身上了。 果然—— “都说发丘天官有天官赐福铜印，百无禁忌，鬼神皆惧，现在这情况……怕是需要各位小友出力相助了！”二叔话上挑不出毛病，说是相助，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想让他们去试水，却无端带了挑衅的意思。 你说你是发丘的，那么你就上啊！ 可惜洛小北也不是什么好面子之人，她还就真不吃这一套激将法。 “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缷岭有甲！”洛小北轻笑一声，“本派铜印失传已久，并不是什么秘密！倒是缷岭力士有缷岭甲不说，个个力大无穷武功上乘，精通风水和机关之术，我等后生晚辈资历尚浅，这次若不是上头……” 说到这里，洛小北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叔，却见他脸色越发郁郁，瞪着洛小北，面上竟也有了怒意。 这顶高帽子抬得好，倒是让那二叔反驳不得。 洛小北说得也没错，发丘铜印传说在明代就被毁，倒是缷岭派的人下墓必然会携带缷岭甲，自然，那些盗墓工具也少不了。 “拿来！”二叔怨毒的眼神瞥过洛小北，布满老茧的手往身后一探，自称为开爷的大汉便恭敬得递上手里所持的东西。 洛小北知道这老狐狸怕是已经记恨上他们了，不过这不重要，探究的眼神顺着二叔手里的东西看过去，那二叔顺手一掩，只看了一眼便塞回身后大汉挂在腰间的袋子里。 那东西并不大，不过成人一个手掌，那二叔拿在手中刚好，看样子像是铜制。 洛小北知道，缷岭派的人最是看中汉族正统，传说中已经失传了的门派竟不想还能在这里见到。他们创造力非凡，但是并不像洛小北这样看中现代科技，他们会自己研究一些东西出来，比如他手中那个，洛小北猜那应该是阴气测量仪这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洛小北不由得赞叹，这些个玩意儿在盗墓门派里怕也就缷岭有了。 只见那二叔脸色稍霁，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只秃头的毛笔，再拿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鲜明的红色的液体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叔此刻也正色，不知捏了个什么符诀，选了一处平砖墙，秃头毛笔往那红色液体一蘸，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往那墙上写出一个符诀。 符诀已成，那红色液体竟也一点不洒，像被那青砖完全吸收，眨眼便不见。 洛小北抬头去看陆哲，却见他皱眉。 看来这便是缷岭门派独门秘法，竟然连大师兄都不知道。 这老狐狸果然是有些实力！ 只是那符诀下去，周围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们还是在甬道里，灯也没有变化。 二叔阴沉着脸，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竟然连独门秘法也探究不出来。 但是目前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不是鬼打墙，也不是什么机关术，倘若是机关术，别说那老头，就是公输真儿和苏晓也能探查一二。 甬道里又恢复了正常，两波人立在原地，此刻却都不敢再随意走动，但是也不能困着。 二叔心有不甘，那主意又打到了洛小北几人身上。 洛小北有种不好的预感，从那个中年男人那凉嗖嗖的眼神里她就知道了。 她虽然知道部分和盗墓有关的冷知识，发丘这个门派也只是说出来能让二叔忌惮一二，她又不是盗墓的，更加不是发丘的，虽然她常常将茅山二字挂在嘴边，学习的风水秘术也和茅山的差不多，可她也不是茅山的呀！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门派的，因为师父他老人家没说。 所以发丘的秘术她不知道，也不会用。 洛小北转头，看了一眼冷冷站在那里不发一语的人，暗暗想，如果真的要出手，那也就只能让大师兄上了，她只能在一旁故作高冷，不对！是维持高冷！ 第六十四章 合作 “几位小友……如洛小北所料，那二叔果然是想让他们出手了，“不知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那意思就是说，我们派的独门秘术也用了，没啥作用，现在该轮到你们了吧？ 怎么就像是双方在比赛呢？你先出一招，我再出一招，看谁先拿下，谁就赢了。 洛小北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已经连续转了好几个圈。这甬道除了灯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如果说是“鬼打墙”，那缷岭派的独门秘法居然会没有作用？ 而且看那二叔的样子，此刻似乎并不着急，洛小北这才笃定，刚刚他拿出来的那个铜制的东西就是阴气测量仪。 既然没有阴气……那就不是鬼的问题了！也用不着什么秘术秘法和符咒。 她转了一圈，用手探向那青砖，坚硬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洛小北收回手，这说明此刻他们还是在甬道里，可是走不出去，有两种可能，一是机关术，二是幻觉。 顿了顿，洛小北突然垫脚往那墙上的灯火吹去，那灯火“噗”的一声顿时熄灭。还没站稳，整个甬道突然陷入了黑暗里。 “妈的！发丘的几个小毛贼毛还没长齐还想杀人越货？也不看看我开爷打小就是在这道上混的，敢打开爷的主意老子今天让你们有去无回。”自称开爷的顿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看那样子是随时准备冲过来，却被人拦住了。 这个结果洛小北也没想到，她就想吹灭一盏灯试试，谁知道那整个墙上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这墓里的灯也是邪门。 “你说谁杀人越货呢？不懂别乱嚷嚷，我们这是在用发丘的独门秘法救你们出去！”苏晓气势强硬，那态度完全不似一个小年轻。 洛小北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二师兄除了搭讪妹纸，这扯犊子的本事的本事也很强啊！ 他曾独自走南闯北多年，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遇到缷岭这种没事就盗墓，有事就上山做土匪的门派，自然知道对待这种的人就是要硬着来。 所以，为了让对方怕他，他就得要有点不一样的态度。 “你……”自称开爷的人显然没料到苏晓会堵他，正要再骂，却被人阻止了。 不用想，正是那位二叔。 “不知几位小友要使用怎么样的秘术，我们现在又能否脱离这甬道？”二叔倒是沉得住气，灯骤然熄灭之时虽然有瞬间的慌乱，也做好了如果洛小北他们杀人越货他便血拼的准备，转念一想这不至于。 “秘术已经用了，这灯有古怪，不能再点，用上手中的照明设备，选个方向出去吧！”洛小北这话轻飘飘的，二叔几人也懒得去纠结她用什么样的秘术这一点，只要能出了这破地方，那才是最要紧的事。 王小碗盯着那灯瞧了瞧，发现是青铜所铸的灯盏。她试着去动一动那灯，却发现无论如何竟然是拧不下来。这才想起一开始点灯看见的黑色的灯油，趁着大家不注意，她用小刀挖了一块，再用油纸包着，塞进了随身挎着的小包里。 却不想这动作被那瘦弱的少年尽收眼底，借着交错的手电和二叔手中提着的油灯的光，他的目光转向了洛小北，片刻，垂眸，掩去了眼中的一丝光亮。 “现在怎么走？”那位自称开爷的大汉声音粗嘎，巨大的嗓门在这空荡荡的甬道中荡起幽幽的回声。 各自手中照明设备发出的光线明暗交错，没了灯，各自的神色掩在黑暗里，阴冷的气息更甚，泛起幽幽刺骨的寒意。洛小北这才想起，她落了水，虽然有焱石，身上的衣服还不干，还是多走动走动得好。 这大汉长得五大三粗的模样，这个问题却问到了点子上。他们都已经乱了方向，现在要怎么走？ 洛小北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包里的罗盘，定位的事有罗盘在，对她来说并不难，反手正准备拿—— “顺着走！” 却是那二叔说话了。 他的意思是顺着他所在的方向走。 洛小北挑眉看了他一眼，手收了回来。这样也好，也省得她麻烦，对于这个结果，她没什么意见。 “那——” “你们跟我们一起走！” 正要说话，二叔不甚客气得打断了她，语气里隐隐的警告和威胁并没有让洛小北放在心上，这个结果她也没什么意见，就算二叔不说，她也会跟着他们。 毕竟这二叔确实有些本事，而且—— 洛小北饶有趣味得一笑，转身走在最前，身后浩浩荡荡得跟了一群人。 什么时候她这么威风过了？居然还是在一座古墓里。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传来，身后的开爷在二叔的示意下每隔一段路便做个记号，他不信洛小北，但是没办法。 王小碗不知何时站到了洛小北身边，两人并肩，王小碗竟比她要高半个头。 故意擦肩，便感觉到王小碗在她手中画了一个符号！ “？” 摇头，捏了捏王小碗的手，她明白她的意思。 打起来他们占不了便宜，那些人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而杜阳不会武，公输真儿胆子小，他们真打起来还要顾忌这两个人，这便是弱点，有弱点便打不过。 王小碗的意思是他们要不要见机就跑？ 跑是要跑的，不过不是现在。 甬道狭窄，目标太大。 二叔那双阴鸷如鹰的眼睛一遍一遍在洛小北的后脑勺刮过，他们盯着他们盯得紧，暂时应该没有要让他们跑掉的打算。 倒是她还想问问王小碗，说好的奇门遁甲遍布呢？不是应该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吗？怎么还放了这几个活生生的而且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盗墓贼？ 想到这里，洛小北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人应声也停下。 “发生什么事了？”二叔的声音阴沉有力，见洛小北顿住，他也依然语气平稳不见慌乱。 洛小北转身，语气散漫随意，开口道：“我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那位开爷不耐烦的接道。 “我就想问，我们现在算是合作吧？” 第六十五章 热的 “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那位开爷又沉不住气了。 洛小北不想搭理他，她不就吹了个灯盏么？怎么就又是幺蛾子了？ “你想说什么？”二叔倒是冷静。 “我们已经走了一起刻钟，你们可曾见到了一路走过来做的记号？”洛小北抱着手臂，盯着二叔说道。 “没有！” “那说明我们现在的路走对了！” “然后呢？”二叔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然后……这开路先锋是不是该换换了？”摊手，这才是她想说的话。 什么身先士卒，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些名言警句对洛小北来说都是鬼话！为什么是鬼话？因为会说这些话的人最后差不多都会死。 二叔笑意一敛，狭长的双眼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洛小北的话摆明了就是说，就算你人多我也不怕！我既然能带你出那连你们缷岭秘术都没办法的古怪的地方，就是有几分筹码在的，你要是破罐子破摔，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无形之中两波人已经达成了某种相对平等的交易关系，谁也占不了便宜。话挑开了，洛小北也就不怕二叔他们会背地里捅刀子了。 那二叔就是个混迹于这一行多年的老油条，洛小北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 “你去前头！”二叔大手一挥就下了决定，也不等那位开爷作出反应，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那开爷也不是蠢笨的人，谁知道后面的甬道里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个什么东西？这种一不小心可能就会送命的事他可不愿意做！当下脸色就有些为难，接近一米八五的大汉竟然开始扭捏起来。 “二叔，我……”他可不想送死，但是二叔的威严他并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的权威，怎么办呢？ 开爷的目光一一扫过站在他身后的人，眼睛落在那瘦弱少年身上时顿时一亮，转头低声在二叔面前小声嘀咕，“二叔，让这个小崽子去吧！” 说是嘀咕，只是相对他之前的声音来说要小，却不代表站在这里的人听不见。 “小崽子”三个字一出，洛小北便注意看那少年，却发现对于这等骂人的话他仿佛已经习惯或者说是根本没听见，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只可惜那开爷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出乎洛小北意料的是，那二叔突然大骂：“混账！你在想什么？快去，别他妈丢咱们缷岭派的脸！” 这明显是要护着那少年了？ 可是，看那少年的样子，不见得二叔对他有多好，却不愿意他出事，倒是有些意思。 整个过程里那少年除了必要时会说话，一直都是垂眸的状态，寡淡的脸上永远没有情绪。似乎外界的事不论怎样都和他无关一般。 那开爷受了训斥却不好发作，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过不是害羞，而是怒气。脖子一转，他也不再挣扎，一步一迈走到了最前面，只是那怨毒的眼神在经过洛小北身边时只恨不得将她吞了！ 洛小北：我怎么了吗？怎么又记恨上我了？ “现在没问题了吧？”二叔一脸阴郁。 “没了！”洛小北摇头。 她要是敢说她还有问题，只怕二叔也不能再忍了，哪里是极限和下限她还是分得清。 虽然开爷走在了最前面，可是二叔他们还是跟在洛小北后面。 总之有人打头阵就是了，又没说一定要他们全部的人都上前，这便是二叔心里想的。 对这个洛小北自然也清楚他们打的算盘，只是这么看来那二叔果然是薄情寡义之人。 开爷魁梧的身躯将甬道挡住三分之一，万一前面突然出现了什么意外，后面的还没有时间跑，不过能确定的是，他是最后留下的那个，也是被抛弃的那个。 这么一想洛小北便理解了为什么开爷看她的眼神那么像要吃人，可不是要吃了她？ 唤一声二叔，到头来却成了一枚棋子，甚至还比不过那个瘦弱的少年在二叔心里的分量，突然认清了这个事实，会有点难过大概也不奇怪吧？ 又这么走了半刻钟，狭长的甬道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开爷绷紧的神经却不敢放松，这个墓里有古怪，以他的经验自然能看出来。 “嘻嘻嘻——” 空灵悠长的嬉笑声突然传来，开爷魁梧的身躯顿住，人在神经紧绷的时候注意力会异常集中，感官也会更加敏感，他回头，也不管和洛小北有没有嫌隙，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有没有听见？” 洛小北点头，拧紧的眉示意她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从她们刚开始进墓道的时候便听到过，后来杜阳说看到了人，墓道分路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这些声音，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开爷也并非胆小怕事的人，只是对自己的命很在意，确定了这声音并非自己幻听，脚下却再次迈开，走是必须要走的，总不能困在这里。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洛小北暗道不好，一手拉着杜阳，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突然一黑，向下的坠落感告诉她，开爷踩着机关了，而她又中招了！ 落下前，洛小北习惯性抬头，那处可见的四四方方的地面上方，仿佛一个人正趴在地面，只露出一个头，紧紧盯着她。 难道掉下来的就她们几个吗？所以她出手拉住杜阳是害了他？ 天啊！她可不想再掉进水里，也不想被带了毒的弩机射成马蜂窝留在这不知道哪个年代哪个王公贵族的墓里陪葬，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还是让她掉进水里吧！ 于是—— “噗通！” “唔！” 巨大重力和来自水的浮力，压得洛小北耳朵嗡嗡作响，身体本能得往上浮，心里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她的祈求还是被听到了，没有让她被毒箭戳成马蜂窝，所以她又掉到水里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不过还有一点是她能接受的，因为这水温——是热的！ 第六十六章 聚魂 相对来说，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只除了没有换的衣服，而且这里也是墓地，不然她还真想洗个热水澡了。 突然意识到墓地这个问题，洛小北也不磨蹭了，那阴冷至极的水里有一条会吃人的何罗鱼，谁知道这么舒服的水温里会不会有东西？ 这么一想，也不拖沓，赶紧用力浮出了水面。短短的时间里冷热交替的过了两遍水，可想而知洛小北的狼狈。 “哗啦——” 出水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但也近乎同时，他们都呆住了。 入目是一片耀眼璀璨的大红，那一层大红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恍若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光华流转间又带着几分妖冶和奇异诡谲，他们所在的水面也被映红，像一池正在流动的温热的鲜血。 这大红色的光晕里，一道黑影缓缓出现，那冰冷淡漠的脸，和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漆黑的双眸，洛小北突然清醒。 “你？” —— “妈的！这是哪里？”苏晓坐在地上气急败坏的揉着额头，疼死他了，正好磕在石头上。 没破了他的相，一定是因为平时好事做得多的原因！ 和洛小北几人掉进水里不同，苏晓和公输真儿以及陆哲和二叔那一群人，用的是滚的姿势，顺着那平滑的陡坡就这么一路滑了下来。 开爷那一脚下去，人再次被分成了两波。 明显这个突发的情况二叔也没有料到，一直绷着的脸此刻再也忍不住，那是满满的怒气。 陆哲几人负重轻，落地时还能尽量维持一个体面的姿势，那些背着宝贝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就连苏晓听了那些“哐当”又“咔嚓”的脆响，心里暗爽的同时还是有些心疼的！那可是古董！ 手中的照明设备只剩下苏晓抓到的那只手电，二叔那盏油灯早已经光荣牺牲。 “这下怎么办？而且洛洛和杜阳还有小碗姐姐不见了！”公输真儿小声问道，那原本如清泉叮咚般好听的声音此刻也有些沙哑。 她落下之前一直揪着苏晓的衣袖，落下以后正好让苏晓成了她的肉垫。 所以苏晓磕到头，她也是有责任的！ “不用担心，她会有办法的！”陆哲倒是少见的安慰起人，说是安慰公输真儿，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二叔，那小崽子不见了！”那一头不知谁突然传来一丝惊慌的叫声。 “咔嚓——” 又一声脆响，其中一人背着的口袋竟被踢飞了出去，二叔脸色阴郁暗沉，额头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 “那畜生跑不了！”近乎于咬牙切齿！ 那头的人垂着头缩着肩膀却不敢再出声。 这二叔好大的威风！苏晓暗道。 却也知道他们所说的小崽子，如今怕正是和洛小北在一起。 和陆哲交换了视线，苏晓也不再揉额头，捏着手中的手电起身。连他也不由得暗叹这玩意儿好用，又不进水又不怕摔的。 “我们还是先找找该怎么出去吧！”苏晓已经没空去管二叔，他们和那个被称为小崽子的少年有什么渊源他也不关心。 手电的可见度依然不过三米，他只能感觉到他们现在是在一片空旷的地方，至于前面有什么，那就真的要走过去才能看到了。 公输真儿依然跟在苏晓身边，对于拽衣袖这种事，苏晓倒是不怎么在意，只要不是去拽他的脸就无所谓了！ “二……二叔……”那头的人结结巴巴的声音又传来，果真是被吓到了。 “赶紧把这些东西整理整理，坏了的就不要了！”二叔也是果断，怒气已经压制了一半，心疼当然要心疼，但是关键时刻保命要紧。 那些人闻言，手脚麻利的缷下口袋，掏出火折子便开始整理。 除了碎掉的瓷器什么的，那些玉石雕刻也碎了不少，剩下的完整的也不多，那些人也不拘泥，掏出了好的东西再把那些坏掉的东西稀里哗啦倒了一堆。 这个数量…… 只能说明这个墓主人是真有钱。 先前还左一包又一包，挎着的背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这么一捣腾顿时少了三分之二不止。只是这些人盗墓也忒没有原则，那样子怕是见到什么就拿什么了，一点都不带剩下的。 苏晓摇头，手中的光亮一闪。 “啊——” 身旁的公输真儿顿时惨叫，人已经快速得躲在苏晓身后，那张脸靠在苏晓肩膀上，小脸已经煞白。 “臭娘们，这又不是床，你叫什么叫！”那头再次有人破口大骂，粗俗又不堪入耳的话里明显带了怒气，还有惊惧。 “你以为随便骂几句那东西就会被你吓到嘛？”苏晓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 那头的人明显被这话吓到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只得自认憋屈，却不敢再说话，只狠狠得啐了一口痰。 手中的电光再次闪回去，苏晓仔细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虽然他也不太耐烦公输真儿的动不动就尖叫的反应，毕竟有时候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他还是觉得比起这一点，还不如自己那粗犷如汉纸般的小师妹来句“卧槽！”或者“妈的！”什么的粗话来得顺耳，虽然并不提倡脏话，但是这样表达情绪的方法，比起尖叫这种吓人的方式，始终容易接受些。 但是对于公输真儿的反应他也不会觉得是她太敏感的原因，一定是她看见什么东西了才这样。 陆哲伸手，苏晓自然得将手电递到了他手里。 修长的手指接过，抬手便向前照去。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光亮触及的地方，一闪，那影子又突然不见。 公输真儿这次忍住没叫，但是苏晓脸色却变了，因为她掐着他的肉了，疼的！ 那边二叔几人也发现了这个变故，一时竟然也不敢说话，下意识地围着那二叔站成了一个圈。 “看来这墓里陪葬了不少人！”陆哲淡淡开口，又将手电递给了苏晓，一手已经捏了一张黄符，“竟然也能聚魂了！” 第六十七章 棺木 话还没说完，陆哲手中的黄符突然飞了出去，“嚯”一声，那黄符自燃起来。 只是，二叔那几人的脸色也变得更差，那停在半空中的黄符燃着绿幽幽的火光，这…… “老大，既然他们都能凝魂了，你怎么不直接把他们灭了？”苏晓看了一眼那黄符，心下了然，是超度咒，不是灭魂咒。 “出来吓人也不是它们的错！就算能成形，终究不过是困在这里。”陆哲悠悠开口道，那淡漠的语气，就像回答今天吃了什么饭一样。 公输真儿：…… 二叔几人：…… 苏晓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是多问了。 借着微弱的亮光，几人一路亦步亦趋寻找哪里有没有出口。 “人死后不都是自己投胎吗？为什么他们需要超度？”公输真儿小声在苏晓耳边问道。 “古代陪葬的人都是奴隶，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习惯了做奴隶，连魂魄都觉得自己还是奴隶。先不论这墓里有没有什么限制魂魄投胎转世的阵法，就算没有，他们自己也不会走。”苏晓就这么说了一句。 公输真儿也不笨，立马就懂了。 第一，这墓里有压制魂魄转世投胎的阵法；第二，这些魂魄自愿留下来守墓；第三，那墓主人可能也没有投胎；第四，这墓里还有机关。 于是她的脸色，近乎于灰白了。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苏晓不知道公输真儿的心理变化，也没空管。 他觉得他们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个地方又黑又大，似乎没有边，更别提能找到什么门了。 什么墓里还会特意留出来一个空旷的大坑？用来看戏还是用来装东西？ 于是他就问起了二叔他们。 谁知那二叔还没答，苏晓自个儿先停住了。 “怎么……”公输真儿上前一步，那话都还没说完，人已经噤声。 眼前那厚实的黑漆漆的，四四方方的，在手电的照射下还反射着幽幽绿光的，分明就是棺材。 “难道这又是一个陪葬坑？”苏晓也不顾公输真儿还拽着自己，人已经凑近了那棺材。 后头的二叔几人听见“陪葬坑”三个字眼睛都亮了，粗鲁的推开公输真儿两步上前再一手推开苏晓的肩膀，利用手中的火折子就开始观察起来。 苏晓撇撇嘴，后退了两步，往身旁的陆哲看去，摇摇头，示意那棺材上没什么信息。但是能保存这么多年，连木头都完好无损就像刚放下来的一样，是这墓里封闭得太好还是这木头用得太好？ “这是楠木啊！”一声粗犷又激动的吼叫传来，陆哲顺着那声音看去，却见二叔的手已经贴上了棺木，眼里的神色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以及……贪婪。 “二叔，这会不会是主墓室？”一旁有人激动得问道。 那二叔收回手，脸上带了喜色，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双手负在身后，“不是！这应该是那墓主人的家仆或者陪葬的本家旁系的人，看这棺木只有棺没有椁，此人应该有些身份，却不是多重要的人！” “那我们……”那人正要问，二叔作出一个手势便打断了他，视线落在苏晓和陆哲这里，嘴角笑意深沉，“毕竟是你们先发现的，论规矩……” “头不在，开棺我们三人不在行。” 落在二叔眼里，苏晓面有难色，盯着那棺木瞧了又瞧，一脸的不舍，又苦于自己不会，看样子很是为难。 苏晓的回答显然让二叔没料到，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呲笑，他没想到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是这群人的头，也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是正宗的这条道上的。 陆哲用那符咒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发丘派虽然和摸金派在某些地方相同，却并不如他们那般拘泥于死人活人的，什么时候还做起那等妇人之仁的事？ 而且看他的身法，俨然就像茅山的。 想到这里，二叔心里又是一阵冷笑，脑海里却闪过洛小北那张极其淡漠又透着精致的脸。 小丫头片子还说他们是发丘派的……这话也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那发丘果然也如传闻中没落了，且看这些年轻不着调的，便知道他们空有一腔热血，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其实也就是蠢蛋。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但是如果有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对半！” 二叔这话说得好听，苏晓却不以为意。他还真就没傻到想要和盗墓贼平分陪葬品，且不论他想不想分，这个二叔说的话也就不可信，说分，也只能是剩下的残次品。 死人的东西轻易不碰，这是师父说的，稍有不慎有伤阴德不说，还会招惹上不好的东西。 他和洛小北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平时也对师父的话表现出爱搭不理的样子，其实对于师父说的东西他们记得比谁都清楚。 只是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陆哲向来冷冰冰的对外界的事情没有过大的反应，苏晓便竭力吸引二叔几人的注意力，那表情先还一副遗憾难过得要死的样子，又在二叔的话说出来以后表现出一脸的惊喜和感激。 若不是公输真儿对他这样子已经有了几分了解，不然怕也是要相信苏晓是那等贪图宝贝的宵小之徒。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各位了！” 苏晓有一张好看的脸，不似陆哲的棱角分明带出的锋芒，他要是认真起来，一挑眉一笑言一眨眼间都有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和力，会让人不知不觉在他面前放下戒心，只觉得他是个干净温柔的少年。 可惜他的魅力，在王小碗和公输真儿眼里完全失去了作用，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王小碗看人太透彻，而公输真儿又太不会看人的原因。 但是眼下，也许是二叔对于那棺木太过上心，又或者是看不上苏晓几人，总之他的演技没有被拆穿，这无疑让他又找回了一点对自己演技的信心。 那边二叔一众人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各种开棺的工具，陆哲却拧着眉，拿过苏晓手中的手电。 第六十八章 动不得 眼见着陆哲往别处而去，苏晓只站在原地装成一个小迷弟的样子，一脸的崇拜期待看着那边的二叔等人，一旁的公输真儿看他这样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索性别过头，也专心看起二叔来。 只见那些人从粘满泥灰的麻布口袋里掏出了一些原始的工具，什么铁钎手套之类的。 苏晓顿觉无趣，虽然他早听说过盗墓贼的暴行，他们只管拿东西，从来不管墓葬或者棺椁会不会被破坏，现在看来也果然如此。 相比较起这缷岭派的，那摸金派的算是稍微仁义一些的了，至少拿东西不会全部拿完，也会给墓主人留下一二。 他这想法刚落下，又眼见那二叔掏出两个似乎是铜制的小盒子，有一个他认得，是还在甬道里时那个自称开爷的魁梧大汉拿出来的，另一个…… 虽然大小都差不多，看那形态却不太一样。苏晓看不清，想往前两步，谁知道他刚一动，便察觉到狠厉的目光在盯着他。 知道二叔这人多疑，苏晓收回脚，又将另一只脚支了出去，两只手往前甩了甩，整个一行云流水自然不过，他不就是站累了想换个姿势吗？伸个懒腰也不准了？ 眼神在苏晓脸上一扫而过，二叔便自顾自的低头，分别盯着那两个盒子瞧了瞧，又抬头示意他身旁的人可以开动了。那人点头，却不是开棺，而是掏出了一个不知什么样的工具，像是一根四方形的铜管，上头有一个可供操作的物件。 早听说缷岭的人守旧，这些不知多少年的盗墓工具还在用，却又说缷岭人不墨守成规，喜欢自个儿研究些工具，他虽然了解这一方面的东西不如洛小北多，却也知道些皮毛。 单看二叔手里的盒子，再看他们带来的别的工具，便知道这话一点没说错。 那个四四方方的铜管往那棺木上一放，就见一个大汉一手握住那铜管，一手放在顶端，用力一按，那铜管突然下去一截，二叔自然得将手中的盒子挨个儿放到那铜管的顶端上去，似乎是没有异样。 苏晓嘴角一勾，瞬间也明白了几分，这是在测试有没有阴气过重的现象和有没有粽子存在的仪器吗？ 只是先前还说那些盗墓贼粗暴，现在看来也是很细致的，至少在对待自己小命的问题上，还是很看重的。 拿下盒子，二叔手一挥，示意那大汉可以将铜管拔出，旁边的人一脸兴奋和激动，全都做好准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要知道他们之前拿的那些东西还只是普通的陪葬坑里的，便已经很是奢华。后来掉到坑里又损毁了那么多，这上好的楠木棺里的随身陪葬的宝贝，只能是更加值钱不过。 “等下！”陆哲突然出现，身上带着疾风，甚至于苏晓都没感应到他。 那头的棺木上，拿着铜管的人手一顿，那根铜管却刚好拔了出来，毕竟下得不深，那厚度也只够刚好在棺木上头打个洞的。 苏晓还没说话，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风刚刮过他的脸颊，那头的铜管却再次插进了棺木里。 还握着铜管的大汉一脸懵逼，因为陆哲的手正好按在他手上，而且那力道，妈的！他居然挣扎不开！ 大汉用力拔了两下，他的手抽不出来，铜管更是抽不出来，不由得恼怒大叫道：“你……” “这位小友是什么意思？”二叔脸色阴沉郁黑，那眼神只恨不得现在便将陆哲凌迟。 怎么？现在发现棺木没问题了想来抢东西吗？ 陆哲脸色冷凝，带着眼眸深处的冰冷淡漠直直看向二叔，周身布满寒意，这个如冰山峭崖一般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子，恍若千山暮雪般耀眼的同时，身上的冷意也越来越甚。 “这棺开不得！”他冷冷的说道。 二叔脸色越发阴沉，额头的青筋暴涨，“你别欺人太甚！”话落，只见他突然暴起，身形一闪，一脚已经踏上棺木，十指屈曲，那凌厉的指锋直往陆哲面门而去，同时一记扫堂腿直攻陆哲下盘。 这未免卑鄙了些！ 苏晓正想上去帮忙，那头的几人身形却缓缓向他靠近。这些人都是有眼色的，二叔已经和那人打了起来，这余下得两个自然可以让他们来解决。 只是—— “二叔，不是说好了开棺了分我一半吗？还分不分啊？”苏晓看着二叔的方向，突然大声叫道。 “分么？我看你们是想全吃了！”二叔冷哼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陆哲纵身一跃，单手撑在那铜管的顶端，修长的身影飘过，带起一阵冷意，那铜管竟不曾落下分毫，二叔直接打了个空。 二叔勃然大怒，得知苏晓故意唤他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分心，阴郁得开口道：“将那两个就地解决！” 这算是正儿八经的撕破脸了。 得了！宝贝还没分到，这会儿小命就要搭上了！ 可惜，还不知道搭上的是谁的命！ 几个魁梧的身影同时往苏晓和公输真儿扑来，那一身练家子所具有的武力气息，让苏晓眼眸微阖。 回头去看公输真儿，却发现她脸色虽还是苍白，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姿笔挺，气息高冷又清贵，脸上神色冷淡又高雅如同天山雪莲。恍然，苏晓想起了第一次在病房里看见公输真儿的样子。 苏晓这边还没动，那边公输真儿纤瘦娇弱却有力的身形早已经将一个魁梧大汉打倒在地，并且回头状似无意得挑眉看了他一眼，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有意思！ 转身，苏晓一半的脸隐在黑暗里，薄薄的双唇一勾，那桃花眼上扬，笼上一层笑意，灯影明灭间，说不出的妖冶摄人。 还不待大汉从这种突然而来的转变中回过神来，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突然身形一闪，眨眼间，他已经移到了大汉身后，抬眸，那双墨瞳里竟然还带了一丝嘲讽。 修长白皙的手指屈曲成一个弧度，一点……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第六十九章 以柔克刚 两个大汉应声倒地。 一直在注意这头动静的公输真儿也是惊讶，苏晓的身手有这么好？ 眉梢轻挑，瞥了一眼倒地的两人。满是痛苦的神色还有龇牙咧嘴的表情，公输真儿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不是点的脊柱，若是脊柱，这两人早就死了。 “我知道我厉害又长得帅，不要喜欢上我哦！” 苏晓桃花眼一闪，对上公输真儿错愕的脸，那语气满是随意和轻佻以及放肆！ “啪！” 一声脆响，肉体碰撞到鞭子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墓室里清晰又瘆人！ 手握长鞭，纤瘦的身影高傲而又冷厉，她的脚边，躺着一个不断打滚的刚刚还想偷袭她的大汉。 公输真儿本就是传统的人，说白了就是对儿女情长的事很敏感，平时苏晓打闹也就罢了，这会儿当着这些人的面，顿时怒气上冲，手一动，刚好撞上来的人自然吃了这顿鞭子。 苏晓笑意不改，眼眸微阖，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扫过女子手里的那截长鞭，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转身一掌劈向从后偷袭他的人！ “你们根本不是发丘的人！”二叔脸色越发深沉，那双狭长的眼睛已经因为怒意而发红，此刻，他推翻了自己的认知。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踢开那手按铜管的人，一手将黄符拍在那铜管上头，陆哲看起来很是轻松，和二叔过的那一招并没有打乱他的气息。 “是不算晚！”话落，二叔身形一跃，从那楠木棺上跳了下来，手握拳，凝聚起一股无形之气，那气息沉稳带着厚重的力量感打向并不正眼瞧他的人 陆哲并不抬头，脚下一蹬，退了几步，欲躲开那拳风。二叔一笑，那神色里是志在必得的兴奋。整个人不停，霸道的力量带着逼人的压迫感，追向那方的陆哲。 站定，那清冷的人不再退，淡漠之色越发明显，陆哲就站在那里看似无路可退却又带着胸有成竹的气势，那寡淡的眉眼间满是轻蔑。 这神色——滔天的怒火已经彻底将二叔的理智焚烧，眼中的红色更甚，他非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可。手上用力，那气息顿时卷起铺天盖地的力量压向陆哲。 陆哲终于抬眼，拧眉。 二叔轻笑，怕了吗？怕了？可是—— 晚了！ “轰——” 这声音让苏晓和那些人顿时停了下来，一致往那边看去，这么大声的动静和强大的压迫感…… 气息如退潮一般顿时消散，胜利者的笑意还挂在嘴角却又突然碎裂成青白，眼里满是不甘和不可置信，那蔓延至额角的疼痛，还有扣住他手臂的修长的手指，以及对方依然寡淡的神情，那眼角，冷若寒冰。 “你——” “棺不能开！” 陆哲依然没什么太大的气息起伏，手指一放，那二叔手臂顿时垂下不能抬起，刺骨钻心的疼痛让他陡然一跪，额头豆大的汗珠暴露了他所受的痛楚。 剩下的大汉顿时愣住，这场架算是打输了？地上还躺着几人，受了各种不同程度的伤，忍耐力却是极好，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痛苦的声响。 二叔脸色已经铁青，除了痛苦到扭曲的脸，还有滔天的怒火。他已经注意到，就算他们人多，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是那个看起来什么也不懂的苏晓和胆小如鼠的公输真儿占了上风，既没有受伤，气息也未曾乱过。 这是从小习武的人才具有的本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二叔咬牙切齿得问道。 苏晓有些恼，毕竟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虽然他们对外常自称自己是茅山派的，可是他们并不经常和死人打交道，索性后来就说自己是斩妖师，但是归属哪一家呢？这个还真没什么来头，因为师父他老人家自己都不知道。 随便收了徒，随便就教了术法，却连个正儿八经的门派名称都没有！说来也是……蜜汁尴尬，但是该装的该演的还是要继续装继续演，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明白我们的目的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对这些死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既然老大说了你们不能碰，就是不能碰！” 苏晓的语气甚是温和平静，可这时听起来，却带着隐隐的傲气和自信，甚至还有威胁。 对于苏晓的话，二叔虽然不全信，却也相信了部分，不信他们不是来盗墓的，但也相信哪怕这棺木里有什么好东西他们都不会在意，所以…… 哪怕这墓确实有很多陪葬品，他们身上自然空空如也，真的没拿一丝一毫。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派武功的破绽？” 苏晓一笑，这次是真的笑了，轻松惬意得答道：“我不知道啊！” “你——”二叔勃然大怒，依着他的性子，如果他手臂没有被陆哲点了穴受了限制，他肯定已经向苏晓扑过去并且将他撕成碎片。 公输真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陆哲和苏晓，又看了一眼二叔，这才明白过来在甬道里，他们第一次和二叔他们遇见又分开以后，杜阳问如果打起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洛小北说了一句话—— 以柔克刚！ 缷岭派的人大都力大无穷，但是也有限制，力大却不灵活，这灵活不是指在盗墓和走路之上的灵活，而是招式的灵活。 一拳一掌出去之后便是以霸道的气势和力量一击取人性命，却不想在遇到身形灵活之人后反而会被制住。 这个问题，显然二叔或者说在二叔之前便有人意识到了，可惜，正如他们的脾气秉性一样，明知有缺陷却又墨守成规而不去改变发展，白白让洛小北捡了空子。 “你们说的不会开棺也是假的？”二叔沉声道。 “这个倒是真的！” 苏晓活动了手指，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虽然也不算打架，因为从头到尾他也就动了动手指而已。 话说完，气氛又陷入沉默里。各自站着的站着，躺着的躺着。 半刻钟后，二叔阴郁低沉的声音在漆黑空旷的地下墓室里幽幽响起：“所以你们，也是为了那样东西来的！” 陆哲眸光一闪，而另一边，“哐当——” 铜制品落在地砖上的脆响异常清晰。 第七十章 返魂香 “洛洛，为什么我们要自称是发丘派的？为什么不是摸金派？” 这个问题，是他们和二叔几人分开之后，杜阳问的。 在杜阳的意识以及他对这一门里少有的认知里，摸金派听起来更加高大上些。 “因为……这个说来有点话长。”虽然长，洛小北到底还是答了。 “摸金这一派算是盗墓四大派中最讲究的，他们有一套完整的体系，虽然是摸金，却很有讲究，我们这些个外行人要装这个太冒险了。而且没准我把这个名头一说，我们死得更快！” “缷岭派和发丘派之间说来还是有不少矛盾，从理念不同开始。缷岭派对汉族血脉很是坚持，当年忽必烈入主中原，建立元朝，后来缷岭派的人去把别人的坟墓风水都给改了，当时的掌权者还特意安排了一只秘密杀人的军队去绞杀他们。” “但是发丘派的人却一直倾向与朝廷合作，他们的那枚据说在明朝便失传的铜印似乎也是之前的掌权者御赐，后来清兵入关，发丘又和清朝合作，结果……嗯……这里涉及一些矛盾，反正他们就被赶走了。现在也有发丘的传人，却并不多，他们大多都从事考古方面的工作。所以可想而知，我说是发丘的，那位肯定也有些忌惮。” “因为这样，他们会觉得我们是在帮上头工作，但是这并不是他不杀我们的原因。” “杀我们？”杜阳被吓到了。 “你看他那眼神，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再加上这墓里的宝贝，谁愿意分给别人？”洛小北摇头。 “那他为什么不杀我们？” “这个嘛！”洛小北一笑，“因为我们很厉害啊！他杀不了！” 杜阳：(⊙o⊙)… —————— 岸上的人冷漠的视线落在水下，洛小北的脸上被映得一片红光。那双眼里不带情绪，让还在温水里的洛小北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你怎么发现的？”冰冷沙哑的声音带着询问。 “我能先上去吗？”洛小北没急着回答，她不想待在水里，哪怕是温水，无端的漂浮感并不如一脚踏在坚硬的地板上的感觉让人来得心安。 而且，她之前差点被鱼吃了的经历……妈呀！可不想再来一次！ 那人不答，洛小北也不等她答，自顾自就上了岸，身后杜阳和王小碗以及那位开爷见状也跟着上了岸。 耀眼的大红色充斥着整个墓室和水面，而且洛小北也发现哪怕她从水里出来了，也并不感觉到寒冷，反而……有些热？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黏腻的衣服贴着身体，再加上外面的热气，身体的寒意是被驱走了，又开始热了。 洛小北也是有些无语。 “回答我！”洛小北刚站定，那人便冷声说道。 洛小北并不着急，她顺手将王小碗带上了岸，确认杜阳和王小碗都没事，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那些大红色的东西不像是岩石，隐隐的好像还在动。 “如果不出所料，你想杀了他们？”洛小北这才懒懒抬眼看看眼前的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脸颊，脸色苍白，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带了玩味的笑意。 这话一出，却见那少年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冷了几分。 “你肯定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还不等他说话，洛小北笑笑，那张脸上写满了玩世不恭。 “这很简单啊！你身为缷岭派传人，深得真传，那双鼻子尤为厉害，那走廊上的返魂香你会闻不出来吗？” “你……”少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暗沉，那没有血色的薄唇低声开口：“你不是发丘的！” 洛小北笑笑，“确实不是发丘的，不过我也没有能闻出返魂香的本事。至于我为什么会吹灭灯盏，也是我猜的！要不是小碗告诉我，那灯盏里看似黑漆漆的灯油其实是加了料的，我也不会猜到。” “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我们因为返魂香被困在甬道里，最后会出现什么？不会是不腐的粽子什么的吧？毕竟传说中的返魂香有让生病的人一闻就立即痊愈，死了不超过三天的人一闻就活过来的作用。” “你怎么确定我会知道？”少年抬眸，语气里满是讥诮。 “你不知道你干嘛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洛小北白了他一眼。 站得累了总想坐下来，但又不想在这小子面前矮了一截，所以她尽量不保持一个姿势，偶尔会动一动。 “不过啊！这墓主人也是忒有钱了些，据说当年西域月氏国进贡汉武帝时也不过送上了三枚返魂香，这墓里的灯油里却全部是添加了那东西的。不过也不好说，传说中返魂香是香飘十里，去腐生肌的东西，结果我们一点也闻不出来。” “这返魂香还会让人产生幻觉吗？”王小碗适时问道。 洛小北看了一眼静静立在那里的少年，眉梢一挑，笑道：“这我可不知道！” 嘴上说不知道，可她那意有所指的眼神……王小碗也不傻，知道这里面怕不只有那灯和返魂香的原因了。 少年垂眸，身上气息冰冷，不发一语，对于洛小北和王小碗的对话他没有丝毫反应。 洛小北并不尴尬，反而还自顾自得说了起来：“被称为二叔的那群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你想要杀了他们也理所当然，而且估计他们也想不到你这借刀杀人的本事会这么厉害！” “哼！你倒是猜得准！”少年突然冷笑，那双眼陡然盯着洛小北，里面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冰冷，少年瘦弱的身体立在原地，竟然隐隐有那二叔身上的威压的气势。 “你想办法将我们分开，不会是想放我们一马吧？”洛小北也不怵，那张脸上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微笑着向少年看去，那眼里是洞察的意味。 “咦？这么说我们会和苏晓他们分开是因为你故意要这么做的？可是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机关？” 旁观了半天的开爷内心默默叹气：果然还是像杜阳这样说话不喜欢绕圈子的人，才讨人喜欢啊！ 第七十一章 摸骨 “你是不是傻？”洛小北白了杜阳一眼，“没看到我们都掉水里了，别人还衣衫未湿？” “不是未湿，是一点水星子都没有！”王小碗淡淡道。 “还是小碗姐姐聪明！”洛小北点头，转头看那人，低声道：“所以啊……这墓不会是你家的吧？” 洛小北这话一出，少年陡然抬头，眼中闪过寒芒，那薄情冷淡的唇瓣突然分开，“本来还想放你们一马……”语气陡然一凛，是刺骨的寒意，“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落，洛小北耳边一阵热风呼啸而过，她迅速侧身一躲，娇小的身子正好躲过身后突然而来的袭击。转头，这才看清，那站在身后准备偷袭她的不是那位开爷又是谁？ 不等她站定，开爷已经再次贴过来，那霸道的拳头和绷直的肌肉在红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并且目的很简单——洛小北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要杀了二叔他们是因为他们对你过分欺凌，现在看来，是另有原因啊！”洛小北完全没有出手，只一直躲，略显狼狈，说话还是轻松惬意得很。 开爷心里暗暗恼火，尼玛！打架呢！能不能专心点？ 手上的力道也加重几分，霸道的气息一遍遍扫过洛小北额角。 洛小北也暗自咂舌，这开爷那魁梧的身子并不笨重，哪怕她因为身材的优势而躲闪容易几分，对于那开爷来说也是游刃有余，一时也收敛了笑意认真对付起来。 那头开爷出手的瞬间，王小碗脚下一动，右手已经是一把小刀，身形一闪，已经贴到了那少年身旁。 少年似早有防备，眸光一转，身上陡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一手劈在王小碗手腕，“哐当——”那把小刀应声而落。 王小碗不停，面上也无神色，长腿凌空一脚直取少年肩膀，少年侧身，一手再次劈过去，那脚风又陡然一转，直奔胸前，用力，一脚将单薄的少年踢飞了出去。 “好！”突兀的叫好声响起，杜阳还不忘拍手，四个人打起来他完全就成了看戏的，气氛一瞬间陷入一种怪异的安静里。 杜阳下意识住嘴，脸上的笑也僵住，那鼓掌的手势却还没收回来。 洛小北内心已经无力吐槽！妈的智障！你看戏就好好看，你还鼓掌个什么劲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会武似的！ 少年顿时连退几步，气息却还平稳，抬眼，便看到了还站在一旁有些悻悻的杜阳。 唇角一勾，快速一跃，五指微曲，直奔杜阳而去。 杜阳大骇，妈的！他招谁惹谁了？怎么又是他？ 洛小北也大骇，妈的！这蠢货今儿要交待了！她答应老头子的条件怎么办？ 然而躲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近在咫尺，眼看那手指就要抠穿他的脖子，突然出来的一条大长腿踢向少年小腹，少年凌空一跃，侧身一躲，杜阳只感觉到一阵风在耳边飞过。 接着，“噗通——” 他就被王小碗一脚踹水里了。 洛小北差点也看呆，要不是他这边还缠着开爷，她还真想跳起来鼓掌并大叫：厉害了我的小碗姐姐！ 身着简单不过的素衣，英气的眉在这墓室的红光中带了几分凌厉，看似纤瘦却沉稳有力的身姿潇洒而又飘逸，王小碗清冷的唇角突然一勾，似绽放的红梅，桀骜又洒脱。 洛小北想起那次王小碗差点和苏晓打起来那次，原来她确实没有要打的意思，也幸好没打，这身手，怕是和二师兄也不相上下的，或者说要再强上几分也不为过。 “和开爷我打架居然还敢分心！”开爷陡然一喝，那身上的肌肉连同气势突然暴涨，这分明就是怒了！ 洛小北也不敢再多想，侧过腰身躲过一拳，那开爷的拳却并未收，似乎是预料到她的动作，那拳风顺着她躲的方向而来。洛小北暗道不好，借力纵身一跃，一脚踢到开爷的手臂上。 这一脚也是费了些力气，那人手臂虽然被踢开，脚下却更近了几步。 又一脚踹在他肩上，用力，跳到开爷身后，身体轻盈得像只鸟雀。 瞬间，洛小北也明白，开爷修的应该也是缷岭的力量派，但是他这个力量要更灵活，并不笨。她以柔克刚的法子不能用，论近战，她的力道不够，可若是远攻，她并没有合适的武器，她还有什么法子呢？ 洛小北最不耐烦和人打架，若是和鬼还可以借用符咒，可和人打就完全要利用身体的动作。但是和人打架也算是件安全的事，因为他们的一招一式只要眼够快就看得见，当然也有看不见的，譬如背后戳刀子的事！ 开爷转身，那魁梧的身子在墓室里划出一道暗影，整个人将洛小北完全挡住。脚下一步步逼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一拳一掌间皆是不容置疑的霸道攻势。 论接她是接不住，只有躲，然而开爷身手灵活，洛小北躲得越发狼狈，直到她已经退到水潭边上。 开爷得意一笑，看你还怎么躲！ 却见洛小北嘴角也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开爷心神一凛暗道不好，洛小北却已经快速侧身，足尖轻点，在水潭上掠起凌空一翻，一脚踹在了开爷屁股上。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魁梧的汉子整个掉进了水潭里。 洛小北拍手挑眉看着落水的开爷笑得一脸得意，一贯的宗旨，打不过她还躲不过吗？ 那头王小碗和那少年已经分了胜负，明显王小碗赢了，她一手掐在少年手腕处，将少年限制得分毫不能动。什么叫打蛇打七寸，大概就是这样。 洛小北眼眸微阖，看看王小碗那白皙干净的手指的位置，唇角一勾，她也觉得这少年有问题吗？ 王小碗也看过来，那眼里流转的意味似乎是在说，就允许你知道有问题，不允许我知道吗？ 自知这小碗姐姐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洛小北也不跟她争，不说别的，就单凭这一手摸骨称命的本事，她就甘拜下风。 第七十二章 换骨 一身再次湿透了的杜阳狼狈的爬上了岸，那大汉也上了岸，已经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坐着歇气儿。 那少年脸上似有不满，盯着王小碗掐着他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小碗姐姐，你别掐了，掐不出来的！”洛小北也坐了下来，盯着这满室妖异诡谲的大红，嘴上随意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掐不出来？”王小碗眼皮子都不抬，语言上不承认，但是那手却已经放开了。 少年快速收回手，暗自伸缩一下手指来减轻手腕上的疼痛。刚还装得一身的老成，总算在这个动作上提现了几分孩子的心性，王小碗嘴角不经意的一笑。 “掐骨掐不到的除了鬼神，便是大盗，他既不是鬼神又不是大盗，却掐不到骨，只能说明他用了别的办法，换了身。”洛小北瞥了一眼少年，这话一出，果不其然见他身形一滞。 “你也发现了？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你怎么知道的？”王小碗不置可否，她是要给这少年掐骨，也确实没掐出来。 “小碗姐姐，你那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我还猜不出来吗？”洛小北打趣道。 王小碗一愣，她的情绪外放这么明显吗？ “什么是换身？”杜阳悻悻的凑到洛小北身边问道。 洛小北手往杜阳肩膀上一搭，看似凑近了杜阳耳朵小声说，那声音却刚好让这墓室里的人都听得见，“变形金刚你知道吧？他就是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杜阳回头看了那身形笔直的少年，脸上带了诧异，讷讷道：“你是说他会变成汽车人吗？” “噗——”洛小北顿时笑出声，杜阳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挠头一脸无辜。 王小碗瞪了一眼笑得不能自拔的人，自己整蛊别人还笑得那么开心，又看看少年，这才开口道：“他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将身上的骨头的结构变了，所以我没摸到。” 顿了顿，王小碗继续道：“你其实是个女孩子吧！” 那身形没动，垂眸捏着手不答，看在王小碗眼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说是就是啊？瞎几把猜！那我还说你是个男的呢！”那开爷看不下去了，满是不耐烦。 洛小北眨眼，一脸戏谑，“别人都没出声，你激动个什么鬼啊？” “我——”开爷一噎，被怼得说不出话来，那一脸凶狠之气陡然不见，倒是显出了几分憨气，多了些可爱。 嗯！没错！就是可爱！哈哈哈！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不厚道得笑了。 开爷越发恼怒，那眼睛瞪得恨不得将洛小北吃了。 杜阳没看明白，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几人，怎么这会儿就可以平心静气的讲话还说笑起来了？虽然那自称开爷的人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却也没打算要怎么样。 他真是看不懂。 笑完，洛小北也认真起来，“你们两个演戏演得还真像，我说真的！” “你们俩在甬道里是故意表现得不和的吧？” 这位开爷早就和那位少年，或者说少女是有预谋的，偏偏在甬道里还要表现出一副不和的样子，那样子不只骗过了二叔，也骗过了洛小北。 开爷瞪了她一眼，没答。 “这个机关，是不是不管谁在前面都会踩到？你们算准了二叔的性格，也知道他必然不肯走前面，所以就让开爷来了！就算不是开爷，也必然不会是别人。” 不会是别人的意思，自然就是指那个少年了。 “我也不会认为你们是故意让我们这三个人下来的，你们想杀了那二叔，但是又怕做得太过引起怀疑。你们了解二叔，那二叔自以为了解你们，却不想还是栽在你们手里。”洛小北一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道：“只怕他们到现在也还以为那机关只是个意外。” “这你也猜出来了？”开爷有些嗤之以鼻，对洛小北随意的猜想并不赞同的样子。 “我不是猜的！”洛小北认真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 “你这不是承认我说的对了嘛？” “你——”开爷觉得他不能再和洛小北说话了，他会被气死的。 想了想，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开爷冷呲一声，这才道：“要不是你们刚好离得近，走了狗屎运！本来想的是把你们全部丢到那边去的。” 洛小北：“……” “那边是什么东西？”王小碗问道。 开爷瞟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不屑，“吃人的东西！” …… 这就尴尬了，这话怎么接？ “是不是有粽子什么的？”洛小北想想，小心翼翼得问道。 开爷看洛小北的神色，还以为她怕了，不由得脸上也带了几分得意，“是，而且是特别厉害的！” 少年或者说那位少女眼睛一闪，这开爷激动起来也是个耿直货，三言两语就被洛小北套出话来。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开爷觉得不够，末了还加了一句。 哪知道这次洛小北并没有反对，反而还郑重的点点头，“是走了狗屎运！还好是师兄落到那边去了，不是我！太好了！”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王小碗和杜阳都听呆了，说好的兄妹情深呢？这怎么像是落井下石？ “你倒是有意思，挺冷血的，同门师兄也不管么？”开爷也被洛小北的话炸了，反而笑了。 “不许这样说洛洛，你们还要杀你们自己的二叔，怎么还说洛洛冷血？”杜阳不同意了，一脸不乐意的反驳道。 谁知道洛小北根本没注意到杜阳说话，反而敲敲额头，一脸玩味，自顾自得说道：“我不是说我走狗屎运了，而是说你们的二叔。” “什么？”开爷脸色一变。 “你说你们，要是把我们三个弄到那边和你二叔一起不好吗？干嘛要把我师兄弄过去？” 王小碗突然就懂洛小北的意思了，而那位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少年却突然开口了。 “你以为，那里面的东西是你两个师兄对付得了的吗？” 洛小北抬头，盯着那位外形是少年的少女，唇角划开一个明艳的弧度，一脸的自信与张扬，薄唇轻启，“那我们就走着瞧瞧？” 第七十三章 红粽子 顺着那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个东西躺着地上，连同陆哲贴上去的黄符一并落在地砖上。 陆哲眉头拧起，他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 不等二叔说话，陆哲一把放开了他，身影快速闪向那棺木。 强劲的掌风从身侧劈来，陆哲抬脚一踢，那人连连退后，除了二叔还有谁。 “你休想！”二叔咬牙切齿道。 陆哲并不理会他，转身，不过短短时间，那棺盖竟然已经开了一条缝隙。 “二叔，棺……棺木……”一开始操纵铜制器具的汉子突然发出因为惊恐而导致的语无伦次的声音。 二叔脸色晦暗，听得声音，移开盯着陆哲的视线向那棺木看去，这一看，脸色彻底黑下来。 “我靠！有粽子！大师兄我们快跑路吧！”苏晓一脚踢飞自己脚下的人，作势就要跑。 哪知道他这动作还没正式实行，便突然听到另一声！巨响，那棺木的盖子突然从内向外被掀飞。 失去了盖子的棺木就那么孤零零躺在那里，离得远只能看见上面空荡荡的地方，至于那下面的东西，就算让他们去那也没勇气了。 “快走！”二叔冷声吩咐他的人。 苏晓一听也不乐意了，“我说，大叔，你们捅的娄子不处理就准备跑路？” 关系性命的时候，谁还理会苏晓，那二叔一行人快速收拾了就准备跑，可是，还没等他们迈开步子，棺木被掀飞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二叔几人的脸彻底变成猪肝色，感情这是掉进了粽子坑里。而且，还不止一只。 苏晓本来还偷乐的，可眼下的情况还真的是不容乐观。 “老大！”苏晓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没动的人，却见他已经掏出了符咒也唤出了帝休。 “这是九星棺！”陆哲语气一向冷淡，可这短短的几个字听在苏晓耳朵里却听出了棘手。 好吧！苏晓知道这一架看来是必打无疑了。 这个想法刚落，那头便突然传来咕噜咕噜似乎有人在喝水的声音，不一会儿，这声音便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着实吓人。 二叔那头有人已经吓得腿软快要站不稳，他们跟着二叔也有很多年，虽然知道墓里有些奇怪的东西，但他们从来下的都不是什么大墓，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粽子，没被吓尿，已经算是很有胆子了。 苏晓盯着那棺木，看来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瞥了一眼公输真儿，发现她倒是一脸的镇定，手里握着长鞭，身形站得笔直，这大小姐，倒是有点意思。 这么想着，一手已经唤出了飞甲，呼啸的红光瞬间点亮墓室，黑暗骤然被划开，这一看，差点没把那边人的吓晕过去。 七八只身穿黑色盔甲手拿长枪的身材高大魁梧的粽子正缓慢向他们靠近，那眼睛里闪着红光，咕噜咕噜的声音便是从它们喉咙里传出来的。 躺在棺木里的那一具也已经起身，这一看公输真儿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还以为是青面獠牙或者皮肤干裂又或者只剩骨架之类的东西，却不想看到的却是如此整齐干净的类似活人士兵一样的粽子。 但是……等等……像活人？ “难怪这墓室和甬道中的可见度会如此低，原来是因为这墓道里充斥着返魂香。”公输真儿手握长鞭的手紧了紧，这一下她也知道不对了。 “传说中香飘百里的返魂香？怎么会没有香味？”苏晓也奇怪，不仅是没有香味，连臭味都没有，真是怪了。 二叔闻言突然一愣，看了一眼公输真儿，又低头，右手握拳，额头青筋突然暴起，怒气横生。一手掏出他放置在口袋中的两个小巧的铜器，刚一出，嗡鸣的声音便突兀得响起，甚至那铜器震得他手都在抖。 他这反应虽然奇怪，但是落在苏晓眼里已经不甚在意了，总不能到这个关头了还要内讧？他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弄不好，干脆一起被吃了算了。 至于那两个铜器，在开棺之前便拿出来过。苏晓也大概猜到那是什么了，得！被自己家的工具骗了，啧啧啧！为什么他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咕噜咕噜——” 伴随着金属声与地砖相撞的声音，以及粽子喉咙里传来的咕噜声，几人已经不自觉得靠成了团，这是一种危险来临又跑不掉时的基本的心理。 “分开站！”说这话的是陆哲。 苏晓正色，人已经窜出人群，现在最忌讳的便是被包饺子，公输真儿也应声而动，似乎危险来临时，人的反应能力都会提高不少。 刚一站定，那头突然传出惨叫声。 苏晓飞甲一出，只听得“铿锵——” 金属的碰撞在空气里震出一圈波纹，只听得“嗡”一声，苏晓的飞甲竟然发出一声哀鸣。 暗道不好，苏晓快速收回飞甲。那头惨叫的人却突然没了声音，粽子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那柄枪，流进了粽子身体里，一滴也不洒。 直到一个原本活生生的大汉突然变成了一具干尸，那粽子的呼噜声突然停下，长枪一抖，干尸落地，他们清楚得听到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叹息。 一旁还有人被眼前的情形吓呆，已经忘了跑，直到他们成了那长枪下的猎物，身体被金属贯穿的痛楚传来，他们才像恢复了意识般，发出惨叫声。 吸了血的粽子眼中的红光更甚，连带着他们身上的盔甲都发出隐隐的红光，看似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那是嗜血的疯狂和对活体的渴望。 剩下的人再也不愿意走散，不自觉的向二叔以及陆哲靠近。 苏晓也有一丝无奈，这玩意儿身上的盔甲太硬了，他的奇兵飞甲竟还发出悲鸣，这可真是第一次见。 公输真儿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玩意儿。身披盔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除了那两只眼睛的地方亮着光，显示着这盔甲里面还有东西，不然她还真以为这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堆积起来的，但是……她越看怎么越觉得那像是…… 第七十四章 傀儡 “老大，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不像粽子啊！”苏晓桃花眼微阖，握着飞甲的手指骨节紧了紧。 这么些年苏晓也不是没见过粽子。 就算是尸变也不过是些皮肉之躯，他的飞甲所向披靡，灭粽子也不过是他一个符诀间的事，但是……薄唇紧抿，苏晓心里也觉得，这事儿有点棘手。 抬眼看了一眼公输真儿，却见她若有所思，俏丽的眉已经拧紧。苏晓嘴角一撇，怎么，她也发现了吗？ 陆哲也拧眉，这类东西他虽然听师父提起过，也在某些古籍上见过，但是……想了想，薄唇轻启：“这是公输傀儡术！” 公输真儿闻言视线一动，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陆哲说得并没有错，这东西……就是她公输家的。 二叔的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他带出来的人除了不知所踪的开爷和那位少年，剩下的不是伤就是死。二叔垂下头，掩住他脸上的狠辣和决绝，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从这里脱身。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苏晓眉头也带了几分凝重，即便知道了是公输家的东西，但是依旧没有好的办法。 公输真儿沉吟片刻，摇头：“我所见过的傀儡只有两种，一种是木偶，一种便是用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直接用泥浆浇灌而成。这种的……” 她没说完，但那意思就是说她没见过！ 傀儡还在不断靠近，它们的动作并不因为身上的盔甲而显得笨重，持长枪的手以及行动的足灵活无比，苏晓甚至开始怀疑这群傀儡是不是有意识？ 视线和陆哲交错，两人各自纵身跃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冲向不同的方向。只听“刷”一声，傀儡手中的长枪突然裂开，长长的锁链从正中飞出。 苏晓脸色一变，那锁链所奔向的方向正是他跃起的方向，当下飞甲一出，又听得“铿锵”一声刺耳的脆响，几乎同时，那头的陆哲也将锁链打偏了，两人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原本还满室的人，突然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了。 看来要突围怕是不能了，只能来硬的，但是和这一堆东西比什么？力量？速度？想想，那还是算了，都比不过！ 还不得歇息，又听得“唰唰”声响，长链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公输真儿手中长鞭一挥，呼啸的风声扫过，那锁链齐齐被打了回去，陆哲和苏晓也驭着帝休和飞甲进行抵挡。 二叔在盗墓方面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个盗墓的，在打架的问题上，而且还是和这堆铁玩意儿，他根本束手无策。 “这样不是办法，找不到它们的弱点，我们只有消耗体力的份。” 苏晓也开始正视起来，硬拼不是办法，还是要从傀儡身上找突破点。 “公输真儿，你们家控制傀儡都是怎么做的？”他眼角一扫，一边防着傀儡的攻击一边问道。 “木偶有控制符，但是泥浆浇灌的在浇灌之前便放了东西在里面，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公输真儿的体质比起陆哲和苏晓来说到底还是差了，几番抵挡下来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没用！”陆哲轻声道，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他说话都是这么云淡风轻，“这些傀儡嗜血，怨气极重，不是死人！” 二叔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调色盘，什么叫不是死人？！难道在这里躺了上千年的人只是睡着了？遇到他们突然又醒了？ “没错！这八个傀儡，不管他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应该是生前被人活生生用金水浇灌在而成。如此残忍的方法，方可以造成不腐烂又灵活而且没有任何弱点的傀儡。” 公输真儿已经很吃力，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哪怕她手中的鞭子依然保持着完好如初的形状，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损伤，但她的手臂已经麻木，长久下去，迟早得玩儿完。 “傀儡的眼睛是不是它的关键部分？”二叔指着傀儡的眼睛红光的部分大声问道，颇有些得意。 公输真儿都懒得瞥他，毫不留情的讽道：“你知道？” 二叔的手指都还没收回来，公输真儿便驳了他的面子，当场就想发作，但苦于自己目前还得靠着他们，硬生生收了自己的做派，心里却恼怒且暗暗记下了这一笔。 苏晓顺着二叔的手指看去，心里也犯起嘀咕，哪里有傀儡的眼睛亮着红光特意告诉你那是它的弱点？ 但是也有另外一个问题，傀儡是并不需要眼睛的，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死人了。傀儡的行动机制暂且不用去考虑，但是它们要吸血，可是浇灌那东西之时为什么要留下这眼睛的位置呢？那这红光是什么意思？是他们的怨气？ “长鞭借我一用！” 不等公输真儿回答，苏晓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长鞭，一边用飞甲劈开锁链，一边快速靠近傀儡。手用力，淡淡的白光萦绕在鞭身，那长鞭在傀儡面上一甩，鞭尾“噗呲”一声刺进红光所在的地方。 长锁链快速一收，迅速移动位置往苏晓打去。眼看着那锁链就要将他扣住，苏晓纵身一跃，鞭尾再次被拉了出来，又听得“噗呲”一声，飞溅的鲜血伴随着抽出的长鞭落在眼前的青砖石板上。 伴随着“啪！”一声脆响，墓室里开始渐渐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那是被吸干的人的血！”公输真儿快速提醒，只是这话刚落，几人便清晰得听到那“咕噜咕噜”似喝水又像是在咽口水的声音，而且比之前更甚。 那红光陡然增亮，被苏晓刺中的傀儡竟没有半分影响，它该是红的还是红的，只是——怎么看怎么又觉得这傀儡仅仅是相当于一个贮存血液的容器？ 它不能为己用，那它是要给谁？ 想到这里，苏晓只觉得后背一冷。 回头一看，却是公输真儿。 她夺回了长鞭，顺便将攻击苏晓的锁链给打飞了出去。那凌厉霸气的鞭风的从身后传来的凉意，让毫无准备的苏晓心有余悸。 暗想，这鞭——还真是不可小觑。 第七十五章 血尸 “眼睛不是它的命门！”公输真儿并不看苏晓，她在重新强调这个事实，察觉到她的意思，二叔的脸色自然也越来越难看。 陆哲脸色有些严肃：“这是血尸！” 看了一眼公输真儿惊讶的表情，苏晓这才知道怕是连这个公输家的人都不敢相信如此霸道且残忍的傀儡术是出自他们公输家。 血尸，除了以滚烫的金水浇灌活人，便是在这之前，这些人还被活生生剥皮并且不死。所以这身的盔甲才与他们血脉相连，所以它们身上的每一处都可以作为抽取血液的导管。 但是能经过剥皮还存活的人微乎其微，它们必须有强大的意志力和极致的忍耐力，所以眼前这八个傀儡，不说它们没有缺点的盔甲，单是他们本身所具有的非凡意志力便很难对付。 除非他们再死一次，连同身上这身盔甲一起消失。 这公输家的人是在墓里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处处设置机关陷阱？难不成是公输家哪位前辈的墓？ 苏晓也觉得这事儿棘手啊！ 傀儡已经将他们围住，层层的锁链宛如一张织成的大网，苏晓的飞甲在暗夜里呼啸，一次又一次将锁链打开。 公输真儿力气已经快要耗尽，而那长鞭依然稳稳当当在她手中。 “行兵布阵，列甲在前，急急如律令！火字诀！” 陆哲声音淡淡的，却有股无形的穿透力。 帝休泛起的火光将墓室照得透亮，以剑带符，用了排行第三的符咒。 头顶的帝休震开即将要压下来的锁链，一阵气浪掀起，光束一分为八，分别飞向八个方向。只听“铿锵”一声帝休的剑气将傀儡震得连连后退，锁链却不退反进“唰唰”空气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三人同时一跃。 “啊——”二叔一声惨叫，速度慢了半拍，他的腿已然被锁链缠住。 那锁链陡然泛起红光，二叔知道不好，这是要吸血的节奏，脸色顿时大变，急忙大叫：“快！快救我！” 一张黄符陡然出现在他的脚端，那锁链上的红光顿时暗了几分，二叔的脸色还没来得及缓和，脚下的感觉却让他脸色又是一变，连带声音里都出现了哭腔：“这鬼玩意儿还缠着我，越来越紧了，快救我！” 他不想死，至少不是死在墓里。 陆哲已经没空搭理他，他同时驭着八把幻化的帝休和傀儡斗法，要是一个不留神，被那锁链缠住便不得脱身，那时候就真的玩儿完了。 苏晓听到二叔的怪叫，正要驱动手中的飞甲，公输真儿一把拉住他，冷呲一声，“管他做什么？他不是挺得意？还想杀我们，让他自个儿想办法！” “还是救一下！”苏晓手一抖，飞甲应声而出。 二叔听到这话顿时一脸的感激，那神情只恨不得说来世做牛做马得报答，这狗腿的模样和之前那个神气得不得了的二叔简直就是两个人。 可惜苏晓完全不是圣母的意思，“万一被吸血了老大打起来费力，还是让他留着，一会儿被别的玩意儿吃了也比这个好！” “噗……” 二叔感激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公输真儿只觉得心里畅快得很，苏晓这气人的本事有时候还挺有用场的。 火光照亮墓室，陆哲的身影在墓室里被无限放大，带了火字诀的帝休对傀儡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一时竟也不能靠近，但是和这些傀儡无穷无尽的战斗力比起来，陆哲虽然体质好却也只是个人。 “苏晓！” 陆哲声音传来，正准备用飞甲斩断锁链的人得令顿时回头，“老大！” “烧棺！” “啥？” 苏晓不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因为一时不太敢信。 毕竟棺木这东西有些讲究，像他们这样并没有什么特定门派标准的人来说也有些忌讳。 就比如，你肯定听到过很多开棺盗墓还把尸体都搬走了的事，但是你肯定很少听过烧棺又或者将棺木毁了的。 但是他相信陆哲说的肯定有道理，于是他就直接越过还在眼巴巴等着他来救的二叔，去烧棺木去了。 普通的火在没有燃料的情况下肯定不能将楠木棺烧了，所以苏晓掐了一个符诀。 “轰——” 那棺木突然燃起，但这还不够，总共有八个。可是还不等他转身，身后巨大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苏晓都不转身，直接往前跑，不用想都知道他身后是什么东西，肯定是那傀儡。 只是跑了不过一阵，那东西却没追上来，连锁链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苏晓转身，那傀儡竟然躺在了地砖上，他也不犹豫，一个符诀再次掐出来，另外的棺木相继燃起。陆哲也停下来，他猜对了！ 这些傀儡身上并没有弱点，但是它们的棺木就是他们的弱点。 棺木的燃烧速度远远超过了苏晓的预料，锁链被收回，倒地的傀儡眼睛里的红光顿时不见，整个墓室的温度因为这火焰开始升高，之前还模糊不清的墓室的全貌这会儿总算看了个明白。 整个墓室并不大，除了八只棺木便再无他物。墓室顶上呈弧形，除了他们下来的地方有个光滑的斜着的陡坡，便再无别的类似出口的地方。 至少这设计还是有那么点人性化的，苏晓讪讪的，心里却有些庆幸。要是这机关的入口刚好开在墓室的头顶，他摔下来不说破相了，肯定得被摔残了。 二叔脚上的锁链已经不见，整个人还跌坐在那里，一张老脸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了！ “老大，你怎么知道那棺木是那傀儡的弱点？”苏晓收回飞甲，拍拍手，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棺木。 陆哲抿眉瞥了一眼棺木，淡淡道：“猜的！” 苏晓：“……” 于是他又把目光移到了傀儡的身上去，这身刀枪不入的盔甲，是金水浇灌的。 虽然从返魂香和第二个陪葬坑里的东西看来这墓主人非富即贵，但是这八个金子做的傀儡……这只能说，太奢侈了！ 第七十六章 该死 棺木燃烧的气味弥漫在墓室里，得益于那个出气口，不然他们几人不是被傀儡抽干了血反而是被烟给熏死。 哪怕知道傀儡身上的物件是金的，二叔此刻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地上的傀儡又活了怎么办？就算不是这样，此刻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万一又做了什么和苏晓他们打起来，他绝对是吃亏的那个。 公输真儿手中的长鞭依然握着，既然已经亮了出来，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我们怎么出去？”她皱眉问道。 从下来的地方上去是不可能的，首先太过光滑，其次太高，哪怕是她的长鞭可以扔出倒刺，那也上不去。 苏晓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老大，你说这是九星棺，为什么只有八具棺木？还有一具去哪里了？” 苏晓看了一下各处棺木的位置，八具棺木各自安放在不同的方位，八个方位正好占了个齐全，但既然是九星，那还差一个具吧应该。 “不知道！” 陆哲也实在，每次的话能简短他绝对不往多了说。两个人性格虽然截然不同，苏晓也知道陆哲一向都是有事说事，或者有事他也有可能不说，他也是习惯了。 “那怎么出去？”苏晓也问了一遍公输真儿问的问题。 谁知，他话刚落，陆哲还没回答，他便感觉到脚下的地在震动。 第一想法是，这傀儡复活了？ 然而没有！ 第二想法是，这墓地要塌了？ 那他们怎么办？ 棺木燃烧的火光已经渐渐暗下去，墓室又要恢复到黑暗里，这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只是还没来得及担心，墓室突然亮起红光，红色的光线沿着原本棺木停放的位置连接成一个八角星。 而且，在那棺木燃烧殆尽前倒下的傀儡，也依照八个方位而来，傀儡身体里的血液突然顺着八个角流出，方向正是位于中央的苏晓所在之地。 他赶紧跳开，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东西是冲着他来的，但也不敢不防，万一又出来个比傀儡还强悍的东西怎么办？毕竟还有一具棺木目前还不知道是在哪里的！ 而且那具下落不明的棺木有可能就是主棺。 血流渐渐汇聚成一个点，光线突然熄灭，那中心的点红光刺目，苏晓刚想凑近，那八角星的光线突然骤亮，他下意识往后退，等站定看清，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什么八角星，那精妙又熟悉的图案，分明是一个八卦阵法。 苏晓下意识去看陆哲，却见他正盯着那八卦阵法看。 他那句老大你怎么看？就这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进阵！” 陆哲观察了片刻，淡淡扔出两个字，便首先踏了进去，苏晓和公输真儿也不犹豫，对于陆哲，他们一向是相信的。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人跑得比他们还快，苏晓脚都还没落下去，二叔已经在阵法中站定。 公输真儿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将他推出来。 阵法的红光突然向上延伸，成了一道光壁，巨大的眩晕袭来，几人已经晕了过去。 而他们离开后，原本八卦阵法所在的地方连同那红光一起消失，甚至于地上的傀儡也不见了，而被苏晓烧掉的八具楠木棺又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各自停留在八个角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一开始掉下来的那个洞口缓缓关闭，墓室重新陷入了黑暗。 ———— “你叫什么名字？”沉默了半晌，洛小北突然抬头问道。 那个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或者说是少女，在洛小北说走着瞧之后便不作声了，似乎她真的就在走着瞧。 “问那么多干啥？”开爷粗犷的声音满是不耐烦，似乎看不惯洛小北很久了。 洛小北挑眉，不理他。转而又看向那变了身的少女。说是变了身也不奇怪，把自己的身形变成了男孩子的样子。 开爷很气愤，因为这丫头片子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啊！ 少女清冷的样貌映在红光里，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谢小鱼！” “嘿！还真是巧了，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小字！”洛小北一笑。 少女并不搭理她。 “小鱼你干嘛要做这身打扮呢？” 少女继续不搭理她。 “小鱼你和那二叔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鱼眉头终于动了。 “你干啥呢你？有什么事儿你管得着吗？” 开爷又不乐意了！ 洛小北却被开爷这反应逗乐了，感情她和谢小鱼说话他就要出来，像护犊子似的护着，莫不是这开爷看上这谢小鱼了？ 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继续说话：“小鱼啊！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对不对？” 王小碗挑眉，原来洛小北问了那么些废话，结果打得这主意。 “你们想要出去？”谢小鱼突然出声。 “对！”洛小北爽快答道。 “我偏不说！” 洛小北：“……” 这姑娘也是会玩儿的！ “小鱼啊！你都不想杀我们，还留着我们在这里干啥呢？”洛小北苦着一张脸，连连叹气。 “我想晚点再杀！”谢小鱼冷声道。 洛小北瘪嘴，感情这姑娘也是个倔强的主，但是她这话也不是没道理，看这谢小鱼在墓里轻车熟路的，她要是想给洛小北吃点苦头，也就不是简单的一如开场那般试探了。 “你想确定那二叔是否死了是吧？”洛小北开口道。 少女并没回答，但是洛小北知道自己猜对了。 “也就是说那些和二叔一起的人也全都会死，不管他有没有和我师兄一起出现，反正他是别想活着走出这里是吧？” 洛小北不知道这位开爷和谢小鱼与那位二叔有些什么恩怨，她不想管也管不着。她也潜意识里相信自己的师兄会出来，但是现在她不想待在墓里，只要杜阳好好的她就算交差了。 “那是他们该死！” 谁知道洛小北还在出神的空档里，开爷突然低吼一声，那语气愤怒又狠辣，似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愣是将王小碗和洛小北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差别 开爷别过头，对洛小北和王小碗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 “你……” “哗啦——” 水花翻腾的声音突然响起，洛小北顺着声音看去，整个人已经快速站起，难道是水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洛小北觉得经过这一回，以后她再见到什么水潭湖泊之类的肯定会腿软。妈的！都被吓出阴影来了！ 等看清那水中冒出来的东西，洛小北没被吓到却也呆了，那分明就是大师兄！ “妈的！什么破玩意儿！” 开爷粗犷的骂粗的声音传来，洛小北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阵疾风，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被托上岸以及带着湿漉漉的衣衫被扔出去的声音。 这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洛小北都愣了一下。 “大师兄！” 她知道谢小鱼以及那位开爷和这位二叔有些恩怨，假装不在意，凑到岸边，准备拉一下陆哲。 “啪！” 陆哲的手还没伸出水面，苏晓快速递上了自己的手，还没碰到人，洛小北却侧头，看到另一边的公输真儿已经快到岸上，那单薄瘦弱的小身子看得她都不忍。 想了想，收回手，她又挪了个方向。 她前脚刚走，那边却传来苏晓的哀嚎：“丫头，都是师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杜阳快速起身，搭手将陆哲和苏晓一一拉了上来。 公输真儿看了一眼俯身伸出手正看着她的洛小北，纤细的手指和白净的掌心，一点也不像是驱符摸着罗盘算命卜卦看风水的人。 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还是伸出了一只手，任由她拉自己上去。 见到几人各自安好，也算是放心了。 苏晓心里也是郁闷得很，进阵以后便是刺目的红光，后来又天旋地转的都不知道哪里是哪里，结果掉进水里之后又刺激醒了过来，那毫无准备的憋闷，差点让他灌了一大口水。 好在刚出水面便听到熟悉的洛小北的声音，不然就凭他们在水下看到的那几个黑漆漆的人影以及满目的红，估计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你们遇到什么了？” 看了一眼过来的人数，除了两位师兄和公输真儿以及被谢小鱼提起来的那个人，别的都不见了。 想起谢小鱼之前一脸笃定的模样，不用说，那些没出来的人肯定是留在墓里陪鬼玩儿了。 苏晓长叹一口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正准备将他们经历的娓娓道来…… “你想干什么？” 二叔怒极的大吼打断了洛小北这边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顺着声音看过去，开爷魁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洛小北一颗想看好戏的八卦之心。 看不到，但是关于那边的对话，她却能听得清楚。毕竟从二叔出来开始，她就一直竖着耳朵留意那边的动静了。 “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在这墓里安度晚年！” 谢小鱼一脸冷漠，声音带着寒意，嘴角却溢出一丝讥诮，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你以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拿我怎么样了吗？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没有我，你这身子再也别想变回去！” 二叔一身的狼狈，身上是湿透了的衣服，脸色暗沉，眼底的狠辣显而易见，此刻，他又变成了那个初见时的二叔，只是，他少了许多的倚仗。他说的话越狠，就代表他有多心虚。 “你还好意思提我这身子么？”谢小鱼冷笑，一脚踩在了二叔的手指上。 巨大的痛意袭来，二叔一声惨叫，脸色乌青：“小鱼，我可是你二叔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你饶了二叔这一次吧！” “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当年你杀我父母又给我喂药让我每月每日经历这移形换骨之痛的时候，你可曾想到过会有今天？” 洛小北听到了谢小鱼说得最多的话，可是也听出了滔天的恨意和辛酸。 “不，不是我要杀你父母的，是他们要杀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是你二叔啊！” “你别提他们，你不配！” 谢小鱼脚下用力，“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洛小北摇头，这得多疼啊！ 那二叔的惨叫已经反应了这一点，疼！ “你不想要解药了吗？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你放了我！”二叔满头的大汗，整个人躺在地上，虽然不能动，但是那钻心的疼痛每一寸都是实打实的。 洛小北一看便知，他这样八成是被下了药。不然这个二叔不可能只放狠话或者求饶而一点也不反抗。 不由得也暗暗重视起这谢小鱼的身手来，能快速在几人中找到二叔，又快速将他从水里捞起还喂了药，这是要多么清楚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 “你以为那药是你控制我的法宝么？我早就得了破解之法，之所以一直服用是为了不引起你的怀疑，等的就是今天！” 那二叔脸色大变，似乎不相信，“你怎么可能有解药？怎么会？” “你自以为你藏得很好吗？” 谢小鱼脚下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叔这时却没有了任何的声响。他不是死了也不是晕了，满目的空洞，像被抽去了生气，那是，心如死灰的样子。 “在你出现在这里之前，我还想着你直接死在了那边最好，我这样也能省了不少力气。可是现在我庆幸你没死，我就是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里溢出嗜血的光芒，谢小鱼单薄的背影被墓室的红光笼罩，她的声音凄厉而又刺耳，一脚再次踩在二叔已经变形的手指上。 二叔木讷得转头，又缓缓得闭眼，那一刹那，洛小北在他眼里看到的是绝望。 这个大转变让公输真儿有些懵，但她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明显对方就是内讧了。这样说不出来好不好，但是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没坏处的。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我吗？我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活着的！”二叔突然睁眼，眼底的狠辣和阴郁一览无余。 他的另一只手中，是一只漆黑的瓶子。 “那瓶子——” “啪！” 第七十八章 蝴蝶 王小碗的话说了一半，那瓶子便砰然碎裂，二叔的手扎进了玻璃渣子，黑色的东西随着他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谢小鱼尚未作出反应，二叔嘴角上扬，眼里是意味深长的光，那口型变化间，洛小北只看清了他对着谢小鱼说的三个字：“你休想！” 怒火燃起，谢小鱼的脸闪过一丝狰狞和怨愤，右手快速操起一把匕首，光影一闪，“噗呲”一声，利器划开血肉的声音传来，二叔陡然睁大了眼睛，那眼里满是不甘又或者，还有一丝释然！ 洛小北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还不等她多想，那黑色的液体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并形同烟雾一般消散在空气里。 “那瓶子里是纯度最高的返魂香。”王小碗皱眉，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二叔以及一直蹲在边上没了情绪的谢小鱼，幽幽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找找有没有出口。”陆哲看了一眼似乎在浮动的红色的墙壁，那上面好像有东西。 他话刚落，那大红色突然涌起波浪一般的红潮，巨大的翅膀抖动掀起一股热风，几人同时被这风一掀，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成千上万只翅膀巨大身躯肥硕的红蝴蝶同时起飞，闷热的墓室突然成了红色海洋。 翅膀扑闪间发出簌簌的声响，抖落一地的粉末，已经睁不开眼睛，一股热浪再次掀起，几人同时落水。 温热的水并不如他们一开始来时那般平静，似乎落进了漩涡，巨大的吸力不断将他们往下拉。 真是靠了！在失去意识之前，洛小北心里还是狠狠骂了一遍，她是不是命里犯水？偏偏就跟水过不去了？ ———— 这一次是被冻醒的，洛小北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以一种极其悠闲的姿势趴在一块大红色的冰面上，她的身边是还在昏睡中的谢小鱼和杜阳，至于另外的几个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刺骨的寒意从手心传来，洛小北赶紧起身，也庆幸自己身上有菩提子和那块焱石，不然以她的体质，别说早醒了，怕是早就变成冰棍了。 但是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洛小北觉得她该永远忘不了了。 “杜阳！”洛小北也不客气，一手招呼到杜阳脸上去了，看他睁开了眼睛。这才挪了挪，蹲在谢小鱼面前。 “小鱼儿，快醒醒！” 洛小北冰凉的爪子轻轻拍了两下谢小鱼，便见她悠悠转醒。 嗯！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也是个抵抗力强的！特别是她动手杀二叔的那一匕首，真是快准狠直达心脏。这股子狠辣劲儿，她洛小北倒是没在别人身上见过。 “洛洛，你没事吧！”杜阳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洛小北，他记得她应该是怕冷的。 “没事！”洛小北背对着杜阳摆手，说话声就是一中气十足的女汉纸，哪里有半点虚弱的样子。她的一双眼睛就在盯着还趴着的人瞧。 谢小鱼冷眼瞧了瞧洛小北打量的神情，也不管她，自己起身坐了下来。 “这是哪里？” 洛小北：“你不知道？” 谢小鱼皱眉：“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不是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我说了我知道吗？” “说了！”洛小北一脸的认真。 谢小鱼：“……” 她确实没说过，但是洛小北不信她不知道，就算现在不知道，之前在那边时她肯定是知道的。 “你对陵墓里的机关如此熟悉，不像是第一次来的人！” 谢小鱼冷冷看了她一眼，又观察起周围来。 洛小北觉得没趣，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不重要，倒也没指望谢小鱼会告诉她，谁都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也一样。 “算了，还是找找师兄他们吧！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洛小北起身，看了一眼周围，视线落在那巨大冰块前的河流上。倒是奇怪，冰块的旁边就是一条冒着热气的河流，这冰块还能保持不化的样子。 看了一眼河流的流向，洛小北暗自忖度，这河流应该经过了之前那处有巨大蝴蝶的墓室。她们既然从那里出来，顺着这河流往上应该能回去。 可是她并不知道她们在河流里漂了多久才到这里，如果走回去，又要走多久？ “洛洛，这冰块里的东西，是那墓室里将我们掀飞的蝴蝶吧！”杜阳凑近了那冰面，那被冰冻在里面的巨大蝴蝶简直就像活的一样，翅膀上的纹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嗯！这玩意儿也太大了，我看好像是……” “炎阳火蝶！”谢小鱼冷声道。 “这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居然真的有？” 洛小北也有些诧异，她看过关于炎阳火蝶的奇闻异录，说这种美丽至极的生物终其一生都在发光，它们的繁衍能力极强，但是寿命极短。 这种生物背负着守在阴阳两界交界处的使命，作为指引孤魂野鬼的明灯，引领灵魂归于地狱进入六道轮回。 她原本是不信这种说法的，现在也不太信，却从没想到能见到这东西，这也算奇遇了。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果然知道很多关于这座陵墓的东西，这不会是你家的墓吧？” 洛小北掏出了焱石拿在手里把玩，这东西有将热量传遍全身的效果，她身体对这冰块的反应也减少了许多。 说来也是奇怪，她的极寒之体会怕热，夏天就像一块怕融化了的冰块，但是冬天也会怕冷，只不过这种效果被菩提子压制了许多，平时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 只是没想到她用了一次破冰符的副作用太大了，连菩提子也压不住，若不是二师兄为她找来焱石，这会儿她已经成了冰块了。 这焱石还是在冬天的时候有用，夏天肯定得热死她。 “我祖上曾有人参与过这座陵墓的建造。”谢小鱼冷不丁开口。 洛小北捏着焱石的手一顿，便突然明白为什么谢小鱼会对陵墓了解了，盗墓的参与墓地的建造，这……要说目的单纯她都不信。 第七十九章 炎阳火蝶 “我有地图！” 谢小鱼顿了顿，说出了洛小北一直在想的问题。 洛小北：“哦！” 这平静的态度让谢小鱼一愣：“你似乎不怎么惊讶？” 洛小北：“因为我知道啊！” 谢小鱼：…… “现在的问题是，你愿意把地图给我看吗？”洛小北收起焱石，蹲了下来。 她还是不太愿意坐在冰块儿上的。 谢小鱼瞥了她一眼，淡淡得说道：“我没有！” “我……” 洛小北：你一定是在逗我！ “地图要是带在身上，二叔早就发现了，我也不可能会成功杀了他。”谢小鱼垂眸，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所以你记在了脑子里？”这才是洛小北关心的问题。 谢小鱼点头。 “谢天谢地啊！那就好！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走？” “不知道！” 洛小北觉得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事实也是如此，她觉得这谢小鱼肯定是在报复她。 “地图上详细标注了这陵墓的各处陪葬坑，甚至通道在哪里，哪里有机关都做了详细的注解。而且祖上为了防止陵墓建成后被杀了陪葬，他还自己与人想办法开了出口。只除了一个地方只有四个字，便再没有其它的标注。” 洛小北：“这四个字是这里的名字吧！” “嗯！极寒之域！” 名字一出来，洛小北便觉得难怪她会落水那么多次，还差点被冻死，她可能和这地方八字不合？ 玩笑归玩笑，正经的事还是要做。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这极寒之域里，而且没有地图指路，所以要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谢小鱼点头，不置可否。 洛小北敲敲额头，这事儿还真是棘手。 目前看来这“极寒之域”还不算是极寒，因为这大冰块之前还有一条冒着热气的河流，那就是说他们现在还不在极寒之域的中央，应该还在边缘。 “你有的地图上是不是只有陪葬坑，没有主墓室？”洛小北想了想，突然问道。 “是！” 谢小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会儿她们需要互相帮助走出这里。 洛小北拧眉：“那就是说主墓室就在这极寒之域里，你的祖上能对这墓室的布置如此了解。当年也应该是地位不小的官，只不过没人知道他是贼，可惜这极寒之域的布置他却没办法参与，甚至不能窥得一二，因为说到底他不是风水大师，也不是能人巧匠。” 对于“贼”这个字谢小鱼没多大的反应，洛小北说得这么直白对她来说却没什么影响，她也不否认。 “这墓里的布置都是公输家一手操办的，说白了，我的祖上也只是个帮人跑腿的。” “但是你的祖上拿到了地图却一直没有进墓，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小鱼冷哼一声：“奇怪？有什么奇怪的？这有损阴德的事不见得谁都愿意去做，但我二叔心有不甘，我爹娘也就丧命于那张地图上。我虽叫他一声二叔，也不过是看在这么多年他没有让我死的份上。” “你二叔对你可比对开爷好多了！”洛小北笑道。 “我知道你是在套我的话。”谢小鱼瞥了一眼笑得人畜无害的脸：“你没有体会过被喂移行换影药的痛苦，那种全身骨头被打碎了又重新接起来的感觉，你一定不会知道。。” “他不杀我，那是因为我还有用。给我喂药，是因为他怀疑我！”谢小鱼一脸的云淡风轻。 洛小北：“怀疑你什么？” “怀疑我知道了当年的事，也害怕他会有今天。” 洛小北看着她一张如女孩子般精致又带着男子般英气的脸，想来这药曾经将她折磨得是多么痛苦不堪。 “可你还是知道了！” “我当年还小，又贪玩，躲在门外目睹了整个过程。也因为这样，保全了一条命。” “这么多年的蛰伏，你倒是不容易！” “我知道他早晚要进墓，所以给他的那份地图半真半假，他以为控制着我我便不敢有其它想法，可惜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的顺从都是假的。” “所以你就打算在墓里杀了他，原本在那甬道中你就知道灯油里有返魂香，点燃之后人会出现幻觉，你只需要多等些时间便能轻易将他们全杀了，可是……” “可是遇到了你！” 她回眸，如清雪的眼眸里说不清的宁静悠远又意味深长。 “我能理解为你是在夸我聪明吗？”洛小北一手支着下巴，那模样似乎还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多管闲事！” 谢小鱼冷呲一声。 她不知道洛小北是从什么时候就猜到她要对二叔动手的。或许是从她吹灭那盏灯之前，又或许是她落到了那墓室里之后。这个看起来聪明伶俐好奇心重却又似乎不着调且不爱管闲事的女孩子，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捕捉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你们……说完了吗？”杜阳挠头，他在一旁已经听了很久，从头到尾，从炎阳火蝶到极寒之域又到谢小鱼的身世，他似乎全都听懂了又似乎似懂非懂。 洛小北看了一眼脸色已经缓和的谢小鱼，这才转身道：“说完了！” “哦！那我们现在要往哪边走啊？”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总之他们是不能一直留在原地的，极寒之域里最要紧的便是这寒字，哪怕再好的体质待得久了也会有所损伤。 看了一眼四周，除了一条河，便只有无边的红色冰块的世界，那里面被封住的全都是炎阳火蝶。因为这蝴蝶会发光，再加上冰的折射功能极强，这里倒是亮得很，一望无际的冰面，广阔辽远，和墓室里的黑暗完全不一样。 “小鱼儿，墓室里的可见度那么低，是不是因为空气里也有返魂香？”洛小北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对！” “那二叔知道吗？” “他不会知道。我对香味敏感，从进墓开始便闻到那气味，但是空气中的返魂香并不浓，只能造成视野受限。能产生幻觉的只有灯油里的。”谢小鱼皱眉，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那他怎么知道返魂香对炎阳火蝶有驱动作用？”洛小北的话落，谢小鱼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 第八十章 鲛人骨 “好不容易对付了傀儡，又掉到了这只有冰块儿和被冻僵了的大蝴蝶的地方，这墓究竟是什么构造？”苏晓内心已经无力吐槽。 陆哲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红色的冰原，又瞥了一眼眼前那条将他们带到这里的河水，淡淡道：“想必这便是那墓主人棺木所在。” “这是极寒之域。”公输真儿收回长鞭。 “我曾经在家中藏书阁中翻看过前人留下的书，在里面见到过关于极寒之地的介绍。这蝴蝶想必就是书中提及的炎阳火蝶，它们能发光，自身却没有温度，只能依靠在特别热的地方孵化虫卵而繁衍。” 公输真儿话说完，整个气氛便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里，开爷是奇怪，王小碗沉默不作声，甚至连苏晓也没说话。 “你们在怀疑我？”公输真儿扫了一眼几人，脸色冷凝。 一直蹲着的苏晓起身：“不是！我们只是在想，炎阳火蝶将我们引入这极寒之域里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墓的一切选位都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的人只以为是随意排列，但知道的才能分辨出，这是墓地选址和布置分明是墓葬中的大忌。” 王小碗一边说，一边将手放进了那条冒着热气的河流中，自然不是为了试温度，她怀疑这水的流向。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苏晓看她的动作，便知道她肯定有所猜想。 收回手，王小碗却看了一眼陆哲，缓缓道：“墓地里处处都有水，要么一处阴冷要么一处温热。墓穴若是进水，轻则后人败财，重则身患恶疾。这墓主人真是想不开了才这么做。” 话虽如此，王小碗虽然也想不通墓主人为什么要选如此奇怪的墓地位置，但是此乃大凶之地是可以肯定的。 “九星棺里你们只遇到八棺傀儡，还有一棺自然就藏在这极寒之域里，但是我们却看不见。” “怎么说？”公输真儿皱眉，这里除了冰原再没有别的东西，除了炎阳火蝶似乎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九星分为一白、二黑、三碧、四绿、五黄、六白、七赤、八白、九紫。人间万事，有吉有凶，均可以用九星推知。” “你们所见的棺木分别位于八个不同的方位，唯独中心没有。中央为五黄，五行属土，五黄土位镇中央，威扬八面，应廉贞之宿，号为，其色黄；宜静不宜动，动则终凶；宜化不宜克，克之则祸叠；戊己大煞，灾害并至，会太岁、岁破、祸患频生。” “你这娘们说些什么破玩意儿，直接挑开爷听得懂的说！”开爷不耐烦得打断王小碗，他习的都是力气，虽然并不是那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但是这弯弯绕绕的关于九星的理论他却听不懂。 王小碗瞥了他一眼，在那墓室中短暂的交手她便知这位开爷身手不凡，虽然被洛小北踢进了水，那也是因为他招式虽然凶险狠辣，却并没有要取洛小北性命的意思。 至于他全部的实力，王小碗还是不敢轻易判断。 “听不懂就好好坐着，别打断别人说话。”公输真儿声音冷了下来，在她看来这开爷也就是运气好活了下来而已。至于她本人，则是一点瞧不上这位自称的爷。 被这么一个小姑娘当这么多人的面呵斥由不得丢了他开爷的份，自然也就不乐意：“哟！我说你这小娘们脾气还挺硬啊！我开爷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你信不信我……” “开爷是要再比试比试吗？”王小碗挑眉冷声道。 “不！你们都是一伙的，真要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你们继续说，我不听，也不打断！”开爷说话倒是耿直，头一偏手一摆直接蹲边上画圈圈去了，还没说完的话也不打算继续说了。 王小碗冷淡的气势和带着冷意的话让他认清了眼前的形式，对方人多，他打不过。但是他开爷相信山水轮流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总之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所以你是说这主棺便是那消失的五黄？”公输真儿瞪了一眼开爷，后又继续和王小碗说话。 “没错！”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要从这些炎阳火蝶中找出主棺？”公输真儿转身，那一望无际的夺目耀眼的红看得多了竟让她觉得恍惚，要从这些东西里找棺木，还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王小碗也转身，拧眉道：“你确定要在这冰原里找？就算要找到了你要怎么把它从冰里抠出来？” “我们有人有兵器怎么不能将棺木抠出来？”公输真儿手一甩，那把金光闪闪的长鞭“啪”一声打在冰面上，平滑的冰面竟被打出丝丝裂缝。 王小碗一笑，唇角淡淡一抿：“鲛人骨所制的鞭子果然厉害，怪不得你藏了那么久。直到遇了那些事之后才肯拿出来，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只怕你这鞭子要藏到什么时侯也不可知。” “你既然知道这是鲛人骨，那也定然知道我为何不愿意拿出来。”公输真儿秀丽的眉扬起，杏眼圆瞪，反而多了些少女的娇俏来。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王小碗一笑，话里带了几分玩味，“荆山不贵玉，鲛人不贵珠，你们竟也舍得取骨。” “珠虽贵，对我来说却无用。”公输真儿挑眉。 “那什么对你来说有用？” 公输真儿回头笑了起来，“自然是找到这墓的出口有用了。” “至于鲛人骨，不过是一根鞭子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的人生大道和哲理？我也只是因为看着喜欢求了家里老爷子赏下防身用的，又得了命令不可随意拿出使用，所以才藏了这么久。小碗姐姐还请不要以为我是故意拖后腿而责怪我呀！” 王小碗眼角一扬，转身视线落在那被困在冰中的炎阳火蝶上，半晌清冷的声音传来：“自然不会！” 第八十一章 九星棺 “九星从来知祸福，吉凶星宿从所属，旺吉星临灾无虞，死星凶照防哀哭，吉逢生兮凶不刑，任尔祈祷灾不赎。” 王小碗收回视线，幽幽念出了这么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苏晓问道。 “这就和一般人用九星命盘算命时只能看到八颗星时一样，五黄对应的廉贞星是唯一看不见的星，一般人也找不到五黄，五黄是一个最差的煞，也叫正关煞，是最凶险的煞。但它又是抽象的，凡污秽，埋积，潮湿，阴寒的地方都指五黄。这话指的就是若是我们方法用得不对，今就是要葬身在这里了。” “古书有云：‘五黄值其凶遭回禄之灾，遇愠惶之厄，其性最烈，其祸最酷。盖以土为五行之主，中为建极之基，有天子之尊司万物之命，不可轻犯者，倘有大石尖峰，触其怒，古树神庙，壮其威，如火炎炎不可抵挡。’所以哪怕找到棺了也不能强行取，何况我们还没找到。” 苏晓侧头，“公输真儿，你们家前辈就没有留下过极寒之域的出口的提示或者别的东西吗？” “没有！”公输真儿皱眉。 “那我们现在还是先放下九星棺的事，还是想想怎么找丫头吧！”苏晓起身，看了一眼河流的方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回回都能和我们走散了。” “她们应该是被河流带到别的地方了，就是不知道是下游还是上游，我们要怎么走？”公输真儿拧眉，收回了长鞭。 “老大，你的寻人符呢？快去找找！”苏晓转身看向陆哲。 “找了，没有！”陆哲淡淡道。 苏晓知道这次怕是麻烦了，寻人符寻人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还在同一个地方，就能寻到，但是陆哲说找不到，那就有可能洛小北并不在极寒之域里，又或者寻人符受了什么东西的干扰。 陆哲话一出，各自便沉默了下来，眼下气氛有些凝重，王小碗温和的嗓音传来：“那丫头福大命大又聪明，说不定比我们先找到出口也未可知，我们还是先商定一下该怎么走好了。” 虽然知道这话只是安慰人的，但苏晓想想，还是觉得是那么回事，当下便放下这事只讨论起该怎么走。 —————— “你想到什么了？”洛小北在冰面上来回踱步，站久了怕自己黏在冰块上了。 谢小鱼气息犹如寒冰，纤细的手指捏成拳：“有什么？不过是被狗咬了。” 洛小北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也知道此人有些凉薄，倒也不想触她的霉头，当下便转移了话题：“我们要怎么出去？” 谢小鱼不说话，杜阳更没有什么办法。 洛小北叹气，如果有师兄们在她肯定就不用这么费脑子了，但是偏偏每次她都和师兄们走不到一块儿。 懒习惯了，突然遇到时刻要用脑子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 “我们顺着河流下游走吧！”半晌，洛小北提出她的意见。 她话一出，杜阳立马开口叫她：“洛洛！” 洛小北回头，挑眉。 杜阳看了她一眼，挠头，“我们不是从上游来的吗？要回去也应该是顺着上游啊！走下游不是越走越冷吗？” “下游就是上游。”洛小北抬头，蹲下身将手探进温水中。 “嗯？” 谢小鱼皱眉，学着洛小北的动作将手探进河流中，除了水温，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洛小北看不过去，捏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按便往水下放。 “你——”谢小鱼皱眉，只是话还没说完，她便突然明白了洛小北的用意。 这水流有两层。 上面一层是冒着热气的温水，下面一层的水却甚是阴冷。难怪哪怕有热水流过，这里的冰块儿也始终不解冻，也只有这样，炎阳火蝶才能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 “所以你说的下游就是上游，指的是下面一层的上游。”谢小鱼抽回手，眼睛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对！”洛小北甩掉手上的水珠，“我们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掉进过一个水潭里，那里的水温就和这下一层一样，我们进来的那里是入口，顺着这下一层上去应该也能找到入口。” 谢小鱼：“你就这么确定？” 洛小北：“不确定！” 谢小鱼：“那为什么不走温水的上游？说不定我们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你们二叔捏碎的返魂香触发了炎阳火蝶将我们送到这里来了，你觉得我们走回去还会回到之前那个墓室？如果这么简单，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要是不信，我们也可以走回去，但是你要确定我们有足够的体力又走回来。但我敢确定你找不到那个墓室，更甚者还会遇到些无法想象的东西。” “我同意洛洛的说法！”杜阳咧嘴一笑。 “嗯！”洛小北点头，对杜阳的支持很满意。 “那你怎么确定我们走你说的方向就不会遇到无法想象的东西了？” “我没说不会遇到啊！” “你……” 洛小北笑笑，“我只是说，这样找到出口的可能性大一些。而且，既然进来了，不去看看你二叔想让我们遇到的东西不遗憾啊？” …… 谢小鱼觉得她就没见过像洛小北这样难缠的人，她二叔死之前的那副恨不得将她们挫骨扬灰的样子没看到啊？还遗憾？但她已经知道此人的难缠，也不愿意再多和她争执。 “那就按照你说的走！”谢小鱼满脸的不耐烦，这话说得也无奈的很。 “你别一脸的哀怨啊！搞得像是我逼良为娼似的！”洛小北也有些无奈叹气道。 “费什么话，赶紧走！”谢小鱼冷声低呵。 洛小北耸肩，捏着自己手中的焱石，招呼上杜阳，三人便离开了原地，顺着河流，向着一望无际的广阔的红色冰原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们之前停留的地方，突然掠过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速度极快，带起袅袅上升的河水的热气往远方而去，那远方，分明就是洛小北几人去的方向。 第八十二章 空棺 “老大，你是不是在墓室里的时候便看出那九星棺的窍门来了？” 苏晓快步凑到陆哲身边，虽然关于烧棺的事陆哲说是他猜的，苏晓却不信自己这个随时都胸有沟壑的老大会那么随性。 但是想到原本就不怎么说话的老大说那两字的语气，唉！苏晓叹气，肯定是被洛小北那丫头给教坏了！ 陆哲瞥了他一眼，深知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万事万物总相生相克，就算是傀儡也会有弱点。五行中金克木，木克土，但在这墓中都是反的。” 那傀儡是金水浇灌的，棺木是楠木，如果在这里都是相反的，那烧棺不是让傀儡失去了限制吗？又怎么能制住它？ “物极必反！”陆哲又说了一句。 “所以王小碗说要走这下一层水流的上游的时候你才没有任何意见？” 陆哲不置可否。 苏晓：厉害了我的老大！ 他就知道老大不会像洛小北那丫头一般随性，凡事应该都会有个判断才对。虽然学了些语气也卖了些关子，总比洛小北很多时候无厘头来得好。 “我说，这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啊！啊？我们这都走了多久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一直垫后的开爷又开始嚎了，“我说，是不是走错路了？” “啪！” 公输真儿鞭子落地，结实的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她不说话，但是表明了她的不耐烦。 重复看同样的场景太久会影响一个人的神志，脾气会变得暴躁易怒，开爷怒了，公输真儿因为开爷的嚎叫也怒了。 “鬼影是没有，但是有东西了！”王小碗幽幽开口。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到远处河流中有点点黑影在慢悠悠得飘下来。 几人脸色都有些奇怪，带着好奇又有些激动。 总算是见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了，但也别刚说鬼影就突然来了个东西吧？ 然而比起只有冰块和满目的火红的蝴蝶，便剩下她们一路走来的脚步声，在这连一个参考物都没有地方来说，这又算不算是好事？ “嘿！看来真是应了我开爷的话，说啥就来啥啊！我开爷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开爷的激动表现得尤为明显，还不等王小碗说话，他人已经出去了数步。 开爷身材魁梧但身法灵活这王小碗是知道的，但也没想到他会对前方的物体这么感兴趣。 “我们也跟上去看看！”说话间，王小碗也跟了过去。 看着距离他们并不远的地方，走起来才发现还是有好长一段路。但大家都保持着好奇心，一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耐烦，这速度比起他们之前的倒是快了好几倍。 凑得近了，开爷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没了一开始的激情，人也越发冷静，总不能太过莽撞，万一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开爷觉得自己这一身的肉还不够啃的。 但也不好意思直接停下来，这不是显得他怕事吗？只能装成体力不够了，将速度放缓。可惜王小碗几人也不傻，反正有人在前面开路她们自然也不会冲上去，眼看着开爷速度慢了，他们也将速度放缓了。 开爷又想骂了，但是这不赖谁，他想骂他自己，有事没事瞎激动个什么劲儿？但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走进了，开爷瞪大眼睛仔细一看，一颗心又放松下来，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结果就是几具棺材！” 这话被开爷说得云淡风轻，听在公输真儿耳朵里却是惊涛骇浪。傀儡人在她的记忆里还挥之不去，结果又来棺材？ 不会又是什么九星棺公输傀儡术吧？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这棺木看上去倒是不如那墓室里的完好！”苏晓沉吟道。 说话间几人已经离那棺木越来越近，这棺木的漂流速度也极其缓慢，从他们走到这里位置，这漂流的距离最多也就不过两米。 这是漂流？分明就是原地不动嘛！ 墓室里装有傀儡的棺木是上好的楠木，上面也不知刷了什么漆，放置那么久也光亮如新。这河里的棺木一看就是长期被水浸泡的，下层的木头甚至已经腐烂。 “这不会是所谓的五黄吧？”公输真儿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明显她自己都不信。 她们推测的五黄是指这里的主棺，主棺被泡在水里？那还不如说冻在冰里来的可信度高。而且，这数目也不对，主棺有九具？ “这棺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嗯！这是公输真儿的心里阴影。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晓这么说，然后他就这么做了，在公输真儿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的时候。 之后的景象让几人有些尴尬，棺木就好好的躺在那里，被掀了盖子，可里面是空的。 “我说，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公输真儿有些后怕，说话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你直接就打开了，万一有什么东西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不是没事吗？”苏晓自知理亏，有些悻悻的。 他的想法是就算这棺木里有什么东西，就凭他们这些人都在能发生什么事？但转念一想他也太过直接了些，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那也是他不对。 “唉！算了算了！居然啥东西没有，就是个幌子，咱们接着走吧！早点离开这里。” 开爷乍一看那棺木是空的，心里还多了几分遗憾。难道这极寒之域其实就是有个唬人的名字而已？如果是这样，还真是虚有其表。顿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沮丧，前路漫漫也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尽头。 就怕到时候吃的没了，他只能靠喝这条河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加料的水，要是他魁梧彪悍的身躯变成了那两个小白脸那样的小身板，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怄死的。 开爷自顾自走了几步，转身发现那几人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盯着那空棺材看，腰身一顿，脚下站稳，大嗓门顿时开吆喝：“空棺材有啥好看的？又没宝贝！咋好奇心就那么重呢？赶紧走了！” 那几人缓缓转身，开爷随意一瞥，顿时呆愣在原地。 第八十三章 蜮 转身的几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在看充满诱惑的食物一般。开爷心里一紧，大声吼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那几人的笑越发瘆人可怖，开爷心里暗骂，难道是那空棺材有问题？ “别过来！我开爷可不怕你们！”开爷气势十足，双手叉腰原地站直，可惜那几人却没听见一般，步步向他靠近。 “看来要打一架了！”开爷双手握拳，下盘站稳，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那几人仿佛感受到开爷身上的杀意，同时顿住。 开爷心里正得意，却见对方的脸迅速变成青黑色，嘴一咧开，那脸上的肉竟开始一层层腐烂跌落，露出里面同样是青黑色的腐烂了的肉来，上身扑倒在地，手臂变长变细，衣服被隆起的脊背撑破，腐肉落地，露出一身黑色坚硬的硬甲，其上布满黑色奇怪的纹路。 “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变异了？”开爷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是眼前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几人都死了？是因为那几副空棺材的原因？那不是这里就剩他一个活人了？ 开爷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眼前的这些变异了的人，拔腿正准备跑，转身一看眼前的场景，差点没把他吓晕。在他的周围，全是黑压压的脑袋，那外形分明就和那几个变异了的人一模一样。 他已经被包围了？什么时候突然多出那么多黑色的鬼东西？ —————— “这算怎么回事？”王小碗有些无奈，看了一眼陆哲，只见他皱眉，清冷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此刻两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这是护身神咒，而那被打开了的棺木此刻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类似黑色的东西，上面的东西还在蠕动，像是蛤蟆却没有声音，只有不时喷出的乳白色的汁液。 这些东西是突然出现的，王小碗下意识得退了几步，离那棺木远了一些，毕竟眼前的场景怎么看怎么恶心。 再看已经倒在冰面上的三人，公输真儿脸上惊恐的神情尤其明显，苏晓和开爷却是皱眉，但也可以确定他们这是落到幻境里去了，并且看到的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 三人身上也被布下了符咒，虽然已经中招了，但是为了防止再次中招，还是用个保命的符咒保险点。 “这是蜮！”陆哲看了一眼那一片东西，似乎已经越来越多，整具棺木都布满。 “不是吐石子和沙子吗？那些白色的是什么？而且蜮怎么会有致幻的作用？” 一边说，王小碗还一边后退，向来胆子大的她，看到这玩意儿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能是地域原因所导致的。”陆哲一手掏出火符，薄唇蠕动间黄符亮起，火焰落入那一堆黑色的东西里，轰然亮起。 王小碗只看见那些黑色的东西簌簌落入水中，棺木中陡然升起黑色的烟雾，顿时向前漂去，这移动速度让王小碗一惊。 “这……成精了啊？” 陆哲转身，看了一眼还在梦魇中的几人，“短时间里怕是走不了了，等他们醒来吧！” “他们自己能醒？”王小碗顺着视线看去，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 “如果意志不行，就这样睡下去吧！” 王小碗刚放下的心又因为陆哲的话而提起来，看意志？可是进了梦魇的不是还有自己的师弟吗？怎么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陆哲并不在意王小碗的表情，反而就地打坐，凝神闭眼休息起来。 看他这样子，一向淡漠的王小碗反而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苏晓和开爷那般激动，走在了最后才幸免于难，不提她的意志怎么样，单单想着被那黑色的蛤蟆吐过口水，那就觉得胃里在翻腾。 这么一想，干脆也坐下来休息。 —————— “除了大蝴蝶什么东西都没有！还真是寂寞得很！”洛小北走得像个大爷，嗯！说话也像个大爷。 杜阳不说话，要知道一脚一步从透明冰面下的炎阳火蝶身躯上跨过去，这感觉，别提有多奇怪了。 “小鱼儿！”洛小北凑到谢小鱼身边，一脸的神秘兮兮：“你们那先辈留下的地图里就没有说过这里可能存在的什么东西吗？” 谢小鱼瞥了她一眼，明显是懒得和她说话，但也知道她要是不说，这人肯定没完没了，于是只淡淡回答：“没有！” “哦！”洛小北兴致缺缺。 谢小鱼更看不明白了，不遇到什么不是更好吗？怎么这女孩子还一副失望的样子？这脑袋里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 “洛洛！洛……”杜阳的嗓子因为寒冷而被冻得沙哑。 “干啥了？” “你看……” 还不等她看，头顶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她一个激灵，洛小北知道出事了。 谢小鱼一张脸沉得可怕，那眼神如同寒冰，层层刮过洛小北的脸。 好吧！洛小北知道自己这次乌鸦嘴了，不管了，那就—— “怎么办啊小鱼儿？” 她急忙蹲下，双手抱头，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样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冰层里去。 谢小鱼嘴角一抽，真是……日了狗了！ “洛洛，别怕！”杜阳一把挡在洛小北身前。 抬头，头顶上巨大的黑影俯冲而下，那是杜阳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全身呈黑色，身子如同猎豹却有翅膀，头似雕头顶的正中央却有角，身形庞大，爪子尖利，顿时冲向正在直直看着它的杜阳，强大的气压顿时扑过来，杜阳不由得抬手掩住眼睛，身子却未动分毫。 谢小鱼眼睛一闪，脚下用力跃起，顿时就要去救，却被身后的洛小北抢先了一步抱着杜阳就滚了出去。 那怪物俯身扑了个空，顿时一声长啸，声音尖锐却如同婴儿般的哭声，穿透几人的耳膜，在这空旷清冷又辽远的极寒之域中听起来甚是凄怆。 还不等洛小北站稳，那怪物再一次俯冲而下，翅膀拍打着冷空气发出呼啸的声响，口中吐出巨大的寒冰之气将洛小北推了出去，那怪物的目的居然是——杜阳！ 第八十四章 蛊雕 “小心！” 眼见着洛小北已经被这寒气推了出去，谢小鱼的动作突然加快，脚下一跃，反身小腿踢在杜阳的肩膀上，快速将他踢出了那怪物的控制范围。 “这不是传说中已经去了有穷荒原的蛊雕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小北已经看清头顶上依然不甘心盯着杜阳的东西。 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嗜食人，原生活在雷泽，后离水而居去了有穷荒原。 这极寒之域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的？除了传说中的炎阳火蝶居然还有这玩意儿，而且杜阳的肉很香吗？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他？ 蛊雕再一次失手，婴儿般啼哭的声音不断响起，这声音带着特有的穿透性，听在洛小北耳朵里越发不舒服，一时只觉得眼前都恍惚起来。 “别听这声音！”谢小鱼的声音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传进洛小北耳朵里，犹如夏天的冰水，突然就让她清醒。 回神的洛小北心知这蛊雕的声音带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快速掐出一个符诀，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那头杜阳却没有那么容易脱离蛊雕的声音控制，眼看着人都快站不住，洛小北快速掐出符诀打在他肩膀，不多时人便清醒过来。 两次没得手，这蛊雕却似乎不急了。一直盘旋在三人头顶，巨大的阴影落在冰面上，无端的压迫感从头顶袭来。 “小鱼儿，你知道这蛊雕的声音有问题，那你知道它还有没有别的弱点？”洛小北站在杜阳身前，低声询问站在自己身侧的谢小鱼。 谢小鱼闻言似乎有些为难，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又低声道：“有是有，但并不容易办到。” “你就说是什么？都啥时候了？还磨叽！” 她的神情洛小北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洛小北的眼里只有那蛊雕，既然知道弱点总比没有得好。 “就是它的角！” “这……”洛小北知道谢小鱼为什么要说不容易办到了，蛊雕会飞，而且它的角又坚硬无比，先不说她们俩能不能上天，就算能有机会接触到它的角，用什么去砍呢？ 没准二师兄的飞甲可以，可是她和他们走散了，眼下要怎么办？总不能留这样等着？ 等是不可能了，因为蛊雕完全不给她们机会。 头顶的黑影再次俯冲而下，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没有别的办法。洛小北咬牙，大叫：“扑下！” 一手已经抱住杜阳，两人同时倒在冰面上，蛊雕尖利弯曲的褐色的爪尖划过了洛小北脊背，又勾住了她捆紧的头绳，长发顿时倾泻而下，遮住了杜阳的脸。 几次三番落水，又狼狈至极，这头发上别说什么清香了，没有臭味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但是淡淡的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背上的尖锐的刺痛告诉洛小北，她中招了！ 杜阳却呆愣了，脸上如柔软丝质般的触感让他有些出神，他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块紫铜色的木头，反手从包里掏出。 洛小北觉得哪里不对，难道是因为自己抱着杜阳？可是为什么杜阳却能自己起身而且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手中提着的却是那把紫铜色的桃木剑？ “杜阳！” 洛小北头发凌乱，显得越发狼狈，整个人跌坐在地。背上的伤口并不深，疼痛的感觉此时也不明显，她看着杜阳站定，眼里满是焦急。 东西还没拿到，杜阳可不要出了事，不然她怎么向老头子交代？ 这么一想，洛小北便快速起身，她要赶在杜阳之前。 杜阳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洛小北，脸色苍白，身子纤瘦，女子正往他的方向而来，他虽然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却知道她在叫他的名字。 他嘴唇一动，两个字从他口中而出，洛小北顿时站在原地不动。 杜阳一笑，往日憨厚的脸多了几分凌厉和棱角分明的锋芒，眉峰一转，强大的气息陡然从他身体中爆发，那是强大的上位者才有的自信和霸道。 洛小北已经懵了，就连一旁的谢小鱼也皱紧了眉。 身形一闪，杜阳的身体已经凌空跃起，桃木剑的青光划开阴影，蛊雕闻声而动，径直冲向杜阳。 眼看着它的角就要刺穿杜阳的胸膛，眼前的人身形又是一闪，顿时不见了人影。那蛊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顿时收了翅膀，又再次张开以滑翔的姿势调转了方向，头顶却突然出现一道犹如划开苍穹的如闪电般的青光顿时劈在它的犄角上。 “这是什么身法？传说中的轻功？”洛小北已经彻底懵了。 她虽然知道杜阳有还在沉睡的神识，也知道他肯定很厉害，但是根本不知道他还会上天啊！ 蛊雕巨大的身影一阵战栗，那是痛苦至极的怨愤和恼怒，如婴儿般的哭声顿时变得如恶鬼的尖啸，荡起阵阵的声波。洛小北的符诀受了震动顿时裂开，那声音传入耳中，令人毛骨悚然又心有余悸，如同撕开的绢帛，又如同有成千上万的蝼蚁在噬骨挠心。 这声音太过恐怖，洛小北觉得再听下去自己的三魂五魄肯定会因为受不了而炸裂，顿时也顾不得其它，掐出护身神咒，又原地坐下念起了净心咒。 杜阳的紫铜剑并未劈开蛊雕的犄角，却也因此惹恼了它，顿时化身成一道无形的光芒冲向杜阳，速度太快，太快了！ 杜阳却并不惧，青色的木剑凭空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似字又似画，嘴唇蠕动，喃喃念出一个口诀。符号顿时变成金光，似一张大网扑向蛊雕的身形，那看不见的蛊雕顿时出现在空中，而且似乎被限制了速度。 身影纵身一跃，木剑爆发出剧烈的青紫色光芒，凌厉的剑气划破苍穹的同时也划破了蛊雕头上的犄角，褐色的犄角顿时落下。 “叮——” “嘭——” 巨大的声响从冰面传来。 “咔嚓咔嚓！” 洛小北睁眼抬头，浓浓的寒气突然从冰面上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不好，冰面要碎了！” 第八十五章 碎了 以蛊雕犄角为中心，冰面以一种放射状的形式裂开，速度极快，层层的白雾快速升腾，洛小北再抬头，那冰块的裂缝已经蔓延到自己脚下。 “快走！”洛小北大喊，转身却见到谢小鱼半跪在地，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洛小北忘了，她可以用符咒护体，谢小鱼却不能。她的身体虽然异于常人，承受力到底有限。也不管自己背上的伤口，蹲下身将谢小鱼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另一手扶着她的腰，用力扶起谢小鱼。 只是，扶起后她却有些惊讶，谢小鱼的身子似乎柔弱无骨，重量轻得吓人，她一个伤员竟然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带了起来，这……难道就是移行换骨所导致的？ 虽然惊讶，洛小北却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反应。 “杜阳！” 站在寒冰雾气中，洛小北再次喊起杜阳的名字。脚下的裂缝却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要不是这冰层厚实，她估计早得掉下去了。 上一次遇到那幻境中的女鬼时，杜阳神识便觉醒过一次，只是短短的时间，留下的后遗症却让他用了三天时间才恢复，这一次，要是倒在了冰里该怎么办？ 而且，他记得杜阳要对付那蛊雕之前，用口型跟她说了两个字：放心！ 然后她就真的放心了？才怪了！ “没事！快走！”突然出现的人淡淡开口，接过洛小北扶着的谢小鱼，一手再抓着她，脚下的速度极快。 短短的时间里三人便离开了原地，可是那冰面并没有洛小北想的那么简单，似乎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那冰便碎到哪里，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这冰有问题！”洛小北示意杜阳放开自己。 杜阳应声，洛小北转身往后看去。 巨大的冰面形成了万千条沟壑般的既视感，犄角落下的地方已经彻底裂开。 “蛊雕本是天地灵气而生的精怪，无魂无魄，但身体强横异常，除非割断它的犄角，否则再怎么伤它，它依然可以在短时间里采集天地灵气复原。” 谢小鱼声音低沉沙哑，显然是受伤太过严重所致。 洛小北沉吟片刻，盯着那犄角的方向说道：“传闻伏羲作八卦时留下了八卦图，他所作八卦的图留下后便汇集了灵气，精诚所结，日久通灵，遇到盛世则成祥瑞，遇到乱世则成灾患。所以这蛊雕是由八卦幻化而来。只是不知能否通过这冰面看出它是哪个卦，又和这极寒之域有什么关系？” 话落，她便盯着那冰面看起来，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她总觉得这冰面冥冥中和那蛊雕有什么联系，又或者和这极寒之域有什么关系。 “四短一长，二短二长。”半晌，洛小北突然抬头，“四一二二，这是坎和离，共九画，有一个九。” “这个九是什么意思？”这是洛小北不解的意思。 一旁的杜阳突然出声，嗓音冷凝：“九九归一，幻化归元。” 洛小北沉思片刻，顿时恍然大悟：“意思就是说这冰面下藏了什么东西？” 谢小鱼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垂眸，脸色愈加苍白。 “那我们现在是留在这里还是走？” 淡漠的声音幽幽传来，却不似杜阳声音的粗嘎，反而多了几分高雅深幽之感：“走不掉的，这是极寒之域，没有出路！” 洛小北闻言回头，这个人分明是杜阳，可是行事作风却和杜阳判若两人的人，不对，不算人，算神识，似乎知道的比较多。 “你怎么知道？”她问。 “物极必反，阴阳相依。”他道。 “那要怎么做？” “按照你想的做。” 洛小北秀眉一拧，听这话，难道眼前这个神识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成？而且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知道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当然不是纯粹逃跑，而且，她哪里就需要逃跑了？她进墓，只是为了拿一样东西而已。 “你是杜阳的神识？” “我是杜阳，杜阳就是我！” 洛小北：“……” “那你现在不睡了？怎么能保持现在的样子如此之久？” 杜阳：“情况特殊，他不能解决，只能让我来！” 洛小北：“那事情解决了之后杜阳会怎么样？” 杜阳：“睡上一个月或者半年都说不准。” 洛小北想，她大概知道什么叫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这句话的意思了。 “那现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杜阳：“说！” “取到中间的那个犄角！” 洛小北话落，谢小鱼便突然靠在她身上，眼前的杜阳已经不见了身影，她知道他果然去取东西了。 虽然按照神识的话来说，他和杜阳就是一个人，但其实按照他后来说的话便可以看出来，神识对于杜阳应该还没有完全承认。 而且目前神识对于杜阳来说太过强大，他自身的身体太过柔弱，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所以才会在神识出现又消失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陷入长时间的沉睡，这是机体一种自我补偿的反应。 杜阳再次出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灰褐色的圆锥体的东西，那是蛊雕的犄角，随之而来的却是冰面突然剧烈的晃动，冰面碎裂加快，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 “冰原下的炎阳火蝶要复活了！”谢小鱼盯着冰面瞧了瞧，那裂开的缝隙中传来的红光印证了她话。 犄角的抽离加快了冰面的碎裂速度，炎阳火蝶从来没死，它们只是被冰冻在了这片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下。它们承载着传承阴阳的使命，却被困在这里长达千年。 “咔嚓——咔嚓——” 碎裂的声响越来越剧烈，洛小北几人脚下冰面的裂缝却停止了破碎，河流中的水突然停止了流动，这一刻冰原仿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静止。 “咔嚓！” 来自冰面的最后的呻吟告诉洛小北，这冰彻底碎了。 剧烈的红光突然冲破天际，耀眼夺目绚烂而华丽，成千上万只炎阳火蝶破冰而出，巨大的翅膀掀起一场波澜壮阔的红色巨幕。 第八十六章 孤竹君浮棺 河水突然暴涨，炎阳火蝶火红的身躯盘旋在上空，形成一个形状怪异的符号，成千上万的蝴蝶煽动翅膀交叠在一起，耀眼的光芒使人睁不开眼睛。 只除了洛小北几人站立的地方，四周成了一片汪洋。 “咕噜咕噜——” “嘭——” 河水沸腾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断滚动的河水突然向上喷射出水柱，巨大的浪花冲向四周，暗金色的光芒从水柱中喷涌而出。 杜阳握紧手中的紫铜色桃木剑，抬手，以笔走龙蛇之势凭空快速画出一个金色的符诀，口中念念有词，却是洛小北听不懂的口诀，那符诀顿时放大形成一道屏障，稳稳将三人包裹其中，不至于受到巨浪的冲击。 炎阳火蝶改变队形，围绕水柱上空盘旋成一个巨大的红圈，耀眼的火红色与水柱中的暗金色光芒交相辉映，一副难以形容的奇异壮阔的画卷出现在天幕，丝丝缕缕的金光缓慢向远处蔓延，像柔软的触须缓缓包裹住水柱周围的大红。 炎阳火蝶再次改变队形，数次幻化中随着金光的波动，蝴蝶速度突然放缓，红色外层是金光，恍然一条红色与金色交缠在一起的巨龙。 金光突然收敛，炎阳火蝶速度骤然加快，竟齐齐冲向那水柱，暗金色顿时变成红色，巨大喷涌的水柱变成一片血红，光华流转间带着奇异的光泽。 那水柱的波浪缓缓下降，最顶端突然出现一个暗黑色与金色的光华同时流转的巨大的四方形的棺木。上面隐隐有金色的流纹和字符，随着水柱下降，炎阳火蝶的身躯一起扑向棺木拖着它缓缓下降。 洛小北眼睛微眯，一手握着杜阳交给她的那支灰褐色的犄角，手指摩挲间，上面层层纹路带来的触感异常清晰。 “哗！” 棺木落在水面划开层层的波涛，波澜壮阔的景象到了这关头，像是突然被撕过一页的风景，一切回归到原始。 炎阳火蝶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巨大的身躯落入水中，缓缓沉到河底，红色依然在，却不见了大蝴蝶，只剩下闪着光华的棺木孤零零立于水中。 “这是……孤竹君浮棺。”谢小鱼神色呆愣，低声喃喃。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洛小北闻言看了她一眼，再回头去看那棺木，只有棺没有椁。 传说孤竹君的棺椁被海水冲坏后只剩下棺，后来漂流在辽河中，被当地百姓发现，有人准备砍开它，棺木却突然说话，后来再无人敢碰。 之后有大胆的官员不信邪，准备开棺，所触碰到棺木的人全都死了。 “杜阳，这个犄角是不是浮棺的钥匙？” 洛小北手心躺着那枚角，她觉得这上面的花纹似乎和那浮棺上的有些像。 杜阳回头，看了一眼盯着他的人，再看了一眼女子白净手心中的东西，一手拿起，盯着那枚犄角若有所思。 “传说中孤竹君浮棺碰不得，或许这棺木上还有别的东西，比如说毒。又说这棺木能说话，你认为呢？” 洛小北抿眉，盯着那有两种光芒交错的棺木：“一正一邪，一阴一阳，互为平衡。” 她这话刚一落，杜阳手中的紫铜色桃木剑便飞了出去，青色的光芒尤为明亮，穿透暗黑色和金色的光芒。 “噌——” 坚硬的物体触碰的声音传来，那棺木上的黑色光华一颤，黑烟突然升起，缓缓凝聚，形成一团颜色较深的烟雾。 那烟雾中突然传来悠冗长的声音：“我是伯夷之弟，孤竹君也。海水坏我棺椁，是以漂流。汝斫我何为？” 洛小北一笑，右手驱动符诀，金色的光亮瞬间向那烟雾刺去，烟雾陡然消散。 “区区小怪竟也敢装神弄鬼伤人，今日本道便替天行道！取你性命！” 洛小北声音干净澄澈，这话说出来还真就带了几分高人的气息。 那黑色的光华陡然凝聚，大喝道：“且慢！” 光华中缓缓出现一张老头的脸，面色红润，白发须眉，一副慈祥的模样，只见他悠然一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乃孤竹君，几位不知有何赐教？” “孤竹君？你敢露出你的身子看看吗？”洛小北抱住手臂，呲笑道。 “本君早已和这棺木融为一体，棺即是身，身即是棺！”却见那老头眼珠上下动了动，他的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都黑光笼罩连接着棺木，看不到身子，似乎是真的和这棺木有什么联系一般。 “讹兽，果然不会说真话！” 洛小北冷笑，深知讹兽所幻化的人面容都会很好，并且应了这名字，只会说谎，所以哪怕被人拆穿也不会有和人一般的尴尬以及窘迫。但它们只能幻化出脸，却不能幻化成身体，所以，他们都只能保持像兔子一般的身体。 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这讹兽怕是不会害怕了。 顿时脸色一变，声音提高，大喝：“大胆讹兽，本道念你过去所杀之人都是犯了贪念的恶人，今日才不罚你反而网开一面，你却依然打着孤竹君的名讳继续行恶，看本道不收了你！” “慢！”那老头看洛小北是真要动手，而且已经识破它的真身，顿时出声。 可那声音却俨然是一个中年男子，不似一开始的那老头那般苍老。 洛小北收回手中的符咒，脸色冷凝，：“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她没说如实回答，因为她知道讹兽嘴里的话不可能有真的，所以到底怎么样，还是要靠自己判断。 “你问！” 洛小北：“你在这棺木上有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 “你是自己藏在这棺木中伤人，还是有人将你禁在棺木中守护这棺木？” 那讹兽缓缓答道：“我本生活在辽河中，也不知多少年前遇到这棺，又见那些人意图破棺，我便一时兴起就冒充人。然后这么多年，觉得好玩，就没离开。” “那你可知这棺木中有没有什么东西？”这才是洛小北的目的。 “没有！”那讹兽快速回答。 “那好！”洛小北一笑，话锋顿时一转：“杜阳！” 话落，一道黑色的残影迅速往那讹兽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反骨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洛小北满意得拍拍手，眼角眉梢中都是喜意。 那黑色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蛊雕的犄角。此刻棺木上方的黑雾已经消失，那犄角正好插在棺木正中央的一个圆形小孔上。 老头顿时脸色大变：“你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开棺啊！”洛小北敲敲额头。 “不可以，不行！”讹兽惊骇大叫，它想拔掉犄角，可是它自己根本就不能触碰。 “已经晚了！” “咯吱——” 是棺木打开的响动。 金色的光芒顿时从那棺木所开的缝隙中涌出，讹兽一脸惊恐，迅速跳入水中，围绕棺木的黑雾顿时消失不见。 “你们……完了！完了！” 那是讹兽逃跑前最后的声音。 棺木缓缓打开，金光越来越盛，直到这不可名状的圣洁的光充斥着整个极寒之域，金光突然一收，大量的黑色的雾气从棺中冒出，一股不可阻挡的黑色邪气迅速四散开来。 炎阳火蝶的大红色被这股黑气吞没，极寒之域突然变得暗沉无光。广阔的冰洋掀起黑色的巨浪，在这波涛汹涌中吹起猛烈的寒风。 强大的压迫感憋得洛小北心口都要爆炸，再也承受不住，洛小北顿时往后一退，脸色苍白 杜阳一手快速扶住她，另一手用力在自己的指尖一掐，像是划破了动脉一般，红色的血液顿时流出，口唇蠕动，血液凝成一个奇怪的字符。咒语停止，那字符化成一道白光穿透黑暗快速往棺木而去，黑色的烟雾顿时四处逃散，而棺木中的金色光芒更甚，其中探出如触须一般的光线，迅速将黑色烟雾包裹，两种光芒相互交织互相搏斗，最终黑色光芒被重新拉回棺中。 “咔嚓！” 棺木重新合拢，黑色突然消失，连同炎阳火蝶的大红光芒也消失不见，周围是一片久违的白色，只有浩瀚的冰洋记录了整个过程。 “这……噗……” 谢小鱼话没说完，一口血顿时喷出去，本就受了伤的她此刻已经站不住，洛小北快速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你有乾坤眼，却不知道你的血还会这么厉害。”洛小北看了一眼杜阳，她这话算是对神识说的，并不是对杜阳。 杜阳并不回答，反而指着远处棺木上那处还闪着莹莹白光的地方，淡淡道：“那是你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什么东西来的？”洛小北抬眼，她自然知道自己要拿什么，可是显然她现在的表情并不乐观。 “不然你怎么会答应那老头要保护杜阳这个废物？” 杜阳语气淡漠，似乎忘了之前他说过自己就是杜阳这句话，说到底，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杜阳的一部分，但此刻洛小北并不太关注这个问题。 她是个很爱惜命的人，但又不是。在对付邪修时用的那张一不小心就会同归于尽的符咒却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她要保证自己不死，又要用自己的命去博。 她答应老头保护杜阳，除了因为一个紫铜色桃木剑的秘密，还有另外一个，那便是藏在这极寒之域中的一块玉佩——阴阳佩！ 她的极寒之体，别人只知道她不能用破冰咒，也知道她怕冷又怕热，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她都不怕，她最怕的是——死！ “那我还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杜阳：“你问！” “刚刚从棺木中逃脱的东西是什么？” 那些黑色的烟雾，洛小北可不会傻到认为那是尸体腐烂之后的毒气。 “是邪！” “什么邪？” “诸阴暗，污秽，不正。” 洛小北眉头一拧，所谓邪，并不是指有形之物，但它却容易打破这世间诸道的平衡，它有极强的依附和吞噬能力，它蔓延速度极快，直到吞噬全部的善念，而邪念一旦产生，便再也控制不住。 它有可能是对动物，有可能是对植物，也有可能是对……人心。 “那怎么办？” 讹兽在逃跑之前的惊恐以及棺木打开后铺天盖地的黑暗洛小北依然历历在目。如果邪念跑掉太多，那这世间平衡的正邪和阴阳势必会被打破。 “所幸我已经控制住了，不过这次损耗太大，接下来杜阳可能要陷入长时间的沉睡。这世间自有因果循环，任何物体之间都存在交换的关系，谁种下的因自然要谁来还。”杜阳长叹一口气，手中的紫铜色桃木剑又变成那块四四方方不起眼的木头。 他伸手，那棺木上的莹白色的东西便向他的手心飞来，晶莹剔透又温润莹白的东西，一块雕刻着奇怪花纹的玉佩。说奇怪，那是因为那上头除了看不懂的花纹，还因为前面有两条鱼。 那鱼并不像寻常的鲤鱼，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鱼身光滑洁白，没有鱼鳞，两条鱼头尾交织，不似一般的双鱼玉佩。 杜阳手心抬起，洛小北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要自己拿，这才伸手去接。 光滑细腻的触感带着淡淡的温热，指尖生出的清凉之气顿时让她心口的憋闷减轻了不少。 尚未来得及仔细观察，耳边却突然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洛小北快速收回手，眼眸微阖，转身，一腿横扫，谢小鱼探过来的手扑了个空。 抢夺失败，她纵身一跃，这身体轻盈的模样哪里还像刚才那样的重伤？比起洛小北还健康不知多少。 “看来你早就提防我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谢小鱼轻笑，那张清冷淡漠又精致的脸因这一笑反而带了些不曾见过的风华。 洛小北并不意外，仔细收起阴阳玉佩，这才淡淡道：“你都能杀了你二叔，还知道浮棺，我怎么不防着你？” “你居然知道了。”谢小鱼眉眼一沉，那张脸顿时又冷了下来。 “你天生反骨，又是道门中人，你二叔用这移行换骨之法为你换骨，怕的就是日后你会为祸四方。只可惜你二叔爱护你，所以到死都不告诉你，你父母其实是你自己杀的！” “你说什么？”谢小鱼抬头，一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第八十八章 蓝咒 “你二叔临死前你曾对他说，东西你会拿到的。说的就是阴阳佩吧？” 洛小北不傻，那块玉佩自然也不会故意拿到谢小鱼面前晃。但是在二叔捏碎瓶子的前一刻，她清楚的听到谢小鱼的低语。 没办法，谁让她什么都不好就是听力好呢？ “他也是要拿玉佩，却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救你！”洛小北冷笑，一张脸满是同情，“你却不信，或者说你二叔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猜他也不知道你会轻易受人挑拨，被人当做了拿到玉佩的工具。” “你胡说！” 谢小鱼声音沙哑粗嘎，她的右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握拳的手背青筋暴起。她整个人站在水面，轻盈的身体如水中荷一般立于其上。这便是移行换骨的力量——身轻如燕。 她周围的水缓缓升起，形成无数水柱。洛小北暗道不好，快速掐出符诀，结出一个屏障。 “嘭——” 水柱打在屏障上迅速结成冰晶，短暂的触碰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 洛小北眼眸微阖，这谢小鱼是知道她是极寒之体，所以故意挑她的弱点打吗？ 但是也并没有因为这样她就打算不再讲话，谢小鱼越是激动，她就越要把话说完。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反骨未除尽，阴阳佩的灵气可以减轻你换骨之痛，他大可不用这么做。他不许你与旁人过度亲近，因为你天生会带来祸端，所以他故意装作对你不好，却又是最疼你的那一个。” “你闭嘴！”谢小鱼大怒，眉梢已经结出冰霜，屏障上的冰晶随着谢小鱼心情的波动快速收缩。 洛小北抬眼，眼前的屏障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以守为攻在此刻并不合适，杜阳的神识已经消耗太久，这时已经不能再施法。谢小鱼专程挑了这个时候，是料定她没有招架之力吗？ 一手垂着，掌心是一张蓝色的符箓。洛小北也是下了狠心，这张符是她唯一一张的蓝咒，比起黄符，那威力自然更上一层，可是她却留到现在，不是因为她爱惜，而是以她现在的实力，有可能用不了。 符箓的材料有金色、银色、紫色、蓝色，而使用频率最高也是最容易的便是黄色。金色符箓威力最大，但对施法者的要求却是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银色次之，紫色、蓝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黄色，这也是最普通的符箓。 大部分道士由于悟性一般，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使用黄色符箓的道行上，如若强行施展高级的符箓，大部分情况下由于法力不足而无法施展，若是机缘巧合施展成功也会遭到符箓法力的疯狂反噬，轻者经脉错乱、半身不遂，重者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但也有例外，有钱的道士可以买昂贵的宝石来增强自身的灵力，从而达到使用更高级符箓的目的。但大部分道士都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别说宝石，能活命就不错了。 而她洛小北，还没毕业的穷困大学生一个，平时作法看风水挣的零花钱刚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她又不是专习画符的，自然也没有卖符的本事，就更别提什么宝石了。 每当苏晓问她要不要接济的时侯她都是义正言辞的拒绝，还一本正经得说：“人穷，那也要穷得有志气不是？”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可是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跟着苏晓蹭吃蹭喝，还在南大捉鬼的时候天天都去找校长报销在酒店吃喝的开销？ 说白了就是穷，穷就算了，还要证明自己穷得有理。 只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洛小北真的不确定她能不能用，万一失败了，不等谢小鱼将她冻成冰块，她自己就先筋脉断尽而亡了。 谢小鱼的攻击却越发骇然，气势越来越霸道凌厉，愤怒而扭曲的脸映射在每一块连续不断攻击来的冰晶上。 “你根本就不知道！”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字字清晰。 “不是我不知道，而是你不知道！你根本不肯面对！当年躲在屋外的那个人究竟是你还是你二叔，你再清楚不过！” 洛小北并不惧，也不怕自己的话会再度刺激已经接近癫狂状态的谢小鱼。她眼中的嗜血，洛小北看得清清楚楚！ “你闭嘴！” 沙哑的声音瞬间沉下，黑色的烟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极寒之域上空慢慢被黑色烟雾所笼罩，先前还透亮的天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里。滚滚烟雾，暗沉黑暗，腐烂、潮湿、阴暗、腥臭的气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刺激着洛小北的感官。 巨大的压力和憋闷感从头顶压下，洛小北脚下一软，顿时身子一倒就要栽到水中，杜阳眼疾手快快速扶住她。洛小北一顿，脸色苍白，喉中顿时涌起一股腥甜，嘴角缓缓流出一抹刺眼的猩红。 “反骨聚邪！” 她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干，极寒之体的弊端彻底暴露。杜阳是纯阳体，他的阳气是世间诸邪所觊觎的，但是却可以让他不受外界阴邪直接的干扰。 而极寒之体本身阳气不足阴气有余，时刻游走于正邪的边缘，倘若不慎，她便会成为诸邪容器，从此灵识被同化，只剩行尸走肉。 手指提不起力气，她却下意识握紧手中的蓝色符咒，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在衣襟处晕染出一朵朵小花。 被她藏在颈项深处的菩提子缓缓升起，那光芒是洛小北从来不曾见过的青紫色，菩提子停在她的额头处，丝丝缕缕的光芒在她的额头快速被身体吸收。 她的身体承受力将达到极限，否则菩提子也不会以它的灵气来养洛小北。 指尖微动，身体的力气缓慢恢复。那双眼淡漠如冰，直直盯着对面的谢小鱼。 “你天生反骨可以聚邪，被人利用却不自知，这便是证据。” 声音不大，却用尽了菩提子给她的所有力气。 杜阳皱眉，不解的看向他扶着的女子，他不懂，她……要做什么？ 第八十九章 命中犯水 洛小北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谢小鱼的身子一顿，表情错愕，她缓缓抬头，眼眸中倒映的是大片大片还在不断滚动的黑雾。 杜阳抬头，他似乎明白洛小北的用意了。 “不！不对！”谢小鱼突然出声，那眼中满是恨意，盯着洛小北，是掩不住的愤怒和癫狂，谢小鱼大叫：“是你！是你！不是我！” 随着她的情绪爆发，成千上万的冰晶齐齐向洛小北飞来，那是狂乱的且至阴至邪的气息。 杜阳脚下快速挪动位置，手中已经掐出一个符诀，巨大的冰幕顿时横亘在他和谢小鱼中间。冰柱遇到冰幕竟像雨滴落入水中一般，只激起片片的涟漪，那强大的戾气顿时化为无形。 “你——” 谢小鱼猩红的眼中酝出寒冰，她没想到，已经到极致的杜阳还能在这关头破了她的玄冰之术。 “我本要护你，可你偏偏要与她一同和我作对，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你二人同时葬在这极寒之域的冰洋中！”谢小鱼大笑，精致的脸早已经扭曲，那是彻底的癫狂发作。 头顶的邪气越来越浓，翻腾交织越来越厉害，而且有隐隐化形之势。 谢小鱼周身已经泛出隐隐的黑气，她的反骨，具有调动诸邪且为她所用的本事，但是倘若诸邪成形成妖成魔，那时会发生什么又是不可预料的了。 巨大的冰幕暂时挡住了谢小鱼连番而来的攻击，但是头顶上的东西却依然在不断幻化，杜阳已经要耗尽他所能用的最后的灵力，那冰幕的瓦解也不过在一朝一夕之间，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菩提子的灵力让洛小北快速恢复，她终于睁开眼。 “快！”杜阳淡淡的声音在洛小北耳边响起。 洛小北手腕一转，掏出她放在荷包中的玉佩。 那块晶莹剔透刻着图案的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手心发出淡淡的金色的光华，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滴血认亲！ 嗯！没错！就是滴血认亲！ 咬破自己的中指，一滴颜色暗红的血液顿时躺在指尖。 谢小鱼脸色大变，周围的水柱顿时增多，指尖一动，无数的冰晶打向洛小北所在的冰幕。这冰幕原本就不稳，突然而来的巨大的攻击瞬间打出裂缝，杜阳脚下却不动，整个人依然挡在洛小北之前。 周身发出青色光芒，那是杜阳所能支持他的最后的灵力。 “快！”他再次道。 杜阳神情淡漠，深邃的眼眸中射出凌厉的寒光，谢小鱼已经顾不得其它，再用力，上万只冰晶再次打来。 洛小北指尖的血液快速凝结成珠，手指一动，那血液径直滴入另一手的玉佩中。血液接触到玉佩，迅速沿着玉佩上的纹路快速蔓延，双鱼玉佩的中央，出现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闭眼，洛小北中指食指合并，在胸前掐出一个手势，唇瓣微动。 “一敕不至尔罪不原，二敕不至逆节相连，三敕不至影灭风烟。天命付吾，吾命付汝，汝若负吾，天令不许。 那声音带着某种摄人的魄力在极寒之域的空旷地界中响起，仿佛穿透天地的浩瀚，悠远而空灵，亘古而长久。 玉佩陡然散发出金色的光华迅速将洛小北包裹其中，她只觉得脚下虚浮，人却身处于一片白色的混沌中，看不清前路。 处于金光之外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情景，自然也看不到那白色混沌中的丝丝缕缕的光芒伴随洛小北的升起而穿透她的身体，光芒环绕，柔软而轻盈，犹如蚕茧一般轻柔的将她包裹在里面。 白色的唇瓣迅速恢复血色，苍白的脸颊越发红润，俏丽的脸却越发明艳，带着青春朝气的活泼和自信的魅力，如扇的睫毛下，黑色的眸子陡然睁开，干净澄澈如星海般闪着点点光华。 束缚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 巨大的光华瞬间穿透极寒之域的上空，一条透明的黄光柱将黑色烟雾划开，原本交织在一起的烟雾被这光柱生生断开。 谢小鱼周身的黑气突然变盛，铺天盖地的河水扑向洛小北，却在要接近她之前又变成冰晶，杜阳受这邪气的冲撞瞬间退了出去，冰幕彻底破碎。 金色光华间陡然飞出一道亮蓝色的光，穿透漫天的冰晶，将其化成水，那光却不停，以一种奇异诡谲的速度直扑谢小鱼面门，蓝光所过之处掀起巨浪，谢小鱼足尖一点，却发现已经被定格水面上空，周身动弹不得。 蓝光穿透水雾，穿过谢小鱼的额头，进入她的体内。 眼眸猩红面目扭曲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周身的黑气迅速消散，这一刻，头顶的黑气以及极寒之域的冰洋中的水全部被定格，除了杜阳和洛小北，整个极寒之域突然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安静中。 洛小北指尖一点，扬起的巨浪突然收回，头顶的黑雾突然消散，似乎刚才的一切惊涛骇浪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只有半空中的谢小鱼缓缓飘下，洛小北手一扬，接过她轻盈的身体。 “你何必救她？”杜阳脸色苍白，看了一眼似乎大有不同的洛小北，她身上的光华，竟会让他觉得如此亲近和舒服。 “我不是救她。”洛小北看了一眼这一望无际的冰洋，眼神悠远而绵长，白皙的脸带着淡淡的光泽，透明又恍惚得有些不真实，她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夺了她最后的机会觉得过意不去。” 杜阳移开视线，淡漠的声音中带了些许不自然：“那阴阳佩对她并没有用！” “是吗？”洛小北眼睛一亮，璀璨的芳华仿佛让透亮的冰洋也为之一暗。 杜阳有些怔，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别过头不再看洛小北的眼睛，又点头，淡淡答道：“嗯！” “那好，那就算是我大发善心吧！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哈哈哈！！”粗犷的大笑顿时响起。 杜阳：…… 维持不到三分钟的女神形象，就这么碎了一地！ 还不待洛小北笑声落下，极寒之域的冰洋却又突然开始颤动，已经沉入水底的浮棺再次发出金光，嗡鸣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洛小北和杜阳脚下的最后一块冰瞬间化成水。 刚落入水中，巨大的浪花裹挟着寒气，一股脑扑向她。 洛小北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她一定命中犯水！ 第九十章 瞿烟 葱茏的绿林，闪着粼粼波光的潺潺的溪水，头顶的阳光透过细碎的枝丫洒下一地的斑驳。不知何处飘来的淡淡的花香，耳边还有清脆婉转的鸟啼声。这山中的景色，清新怡人，如果洛小北此刻不是倒吊着的姿势，她都想要吟诗一首了。 极寒之域中最后的意识，是她被巨浪打翻的那一刻，对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还真的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可是刚从极寒之域出来便被人捆着吊在这里，她洛小北的命运还真是坎坷又波折。 倒吊着太久，洛小北已经开始头昏脑涨，纤细的腰身用力想要起身，可惜她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像一只粽子，完全不能动弹。 在有限的视线里，洛小北左右移动脖子，看到了同样被倒吊在另一棵树上的杜阳和谢小鱼，两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但都是一根绳子就完事，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五花大绑了？ 瘪嘴，洛小北暗暗叹气：一定是觉得我比较厉害！ “别看了，出来吧！” 闭眼，稍微缓解了脑袋充血带来不适，洛小北淡淡唤道。 那人顿了顿，紧接着便是细碎的脚步声。 睁开眼，洛小北看到的便是一个面容近乎于透明的女孩子。 长发凌乱，穿着最简单的灰色长袖和长裤，那双眼睛却是极致的黑，她站在那里，却如同一颗遗世而独立的沧海明珠，这周围花草树木山川河流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你认识我吗？” 如果说公输真儿是天山雪莲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王小碗便是淡然高雅的兰花，谢小鱼的精致挑不出毛病，而眼前这个女孩子，如远山如秋水，美是美，却美得没有温度，甚至……没有气息。 “才分开不过一个月，你便不认识我了吗？”女子嘴角一勾，周围的世界忽然又重新亮起了光，声音婉转而清丽，语气里却是淡淡的嘲讽，还有隐隐的恨意。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我可没见过！”洛小北嬉笑，嘴上还不忘调侃一把。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让你记起来的！”那位漂亮的女孩子冷笑一声，右手缓缓掏出一根早已经枯死而且失了水分的棕褐色的树藤，手指白皙，和她的脸庞一样，白得近乎于透明，但这并不影响她漂亮。 洛小北突然就想到她曾经听自己二师兄说过一句话：美是无罪的！ 可是下一秒她就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了，人美无罪，可心太毒怪谁？ “啪！” 枯藤的威力再次让洛小北认清了现实。 疼！麻痹！太疼了！ 洛小北皱眉，咬紧牙关，那张小脸已经疼得扭曲，额头顿时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一鞭子下去，身上肯定见血了！ “我已经没你漂亮了，你还要打我！”洛小北忍着身体的疼痛，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而且那语气，像是委屈得要哭了。 事实上她是真的要哭了，因为疼的！这感觉比她在墓里差点被冻死还来得强烈。 那美女的手指用力，指甲似乎要嵌进枯藤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痛吗？接下来你会更痛的！” “啪！” 又一鞭子，脸皮一抽，脸色越来越苍白，汗珠越来越多，两鞭子都是用尽了全力的。 洛小北的反应落那女子眼里似乎让她看得更过瘾，黑色的眼珠带了兴奋和激动。 “你还有力气打吗？” 声音不大，洛小北抬头，嘴角带了一丝讥笑，瞥了一眼她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体力消耗得太快，女子捏着那枯藤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你连这具身体最基本的形态都快要维持不了了，竟然还舍得花费那么多灵力来困住我，我真是感谢特意下了咒的五花大绑还有注入了邪气的藤鞭啊！叶！素！秋！” 她的脸色还是苍白，要不是被倒吊着，此刻的她应该带着绝地反击的霸气和胜券在握的自信，可惜……反正那画面自行脑补。 女子冷笑，眼中泛起滔天的恨意，右手一挥，一鞭子再次向洛小北招呼去。 这一次，洛小北也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但是人输气势不能输，于是她愣是一声不吭，生生将这三鞭子扛了下来。 “我现在是瞿烟！你可以叫我瞿烟，不过你应该是没机会了！”女子冷冷开口，手中的枯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匕首，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是吗？瞿烟！你看我还是叫了！可惜这名字太过单薄，一听就是命途坎坷的人。”洛小北笑了，笑得极其费力，可是她还没说完，瞥了一眼瞿烟手中的匕首：“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你就找不到你要的东西了！” 瞿烟眼眸微沉，苍白的脸闪过一丝狰狞：“你觉得杀了你我会找不到吗？反正你现在都在我手上。” 洛小北呲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要是知道在哪里，还会把我吊在这里等我醒来？你怕是早就杀了我了！”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可是我这样还不是你害的？等了这么久，跟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杀了你，要不是为了阴阳玉佩，我怎么会留你活到现在？”瞿烟的手越抖越厉害，越说她的脸便越可怕，似乎一激动那具透明的身体便会彻底烟消云散一般。 “我对你的仇恨，又岂止是一块玉佩能抵消的？但好在，老天爷是有眼的，让你落到我的手里。” 洛小北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虚弱，那双眼睛还是明亮犹如星空璀璨，语气平静：“既然你最终还是要杀了我，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阴阳玉佩在哪里？反正我都逃不掉了，而你如今这样，应该是我大师兄的杰作！你只求不要再遇到他好了，否则你没有第二次能逃了。”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得纠正你一下！” “什么？” “老天有眼，但不是对你啊！” 洛小北有些叹息，但她声音里分明带了遗憾和讥诮，空灵又悠远，在幽深的山林中响起层层的回音。而她整个人却突然消失，那棵茂盛的树上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绳子。 第九十一章 白袍人 “你——” 洛小北的手已经掐上了瞿烟的脖子，白白的滑滑的嫩嫩的还冰冰的。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从你的阵法里出来的！”洛小北嬉笑着，之前的虚弱苍白哪里见得到分毫？ “你是装的？”瞿烟扣紧手中的匕首，她的双手已经被洛小北锁住，再加上之前便消耗了她为数不多的力气，现在就算想反抗也有心无力。 谁知道洛小北小脸一垮，那语气还真的是委屈极了：“没装，鞭子打人真的是疼啊！不过……”话锋一转，洛小北又笑了：“你这办法选得也好，还是这种直接出手教训人的办法解气！” 这种办法，不就是说的她现在掐人脖子的办法吗？ 瞿烟此刻已经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洛小北一脸得意：“对了，你不是在找阴阳玉佩？” 瞿烟不说话，但是她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恨意。 洛小北用的五雷咒让她失去了叶素秋的身体，就连灵体也因此受损，可是当时她还能将洛小北杀了，但随后赶到的陆哲却将洛小北救了，而且差点将她打到魂飞魄散。 她用了办法逃走，却受了伤，失去了躯壳，只能躲在阴暗之地收集邪气炼体，但她上百年的基业又要从头开始，那种痛苦仿佛失去一切的绝望，除了她怕是没人再体会得到，而她再也不要再经历一次，而且，洛小北施加到她身上的，她要原封不动全部奉还。 是那人给了她另一个年轻漂亮的至阴之体的身躯，是那人告诉她跟着洛小北想办法拿到阴阳玉佩，她所有失去的一切便都会回来！ “你找不到了！”洛小北见她不说话，也不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掐着她脖子的手却收了回来，另一手却没放，毕竟她还是怕刀子的。 “你说什么？”瞿烟总算回头。 “阴阳玉佩已经不见了，你再怎么找也不会有。你在这里等着我出来，你可曾在我身上找到过玉佩？”洛小北摆手，这话她说得倒是真的。 “是吗？那正好！”瞿烟手腕一转，洛小北的禁锢瞬间失去了作用，手中的匕首闪着寒芒，迅速劈向洛小北的脖子。 洛小北眼眸微阖，侧身快速躲开，她倒是没想到瞿烟会有后招，另一手却已经劈在了她的肩膀。吃痛，瞿烟凌厉的眉目一敛，透明的身躯似乎随时便要消散，她越虚弱，灵力越浅，这种打在她躯壳上的疼痛便愈加明显。 白皙的手指快速掐出一个符诀，洛小北向来嬉笑的脸此刻也收敛，眼里是冰冷的寒芒。她向来不是什么良浅之人，没道理瞿烟要杀她她还想着要超度点化又或者觉得她可怜而放她一马。 南大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犹如待放的花苞一样的被夺去魂魄的女孩子，在她们本该鲜衣怒马的年纪里，从此便失去了再世为人的机会。而导致这一切的人，一定不会被原谅。 森寒的气息迅速在这茂林中荡起，洛小北眼底寒光一转，捂着肩膀的瞿烟心神一颤，一种惊恐的压迫感顿时从脚底蔓延而起，她觉得她快要活到尽头了。 “刷！” 洛小北的符诀不带一丝温度快速打向瞿烟。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洛小北心神一凛。 她的符诀被人用另一种力量相当的符诀破了。 还不等她作出反应，眼前又是另一道符诀打向她，洛小北纵身一跃，“轰”一声，她之前所站立的地方迅速烧成一片漆黑。 瞿烟心里一喜，一定是那人来救她了！ 洛小北凝神，先前还热闹非凡的林子在她耳朵里只剩下一片寂静。野草，鲜花、鸟儿、树木，她的感官已经不只是灵敏了，她可以屏蔽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而去追踪她想要追踪的那个人。 可是，没有！ 睁眼，眼中陡然放出一阵寒光，洛小北快速起身，这个方向是谢小鱼！ 一手的符咒快速打向谢小鱼身后，那里突然出现个身影，但速度极快，甚至于连洛小北也捕捉不到，符咒打了个空但是那人却突然不见。 快速切断绑着谢小鱼的那条枯藤，一手接住她，一手拽住树藤，落地。 躲在暗处的那个人究竟是为了救瞿烟还是为了带走谢小鱼？洛小北拧眉，身体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异动，好在谢小鱼体重够轻，不然她要怎么抱着她各种又跳又飞又躲？ 她也有些无奈，一个女孩子，天天做着英雄救美的事！唉！ 此刻她也想学着那些电视剧中常用的台词：究竟是何人？还不快出来？ 可是她这句话还没说，那边再次出来了一道攻击力极强的符咒，这是真的为了谢小鱼所以打算跟她拼了吗？ 洛小北眼睛一撇，那头的瞿烟正打算离开。脚下闪出一道奇怪的步子，躲过了来自空中的袭击，洛小北快速捏符，那符咒生生打在瞿烟后背，“刺啦！”被烈火烫伤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白烟。 “噗——” 瞿烟顿时往前扑去，嘴中吐出一口血。但那血却不是红色，而是淡淡的青色。 洛小北嘴角一勾，正要再次施法，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手中扔出一个不明物体，浓烈的烟雾顿时将洛小北和谢小鱼包裹在里面。屏气，快速掐出一个护身神咒，便快速退出了烟雾。 她没看清那人是什么样子，只是一身白色的长袍，探不出虚实，却知道那个人此番应该是来救瞿烟却又要将谢小鱼带回去的，又或者是为了带走谢小鱼而顺便带走瞿烟的！ 看了一眼自己一手便能抱起的人，洛小北叹气：“小鱼儿啊小鱼儿！你究竟惹了什么人啊？” 寻找了一个空旷平坦的地方放下手中的人，洛小北皱眉，等把杜阳放下来时，她的脸已经彻底失了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一滴一滴落下，瞿烟送她的一顿鞭子是真的打伤了她。 要不是她有阴阳玉佩在，又怎么可能打伤了瞿烟而且还和那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多次周旋，火辣辣的疼痛像蚂蚁嗜骨，洛小北腿一软，眼前一黑顿时栽倒在地。 而她的手臂上，已经隐隐渗出两条浅浅的血痕。 第九十二章 师父 “嘶——” 撑着床沿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疼得脸都快拧成一团。看了一眼自己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又察觉到后背上清清凉凉的药膏都掩不住的火辣辣的疼，麻痹！瞿烟这三鞭子的仇，她洛小北是记下了！ 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又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是伤员啊！怎么就没有醒来就有人递水关怀表示心疼的待遇？ 心里不断哀嚎，干得都可以冒烟的喉咙却驱使着她下床去倒水，这脚还没够到床下，另一边却突然进来个人。 “就知道你是这个时辰醒，来把药喝了！” 洛小北刚收回脚，虚弱痛苦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装王小碗便出现了。 手上端着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白底青花的碗，整个一配置搞得不像喝药，倒像是吃什么大补之品。 “噢！” 洛小北声音沙哑，一只手端过碗，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汤药，苦着一张脸又瞅了瞅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王小碗，这喝药的时候哪里有端药时候直接？ 王小碗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思，瞥了她一眼，又淡淡道：“认命吧！” 什么叫认命？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安慰安慰我吗？我可是伤员啊！这话没说出来，但是全体现在了她的白眼上。却还是一脸不甘心的喝了药。 “这鞭子要是再用点力，你的骨头都要被打断。现在也就是伤了皮肉，开了花而已，你真是幸运！”接过洛小北手里的碗，王小碗一脸平静，另一手递过来一颗蜜饯儿。 “小碗姐姐，你是觉得我没死了你不开心，所以要来气死我的吧？”接过蜜饯儿，洛小北有些恹恹的。 王小碗清秀的脸升起一抹笑意，轻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受了顿皮肉之苦也好，才能长了记性！” 洛小北：…… 她觉得再让她多和这女人多说两句话，她没被鞭子打死要被这女人怄死了。 她已经不想再提被鞭打这回事儿，含着一颗蜜饯儿扔了个白眼给王小碗，又含糊不清得问道：“小鱼儿和杜阳怎么样了？” “他们两个被爷爷带走了。” “嗯？前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杜阳也会被带走？” 谢小鱼的反骨太过特殊，随时都有可能被盯上，先不说怎么保护她的问题，就怕万一谢小鱼醒来还要和她打架怎么办？她现在可是个伤员！ “杜阳神识尚未恢复，又强行用法，他的本体承受不了这样大量的消耗，我救不了他，只有爷爷才能！” “等等！”哪知道洛小北听了这话顿时就要跳起来，手一用力又扯到伤口，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直冒冷汗：“他不是说他只要睡一个月就好吗？” 王小碗提了个药箱，一脸平静的剪开洛小北手臂上已经隐隐渗血的纱布，细细得擦干净了因为撕裂而出血的伤口，又拿出了一个晶莹的淡绿色的瓶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洛小北，又垂眸一边上药一边答道：“他是这么说的？你还就信了？” “这个……为什么不信？”洛小北也蒙了，难道杜阳骗她的？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呀？没道理啊！ “你转过去！” “哦！”洛小北依言乖乖转过身，可是那神情分明还是没想明白。 王小碗已经懒得搭理她，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药瓶不时碰撞而发出的脆响。 半晌—— “好了，外面有人在等你，你看是你出去还是他们进来？” 纱布打上一个漂亮的结，帮着洛小北换了衣服，王小碗收回了瓶瓶罐罐，这才开口说着一个似乎不怎么重要的事。 “小碗姐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伤员啊！”可怜兮兮的，一脸的委屈，“当然是让他们进来了，我都受伤了，哪里还能下地？” 似乎为了配合她真的是个伤员这件事，还特意哎哟了两声以显示她的虚弱。 “那好，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王小碗提了药箱，嘴角扬起一抹贼兮兮的弧度，至少在洛小北看来是贼兮兮，转身就要走。 “等下！”洛小北瞥了一眼王小碗，想了想：“杜阳被前辈带到哪里去了？” “不清楚啊！”王小碗叹气，她不是不说，而是真的不知道。 自家爷爷一向很固执，他要去哪里王小碗从来就不会过问，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而他们以前住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公输家的人也会破阵，也会进墓……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王小碗：“不知道。” 洛小北：“……” 转身，王小碗挎着药箱就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身后又进来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个大师兄，一个二师兄。 “你怎么样了？”苏晓一脸担忧快步走到床边，手一抬，又看到她手臂上的纱布，讪讪得又缩回了手。 “没事！就是没想到叶素秋会在那里等着我，被她捡了便宜。” “你拿到玉佩了？”陆哲瞥了一眼她的手，又收回了视线，淡淡道。 洛小北点头，“嗯！已经拿到了，融进了血脉，也不知道我这极寒之体能不能被控制住。” “而且，这玉佩的灵力我用得还不是很灵活。” 不然她也不会在吃了一顿鞭子之后才收拾了瞿烟。 “师父说你还要慢慢修炼，这玉佩常年在极寒之域中压制邪祟也沾染了邪性，好在你的极寒之体克制住了，不然说不得还会被反噬。” 陆哲拧眉，玉佩会融进血脉，在进墓的之前前辈就曾嘱咐过他。就是怕洛小北会承受不住被反噬，所以强调过不能直接祭血，却不想也因祸得福。 洛小北也明白陆哲所说的话并不是吓她，要不是事发突然，她也不会自作主张，她这条命她可是爱惜得很。 可是她分明不知道祭血的口诀的，怎么当时突然就出现在她脑袋里了呢？也好在误打误撞的就融入了血脉，不然她现在小命已经不在了。 “但是……”洛小北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大师兄，你说师父？师父在哪里？” 第九十三章 天玑 “啪——” 脆响传来，瞿烟脚下踉跄，一个没站稳便坐了下去。她受了伤，又是如此一副美貌的躯壳，眸中泪光盈盈，葱白似的手半掩娇容，秋水剪眸，我见犹怜。 站着的人一身白色长袍，负手而立，那道毫不留情的巴掌，则是出自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山清水秀，风景秀美佳人在侧，他却无心欣赏，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冰冷的气息，刻骨的寒意，低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瞿烟心底一颤，迅速跪直了身体，声音里透出一丝慌张：“她身上没有，我等在那里，除了那三人便没再看到其他人。” “没有？”白袍人冷哼一声，身上的气势陡然收敛：“你继续给我盯紧了他们。” “是，可是我……”瞿烟受了伤，洛小北的符咒下了狠手，她的后背已经被灼烧得一片模糊，痛觉明显，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她要强忍着。 长袍人随手扔下一个瓶子，瞿烟快速接住，又小心翼翼捧了瓶身，轻轻打开，淡淡的血腥味儿顿时弥漫了出来。 瞿烟脸色一喜，迅速将瓶口凑到了嘴边，眼中满是的贪婪和亟不可待。满足的汲取过后，只见瞿烟后背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那张近似于透明的脸露出了笑意，舌尖点过唇角的一抹猩红，抬眸，眼中是满足的喟叹和嗜血后的妖冶，太美，近于妖。 长袍人眼中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抬手，那掌心便抓住一只羽色华丽的鸟。鸟受惊，顿时大叫，长袍人手用力握紧，那鸟陡然失了生机，这林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手一放，那只之前还在林间扑腾的鸟，径直坠地。 “做好该做的事！” 瞿烟后背一僵，看了一眼那已经彻底死亡的鸟，心中一凛，顺从答道：“是！” ———— 洛小北这算明白了王小碗说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个话了。 所以在她还昏迷的时候，师父来了，而且在她醒了之后都没来看她一眼就走了。 她还是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最疼爱的徒弟了？真是让人心寒啊！洛小北脸上写满了委屈。 “师父走得急，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陆哲看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修长的两指间赫然出现一只玉镯。 洛小北眼睛一亮，先前的委屈顿时不见了踪影。小爪子急不可耐的夺过陆哲手中的玉镯，脸上满是惊喜。 “居然是天玑！” 只见这手镯表面刻满了奇怪的花纹，纯净而饱满的青绿色溢出淡淡的光泽，光华流转间手镯中心隐隐透着一抹红色，奇异又瑰丽。 “我以前就曾问师父要过，他怎么也不给，现在这时候怎么又给我了？”一手把玩着那玉镯，洛小北那神情很是满意。 “天玑”为北斗七星之一，又名禄存星。自然，虽然比不得苍穹之上的浩瀚星空，洛小北手中的天玑玉镯也是个宝贝。 传说仙人故乡昆仑山中有一面昆仑镜又名天机镜，在一次仙人聚会中被人所盗，而传说她手中的天玑，便是天机镜碎裂后的一部分，但灵气巨大，就算不至于让洛小北不死，却也能让她百邪不侵。而且必要之时，天玑的灵气也可助她写符诀灭妖邪。 她曾问师父要过，却被拒绝。因为师父说：“世人皆知玉石养人，却不知玉也要靠人气所养，倘若身体贪念过重或者病邪过重者，反会被玉反噬，成为邪体。” 她那时还不知自己是极寒之体，只以为是师父小气不给宝贝，后来知道了便再没问过，现在突然又给了她。 “师父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可以用天玑，但是破冰符一类的符咒还是少用。”也不等陆哲答话，苏晓急忙摆手打断了她。 “哦！可是师父不是说他在羊村？怎么出现在这里了？”洛小北收了玉镯，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的极寒之体极其伤根本，哪怕她不用破冰符，她身体中那冰冷的血液依然无时无刻不在侵袭她的五脏六腑。虽然不知道她的体质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些年靠着菩提子她外表也没什么异样，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手足逆冷是什么感觉。 如今融入了阴阳玉佩，她才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回温，从脚趾头到手指头，她才觉得自己像个真正活着的有温度的人。 “师父临时改了主意，他说还有别的事要去做，所以让我们自行去！” 苏晓笑嘻嘻的回答，却突然发现前一秒还盯着天玑喜不自胜的人突然就沉默了。 “怎么了？” 洛小北叹气，掩下心底的酸涩，这才抬头，“没事，我就是在想，那个救走了叶素秋，也就是瞿烟的白袍人是谁？” “白袍人？” “嗯，那人给了瞿烟一副新的躯壳，上次学校事件之后她元气大伤，又用了灵力和阵法困住我，要不是她想拿到阴阳玉佩怕是早就杀了我。” “她怎么知道你在那里？” 极寒之域的出口极其隐秘，苏晓陷入了幻境，再醒来时便在这不知道是何处的村口外的河沟里，当时在一起的还有陆哲以及公输真儿和王小碗，却不见了洛小北他们。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家的师父，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两人赶着去找洛小北三人去了。最后却只见到了洛小北，而另一位前辈只留了符咒传话说是带走了谢小鱼和杜阳。王小碗也确认了没问题，之后师父便离开了，只留下了天玑说是等洛小北醒来再交给她。 “跟那位身穿长袍的人有关系！”洛小北沉吟道。 交手之时，那位白袍人的法术分明在她之上，却并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而且那人也并非带不走谢小鱼，整个过程就像是虚晃一招而已，又或者是他察觉到了有人来找她？ “对了！公输真儿和那位开爷呢？”洛小北突然问道。 “他们不见了！”陆哲淡淡道。 洛小北挑眉，似乎并不意外。 经此一事公输真儿已经暴露了，自然会走，而那位看起来身份最简单身材勇猛的开爷……洛小北摩挲着手中的天玑，眉头紧拧：“也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 “咯吱——” 洛小北话刚落，那边木门被人推开，伴随着一股子诱人的香味儿，缓缓进来一个人…… 第九十四章 墨砚 来人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麻布旧衣，进门便先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洛小北，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视线交错间，眼神中浑浊不清。 手中端着托盘，脊背拱起，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小髻，枯瘦的手背上满是褶子。那股子香味来自她手上端的一个黑色的瓷盅。 “李婆婆怎么来了？” 老婆婆步履蹒跚，缓缓走向洛小北。苏晓连忙起身扶了她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老人又顺势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我来给闺女送鸡汤，吃了好好养身体。” 老人咧嘴，脸上的褶子皱在了一起，说话声粗嘎又低沉带着苍老的意味。 “谢谢李婆婆，我们在这里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洛小北甜甜的笑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快喝了补补！年轻人身子很重要啊！”得了洛小北的回应，李婆婆似乎很高兴，将托盘里的黑色瓷盅放在了身旁的桌案上，又拿着托盘缓缓出了门。 直到门扉被掩上，苏晓这才回头，“我们怕是要在这位李婆婆家里住上一阵子了。这李婆婆家里就她一个人，也没有孩子，人还很好。” “嗯，看看李婆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帮一帮。”洛小北点头又盯着那盅鸡汤看了半晌：“对了，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算到你会进墓取玉佩，所以特意在出口等。可惜没想到这墓的出口有两个，倒是让前辈抢先带走了谢小鱼和杜阳。” “那就是说他从来没去过羊村？” 苏晓一愣，这才想到问题的关键，“似乎没有！” “那之前我们算到他身处险境时，师父在哪里？” “这个……” 苏晓突然恍然大悟，只能抬头和洛小北大眼瞪小眼，末了又看看一直站在一旁不曾出声的陆哲，见他清冷的眉目间露出一丝不解的情绪，却还是点头！ 洛小北顿时哀嚎！他们三人被坑了！ “师父有没有说他去哪里了？”洛小北恨恨得从嘴里挤出这个问题，师父他老人家真是越老反而越像个小孩子心性，怎么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她也明白为什么师父那个臭老头不等她醒来便走了，因为等洛小北醒来他就走不了了。 虽然他厉害，但是从来都拿自己这个小徒弟没办法，要是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他们三人，还不得被洛小北剃了胡子才怪！ “师父说他发现了伏羲八卦镜的踪迹。”苏晓的桃花眼微阖，狭窄的窗柩外洒下几缕流光，映在他额前的碎发上，似是想到什么，他忽然一笑，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师父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洛小北叹气，内心已经无力吐槽，忙活了半天竟然被自家师父诓了，而且还一次两次差点丢了性命。 “那羊村我们就不去了，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回去吧！” 唉！此刻她的心中已经满是惆怅。 “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师父交待的事！”苏晓挑眉，嘴上说着不好，可是脸上那明显在说出此话甚合我意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陆哲各自看了一眼洛小北和苏晓，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摇摇头，这才淡淡道：“你们还是先看看师父在天玑上留了什么东西再说！” 陆哲的提醒打断了还在神游的两人。 洛小北极不情愿的将手中的天玑交给苏晓，苏晓极不情愿的接过，又瞥了一眼自家大师兄，认命的掐了一个符诀。 符诀刚成，那天玑上突然出现淡淡的白光，随后又快速凝成一道光束，光束快速脱离天玑，经过几番流转便空气中骤然出现两排金光闪闪的大字。 “不到羊村非好汉！从此不是师门人！” 洛小北三人：…… 这两句话传达出两个信息！第一，他们必须去羊村！第二，如果他们不去羊村，将会被逐出师门！ 这就有点严重了，毕竟之前虽然有各种打打闹闹师父再怎么生气也没有说过要逐出师门的话，现在就去个羊村闹这么大了？ “怎么办？”洛小北支着下巴，又看了一眼自己裹得还像粽子的另一只手，那双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于是—— 篱笆围成的小小的庭院，院子的一角堆积着高高一摞木柴，夕阳晚霞添了几分凉意，在洛小北已经略显圆润的脸上渡了一层金光。鸟雀啁啾，袅袅炊烟从茅草屋顶升起，光洁的脚丫子随意得搭在铺了厚棉絮的美人榻上，一脸的慵懒惬意。 柴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劈的，饭是王小碗煮的，她洛小北就心安理得的做一个伤员该做的事，就是晒晒夕阳再等着吃饭。 她打着自己是病号的名义在这里歇了快半个月，因为师父说要去羊村却没说要她们快点去，而且她也想明白了，她又不是汉子，就算晚点也没啥吧？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也只休息了半个月而已。 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耳朵向来灵敏，又因为融入了玉佩的灵力，现在听得更是清楚。 “小碗姐姐，是不是又到饭点啦？”洛小北摇晃着脑袋，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王小碗脚下顿了顿，又抬脚两三步便在洛小北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一眼她的脸，又掐了一把她的腰，一脸认真的低语道：“嗯！时侯到了，可以宰了！” 洛小北端着茶碗的手一抖，里边的水堪堪洒了两滴，一脸的心有余悸，又佯装惊恐得拍拍自己的小心脏。 “好歹毒的小娘子！” 她每天吃的都是大补的东西，什么鸡汤鸭汤还有李婆婆珍藏的腊猪蹄再配上王小碗给她调的什么治疗补血活血补气的药，她能不胖吗？ 抬眼却见王小碗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严肃又认真。 洛小北小脸一颤：“小碗姐姐，你还真打算宰了我啊！”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公输真儿有问题的？”王小碗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洛小北恹恹的放下手中的碗，“从她在山上说要下山开始！你呢？” “你看这个！”王小碗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长条形的黑纸，上面是一众形状奇怪的金色符文。 洛小北懒懒抬眼，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那个十字，先是一愣，后又拧眉：“这是墨砚？！” 第九十五章 饿她几天再说 “正是！” 料想洛小北已经看得够清楚了，王小碗这才收回那张黑底金字的符箓，小心得叠了又塞回身旁挂着的一个并不起眼的荷包里。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撑在脑袋后又躺了回去，晃了晃脚丫子，洛小北这才出声说道：“小碗姐姐早就发现了还白留了她那么久给了那么些饭吃！” 墨砚，一如它的名字一般，是用来写消息而且传消息的东西。本是茅山中用来请神所用的墨咒和砚咒，后来经人改过，两咒成了一张。 这个东西的特别，便在于它可以依据写符人所用的方法而使这东西不至于被旁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也猜不出来上面写了什么。 这不，她洛小北就没有发现，反而让王小碗发现了。 “这有什么？李婆婆不也给了那么些好东西让你将养身体？何况我给的不过是些粗茶淡饭罢了。” 洛小北一噎，感情她的事和公输真儿的事算同一码事吗？ 王小碗清秀的脸上添了几分雅致，明明一个很严肃的话题愣是讨论成了什么风雅趣事一般，也将洛小北噎得说不出话来。 嫉妒！一定是嫉妒李婆婆对她好！洛小北眼珠子一转，想通了，面上反而有几分得意。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王小碗挑眉，“比你早，就在那个村子里的时候便发现了。” “所以你不阻止她是故意的？” “当然了，要是早让她知道我发现了，后面那些循着信息来的人要怎么进去？” 听到这里，洛小北脸色便有些不好了，“所以前辈说他来应付，其实根本就没有。等我们进了墓他就走了？” 王小碗点头，一脸认真的想了想，“按照爷爷的性格，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洛小北：“……” 她以为自家师父已经够坑人的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喜欢坑人的！ 但是……洛小北突然脸色大变，差点没从美人榻上滚下来！ “你说他们也进墓了，那他们要从哪里出来？” 洛小北一行人进入极寒之域后，最后出现在这处名为抱月村的河沟里，那后来进墓的那些人，不也要从这里出来吗？ 谁知道王小碗依然一脸平静，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以为人人都运气好？要出来还能等你在这里吃喝玩乐半个月？那些人，少不得都要死在里面。” 洛小北闻言，一张脸才缓和下来，长吁一口气，这才又躺了下去，“哦！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王小碗又道：“你别忘了公输真儿可是知道我们在哪里的！” 洛小北：“……” 丫的！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啊！ “那等什么？我们赶紧跑路吧！快快快，饭也别吃了！”洛小北翻身从美人榻上爬起，还真就火急火燎的冲进里屋去收拾东西了！ 吃什么吃，那也要有小命在才能吃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那翻身收拾东西的速度哪里是重伤的人该有的？事实上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怪不得王小碗说她运气好！要是以前的洛小北，倘若受了这皮开肉绽的伤，少不得也要躺上一个月，她得了那玉佩，恢复能力也大大加快了！ 两位师兄一早出门了也没回来，她也不管了，反正总会会合的。等他们回来发现她和王小碗都不见了肯定会来找的，这么想着，洛小北背上包，一脚跨过门槛却发现院子里王小碗坐着还没动。 “小……” 碗字还没出来，洛小北就知道她这一趟怕是不太容易走了。 院门的篱笆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乌泱泱来了一群人，生生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男女老少，棍棒在手，面色不善。 她没怎么吧？怎么她一说要走突然就来了这么多人？难不成这落后的小山村还有什么窃听器监控器的不成？而且，别人走都是村民各种挽留不舍或者送特产，到她这里就成了棍棒相送？这习俗还真是特别啊！ 看了一眼王小碗，却见她坐在哪里也是有些疑惑。 “咳咳！咳咳！” 一声声苍老的咳嗽声又重又费力，院门外的人群突然动了动，从中走出来一个老婆子。 那老婆子步履蹒跚，身后还跟着一个在替她捶背的长得水灵灵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 “李婆婆？”看清来人，洛小北倒是急忙上去扶住她。 她在这里这些天，这位李婆婆总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来待她。她总以为她是没有孩子的原因便对她格外好。 何况这名为抱月村的地方三面环山，只有村口外有一条河沟，也确实偏僻了些。李婆婆没有孩子，常年一个人在，洛小北也想过，倘若她们走了，这婆婆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会在这里多留了两天，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 可是这半个月来也没见有什么邻居来串门的，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多人了？这不对啊！ “闺女啊！”李婆婆布满褶子的手细细的在洛小北柔嫩的手上搓了搓，这才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 “李婆婆？” “你真的要走吗？” 洛小北眨眨眼，轻轻点头，“嗯！都在这里打扰婆婆那么久了，是该走了！” “你就舍得扔下婆婆一个人啊？”李婆婆泫然欲泣，那双眼睛里竟溢出了泪花。 “婆婆，我会回来看您的！” 洛小北越想越觉得眼下的情况不对，因为在她说要走的时候，周围人的目光陡然冷了几分，甚至于那个一直站在李婆婆身后没出声的长得水灵灵的女孩子目光也格外的轻蔑。 这是怎么了？ “李……” 后颈上突然传来剧痛，她的下一个字被淹没在黑暗里。 她被偷袭了！ 麻痹，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 ———— “婆婆，现在怎么办？”水灵灵的女子瞥了一眼正被人架着的洛小北，又垂下脖子，低声在李婆婆耳边问道。 “先关了，饿她几天再说！”李婆婆的声线陡然凌厉无比，气势强硬，眼中射出一道寒芒，哪里还有半分的慈祥和老态？ 而在这人群中定定的站着一个人，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划出一个略微向上的弧度，片刻后又悄悄隐了身影不见踪迹。 第九十六章 黄鹂姑娘 洛小北怎么也想不通这事。 眼前黑漆漆的屋子很高，最顶上靠近屋檐的地方开了一个如脑袋一般大的窗口，光照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又潮湿的味道。 她靠坐在宽大的只铺了些稻草的木板上，被下了药，提不起力气。想起之前还吃着肉喝着汤，睡得还是软垫，这才多长时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瓣，睡木板草席，别说肉了，草都没有！ 离她脚边不过两步的木门，她竟然也提不起力气出去。想到她居然被人偷袭还让人得逞了她真是怄死了，也不知道王小碗现在怎么样了。 而且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得！这会儿饿上几天，她又感觉自己已经是骨瘦如柴的状态了！ 这边因为饿得头晕眼花还在胡思乱想，却又听到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锁链打在木门上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洛小北迷迷糊糊抬眼，看到的便是那个长得有些水灵的女孩子。 “带她走吧！”女孩子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听起来脆脆的，像黄鹂一般婉转悦耳。 身后有人得了吩咐，径直架起洛小北的手臂就走。 刚出了门，刺目的光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的侧过头，眼泪刷得就流了出来。 唉！从小走南闯北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她也是心酸得很！ 抱月村并不大，这个洛小北是知道的。因为偏僻，所以村民长久以来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太懒了，在李婆婆家这么久竟也没有想过要出来转转，所以这里的地理位置都不太清楚。 被人架着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这才停在另一处看起来比较干净又体面的屋子里。 “砰——” 她的小身板就这么直接被扔到了床上，这声音，听着都疼，让那位黄鹂姑娘也下意识得蹙眉。 除了听着疼，那也确实疼啊！洛小北一张脸都皱成了方便面。 “好了，你们下去吧！”黄鹂姑娘挥挥手，那两人便退了出去，还顺带掩上了门。 洛小北也纳闷了，难道这村子也有阶级分化？而且看这位水灵灵的妹纸似乎还是地位比较高的？那天看她扶着那位李婆婆，难道那位李婆婆才是终极大boss？ 屋子里没了别人，黄鹂姑娘这才仔细打量起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床上的洛小北。 恹恹的，身子骨也比第一天见的时候瘦了不少，几天不见光，那原本圆润的脸已经露出了线条，脸色多了几分病态的白，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里却依然透着灵气。 见洛小北也盯着她，黄鹂姑娘不自然得轻咳一声，抬手端了身旁桌案上的水，快步走到床头，侧过脸将水递给她。 手停了许久却不见人接，黄鹂姑娘侧头，却见洛小北还在盯着她，面上顿时显出一丝恼意，正准备将水放回去，这才想起洛小北被下了药。 洛小北也很无奈啊！她也想喝水，可是她连翻身都没力气，更别说端水了。 黄鹂姑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放下水，仔细替洛小北翻了身，让她的头靠在枕头上，这才又一手扶着她的背让她靠坐在床头，这才端了水仔细喂洛小北喝。 洛小北也确实表现出了她缺水的状态，那样子急得像是要把杯子一起吃了。 黄鹂姑娘也不怪她这个样子，毕竟她清楚，每天只给洛小北一碗水吊着她的命之外什么吃的东西都不给她，只除了瘦了，那双眼睛还是有神，这已经算奇葩了！ 洛小北渴啊！所以她渴望的眼神直直盯着黄鹂姑娘，看得黄鹂姑娘面上一阵红一阵黄的，还真就给她喝了三碗水！ “别喝了，还吃不吃饭了？” 黄鹂姑娘是真的恼了，却不是因为喂洛小北喝水麻烦，而是洛小北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吃！” 洛小北总算是说了这么一个字，虽然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是胃里总算有了些饱满充实的感觉。听到吃，那双眼睛更是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黄鹂姑娘轻轻跺脚，这才返身从桌案上端了碗白粥。 说实话，这白粥比起她之前在医院吃的那些简直不知道多简陋，别说医院，就是她前些日子在李婆婆院子里吃的那些也比这个好吧？ 可是眼下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有吃的就不错了！何况已经饿了好几天，就算是白粥，这会儿对她来说那也是山珍海味。 黄鹂姑娘似乎也觉得洛小北会挑，可是等她喂完了一碗，发现洛小北舔舔嘴竟然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姑娘还挺好养的，饿她那么多天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可事实上洛小北还真的就不挑，吃得了鲍鱼燕窝，也吃得了野菜稀粥，不然她早就饿死了。 何况这会儿对她来说，那白粥才是最好的东西。已经好几天没吃饭，要是突然吃多了或者吃些油腻腻的东西下去，她觉得她可能会胃穿孔。 总之现在她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小命要紧！ 命在了，吃吃喝喝什么的那才能有得谈！ 黄鹂姑娘转身又盛了一碗粥，准备再喂，却见洛小北摇头。 喝了水又喝了一碗粥，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她舔舔唇瓣，嘴角忽然咧开，笑成了傻傻憨厚的模样，乌黑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星光，看得黄鹂姑娘也是一怔。 “这位……”洛小北抿抿唇，这才又道：“姐姐！” 虽然这位黄鹂姑娘看起来比她小，但是此刻自己也是人在屋檐下，还是叫一声姐姐比较稳妥。 “干嘛？”黄鹂姑娘没好气得应道。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我没有解药，也不能放你出去。” “我不是要问这个！” 黄鹂姑娘一噎，瞪了一眼洛小北：“那你要问什么问题？” 洛小北顿了顿，这才开口：“我想问和我一起的那位姐姐去哪里了？” 似乎是没料到洛小北会问起别人，黄鹂姑娘疑惑得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一脸真诚，这才道：“她呀？她比你聪明，她跑了！” 听到这个答案，黄鹂姑娘只见洛小北轻轻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还挺关心别人的！可惜你自己却没人来关心你！”黄鹂姑娘面上带了丝同情。 “我不是关心别人！”洛小北一笑，那眼睛里也溢出满满的笑意，“我是在关心我自己！” 第九十七章 做闺女 “你觉得她会回来救你吗？”黄鹂姑娘先是一愣，后来又听明白了。 洛小北没接话，却一直笑着，那样子落在黄鹂姑娘眼里就觉得她猜中了。 “你的两位师兄都没来救你，她怎么可能会来？而且就算来了，你觉得单就她一个人，能从村子里把你救出去？”黄鹂姑娘毫不留情得打破了洛小北的美梦，只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 之前两位师兄是真的不见了，而王小碗能逃了，也是因为她之前曾多次上山采药，又比洛小北多留了一个心眼。 洛小北面上还笑着，心里已经怄得能滴出血来！ 唉！这事儿能怪谁？怪她太懒了还是怪她轻易就相信了人？经了叶素秋那事儿之后不还挺聪明的嘛？怎么一会儿就犯蠢了？也有可能是吃太好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猪油蒙了心？ 但是这些个人情往来的事也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只一件事她还是能信的，那就是王小碗绝对靠谱！ 而且这又是饿又是给吃的，这分明就是给一棍子再给颗枣儿的方法，为的就是磨她的性子，却说明这些人并没有要杀的她意思。 想明白了这点，洛小北反而不是很担心了。 “姐姐，你们留着我是为了啥？给李婆婆做闺女吗？” 见洛小北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反应，黄鹂姑娘有些泄气又有些恼怒，只觉得洛小北这姑娘看起来精明得很，却不想是个傻的，真是白瞎了那双带着灵气的眼睛，又听了她这问话，顿时气得跳脚！ “哪里需要你给我奶奶做闺女？我奶奶有我这么一个孙女就够了！” “咦？原来你是李婆婆的孙女？怎么之前还听她说她没有别的亲人了？” 洛小北还装得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黄鹂姑娘话里的意思。 “你傻啊！那是骗你的！” “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要……” 黄鹂姑娘正好转头就看见了洛小北侧头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映出她自己水灵灵的被气得有些发红的脸，粉唇微动，却不愿意再说了。 要什么？ 洛小北还在等她的下一句话，那姑娘忽得叹了一口气，转身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便出了门。 接着又是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唉！洛小北有些泄气，本想着套点话的，结果这姑娘倒也不傻。 门外肯定还站着人守着她，又是下药又是锁链的，这是真的怕她跑了。 索性也不管了，刚吃饱了，就这么坐着歇会儿。 然后……她还真就睡着了…… ———— “奶奶！” 黄鹂姑娘端了碗过去，正坐在首位的李婆婆眼睛扫过已经空了的碗，那双眼睛凌厉而阴寒，声音粗嘎让人不寒而栗。 “她全吃了？” “嗯！”黄鹂姑娘抿唇，那张水灵的脸有些发白，眼睛瞟过位于上首的人，唇瓣嗫嚅似有些犹豫。 “你想说什么？”李婆婆横扫了一眼低头垂眸的人。 黄鹂姑娘端着托盘的手指紧了紧，暗暗吸了一口气，却不敢抬头，声音细弱：“奶奶，那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说什么？”李婆婆声音陡然提高。 黄鹂姑娘只听见一阵风呼啸而过，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手一松，只听见“咣当”一声脆响，双腿顿时跪了下去，那白嫩的手心顿时传来刺痛。 灰褐色的拐杖落地，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黄鹂姑娘面色发白，却一声不吭。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你给我滚！”李婆婆似是疯掉了一般大吼，枯瘦的手臂一扫，桌案上的茶杯砰然落地，滚烫的茶水溅起，黄鹂姑娘手指一缩。 “给我滚！”李婆婆再次大吼。 黄鹂姑娘忙不迭起身，压住心底的酸涩，垂头敛眸低声应道：“是！奶奶！” 一脚出了院门，黄鹂姑娘抬头，通红的眼眶里无边的苦楚。远山含黛，秋意正好，可是落在她的眼里怎么就多了几分寂寥与萧瑟？ 低头看了一眼早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一手抬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才又扯了扯衣袖，将手掩在衣袖中，深吸一口气，散掉心底的憋闷，这才抬脚往西南方向而去。 那里，有一处常年紧锁着大门的宅院。 ———— 洛小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等她醒来时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没有点灯，只听得见窗外清脆的虫鸣声。 师父说，事不问因果，因为慧极必伤。她以前总是不信，明明知道的事，明明自己就是怀疑，就是想要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为什么还不能问了？ 可现在想来，还真的不如不问。 门外的锁链声再次响起，洛小北想想，好像是到她的饭点了，自己一个人被放着瘫坐在床头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的骨头肯定已经僵了。 有人点亮了放在桌案上的油灯，灯光昏暗，又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人端了碗过来喂她，还是粥，却不再是白粥。里面加了些东西，都是补益气血却不至于太过的。 香味儿传来，洛小北的肚子里已经打起了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那人喂她她就吃。 “你倒是放心得很！不怕有毒吗？”婉转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凉薄又有几分恼怒，那喂粥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 洛小北有些懵，这姑娘是在跟她生气么？她又怎么了嘛？ “算了，我真是疯了，居然会跟你计较这些。”姑娘搅动手中的粥，似乎在和洛小北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昏暗的灯光落在她垂下几缕发丝的侧脸上，明明晃晃的阴影正好遮住洛小北的视线。 洛小北抿唇，眉目间闪过一丝疑惑，想了想，还是开口，“没有毒的！” “你……”姑娘抬头，正好见到洛小北盯着她，那张脸平静无波，唯有那双眼睛着实明亮，似乎是洞察了一切，又似乎一切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洛小北再次开口。 姑娘有些怔，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突然问起她的名字。 “李盈盈。” 她道。 第九十八章 蒜香 脸颊就像猴子屁股一般红得均匀又明显，身穿大红色的衣服，连花样纹饰都没有，头发盘成了一个圆髻，侧边插了一个土豪金的簪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看起来也就它最值钱了。 洛小北长长叹了口气，从她被当成一件艺术品般被摆放在床上已经快过去一天了。除了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这周围连个蚊子的叫声都没有。 眼看着天已经黑下去，这种安静越发显得诡异。 她已经被换了个房间，一早还没睡醒便被人从床上提起在脸上头上一阵捣腾，她倒是没什么不耐烦的，反正这一天总会要来的，不然凭什么别人要白吃白喝的养着她？ 可是当她从一块已经花得快看不到脸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妆容，她觉得，哪怕是送她去给什么妖魔鬼怪吃，也会倒胃口的吧？ 直到她被遮了眼睛，被人抬着挪了出来，一路上的气氛安静沉默得让人发慌，她甚至感觉到那些抬着她的人每一个都小心翼翼的特意放轻了脚步。 她听到了微风拂过的声音，那时候的她还在到达这里的路上，也听到了锁孔被钥匙打开时发出的吧嗒声，直到她进到了这处院子，似乎所有的风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 强大的压迫感将她憋闷得喘不过气，越是安静，越是诡异。 黑暗渐渐笼罩下来，床上的洛小北一动不动，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块大红色的布。 空气陷入凝固，丝丝缕缕的黑色线条从掩紧的门窗处涌了进来，越来越多，聚集成一大片的斑块，直到这黑色爬上了矮凳，又爬上了桌案，又压灭了烛火，速度越来越快，移动的方向赫然是——床。 那黑色攀上了床沿，又赫然升起，蔓延到屋顶，又再度垂落到洛小北的身体上方不过一尺的距离处，整个过程似乎是在试探。 床上的人却像没察觉般，呼吸均匀，气息平稳，就像睡着了。 黑色烟雾骤然收回，门窗突然传出巨响，似是有风从外向内吹，这风力量强大，屋内仅剩的唯一一盏放在床头的孤灯骤然熄灭，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短暂的寂静后，大门处缓缓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那身影缓缓移动，每一步并不像在走，反而是在挪动，每挪动一步，身后便会留下一长串的臭味熏天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这声音异常清晰。 恶臭越来越近，直到那个影子挪进了洛小北所在的房间。 它似乎有些犹豫，在门口停留了些许时间，身下的液体已经堆积成一个水洼。床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正躺着的影子，直到它再次挪动，腐烂和带有血腥味儿的气息占据了整个房间，它的目的是床上的人！ ———— “奶奶，已经办妥了！”李盈盈垂着脖子，双手隐在衣袖中绞在一起的手指骨节发白，不敢去看正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的李婆婆。 天上没有月，星光暗淡，李婆婆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站得笔直，目含精光。除了她还拿着拐杖的手显示她是个老婆婆之外，其他的竟没有一点与洛小北之前所见的地方相同。 远远的吹来一阵略微有些潮湿的风，李婆婆这才动了动，回头扫了一眼低眉敛眸的女子，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说话声音也开始平和起来。 “等这事成了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李盈盈眸光一闪，上次她听见这句话时，还是十年前。 “是！”她低低应下，脸色已经发白。 李婆婆很是满意，对于之前的小插曲已经不在意，她把李盈盈当孙女养着，虽然过于严厉甚至说苛刻又何尝不是用了真心？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软了几分，说话声也柔和了下来：“你且回去歇着吧！今日夜里再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要出来了！” “是！”李盈盈看了一眼还站着的人，这才回头，往她该去的地方而去。 说歇着，可是她什么时候又真的歇过了？ 李婆婆见她已经退下，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这才起身往院门外而去。 夜越发的沉，今日的天象，有异。 ———— 如果你问蒜味儿和那些腐烂血腥的气味哪个更好闻的话，洛小北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都不好闻！但是此刻她嚼着蒜，脖子上还挂了一串，而事实上她内心是拒绝的！ 她的菩提子已经被李婆婆给收走了，这样灵气如此之大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还会给她留着？所以现在她已经没了天玑也没了菩提子，好在玉佩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不然今天就要交待了。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但是洛小北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的！ 她一边嚼着，还一边剥着，眼看着底下一团漆黑的东西并没有停下动作，她暗想是不是被李盈盈诓了。 所以她被呛得泪流满面，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高声叫道：“喂！床上没人，我在这里！” 洛小北晃着腿，一手环抱着房梁上的木架子，手中的蒜衣随着她说话，已经落了一地。 那团黑影似乎听见了洛小北的声音，顿了顿，又缓缓转身，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清晰，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回应。 洛小北这会也懵了，这就奇怪了，正常的开场不都是怪物听见了她的声音，然后直接开打吗？怎么这玩意儿好像还通人性？那她嚼蒜是为了什么？ 只是还没等她细想，那团黑漆漆的东西骤然窜了起来，却不是攻击洛小北，而是出了房门往院门外而去。 想跑？ 洛小北从房梁上落下，手里还抓着蒜，循着那臭味翻天的液体就追了出去。 出了院门，那怪物留下的痕迹是往河边而去的。洛小北叹口气，又追了上去。 从来都是被怪物追着跑，这还是第一次追着怪物跑。洛小北倒是想看看这怪物是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只是还不等她追到，那边暗处却又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洛小北定睛一看，身形纤细的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李盈盈。 第九十九章 蛊 “别追了，你的朋友们已经被婆婆发现了，你还是快去救他们吧！”李盈盈一脸平静。 “没事，我不担心他们，走一起去看看吧！”洛小北像是根本没听懂李盈盈话里的意思，她不止要追，还要拉上李盈盈一起追。 “你放开我！”李盈盈细细的腕子被洛小北抓住，可是她并没有要去的打算，话音里也带了些恼怒，“那个你不用管了，你可以走了！” 这才是她想说的话。 “不能不管吧？我都不知道你们莫名其妙把我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这会儿让我走我就走啊？我还就不想走了！” 话是这么说，可洛小北还是放下了李盈盈的手腕，只是她满嘴的大蒜味儿着实不好闻，熏得对面的女子直皱眉，还用手掩住了口鼻。 “这个还给你！”李盈盈摊手，晶莹剔透的天玑和那颗古朴的菩提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黑夜里，竟然也看得见淡淡的光泽流转。 洛小北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却并没有要接的意思，“你放我走？不怕你奶奶知道了再罚你？” “她罚不罚我也不是你该管的。”李盈盈抬头，轻轻吐了一口气，又抬起下巴，眼神傲踞：“拿了东西就走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也不要轻易相信平白无故就会有人对你好！” “你这是在说我傻吗？”洛小北皱眉，到底还是接了她手中的东西。 “难道不是？”李盈盈挑眉，却没有再和她废话的打算，“大蒜你带着，从这条路上山，带上你的朋友们一起走！” 她的手指从脚下的路一直指到山的方向，夜沉如墨，看不清前路，洛小北眨眨眼，李盈盈水灵灵的脸在她眼前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走吗？”她问。 李盈盈回头，脸色平静：“我不走！” “好吧！”洛小北也不问原因，“你说不要平白无故就相信人，可是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我不是信你，我只是在救你！”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眼神朦胧，低声呢喃：“也在救他！” 他？还是她？这个她是指李婆婆还是指刚刚那个跑掉的怪物？洛小北没听明白，却见李盈盈已经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也不等洛小北离开，她的身影却先隐在了黑暗里。 这是个奇怪的姑娘！洛小北心里暗暗想道，转身便往李盈盈说的方向而去。 ———— “你在哪里？”李盈盈一路小跑，呼吸急促脚步凝乱有些急切，她从黑暗里追了出来。 眼前是奔腾而去的河流，明明水并不深，此刻却无端显得深邃而空旷，水流有雾气缓缓升起，却没人回答她。 “你出来呀！”李盈盈再次出声，周围隐隐传来回音，回答她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你出来呀！”她再唤道，已经带了隐隐的哭腔，一脚踩在水里，又缓缓蹲了下去。 河水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回应她一般，原本清澈的水流突然变成了黑色，刺鼻的气味从河底升起。 李盈盈定定的看着那仿佛沸腾的水泡，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落入水中，一如她的名字一样，目光盈盈，泛起水波，满脸的绝望和抑制不住的伤心。 纤瘦的肩膀在暗夜中静静颤抖，河水的咕噜声将她的哭声覆盖住，她埋在臂弯里的眼睛也不曾看见一直围绕在她身后的不敢靠近的黑烟。 半晌，她终于抬头，盯着那冒泡的河水，喃喃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起身，看了一眼那河流处，再度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她的身形虽然柔弱，却带了某种柔而韧的气息。 ———— 若说在这之前洛小北还以为李盈盈是诓她生吃大蒜，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李盈盈的用意。山上的路并不好走，每走一步都会有带有倒刺的野草挡在她身前。 好在这会儿菩提子和天玑都已经回到了她手中，虽然走得小心，却也不用过于提心吊胆。那些长有倒刺的野草中，还有某种极其细小的东西，洛小北每靠近一步，便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爬动的响声。 一开始洛小北还会多加注意，可是走了一段时间后她才明白，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大蒜带有的特殊的气息使这些东西不敢靠近，而且还很是忌讳。 “难道是蛊毒不成？”洛小北小声嘟囔。 在中华上千年的传统里，大蒜除了是调味料，还有个用处便是用来辟邪，若说她之前还对这玩意儿不太在意，这会儿也不由得称赞起来。 当然，大蒜能不能驱鬼不好说，但是能驱蛊是真的。据说在西南处的某些云雾缭绕的潮湿的深山老林中便生活着以制蛊为名的苗疆人。 蛊毒，既是蛊，也是毒。蛊是虫子，或者是植物，也有可能是石头，但却被人为的赋予了某种意义上的生命，但是毒却是苗疆人用含有剧毒的草药或者虫子研磨制粉而成。 若是要让人在短时间里殒命，便用毒，可要是想长时间控制住谁，或者想让人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那就必定要用蛊慢慢折磨。 蛊这个法子既然可以害人，也可以用来助人。可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都是蛊毒害人的事件，从来没有或者很少听说过以蛊救人的。 苗疆一族是一个不断被驱赶甚至被消灭的民族，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生命和祖先的教诲，自五千年前开始，爬山涉水，经历千难万苦，从中原从楚国逃到高原和世界各地，从此隐藏在深山或者密林里，又或者是城镇里，过着并不为外人所知的平静而祥和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苗疆人擅长制蛊养蛊的人已经不多，因为养蛊，自身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少数还在养的，但这些人大都已经离群而居。再加上蛊虫的养成需要养蛊人自身的精血，且以女子的精血最为阴柔，又要在大量蛊虫间选出蛊种，这是一个长久的消耗战。 这些，洛小北曾在师父的书房中看过，而明显，她今天就遇到了。 离群而居的，擅长养蛊的，一个女人！ 第一百章 蜘蛛蛊 洛小北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呢，另一边却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屏气，她顺势就蹲了下去，身体被掩盖在草丛里，一手逮着衣袖遮住自己的脸不至于被倒刺划伤，只有周围的虫子受惊后迅速逃离。 她这感官也着实厉害，一手小心翼翼拨开草丛，借着暗淡的月光，便看到另一边的树林中有几个人影。 几人正在对峙的模样，洛小北敛神，仔细听起了墙角。 “她这会儿早已经上了西天，你们再怎么闯也于事无补！” 李婆婆的声音里带着轻蔑和不屑，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因为数量如此庞大的蛊虫也只是用来抵挡外人侵犯的屏障，可想而知她身上真正厉害的还不只一种。 “老妖婆，你还我家丫头来！”苏晓的握紧飞甲，满目的寒意。 这会儿他倒是明白了，这些蛊虫白日里并不会出现，它们就像是生活在泥土中一般，等到日暮降临之时才会出现在这含有倒刺的草上。 所以那天他们出山的时候只觉得这些杂草异常多，却并没有怀疑，后来又因为有了别的发现追了过去，等再回来之时才发现倒在外面的王小碗，却不见了自家的小师妹。 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走的时候洛小北还是个伤员，他们也不知道她的恢复情况，王小碗又一直昏迷不醒，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等他们想连夜潜入村子里时才发现这草上有蹊跷，甚至连野兔也不敢进。 还是陆哲发现了这是蛊虫，才想办法给王小碗喂了捣碎的蒜，结果这一喂不要紧，还昏迷着的王小碗顿时就吐了，这一吐倒是把苏晓也吓着了，只见那口中吐出如碗底一般大的灰褐色的蜘蛛，且跳出来之后速度极快，径直往陆哲的脚上而去。 还是苏晓手疾眼快，用飞甲将蜘蛛打了出去，陆哲点了火符迅速将它烧了。 王小碗被大蒜一熏又这么一吐顿时清醒了过来，气息奄奄脸色苍白，叮嘱了陆哲从她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味药，喂她吃了又休息了两天，这才恢复了过来。 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 食物都是经过她手的，自然不会有毒，那是后来见王小碗要跑时，李婆婆特意使出的杀招。好在这一个蜘蛛蛊是慢性的，所以才能让王小碗捡回了性命，倘若是急性的，说不准她还不能等到陆哲和苏晓找到她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所以看着眼前这个与前些日子看起来大不相同的老婆婆，王小碗尚未完全恢复血色的脸也冷得能凝成冰。 李婆婆也有些意外，原本应该死了的女孩子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表情，她才觉得有哪里失算了。然而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她要谁死，谁还能活得了吗？ 等过了今晚，那个极寒之体的小姑娘，便会成为她最完美的蛊毒盅。想到这个，李婆婆便有些得意，可惜她并不知道她以为的那个盅，此刻正躲在不远处听墙角来着。 “既然让你们捡回了一条命，那就来养我的蛊吧！”李婆婆大笑，盯着三人的眼神闪过一丝狠辣，那枯瘦的手从宽大的灰色的衣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坛子。 坛子用泥土封着，上面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王小碗下意识觉得不好。 那只蜘蛛也并不是简单的蛊虫，而每一只强大的蛊都需要人的精血滋养，蛊也和养蛊人之间建立了某种奇妙的联系，所以蛊出了问题，养蛊人也必然会受到反噬，可是眼前这个老婆子非但不受一点影响，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精神，这是怎么回事？ “后退！”倒是陆哲出声。 倘若那蜘蛛蛊并不是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老婆子养的，那么她手中的那个才是和她自身有关的。 “你们跑不掉了！”老婆子冷哼一声，唇角划起一个奇怪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话落，她一手放开拐杖，一手扯掉那个黑色坛子上的符纸，并且凌空一抛，坛子中骤然撒出来一片密密麻麻的东西，那是…… 陆哲快速掐出一张护身符，将苏晓和王小碗包裹在里面，那漫天洒下的东西密密麻麻落在那道金色的屏障上。 王小碗右手拿起大蒜，循着三人所在的地方，分别在不同的地方点了下去，形成了一个以大蒜围成的，用来避开蛊虫的阵法。 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而让陆哲和王小碗最意外的却是这一坛子的虫！他们虽然不曾养蛊，却对蛊毒有所了解，并不是所有的虫子都适合成为蛊，不管是蜘蛛还是蝴蝶又或者是白蚁，哪怕是公鸡，那也要经过优胜劣汰，哪里有撒蛊虫像撒碎纸一样的？ 而且她不怕这些虫子受伤或者死亡会对她造成反噬吗？ 再加上这后山以蛊而成的屏障，也不该啊！除非有另一种可能，这些虫并不是她自己养的！ 想明白这一点，王小碗的脸色愈加冷了下来，用别人的血肉养出为她所用的蛊，眼前这个老婆子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又想到她和洛小北在庭院中时，那些面色奇怪的村民…… “你这婆子好歹毒的心肠！”王小碗捏紧了手指，一向淡然的脸也因愤怒而变得冷凝。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我的蛊说吧！”老婆子冷哼，对王小碗的话不甚在意。 那些蛊虫在地面横冲直撞，既不能进土也不能突破结界，但这并不代表三人安全无忧。 蛊虫以女子阴柔之血养成，又带上了虫类嗜血的邪气，所以哪怕是护身神符也不能坚持多久，老婆子也不着急，她就那般冷冷得看着。 “苏晓！”陆哲冷声唤道。 “明白！” 话落，飞甲闪出红光，围绕着护身符咒的屏障周围划出一个圈来，那道圈燃起火焰，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第一百零一章 飞蛾扑火 密密麻麻的蛊虫前仆后继的冲向燃着的明火，噼里啪啦的脆响和烧焦的烟雾让躲在一边的洛小北也呆住了。 从来只听说过飞蛾扑火的，还从来没见过蛊虫也能扑火。这成千上万只的虫子需要耗费多少人的精血才能养成蛊，这婆子竟然一点不心疼。 可惜她身上只有大蒜，别的能祛蛊的办法李盈盈也不曾告诉过她，这下要怎么办？ 很明显，除了洛小北，就连那边的王小碗和苏晓也愣住了，这虫子怎么像烧不完似的？ 洛小北思量再三，觉得自己要不要出去转移那婆子的注意力？毕竟她这会儿本来该躺在床上或者正在被那怪物吃掉了，突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将那婆子吓死了？ 这么一想，洛小北突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要起身，肩膀上传来的轻轻的酥酥麻麻的力道洛小北白着一张脸缓缓转身。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楚，嘴就已经被人捂住了。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些许凉意，洛小北不用回头看，便知道那是谁了。 示意李盈盈将自己放开，又在她手心里打了个问号。李盈盈的目光一直落在李婆婆和陆哲那三人之间，轻轻做了一个让洛小北噤声的动作，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去。 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洛小北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什么落水，什么蛊雕，通通都不算事儿！ 她掏出一只黑色的坛子，除了比李婆婆拿出来的那只小了些，外观上看起来毫无分别。 洛小北眼睁睁看着她揭开了那张黄符，封坛的泥土碎裂，首先露出来的一个圆润的小头，吐血信子。 身子一抖，瞪大了眼睛，洛小北腿一软，顿时就要栽倒下去。倒下去之前还不忘控制住自己，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心想完了，倒在全是倒刺的毒草上，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好在李盈盈眼疾手快迅速拽住了她的一只手，她的后背才幸免于难。只是洛小北盯着那只吐着信子慢悠悠爬出去的蛇，那弯弯曲曲的弧度，她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 李盈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一向觉得这个女孩胆大心细，哪怕是当时被下毒后全身无力，以及后来见到她所谓的怪物之时也不曾如此慌乱过，这会儿居然会被一条小蛇给吓到。 果然所有人都是有弱点的吗？ 洛小北并不在意李盈盈怎么想，眼看着那蛇越来越远，细小的长条的黑色的蛇身隐在草丛中悠悠得爬向明火所在的放在，她惨白的僵硬的脸才缓和了下来。 她是什么都不怕，可她怕蛇啊！而且还是蛇蛊，这要是被咬上一口，肯定一命呜呼！ 想一想她就觉得身上的血都是凉的！蛇是冷血动物，而洛小北在玉佩融合之前也曾是冷血一族，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怕的，可偏偏她就是怕。 苏晓每次拿这个事儿打趣她，她都假装没听到。 李盈盈有些好笑，却明白当下正事要紧，放开了洛小北，示意她看着那条蛇。 只见那条黑色的小蛇隐在草丛中，也不知道发了什么信号，那前仆后继的蛊虫此刻竟然纷纷往后退，也不扑火了，密密麻麻的全部钻回了一开始装它们的那个坛子里。 没有封口，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进去了的蛊虫也没有再出来的。 厉害了我的妹！这是洛小北想说的，可是当她意识到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每次喂自己吃饭……她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又开始发寒了。 她想问问她，有没有趁机在她食物里下个毒什么的？就算要死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李盈盈并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人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的目光正落在另一边。 那条小蛇完成了任务，又摇晃着脑袋吐着信子悠悠得回到了原地，可怜洛小北捂住自己嘴大气也不敢出，额头的汗珠沿着额角从唇边滑落。 李婆婆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突发情况，漆黑的山林中茂密的树林遮住了所有的星光，只有陆哲三人脚下还在燃烧的火焰闪出明明灭灭的光亮将各自的身影拉长往后延伸，只有呜咽的山风将眼前的景象衬托得越发凄然可怖。 眼神晦暗不明得盯着那只陶土坛子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李婆婆身形忽然一转，盯着洛小北所在方向，嗓音如同切割实木一般粗哑 ：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洛小北心神一凛，躲在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出，她要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办法驱蛊？ 这么想着，她这会儿才又想起李盈盈也是个养蛊的女孩子啊！她肯定有办法！ 心里又是一喜，正准备向她讨要法子怎么对付那个老婆子的时候，却见到身边的人将那只坛子收回了手中，又拢了拢衣袖，这才意态闲闲缓缓起身。 那一刻，洛小北只觉得以前看的那些什么描写美若天仙啊，仙女下凡啊那些，都不及此刻的李盈盈半分！她就如同一朵开在暗夜里的蔷薇清雅又美丽。主要是，她救了她啊！ 好吧，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你在做什么？”老婆子厉声质问，满脸的褶子皱在一起，像是枯掉的树皮。 “奶奶，放过他们吧！让他们走！”李盈盈声音婉转清丽，认真的看着她唤的那个人。 “不行！”老婆子大声否决了李盈盈的话，“那是他们自找的！” 话刚说完，也不管李盈盈还要再说什么，一手又掏出来了另一只坛子，依然是那个外观却不是还在地上的那个。 洛小北真是觉得靠了！哪里来那么多坛子？ “奶奶！”李盈盈瞪大了眼睛，那婉转清丽的声音中带了些许焦急，说话的同时整个人却已经快速迈了过去，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你别过来！你要是敢阻止我。我便让你和这些人一样！”老婆子厉声大喝。 李盈盈脚下的动作顿住，却见老婆子狞笑着，揭开了那张黄符。 第一百零二章 盅 “奶奶！”李盈盈脆生生的声音喊出口，到底还是没能阻止眼前已经快要魔怔了的人。 那个黑色坛子里露出的东西，洛小北只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崩溃，又是一条蛇。一条如人手腕一般粗的全身血红色的嘶嘶吐血信子的蛇。 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洛小北捏紧自己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的感觉瞬间让她冷静了下来。 让她察觉到不好的，除了那条蛇之外，便是李盈盈微微有些颤抖的后背。如果连她都害怕，那这东西是有多厉害？ 还不等洛小北思索，那条蛇已经从坛子中飞了出去，长条的血红色的蛇身以飞的速度直直往陆哲而去。 陆哲下意识唤出帝休，剑身一扫，那条蛇便被扔了出去。可惜这并不是它的极限，只见它迅速落地，昂起的头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死死盯着陆哲，那身红色在燃烧的明火映照下显得越发诡异。 李盈盈水灵灵的脸此刻已经接近苍白，她已经察觉到自己衣袖中的坛子里，那条小蛇露出的隐隐的不安。 洛小北也察觉到了，这周围的密林中以及茂密的草丛中躲着的蛊虫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周围的安静，让气氛越发凝重，嘶嘶的声音在这黑夜里越发明显。 “嘶嘶——” 声音突然异常清晰，那蛇突然原地跳起，陆哲身形一动，还不等出手，手中的帝休竟然直接被蛇身扫了出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们的血就是你的了！”老婆子大笑，笑声凄厉而怆然，她仿佛在和眼前的蛇做交易一般，可是那蛇似乎也听懂了她的话，竟然扭了扭身子，那随时准备着的动作，似乎正在寻找突破口。 “飞甲！”苏晓大声唤道。 手中的飞甲闪出红光，打向那还在吐血信子的蛇，那蛇身速度极快，灵活一转，竟然钻进了草丛中突然不见了蛇影。 “这蛇通人性！”王小碗脸色暗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平时不怎么说话，那是因为觉得有些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她被下蛊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这不是一般的蛊，这是盅！”李盈盈突然出声，她的话音都开始颤抖。 “混账！”李婆婆大吼，盯着李盈盈的眼睛露出凶光。 “奶奶，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没有用的，你放他们走吧！”李盈盈身子一抖，显然她对李婆婆还是怕的，可是她的善良并不允许她冷眼旁观。 “他们哪里是普通人？他们和那个极寒之体的女娃一样，既然要回来，就走不得！”李婆婆不再看她，一手指着那条蛇大声说道 ： “杀了他们，都是你的！” 那蛇却并不为所动，盯着陆哲的头突然换了个方向，转而盯着李婆婆，那吐着的蛇信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李婆婆脸色大变，却依然强忍着体面，说话声里却有隐隐的哀求。 “那个女娃已经死了，这些人都是和她一起的，肯定也有那样的血脉，你杀了他们，他们就是你的了！” 发现了这一点，洛小北很是意外，怎么这蛇不是她养的吗？为什么还要她求它？ 可是那蛇明显已经相信了李婆婆说的话，蛇头调转，已经再次弹起飞向陆哲。 王小碗手疾眼快，在那蛇接近陆哲的同时，一把不知道什么成分的东西从她手中扔出，烟雾状的东西飘向那蛇头，蛇头明显一偏，可那身子却已经迅速缠绕在陆哲手腕上，像藤蔓一般牢牢箍住，再慢慢向上爬去。 苏晓的飞甲快速出手，想要将蛇身打出去，却发现那蛇极其灵活，并不是飞甲这样的重型杀伤武器可以制住的。 只是王小碗的东西也起了作用，那蛇身虽然还在爬，却对陆哲没什么影响，它既没有咬它，也没有用力箍住它。 这就奇怪了，不只是那老婆子觉得奇怪，连洛小北也觉得奇怪！ 王小碗淡漠一笑，那眼神中多了几分杀意，她既然有药可以救自己，自然也就有药能对付这蛇蛊。 可是—— “嘶嘶——” 蛇身突然停止移动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巨大的吞吐声，洛小北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她周围而来，不多时，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开始在整个林子中响起。 靠了！这蛇居然是所有蛊虫的老大！ 王小碗的药是暂时对蛇蛊起了抑制作用，但是她也没想到这蛇还可以召唤别的蛊虫，就连那地上的另一个坛子里的蛊虫也爬了出来。 这次真的是被包饺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小碗脸色也白了几分，可这并没有让她吓到。 她的荷包里还有大蒜，这可以暂时让周围的蛊虫不能靠近，可是陆哲身上的那条蛇却要尽早除掉它。 李盈盈自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条蛇才是李婆婆自己精血所养的，她利用那条蛇控制别的蛊吸取别人的精血，炼制出能为她所用的蛊虫。 盅，是蛊却又高于蛊，它能和自己的主人交流，却又不只单纯听从于主人的命令。某些时候，人或许才是它的奴隶，这便是盅的强大之处，倘若人有一点不顺它的心意的地方，它便会对主人进行反噬。 所以，李婆婆为什么会在之前对一条蛇露出哀求的语气来，这便是原因。 李盈盈盯着那条红血色的吐着信子的东西，听着周围不安与狂躁的响动，整个人却突然陷入某种极度的安静里，使得她眼前突然恍惚起来。 那条蛇，会对拥有极寒之体的洛小北感兴趣，自然也就会对别的人感兴趣，而那个人…… 李盈盈突然回神，盯着一脸得意疯狂狞笑到癫狂的人，握紧了手指，眼中突然露出某种坚定的神色。 “奶奶！”她突然出声。 “等解决了他们，我再收拾你！”老婆子并不看她，粗嘎的声音在这充满诡异气息的夜里极其吓人。 “那个姑娘，极寒之体的那个，没死！”李盈盈嘴角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意，以一种过分平静的语气，缓缓说出这句话。 第一百零三章 没吃药 “你说什么！”李婆婆握着拐杖的手臂隐隐发抖。 李盈盈不出声，可是她的表情已经在解释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混账！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李婆婆气极，提着拐杖指着她，那表情里满是恼怒与急切，“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走了！” “是你放走她的？我给你的药，你是不是根本没给她吃？”李婆婆的脸已经狰狞无比，那样子已经恨不得随时将李盈盈撕裂。 陆哲和苏晓并不认识突然出现的李盈盈，只有王小碗对她有些许印象，可是她并不知道她的用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刚刚提醒的那一句关于“盅”的话，已经让他们确定李盈盈并没有恶意，她的出现应该是来帮他们的。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中，也获取到了洛小北并没有事的信息，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话也不可以全信，但是事关洛小北，他们还是选择相信。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对他们来说不是别的，而是这成千上万只的蛊虫还有那条缠绕在陆哲身上的蛇。 李盈盈沉默半晌，垂眸掩住情绪，片刻又抬头，盯着李婆婆，嘴脸浮起一抹凄然 ： “我不想再有人变成过儿那样！” 过儿？洛小北成功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他只要得了那个女娃的血他就能恢复，都是你自作主张害的！你个白眼狼，枉费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养育！我要杀了你！”李婆婆忽然大吼，眼中的恨意和身上突然出现的暴怒的气息。 原本缠绕在陆哲身上的蛇突然跳了出来，迅速飞向李盈盈所在的方向。电光火石间，李盈盈只是静静笑着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太快了！洛小北意识到李婆婆要杀李盈盈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她迅速起身准备救人，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身影却突然抢先一步挡在了李盈盈身前。 洛小北还处于呆愣的状态，天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可之后那团黑影身上传来的带有血腥和腐烂的肉类的气味瞬间让她回神，现在她又明白了为什么李盈盈要让她吃大蒜，因为要麻痹自己的感官！ 就在洛小北还在为这突然的转变而懵逼的时候，那头的黑影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嚎叫，那声音痛苦不堪，却仍然纹丝不动的挡在李盈盈身前。 懵了的不只洛小北，也包括李盈盈甚至于李婆婆！ 陆哲几人却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应该是脱离了蛇的威胁，只能各自嚼了蒜瓣又将蒜捏碎在衣服上四处涂抹，以防周围不知从何处就会突然钻出来的蛊虫。 “你终于肯见我了吗？”李盈盈说话声音很小，却带着细致的温柔和浅浅的埋怨。 黑影没说话，那叫声却停止了。而那条血红色的蛇却钻进了他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不可以！不可以！”李婆婆突然厉声大喝，似惊惧似懊悔又带着激动。 洛小北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不可以，却知道眼前这团黑影应该就是李盈盈提及的那个过儿了。 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知道李盈盈对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融进了一番柔情。 不过片刻，她的肩膀却轻轻颤抖起来，小声啜泣，满是凄苦和委屈以及怨愤。 “你……别……别哭，我……我……抱……抱不到你！”零星吐出的几个字带了满满的心疼和凄然。 他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每说出一个字便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粗嘎难听，却无端让人听出了心酸和凄楚。 只是他这话一出，李盈盈却哭得更加厉害！ “过儿，过儿！是娘啊！”李婆婆声音颤抖，站在两人身后，眼中是殷切的期盼，却不敢靠近，此刻的她只有手足无措，杵着拐杖的身体却仿佛站不稳一般摇摇欲坠。 过儿却并不回答她，只形成一堵墙将李盈盈拦在身前，他就那么看着她。 这一出，洛小北是万万没想到。难怪李盈盈会阻止她追那团肉，原来是因为她和他之间原本就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可是这李婆婆要那团肉吸她的血，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你别哭，我……我解脱了啊！”那声音似乎有些高兴。 他身前的李盈盈却哭得越发伤心。 “不可以！不能！”李婆婆还在大喝。 洛小北此刻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她说的应该是那条蛇不可以。 那可是剧毒之物，哪怕所谓的过儿已经变成了满身是毒的怪物…… “你放他们走吧！”那黑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完整的话来，满是叹息和遗憾。 “不行！吸了她的血你就会好起来的，吸了她的血，她是极寒之体！”李婆婆疯魔一般指着洛小北，甚至脚下已经向着洛小北所在的方向而来。 “没用的！”洛小北都还没动，却突然听到那黑影长叹一声，粗哑的嗓音极其困难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可以的！过儿你要相信娘，娘是不会害你的！娘是不会害你的啊！”李婆婆声音凄苦，声泪俱下。 可是李婆婆说完这话，周围又陷入短暂的沉默里，李盈盈止住了哭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放出她放在衣袖中的那条小蛇，蛊虫全部应声而动，各自回到该回的地方。 只有洛小北躲得远远的，她本来就怕蛇，再经过这一回，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你走吧！”李盈盈抬头，盯着那团黑影。 “不可以！不行！过儿，我是娘啊！娘不允许你走！” 那团黑影只有短暂的沉默，终于缓缓而动，却始终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那个一直在身后等着他回头的人。 至于他要去哪里，洛小北觉得李盈盈会知道的。 黑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李婆婆腿下一软顿时跌坐在地，满脸的泪痕和呆滞的表情，只有口中不断喃喃着些什么。 洛小北突然就想到她第一眼见到李婆婆的场景，她满脸褶子，端着鸡汤，缓缓向她走来，唤她一声 ： “闺女！” 或许那一刻，她也是带了几分真心的！而洛小北，也真的是感动了的！ 第一百零四章 满足 最后一把火将这处三面环山的抱月村永久留在了山谷里，熊熊的大火燃起时，天幕已经露出了霞光。 李婆婆已经疯了，或者是说被她所养的蛇蛊反噬了。 王小碗到底还是没能杀了她，毕竟跟一个疯子计较这事怎么也觉得奇怪吧！ “你以后要怎么办？”洛小北讪讪得站在李盈盈身后，看她扶着李婆婆又细细的整理好她的衣襟。 虽然第一次见这个姑娘时只觉得她水灵灵的看起来与周围的村民格格不入，却到底没生出什么反感，她的性格单纯反而让洛小北对她生出了不少好感。再加上她之后又救了她，而且违背了李婆婆的意思，将她放走。 “离开这里！”李盈盈轻轻答道。 她脸上情绪平和，辨别不出喜怒，双眼无波，在眼前的河面上留下无限的怅惘。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也许现在的她就是这样子。 “那你还养蛊吗？”王小碗突然问道。 李盈盈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短暂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她的答案。她已经不能停下来了，从她被李婆婆挑中的时候，所以从此以后她都只能一个人守着那条小蛇，慢慢的老去死去。 最后分别，也是在那条河边，他们各自往西往东，从此后会无期。 ———— “那团黑影究竟是谁？”看着李盈盈越走越远，直到那纤瘦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苏晓这才回头，却见洛小北三人已经离开走出去了好远。 “哎！你们怎么不等我？”苏晓快步追了上去，而他的身后是那条一直潺潺而往东而去的河水。 “那团黑影是李婆婆的儿子。”洛小北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天玑，回答着苏晓的问题，心里却在想师父让他们去羊村是为了什么。 “可李盈盈不是李婆婆的孙女吗？那……她……”苏晓明显受到了惊吓。 洛小北挑眉，看了一眼苏晓，“我说二师兄，咱们看事情能不能不要只看表面？” “那里面是什么？” 洛小北 ： “……” “蛊虫以主人精血养成，其中最为厉害的能控制百蛊的才为盅。可惜凡事都有它的弱点，盅有意识，所以会和主人谈条件。它要是看上了什么，主人若是不答应便会遭到反噬。这个东西可以是植物，也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块石头，当然，也能是一个人！” 清晨的林间还是一片空气清新、百鸟啼鸣、万物蓬勃的祥和景象，王小碗小心翼翼得挪着脚下的步子，却又悠悠得和苏晓解释。 苏晓也不傻，所以很快他便明白了王小碗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团黑影，就是被那条蛇给看上了？” “嗯，应该是这样。看那被唤做过儿的和李盈盈的关系来说，那李婆婆最多也不过是个中年出头的妇女，却成了如此这般老态，应该也和盅有关。而且他儿子没死，反而成了现在这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怎么说呢？所以李盈盈叫她奶奶，应该是当初在这村子里为了方便行事才这样的。” “他应该是早就不愿意这样活着，却无奈李婆婆在他身上下了蛊，又要满足盅的要求，又要让自己儿子活着，这才是最难的事。” “意思是她养那么多蛊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活着？” 王小碗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那她当初为什么要养蛊？这不是陷入了死循环？” “因为，或许她也有什么苦衷呢？比如像现在的李盈盈那样，不也是没得选择吗？”洛小北只觉得唏嘘不已。 “或许是吧！不过她用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来为她的蛊提供养料，有这份狠毒的心思，就算有什么苦衷应该也是她自己选的。” 洛小北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又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王小碗，突然笑道 ： “小碗姐姐，你是对那李婆婆的怨恨还没消吧！” 被人拆穿，王小碗也不觉得恼，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脸看笑话的人，“看来昨天晚上的蛇并没有把你吓到！” 洛小北一听，那还得了，顿时噤声不说话了。 苏晓一看也乐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小北怕蛇他是知道的，可是口舌上一向不输人的她居然会被人威胁到，除了大师兄，这还是头一回。 其实说白了，苏晓就是被欺负久了，这会儿突然来了个人能压制住洛小北，别提他有多高兴了。 洛小北恨恨得瞪了一眼一旁一脸看笑话的人，她并不是怕王小碗，她是怕蛇，王小碗知道了她的弱点，她是一点不怀疑某一天王小碗会用别的方式报复回来。 毕竟她会用药！ 陆哲倒是一直没说话，只是不难看出他一向冰冷绷着的脸此刻也缓和了不少，似乎心情不错。 “李婆婆要是真的爱自己的儿子，当初哪怕宁愿自己被反噬也应该不会让那盅占了便宜。说白了，哪怕他儿子不成了那样，她也必然会养那么多蛊，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性命。”王小碗冷哼一声，对李婆婆，她是没有什么觉得可怜的。 洛小北没出声，却对王小碗的话十分认同，天理人欲的东西从来都说不清楚，你不知道天理是留给谁的，自然也不知道人的欲望会可怕到什么程度，好在这次的事也只是有惊无险。 “可是你们怎么会出去了那么久没回来？”洛小北这才想起来问。问的自然是陆哲和苏晓。 “因为我们发现了你说的瞿烟。”陆哲淡淡道。 “然后呢？” “没抓到，回来了！”苏晓叹气，颇有些无奈。 “所以，你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苏晓回头，那眼神就在说确实如此。 “可是谁知道我是极寒之体？还告诉了李婆婆？”洛小北拧眉。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才不觉得这次是因为运气太差了才刚好被李婆婆给盯上了。 “只有两个人知道！”王小碗突然开口。 洛小北抬眼，想到两个人！一是杜阳，二是公输真儿！ “小心！”陆哲突然出声。 几人凛神，还不及后退，正好吸了一口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白色烟雾，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手脚无力，随即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开爷 这次真的是哔了狗了，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也真的不怪谁了，平时多激灵，关键时刻总是脑子当机，不是仗着自己感官灵敏来着，结果还被人暗算。 当然洛小北并不会承认是自己蠢，还有一点也是因为他们几个正在说话，谁也没料到会有人提早就埋伏在那里。 应该也是对几人挺了解的，没有将洛小北四人关在一起。而且眼前正对着洛小北的寒铁森森的牢门，别说她没有上天的本事了，就算有也绝对飞不出头。再说她也没有徒手掰开笼子逃出去的本事，更何况她现在还被下了药。 这药效，和当初李婆婆给她下的如出一辙，也是让人失去力气的。 这重重防备，也算是看得起他们了。 “出来吧！”洛小北双眸微阖，此刻她的姿势也有些尴尬，没有力气，在地上趴成了一个大字。 洛小北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总是要陷入危险之后才能提高警惕心，才会对周围的环境格外留意。 轻浅的脚步声缓缓响起，直到一个高大的暗影从铁门外投射进来，洛小北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果然是你！开爷！”她道。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猜到是我！”肌肉虬结的男人也笑，对于洛小北，他总是带着几分欣赏的。 “不是猜到，而是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洛小北脖子抬不起来，也不特意费力采用这种从下往上的姿势去仰视开爷。 就算趴着，那也要趴出天上地下她最美的气势来！ “我以为你会怀疑公输真儿！”开爷并不生气，反而蹲下身特意凑近了洛小北，找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姿势。 “最应该怀疑的人是她没错，可你才是那个最要紧的啊！突然出现在墓中，看起来和小鱼儿是朋友般的关系一起对付二叔，两人却又疏离淡漠到不关心各自的生死。” 开爷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又若有所思的答道：“唔，原来那时候就暴露了吗？” “那时候我都没有怀疑你，但你故意让小鱼儿和我在一起，我便知道了你的目的。” “哦？什么目的？” 洛小北扭了扭脖子，冰凉的地面让她的脸有些麻木，但也没办法，总不能还用另一边的脸去贴着吧？ “这个问题先暂停，你能不能帮我挪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样趴着，虽然我知道我最好看，但毕竟毁形象！” 开爷特意打量了一下趴着的人，确实在扭脖子，而且一脸的不耐烦，却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的心思。他也不怕她有什么心思，所以当真就打开了牢门，提着洛小北的衣襟将她拽到了墙角，又特意抓了一把干净的稻草铺在她屁股下，然后手一放，洛小北便如同一个木偶人一般，随意得瘫在那里。 虽然不好看，到底比趴着待遇好多了，洛小北也不挑，反而幽幽开口：“你想让谢小鱼拿到玉佩。” “这就是我的目的？”开爷有些好笑，“她拿到玉佩对我有什么好处？” 洛小北冷呲一声，“她拿到玉佩，再听听你的挑拨，为你所用，厉害的不还是你？” 开爷突然朗声大笑，而洛小北却面无表情。 “你是聪明！”开爷似是夸奖，“我确实要她拿玉佩，也让她在炎阳火蝶觉醒的时候做了些小动作，却不是为了让她为我所用。” 洛小北拧眉，她确实不知道开爷的真正目的，但是他否认了利用谢小鱼的事，就说明真的不是。 虽然开爷在埋伏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但是对于他说的话，洛小北还是信的。 这个人从一出现开始便带着亦正亦邪的气息，他究竟要做什么，除了知道和那玉佩有关，别的她却是一点猜不出来。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洛小北忽得问道。 “你问！” 开爷心情不错，似乎因为她猜错了，所以洛小北踢他下水那一回的事也烟消云散了。 “你把我们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个啊！”开爷目光微闪，想了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 “对！没错！不过准确来说，不是你们，而是你！” “我？”洛小北看着开爷盯着他的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却越来越迷惑。 “去哪里？” “这个先不告诉你！早晚你都会知道的！”开爷探身走了出去，又仔细将门锁上。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是极寒之体？”洛小北突然问道。 “不知道，但是公输真儿知道。” “所以是她告诉你的？” 开爷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洛小北，“不是！不过……说这些没有意思，反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也不要想着跑，你是跑不掉的。”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洛小北眼眸流转。 开爷站着不动，他已经给了洛小北充分的尊重。 “抱月村里，告诉李婆婆我是极寒之体的是不是你？” 开爷有些疑惑，却见洛小北正定定的看着他，摇头，“不是！” 得了回答，洛小北沉默下来。既然不是开爷，那是谁？如果说瞿烟的出现是白袍人安排的，那透露她是极寒之体的是那个白袍人吗？ 可是，白袍人明明可以自己杀了她，为什么非要让蛊吸了她的血？ 开爷见洛小北不说话，也不管她在想什么。 “你先暂时委屈在这里了，过两日再安排你去别的地方，我们需要准备准备。” 说完这句话，开爷魁梧的身躯便离开了这处铁牢。 尊重洛小北，却又防着她。这个待遇，还真的是不一般！ 洛小北就这么好吃好喝的待了两天，每次都有专人来送吃喝而且还负责喂，她只要一喊，基本要什么都会送来。 既然所有要求都能满足，洛小北也不再纠结，只除了不能自己动，别的事都有人帮忙。她就盯着冰冷的铁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再次见到开爷，她知道这是要动身了，她应该也可以得到解药了。 第一百零六章 限制 和洛小北想的一样，她是得到了解药。可也和她想的不一样，因为她本以为自己身上的东西都会被收走，却发现他们居然一点也不动。 洛小北突然就明白了要去的这个地方怕也不是那么好去的，至少和她想象中的悠闲的旅途不一样，这一路怕是艰难啊！ 开爷之所以会这么自信敢给了洛小北解药又让她带着法宝，看起来给了洛小北足够的自由，其实是加上他以外另外还有几个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看住她。 当然，洛小北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或许还是为了方便“照顾”她，这一堆看起来实力超群的汉纸里面，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身影在这堆汉纸里显得越发娇小的女子，和她豪爽的性格不一样，她有一个略微文艺的名字，叫九月。 许是常年和一堆汉子住在一起，九月也不拘小节，这样的人没什么小心思，哪怕是和洛小北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 洛小北骨子里也是个神经大条还懒得不行的人，除非正经的时候，否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智障！当然，这也得是她自己觉得，要是有谁这样说她，她是抵死不认的！ 也不用多长的时间，在那地牢两天的吃吃喝喝的照顾中，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起来，总能说上几句话，还不时哈哈大笑总惹得汉纸们一阵侧目。 洛小北长得白白嫩嫩的，眼睛笑起来如同月牙儿般，一路上也没有大小姐的娇气，倒是让不少汉子刮目相看。 不过有好感是一回事，承认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看着开爷对她也颇有些照顾，倒是让个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这不，她这边还在对九月说着自己二师兄的糗事，两人聊得甚是愉快，便有一个人来影响心情了。 “笑笑笑，当旅游呢？本事没有，一天还得管三顿饭，真不知道干嘛要带什么一个吃白饭还拖后腿的。”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由一个大男人说出来，怎么听也奇怪。 “裴二，你说谁呢？”九月看见洛小北脸上的笑意隐了下去，也觉得裴二说这话有些过分了。 洛小北知道这个人，却没有多关注。这会儿他既然自己凑上来了，她倒是要看看这裴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说谁谁知道！”被唤做裴二的冷哼了一声，那眼神从洛小北身上瞟过，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裴二这个人和开爷不一样，他偏瘦，没有像开爷那样扎实的肌肉，但是步子却很稳，一看也是个练家子。 九月有些尴尬，大家平时聊天都是有事说事的，最多也就是几人之间开几句玩笑话，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毫不留情面的事，她刚想呵斥裴二，却见洛小北手势示意她不要管。 “裴二是吗？”洛小北挑眉，嘴角噙笑，却没有什么看不起或者别的神色，反而很是认真。 “正是！”裴二冷哼一声，对洛小北有意见也表现得明显得很。 洛小北也不生气，比起在后面下阴招的人，这样敢直接冲到别人面前说出自己态度的人，反而让她多了几分欣赏。 “我叫洛小北！”她轻声说道，“你敢跟我比比吗？” “比就比，有什么不敢的？输了你可不要哭鼻子！”裴二自然也想和洛小北比一比，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外边白白嫩嫩弱不禁风的姑娘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他们家开爷青睐有加。 “别！”九月出声阻止，她和这些人常年在一起，各自的实力怎么样还不清楚吗？虽然看起来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庄稼汉的样子，可那武功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他们从来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 洛小北摇头，表示谢谢九月的好意。她自己发起来的挑战，当然也要自己去做，断然没有临场反悔的道理。 眼睛微眯，她弯弯的眉眼多了几分赏心悦目。 这边的动静早已经传到了正四处分散而坐的汉子那里，一听两人要比赛，早就从四面八方凑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因为有九月在，他们倒也不会对女子有什么歧视，只能说九月也确实厉害。 而这个新来的女子要得到大家的承认，当然也要比比，让大家看看实力。 开爷只盯着洛小北看，那次在墓中他便领教过她的实力，只是那次他为了隐藏实力，自然也没有发挥出全部，又或者说他还故意暴露了些短处，所以让洛小北钻了空子。 而这次却不同，裴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开爷也明白洛小北在战斗上并没有过人的地方，只是身手过于灵活，观察力和洞察力异于常人，说白了，也就有些小聪明。 要是只论实力，她确实不是裴二的对手。 不过既然是她自己提出来要比的，开爷也不阻止。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姑娘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当然，他也抱着很久没看戏了，不妨借此娱乐一下的心态。 “你是女的，我让着你，你说要比什么？”裴二自信满满，他也不相信自己会输给看起来没什么实力的女人。 当然，在九月面前，他是甘拜下风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洛小北也不推辞，能增加自己胜算的机会，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等等！”一直没出声的开爷这会儿却打断了两人。 “开爷有什么提议吗？”洛小北可没指望着开爷会帮自己，他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她早就注意到了。 “提议没有，但是要做几个限制！”开爷抱着手臂，那一脸笑意，明显表示他心情很好。 “什么限制？”一旁有人小声问道。 开爷一脸的高深莫测，半晌，一只手对准了两人的方向，每说一句话便伸出一只手指，这才幽幽开口道：“第一，不能比力气！第二，不能测运！第三，不能比找东西！就这三个限制！” 洛小北直想翻白眼了，这个限制还真是限制，除了第一个以外，另外两个都限制了她最擅长的！ 只是对面的裴二也为难起来，限制了力气，那还怎么比？ 第一百零七章 比赛 显然，洛小北发现的开爷也发现了。 洛小北知道裴二虽然瘦，但是走的依然是力气路线。而且她曾经和开爷交过手，开爷也是力量型的同时还很灵活，她不能硬拼，所以只能想想别的方式。 可她最擅长的还是风水和策卦，第一个限制对她来说是有利的，但第二个和第三个却限制了她。 “那要怎么比？”裴二对开爷提的限制并没有异议，因为比起第一个限制，第二和第三对他都是有利的。 所以两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洛小北提要求，却被提了两个限制。 “对啊！要怎么比？”一旁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焦急，他们长久相处下来的队友的确切实力，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洛小北敲敲额头，还不等开爷说话，她突然笑笑，“这样吧！我们比速度！” “比速度？”一旁有人带着疑问。 “嗯！就比速度！”洛小北确认道。 “好！”开爷点头表示赞成，“但就这么比太过简单了，要比就要比难一点的！” “怎么难一点？”旁边又有人问道。 倒是一旁站着的九月明白了开爷的意思，笑着退了出去，一挥手，“这个提议好，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准备！” 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做什么，还是跟着九月走了过去。 准备的时间有点长，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兴致。他们有什么矛盾都是打一架就解决了，甚少有这样还需要人特意去准备而且还不要比赛的两人看见的。 洛小北也不紧张，打架不行，论跑路谁跑得过她呀？比速度，其实她提的也是自己的强项。 虽然从出发开始，她就没看见师兄和王小碗了，想到开爷说的要带的人是她，所以那两天里，开爷应该就是在想办法安顿那三人。 至于他们的性命，洛小北是一点不担忧的。虽然同时被开爷以不地道的方式暗算，但要杀人，应该也不那么容易，何况这三人都是青年一辈中一等一的翘楚，比起她们，洛小北觉得应该也是那三人担心她吧！ “好了！”九月走了过来，先轻轻对洛小北眨了眨眼睛，又拍了拍裴二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过去了。 一堆人围着，那特意布置过的地方倒是明显，都是随地捡来的东西，木桩，石堆，最后才是一颗没有枝丫分叉的树干，上面挂了一块大红色的丝巾，应该是九月的。 “你们就比，谁先跨过这些障碍物且拿到那条丝巾的人算赢。”开爷指着那块丝巾，当众宣布规则。 “没问题！”洛小北和裴二异口同声。 只有九月笑了笑，“那些东西可不是你们看起来那么简单，自己注意安全。” 这话就是提醒了，但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倒也没什么。 点头，表示知道了，开爷挥手，旁观的人站到稍微远一些的位置，只留了几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等洛小北和裴二一同站在了起点，开爷这才大声宣布：“开始！” 话落两人都迅速上了木桩，裴二速度迅猛，**在那木桩上一点，便迅速迈了出去。 相比之下，洛小北的速度便有点慢了，一步一步都踩得很实，看起来很稳，但为外人看来就是有些怕。 很快，两人的差距便显而易见了。 洛小北慢悠悠的在后面，那样子就像在散步一样。 “裴二这是要赢了呀！”一旁有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子抱着手臂低低说道。 “那可不一定！”九月笑着，那视线一直落在洛小北身上。 果然—— 一直在前的裴二身形一顿，紧接着整个身子都往前扑去，眼看着就要落地，他后脚往木桩上一勾，手掌一拍，顿时又起身。他脚刚落，正准备再迈出一步，脚踝却被东西勾住，动弹不得。 倒是洛小北趁机追了上来，虽然慢，可是她每走一步便会有稍许的停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裴二还在费力的从一堆两指粗的麻绳中奋力提腿，她还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我先行一步，裴兄再会！”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络腮胡的男子也有些惊讶，沉思片刻，忽又抬头，“这就是你说的看起来不简单？” 九月一脸的笑意，络腮胡的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洛小北所走的步伐，一时也有些惊讶：“有些桩子是走不得的？” “所以那些麻绳是用来做这个的？”男子继续问道，“你在这梅花桩中融入了梅花易数，只要踩错了桩子，底下的麻绳便会迅速改变轨迹将误入阵法的人缠住是吗？” 九月点头，终于说话，语气里还有些霸气：“不错！我九月设置的障碍，怎么可能就那单独的桩子？” “难怪那小姑娘上了桩子速度也那么慢，慢却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原来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被麻绳缠上，脱身的时间已经够她将这梅花桩走完了！”男子这才抬首，仔细看了一眼洛小北。 “这也算是她的强项，能瞬间明白了梅花桩的奥妙之处，她也着实聪明，所以这一关倒是让她抢了先。” 九月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可络腮的男子从她话里听来，这下一关，是不是对于裴二来说还是有些优势的？ 只可惜那小姑娘已经下了梅花桩，正在奔向第二个关卡了。 “裴二赶紧的，可别丢了脸面啊！”有人突然嬉笑着冲裴二开玩笑。 裴二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见，他一心只放在那缠绕着他脚踝的麻绳上。这下他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暗暗怪自己大意，却又在沉着冷静的想办法解开，对于洛小北已经下了梅花桩，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只能说，这人说话虽然刻薄了些，心思却冷静得很，只是眼前这一团麻绳也着实不好解，越用力反而箍得越紧，也越来越乱。 洛小北回头看着还在想办法解绳的人，笑着喊了一声：“水在地中！” 裴二手上的动作稍微一顿，却又快速按照洛小北的说法解绳，竟然迅速解了开来。 外头看戏的人也是懵了，这两人这不是在比赛呢吗？ 第一百零七章 说好的比赛呢 洛小北自然分得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是既然是比速度，那也得要有点意思不是？不然要怎么让别人心服口服？ 但她也不傻，提醒了裴二，又赶紧看起下一关有没有什么东西。九月的提醒裴二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向洛小北眨眼睛的时侯，那提醒可是明明白白的。 眼前，是一堆乱石，由上到下，摞成了石柱的模样。没有障碍物，石头的排列很乱没有规律。洛小北敲敲额头，眼看着身后的裴二已经追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窜了进去。 这一窜，周围原本静止的石柱却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移动，洛小北只觉得突然陷入一片混沌中，看不清石柱，也看不清外面的人。 暗骂自己莽撞，却也知道自己这是闯了阵法。纵身一跃，一脚踮起，头还没出阵法，一股巨大的压力骤然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将她打了下来。 硬闯不是办法，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也不是她的强项，叹气，迅速变化的阵法让她眼花缭乱，脚下不论怎么走也只是停留在原地，索性她也不白费力气，直接在阵法中央坐了下来。 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可是外面却能清楚的掌握位于其中的人的动静。 裴二眼看着洛小北坐着不动，但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她是在等他，必然是眼前的石柱有异，但别人一个女孩子都进去了，他也不能怂！ 这么一想，一咬牙，一脚踏了进去。 他遇到的自然是和洛小北一样的情况，可是他明显要冷静上许多。 络腮胡子的男人哈哈一笑，“你这也算是平衡了两人的优势和劣势！” 九月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身上的传出快意又洒脱的气息。 旁观的人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他们的角度看来，这两人都坐在石阵中，距离虽然近，但是两人互相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这出口是不是也一样。 洛小北是眉头紧皱，她的脑子里已经快速过了一遍自己二师兄曾经在她面前用过的阵法，奇门遁甲中的阵法形形色色、包罗万象、天文地理、天人合一、天干地支，她原本是在想阵法，却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些东西。 越想，反而越困惑。她和二师兄一起除妖捉鬼时并没有用过这样的阵法，既然没见过，那就要靠她看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了。 相比较起来，裴二的神色要从容许多，他对九月的了解自然也要比洛小北多。九月擅用阵法，因她祖上曾是带过兵的大将军，行兵布阵最是轻而易举，自然也让九月学到不少。再经过她的改良，哪怕没有军队，用来困住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他的思考方法自然是从兵法入手。不多时，果见裴二睁开了眼睛，起身在阵法中站定。 他的眼前是一片混沌，阵法移动的速度快到不能捕捉，他却不假思索，两腿分开，重心后移，原地扎起了马步。 “这一局看来还是裴二略胜一筹了！”络腮胡子的男人心情愉悦地说道。 “未必！”九月嘴角的弧度扬起。 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狐疑的神色，只是等他再抬头往洛小北看去时，却见她也已经站了起来。 裴二在运气，将自己身上的力道尽数移到自己手中。 洛小北倒是显得轻松，她的手中已经捏出一张黄符，几乎同时，裴二手中打出一记力道霸道的拳风，洛小北手中的黄符也向他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轰——” 石块坍塌的声音响起，顿时尘土飞扬，石柱中快速窜出两个人，身后带着灰尘，那奔跑的速度近乎于并肩。 “这……” 络腮胡子的男人明显愣住了，这两人各自发力，却又同时破了阵法，这是？难道是提前串通好的？ 九月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一点也不惊讶。 倒是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出声的开爷顿时朗声大笑：“好啊！好！” “这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这算是谁赢？”络腮胡子的男人依然没有想出结果。 “你没有看出这个阵法，自然不知道这个阵法的精妙之处！”开爷的视线还在那两人身上，却已经在对络腮胡子的男人解释了。 “这是一字长蛇阵！它本是一种用兵之阵，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原本是由士兵站位分布而定的阵头，阵尾，阵胆。长蛇运转，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而这个阵法经过九月改良，再加上刻意改变了它的用处，所以只能用来困住那两人。” “长蛇阵的破阵方法，最好是攻击首尾，使其首尾不能兼顾。但只有一人的情况下只能攻击蛇身，这二人合力同时攻击起蛇身，所以找到了同一个出口。” “但其实最佳的方法应该是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所以这二人也不算完全破阵，你看那阵法依然还是在，并没有完全被解开。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二人也算是做了最好的选择。” 开爷一口气说完，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只单从那神情中看来，便知道这场比试的有趣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络腮胡子的男人听着开爷说话，也顺着他的讲解看过去，果然如同他说的那般，那阵法虽破，却并不完全，只突破了一道口子，就像蛇身，被拦腰斩断一般。 “九月设置的阵法果然妙！”络腮胡子的男人突然大赞。 “过奖了！”九月心情愉悦，却并不骄傲，哪怕是回应别人的夸赞也只是淡淡的。 不骄不躁，又会圆滑处事，再加上她身上那股子将门之后的霸气，这才是九月身为女人，却被这一群男人高看的原因。 “我倒是要看看这接下来的关卡还有些什么奇妙之处。”络腮胡子心情也是大好。 他原本是不信洛小北会有什么实力，虽然看起来比较机灵一些，这个关卡下来，倒是看起来她和裴二也是不相上下的，络腮胡子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人来。 第一百零九章 间谍 因为时间的原因，九月也只设置了两处关卡，如果非要加上第三个的话，那就是那棵没有枝丫的树了，毕竟那块大红色的丝巾还挂在上面。 也近乎于同时，洛小北和裴二一人一边同时摸到了树干。 只是—— 原本应该在体重或者身体的柔软度上有优势的洛小北爬起树来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双手双脚都缠在了树干上，一寸寸的往上挪，那艰难攀爬的模样和她灵活狡黠的形象一点不相符合。就连一直在远处看热闹的九月也觉得有些汗颜。 相比裴二看起来却轻松多了，他手臂和腿的力量极强，一手环抱着树干，脚下一蹬，肌肉顿时彰显出来，顿时就将洛小北甩开了好一大截。 就连一直在外围观望的人也开始笑了起来，却不是嘲笑，而是因为他们没想到洛小北不会爬树。 说比试，看得最多的就是身法，前两关里洛小北已经展现出了她的智谋，所以对于最后的结果大家反而不是那么关心。 只凭借她过了梅花桩，又出了一字长蛇阵就已经证明了她有勇有谋。 裴二此刻也不敢对洛小北生出小瞧的意思来，看到她一脸艰难的爬树，他心里并没有轻松，反而越来越紧张，因为他想的是这姑娘是不是又有什么小心思？ 头顶上红艳艳的随风而飞的红色丝巾并不是裴二关注的重点，他虽然在往上爬，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洛小北的一举一动。 “这小姑娘在想什么？她已经和裴二拉开好长一段距离了，难道她有什么后招？”这也是络腮胡子的男人关心的问题。 “不是！”开爷又解释起来，抱着手臂心情显得格外愉悦，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那丫头是真的不会爬树，哈哈哈！” 络腮胡子的男人：“……” 一脸的目瞪狗呆！ 此刻集中了众人视线的人——洛小北！她也有些挫败，并不是她装的，而是她确实不会爬树。要是有枝丫的还好，那样她还可以借力。像这种光秃秃的树干，对于洛小北来说，爬这种树分明就是高难度动作。 可是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又苦苦挣扎了几下，身体再次往上挪动了两寸，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她好不容易爬到了半人高的距离，因为她手一放，整个人又缩回了地上。 裴二心里一惊，这一顿差点让他从树上掉了下来，反手紧紧环住树干，他觉得他要赶紧了，万一洛小北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那他就输了。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却加快了速度。然而树干太高，哪怕他脚力好，也不过是上三寸下两寸，这树干的光滑程度倒是超出了想象。 洛小北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树底下抬头望天，那双亮晶晶的眼就盯着那随风飘动的红色丝巾一动不动的。 裴二总觉得自己的屁股上凉飕飕的，因为他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已经一改之前的想法，反而给这个小姑娘定上了一个标签，那就是“狡猾！” 他总觉得洛小北那眼睛就是在瞧着自己的屁股。这么一想，爬树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洛小北这时候也站了起来，络腮胡子的男人以为她还要接着爬，却见她突然折返回去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她要认输吗？” 九月也有些不解，她的设置里，树干是必须要爬才能拿到丝巾的，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洛小北接下来的动作便让九月明白她是要做什么了。 洛小北回到了第一个梅花桩的地方，围绕着那梅花桩走上了一圈，手指在几根梅花桩上轻扣，不一会儿，那麻绳的头却被她一把扯了出来。 那梅花桩子应声而倒，洛小北却并不关心这个。只见她又去了第二个阵法处，随意捡了块石头，绑在了那麻绳的一端。 九月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失算了！ 络腮胡子和开爷突然也明白洛小北是要做什么了。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裴二虽然对洛小北离开有些奇怪，心里却又安定下来。没有了像是在随时打他屁股的主意的人，心神一稳，爬树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眼看着离那丝巾已经越来越近，裴二心里一阵狂喜，他是赢定了！ 那双因为爬树而负荷过大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顺着那丝巾所在的方向就要探过去。然而突然出现的黄褐色的麻绳顿时打乱了他的计划。 只见那麻绳由石头带着，在挂着丝巾的树枝上快速缠绕了一圈，裴二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东西惊到了，整个人呆愣了一下，只见那绳子突然绷紧，“刷拉——”连带着树叶，那条丝巾瞬间被扯了下去。 而那根树枝上已经光秃秃的，没了树叶，也没了丝巾。 裴二往下看去，只见洛小北正盯着他，手中握着那条丝巾对着他笑得洋洋得意。 “我赢了！”娇俏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 裴二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输了！却并不恼，因为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谁拿到丝巾就谁赢。 “这小姑娘还真是投机取巧！”络腮胡子的人说这话并不像是在夸她，倒也没什么恶意。 “哈哈哈！精彩！精彩！”开爷突然大笑，连同一直站在一边的其它人也笑了起来，这场比试，虽然短，却格外有意思。 九月虽然对最后的突发情况有些意外，却依然对洛小北能赢了比赛感到高兴。 她的聪明看起来都是小聪明，也只是因为她表现得太过轻松而已，好像什么事在她面前都不算大事，她总是能想办法让自己的心情轻松愉悦起来。 这是九月最为欣赏她的一点，却也是洛小北最不自知的一点。 经过这么一场，大家对洛小北的看法是彻底改观，就连裴二也特意来道歉。 洛小北也是没想到这一群人会这么好说话，而且，她的身份！洛小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不是被抓来的人质吗？怎么现在她好像已经成了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了？ 第一百一十章 摸金 “九月！”洛小北百无聊赖的捣腾着手中的木棍儿往火堆上凑。 “嗯？”九月回头，看了一眼情绪有些萎靡的人。 “你和开爷他们待在一起多久了啊？” 夜晚，山野中飘着和煦的风，跳跃的火光带着合适的温度，暖洋洋的。头顶是暗淡的星光，远处是坐在一起的大老爷们玩笑的声音。 九月看了一眼围着火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的人，突然也笑出声来。 “也不久，不过几年的光景。” 洛小北恹恹的：“是吗？我和我师兄们一起拜入师父门下也已经十多年了，说不久，其实也好久了！” 九月有些好笑的瞥了一眼看起来兴致缺缺的人，“你其实是想问开爷将你师兄们带去哪里了吧？” “嗯！还是你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我想说什么！哦，还有那个女孩子！” 丢了手中的木棍儿，洛小北眨眨眼睛，那样子显得对九月多崇拜似的。 这马屁拍得太明显了。九月瞪了她一眼：“没什么，就是让他们睡上几天，等醒来，早就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就算后来知道了，要追上来也晚了。” “那你们就不担心我会跑？” “你要跑早跑了，今天的比赛你还不赢了？这会儿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聊天，就说明你不会跑的！” 九月说话也随意，对洛小北跑还是不跑这事儿她根本也不太关心。 “那你们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这才是洛小北真正关心的问题。 “这个嘛……”九月一手支着下巴，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犹豫。 洛小北满怀期待得看着她，事实上她不跑也是因为她好奇，再加上开爷一路上对她并不做太多的束缚，反而让她心里有种更加想要留下来的感觉。 她虽然也想过，或许这就是开爷故意的，勾起她的好奇心，又能让她乖乖的配合他们。 “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九月抬头一笑，洁白的牙齿差点晃瞎了洛小北的眼睛。 洛小北的期待完全落了个空，心里那个遗憾啊！简直不提了！ 九月见她一张脸又失了生气，蔫蔫的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啊！ 这才又小声开口道：“开爷做什么都不会提前告诉我们，但他要是决定去做，便会做出一个好结果来！所以我们相信他，也支持他！” 听了这话，洛小北又提起了兴致：“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是啊！不信他能信谁呢？我们都是走南闯北靠这一行吃饭的人，有人愿意带有什么不好？” “你们这一行？哪一行？”洛小北这才想起来问，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做什么，但是问问他们是做什么的这个总没问题吧？ “我们？”九月笑笑，反而问起洛小北来，“你觉得我们是哪一行？” 洛小北侧过头，看了一眼那边坐着的一群人，“我猜啊！我猜你们是摸金的！” 九月一顿，突然又笑道：“我们都特意做得这么隐蔽了，再怎么也得等多些时间你才猜得出来吧？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洛小北放下木棍儿，又拍拍手，随意得往身后的草地上倒下去，面色慵懒又惬意，“这个很简单啊！” “你说说看！” “你会梅花易数，还会一字长蛇阵。”洛小北阖上眼，双手放在脑后，倒是躺得舒服。 “就这两个？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吗？一字长蛇阵和梅花桩暴露了你的身份，你祖上肯定有过行兵打仗的人，不然怎么会知晓这些兵法？而且你还擅于改良，可见你也不是一般人！” 九月垂眸，想了想，“确实是这样，那别的呢？摸金的规矩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们这哪里和那些像了？” “确实不像，因为你们没有传说中的摸金符，一路上走来也没有说漏嘴。” 洛小北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曾经在墓里和开爷见过面啊！虽然你们带的工具也不多，可是我看背着工具的那个人，也有些吃力吧！” “就凭这些？”九月觉得洛小北这是连猜带蒙得来的结果。 “算是吧！”她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摸金校尉，只听说他们有符，只是这么久远的东西，也不知道后世是不是失传了，又或者这些摸金校尉都已经金盆洗手不再做了。 “你算是猜对了一半！”九月叹气，那双眼睛盯着跳跃的火焰，明灭的火光在她脸上打出阴影。 “我不是摸金校尉，虽然祖上曾经做过这么一个行当。现如今我们都已经金盆洗手了，我也没有接触过这一方面的东西。” “是不太像，因为摸金都是三人一起，你们这人也太多了，不怕分赃不均吗？” “说啥分赃？我们都是各自有事做的人，又怎么会冒着风险去盗墓？最多也就帮人看看风水改点小运而已。虽然我们偶尔会下墓，却并不是为了盗取里面的宝贝，只是为了去找东西。”九月明显被洛小北的话逗乐了：“再说了，盗墓的都是在半夜出动，你见过我这样的盗墓的？” 洛小北瘪嘴，“可你们那些工具总是真的吧？” 九月点头：“确实是，那些东西都是开爷让带上的。” “你们每次都会带上这些东西进墓？” “差不多是，我们不讲究对墓地进行太多的破坏，也不会去搜棺盗墓主人的宝贝，怕惹上不好的东西。” “可是你才说了你们是为了找东西，之所以不破坏是因为那东西都不在你们找过的墓地里吧？”洛小北瞥了一眼还在坐着的九月，这话说得…… 九月只想说一句，瞎说什么大实话？！ “所以你们这次带我去那个地方，应该也是为了找你们说的东西吧？” 这才是关键点！ “应该是，但我也不确定！”九月有些迟疑。 “不确定？” “因为我们只知道开爷在找东西，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他从来不说，我们就算问，也得不到答案。我们下过形形色色的墓，王公贵族，平民百姓的都有，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却都不是他要找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魈 九月的话让洛小北明白了两个问题。 第一，她是被拉去盗墓的！虽然九月极力否认这是盗墓而把这一行为冠上好听的合理的解释——找东西！第二，这一群人之所以跟着开爷找东西，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而是自愿的！因为这群人都不贪！ 按照九月描述的，他们下过的墓地中的宝贝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够他们半辈子无忧无虑的挥霍。面对这么诱人的东西，居然还能毫不动心，这一群人，也不知道开爷是从哪里找来的。 只是关于各自的来历，九月明显没有细说的打算。的确，他们因为开爷而聚在一起，或许各自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职业，只有长期的合作关系还有他们对开爷的信任和支持而联系在一起。 能知道各自的名字，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属于一种君子之交淡若水的方式。 可是明显，这一群人并不是无能之辈，他们各自都是有本事的人！ 夜已深，循着巨大的树干，有人或躺着或半坐着，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男纸打鼾的声音传来，一天赶路的劳累疲倦在此刻全然得到了放松。 有人值夜守着火堆，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只有开爷还喝着随身携带的皮囊中的酒，眼神不时扫过寂静和空旷漆黑一片的四周。 边上有小草扫到洛小北的耳朵，她手一扯，轻易将那根草扔了出去。又翻了个身，腰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顿时磕到她，知道这是铺毛毯的时候忘了检查有没有石块，有些懊恼，大脑也一片模糊，只想将那石块扔出去。 手一伸，冰凉的触感让洛小北一个哆嗦。顿时大脑一片清明，眼睛睁开，头顶上的阴影，让洛小北一怔。 身体的反应却比大脑还快，翻了个身滚了出去，再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阴影？看了一眼自己白白却不嫩的爪子，又翻身站了起来。 往自己毛毯下摸去，哪里还有什么石块？可是手指上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那里，带着凄凉的寒意和莫名的惧意。 那头开爷还在喝酒，似乎没有听到洛小北这边的动静，火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凉风习习，莫名多了几分清冷孤寂。 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九月，洛小北替她掖了掖毛毯，转身往开爷所在的地方而去。 “嗯？”开爷自然的递过自己手中的酒囊。 刚坐下的洛小北按着那酒囊又推了回去，她又不喝酒。只是开爷都知道她坐到他身边了，刚刚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仿佛知道洛小北要问什么，开爷又喝了一口。 “他们也不容易！”他淡淡道。 正垂眸的洛小北听到这话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被打断睡眠，心里也有些恼意：“不容易就如此调皮的捉弄人？而且你这人明明知道还要纵容，你这是助纣为虐！” 洛小北心知声音太大会吵醒其它人，虽然是怒骂，到底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所以，她就算骂，也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开爷也无所谓，洛小北这才说了一句话，他已经再次灌了两口酒。 “他们本就是山中精气幻化而来，如此荒芜的地方，或许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次的见到人吧！自然会想要和你玩耍！” “和我玩耍？如此恶趣味的享受，那还是不要了吧！” 如果说之前洛小北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会儿却已经清楚了几分。 喜欢捉弄人但不害人的精怪，也就只有山魈了吧？他们喜欢会幻化成人形，外貌像小孩子一般，却只有一只脚。 所以不幸的是，洛小北摸到的正是别人的脚。 她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她看了眼自己的爪子，脸色都有些奇怪了。 “他们又不坏，或许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般生活。只是从他们出生起便注定了只能永远活在山中，等着为数不多的路过的人来和他们玩儿。”开爷似乎知道洛小北复杂的心理活动，嘴角划开的弧度显示着他心情不错，却依然在慢慢解释着。 “天道轮回，万物自有命数。你干嘛要操心这些？而且你的这套理论，非但不能说服我，也不能打动我！”洛小北瘪嘴，她自然明白开爷的意思。 可是长夜漫漫，要去哪里，明天又在何处，这些未知的因素已经够让她思绪复杂，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辩罢了。 她对这些鬼怪类的东西，向来也不曾抱有什么同情，心中不乱，手上自己有决断！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已经在她心里设置了一个标准。 开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甚至说表情不太好的洛小北，遥遥头道：“我没有要说服你和打动你的意思。各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哪像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身上孤寂的情绪陡然变得低沉落寞。这转变让洛小北觉得奇怪，但也确定不是她的原因。 “怎么偏偏就来找到我？”她问。 “因为你特别！”开爷再灌了一口酒，砸吧了下嘴。 因为她特别吗？所以他来找她？山魈也来找她？ “我特别在哪里？” 开爷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不知道吗？” “嗯？”这个反问让洛小北自己也懵了，“我应该知道吗？” 她要是知道，她还会被开爷抓到？肯定会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而且是遇人就躲的那种。 “你身上有股灵气，难道没人告诉过你？” “灵气？”洛小北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听过，低头沉思，嘴上喃喃着这两个字。 师父从来没有跟她提过灵气的事，只说让她勤修苦炼。她知道自己有些灵气，所以才会和普通人不一样，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可是这种东西她的两位师兄也有啊！为什么被抓的偏偏就是她？ “从墓中出来以后，你身上的灵气更甚，纯净不掺杂质。所以，这才是你吸引那些东西的原因。” “如果你不信，喏，你回头看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冰块 洛小北应声回头，身后是一片稀疏斑驳的树影，除了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那里那么多人，他们不去捉弄，偏偏要去捉弄你，说白了还是你够吸引他们。”开爷又灌了一口酒，可洛小北听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咯？” “我可没说！”开爷失笑，可是他的表情明显是在说确实如此。 洛小北瞪了他一眼，片刻后又想到什么，“你不休息吗？” “不用！你要是困了就在这里将就一下，我帮你看着，不会让他们打扰你！”开爷看了一眼火堆以外的地方，神情没什么变化。 “你……” “你放心，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不会打你主意的！”开爷又喝了一口酒，那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的……调侃？ 卧槽！洛小北还没说完的话都噎在喉咙里，她哪里是要说这个了？真要有什么事九月还会在这里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洛小北再解释或者争辩也只能显得自己矫情，也不再说话，就着火堆旁的温度，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就躺了下去。 果然一夜无梦，也无外界的东西打扰，这一觉睡得甚好。 ———— 洛小北醒来的时侯，天边还是一片浅浅的晨曦特有的薄雾，已经有几缕金色的光芒跳了出来，这又是天气晴朗的一天了。 开爷已经在吆喝大家收拾东西，九月手中拿着水囊走了过来，洛小北接过，喝了一口漱口后又吐了。 出门在外，水都是很珍贵的东西，能有一口水漱口都是很奢侈的事，要是有水源还好，要是没有，就要挨过好几天可能会脱水而亡的风险。 “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洛小北看了一眼忙碌的人，一些人在收拾东西，一些人在消灭火堆留下来的痕迹。 “昨天你们比试已经耽搁了很长的时间，所以今天要早走。不然等你师兄们追上来就麻烦了！”九月笑笑，示意洛小北起身，随便吃了些干粮就要走了。 九月没有问洛小北为什么会离开原来的地方而睡到了火堆旁边，可能是觉得她会怕冷，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不会多问就是了。 “九月！”洛小北看了一眼一夜无眠精神却依然大好的开爷，“你们眼中的开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九月似乎料到洛小北会问到这个问题，低头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答道：“是个很好但是又很神秘的人！” “神秘？”洛小北又看了一眼那个人，似乎是察觉到洛小北太过直白的眼神，开爷回头看了一眼这边，一口大白牙，表示他发现了。 洛小北讪讪的，她这边在打听别人的事，不会被听见了吧？ “我们从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好像没有固定的居所，但是每次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九月并不知道洛小北和开爷之间显得略为尴尬的互动，依然在继续说她所知道的东西。 “噢！”洛小北若有所思：“可是你们为什么都愿意帮他？” “因为……”九月抬头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开爷，笑得一脸的真诚，“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啊！” 洛小北：“……” “走了！”那边有人吆喝一声。 “来了！”九月爽朗一笑。 洛小北急忙跟在九月身后，快步跟了上去。 ———— 开爷挑的路都是很偏僻的，似乎是真的不想别人找上来。 洛小北对于自己师兄找不找得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期待或者说感觉。就算找到了，无非就是先打一架，再然后就是一起走，因为她已经决定了的事，就算是陆哲也拿自己没办法。 这就是她执拗的地方！ 可开爷的路线分明是在避免别人会找到。与其说是防着自己的师兄，可洛小北隐隐觉得，他似乎还在防着别的人！ 是谁呢？ 洛小北想不到，或许是开爷的仇人之类的吧！ 原本昨天她是要问开爷关于之前墓里的事的，她想知道开爷是怎么打入二叔身边还得了二叔和谢小鱼的信任？况且他都不为了那块玉佩，而是要交给谢小鱼，这怎么说也感觉怪怪的吧！ 可惜开爷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洛小北也就识趣的不提。 “大家打起精神来，一会儿我们要穿过眼前这座山。可能会遇到一些东西，不过不要太过紧张，很轻松的！” 开爷在眼前指挥，他说有东西，大家便明白可能会有些不好的，但他说轻松，就说明这东西可能并不是很厉害的！ 这也是九月告诉洛小北的，开爷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所有的危险只要他想，那就能避免。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这群人才会安心跟着开爷走南闯北。 有意思！这是洛小北对开爷整个人的概括了。 眼前这座山，高耸入云，重峦叠嶂，半山腰一片烟波浩渺之景，丛林茂密，越靠近，他们这群人越发显得渺小。 这座山的风水还是不错的，是个钟灵毓秀灵气鼎盛的好地方，如此好的山水，会有些精怪也不足为惧。 洛小北笑笑，不发一语，悄然跟了上去。 树林的茂密在外面看来宛如珠翠缎带，在里面看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脚下的草有半人之高，上面还挂着露珠。一走，腰以下的部位全湿了。 所幸她和九月还是走的中间，湿得还不是很明显，但是脚下已经凉透，九月还好，洛小北的体质最怕受寒。 虽然有阴阳玉佩，这会儿还没能完全为她所用，所以她的脸色已经白透了。 “你还好吧？”九月扶着她，已经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寒意。 “没……没事！”洛小北冻得牙齿都已经在打哆嗦，但此刻她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 她身上的寒意是发自肺腑和血液，整个人都相当于一个冰块，谁背着她就相当于背着一块冰，这种难受可见一斑。 “我背包里有块石头，你给我就好了！”洛小北的唇瓣已经发紫，就是被冻着了的症状。 虽然纳罕洛小北如此受不得寒，九月还是依着她的话做。 第一百一十三章 蒙双氏 焱石在手，天下我有！ 这是洛小北此刻最深切的体会了！也算她幸运吧！虽然穷，身上的宝贝却多得很！可到底，她还是穷！ 眼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恢复，九月这才放心下来。同行的人见她已经没问题了，这才继续出发。 怎么说呢？洛小北觉得这一群人的氛围很好，至少比之前遇到的二叔那一群给人的感觉好多了。 开爷知道洛小北是极寒之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干脆让她和九月再往后走，身后只留了一两个人护着，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他们的目的是翻过这座山，如果说之前在山外看见全貌很是壮观，进了山之后才发现简直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了！那就是——大！ 开爷估计了一下，他们要想翻过去，怕还要在这山中过上一夜。脚下紧赶慢赶，路上还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包括洛小北最怕的蛇，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歇吧！”络腮胡子的男人指着那峭壁上的一处山洞。 开爷面色有些严肃，摇头：“不行，另外找地方！” 络腮胡子的男人一愣，显然没想到开爷会否决，却也不觉得尴尬，只呆愣愣的回答了好，便准备赶紧离开。 洛小北抬头往那山洞看去，位于峭壁上，看起来很陡，四周布满了藤蔓，还有些零碎的凸出来的石头，呈阶梯状，仿佛是对外来人发出的邀请一般。 是个在山中歇脚的好去处，可是……洛小北眼睛一眨，便看到垂在洞口处的藤蔓有些许的摇曳之感，仔细再一看，却又没了。 “快走！”开爷在前头催了一声。 洛小北回神，脚下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一眼那洞口处。藤蔓摇曳间，一只奇怪的东西突然从中探了出来。 快速回头，加快了步伐赶紧追上了开爷。 “快走！它出来了！”洛小北压低了声音。 开爷皱眉，一路走来都相安无事，偏偏这时候遇到了。眼看着天已经快黑了下去，这要怎么办？ 顿住，开爷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先是一愣，后又迅速找了可以遮挡住自己身体的树干，分别躲了过去。 洛小北来不及反应，胳膊已经被人拽住，却是九月，已经顺势将她带了过去。 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洛小北不要出声，视线已经自然得落到开爷那边。 看她这样，洛小北也看了过去。开爷并不躲，整个人反而直直往那出来的东西走去。 洛小北好奇这玩意儿，可是她没有开爷那样的勇气敢直接出面啊！只能认命！ 看九月对开爷这样的动作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看起来倒像是经常这样的。这开爷也真是个人物！ 可是，开爷似乎是顿住了脚步，窸窸窣窣的草丛摩擦的声音已经消失，也不曾听见什么动静，洛小北竖起耳朵仔细听，什么都没有。 只有躲在树后面的大家的呼吸声，关于那个东西的，还有开爷的痕迹，一丝一毫都没有！ 再也按捺不住，她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管九月怎么拉她，洛小北还是凑出去了一个脑袋。 这一看，洛小北整个人都愣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庞大的身躯已然是开爷的两倍，黑得宛如炭墨一般，往上，有三只向外伸展的触须一样的东西，那是洛小北之前看到的撩开藤蔓的那只，往下，有四只脚贴在地面，长而杂乱的毛发将整个躯体都包裹起来，再看，洛小北顿时瞪大了眼睛。 两个头！ 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两个圆圆的凸出来的东西确实是这怪物的头。 开爷没动，但他身上散发出磅礴的气息，在这个身躯庞大的怪物面前竟然没有丝毫惧意，而且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将那东西威慑住。 《搜神记·卷十四》中提到过“昔高阳氏，有同产而为夫妇，帝放之于崆峒之野，相抱而死。神鸟以不死草覆之，七年，男女同体而生，二头，四手足，是为蒙双氏。” 眼前的，如果不出所料，必然就是传说中的蒙双氏。 一人一怪，就这么僵持着，不曾发出任何声息，周围也陷入了某种奇怪安静的气氛里。那一人一怪也仿佛被隔离开，不受外界打扰。 洛小北脖子已经酸痛，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难道今天晚上就要这样提心吊胆的待在这里吗？ 只是她这想法刚落下，便看见那怪物动了，转身，它身后一只长长的手臂伸了出来，像鲨鱼鳍一般耸立在背后。 难怪洛小北只看到三只手，原来有一只在它身后。那东西也不是要打架，反而顺着那峭壁上的岩石手脚并用得爬了回去。 就这么结束了？！ 洛小北突然觉得这位开爷不只是神秘了，简直是变态！ 难不成那东西还能听懂他说话不成？所以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谈判吗？ “走！” 等那怪物全身没入山洞再也看不见，开爷这才低低出声。招呼上大家，示意动静小一些，一行人这才松了口气从树干后钻了出来。 加紧赶路，最后还是选择在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歇上一晚。 有人在四周撒了药，以防止夜晚的时候有虫蛇靠近。见大家都各自忙活不曾有人注意到她，洛小北这才小心翼翼得靠近开爷。 “开爷，你能听懂那蒙双氏说话不成？”洛小北低低问道。 开爷喝了一口酒，往火堆里添了柴，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洛小北不死心，“你为什么能听懂？根本就没听到讲话啊！” 开爷都不看她，低声道：“蒙双氏，传说中是亲兄妹结为夫妇，后被族人不容而抛弃。被赶进山洞自生自灭，后相拥而死。又得仙女庇佑，让不死鸟以仙草覆盖尸身，几年之后活了过来，身体却粘在了一起，成了双头四手四足的模样对吗？” “对！这我知道，你就说我不知道的！”洛小北听开爷复述了一遍，对这些内容不以为意，这些资料上记载的她都知道。 开爷顿了顿，叹了口气：“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说三 “嗯？”洛小北很是奇怪，但她的奇怪点并不在，不是这样是哪样？而是，“你怎么知道不是这样？” “因为它说的啊！”开爷对洛小北的脑回路也是有些大概的了解，所以也不奇怪。 好吧！现在问题又回到，“它怎么说的？”这个上来。 “古代土著部落高阳氏时，降生下一对双胞胎孩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天空中有五彩神鸟盘旋环绕，天边云暮中霞光万丈，熠熠生辉。部落人认为这是吉兆，所以两个孩子从小被奉为部落神明。待他们长大，两人各自生得风神俊逸，貌美无端，一度被认为是天作之合。” “这就是他们俩结为夫妇的原因？”洛小北出声问道。 开爷灌了一口酒，又幽幽答道：“是啊！族人认为这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这和记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被人抛弃而赶到崆峒山的山洞中了吗？”洛小北这会儿明白了开爷说的根本就不一样是指哪里不一样了。 但她也不能说古书记载的不对，只能说可能随着后代的流传，内容上出了偏差。 开爷冷笑一声，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既然被奉为神明，又怎么会因为是兄妹而不允许成婚？伏羲和女娲还是兄妹呢！那时候人的伦理心哪里有那么重？那时候都以人口为重！以这个为借口，不过是被后代一些人胡乱推崇的存天理灭人欲的谬论而荼毒了罢了！” “那是？” 洛小北倒是有些好奇了，而且开爷说的这一番话，怎么说呢？她觉得这开爷并不像外表这般看起来五大三粗，内里可能还是个见多识广的文人。 “蒙双氏，是那对兄妹生下来的后代！”开爷冷冷说了一声，又往眼前的火堆中添了柴。 洛小北有些怔，“那对兄妹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开爷灌了一口酒，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啥？” “被族人杀死的！” “额……那孩子呢？” “被砍了多余的手脚，扔去了崆峒山旁的荒野中去了！” 洛小北觉得自己受惊了！ 但她大概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亲兄妹因为近亲通婚，生了一个畸形儿。族人认为那是怪物，所以杀了那对兄妹，又因为怕被报复，将畸形儿多余的手脚砍去，再将他扔到了荒野中自生自灭。 “那后来怎么样了？死了还是活下来了？”洛小北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啊！或许是死了吧！”开爷叹气，有些惆怅又有些孤寂。 “那这处山洞中的蒙双氏是怎么来的？” “或许也是被人扔来的！” 洛小北：“……” 所以蒙双氏就是一个人吗？又或者说，其实是长在一起了的两个人？ 可是，开爷身上的情绪起伏为什么会这么大？这也是洛小北不解的地方！她觉得对开爷多了解一分，便会觉得他越是奇怪！越是了解，反而越是不了解！ “行了，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我来守夜！”开爷挥手赶洛小北走。 山中凉风习习，偶尔有虫鸣鸟啼声传来，洛小北觉得既然自己身上灵气重，那么，还是待在开爷身边靠谱。反正他又不用睡，帮自己看着点也好。 于是她就很不要脸的，还略带勉强的：“我怕冷，在火堆边凑合一下吧！” 开爷：“……” 洛小北这么说了，也就这么做了！而且她这借口找得，几乎无人怀疑。毕竟她今天那个反应，是真的像怕冷到极致的人。所以，她就正大光明的抱着她的毛毯在火堆边躺下了！ 开爷也是服了洛小北死皮赖脸的程度，然而，他又没办法！毕竟洛小北说的也是真的！ 这算什么？我过马路老奶奶都不扶，我就服你！ 开爷心中已经崩乱的情绪洛小北并不知道，反正她一躺下就睡！着！了！ 这入睡的速度，开爷也是服的！ 看了一眼睡着了还蜷缩着身体保持着防备姿态的人。开爷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酒，对着漆黑安静的黑夜低声呢喃了一句：“保持警惕也好，你的路还长着呢！” ———— 洛小北觉得，再也没有比开爷更好的保镖和领头人了。晚上不睡觉，白天又不困，就像神仙一样！ 神仙也会睡觉吧？可是开爷就着他的酒囊，一个人睁着眼睛就熬过了一年四季！ 过了蒙双氏那关后，再也没有遇到别的精怪了。对此，洛小北觉得，自己也是有些遗憾的！ 但也没人有洛小北这样深刻的体验了，摸了山魈的唯一只脚，还看到了传说中的蒙双氏。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师父就是来坑她的，这会儿她却觉得，能出来见识这么一遭也是好事！ 出了山，又行了不知多久。总算见到了人烟，一个看起来人口稀薄的山村。 有了第一次和第二次进村的两场惊吓，洛小北这回特意让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最好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这是洛小北的第一想法！ 结果她这还满心戒备小心翼翼，九月看见她这样还特意来问她怎么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当年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洛小北也不提，只说怕生。 九月扶额，怕生这么拙劣的借口，也就洛小北说起来还自然而然得很。她要是怕生，那被开爷关在铁牢里时，九月喂她吃喂她喝，还顺带着帮她解决屎尿问题时她怎么不说怕生？ 看穿而不拆穿，洛小北有些讪讪的。直到她跟着开爷一行人进了村，又发现开爷居然自然而然和村里的人聊起天来，还有村民一点也不奇怪的带他们去休息，这回轮到洛小北懵逼了！ 直到她想了办法委婉的问九月这是怎么回事，才从九月口中得知，开爷和村里人应该是认识的！具体的九月也不知道，但是凭她对开爷的了解，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不会有危险这句话，九月当着洛小北的面特意强调了三遍！ 大概这就是重说三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媳妇儿 洛小北觉得自己这回丢脸丢得有些大，但是也就九月一个人看穿了，既然没危险，所以她又开始浪了！ 说是浪，她其实就是去找开爷了！可惜开爷没空理这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丫头片子，因为要补充些干粮物资什么的，所以洛小北也不自讨没趣了，干脆就在这个不太大的村子里转悠了起来。 山里的村民也并非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一般刁钻，见到洛小北也不会因为她是外来人而排斥，反而会很友好的和她打招呼。 这一点上，也让洛小北觉得果然跟着开爷安全多了，至少不用整天担心走在路上就被人暗算了！ “姐姐，姐姐！”有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快步追上正在闲逛的洛小北，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扯了两下。 “怎么啦？”洛小北回头，眼前的小孩子眼睛清亮，如黑曜宝石一般，洛小北心生欢喜，说话声也特意放柔和下来。 “那边有个奇怪的姐姐找你！姐姐要不要去看看？”小孩子原本还有些怯生生的模样也因为洛小北看起来挺和煦的脸而放松下来。 “奇怪的姐姐？”洛小北又找到了关键句。 “嗯！”小孩子点头。 洛小北又扬起笑脸，“乖哈！姐姐去看看，你快回家吧！” “嗯嗯！”小孩子点头，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那小男孩，眼中溢满羡慕。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天天被师父关在书房里背书，后来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又到了要上学的年龄，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又要被师父他老人家带着到处蹭饭！终于上大学了，自由了！又被师父他老人家坑到了这些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随时做好有可能被怪物吃掉的准备！ 总结出来就一个字，她的命好苦！但其实这是五个字！ “洛洛！”身后突然出现的九月唤了她一声，将还在神游的人拉了回来。 “嗯？怎么了？”洛小北的大脑还有瞬间的空白，一脸迷茫的看着九月这张脸才又回神。 看着她这呆萌的模样，九月失笑，“走吧！明天还要赶路，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去看看！” “给我？” 被九月拽住手臂，洛小北的小身板都不叫走了，她分明是被提着，她问道：“对了，刚刚你在找我吗？” “对啊！我都找了你一圈。结果你还站在那边发呆，也不知道想什么那么出神！”九月打趣道。 “哦，我还以为……” “以为啥？以为我是故意来吓你的？” “没有……” “哈哈哈……我知道……” 伴随着两个女人远去的背影，聒噪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小。 开爷看了一眼洛小北的背影，站在原地，眼神晦暗凌厉的对着另外一个方向，口中低声呢喃出某种奇怪的咒语，又像是在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念咒般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可开爷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眉头紧拧，盯着那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远处走来一位老伯，开爷这才转身笑着和那位老伯打起招呼来。 离开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在的方向，眼神冷厉，语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目前她是我需要的人，谁敢打她主意，就死！” ———— 洛小北打了一个喷嚏，还在一旁的九月急忙放下手中的衣物关切问道：“是不是昨天受凉了，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洛小北的身体虽然奇怪，但是她也从来不生病，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免疫了吧！ 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人，这会儿正激动得看着九月给她准备的衣物。虽然衣物都算不上好，但洗得干净，这对于洛小北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九月也是细心，从发现了她身体的怪异之处后便开始想着该替她准备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在村子里找些村里人不要了的衣物，缝缝补补的，还可以用来替换。 村民也是淳朴，洛小北也不会知道她手中这些看起来简单的衣物其实也算得上是村民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了。 越想洛小北越满意，想想她和两位师兄一起时过得苦逼的日子，再对比一下现在过的日子，只要最后开爷带她去的地方能让她保住小命，她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嗯，洛小北就是懒！懒就算了！谁给点好处就能将她卖了！ 至少现在刚醒来的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三人已经为了找洛小北而忙疯了，可惜被找的这个人正好吃好喝好睡的，并且对眼下的境况着实满意！ 过了好多天风餐露宿的生活，在村子里总算吃到了一口简单的热饭，还将睡上一张床，洛小北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只是临到夜晚休息的时侯，却有村民来找到开爷，说是想要他帮忙解决一个问题。 洛小北当然不会因为今天的情况就自告奋勇的出头拍胸膛什么的把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的活儿给接下来，但是，她还是可以听听的！ 这不，饭吃过了，一屋子的人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喝着热茶，就着昏黄的煤油灯说起正事来。 “村头，赵二家，好像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赵二家的都已经快半个月下不来床了，您看……” 一个略微年长的妇女，眉头上挂满了忧愁。她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上了年纪妇女，脸上满是泪痕，神情憔悴。洛小北料想这应该是赵二家的人。 “还请开爷救救我家的，她好像被缠上了，我们这都没办法了，好不容易等到你们来！只要救了我家那位，我有什么，恩人尽管拿什么！”旁边一位年轻的小伙子顿时就跪了下来，哀求和伤心之色显而易见。 仿佛开爷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要是开爷都不答应，那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被缠上了？是被鬼缠身了？是个男鬼还是女鬼？怎么就爱缠着别人的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忌讳 开爷拧眉没说话，端着大碗喝了一口茶，倒是不喝他的酒了。 “什么开始时候的事？”他问。 跪地的青年眼见有戏，顿时感激涕零，就差没一边磕头一边流鼻涕，一句完整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还是那位有些威望的老妇人叹了口气：“半个月前，赵二家的是从山那头的陈家庄迎过来的！迎亲那天还来了好多人，原本热热闹闹的还挺喜庆，等到了拜堂的时候突然就犯了病。” “犯病？”洛小北拧眉。 “说是犯病，但赵二家的老子爹说他家闺女从来没犯过这事儿，怕是被那些东西缠上了。”老妇人面色有些忌讳，说话也是遮遮掩掩的并不真切。 “您就直接说，没事呢！我们都在这里，弄清楚了情况我们才好帮忙！”倒是九月看了一眼开爷的脸色，出声安慰道。 那老妇人身旁的另一位妇人一听顿时哭了出来，捂着嘴呜咽，一脸的伤心。 怎么不伤心呢？半辈子的积蓄都用来娶这个看起来漂亮又乖顺的儿媳妇儿了，临了了却是个命薄的。偏偏他们也不是那等薄情寡义的人，又不能扔了她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但眼下这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赵二媳妇儿拜堂的时候死活不肯跪下去，说她前头站了一个人，非要往外跑，跑出去又说有人在追她，还说自己身上有好多的血，说有人要杀她！可是哪里来的什么人什么血，最后还是几个老婆子使了力将她绑在床上，又堵了她的嘴怕她咬舌。只是那双眼睛每天都瞪得死死的，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 老妇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似乎想到那个场面，她的脸色都有些害怕。活了大半辈子，就从来没见过这档子事。 “村里上了年级的老婆子说，赵二家的过来时，路过了一个没有名头的山岗，岗上有一座孤坟，新娘子有红煞，路过那里正好冲撞了那孤坟，里头的东西跟着回来了！” 这话说出来阴恻恻的，加上老妇人自带背景音效的声音，洛小北觉得自己后背都在发凉了。 洛小北这还是好的，周围已经有人挤成了一团，生怕那东西也出现在了这屋子里。 “还请开爷发发慈悲救救我家苦命的儿媳妇儿吧！”另一位老妇人也要跪下来，还是九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一番请求说得声泪俱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旁边也陆陆续续的有村民加入了请求的队伍里。 开爷稳稳当当的坐着，一番思索后，“还请老人家带我们去吧！” 这就是要管的意思了？也对，村民对开爷如此友好，而且怎么说他们都受了村民的收留之恩，不去也不好。 有人提着灯，黑夜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堂屋里的灯正亮着，窗上和门板上都还贴着大红双喜字，又想到眼下的境况，不免又多了几分凄然。 进了堂屋，洛小北一眼扫过去。新娘拜堂的时候说前面有人站着，应该就是这堂屋里，可是她却没看到什么煞气，也没有血迹。 再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开爷，只见他拧眉，那视线顺着堂屋又落到了另一处小进的门，身后的那位赵二一看这架势当即又要跪了下去，开爷一把将他拽住，却听到他说：“就是那里，我媳妇儿就是躺在里面的，还请开爷施法救救她吧！” 开爷了然，心下有些犹豫。外男进新媳家门，虽然村民不在意，但若是里面那位介意的话……这么一想，他眼神一转，正好落在一旁正眨巴着大眼睛看戏的洛小北身上。 洛小北被这视线一盯，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你去吧！”末了似乎怕洛小北会害怕，又添了一句，“九月一起吧！” “嗯！”九月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洛小北：“……” 她其实是想看看这位开爷的本事的，结果，本事没看成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过，既然要她帮忙还是义不容辞的，毕竟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呢，她就进去看看，怎么说也是她占了村民的便宜。 “走吧！”洛小北拽了九月，又丢下一句：“别的人不要进来了！” 她是怕人多太杂，其实她想多了，就算她不说，也没有人愿意进去的。 一脚踏过门槛，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和着汗臭味儿和屎尿味儿迎面扑来。别说九月了，就是洛小北这样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还闻过了各种气味的人也不太受得如此强烈的嗅觉刺激。 反正说话是不可能了，洛小北回头，就见九月憋得面色都紫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出去，别东西没发现自个儿先憋死在里头了。 九月还有些犹豫，但见洛小北不停挥手，自己也觉得不行了，赶紧就退了出去。 “怎么样了？”刚一退出去，就有人立即围了上来，有人见九月出来，却见她脸色如此怪异，心下只觉得不好。 只有开爷，仔细观察了九月，除了脸色苍白发现并没有别的异样，这才开口：“怎么样了？” 开爷一说话，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九月摇头，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她都没看到就被熏了出来，只是此刻她也有些担忧，“洛洛还在里面！” “那应该没什么大事！”开爷闻言，又在堂屋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喝茶，似乎对眼下这样的境况并不担心。 别的人可没有开爷这般悠闲，真是愁死了啊！ 洛小北的忍耐力还是不错的，因为她的感官本就比常人灵敏，所以九月对这气味的感觉程度，事实上洛小北感受到的是她的一倍还多，但她已经习惯了，所以这气味对她来说影响程度只有九月的一半。 屋子没有开窗，也没有灯，黑漆漆的。大红的帐子和彩漆雕花的木头床，虽然不是精致的物品，但就这一张床便可以看出赵家对这媳妇儿的重视程度。 循着丝丝的亮光，洛小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窗，用力一推，一股阴冷之气顿时打在洛小北肩头，力道很重带着蚀骨的寒意，她侧身回头，心里顿时一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煞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白多过于黑，像是随时气微欲绝的将死之人。身上是凌乱的大红色外衣，头发凌乱而油腻随意贴在她的脸上，嘴里被一坨黑布塞住，整个人被粗麻绳捆着扔在床上动弹不得，身上戾气极重，一股黑气浅浅的缭绕盘旋在她身上。 “啪——” 刚打开的窗骤然失去了支撑，窗板狠狠落下来打在窗柩上，巨大的声响总算让洛小北回神，屋子里再度陷入黑暗。 短暂的适应后，洛小北掏出脖子上的菩提子，浅浅的青光提醒着她，这屋子里确实有东西。 “尔等不入轮回，反纠缠良家女子为祸作乱，还不快速速离去，本道今可饶尔等一命，否则让尔等魂飞魄散，再不得转世。” 洛小北神情严肃，没了白日的不着调，一股子威压之气陡然从她身上散发且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她眼神清冷澄澈，周身白气盘旋缠绕，恍若隔世的仙人。 “铛——” 桌案上的铜盆被打翻在地，洛小北脖子上的菩提子青光陡然四射，庞大的黑气和青光相互纠缠搏斗，洛小北紧束的墨发扬起，整个人立于屋中超脱淡然。 铜盆中的液体飞溅，血色的液体发出诡谲的红光，洛小北身上的白气迅速凝聚成一个护盾，将她包裹在里面，隔开这红光的侵袭。 “休要再做怪！”洛小北大喝，一张符咒已然从手中飞了出去，直指床上躺着的女子。 地上的红色液体突然以诡异的方式迅速往床上移动，在女子上方缓慢凝结成一个人形的样子。 一双穿着清代花盆底样式的鞋子的脚出现在床下，抬眼，那双鞋缓慢向她走来，洛小北一手抚过天玑，一束玫红色的光从手镯而出，那鞋子陡然消失，位于女子上方的血气竟快速侵入女子身体。 洛小北眉头轻皱，这红煞有些难缠。 正想着，床上的人影却突然坐了起来。是那个小媳妇儿，却又不是她。 “大胆妖孽，竟然缠着清白人家作乱，还不快快现身！” 洛小北觉得自己这做派还真的像茅山道士出场，暗想自己这气势做得够足吧？可惜那花盆底的妖怪像是看出来了似的，一点惊吓都没有。 “哈哈哈……” 那小媳妇儿突然大笑，笑声凄厉，竟然直接下了床。 “哒哒哒……” 不是马蹄声，一点一点的，这是那花盆底鞋踩在地上的声响。洛小北循声看去，那红衣的小媳妇儿脚下踩着的不就是那样式繁复花团锦簇的鞋子，纤细的腰肢扭着好看的弧度，步态闲闲，走路还带声儿的。 啧啧，这是多大的怨气？ 那小媳妇儿突然抬头看向洛小北，嘴角闪过一丝狞笑，也不攻击她，踩着吧嗒吧嗒的声响在屋子里转悠。只是那笑声尤其瘆人，穿透耳膜，激起洛小北身上一片鸡皮疙瘩。 被女鬼看不起了！洛小北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冷哼一声，这女鬼以为它上了身，她洛小北就拿它没办法了吗？ 洛小北一手迅速操起地上的那只铜盆，咬破自己的手指，毫不犹豫在里面画了一个符咒，金色光芒乍起，漆黑的屋子瞬间被照得透亮。 那金光正好对准小媳妇儿，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女鬼瞬间向洛小北扑来。 侧身一躲，一脚踹上小媳妇儿肚子，又将她踢回了床上。嘴里喃喃念出咒语，小媳妇儿神情痛苦，血色的烟雾从她身体中飘出飞向铜盆，迅速凝结成一盆如血水一般的液体。 躺着的人顿时失去了生气，整个人软软得像一滩泥一般攀附在床上。铜盆中的血水散发出巨大的戾气，冰冷刺骨的寒意缓缓蔓延爬上洛小北的手臂。 烦！这是洛小北想说的！ “行兵布阵，裂甲在前，急急如律令！驱魂散离咒！” 空灵的话音落下，洛小北左手上的寒芒消失，右手中的符咒豁然燃起，还不待燃尽，一把丢进那盆血水中。 “刺啦——” 犹如滚烫的石子沁入水中，铜盆燃起青色的火焰，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直到铜盆中的火焰燃尽，发着青光的菩提子也安静下来，房间里又陷入一片漆黑，洛小北这才带着那个铜盆跨了出去。 “怎么样了？”有人有围了上来，一脸关切得问道。 他们只听见房间里传出两声巨响，便再没了别的声息，只以为是小媳妇挣脱了麻绳，又或者是洛小北和那女鬼打起来了。 这群人七嘴八舌，洛小北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有些无奈，直到九月那道关切的目光传了过来，洛小北这才挥挥手，又将另一手的铜盆扔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周围突然又安静下来，众人齐齐往那铜盆看去，原本光滑的盆底此刻已经变得坑坑洼洼，而且盆底恍若烧焦了一般漆黑一片。 猜想洛小北应该是将这个问题解决了，九月投来赞赏的目光。 “可以进去了，房间要通风！”洛小北轻飘飘的说出两句话。 只听到周围有轻微的吐气的声音，这是放松下来了。 “小师傅，这是因为那铜盆的原因吗？” 被称为赵二的得了这消息自然第一个冲了进去，别的村民也知道规矩，虽然激动到底是外人，哪里有跟着别人闯进新房的道理。 说话的还是那个上了年级的妇人。 洛小北摇头，“不是，新娘子的八字路过那处坟头冲撞了它，它跟了过来。但是新娘子命格又是个好的，所以它没能短时间里夺了她的性命，只能寻了个地方躲着慢慢耗着。”说着，又指了指那个烧焦的铜盆，“你们每日给新娘子擦脸，它便是借用那个消耗新娘子的阴气。” 那老妇人大骇，脚下一哆嗦。鬼躲在脸盆里，这个……简直闻所未闻。 “那东西真的被捉住了吗？”老妇人小心翼翼得问道。 洛小北拧眉，有些迟疑，随后又淡淡说道：“新娘子现在是没问题了，可是以后那个山岗你们最好不要过了。特别是结婚的，不要从那里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吃药 “这是为何？”老妇人脸色一白，“我们村里适龄的女子不多，以后成年男子要成家定然也要从那山岗处过的，那是唯一一条安全又便捷的路。倘若不能走了，那……那岂不是村里将会……”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她要说什么大家都明白。没有适龄女子成婚，男子就要打光棍，打光棍，那长久下去村子里的人岂不是会越来越少？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原本现在这个村子已经人口单薄。所以…… 洛小北看向开爷。 开爷若有所思，迟疑了一会儿，又似乎定了主意这才开口道：“明日我们再去山岗处看看，今日大家先休息吧！” “是是是，是该休息了！”老妇人应道。 新媳妇家的事解决了，只要人好就是好的。又听洛小北说新媳妇八字命格好，长久以来笼罩在村民头上的阴霾顿时又消去了大半。 倒是九月眼中含了隐隐的担忧，因为洛小北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你没事吧？”九月扶着洛小北，生怕她会站不稳而晕了过去，因为她脸色白得有些过分。 “没事！一起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娇气的小姑娘嘛？”洛小北的精神好像还不错。 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记得在图书馆的那一回，她耗费了一滴精血和邪修打了一架，之后便留下了后遗症，还破天荒的感冒了躺了两天。 现在只觉得除了手脚力气不够外，完全没有多大的关于身体不适的症状。她觉得这要归结于两个原因，一是阴阳玉佩，二是天玑。 一想到这个，洛小北顿时心情大好！她也是有众多宝物在手的人了，可到底还是没有一件属于她自己的称手的法器。 大师兄有乾坤法剑，二师兄有飞甲，就连杜阳都有桃木剑，还有公输真儿也有鲛人骨，而她居然什么也没有，一遇到大点的事就得献上自己的血，还得靠着大师兄给的符咒和二师兄送的暗器防身。 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血竭而亡。 九月并不知道洛小北的心理活动，安顿好洛小北之后她就去找开爷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揣了个瓶子。一问，洛小北才知道那是从开爷那里拿来的药。 九月原本只要的补气的，开爷再加了一些补血的给她，示意让洛小北吃下。 气随血行，洛小北用了血，开爷一眼便分辨了出来。 “开爷那里还有药？” 接过九月递给她的药丸，洛小北看了一眼，反正她是分辨不出来里面加了什么，只觉得和王小碗曾经给她吃过的差不多，也就放心吃了，连水都不用的。 “开爷那里什么都有，只要你开口。”九月笑道，一边倒了水给她，示意她喝下。 洛小北也不推辞，接了水，调侃道：“什么都有？百宝箱吗？” “差不多！”九月一脸认真。 “那你问开爷要过什么东西吗？” 九月神情奇怪的看了一眼洛小北，却见这人并没有跟她开玩笑，“没有！一般都是开爷自己给的。要说有，大概就是你这药了！” 洛小北一噎，她感觉到了差别待遇。别人都是不用要开爷就给，她吃他两颗药还得九月帮忙拿，她觉得这开爷一定还在记仇，记他被洛小北踹下水的仇。 “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山岗。”看着洛小北有些愤愤的表情，九月也不拆穿，反而觉得有些好笑，末了又叹口气：“明天又要耽搁一天了，也不知道开爷现在心里该有多着急？” “他着急他的，你跟着着急是为什么？”洛小北不以为意，随意问了一句。 这一问却见九月耳根处泛起一抹奇怪的红色，洛小北眨眨眼睛，心里顿时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啧啧！” 不过这话她也没说，毕竟又不是她喜欢，跟着凑热闹算个什么劲儿？太懒了，懒得凑热闹！ 然后还没等九月解释，洛小北已经睡着了！九月回头的时候，洛小北浅浅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真是……好快！ 九月原本还有些别扭，这一看发问的根本就没当回事，又暗想自己这反应也太过奇怪，干脆也睡了！ ———— 一夜无梦，这是对洛小北。然后起床的第一件事——吃药！ 对！别人起床的第一件事都是睁开眼睛，她这眼睛还没睁开，迷迷糊糊的察觉到有人塞了药丸在她嘴里，这一咬，一股苦味顿时在嘴里蔓延开来。 那酸爽！于是她瞬间就清醒了！ “怎么了？九月姐，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对我下毒吧？”自己面前是九月放大的脸，见她正笑意盈盈得盯着自己，洛小北觉得可能有哪里不对。 “走吧！”九月并不理会洛小北的玩笑，转身又递了一杯水给洛小北，“该去山岗了！” 洛小北坐起，看了一眼窗外，顿时哀嚎道：“天啊！九月姐，我能不能不去，我昨天才失了血，我可是个伤员啊！你们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说完她就要重新倒下去，却被九月一把拽住手臂：“不行。你一定要去！” “天都还没亮，能晚一点吗？公鸡都还没打鸣呢？”洛小北试图和九月打些商量。 “不行！开爷说了要带上你！而且现在这个时辰，等我们赶到山岗也差不多了，你以为山路好走呢？” 九月也不看洛小北苦兮兮的脸，她会给她喂药，也是因为怕她恢复不好。但是开爷交待的事还是要办的，而且她也从来不问为什么。 抗议无效，洛小北只好认命。转念一想，今天应该用不着自己上了，干脆就当看热闹吧！ 事实上这个热闹凑得，她内心是拒绝的！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她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等洛小北和九月到的时候，开爷和村民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了。洛小北没休息好，整个人恹恹的，她也才发现原本和开爷一起的人里也有好多都不在队伍里！应该是留下来等着了，洛小北顿时觉得自己命苦！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命硬 此刻，另一边，一位耄耋老人正立于江边，巨大的金色八卦阵法掀起惊涛骇浪，天空乌云翻滚盘旋，惊雷阵阵，肆虐的寒风卷起他的衣裾，仿佛随时要将他掀进这漫天的黑暗中。而他面不改色，视线只落在他手中，上面是一抹淡淡的白色，跳跃着一个奇怪的字符。 老人忽又拧眉，手心一握，白光消失不见。 “这丫头的命格，连我也看不透了！” 老人的声音古朴沧桑，叹息，意外，惊讶以及不可思议！而这声音，又快速被淹没在风里。 —————— 山路十八弯，洛小北觉得自己都可以唱歌了。从出发开始她就在问有多远的路程，淳朴的村民回答也直接。 指着一处看不清全貌的山头告诉她：“不远！就在那里！” 眼看着天都已经透亮，洛小北又问了一遍，村民倒是精神抖擞得指着那处山头再来了一遍：“不远！就在那处！” 无力呵呵了！ 确实不远，然后洛小北也不问了，因为她已经累得没力气问了。 整个途中只有九月时不时给洛小北塞颗药，生怕她突然就倒地不起了还得找个人背她！ 其实这个方法不错，可惜当时的洛小北也没想到。只是对于九月给药像给糖一样的做法，她只觉得这个姐姐真的太可爱了！ “到了！”村民终于在第N次打气加油后说了两个振奋人心的字，洛小北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顺势就往青葱的草地上倒去，还不忘灌了两口水。 整个路程，开爷根本不看她，洛小北也觉得九月说开爷让带上她的话也可能只是说着玩儿的，不过这些事倒不计较。 毕竟昨天的事是她处理的，可能真正让她来的目的是做最后的处理工作。不过看她现在的一副弱鸡模样，连村民都不如，她又心安理得的躺了下去。 九月有些好笑，她大概猜到了洛小北在想什么，却也知道她这幅模样大概也是装出来的。一起生活了十天半个月的，平时都是活蹦乱跳像打了鸡血似的，哪里爬会儿山就成这样子了？ 开爷循着山岗走了一圈，村民跟在身后。只有九月陪着洛小北，只是一个毫不顾忌形象的躺着，一个淑女一般的坐着，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于是洛小北也坐了起来！ “你怎么看？”九月问她。 “什么怎么看？风景挺好看的，古人说登高望远，果然别有一番风景。”洛小北把玩着随手扯的野草，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 “我说正经的！”九月瞪了她一眼。 “好吧！自古墓葬都会选在向阳处，而且哪怕不是三面，至少也要一面开阔，一马平川，大富大贵！你看啊！”洛小北随手一指，远处的山顶正对着她的指尖，“我们现在在的这处是个背阴面不说，且四面环山，不受天地之灵气，是一个死穴，是为大凶！” “你的意思是……”九月有些明白了。 “意思很明白了，这里不适合安放墓葬。无益于子孙后代，而葬在这里的人，死后魂魄不安还是轻的，说不得还会因为怨气极重而化为鬼魅！”洛小北一张脸神秘兮兮的对九月说道，那脸上的神情小心又谨慎。 九月觉得，这张脸……好像传说中的神婆！而且是那种专骗人赚钱的神婆。 “你不信？”洛小北瞧着九月的神情，发现她竟然完全不被自己的话吓到，反而在出神！ 洛小北觉得自己的英明要毁了，她本来吃的就是风水这碗饭，这下好了，经常被拖着四处打怪，搞得她最拿得出手的一门技艺也开始被怀疑。 要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又会狠狠骂她一遍。 想到她那已经许久不曾见上面的师父，洛小北心里惆怅得很！这个师父太坑了！ “不是，我是觉得你说得很对！”九月讪讪的，即便她听不太懂，但她对玄学这一脉也是有些研究的，也不完全是个小白。 而且洛小北说得有理有据的，再加上她昨天救了那小媳妇儿，已经证明了她的本事，也证实了她说的不是假话。 哪怕没有那一出，九月也是信洛小北的。这女孩子身上给人一种天生的信任感，平易近人，淡如清水，好像你能轻易看透她的情绪，却又总是能从她身上找到些惊喜。 “九月姐，你别这样看我，怪怪的！”洛小北挪了挪，将自己离九月远了些，那奇怪的眼神让回神的九月恨不得掐死她！ 她知道这个小姑娘脑回路不太正常，所以也猜到她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九月出声提醒道：“你不去山岗处看看吗？昨天你们还交过手！” “不去！”洛小北摇头，又躺了下来。 “为啥？” “因为开爷在，再说了……” “啥？” “我懒得去！” 九月：“……” 这姑娘，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九月也有些无奈，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偏偏总爱用懒做借口？ 然后九月就看见开爷从山头上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洛小北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睁眼，发现正是开爷！ 他的眼神奇怪又疑惑，又有些了然，看在洛小北眼里就奇怪了，如此复杂？ “找我看风水吗？”她开口就问。 因为打架不是她的强项，虽然用一滴血不会再让她昏睡，可每天来一滴再强悍也受不了吧？ 她想好了，如果是让她去打架，她就拒绝！ “不是！”开爷答道。 洛小北想也不想：“打架我不去！” “不是！”开爷又道。 “又不是风水，又不是打架，那是什么？”洛小北挑眉。 “让你去移棺！”开爷低低的嗓音传来，洛小北还晃着野草的手指一顿，直到她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就是一定要带上我的原因？” “没错！”开爷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命硬！” “这算是夸我吗？” “是！” 洛小北一噎：我真是谢谢您了！ 第一百二十章 移棺 移棺，也就是迁坟。 才抱怨差点自己的第一技艺都生疏了，这就要开始让她来做这迁坟的事了。果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哎呀，这个很麻烦的，要准备很多东西的，还是等下次再来吧！”洛小北又开始发挥她女流氓的一面了，其实她是不想做这个事。 看风水没问题，关键是还去摸人尸骨。她自身也是个女子，阳刚之气不足，那死掉的人又是个怨气极重的，她再去碰，肯定是嫌自己命长了。 “要准备什么？”开爷仿佛不曾听懂洛小北言外之意，他对这个事情很是认真。 “一副棺木，再有红布、红伞、香烛、纸帛、白酒、雄鸡，对了！还可以有座墓碑！” 洛小北说的这些已经是尽量精简了的，真要按照一般迁坟的规矩来，需要的又怎么会就这些？ 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良辰吉日，在这之前还要根据下葬人的生辰八字或者上一次下葬的日期来算。另外就是寻龙点穴，找一处大吉之地，来化解这女鬼身上的怨气。在这过程中还要诵咒，《安土地咒》、《启土地咒》、《破土咒》，只能说，没有比这个讲究更多的了。 开爷沉吟片刻：“这个没问题，你就说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就行。” 话一出，洛小北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内伤，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要迁坟？直接用符咒将那女鬼打得魂飞魄散不就解决了？ 她解决事情的手段从来都是简单直接的，这样婆婆妈妈的事情完全不符合她的风格。 但是开爷坚持，而且格外坚持！洛小北心里不解，却还是看了看天象道：“正午时刻阳气最盛也最为凶险，要等酉时。” 没有女鬼的生辰八字，但她已经为祸作乱，也不用再选什么吉日，只要选一处风水宝地便好。 “既然如此，这些东西你再等等，你先做你要做的事！”开爷说完这一句便带着村民下山了。 “这……”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九月：“开爷这雷厉风行的作风，怎么看起来和他的性格怪怪的？” 九月笑笑：“他一向如此！” 洛小北摇摇头，也不管开爷这是要去做什么，起身掏出她随身携带的罗盘便像个神婆一样悠哉悠哉的上山了。 寻龙点穴这个说大了就是玄，说小了就是要找一处向阳、通风的吉地。而她也没有这女鬼的信息，所以做起来也格外麻烦。 在山上转悠了半天才找到村民所说的位于山岗上的孤坟。没有墓碑，坟地也已经破旧，若不仔细找找怕是都不会知道这是坟，上面的草木已经枯死，一股黑气在上面盘旋缭绕。 “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将你葬在此处，哪怕死后也要你尸骨不得安宁。”洛小北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同情，手中已经掐出一个符诀，金光闪过，那坟头上的黑气骤然消失。 “啧啧，既然如此便将你的新处选在太阳穴处。坐卯向酉，左水倒右出辛方，面前见蝙形案，坐于甲、卯为得位，子孙永远佩金鱼，富贵双全，威德远震矣！可满意？” “前尘往事过眼烟云，害你的人尸骨已归于尘土，魂魄已入轮回，唯你自己还抱着执念不肯离去，害了无辜的人，也害了自己。今日为你选了宝地便离去吧！下一世的生活不见得能大富大贵，到底还是顺遂，只可能有些磨难，那也是还你之前所欠下的孽债。” 如果有旁人，肯定会觉得端着罗盘的洛小北就是个神婆一般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可她知道，她说的话有东西在听。 似是在回应她一般，一阵猛烈的山风将洛小北紧束的头发扬起，她嘴角噙笑，明亮的双眸里流动着淡淡的光泽，末了，她淡淡开口道：“如此甚好！愿你前程路顺遂，日后再也不要错付痴心。” 等九月来找她时候，发现她竟然躺在别人的坟前睡着了，笑笑，摇了摇头，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洛小北睁开眼就看到九月正坐在她旁边，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别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洛小北从她手中拿了吃食也没发现。 “你自个儿在这里想也没用啊！九月姐！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好吗？”洛小北嚼着东西，说的话含糊不清，但九月听懂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洛小北摇头，鼓着腮帮子说道：“不知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对了，让我喝口水！” 一边说着也不等九月回答，径直拿过她手中的水囊使劲儿灌了两口。 “第一眼看你娇滴滴的样子还以为你定然是哪家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开爷为什么要将你带回来，后来在铁牢里照顾你时，发现哪怕被下了药，处境艰难你也一声不吭。”九月幽幽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倘若你要是跟我们一起走，肯定会受不了的。吃的喝的都粗糙也不讲究，你肯定会挑剔！” “对不起哦！结果又出乎你的意料了！”洛小北笑得像只猫，言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所以我挺好奇你的！也挺羡慕你的！” “我？羡慕我啊！”洛小北有些不可思议，“我有什么可羡慕的？从小就没有家人，只有师父和师兄！问题是师父穷啊！所以小时候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还总是被要求背书，我那时候调皮捣蛋的……” 等等，洛小北突然意识到画风不对，怎么又提到她小时候的事了？ “算了，不提这个！反正没什么好羡慕的，最苦的时候，大概就是小时候被师父丢到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活了一个月吧！所以现在这些对我来说，也能接受！”她随意挥挥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九月有些意外洛小北说话时毫不在意的模样，末了又笑笑：“如你这般洒脱不羁的女孩子，倒也少见！” “是吗？人生不该是及时行乐吗？反正对于过去的我来说，就是这样！”洛小北叼着野草，吃饱喝足后哼哼唧唧的又往身后倒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捡骨 等开爷和村民到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别说酉时已过，要是再耽搁到了子时那可就真的大忌了。 “动手吧！”片刻的休息后，开爷挥手。 身后的村民带上铁锹铁铲一类的径直就上了，别说，这挖别人坟的事还是第一次做，村民心里都有些发怵，但洛小北和开爷都在，一时心里也放松不少。 “你施法了？”倒是开爷看着百无聊赖抬头望月的洛小北，低声问道。 洛小北低头，看了一眼面上毫无疲倦之意的人，心下有些奇怪。 “你能看出来？” 开爷沉默不作声，这个反应却让洛小北知道了，眼前这位开爷还真是深藏不露的。 “那开棺捡骨的事你来做吧！”这一次真的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开棺这样的事她轻易不能碰，需要选择具有阳刚之气的男子方能克制住棺木中的邪性。 “好！”开爷并不迟疑，直接应了下来，但他并未说完，“那棺中还有阵法，需要你来解。” 洛小北心下一惊，她在尚未开棺之前都不能判断出棺中是否有别的阵法在压制着墓主人的魂魄，虽然心中有过猜测，可是这墓还未挖开，怎么这开爷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棺木中有阵法？”她带着疑惑，也就问出来了。 开爷面上没什么情绪，不发一言，只轻轻瞥了一眼洛小北，便头也不回的投身到挖坟的队伍中去。 只剩洛小北独自一人凌乱！ 若说她方才是在思考怎么在开棺捡骨时，将对自身的伤害减到最低，现在她在想的就是这开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了。 “好了！已经挖到外室了，大家小心点。”那边传来的吆喝声转移了洛小北的注意力。 开爷的事先放一边，洛小北赶紧凑到棺木边上去。 这一看却让她更惊讶，少不得也是上百年的棺木，且外界并没有额外的保护措施，那月光下的木头竟然发着幽幽的透露出一丝诡异的蓝光。 “这棺木……竟然完好无损。”九月惊讶出声。 她曾跟着开爷下过各式各样的墓，虽然也有没损坏的棺木，可那些棺木都是经过小心处理后又加入木炭和灯心草一类的才能保持棺木或者尸身不腐，而这随意埋在土中的棺，竟然…… 这分明就是像刚下葬的又不小心被他们挖出来的一般。棺木尚且如此，那棺中的人…… 洛小北侧过头看向那边正在拧眉的开爷。 “这怕是没有骨头捡吧？” 开爷：“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洛小北：“打开看咯！” “开棺！”开爷沉声道。 “等等！”洛小北心里一凛，快速制止了正准备听从指令撬开棺木的村民。 额角冷汗差点落下，她只是说得快了一些，没想到这开爷比她更快。 “一会儿开棺后，你们要注意躲得远一些，怕这棺中除了阵法还有别的东西。”洛小北神情严肃，那几位站在边上的村民见这模样不由得心慌，一时心里也忐忑起来。 “还是我来吧！你们上去！”开爷让几位村民上去，只留下他一个人。 这样也好，毕竟开爷身手好，万一一会儿出了什么事，他就算躲也来得及。 村民虽然有犹豫，但看洛小北和开爷都神情坚决，双腿颤颤巍巍的爬了上去，又特意走远了些。 洛小北敛了心神，和开爷对视一眼，手中已经准备好了净身神咒，要是一会儿有什么情况，她好有个准备，不至于太被动。 “开！”洛小北大喝。 “咔嚓——” 木头碎裂的声音顿时在这空旷的山地响起，伴随着呜咽的山风，发出瘆人的呻吟。 “嘭——” 一声巨响，开爷魁梧的身躯直接将棺盖掀飞，纵身一跃，直接远离了那棺木。 一团青色烟雾顿时从棺木中升起，迅速盘旋在棺木上方，并缓缓蔓延且不被风所影响，像是密集的飞虫一般，形成帘幕将整具棺木包裹在里面。月光下，那团烟雾流转着明亮又诡谲的光泽，不让人靠近。 洛小北早已经跳得很远，眼前这个景象她也是懵了。 她的第一反应以为这是有毒的烟雾，第二反应是棺木中的陪葬品氧化了，第三反应…… 她掏出了一张黄色符箓，按照她现在的灵力，只要记得住口诀，要写出她需要的法术并不是难事。 于是众人就见洛小北径直原地坐下，符箓放置于右手手掌间，再自然放在右膝上。左手食指压在中指的左侧面，只听见洛小北低声呢喃：“南海岸上一匹草，昼夜青青不见老，王母娘娘来解退，万般邪法都解了。一解黄义端公、二解南海万法、三解百艺法……奉请祖师来百般解退，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落，右手掌心的符箓骤然飞起，迅速悬在半空，洛小北并不睁眼，左手气势霸道而强劲，指尖在符箓上一点，一股强大的压力顿时像波浪一般，在四周蔓延，金色的符文伴随洛小北指尖的移动迅速成形。 洛小北侧脸隐在光里半明半暗，那光却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神圣庄严而不可侵犯。 “成！”她突然睁眼，空灵的声音响起，那金色符咒迅速飞向棺木，蓝色的烟雾顿时四散开来，又隐在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棺木上幽蓝色的光更甚，仿佛刚刷上油漆一般，明晃晃得，亮得瘆人。 完了！洛小北暗想。 这棺木中的人定然尸身不腐，且灵魂被拘不得投胎转世，也难怪怨气如此之重，除了她本身的恨意，便是这大凶之地让其戾气更甚，这不会是显化成妖的节奏吧？ 硕大的圆月明亮得格外瘆人，惨白的月光冷得如寒冰，丝丝缕缕的寒凉气息侵入骨髓侵袭五脏六腑，冻得人牙齿都在打颤。 洛小北已经要崩了，她又天真了一回，以为那鬼听自己几句劝便会入了轮回，却不想根本就是诓她的！或许也不是诓她，事实上只要那鬼脱离不了那棺木，它便去不了轮回。 可是它一旦脱离了棺木，首先要做的便是——复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尸变 洛小北已经做好准备了，她扔了一个眼神给开爷。 “这棺是您老人家要求开的，出了问题，如今，您先上，我跑路！” 然后，她真的就要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刺耳的笑声带着极重的怨气和戾气划破山林中的寂静。 洛小北迈开的腿都还没踩稳，一回头，白嫩如削葱根的手指已经攀上了棺木边缘，尖利的指甲上涂着大红色丹蔻，在月光下闪着妖冶的红光！ 尼玛！女鬼的标配！ 卧槽！不得了！尸变了！ 洛小北只想问，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很明显，来不及了！ 棺木中的不知道算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已经站了起来，洛小北慌啊！以往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她从来都是垫底的，只要不拖后腿就好。 可是今天，她看了一眼表情惊愕的九月，和已经要跪了的村民，以及一直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开爷，也不是她自恋！尼玛！谁这个关头还自恋啊？ 但是她觉得她要挑大梁了！ 山间原本还平和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冷和呼啸而过的锐利，刮得脸生疼。只有头顶上的圆月还格外明亮，淡漠凉薄冰冷的俯视着众生。 “哈哈哈——欠我的，你们通通都要还给我！”女鬼凄厉的声音穿透耳膜，似哭似笑恍若尖刀刮骨一般的粗嘎锐利。 “九月，快带村民到避风口去！”洛小北咬牙，事情发展到这样她也有责任，大不了就拼了。 转身，洛小北有片刻的惊愕，若不是这风刮得太过猛烈寒冷让洛小北保持着清醒，连她都要被那月光下站在发着蓝色幽光的棺木中的女子给勾了魂。 一双丹凤眼微阖，眉目婉转中半是戾气半是妩媚，眸中蒸腾着薄薄的水雾，一瞥一视间流动着勾魂摄魄的光彩。 新月柳眉，珠唇轻点，桃色撩人。往下脖颈细长，下颚美丽如珠玉。 一袭精致旗袍以金线勾勒出震翅欲飞金凤凰，暗纹流转，熠熠生辉，光亮如新，裁剪出贴身的曲线，勾勒出女子浑圆的肩膀。 手腕纤细，上是一环碧绿剔透的玉镯，越发衬托出其环姿艳逸，靥辅承权，转眄**。 啧啧！！！啧啧啧！！ 洛小北心里连叹，顿时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形容词。眼睛往开爷那边瞟去，却见他正盯着美女发呆！ 靠了！她要求退货！尼玛队友被女鬼勾走魂了！！ 洛小北一边哀嚎队友不靠谱，一手迅速掏出符咒。也不管顶用不顶用，这时候只能上了。 “行兵布阵，裂甲在前，急急如律令！灭鬼除凶咒，敕！” 洛小北双手手指紧扣，中指护住符咒，咒语一出，金光划破圆月的惨白，直直飞向棺木中的女鬼。女鬼纤细曼妙的腰肢轻轻一拧，整个身体凌空跃起，灵敏又轻巧得躲过符咒。 又听得呲呲一声哂笑，女鬼白如柔荑的手腕一转，大红指甲轻轻一削，那符咒应声而断，一同落下的还有那截断了的大红丹蔻的指甲。 花盆底的鞋子稳稳落地，璀璨娇艳的裙裾在呼啸的夜风中恍若一朵盛开的牡丹。女子妩媚的面容轻笑，细长的脖颈抬头往圆月看去，一层银色的光芒将她包裹其中，光华流转间，那女子的容颜竟格外照人。 洛小北大骇！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美丽的女子会觉得奇怪了。因为这女子太美！美得不像一只鬼，而像个活人或者说，更像一只妖！ 她肤色莹白有光泽，她笑得妖冶妩媚却不僵硬，她眼角眉梢的风情撩起一圈圈的涟漪，她珠唇轻启呵气如兰，两颊泛着盈盈的红晕。 这个发现超出了洛小北的认知，捉只鬼还堪堪有余，捉只妖的话…… 她能不能喊停？ “呵，还真是得谢谢你们！”女子十指如葱，根根纤细柔嫩的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她宽大的刺有暗纹的衣袖，寸寸点点，留下暧昧又旖旎的气息。 这句话当然不是什么感谢的话，那女子容颜半遮，声音轻柔如水，可这轻飘飘的话听起来分明是火药味儿十足。 “不用谢，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洛小北摆手，一脸的真诚，那双如暗夜星空般闪着璀璨光华的眼睛，正真诚的看着那不知如何形容的不知是鬼还是妖的……女人？ 她说完这句话，然后就真的准备走了。 只是这身子还没转过去，面前一阵凉凉的疾风闪过，那女鬼赫然正站在她的面前。 “别急嘛～”那女子声音婉转颤如流水，最后的那个颤音……洛小北生生的打了一个冷噤。 “奴家都还没来得及报答救命恩人呢！恩人就要走了？” 女鬼说话也着柔媚酥软入骨，可此刻的洛小北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来只酱肘子。 然而片刻后，她的内心恍如狂风肆虐，有没有搞清楚啊？虽然汉纸了一点，可她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的啊！ “姐姐，美女姐姐！”洛小北连连摆手，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承认不是我救的你，救你的是那位帅哥！你去报答他吧！” 一直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开爷成功被洛小北拉下水。然而这并不是她本意，她的本意是——转移仇恨！ 那半空中飘着的女鬼顺着洛小北的指头，瞥了一眼将沉默是金贯彻到底的开爷，又缓缓移回了视线，娇嫩的唇瓣凉飕飕的吐出一句话来：“既然你骗了我，那我更要先报答你了！” 卧槽！按照套路不该是这样的啊！ 但是她确定，这女鬼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既然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洛小北决定还是跑算了！然后她就跑了！ 可惜……女鬼早已经识破了她的动机，又或者它的速度比起洛小北不知道要快多少倍。还没等洛小北跑，她的脖颈已经被圈在一双冰冷刺骨没有温度的手中，并不曾用力，却无端让她动弹不得。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一如她曾被幻境中那个承受诛心之劫的女鬼掐住一般，又如洛小北曾经掐着瞿烟那般。 洛小北额头冷汗直流，突然就想起那句她曾经经常说的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弱鸡 开爷额头也是冷汗直流，因为他没想到这个一度被她高看几分的丫头，居然如此弱鸡！ 嘲讽、惊愕、意外的眼神太过直白，洛小北狠狠瞪了一眼从头到尾都看戏的人。 一招克敌，那女鬼似乎觉得眼前的游戏太过简单，也太过容易，反而并不着急对洛小北下手。 “你这双眼睛倒是漂亮，只可惜你这张脸配不上。倒不如给我，正好，好的眼睛自然要配好的皮囊！” 女鬼凉薄的双唇吐出的话，狠狠得在洛小北心上扎了一刀。说她不够漂亮都忍了，还要拿走她的眼睛，且女鬼说这话的时候，她白皙纤细冰冷的手指在洛小北细长的脖颈上缓缓剐蹭，冰冰凉凉如羽毛一般撩拨皮肤的暧昧的动作，洛小北脸色一黑，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如此红果果的调戏，而且还是被一个女鬼。 “你大爷的！你再看戏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中气十足的大吼顿时响彻山顶，洛小北气得嘴唇都在抖，一手抚上天玑，白光顿时打向身后的女鬼。 脖颈上一松，脚下用力一跃，洛小北顿时跳出了女鬼的禁锢。 开爷忽然抬头，眼中蹦射出凌厉的寒芒，残影一卷，青色的光芒在惨白的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弧度。 女鬼璀璨的裙裾在疾风下猎猎作响，如墨般的长发跳跃出张牙舞爪的弧度，眼角眉梢上翘满是妖娆风情。 开爷的身形快如闪电，女鬼宽大的衣袖中忽然闪出数段红绫，气势锐利带着万丈的锋芒和戾气，那红绫贴着开爷的身形而动，恍若利剑般势如破竹直取命门。 开爷凌空一跃，一脚踏上红绫，魁梧虬结的身躯恍若白鹤凌空般轻盈，稳稳当当。女鬼趁势收回其余的缎带，纤细的皓腕一转，青色的光芒瞬间消失，红色迅速将那身躯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蝉茧。 洛小北捏着符箓的手一哆嗦。卧槽！这还没开打呢！一出手就被制住了？ “刺啦——” 利器划破绢帛的脆响声传来，两点绿光迅疾如飞，所过之处缎带碎成布片，漫天飞舞的破布中，开爷身上的青光尤为显眼，绿光在前开路，围绕那妖娆的身躯飞出不同的轨迹。 眼见着那青光越来越近，女鬼快速聚集起手中的暗芒，蓝色的雾气迅速将她包裹，开爷收回正要出去的气势磅礴的拳头，脚下一顿，控住身体，一脚却穿透蓝色雾气，重重踢在女鬼肩膀。 “啊——” 女鬼惨叫一声落下瘆人的回声，蓝色的烟雾随着她裙裾的带动消散隐匿。曼妙的身躯落在半空却突然消失不见，冰冷阴寒的风将洛小北束在身后的长发高高扬起，风声，圆月，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和不可名状的喧闹中。 洛小北双手合十，中指和食指紧扣，两指中的黄色符箓瞬间笔直如令牌，闭上双眸：“切邪师邪法鬼无门，若有青脸红面人来使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急急如律令！” 巨大的灵气伴随洛小北睁开的眼睛而蹦射出来，惨白的月光顿时被乌云遮蔽，眼中浩渺如星空般的光芒在夜色中格外清明，她的身边是巨大的灵力形成的气场，眉梢轻挑，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凸显出威严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势。 咒语一出，时空仿佛被凝结一般，风骤然停下，四周像是被隔离开来的另外的空间，这个空间中空无一物，只有两个人，以及一只鬼！ 洛小北用的是天罗地网咒，当然，凭她一个人自然没有这本事。事实上，开爷出手划破缎带的两点青光才是关键。 女鬼半匍匐在地，半露的精致小巧的脚踝洒下一片旖旎，抬眼间，盈盈的眉梢已经泛起隐隐的秋波，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的模样，“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来夺我性命！” 外人？洛小北似乎又找到了重点，如果她是外人，那不是外人的那个……洛小北神色一变，卧槽！！！ 如果这女鬼是鬼，那开爷不也是……细思极恐，细思极恐！洛小北暗暗定了定神，继续听这一人一鬼，或者说是两鬼的话。 “你被封印在神木棺中时自该知道有这么一天！”开爷面无表情，神色冷凝。 “我并未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那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女鬼声音软糯，神色凄然，眉目间盈满委屈。 洛小北一听就不乐意了，感情女鬼说要挖她眼睛还怪她自己了？是她要去送的吗？顿时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愤，表示除了这一人一鬼或者两鬼，她这个受害人也在的好不？她就是证人好不？ “你满身的戾气，还在封印松动之时趁机用术法缠着新娘子，竟还想趁机夺取别人的寿命和阴气。你还说你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倘若真是如此，一百多年前你怎么可能会被人封印于神木棺中？” 开爷神情淡淡，对于女鬼并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哪怕这个女鬼真的漂亮。 漂亮到要不是洛小北掐了静心咒，不然她也要为这女鬼哭诉的神情而动了恻隐之心。 “你住口！要不是那个臭道士，我又怎么会被囚禁在棺木中这么多年？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做个普通人好好享受一回这世间的爱恨欢愉罢了！”女鬼厉声大喝，那张漂亮的脸因着这一意外，竟也露出几分狰狞。 “所以这就是你吸取男子阳气，采集女子阴气以维持你这身肮脏皮囊的原因？” 女鬼忽得抬头，一双美眸满是不可思议，末了忽又低头哂笑，一半凄苦一半不甘：“肮脏？” 她冷笑一声，“就算肮脏，到底还是有那么多人要扑上来！” 这话没法接，洛小北已经从这短短几句对话中获得了大量不可思议的信息，她觉得她需要消化一下。 “你开棺难道不是为了救我吗？”女鬼忽又问道。 “不是！”开爷一贯的冷漠。 “那好！既然如此，我只有一个心愿！”女鬼忽得捏紧了手指，大红的丹蔻陷进肉中，更添一抹殷红，那双秋水剪眸中是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洛小北：“我要杀了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媚 洛小北觉得很委屈，因为她都没出声，她就看戏，她招谁惹谁了就被女鬼盯上了？ 她就想问：“为什么是我？”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在棺中困了一百多年？” 女鬼朱红的唇化开一抹狠历的笑意，说话间，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道残影从地上跃起直扑向洛小北。 对于这句话里的信息尚未消化，洛小北本能得抚上天玑，可是女鬼已经吃过一次亏自然会有防备，妖娆柔软的身段一拧，天玑发出的白光竟被她躲了过去，那长袖一挥，戾气席卷着黑色的烟雾迎面往洛小北而来。 洛小北气得很，因为她没有适合近战的工具。但不代表她就等着吃亏，纤腰往下一弯，长腿一扫，双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越过女鬼华贵的衣袍，身子凌空翻转，脚下一勾，那屈曲的二指以凌厉的气势瞬间点上女鬼的大椎穴！ “咔嚓！” 那是骨头的脆响！ 女鬼腾空的身子一顿，洛小北落地的同时，那女鬼也重重落在地面，粉面桃腮的容颜早已经惨白一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颗颗低落砸在她绣着精致花纹的衣襟上。 洛小北拍拍手，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世外高人的模样，心里却后怕得很！ 这女鬼美，那身段更是迅疾如风，她用上了天玑，用上了天罗地网咒，再有开爷那里的不知名的宝贝早已经伤了这女鬼半分，不然她还真是躲不过去。 “我本想饶你一命，你却如此不知悔改。”开爷抱着双臂，盯着匍匐在地面的人，冷冷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剑，戳得那女鬼脸色愈发惨白。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盯着开爷的双眸装满了不可思议。他不救她就算了，这句台词不是她的吗？被攻击的是她好不好？这分明就是红果果的抢戏啊？ 开爷并不看洛小北，他的眼神凌厉而冷漠盯着那女鬼，这是……真的有杀意了！ “你我本是同族，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人族的道士来杀我？你不怕有一天你也落得与我同样的下场？” 女鬼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那张惨白的脸无端将她衬托得愈加楚楚可怜。 “我与你本就无任何关系！”开爷冷冷道。 他手中的绿色忽又亮起，洛小北急忙叫道：“慢着！” 开爷手中的动作顿住，那女鬼忽又抬头。 洛小北轻咳一声，缓缓道：“你说一百年前是我将你封印在棺木中？” “怎么？如今你打算直接将我杀了？”女鬼冷呲一声，那眼中的恨意又如何能作假？ “你身上的气息，我永远忘不了！” “我的气息？”洛小北有些懵，她确定自己不可能活了一百年，她现在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呢！怎么可能在一百年前将她封印了？ “你不用惺惺作态，要杀便杀。若不是你，我早已经借了那个新娘子的阴气冲破封印，又怎会等到你们来杀我？”女鬼婉转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尖锐。 开爷也不客气，手中青色的光芒带着长长的光线，洛小北一眨眼，女鬼的心脏处瞬间蹦射出大量的血液，冰冷，冒着寒气的血，无端让洛小北打了个寒颤。 女鬼的丹凤眼瞬间瞪大，眼中是浓浓的不甘，已经失去血色的唇轻轻呢喃了几个字，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终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面，失去了生机。 不得不说，哪怕她面临着最后的绝境，哪怕她如此狼狈，那也是美的！ 周围的空间瞬间碎裂，恢复到之前的山岗处，被刨开的坟墓以及被打开的神木棺还静静躺在哪里，证明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开爷走了两步，探下结实的腰，双手一伸，躺在地上的那位已经失去声息的女鬼便入了他的怀里。 洛小北神色奇怪却没说话，静静看着开爷将它放进了村民带来的棺木中，又缓缓将棺木盖上。 “你选的地在哪里？”开爷忽又回头，辨不清神色，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 洛小北挥手一指，距离原来的棺木所在地，不过五百米的距离。看着那么近，左右一挪，又是天差地别。 开爷不出声，一手拍在棺木上，那棺木应声而起，又在洛小北所指的地方稳稳落下。 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铁铲，一言不发。脚下一动，整个人已经站在棺木旁，再一弯腰，那地上的泥土顺势被他带了起来。 洛小北神色复杂，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这位开爷。难不成这位被开爷亲手解决的女鬼曾经和开爷也是认识的？ 洛小北脑海里又闪过女鬼临死之前说的话。 “总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这话是对开爷说的，洛小北再不怀疑，就不正常了！ “那位……是谁？”九月不知何时出现在正在出神的洛小北身边，她也是神色奇怪，看着开爷正在刨土的身影，低声问道。 那女鬼确实美，九月也承认，可是开爷这番举动…… “他也定然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所以这副棺木是提早为她准备的！” 洛小北抚上手腕上的天玑，指腹轻轻摩挲在温润的手镯上，略微冰凉的触感抚平了她内心的复杂情绪。 硕大的圆月依然停留在山岗上，依然清冷如水，却不似之前的寒意摄人。山风轻轻抚过，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幽香在空气中缓缓浮动。 “她……是谁？”九月轻轻叹息一声，她的神情，比洛小北还要复杂。 洛小北没回答，静静看着开爷挖出坟墓外室，又轻巧得将棺木挪进了坟墓中，再将泥土一一覆盖回去。 做鬼做到有人给建坟还有人立碑，这鬼或者说这妖，也是做得够本了！ 最后一捧土是洛小北放上去的，虽然她不知道那女鬼说的一百多年前是怎么回事，但洛小北总觉得，这一百多年在棺木中暗无天日的生活，也该赎过她之前的过错，到底，她最后还是死了！ 狐媚——善魅人，常以女人媚态诱惑他人。 它不是狐，而是天地灵气催生的媚！可到底，它还是成了妖……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红颜 洛小北并没有问开爷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也没有问开爷和那只媚是什么关系，她隐隐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连夜赶回村子时天已经泛起鱼肚白，都还没来得及休息，开爷便婉拒了村民的挽留，指挥着一众人收拾了东西便继续上路。 洛小北心里有怨气啊！她被开爷摆了一道不说，来来回回一天除了吃些东西，便是在山岗上睡了一觉，后来又和那女鬼打了一架，这会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九月看出来了洛小北的不适，只一个劲儿的把药当糖一样塞进洛小北嘴里，那架势，反正吃不死人！你就将就一下吧！ 洛小北已经无力吐槽，因为这会儿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九月身上了，毕竟还要靠着别人走路，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爷！开爷！歇会儿吧！”洛小北到底还是忍不住，头晕乎乎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全身乏力。 虽然出了村子之后总算是有了路，可山路哪里有那么好走的？一样的杂草丛生，崎岖不平。 开爷回头看了一眼像软体动物一般靠在九月身上的人，大手一挥，整个队伍倒是停了下来。 洛小北顺势倒了下去，刚闭上眼睛却察觉到头顶上一片阴影。睁开眼，开爷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她旁边。 从下往上，这个仰视的角度让洛小北感觉很不好，她隐隐觉得这个开爷似乎和当初她在古墓中见到的那个不一样！或者说，是太不一样！ 开爷并没有看洛小北奇怪的脸色，反而在洛小北身边蹲下，粗糙的指腹一把搭在洛小北细嫩的手腕上，洛小北神色疑狐，这是……诊脉？ 九月盯着洛小北，因为她知道，若是开爷都看出来有哪里不对了，而且愿意亲自诊脉了，那有可能洛小北身上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洛小北的神色奇怪，九月的神色也奇怪，只有看诊的那个人看起来神色平静。 半晌，开爷忽又起身，瞥了一眼洛小北有些苍白的脸色，这症状……他突然拧眉，浓密的眉皱成了一团。 九月心里一咯噔，看了一眼还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开爷的人，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小北一无所知，毕竟她不是王小碗，不认得药，也分辨不出什么毒来。开爷的这个神情，她虽然有些担忧，却并不害怕。 “我是中毒了吗？”她突然问道。 开爷也不隐瞒，自然的点头，末了又问道：“你近来是不是越发不想动？而且特别嗜睡？身体也越来越无力，而且……有些畏光？” “嗯！”洛小北想也没想，这些症状她也发现不对了，之前并不明显，经过铜盆以血为引的事之后，她才发现，她体内气血亏虚并不明显，这是因为有阴阳玉佩。 按道理来说以她现在的体质休息一两天也就没事了，何况九月时不时给她吃药，再怎么也该好了。可是后面却越发的提不起力来。 这就像是在慢慢消耗她的身体一般，不容易让人察觉。甚至要不是开爷说她中毒了，洛小北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而不会多想。 至于她畏光，也不明显，因为精神不好，时常睁不开眼睛，她只以为是自己犯困的原因，却不想这是身体为了保护自己而作出的本能的反应。 可这不是洛小北最关心的啊！她关心的还是：“这是什么毒？严不严重？有没有解药？”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都没有涉及到会是谁给她下毒这个问题。 开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毒药名为红颜！” “红颜？”洛小北出神想了想，名字倒是好听！ “然后呢？”她问道。 “红颜无色无味，中毒者一开始并不自知，它的能力就在于它慢慢消耗人体，直到你彻底不能动弹，再慢慢死去……” “这玩意儿这么毒？要是你不知道，那我不是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洛小北瞪大了眼睛，但并不恐惧，她总觉得自己不会死！这大概就是身为主角的自信吧！ 极寒之体的身子都让她撑了过来，又怎么会栽倒在毒药上？ “有没有解药？”她还是更关心这个！ 开爷有些奇怪她的反应，却依然摇头，“没有！” 洛小北：“……” 不似洛小北平静，九月已经脸色大变，“那怎么办？洛洛她……” “我这里有药可暂时压制毒性，但时间一久也不行，说到底也不是没有解药，而是要找到给你下药的那个人！”开爷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给了九月，这是示意她记得给洛小北服用的意思。 “不是媚给我下的吗？”洛小北突然回神。 “媚是妖，只会媚术，哪里会给你下红颜这样的毒药？”开爷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接着又道：“你在遇到我们之前，是和你师兄们在一起的吧？还有那个姓王的丫头！” “他们不可能的！”洛小北挥手否决，“唉！算了，先不提这个，先给我吃药，一会儿还要赶路，赶紧的！” 她那眼神巴巴的望着九月手中瓶子。 九月脸色越发凝重，拿下腰上的水囊，又仔细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这才一并递给洛小北。 “按道理来说中了这个毒最多不过半月你就会死了，现如今看起来你这症状也才开始，你身上的宝贝倒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开爷似是玩笑。 可是这个玩笑配合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笑，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对开爷来说还有用，否则她会认为这开爷是在巴不得她快点死！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吃药保重身体找到给我下毒的那个人，总之，我一定会比你活得久！”洛小北笑笑，她的神情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好，你一定要比我活得长久！”开爷竟也一脸认真的应下了这句话。 “嗯，你放心！”洛小北挥挥手，又自顾自灌了一口水。 可惜，她要是早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这句话会一语成谶，她怎么也不会开这种……令人遗憾的玩笑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借宿 对于自己中毒这回事，洛小北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多难过或者伤心，九月只以为她是在佯装不让别人看出来，其实心里很难过。 所以，一路上九月的表情看起来比洛小北还难过，而事实上她内心非但不难过反而庆幸得很。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玉佩除了可以缓和她的极寒之体外，或许真的还有别的作用，不然如同开爷说的那样，她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拖了这么久才出现端倪。 何况她以前不也是活在随时就要死掉的状态里？如今这一来，心里反而看开了许多。 开爷似乎也没把红颜当回事，他要保证洛小北不会死在路上就行，等解决了他的事，洛小北是死是活似乎也和他没多大关系。 而比起自己身上的毒，更令洛小北好奇的还是开爷的身份。可惜她知道就算问了开爷也不会说。 “这地方我们好像来过呀！”队伍里不知道谁吼了一句。 洛小北提起精神，看了一眼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似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崎岖陡峭的山脉，这里仿佛是一处山谷，地势平坦，周围郁郁葱葱，还有潺潺的流水经过，流水上方是一座简易的木桥。 山谷中有袅袅炊烟升起，木柴燃烧的味道夹杂着青草和林木的独特清香，清风微拂，撩起洛小北额角的碎发。 洛小北阖眼，深吸一口甜湿的空气，只觉得胸中一片通透。岁月静好，春暖花开也不过如此！ “我们去看看！”洛小北负手，也不管九月的阻拦，一脚踏上了那木桥。 看起来并不安全的木桥却结实得很，一点也不晃，也不曾发出声响。 “我们也走吧！”开爷看了一眼那木桥，眼见着洛小北已经过去了，这才挥手说道：“一个一个过去，九月你先过！” “好！”九月点头，她只以为身后的男子是担心那木桥不能承受他们的重量，倒也不推辞。 洛小北心情很好，爬了很久的山，也见了不少的村庄或者独居一处的房屋，还从未见过第一眼就给人祥和宁静之感的地方。 她饶有兴致，也不管身后的九月和开爷一众人，自顾自往前而去。 搭以林木，铺着茅草，临水而居，一片世外桃源之景。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铺着一颗颗圆润饱满的鹅卵石，顺着那条小道上去，门扉半掩的竹屋顿时出现在洛小北眼前。 “这人怎么跑这么快？”九月刚站稳抬头就没见到了洛小北的身影。 等队伍里的人全部过了桥，开爷这才看了一眼洛小北消失的方向，“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尚且不在意，你又何必太过执着？” 九月闻言一怔，看了一眼已经往前而去的开爷，这才愣愣得跟了上去。 是她看得太重了吗？ 她想。 一行人顺着那小道上去，木门大敞，却不见洛小北。 九月看了一眼开爷，走向那门扉处，敲了敲门，入眼的是一片干净恬淡安逸的内屋布置。 主要以竹为主，木质的地板和桌案，就连悬挂着的灯饰也都是以竹为骨架而制的，只有上面雕刻着的繁复的花纹显示出这一盏灯的金贵，倒是雅致又清贵。 那里头缓缓传来脚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这声音似是带着节奏一般，像一曲缓慢的调子，让人听了心里也舒缓下来。 九月颔首：“请问……” “是来找你们的朋友吧？”温润如玉的声线响起，恍若微风扑面，又像清凉的山泉缓缓沁入心底。 九月抬头，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的面容，皮肤白皙，嘴角泛着温润平和的笑意，眉眼狭长，清贵如玉。穿着一袭如羊脂玉般华贵的上好的丝质长衫，他阖眼微笑，只一眼，便让人生出无限好感。 “额……”九月有些愣神，短时间里竟忘记要如何回答，正有些尴尬，却听见洛小北脆生生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九月我在里面！快进来！”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九月扶额，嘴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意，白衣男子似乎并没有看到，只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是自然而然的优雅和清贵的气息，从门中探出半步，微微侧身笑道：“无妨，各位请进！” 九月看了一眼开爷，只见他点头，这才又笑了笑表达歉意，这才起身往里而去。 一股暗暗的幽香在屋中弥漫，这味道甚是好闻，九月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气，眼睛却不随意在屋中打量。她比洛小北成熟不少，自然也不会作出小女孩的姿态来。 只是这竹屋也确实比她在外看起来的大，她只听到洛小北的声音，这会儿进来了却不知道洛小北在哪里。 这屋子本是依山而建，进门首先入眼的便是正对着她的一片青葱的山脉，屋子里特意开了这么大的窗，好将这片景色收入眼底。左右两边延伸出去的是长长的走廊，正踌躇不知该往哪走，那头洛小北却从走廊的转角出来了。 “九月姐！”洛小北笑道。 九月有些无奈，“我们还赶时间呢！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走吧！” “别呀！今天在这位主人家这里借宿一晚吧！我还没看够这里的如此雅致的布置呢！”洛小北瘪嘴，眼中满是期待。 九月本想拒绝，可是想到洛小北……她一颗心又软下来，回头正准备问问开爷，却发现他们已经进了屋。 那位好看的男子已经端出了茶，微笑示意大家坐下。 “我这里人不多，但好在宽敞，大家随便坐下就好！”白衣男子手指纤细而修长，那手指端着莹白的茶杯竟也丝毫不逊色。 “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就真的要打扰主人家一晚了！”开爷接过茶杯，笑着看了一眼那男子，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九月闻言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开爷，心里暗暗奇怪，怎么会要留下呢？这天……分明还早啊！ “无妨，我这里客房众多，自然可以容纳各位。各位也不用客气，唤我白泽就行！”男子微微一笑，神情温和。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可描述的画面 开爷倒是一点不客气，只有九月有些讪讪的起身道谢。 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饭，洛小北和九月一同往白泽安排的住处而去。 “这么大的竹屋，居然只住了一个人。”没有旁人，九月四处打量，低声说道。 洛小北不经意抬头，远处的夕阳正红，“天色尚早，我们去转转吧！” “不好吧！”九月有些为难，“毕竟……” “没事，走吧！”也不等九月说完，洛小北拽住她的衣袖，迅速折返回去。 九月也不知道洛小北哪里来的力气，回去却也去的不是她们来时的地方，反而七拐八弯的不知道拐到了哪条道上去了。 依然是一片翠绿的森林，还有泛黄的搭着茅草屋的竹廊，两檐上挂着古朴的灯笼，上面的花纹都是常见的飞鸟鱼兽之类的，倒是不如客厅里的那只精致。 “这是哪里？”九月仔细看了四周，夕阳的残影还投下一些光芒，夜晚中，山中的竹廊泛起丝丝寒意。 洛小北四处看了看，那端的竹廊已经隐在了黑暗中，这才又拽着九月道：“太阳都下山了，回去吧！” “诶？”九月有些奇怪，不是才出来吗？她还没看够呢！ 洛小北头也不回，也不去看九月奇怪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哎呀，太晚了一会儿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洛小北很奇怪！至少九月发现了！可是她说的话也对，原本四处走就不对了，一会儿找不到回去的路就麻烦了！ 山中的夜来得极其快，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走廊，洛小北和九月原本站着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个穿着白绸衣的男子，狭长的眸子微阖，嘴角是温和的笑意，手中提着一只六角镶金的垂着大红色流苏的玻璃灯，跳跃的灯光将他一半的脸隐在黑暗里。 洛小北掩上房门，缓缓收拾了一番这才爬上了木质的床，正准备吹灭床头的灯，这才注意到还站在原地打量她的九月。 “怎么了？”洛小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的看了过去。 “你问我怎么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九月轻轻瞪了她一眼，这才在洛小北身边坐下，刻意压低了声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洛小北一双眼睛甚是明亮，盯着九月看了看：“你是魔怔了吗？” “我？”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洛小北的话，等明白过来后一把往洛小北的腰上掐去，“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 洛小北急忙侧身躲了过去，朗声笑道：“好了，九月姐，别胡思乱想了，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九月虽然还有些疑惑，却见洛小北是真的打算睡觉了，又想到她身上还有毒，一时也不打算问了，只能收了心思。 九月刚躺下就听见身边洛小北轻浅的呼吸声传来，暗想这丫头睡得真快，自己睁着眼睛却无法入睡。 这夜晚真是安静，听不到半点声音，这夜也真是黑，窗外竟也见不到半点月光。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九月这才沉沉睡去。 原本躺在九月身边已经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那双明晃晃的眸子，嘴角化开一抹狡黠的笑意，这才缓缓起身，一手掐出符诀，在九月身上下了一咒，这才大摇大摆的起身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竹屋木门开合时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洛小北有些满意，一手捏着符咒这才小心翼翼得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 她全身的感官已经被她提到了最高，倘若周围发生什么奇怪的响动她将会第一时间接收到，做这么一个准备，也是为了防着自己被偷袭什么的。 这走廊有许多的分叉，在漆黑的夜里愈加显得可怕，走廊上的灯笼像是摆设一般并没有发挥它的作用，这样反而让洛小北更方便了些。 白日的踩点让洛小北多了几分准备，一路走来也算顺利，直到她看到不远处的一处屋子里亮着的昏黄的灯光，这才止住了脚步。 那光并不明显，隐在层层叠叠的密林后，洛小北能看见，也是因为她感官异于常人的原因，所以她能摸黑穿过走廊，也能看到那处并不明显的灯光。 特意敛了呼吸，这才亦步亦趋的缓缓靠近那屋子。 洛小北并不是个花痴，所以当她透过亮着的轩窗瞥见里面那个有着白皙皮肤的男子的胸肌和八块腹肌以及结实的腰身和完美的线条的时侯，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似乎已经脱离了正常女人的范畴，比如脸红、比如尖叫、比如流口水，这些正常女人该有的反应，在面对眼前这个出尘的男子时，她一个也没有。 这也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她不正常。 心里暗自吐槽这男人居然有衤果睡的习惯，洛小北一时竟也没想到该如何动手。而且这男人的反应，和她想的居然也不一样。 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洛小北眼睛再往轩窗中瞥去，却发现那男子不见了踪影。 卧槽！衤果男不见了！于是她迅速调了个头，将视线从卧房的位置移到了这男人的房屋的外间，同样不见人！ 卧槽！洛小北觉得这次自己……她可能被发现了！ 转身还没来得及跑，她就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一只带着厚厚的茧子的手迅速捂着她的嘴，一阵风吹过，她已经被人带上了树。 洛小北还没掰开那只手，却又听到“咯吱”一声，那个男子开了房门，一身纯白的衣衫，手中提着灯盏，在夜晚的走廊以及灯光的衬托下，洛小北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吓人？还不如看衤果着的人来得赏心悦目。 而她和她身后那人隐身的正好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成功将她遮住，不至于暴露却又能刚好看到外边走廊上的场景。 提着灯的男子一脸的云淡风轻，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提着灯便要转身回屋。 洛小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的手正准备掰开捂着她嘴的人手，却见到那提着灯的男子忽又回头，那双一直不曾睁开过的眼睛闪过一摸意味深长神色，而落的方向，正是洛小北所在的树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帮忙 被发现了！洛小北心里一凛，捏着符咒的手指紧了紧，那男子忽又转头回了屋，并没有要打架的意思。 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边捂着她嘴的人已经快速带她离开了那棵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速度快得连洛小北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落了地，但是那种恍若一个小物件一般轻轻松松就被人拎着上树又下树的感觉，怎么说呢？好像还挺不错的！ 洛小北这么想着，然后她就笑了！ 开爷盯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人，神色奇怪。洛小北抬头，见到的就是意味深长盯着她看的人。 瞬间知道他想歪了，又连忙正色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开爷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 洛小北嘴角一抽，瞬间明白了开爷的意思。她看到那男人的身体的事，也正好被开爷看到了。 “这有什么，我看还算正常，你一个男的盯着另一个男的看是什么意思？”洛小北无所谓的晃晃脑袋，一边往前走，一边煞有其事的反问。 开爷脸一黑，他顿时就发现，自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 “先不说这个，走！”一手拽住洛小北的胳膊，轻轻松松就将她带离了原地。 洛小北暗自惊叹开爷这速度，这玩意儿，这简直是比坐飞机还快啊！ 等洛小北站定的时候，这才发现她已经进了房间，而且是开爷的房间。 “你发现了什么？”还没等坐下来，开爷压低了声音问道。 洛小北摇头，看向开爷，却见开爷也摇头。 尴尬的气氛就这么维持了两秒，还是洛小北打破了沉默：“算了，我回去睡觉了！” 挥挥手，转身便上了走廊，还没等脚下踩稳，迎面就看到一个人立在那里。只看得出衣服的颜色，看不清脸，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 洛小北皱眉不动，还立在屋内的开爷也没动，但是，立在对面的那个人动了。 走路无声，白衣飘飘，这个配置，和不少电视剧中的鬼魂一般。 “真是……意外啊！”洛小北声音里透着叹息和了然。 那白影并不停，直到他立在开爷房间门前，屋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这才看清他温润的脸上，依旧堆着笑意。 “我自认隐藏得很好，不知二位是怎么发现的？”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柔和，并没有被识破身份后的惊慌失措。 “并不曾发现什么，只是你隐藏得太好了，反而让人起疑。”洛小北扶额，有些头疼，垂下了眼睛。 “哦？不知是哪里，可还需要改进？”男子有些意外，却并不失态。 “一，这方圆十里都是荒山，就你一个人，穿着如此奇怪，又住着如此大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第二，因为这四周太过安静了！你喜欢安静之地，便驱赶了虫鸟，所以入夜后，如此茂密的林间却没有虫鸣。”洛小北两根纤细的手指侧对着白泽，说出了她的猜测。 白泽笑笑，“可是你们不动手是为何？” 洛小北闻言有些挫败，无奈叹口气：“因为没发现你究竟哪里奇怪！” 这是实话，从洛小北一行人住进来后，他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也不曾露出过什么凶性，所以哪怕洛小北不理解，也只是偷偷的看看而已，她没有要打架的想法，也没有要挑事的嫌疑。 白泽只是笑笑，一脸的云淡风轻，对于洛小北和开爷对他的探究仿佛并不生气。 四下有些尴尬，因为没话可说了。 “算了，还是睡觉吧！”洛小北摆摆手，一脚迈开正要走。 “慢着！” 白泽突然出声，洛小北脚下顿住，回头不解的看着那个白衣男子，脱口而出：“难道要打架？” 说到底还是她欠，好好睡觉等第二天再走不就行了？偏偏要去探个究竟，又收回视线，想了想，这才低低道：“要打你和他打吧！我打不过你！” 这话说得倒是一脸真诚，可惜白泽并不这么想。 “并非如此！”眉眼温润的男子摇头，眼中总算看出了些情绪，带着请求、无奈、落寞以及些许的忧伤。 如此复杂，但是有些奇怪，洛小北侧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房间内跳跃的灯光衬得他的脸明明暗暗，只是那身上原本清雅的气息无端多了几分落寞和孤寂。 洛小北看了一眼开爷，却发现他也正在打量眼前这个男子。 “在下有一事相求！”那男子忽又开口，请求之意溢于言表。 洛小北眨眨眼睛，她自个儿什么本事她清楚得很，对别人的请求那是万万不可轻易答应的。到时候做得到还好，做不好得罪了人那可就玩儿大发了。 于是，她又向开爷瞥去，却发现那大块头一点要答应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站着，双手环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似乎根本没看到洛小北的眼色，开爷摇头：“你的事不好轻易帮，恕在下无能为力！” 华丽丽的拒绝了！ 白泽眼里有些失望，洛小北虽然也有些遗憾，但是断然没有逼着开爷去帮的意思。她自己尚且不会，又怎么能去强迫他人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而且，她也没办法强迫开爷啊！他又不是杜阳那个榆木脑袋！ 想到杜阳，洛小北有些错愕，想着似乎从抱月村之后就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到底古墓里的事洛小北也是有责任的，洛小北总觉得自己没做好答应老头的事，没保护好杜阳不说，反而是杜阳来保护她。 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说到底，她对杜阳那是满满的愧疚啊！ 叹了口气，洛小北也不想在这跟前磨叽，她自己身上都还有毒呢，跟着操个什么心？ “还请二位一定要帮在下这个忙，如能成功，在下一定感激不尽！”白泽有些着急，因为他发现洛小北脸上的神情恹恹的，并没有要帮的意思。 显然他这番话对洛小北和开爷来说都没有意义，所以洛小北脚下也不停。 “我可以解这位姑娘身上的毒！”他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泽有梦 虽然是在夜里，也在山里，周围却诡异的没有一点虫鸣鸟啼的声响。 此刻洛小北和开爷正走在提着六角灯盏的白泽的身后，长长的竹廊似是看不到尽头，只有那半圆见方的视线里，能看到不断向后退去的张牙舞爪的树枝残影。 已经走了多久洛小北没有仔细记，但此刻她忽又明白了这位喜欢穿白衣的男子为何会大费周章的建了这些弯弯曲曲又四通八达的走廊。 因为他也有秘密！ 这个秘密对洛小北来说并不是非知道不可的，这世上有秘密的人多了去，她也没空挨个去探究。只开爷除外！ 可是白泽说他能解她身上的毒，前提是他们得先帮他一个忙！说不心动是假的，洛小北虽然竭力将生死看得很淡，到底也无法做到真正的超脱世外，她算半个道士，可她骨子里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但她也不激动，毕竟就凭白泽一句话，又能看出来什么？她并不喜欢这种仿佛被人套了一根线，而她像一只风筝似的丢了主动权被人操控的感觉。除非是面对面公平交易，双方看得见，也将决定权掌握在各自手中，又或者，在她的手中。 所以她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开爷却快一步应了下来。 洛小北有些错愕，虽然从九月那里听到过对开爷的不少评价，说他为人仗义却不善言辞，可洛小北也没指望开爷对她这算半个阶下囚的人有什么怜悯之心。但是这会儿……洛小北看了看前头那黑得看不见去路的地方，心里竟也涌起开爷这人还不错的念头。 “稍等！” 白泽脚步顿住，将右手的灯盏换到左手，整个人又往右边挪动了两步，一手放在廊檐下的简单的灯上，手腕轻轻一拧，眼前漆黑的地方豁然亮了起来。 走廊上的灯盏一只紧挨着一只，刚还漆黑一片的地方此刻亮如白昼。 洛小北不作声，却也明白了这廊檐上的灯盏是作为一种讯息的，并不只为照明。 随着灯盏亮起，眼前原本笔直的走廊忽然像有了生命的虫蛇一般缓缓转了个弯，这样的方式……不像奇门遁甲中的阵术，也不像幻境，倒像是某种法术。 “可以了！”白泽回头微微一笑，长腿迈开又往前而去。 洛小北看了开爷一眼，见他也没什么反应，也跟了上去。 转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致的白。洛小北有些惊讶，那些白不是灯的效果，周围也没有漆黑的夜色，仿佛他们踏上那条会变换的走廊之后，她们就已经走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个白色的空间里别无它物，只有最中间的地方有一处被轻如蝉翼的白色帐幔遮挡的东西，像是床，而床上似乎还躺着什么人。那人一动不动，洛小北敛神，秀眉轻皱。床上那个人，分明没有呼吸。 “还请二位救一救月影！”男子手中的灯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双手抱拳，姿态优雅，那张温润的脸充满了柔情，也带着痛苦。 皮囊好的人，连求人的时候也显得那么好看。可惜洛小北并不是个对脸感冒的人，所以，她也不想做无用功去救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人！ “你自己都不能救她，更何况我们？”洛小北明显有些不悦，她开始怀疑白泽说有办法解她身上的毒也只是骗她的。 白泽侧首看了一眼那帐幔中的人影，嘴角扯开一抹苦笑：“我的医术确实不需要求人，可是这世间很多的事并不是医术好就能解决的。我既没有办法决定人的寿命，也没办法决定阎王爷生死簿上那一笔！” “你自己尚且知道生死由天定，又何必让我们来这一遭？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洛小北挑眉，她对白泽和那位月影姑娘的故事并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发慈悲的想法，救不回来便是救不回来，她一个凡人，总不会去地府和阎王抢人吧？ “她是因你而死！”一直没说话的开爷突然出声，白泽闻言，有些错愕。 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开爷和表情停滞的白泽，她突然觉得这个故事似乎也可以听一听。 白泽脸上的表情慢慢缓下来，那张一向温润柔和的脸盈满了凄苦和愧疚，原本清雅贵气的人突然写满了憔悴和落寞。 “没错！”他道。 人和妖的区别在于，哪怕妖有一颗善良的心也不会变成人，而人却有可能会变成妖。 白泽从出生开始便知道自己的宿命，他不能离开他出生的地方太远，因为他的父母告诉他，如果遇到了一些很厉害的人，他可能就会消失。 所以他从出生开始，都只住在潮湿阴冷的山中。 他最喜欢做的便是在艳阳高照的中午，爬到山顶，坐在那棵已经有上千年的老树的粗壮的枝丫上晒着太阳。看着四周连绵起伏的山脉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山的那边，想着山中的鸟雀说的那湛蓝湛蓝的大海，和传说中有着丑陋面容而且无比厉害且可怖的人类的模样。 可是很多时候，他又觉得，可能直到他死在这里，也不会见到那些传说中的美好和不美好吧！这样也好！很多时候他都是这么想的！ 可被自己隐藏在心底的丝丝期望也会不时冒出来，他想知道他们和人类哪里不一样了？为什么就不能一起生活呢？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他们呢？ 无数次在梦里，他都会见到那闪着金色光芒的被称为沙滩的东西，也会有干净的湛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梦里也有高高升起的太阳，有温暖的热度，有细碎的风，有画眉的歌声，以及他不用躲着的关于人类的模糊的面容。 直到他再次从睡梦醒来，画眉鸟急切得来找到他，告诉他不要回去了，让他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他仓皇得从老树上爬下来，也不管画眉是如何拽着他的衣角，最后看到的也只是父母零碎的躯体和一地的狼藉。 据说，有人类进山了！他们带走了他的父母。 第一百三十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他觉得害怕，上一刻还在眼前叮嘱他不要乱跑的人突然就不见了，那种空旷和寂寥以及慌乱突然就填满了他身体里的某个地方。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地方叫心脏。 画眉说父母告诉他要远离这里也不要再回来，可是父母没有告诉他所谓的远离是有多远。 他终于彻夜不眠，直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暗暗决定要去山的另一边。 这一路上他也曾遇到过许多豺狼虎豹，也遇到过身段妖娆的蛇妖和体型魁梧的黑熊精，他们都对他不感兴趣，却又好奇他要去何处。 得知他要去山的那一边，他们都是一脸惊恐摇头又叹息着离开，也有劝他回去的，可是他太过执拗，他觉得父母让他去的远方，应该就是山的那一边了吧！ 这一走也不知过了多久个春夏秋冬，直到他出了山，首先看到的却不是想象的大海，那些漂亮整齐的房屋和干净的街道，以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类，都是他不曾见过的。小贩的吆喝声，和街边酒楼中传来的喧闹声都是他不曾听过的。 他终于远离，却从一种陌生到另一种陌生。他蜷缩在墙角，唯冰凉的石板的温度让他安心。 直到一个梳着双髻的漂亮女孩子向他伸出手，她清脆又婉转的嗓音带着莫名的吸引力，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头，首先看到是那个漂亮女孩子宛如月牙弯弯一般的眼睛，洁白的牙齿一张一阖，他这才知道，她是在对他说话，也才知道，原来人类也是那么好看的。 他想说点什么，他想说他没有名字。他张嘴，却发现女孩子一脸茫然，原来她听不懂。 他有些挫败，垂下头，那个女孩子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她说：“你以后叫白泽吧！我叫月影，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 “所以，你活了多少年了？”洛小北眨眨眼。 白泽微微叹口气，低低道：“记不清了啊！” 满是怅然！ “我可以看看她吗？”洛小北回头向那床上的人影看去。 白泽没说话，却已经上前而去，轻轻撩开帐幔，那动作温柔似水一般，像是怕惊醒了睡着的人。 洛小北起身向前，那位躺着的女子的容貌便一览无遗。 一身简单的白色绸缎广袖群，乌黑的长发从削肩倾泻而下，鹅蛋小脸莹白如玉，眉如新月，浓密的睫毛像两把折扇，鼻头小巧玲珑，若不是那唇色太白，且没了呼吸，这该是个多么温婉如画的女子，那种骨子里的恬静哪怕过了这么些年也挥之不去。 “她是怎么死的？”洛小北凝眉。 “溺水而死。”白泽的语气依然很平缓，哪怕洛小北问得如此直白。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千百年来，他日复一日的守着她，脑海里关于她死去的那个画面出现的又岂止是千百次？ 白泽并不需要吃饭，他只要喝些水就好。可是月影偏不允许他只喝水，她要他吃饭，吃那些烹饪得很精致的肉和甜得让人发腻的糕点。 他不会拒绝也怕她不高兴，只能听话得咽了，又会寻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吐出来。 他没告诉她，那些油腻的东西进了他的肚子并不能消化，只会让他觉得难受，直到后来他能适应着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可此时的月影已经长大了。 她生得越来越好看，那双眼睛每次盯着白泽看的时候，里面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像火一般灼得他的脸和他的心都发烫。 而白泽已经学会告诉别人他叫白泽，也会笑了；也会架着马车在干净的街道上酣畅地挥着马鞭；也会和府邸中的小厮们打成一片。他也会作诗；也会写优美的文章；也会开始在梦里默念月影的名字。 可白泽觉得月影开始讨厌他了，因为她不会再逼着他吃东西了；也不会再盯着他看了；也不会再和他说话；也不再坐她赶的马车。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又空了，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情绪，他知道，那叫难过。 府邸迎来一片大红，他站在府中最高的阁楼上看着那一片和他无关的艳丽的景色，看着一抬又一抬的箱子被另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指挥着送了进来，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碎裂的声音。 月影头上搭着大红色的鸳鸯锦帕被人搀着跨出府邸大门的那一刻，府中的小厮再也寻不到那个被唤作白泽的生得白白净净又好看的人了。 他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连他曾经留下过的痕迹都没有一丝一毫。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从此月影就变了个人，从她乌黑的长发被盘起的那一刻，她笑起来弯弯的眉眼也失去了颜色。她开始厌弃一切与红色有关的物件，越发喜欢上白色，她喜欢乘着马车出门，也越来越喜欢去逛那些临街的店铺。 男子的宅院里多了很多娇艳的女子，她们年轻美艳、身段婀娜、顾盼生姿，她们喜欢浓烈的颜色，也会婉转承欢，笑起来有银铃一般的悦耳动听的声音。 年轻的女子来了一批又一批，可她们都会老去，只有她在时光流逝里，依然是那副恬淡安静不染尘埃的模样，她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老。 有人说她是妖，食人阳气以维持美貌，有人说她和人有染，有人说她不吉，克亲人子嗣。 终于有人向男子献言要杀了她，男子不舍得，却终究难抵流言。 白泽再出现的时侯，男子已经让人送来白绫和毒酒。 他越过重重的守卫，撕碎了白绫打碎了毒酒让她跟他走，她却笑了。 弯弯的眉眼一如当年初见的模样，她和他都那样年轻，他终于能带她走的时候，她却说她累了！ 她年轻漂亮的躯壳下装的，是一颗已经垂垂老矣的千疮百孔的心。 窗外阳光正好，她缓缓起身，眼中溢满了岁月流逝的沧桑，她说想再吃一次他买的糖。 湖中的白莲漾起一圈圈的涟漪，她纯白色的衣角在湖面消失不见，岸上刻着一行细碎的小字。 白泽泪，泪满千流。琥珀血，血泪交融。人生辗转几回合，不知相还复几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拒绝 《开元占经》卷一一六引《瑞应图》云：“黄帝巡于东海，白泽出，达知万物之精，以戒子民，为队灾害。” “你留住了它的容颜，却失了她的心。”洛小北摇头，脸上满是同情。 白泽不以为意，低眉温柔得看着仿佛睡着了的人。 “我想让她醒过来，那时我未能带走她，后来我想和她携手白头。” “你们不可能的。”洛小北打断他，“你虽为神兽，可从你们一族被夺了术法贬下界之时，你们便和妖一般无二。而自古人和妖……” “你想怎么救她？”不等洛小北说完，开爷沙哑的声音忽又响起。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开爷都还没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女子，怎么听了个故事就答应要救了呢？ 这不符合常理吧？ 白泽看了一眼开爷，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沉吟道：“我想要这位姑娘一部分血。” 他的眼神看向的人正是洛小北。 卧槽！洛小北这回真的是蒙圈了，一个二个都上赶着不是要她的血就是要杀她，她招谁惹谁了怎么又是她？ “我拒绝！”洛小北往后跳了一步，恨不得离那眼神要多远有多远。 她又不是神仙，她的血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好不？就一滴都能让她留下后遗症，何况她现在还中了毒，要是取血，导致气血亏损经脉逆乱，毒入五脏六腑她还不得当场毙命哦？ 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反正就是不答应！没道理她用她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白泽的眼神暗了几分，嘴角依然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个男子上百年的涵养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何你自己救不得她？传闻白泽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身上随便一个物件，也可以令她转醒了。” 开爷并不在意洛小北的反应，他盯着白泽，问出自己的怀疑之地。 “是吗？”白泽苦笑一声，“连你们也认为这世间真的有令人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东西吗？” “当然不可能有，若真有这东西，又何苦要六道轮回来维持人世间的正常运转？所谓长生不老，也只能做到不老，却万万没有长生的说法。哪怕你是神兽，又或者是神仙，也终有一天会身归虚无混沌。更何况她身为人类，又怎么可能起死回生？”洛小北挑眉，双手环抱，站姿随意。 “可是我父母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传说而被人类带走，以血为饮，以骨为枕，以皮为衣。”白泽神色平静，这般残忍的事情由他讲出来竟还带了几分书生气，竟无端令人赏心悦目。 洛小北：“……” “所以当初她当初饮了你的血，才这般容颜不老？”洛小北又问。 白泽点头，“正是如此！” “你既知这世间本无起死回生之法，又何苦留着她的躯壳，又如何想要以我的血来救她？”洛小北的问题像是一把坚韧的铁锤，一把敲在白泽的玻璃外罩上，也是一锤，让他从多年的执念中转醒。 白泽默然。 洛小北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似乎她的话打碎了白泽的美梦一般。看了眼开爷，却见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洛小北讪讪的，“世间事自有轮回，你在这里守着她的皮囊千百年，又如何得知她的魂魄转世或许也在世间找了你千百年？” 白泽动了动，双眼中溢出淡蓝色的光泽，抬眼看了洛小北一眼，温润如玉的脸忽得扬起一抹笑意，这一笑，恍若月华般出尘绝世。 洛小北有些怔，这白泽当属她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看的，这魅力，难怪那位唤作月影的姑娘也为此搭上了一生的执念。 “你已经有了自保以及保全她的能力，自然可以去找她了。” 洛小北眨眼，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 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想不明白，只是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地点，刚好就少了那么一个能将他从梦幻中拉出来的人。 这个人，或许是洛小北，也可能是开爷。 “是我执拗了！”白泽忽又笑道，此刻的他除了沉稳，那笑中还多了几分洒脱。 应该是想明白了！ 洛小北心里也轻松下来，或许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的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过能说得上话的人，而他心中的那些东西，能说得出来，也就表示他或许真的放下了。 “我决定去找她！”白泽起身，看向月影的眼神坚定而又柔软。 洛小北点头，可是转念又想到：“对了，你怎么会认为我的血可以救她？” 这个问题有蹊跷，她一路走来，先是在抱月村被设计，李婆婆说的正是要那过儿吸她的血，这会儿在白泽这里又是要她的血。好在白泽虽为兽，却并不会为了救自己喜欢的姑娘而使用强硬的手段，而是有话好好说，一切好商量，不然她肯定又得吃点苦头了！ “是一位白袍男子告诉我的！”白泽声音轻浅，却听得洛小北脸色大变。 开爷是不知道这位白袍男子的，可她知道。给了叶素秋新的身躯的那位，也是从古墓中出来后首次交手的那位。 这位白袍男子执着于她的血，明明可以杀了她却不动手，这…… 白泽并不知洛小北和那位白袍人有何恩怨，只是笑笑，随手一挥，他的掌心便躺着一枚古朴深褐色的略微弯曲的兽角。 洛小北并不陌生，这样的角她曾在古墓中见过，是那蛊雕的。只是那枚角更多的是邪性，不及这只角带有灵气和灵性，隐隐还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泽。 “你身上的毒很厉害却不迅猛，再加上你自身体质因素才得以让你撑到现在。我的角是天地灵气化生，再加上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山林中修炼，虽不能迅速祛除毒素，也不及我的血一般让人容颜不老，却也能达到去腐生肌化髓的效果。”白泽神情淡淡的，那递角的态度却很真诚。 洛小北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她啥都没做啊！怎么就得了一只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角 长尾如糜，四蹄如鹿，背有六翅，额生二角，人面能言，通晓古今，这是传说中白泽的原型。 可是那角长在他头顶，要剥离下来，这血肉撕裂的痛苦又岂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洛小北胆子大，可真面对这玩意儿来，她的手都在抖，更别提收下了。 “你要是嫌弃这个的话，那我给你我的血吧！”见洛小北一直没有反应，白泽只以为她是看不上这只角。 洛小北闻言才回神，“不是！我不是嫌弃！” 白泽神兽的犄角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她洛小北是吃多了撑的才会对如此宝物产生嫌弃的心理。 “这物件太过贵重，我是万万不可收的。”洛小北摆手。 白泽却笑了，似乎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这才淡淡道：“这角本是为了保存月影躯体我才自己撞下来的，既然她的投胎转世已在世间等我多年，这物件已然用不上，我也不可能再让它长回去了，倒不如送于你。” 见白泽神情认真，洛小北迟疑了会儿，这才抬手缓缓往那发着淡蓝色光泽的犄角触去：“那我就收下啦！你再找我要我就不还了！” 这话说得轻松，可洛小北心里还是在抖着的。白泽说他为了月影将自己的角撞下来，不过三言两语，这其中的用情至深之处，也是一般人不会懂的，至少洛小北不会懂。 白泽再次失笑，轻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肯收或者要我的血我才更为担心。” 那犄角入手温凉，一股自然而生的灵气陡然从手心蔓延直到全身，洛小北只觉得整个人都轻盈起来。那种豁然通透的感觉，比天玑带来的感觉更为强烈。 她抬头，握紧手中那份沉甸甸的礼物，眼角溢满笑意：“是因为你给了月影你的血，你便不会再给第二个女子了吗？” “这是一个原因。”白泽点头。 “那另一个原因是什么？”洛小北有些好奇。 “因为我若是给了你我的血，我就要花掉几十年去恢复人形。那我又要再过几十年才能见到她了！”白泽的话里带了叹息，洛小北却愣住了。 原来他在月影嫁人的几十年中都不曾出现，是因为他给了她血。所以他恢复了原型，所以他就没办法以她认得的面容出现在她身边了，所以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却也为时晚矣！几十年对神兽来说不过沧海时光中最不起眼的尘埃，对人类来说却是一生。 “那你要是再找到她，你还会给她你的血吗？” “不会！”白泽淡然摇头。 洛小北：“为何呢？你不怕她老去吗？” “那我便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再入轮回，那时的我便再去认识她一次！哪怕老去，我也不要她寂寂一人！” ———— 九月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伸手探去，身边冰冷一片。 赶紧起身寻到竹屋时，洛小北和开爷已经相对而坐，两人都神色淡然的喝起了茶。 “九月姐！今天你可偷懒了！”洛小北举着手中的茶杯，娇俏的眉眼漾起一抹调皮的笑意。 九月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开爷，脸色有些讪讪的坐了下来。有些疑惑怎么洛小北起身她会察觉不到动静，又暗想可能真是自己太累睡得太死了。 “咦？怎么不见了那位白姓的主人家？”四处打量了一下，只有同队伍的人稀稀拉拉的到了主屋，却始终不见那位白衣出尘的好看的男子。 “他啊！他有急事下山了吧！” 茶香袅袅，山那头的朝阳火红而耀眼。郁郁葱葱的山林中，虫鸣鸟啼皆是迎接清晨的喜悦。 “下山了？”九月有些疑惑，却又暗暗想，这位男子倒是对他们一行人放心。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就一个晚上，洛小北就不用吃药了呢？甚至开爷也默许了！而洛小北看上去也确实没什么毛病，甚至比起之前还多了些精神，甚至于那张原本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也越发光彩照人了。 疑惑也只是一时的，她只要洛小北好就好了！ 只有洛小北和开爷知道，白泽在给了她犄角之后便带着月影的身体下山了。 她想，那月影前世的躯壳也着实该入土为安了，而新的那位月影此刻也正在世界上的某一处等着他。 也许那位月影现在还是一位幼童，或者已人近暮年，又或者一切都刚好，那位月影正是最好的年纪，也在等一位最好的人。 ———— “白泽为何要给我他的犄角？”这是洛小北最想不通的。 掌心溢着淡淡的流光，那枚犄角微微弯曲，正好是一把手柄的弧度。 “或许他认为这犄角适合你！”开爷抱着手臂淡淡道。 “适合我解毒？”洛小北笑得像个有糖吃的小孩，“你别说啊！这白泽还真是大方！” 小心翼翼将那枚犄角收好，洛小北心里是无比舒畅啊！谁能知道前一刻还身中剧毒随时就可能要挂了的人，这会儿轻轻松松便得了个宝贝，毒解了不说，甚至于身体还更好了。 脑海中念头闪过，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用这枚犄角做成什么武器，比起陆哲的乾坤法剑和苏晓的飞甲应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这么一想，她便更欢快了！可是随即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师父不在，也没有人给她打造武器啊！于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开爷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洛小北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 洛小北也开始意识到，开爷已经彻底脱离了他在古墓里狗腿又着急上火的模样，并且越来越接近于大师兄陆哲那样的面瘫脸。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她一直在想办法向开爷搭讪，可是开爷压根儿就不理她。越走，开爷的神情便越发严肃。 而洛小北索性也不做无用功，她内心除了在纠结是谁给她下的毒之外，还在纠结她的血脉的问题。 极寒之体就算了，怎么那白袍人偏偏要和她的血过不去？而那位可以操纵瞿烟的白袍人又是谁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跟着的人 一连半个月过去，一路上也不曾见到什么人家。而洛小北也才更加确定，开爷带他们走的路并不算路。却也知道这怕是最安全的路了。 原本洛小北也不太在意的，倘若开爷要带他们去的是很隐秘的地方，那么跋山涉水的也无可厚非，直到开爷对她说，一直有人跟着他们，洛小北才警觉起来。 而且按照开爷的说法，跟着的人似乎也只是冲着洛小北来的。再想到白泽曾经要她血的事，洛小北心里也隐隐有了算计，这个人不是白袍便是瞿烟了。 若是瞿烟那便会跟得远些，若是白袍呢？ “跟着的人不会对你动手。”开爷低声在洛小北耳边说了一句。 “大概什么时候就跟着了？”洛小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危险，她自然知道白袍人不会对她动手，况且还有开爷在。 开爷既然能知道有人跟着还这么久不出声，那也是察觉到没有威胁，索性也不管，只小心防备着。 “从我抓到你开始！”似乎是觉得这话莫名的戳中笑点，长久以来不曾有过过多情绪的开爷忽得又扯了下嘴角。 皮肤黝黑，肌肉虬结，一脸浓密的大胡子，那白白的牙齿露出两颗来，这模样，看得洛小北尴尬症都要犯了。 轻咳了一声，只得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绕这么多弯只是为了甩开身后人？” “嗯！”开爷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身上的体格粗犷带着浅浅的威压。 “然后呢？”洛小北追问道。 “最多不过一日，那人便会跟上来。” 洛小北：“……” 一时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里。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她忽又问道。 开爷闻言，回首瞥了她一眼，这小眼神儿不言而喻。 洛小北自己也察觉到了，这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她也纳闷，难道白袍男子在她身上安装了什么东西或者设下了什么阵法却是她自己不知道的？否则怎么可能会甩不掉身后的尾巴？ 想不通，两人又陷入沉默里。眼前风景正好，却无心欣赏。 只有开爷瞟了她一眼，皱眉又松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收住了嘴。 “你们两个嘀咕啥呢？”九月朗声笑道。 洛小北闻声抬头。 她的身后是重峦叠嶂的山峰，苍翠又明亮的幕景下，洒脱又爽朗的女子缓缓向二人走来，一如高山巅顶上的明珠，耀眼而夺目。 洛小北下意识得向身旁坐着的开爷看去，只见他严肃的眉目间并无半分和缓。如此良辰美景清丽佳人在前，他竟也能面不改色，是真的超脱于世俗之外，还是…… “你为何要带上他们？以你的本事，大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找你要的东西，又何必带上那么些累赘？而且这些累赘还什么东西都不要，连同性命也放心大胆的交给你。”洛小北突然就想到这个问题了。 说是累赘，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累赘？可是这一路如此多的危险，他还要分心去保护那些看起来身手不凡的，却在面临到某些他们无法解决的东西时完全只是炮灰的人。 比如下墓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下去，却非要带着那群人。墓中有机关不说，或许还有某些不可解释的东西，他怎么就能做到不丢下一个人，还能带着他们安全的出来呢？ 一如遇到媚的时候，他宁肯带上村民，也不愿意带上他队伍里的人。尽管对于他来说，村民也只是带路的。 开爷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那双看不透情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邃幽暗的光芒。 已经走近的九月脸色明显黯了几分，洛小北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真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九月姐，我们在说你怎么这么温柔善良漂亮又贤惠啊！”洛小北朗声笑道。 “惯会说些好听的来哄我，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来什么温柔漂亮？”九月耳根浮起一抹嫣红，作势就要向洛小北打去。 洛小北佯装害怕的样子急忙翻身而起，迅速躲开。九月扑了个空，一路跟在身后向洛小北追去。 只是那眼睛分明往那道坐着的，后背魁梧又伟岸的人瞟去，那清亮失落、失望、黯然、无奈！ 这轻轻的一瞥，洛小北看得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总有人不愿意看。 ———— 瞿烟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灼烧起来，纤细的手指死死抠进树干中，似乎察觉不到疼痛一般。近乎于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和怨恨。她盯着洛小北打闹的场景还有那张脸上洋溢的无忧无虑的笑容，这一画面对她来说，格外刺眼。 她时时刻刻跟着洛小北，见她活得肆意潇洒，而她自己却只能躲在暗处，活得卑微如蝼蚁。 这一切都是洛小北给她的！洛小北夺走了她的一切！虽然这之后她又有了一副美丽漂亮的躯壳，可如今的她却失去了自由。她就像白袍男子手中的鸟雀，只要男子一个不高兴，她随时都有被掐死的可能。 她也曾试图吸取别人的精魄以达到快速修炼恢复自身邪力的目的，却发现自己每次靠近那些人时身体都会产生本能的排斥反应。入不了口，她自然也吸收不到魂魄。 而她如今这副皮囊，没有魂魄提供给她的源源不断的动力，倘若某一天男子不再给她喂食维持身形的药物，她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 说到底，她曾经也是掌控一方的强者，她也并不曾将洛小北这样的小辈放在眼中过，可是最后发生的变故却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 她从那老头的手中躲过一劫，虽然丢失了黄星星的一部分魂魄，最后依然还是回到了她的手里。而一般的符咒也伤不了她，洛小北却是一个意外。 而且这个意外却耗损了她全部的修为，差点连最后的魂魄都没保住。 曾经高高在上，一切想要的都唾手可得，如今却仿佛傀儡一般被人操控在手中，这也并不是她想要的！早晚有一天，她会摆脱那个白袍男子，而且杀了洛小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消失 “九月姐，你们经常跟随开爷外出如此长的时间吗？”洛小北啃着果子，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是不停。 “也不是，这一次算是最久的。”九月摇头。 此刻他们一行人正位于山中，这种在山中过夜的日子从他们离开竹屋开始已经有半月。之前洛小北还担心万一遇到下雨什么的该怎么办，结果后来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没有下过雨，甚至连多余的凶猛的野兽都不曾见过，难不成是知道他们要来所以都躲了？ 洛小北有些无聊了，一路上看的都是些山山水水，也就偶尔和九月说说话，或者和裴二之类的人互相调侃下，赶路时还是按部就班的来。 此刻开爷已经带了两人去探路了，洛小北索性也靠着树下休息起来。 九月估摸着今天晚上是要在这里过夜了，也起身布置了阵法撒上了驱虫的药，做好这一切，她再回头却发现洛小北正抱着一颗青色的如香瓜大小般的果子啃得不亦乐乎。 “你吃的啥？”九月看了看洛小北，再看了看她手中的瓜。 “嗯？”洛小北抬头，吐出一颗黑色的如半个鸡卵一般大小的瓜籽，“这不是裴二他们摘回来的吗？我看着应该就是这样吃的！就是这籽太大了，味道倒是很甜。” “你吃吗？”边说还边啃了一口，一手拿着瓜就要递给九月，一瞥却发现已经被自己啃得太过凌乱了，有些讪讪缩回手道：“那堆果子里应该还有，我给你拿！” “不……”话还没说完，却见洛小北已经起身快速往裴二那边飞奔而去，九月摇摇头，嘴角划开一抹弧度。她哪里是要吃了？她也只是没见过那般的果子多了几分好奇而已。 洛小北一只手举着瓜，整个人身轻如燕两步就窜到了正坐在一边的正在和几个人商讨晚上谁值夜的裴二身边。 听他们安排值班表，洛小北也不说话，只在一堆裴二几人寻来的果子里找她手中那样的青色的瓜，反正身为队伍里唯二的女的，洛小北也不用值夜，而且开爷那厮也不用睡觉，但是这群人偏要再安排一个人。 只是她找来找去，一堆够他们整个队伍吃的果子堆里，并不曾再见到她手中那样的青色瓜果。 “咦？”洛小北仔细看了一眼手中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青瓜，低低出声。 “怎么了？”裴二回头。 此刻他们已经商量完毕，各自又领了新的差事，倒是很快就散开了。裴二本也打算起身再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食用的新鲜的蔬果，却正好听到身后洛小北发出的小小的动静。 洛小北也不客气，一边轻手轻脚的翻东西，一边递过去那只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瓜问道：“这种瓜没有了吗？” 裴二额角落下几道黑线，“我的大小姐，你啃成这个样子谁认得出来你说的是哪种？” 那堆果子中有红有青，偏偏洛小北都说不是。 “吃啥不是吃？怎么偏偏就要找那一种？”裴二随手捡起一只果子来，在衣角一擦，随即一口咬下就嘎吱嘎吱吃了起来。 洛小北找了找，又咬下一口道：“怎么每种果子都那么多，偏就这种只有一颗？”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它的日期过了，我们也就只摘到那一颗也说不准。”裴二拍拍手，也不在这里和洛小北讨论无意义的事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你慢慢找吧！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东西。” “嗯！”洛小北随意点头，也不理裴二，自顾自寻找起来。 她的执拗劲儿犯起来也是不太讲道理的，只是为了一颗果子而较劲，她转念一想自己也太小题大做了。 索性也不找了，随意捡了一颗看起来挺漂亮的果子就往九月的方向走去。 “我吃的这种没有啦！你吃这个，我选的应该都是甜的！”洛小北走向正在弯腰布阵的九月身边，一手递给她，再将自己手中的果子吃完了。 九月笑笑，说了声谢谢便接下了。 这也算是洛小北比较满意的地方，虽然走的都是些荒郊野岭的地方，口腹之欲上的问题倒也从来没欠缺过。 队伍中的能人高手也着实多，总有新鲜的瓜果和烤肉吃不说，再加上自身带的干粮，啧啧！人多力量大，这生活比跟着自己二位师兄愉快多了。 开爷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火已经升起，猎物也已经架在烤架上，滋滋的传出烈火炙烤的声响，再加上那天然的鲜嫩的肉的香味，洛小北已经盯着那几只兔子和野鸡多时，眼中馋得似乎都能冒出绿光来。 “怎么少了一个人？”开爷刚站定，还没坐下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顿时沉下来。 洛小北闻声回头，心下惊讶于开爷这反应速度，也开始下意识的在队伍里找少了谁。 “裴二没回来！”不知谁出声，洛小北这才开始寻找裴二，果然，不见了！ 开爷似乎早知道不见了的是谁，只问了一句：“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洛小北想到裴二走之前还和自己说了两句话，正打算说他去找东西了，结果有人先她开口了。 “我们分工了，应该走不远的！只是这会儿了还没回来，也不太像他的风格，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一个络腮胡的男子粗犷的声音响起，洛小北认得他，队伍里的人都唤他小赵。 这个“小”字和他的粗犷的外形也忒不相符，所以洛小北对他的印象也是比较深刻的。 “他往哪个方向的？”开爷问道。 洛小北手一指，“上面！” 她当时虽然忙着找果子了，可是天生对周围动静敏感的她还是能分辨出来裴二走的是哪个方向。 洛小北的意思就是，裴二是往山上走了。 可是开爷一听那眉头就皱了起来，山上最是猛禽出没的地方，倘若裴二走得不远，应该能安全回来。 若是他走得太远了，遇到什么凶猛的野兽……那后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灯泡 “我去找他！”开爷还未歇一歇便起身要往山上去。 “开爷，我和你一起去！”那位络腮胡子的小赵站起身，那架势已经准备好和开爷一同上山。 谁知开爷并不领情，“不用！” “我和你一起去吧！”九月起身，看了一眼开爷道。 可惜开爷依然拒绝了佳人的好意，“不用！” 洛小北也不管谁去，她的眼睛还盯着正烤得滋滋作响的肉，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不说，还煞有其事的舔了舔自己的嘴，仿佛那唾液已经要从嘴角溢下。 “你跟我去！”开爷突然出声，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洛小北还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野味，听得开爷说这话后周围却突然没了动静，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而开爷那双凌厉的眼睛里闪着不明的光，洛小北心里一咯噔。 “我……”她想拒绝，可是眼睛往四周一瞟，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拒绝的可能，队伍里的人像盯着猎物一般，仿佛她敢拒绝就会将她当成野味烤了一样。 “我义不容辞！”洛小北苦着一张脸，站起身，分明不情愿。 平时队伍里的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团结，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格外正义了？ 九月怎么会不知道洛小北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开爷拒绝了她的陪同而带上洛小北，她却也知道洛小北和别人自是不同的，于是笑道：“你去吧！烤肉给你留着！” “好啊！好啊！”洛小北眼睛突然就亮了，刚还不情愿的脸顿时如雨过天晴一般。 众人：“……” 选择这个时候上山并不是多明智的事，山上野兽出没，夜间也正是最合适它们的觅食的时间。洛小北心心念念她的烤肉，虽然九月说会给留着，但以她的食量，一个人能解决掉整只野兔是没问题的。 所以，她的心里就因为一只烤兔，而对开爷要带上她产生了怨念！ “开爷，你要带上我是因为我比较厉害吗？”洛小北随意得搭着话，眼睛却落在前方。 山中树林茂密，而且又是在夜晚，洛小北感官再怎么好那也是个肉体凡胎，也没有千里眼的本事，所以脚下的路还是要看着的。 因为怕有火光会引来山中的野兽，两人也不打火，完全各自凭本事摸黑行走。 “带上你是因为你跑得比较快！”开爷淡淡道。 洛小北一噎：“你就不能说点我好的吗？” “带上你是为了让他们放心！”开爷又道。 洛小北：“那你还是别说了！” 于是开爷真的就没说了，两人又陷入沉默里。只听得见野草摩擦在裤腿上的声音。 也不知行了多久，洛小北重重吐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山上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 随着他们往上走，气温比起山脚下已经低了许多，洛小北暗想哪怕裴二要上山找东西也已经差不多了，来回一趟所需要的时间也不多，以裴二的脚力没道理回不去才对。 “嘘！”开爷突然低声示意洛小北不要说话。 洛小北屏气，开爷直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树后，似乎是不放心，那有些厚厚的茧子的手直接捂住了洛小北的口鼻。 还处在懵逼中的洛小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回过神来却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那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行的声音，难道是裴二？ 可是不对！洛小北闭上眼睛，将身体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耳朵上，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是连贯，也极其均匀，并不像人两脚穿行的声音。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洛小北微微偏了偏耳朵，这声音像是…… 洛小北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才不过一会儿，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开爷已经察觉到洛小北不对劲，捂住她口鼻的手并不曾用力，他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掩盖她的气息而已，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难道和那此刻正在发出声响的东西有关？ 洛小北胆子大是没错，但有一种东西却能够迅速让她变脸，那便是蛇。 而且，按照洛小北对声音的判断，这条蛇并不是普通大小的蛇，应该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一条。 此刻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在山脚下等着吃烤肉才是明智的选择，干嘛非要拉着她来啊？一张脸已经不是惨白，分明是要哭了！ 开爷神色也有些凝重，一是他没想到洛小北此刻的反应，二是那出现的东西。 他自然也没有想要洛小北帮忙的意思，只要她不拖累他，哪怕她毫不仗义的跑掉也没事，可眼下开爷最担心的便是，万一洛小北被吓腿软了跑不掉怎么办？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林中来回穿梭，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洛小北死死捏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觉得自己可能很倒霉，反正只要哪里有她哪里就会有事。 这种招霉运的本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来的？ 可是开爷也想多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如果真的打起来，洛小北不会被吓软腿，她只会被吓得跑得更快。 那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洛小北这边躲在树下都不敢发出声响，心想着裴二怕是凶多吉少了，却也觉得自己能不能安全的跑出去还是问题，还有闲心去关心裴二？ 这一想，再回神，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不见。洛小北心神一凛，四周陡然静得出奇，静得洛小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自己的汗水沁入衣襟的声音。这种四周陷入黑暗且没有一点声响的场景才是最为诡异的。 阴冷的气息越来越浓，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越来越重，洛小北只觉得心里憋闷，那阴冷却仿佛已经开始从皮肤要慢慢渗入骨髓中一般。 她想动一动，只是这一脚还没踏出去，她整个人却已经飞了出去，又顺着山势滚了好几个圈，直到身体被拦腰卡在一颗树中央，短暂的眩晕后，她抬起脑袋，这才看见，在她和开爷刚才所躲的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巨大的绿色灯泡，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果有幸不死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这句话此刻就成功应验在洛小北身上。 她都滚出那么远了，整个人都陷进草丛里了，偏偏那条蛇还能从开爷和她之间准确无误的瞄准她。 洛小北已经不敢出声，她都没注意开爷去了哪里，虽然趴在草丛里和一条大蛇大眼瞪小眼并不是多雅观的事，但洛小北是决计不敢动的。那两只绿色的灯泡就像瞄准了她似的，别说跑了，她可能在起身的空档就会被偷袭。 仿佛在寻找最好的时机，那条大蛇反复在树干上缠绕，只那两只灯泡尤为明显，也不管它的蛇身怎么动，那只脑袋时时刻刻注意着洛小北，就怕她跑了…… 一人一蛇僵持不下，洛小北脑袋里已经在设想，假如蛇突然向她弹射而来，她要往哪个方向躲比较好？ 如此大的蛇，在这山中也不知躲了多少年，看那架势似乎都要成精了。若是要吃了她都不够塞牙缝儿的。 这边正胡思乱想，一阵窸窣声再次响起，洛小北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开爷恍若无人，不对，是无蛇般大摇大摆的走到她面前来，那魁梧的身躯正好将她挡了个严实。 卧槽！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但有人挡着，她也不矫情了。刚刚被扔出去那一下，她还是比较记仇的！迅速起身，整个人却隐在开爷身后，连去看那条大蛇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觉得自己怂，也确实是怂，但总归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开爷，你顶着，我先回去搬救兵！”洛小北拍拍屁股就准备溜。 至于救兵，虽不是敷衍的话，可洛小北心里也明白，若是开爷打不过的话，另外再来一群人也不过是让这条大蛇吃个饱而已。 “怕是不行！”开爷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却被开爷再次扔了出去。 “卧……”后面一个字还没出来，整个人就已经吃了满嘴的土，也不知道怎么滚的，直到她再次被树给拦截下来。 太特么憋屈了，从来都是她踹人的，还头一回被别人给扔了。洛小北觉得开爷是在趁机报仇，就报古墓中被她踹了一脚的仇。 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起身吐了两口泥，洛小北回头看去，开爷惯用的宝器已经出手，绿色的光束已经在林间亮起，和着大蛇的灯泡似的眼睛，这画面……简直了…… 那蛇已然是要成精了的，蛇身灵活不说，且开爷发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蛇身坚硬如盔甲，他的光束根本打不进去。 那蛇俨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庞大的身躯在林间穿梭，一来抵挡了光束的移动速度，二来，它仿佛在寻找一个最好的时机。 开爷也不会傻到一直在原地不动，那蛇仿佛没有弱点一般，哪怕它的目标是洛小北，可这接二连三出来打断它进食的人明显已经引起了它的注意。 洛小北帮不上什么忙，若说是鬼或者妖她还能用用天玑和符咒，特么，这是蛇啊！处于成精的边缘，除了利器打七寸，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明显的这打七寸的方法并不适用了，因为它鳞片坚硬，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它的弱点呢？ 开爷身材魁梧，但在林间穿梭却并不影响他的灵活性，一边在树干之间穿梭，他手中绿色的光束已经源源不断得出动，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洛小北看得着急，却见那条大蛇蛇身攀附在一颗大树上不动了，开爷一手攀住树干，身形也停了下来。 洛小北这还奇怪呢！晃眼却见那两只发着绿光的灯泡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得！攻击开爷无效，开始转移目标。 洛小北脚下用力，一脚蹬在树根上，一手攀着另一棵树，身子灵活得在树林中穿梭。 可是在大蛇弹射向她的同时，开爷也往她的方向而来，万万没想到洛小北跑得快真不是盖的，于是，开爷正好就和那条大蛇撞在一起。 真是……哔了狗了！ 洛小北快速转身，她的第一想法是，如果开爷玩儿完了，那她也玩儿完了。先不说开爷是为了救她，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单单是九月那里她也没办法交待。 一手在自己身上寻找有没有什么称手的武器，眼神落在开爷和大蛇所在的方向。 身材魁梧，目标太大，一人一蛇纠缠在一起，哪里是纠缠，分明就是开爷被缠住了。 那大蛇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是好歹都是猎物，自然也不能放了。 庞大的身躯死死得缠在开爷身上，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就要向开爷咬去。 大蛇吃人都有一种共性，会将猎物勒死后再整个吞下去，可洛小北这会儿不确定啊！万一这条蛇还有毒呢？ 明显开爷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勒死的，两手孔武有力得掰开大蛇的大口，保证它不会咬到自己。但这并不是办法，他的整个躯体都被缠在一起动弹不得，虽然不至于窒息，却没有有效的办法。 洛小北在自己身上掏来掏去，除了天玑和菩提子，再有就是焱石，这都是没什么用的，只有白泽曾经送给她的犄角，尾端带着弧度，最底端尖锐无比，坚硬程度自然不用怀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将那蛇身贯穿。 洛小北一边靠近，却发现开爷衣袖中再次亮起丝丝缕缕的绿光，晃晃悠悠连绵不绝得从大蛇口中而进，既然外壳坚硬没有办法，那就只能从里到外了。 说不惊讶是假的，开爷在这个时侯了还能绝地反击。最主要的是，从头到尾，哪怕被大蛇缠身后，他都是从容且淡定的，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那绿光似乎作用强大，不过片刻，洛小北便见缠着开爷的蛇身已经自动松开，开爷抬脚一踹，“轰”一声，庞大的蛇身竟将一棵粗壮的树干拦腰撞断。 落地以后那蛇身还在疯狂拧动，一圈一圈的，那画面，洛小北只觉得头皮发麻。 “快！”开爷冷声说道。 “嗯？”洛小北疑惑。 只是，等她意识到自己又被扔了出去，而且扔的方向正是那条大蛇所在的方向时，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有幸不死，她一定要多踹开爷两脚。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仇必报 洛小北到底没死成，可是她也没那个胆子去踹开爷了。 因为她落地的时候，她手中白泽给她的犄角，正好插在大蛇的七寸处，而且，整个贯穿。 当那冰凉的血喷薄而出正好落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她竟然异常冷静，那条大蛇拧动的蛇身瞬间软了下去，两只灯泡似的眼睛也熄灭了。 开爷不说话，缓缓向洛小北走来，一手拿开洛小北还在怔愣的手，一手已经抚上犄角，手上用力，只听得“刺啦”一声，利器划开血肉的声音顿时惊得洛小北连连后退。 开爷轻笑一声，“居然怕蛇！” 洛小北那个恼啊！知道她怕蛇还将她往蛇边上凑，可是再恼也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她打不过开爷啊！ 然而开爷接下来的反应才让她瞪大了眼睛，“卧槽！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开爷正俯身在蛇身中掏着什么东西一般，那巨大的蛇身已然被他划开，血汩汩留着，伴随着刺鼻和令人作呕的腥味儿。 对于洛小北这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的声音，开爷无动于衷。 “倒是有不少鸟雀兔子什么的，没有裴二。”开爷淡淡道。 “哦！”洛小北翻了个白眼，只稍后她便反应过来一个事，“这神兽的犄角啊！就被你用来当做刀？还去戳这玩意儿？” 开爷瞥了一眼自己手中还捏着的带着温凉的触感的东西，不知想到了什么，倒是说了一句：“这东西还挺好用的！” 洛小北那个心疼啊！ “当然好用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把它掏出来吗？” “哦！那给你？”开爷手一伸，洛小北正要接，却发现那犄角上满是血污，再看一眼那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大蛇！妈的！她嘴角直抽！ “算了！您是大佬您说了算！您先用您先用！”说违心话会不会被雷劈？ 开爷失笑，倒是毫不在意的用自己的衣服将犄角上的血污抹去，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犄角，这才道：“是个好东西，借我用一用，等事成之后再还给你！” 洛小北一张脸已经失去了表情：“好！您先用，您先用！” 极其之违心而且狗腿！ 开爷仿佛没看到洛小北的反应一般，“好！那我不客气了！” 洛小北：好难过！可是依然要保持微笑啊！ 事实上，洛小北真的没认为开爷会将这物件还给她。所以一路上，她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就是一只灵气不错还很锋利的犄角，又不是兵器，没事的！要保持微笑！ 越往上走，寒气更甚，洛小北已经拿出了焱石，“裴二应该不会往高处来吧？或者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开爷皱眉，忽又想到了个问题，“那只大蛇为什么会只攻击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洛小北便一肚子火气，“我怎么知道？可能因为我比较美吧！” 开爷：“……”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得能当墙用的。 “按理说你和它都是冷血动物，就算要攻击你，也不至于目标这么强烈，就算我做诱饵也不能转移它的注意力。” 洛小北嘴角直抽，这“冷血动物”四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 “那我不知道了，有可能它就是喜欢美女呢！” 开爷瞥了她一眼，这一眼略带迟疑和疑问，且正好被洛小北看到了。 这一刻她觉得，黑夜遮住人的眼睛也挺好的，至少有些东西不管想不想看到都不会看到。 却又听到开爷小声嘀咕了一句：“分明不及九月，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洛小北正要发作的，那话在喉咙里还没出口，听得这一说，顿时又是一噎，一口气好不容易顺下去，她自个儿又笑了。 笑得贼兮兮的，末了还加上一句：“我当然不能和西施比了！” 刻意拉长了语调，还提高了声线，极其欠揍。 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开爷也听懂了，却是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成功将开爷怼了回去，洛小北心情那叫一个舒畅，只是还没等她再多笑会儿，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 洛小北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不会吧？刚解决了一条大蛇又来一条？ 却又有些不对，开爷再次带着洛小北躲在了树干后，这次还蹲了下去，那草高得正好将两人挡个正着。 洛小北觉得不对，是因为这声音和那条蛇出现的时侯有些不同，这不像是一条，反而像是有很多东西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奔跑一般。 且这声音在山间响起，格外清晰明显。 洛小北想探出头去看看，却被开爷整个人按住了头，而且动弹不得！ 洛小北又想骂了！！好气！！ 开爷的身量整个就比洛小北高，虽然洛小北也知道开爷比自己厉害，但被如此轻视，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怎么就允许开爷自己看热闹不允许她看了？ 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两只爪子正准备划拉开杂草，头顶上的铁砂掌却正好放开了，并且拽着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卧槽！她承认她不及开爷厉害，打不过他，也没有九月好看，不要求开爷怜香惜玉，但是拽衣领和之前扔她的事，洛小北在心里暗暗记了小本本，上有四个大字：此仇必报！ 开爷并不知道洛小北的心里活动，但他拽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完全不费力，而且那只手……洛小北要疯了，正是之前在大蛇腹内掏来掏去的那一只！她仿佛还能闻到那只手上的腥气和腐烂的味道。 洛小北觉得以后若是再有救人的事，而且是单独和开爷在一起的，她都不要去了！简直就不是人做的！ 开爷走得急，也没空管洛小北此时的状态，但好在她脚力也快，能跟上开爷的步子而不至于变成更加狼狈的被拖着走！ “爷！开爷！我大爷！你……” “别出声！”开爷特意压低的声音顿时让洛小北噤声。 洛小北不出声了，却指一指她的衣领，开爷五指一松，那种被人提溜起来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开爷却眸色奇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一脸嫌弃得拍着自己衣服的洛小北，暗道：“怎么洛小北提起来就像没有重量似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滚进去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洛小北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开爷也不再看她，他提着她走自然是有原因的。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自然是来着林中各种动物的。它们似乎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而去，开爷自然也要跟上，又怕洛小北这丫头跟不上，干脆就提着她走了。 虽然不知道洛小北为什么会这么嫌弃，不过他也没有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纠结的习惯。只做了个手势让洛小北别出声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就已经往前走去。 所以，洛小北的白眼算是白翻了，因为开爷根本不在意。 洛小北心有怨念，但无奈技不如人，又经历了一次大蛇的事情，这会儿的她已经被吓破胆了，也不敢自己甩手走人了！ 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这句话用来形容开爷最合适不过，而且干不掉他的还是洛小北。 这种动物集体出现的事情，洛小北知道得最清除的便是地震的时候，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哪怕是地震，谁特么吃饱了没事儿干往山上跑啊？ 声响过后，便是一地的杂乱还有杂草被碾压后的痕迹，而且这些动物也太会捡漏了，他们刚解决了大蛇，这些动物就集体出动，难不成这山的风水极好？连林中的动物们智商都要高许多？ 咬牙，洛小北也不再胡思乱想，跟着开爷顺着地上的痕迹便追了过去。 “怎么到这里就不见了？”开爷魁梧的身躯停住，洛小北也顺势停了下来。 “奇了怪了！”洛小北四处看了一下，这里应该不会有阵法的痕迹，但是那些痕迹是怎么消失的呢？ 开爷已经自顾自得往前走去，俯身四处打探，甚至抬头往树上看去，“这四周有一处极大的灵力场，可惜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灵力场？”洛小北听得有些懵，灵气她倒是知道。比如白泽给她的神兽犄角上灵气就很充沛，可是灵力？怎么听怎么玄幻？是不是进去了之后就可以修炼然后就得道升仙了？ 开爷知道她不太懂，干脆也不说话，只自顾自得找了起来。洛小北自个儿感受不到开爷说的灵力，所以也不白忙活了，干脆自己坐了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扯来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在手中晃，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这才刚坐下来，瞬间便察觉到自己正前方有东西，窸窸窣窣……卧槽！别又是蛇吧！连忙起身，刚站稳，那草丛中又陡然钻出一只狸，绿幽幽的两只眼睛盯着洛小北看了一会儿瞬间又窜进草丛里不见了。 …… ……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据说所有的害怕都是因为小时候有过极其骇人的经历。比如小时候差点被淹死，那么那个人长大后也会怕水。 事实上，洛小北从来没被咬过，也没见到别的人被咬过，她的怕只是来源于，她曾经被丢到山林中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亲眼看见过一条蛇是如何进食一只青蛙的，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青蛙发出的一种让她从来没听过的叫声。 也许那是恐惧，也许是在求救，也许那只是濒临死亡的呻吟，但当时的洛小北却被吓得腿软，而且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不敢睡觉，直到她出了山林。 那种不知如何描述的声音从此被她永久在脑海中，也成了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但她怕的却不是青蛙，而是咬住青蛙的蛇。 洛小北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起身狠狠向那只狸消失的方向跺了跺脚，整个人又不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还没站稳，只听见“刷”一声，整个人突然踏空，一屁股坐了下去又顺着山势滑了下去。 “妈……”洛小北大吼，开爷听得声音已经快速向这边而来，只是那身手再快也没赶上，不过眨眼，刚还在喊妈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 开爷：…… 洛小北再一次印证了，她是倒霉的！而且谁和她一起，只会更倒霉！ 再次吃了满嘴的土，洛小北整个人已经成了泥人，头发凌乱，脸上和衣服上还有大蛇留给她的斑斑血迹，整个人就像从地里钻出来的，那样子，也就那双明亮的眼睛还能证明她是个精神正常的人类，而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正好脸着地！ 艰难得爬起来，使劲儿抖抖自己的衣服，又吐了两口泥，这才抬头。 这时她才发现些特别来，这狭窄的洞口特别明亮，从里向外有隐隐的光亮传来，那亮光如同月光一般柔和。 洛小北纳罕，难道自己滚进了一处出山的洞里？不会这一滚正好到了山脚下吧？怎的还有月光？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下来的地方，一个斜坡，按原路上去是不可能了，干脆还是往前走吧！ 越往里走，那光越亮，隐隐间还有折射的光束，似是有东西在闪，流光溢彩又五彩缤纷，洛小北当下就确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月光，她可能进了一个藏有宝贝的山洞。 这会儿她突然就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原来之前的倒霉都是为了这会儿找到宝物而作贡献的！ 但是她也不傻，毕竟之前那些动物大规模的出动，到最后消失不见也可能是进了这个山洞的原因，这么一想她伸手又抚上了手中的天玑，万一又出现了和那条大蛇相当的精怪她要怎么办？ 嗯！于是她再加上了一张黄符，虽然对付这种年岁较长而成精的什么动物不一定有多大的作用，她也只是为了保险而已。 做好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猫着身子就小心翼翼往里走。 越走周围的空间越发宽敞，那光也越来越亮，洛小北也放松了些，小小吐了一口气，再抬头，那头逆光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一个影子，似乎是……人？ 开爷有些凌乱，此刻的他正盯着那个漆黑一片的洞口，洞口是斜入的，按照洛小北那个姿势，刚好能滚进去，可他要怎么进去？也用滚的？ 他觉得自己一世的英明要没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蠢 洛小北捏着符咒的手指紧了紧，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天玑，如果在这里碰到了什么厉害的人，她就算打不过，至少跑也要跑得过吧？ “你是谁？”还不等洛小北做出什么动作来，那边的人影有些迟疑得开口了，是个男的，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 洛小北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是个会说话的，活的，只是……等等…… “你是裴二？” “你是洛小北？” …… …… 本来是来找人的，人是找到了，却不想两人都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裴二还好，除了衣服沾了土有些凌乱，洛小北那一身灰头土脸的，简直不要太好看！ “你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洛小北收回了符咒，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和衣服，随口问道。 “你是来找我的？”裴二有些惊讶。 “嗯，还有开爷！”洛小北点头。 这话刚说完，就见裴二往她身后看了看。洛小北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无意间滚下来的吧？强撑着面子轻咳了一声，“他应该一会儿就会下来，我只是来探路的！” 这个解释对洛小北来说算是圆满，可对裴二来说……不就是不看路掉下来了吗？ 只是这话他也没说，过了片刻又听得他大呼：“完了，快阻止开爷下来！” “嘭——” 裴二的话刚落，洛小北她来的那个方向，重物落地的声音。 额…… 裴二和洛小北急忙往洞口跑去，开爷正端端正正双手环抱着站在那里。魁梧的身躯在狭窄的洞口处一横，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力，洛小北觉得这里太狭窄了，似乎空气都变少了。 她突然侧过头问向一边一脸感动的裴二：“你刚才为什么说要阻止开爷下来？” 裴二揉揉有些发酸的鼻头，这才道：“这里没有别的出口！” “那我们能从原路返回吗？”洛小北问道。 裴二：“不能！” 洛小北：“……” 开爷：“……” “那里面是什么？”洛小北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裴二往回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是一棵树！” “树？”说这个字的是开爷。 “对！” “那我们去看看！” 雷厉风行是开爷一贯的作风，说走咱就走！洛小北跟在身后，她的本意就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藏的，得知是一棵树，而且是会发光的树！那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当下二话不说，也不管什么出口不出口的，满脑子都是那棵树了。 三人一起往里走，洞口越开越大，头顶上还有些许的石钟乳，这个空间静谧又宽阔，那光从头顶的石钟乳上折射下来，印得人眼花缭乱。 洛小北抬手遮住了些许光柱，一直往里，那光越来越强，却并不刺眼了。 裴二顿住脚步，洛小北也顿住，拿下手，眼前的一幕却直接让她看傻了。 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 粗大的树干，连着巨大的曲折蜿蜒的密密匝匝的树根，最上头撑起一朵绿色的云，直接顶在山洞最高处的穹顶，仿佛巨柱冲天一般随时要将山洞贯穿。巨大的叶片像是天然去雕饰的翠绿的翡翠，又像是透明的绿色的水晶，葱茏繁茂，苍青伟丽，闪着一片朦胧又润泽的光。 那光柔和如水一般，又极其澄澈清明，顿时抚平了洛小北有些烦躁的心。 “这棵树怎么生在这山洞中？”洛小北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这样奇特的树要不是因为生长在山洞中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哪还能等着她来啊？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开爷一边问一边向那棵树走去，那树的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动物的爪印，别的倒是什么都没有。 “我这里倒是有一颗捡到的东西！”裴二直接从裤兜中掏出来了一颗青色东西。 洛小北循声看去，顿时低呼：“诶？那不是我今天吃的那种果子吗？” 开爷闻言回头看了洛小北一眼，又皱眉道：“你倒是什么都敢吃！” 洛小北撇嘴，那果子就放在那里，也没有不许她吃啊！ “看来这林中的物种都是为了这果子而来，你吃了那果子所以才会被大蛇盯上。” 开爷又离那棵树近了几分，仰头往上看去，那翠绿的叶片间，隐隐有些青色的小果子，被树本身发出来的光芒映照得青翠欲滴的，却并不能让人提起兴趣来。 冷色系的东西果然影响人的食欲！洛小北暗想，还是单独的一颗看起来舒服些。 “吃了这果子会怎么样？成仙吗？所以那些小动物都争着要抢！”洛小北撇嘴，又围着树转了两圈，想着那果子味道还是挺甜的，要不要再去摘两颗带走，刚好可以给九月了。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吗？”开爷冷冷瞥了一眼一门心思都在吃上的人，明显只想表达对洛小北的一个评价：无可救药！ “什么树？”洛小北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说的灵力强大指的就是这个，这是传说中的上古神树，影木！” 洛小北一顿，脑海里已经在快速搜索影木的资料。 影木一种植物。白天看它，一叶百影；花会发光，夜晚就如星星一般。万年才结果，果如瓜大，青皮黑子，食之则身轻。《拾遗记》有载。 嘴角一抽，枉她自觉聪明，见到这玩意儿的第一反应居然只想到吃。 “只说吃了身体会变轻，那就是说没什么副作用咯？而且一万年才有，真是被赶上了！”然而，死猪不怕开水烫，将吃货的认知贯彻到底。 只是这会儿回想起来，似乎她身体真的变轻了一般，这个变轻除了她的体重，还有便是她身体的灵活性。 比如她在面对那条大蛇的袭击时，能轻松的在林间穿梭，脚下也觉得轻快不少。她还以为是被吓得激发了身体的潜能呢！原来也是这果子的功劳。 开爷嘴角隐隐有些抽搐，似乎要说话，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裴二一脸纳罕，开爷这表情怎么如此精彩？ 偏偏隔了许久，那头还在转的洛小北这才清楚得听到一个带着冷厉和稍许怒意的字传来。 “蠢！” 洛小北脚下一顿，便听见空旷的山洞中似乎隐隐传来回音。 “蠢……蠢……蠢” …… 第一百四十章 裴二已经彻底呆了，对于开爷这么大的反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洛小北也呆了，从古墓一别后，开爷的狗腿形象顿时被面瘫脸代替，平时不说话，整个人往那里一站，那魁梧的身躯就仿佛泰山压顶般带着骇人的气势。 但她也明白一个问题，开爷是在说她蠢。 这个话不好接，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咽下这口气，刚刚还记在小本本上的东西这会儿正好又在她眼前过了一遍。 “我跟你讲，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说我蠢！”洛小北已经冲到开爷眼前，一本正经的指着他，那指尖恨不得戳瞎开爷的眼睛。 这场面有几分剑拔弩张之势，裴二站在一旁特别紧张，他在想，如果打起来了他要帮谁啊？开爷是他老大，可洛小北是女孩子……这真是好难选择…… 可惜开爷要是轻易就被洛小北那张白净不带怒意且看起来高深莫测的脸给吓到，那他就当不得这声爷了！ 瞥了一眼那根纤细的手指，淡淡道：“你的书都白读了么？” 洛小北：(⊙o⊙)…什……什么？ 这画风不对吧？此刻她是在找茬啊！ 开爷并不看她，打量了一眼那还在发着光的巨树上的不怎么起眼的果子，接着道：“倘若影木的果实吃了只是单纯的让人身体变轻，那些动物为何要在果子成熟之时一拥而上？” “嘁，不就是和你说的灵力有关么？”瘪嘴，洛小北侧身，眼睛落在那棵流光溢彩的巨树上，“反正吃了不会死就对了，至于那什么灵力，有没有又与我何干？” 话一出洛小北有片刻的怔，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将自己这条命看得如此重要了？ “灵力确实和你无关，这巨树长在这里，只为了吸收这山脉的灵气而已！”开爷声音淡淡的，带着独特的沙哑。 这话……洛小北再次看向那棵树，一片碧绿苍翠的树身，那流动的五彩斑斓的光束，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迷幻，美丽，有着某种奇异的吸引力，连带着眼前的巨树看起来也格外柔和，或者说是……温柔？ “你别盯着它看！”开爷拽了一把她的衣袖，洛小北顿觉眼前一片眩晕，周围的原本柔和的五彩斑斓的光束瞬间化为利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向洛小北刺来。 她下意识后退，脚下却没站稳，整个人顿时跌坐在地。眼前恍惚一片，洛小北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使劲摇了摇头，这才清明起来。 “怎么回事？”她抬头，脸色有些苍白。她刚刚的反应，就像陷入了某种魔障中一般。洛小北纳罕，难不成这棵看起来漂亮的树，竟也有某种致幻的作用？ “这地方除了进来的洞口，别的地方根本没有出口，那些进来的动物去哪里了你就不好奇吗？”开爷眼睛微阖，那双如墨黑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你的意思是说，这树的灵力是它自己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山中动物进洞，然后……”洛小北也不再看那颗树，“可是动物的尸体去哪里了？” 开爷抱着的手臂动了动，指尖绿光闪出，“哗啦”一声脆响，那片距离他们的方向最近的叶片被拦腰截断，绿色的汁液仿佛喷涌而出的泉水，跌坐在地的洛小北顿时被淋了个透心凉。 还好，并没有异味，而且是甜的，这个她还能接受。 可是当她抬头往那截断处看去，“呕——” 洛小北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都还没吐，裴二倒是先来劲了。她强装着镇定，忍着胃中翻涌的不适感，强撑着站起身。 那叶片后，挂着的，是那些动物千奇百怪的尸体，它们身上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如同白色的脓液一般粘稠的液体，从死去的动物的耳中，嘴中贯穿进去又从眼睛和四肢出来，牢牢将它们黏在叶后，若不是开爷划拉下来一段，这个画面，洛小北是决计看不到的。 她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那张发白的脸上满是冷意，连同那双原本狡黠灵动的双眸也沉了下来，无波，却让人心寒。 “有人故意要害我！”她的声音轻轻冷冷，只阐述一个事实，却让裴二脊背发寒。 “不是我啊！”裴二下意识出声，连他自己都没听出来自己声音里带了丝慌乱，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这么急于解释是不是有些心虚的嫌疑？ 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洛小北开口了。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 裴二心里一松，这才察觉自己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洛小北陡然转变的神情，还真是让人发怵，带着森冷的寒意，还有部分的……邪气？ 那果子有问题，幸好他没吃，可是他从进来开始一直在这里，那树吃动物的过程他怎么没发现？ “我们，要不要先从这里出去？”裴二小心翼翼得问道。 “出去？”洛小北冷笑一声，“不解决了这棵树怎么出得去？” 裴二心里一凛，看了一眼脊背挺得笔直的洛小北，那纤瘦的背影此刻弥漫着无端的冷意。 只有一个洞口，自然是出不去的，可是在这里等死也不是他们的风格，可洛小北说出去和这棵树有关，有什么关系呢？ 他下意识得再看了一眼开爷，只见他环抱双手，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并没有听见洛小北说话，仿佛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裴二刚还慌乱的心顿时又平静下来，开爷一向是他们的主心骨，有开爷在，他自然不会担心死在这里，因为开爷不会允许他们死的。 洛小北手中捏着符咒就要冲出去。身上带着极重的戾气，那双原本明亮澄澈的眸子像是一片死海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漆黑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黑洞，所有的光束仿佛都被吸了进去。 脚下一动，捏着符咒那只手还不曾出去，身后重重的力道传来，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见白袍人 “开爷！”裴二顿时惊呼。 开爷却不看他，一手快速接住倒下来的洛小北，另一只手却径直劈向洛小北手中升腾着黑烟的符咒。 符咒落地，瞬间化为灰烬，开爷脸色有几分凝重，盯着那棵流光溢彩的树看了看，这才转身，将手中的洛小北交到裴二手中。 裴二顺势接过，这一接顿时心惊，这丫头虽然瘦，却怎么如此这般没有重量一样？ 他有些诧异，抬头向开爷投去询问的目光。开爷早知是为何，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转过身，只淡淡留下一句话：“你先带着她去洞口等我！” “好！”裴二虽心有疑惑，但开爷的指示，他向来不会违背。 抱着怀中没有重量的人，裴二只觉得，人生或许真的有太多荒唐，否则他今日又如何得见这么一棵怪异的树？ 确定裴二已经带着洛小北离开，开爷落在那堆符咒灰烬上的视线这才抬起，重新又落在那棵怪异的树上，粗嘎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冷厉的气势：“你想尽办法只为激怒她意欲何为？” 空旷的山洞中有隐隐的回音，洞口外的裴二却听不到所有的动静。开爷就那样站着，魁梧的身躯在这棵大树前虽然显得小，却并不能阻挡他身上的威压之气。 没有人回答，只有不断流动的光束和闪着光彩的巨树。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吗？但是你要想动她，我开爷绝对奉陪到底！”开爷声音淡淡的，那气势就像只是普通的约架一般！ 可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洛小北，他罩的！ 然而依旧没人回答，开爷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这空旷的地界里，只有他说话的声音，以及他说话的回音。 可他并不着急，手中已经酝满绿光，丝丝缕缕的光线纤细却锐利无比。 开爷并没有告诉洛小北，影木的果实吃了除了能让她身体变轻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便是它会让吃了果实的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鲜血贡献出去，给这棵影木做养料。 传说影木是上古神木，本是用来制造上古神器的主要材料之一，可它贪心过重，想修炼成人，于是开始夺取它所在之地的一切别的物种所需要的养料。 那便是林木赖以生存的灵气！ 可传说毕竟是传说，先不说这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这种木头夺取灵气却是真的。 开爷眸光暗沉，绿光一出，“哗啦啦！”脆响接二连三传来，叶片被割断，那些掉落的叶片的后面，全是一只又一只的被脓液包裹的动物。 开爷恍若不见，光束不断流动，那叶子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落了下来。 可这天女散花并不唯美。 因为那叶子过大，叶片肥厚汁液过多，叶片后又带着太多动物尸体，伴随着“噗噗”落下的声音，山洞地面扬起些许灰尘，巨树的周围却同时被汁液染成了一片绿色，而那脱离了树身的叶片一落地便失去了光泽。 要不是知道开爷不会这么无聊，否则还会让人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切叶子玩儿？ 开爷并不曾动手，他放出去的绿色光束仿佛是由他的意念控制的一般，只管切切切！ 至于开爷，他死死盯着巨树上方，仿佛要从那里找出什么东西来。 “你是不敢出来吗？还是以为我真不敢烧了这树？” 开爷的声音洪亮，却气势汹汹，他这话意有所指，明显是说给除了裴二和洛小北之外的另一个人听。 “你将话说得如此大义，究竟是为了那丫头还是为了你自己？”一抹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终于在这空旷的洞中响起，带着厚重的戾气，洞中的温度也莫名低了几分。 开爷抬眼，在那棵繁茂苍翠的巨树顶端，一道白色的身影立于其上。他的脸隐在暗处，居高临下，眼神锐利似利剑一般仿佛要将开爷剥皮挖骨。 “我当然为了自己！”开爷手中的绿色光束收回，眼中神色晦暗，脸上的神情却淡淡的。 白袍人冷呲一声，“如此下作的行径，你倒是承认得干脆！” “我从来都不曾掩饰自己的目的，可你几次三番躲在她后面放冷箭。这样一比较，你比我还下作些！”开爷不以为意，可这番话却明显激怒了巨树顶端的男子。 脚下一动，一片巨大的树叶裹挟着腥风飞向正直直立在地面的人，开爷手中的绿光快速出动，“噗呲”一声，巨大的叶片陡然碎裂，连同汁液一起落地，叶片碾碎，开爷一手成拳，霸道磅礴的气势排山倒海一般打了出去，“嘭”一声闷响，叶片后的人闷哼一声，顿时被打飞了出去。 白色的长袍顺势一掀，一脚蹬在巨树树干，手中的虎头蛇形长鞭一甩，尖锐的戾气划破长空，流动的光束像被凭空切断，而那长鞭的目的——是开爷！ “啪！”一鞭落地，开爷的身形却快速消失。长鞭打了个空，白袍人快速踩上叶片，足尖轻点，凌空而上，那速度太快，只能察觉出一抹残影。 开爷手中的绿色光束如同一蓬绿色的明火，火焰从他的手中喷涌而出，围绕发光的巨树快速盘绕而上，整个人却再度消失，再度出现时，魁梧的身躯却如鸿雁一般，一脚踏在火焰的顶端，手掌展开，绿色的光束迅速穿透巨大的叶片，汁液溅射而起，却不沾染他的衣服分毫，绿光毫无阻挡一般扑向白袍人。 身后的光束杀意厚重，白袍人凌空一跃，手中长鞭挥舞，气势如虹，左手一掐，金光闪过，一道明亮的太极八卦的阵法紧贴叶片的身后。 “哗啦！”叶片被碾碎，汁液迸溅，金色的阵法穿梭出，绿光和金光交错，开爷眸光一暗，一手握拳，只听“铛——”震耳欲聋的回音震出层层叠叠的气浪，以白袍人和开爷为中心，气浪如漩涡一般将外界的金色和绿色光束隔离成两个不同的阵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梦魇 巨大的影木被这气浪震得不断抖动，上面的叶片被漩涡掀起，仿佛随时都要掉落。 白袍人长鞭一出，气浪瞬间被割裂开，那磅礴尖锐的气势随时要将开爷拦腰斩断。 开爷脚下一动，魁梧的身子侧身一跃，凌空而起，脚尖径直踩上那长鞭的鞭身，身轻如燕却带着厚重的力道，长鞭被紧紧固定动弹不得，开爷身体前倾，一手成拳，拳身划出气浪，凌厉而霸道。 白袍人暗道不好，握住鞭头的手一放，另一手快速掐出一个八卦阵，身体却仿佛坠落的石子迅速落下，一脚踢上叶片，稳住身形，手指向上一打，那八卦阵从下而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直直扑向他头顶上的人。 开爷身形一闪，绿色的光束陡然凝成巨大的帷幕，如同流光溢彩的绢帛般径直扑向那金色的八卦阵，绿色和金色再次形成两个不同的界面，“轰”一声巨响，整个空旷的山洞为之一震，巨大的气浪仿佛要将人割裂，“咔嚓——” 巨大的影木拦腰折断，发出最后的痛苦的呻吟，仿佛灯光被关掉一般，洞中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头顶的碎石簌簌滚落，地动山摇的眩晕感迅速传来，开爷和白袍人同时收手，两种颜色的光芒同时收回。 开爷转身，洞口的屏障随着他身形的移动迅速消失。 “开爷！”抱着洛小北的裴二语气焦急的唤了他一声。 “走！”开爷手中蓄力，那斜入的洞口顿时被打出了一个宽阔的出口，开爷拽住裴二的衣襟顺势将他连同洛小北一起扔了出去，脚下一点再跟着飞了出去。 裴二出来后整个人就顺着山势滚了下去，洛小北正好被卡在树间，他却没那么幸运，陈年的树枝和尖利的野草在他脸上割出一条一条红色的痕迹。 所以他也没看见出来后的开爷，又将那洞口填了回去。 白袍人很强，至少他和开爷打了个平手，开爷也知道自己封住了洞口那人也会有别的办法出来，而且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身上有邪气的人也是一个道士。 却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几次三番都为了洛小北而布局。而且洛小北身上的戾气以及她手中变成黑烟的符咒……开爷叹了一口气，抬眼向远处看去。 这山林郁郁葱葱，苍翠如上好的缎带，风景秀美又灵气鼎盛，只是长久下来，也禁不起邪化后的影木吸取灵气，最终也不过是变成一条废弃的山脉而已。而这座山，也会变成荒山。 洞口塌陷后，那影木也会死。 开爷垂眼，看了一眼还卡在树间的洛小北一眼，抿了抿唇，细微的声音喃喃道：“你还真是命途多舛！” 末了，又紧了紧手指，沧桑的声线再度响起：“我就姑且帮你一帮……” ———— 洛小北是被一脸伤的裴二扛回去的，而且开爷脸色也不好。这可吓坏了九月，赶紧又掏出了洛小北的噩梦，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反正吃不死！九月是这么想的，然后一股脑的喂给了洛小北。 裴二心里那叫一个感动，毕竟要不是开爷和洛小北来救他，那他有可能就被困在山洞中回不来了。虽然对洛小北被开爷打晕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不是碎嘴的人，只哎哟着脸上疼，却还催促九月快看看洛小北有没有什么事。 也不怪九月差点被吓哭，因为裴二那放人的架势，就像放下打到的猎物一般随意，而且等她看清楚洛小北那一身一脸的血和土时，心里那叫一个心疼。 再看见开爷满身的血，就更加难过了。只是她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只会做些哭的把戏。担心是担心，也只是想办法赶紧查看又询问。 又快速帮洛小北清理了脸上的血污，这才看清她一张白净的脸，只是那还绑着的长发上的泥土和衣服上的污渍清理起来就麻烦了。 “那边有个水潭，九月，你带她去清理一下吧！不然一会儿这小丫头醒来估计也要被自己吓晕了！” 刚被分配去寻找物资的人中有一个出声提议道。毕竟是为了找兄弟才成这样的，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也不是那等薄情寡义的人。九月闻言，一把将洛小北扛起，这一个动作被九月做得流畅又潇洒，可见她平时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 只是洛小北这重量……九月皱眉，看来以后还真是得让她多吃点肉，这瘦得呀！真让人心疼！ ———— 洛小北觉得身体很轻，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她被包裹在一层白雾中，四周没有别的东西，空旷而清冷的气息让她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她知道自己怕是再次梦魇了，以往的每一次梦魇最后都会有吓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出现，之后她便会被吓醒，可等她醒来时她在梦中见过的东西便会被自己彻底忘记，一点也想不起来。可当她再次进来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便像噬骨的蚂蚁一般一点一点爬进她的身体中。 虽然是梦魇，可她就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而出了这里便会被抹去关于这里的记忆。 可这一次却不同，没有那种强烈的恐惧一点点的侵蚀她的意念，反而有些舒适。站在原地等自然不是她的风格，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可能会遇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事实上每一次，她都会遇到不一样的东西。 “你终于到了这里！”一个声音突兀响起，辨别不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可这是她从十一岁的梦魇起，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话。四周依旧白茫茫一片，没有人，洛小北皱眉，舔舔有些干涩的唇，淡淡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前见到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的问题开端，不是要问你是谁，而是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且都是和自己有关的。 因为对她来说，别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更长久 那声音显然也没料到洛小北开口的问题和它预想中的不一样，也没想到她开口就问了两个。 可是……那声音也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这些你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要成长啊！” 洛小北不出声，因为这两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对于洛小北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半晌，她忽得抬眼，那双如同黑曜一般的眼瞳深邃得仿佛浩瀚的夜空，她的声音不似平时的娇俏和清脆，反而带了薄薄的淡漠和冷意，平添了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肃杀和冷漠，她道：“和要杀了我的人有关吗？” 她问得很直白，那声音却不再出现，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洛小北冷笑，“我不会死的！至少会活得比想让我死的人……”她舔了舔唇瓣，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顿道：“更、长、久！” 那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仿佛消失了一般。洛小北垂眸原地坐下，直到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将她拉回，这才睁开眼睛。 入眼是高耸入云的林木，清晨的白光从头顶稀疏的落下，她有片刻的怔愣，直到察觉到一双带着浅浅温度的手在温柔的搓揉着自己的头发，这才动了动，声音沙哑而干涩：“九月！” “你醒了？”九月有些欣喜，“醒了就好，我看着你被他们扛回来，还以为怎么了，后来才知道你是晕过去了。我就来水潭边上给你整理一下，一个女孩子家的，肯定不愿意身上脏兮兮的，那样丑死了！” 九月一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洛小北的头发又黑又长虽然沾了血迹和泥土，洗起来还是很柔顺的。 洛小北笑笑，有气无力道：“水！” “哦！对，来！”九月这才意识到洛小北离开之前也就只吃了一个果子而已，这会儿都过去一夜了还滴水未进，急忙解开腰间的水囊，一手轻轻抬起洛小北的头，一手喂她喝水。 洛小北何尝不知道九月现在的心情，她要不是心疼自己也不会一口气说了这么些小女人说的话，这和她的风格也是不大符合的。 “一会儿就好！我给你擦了擦身子，只有这头发没办法将就，又怕把你冷着了，我把你的焱石给你抱着了！一会儿就好！” “好！”洛小北轻声应道。 似乎是睡久了，又像是没睡好，她只觉得自己手脚没力气得很。 九月给她搓头发的力道很均匀，这种感觉暖暖的又柔柔的很舒服，洛小北只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饱满起来。 “开爷和裴二怎么样了？”她一边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待遇一边问道。 “好着呢！这会儿估计在休息吧！就是回来的时候太过狼狈了，把我们吓了一跳。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估计以后裴二也不敢自己走那么远了。”九月细细将洛小北的头发理顺，又用干净的帕子慢慢得擦干水，这才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一手轻轻将洛小北扶起来，又怕她站不稳，正准备再次用扛的，却结结实实把洛小北吓了一跳。 “别！我自己能走！”洛小北惊呼，内心里那个凌乱……差点被女的调戏了，真是…… 她又不是伤了腿，这会儿已经慢慢缓了过来，能自己走还是要自己走的。 可她最关心的还是——“昨天的烤肉给我留了吗？” 她眨巴着大眼睛，墨瞳如水洗过一般清明澄澈，湿漉漉的长发随意贴在她脸颊两侧，这是一种极致的干净，像是求食的小猫一样忍不住让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九月失笑，戳了戳她的额头，“像个小馋猫似的，还有！你们没回来没人有心思吃。不过一会儿让他们再去打些回来，我看你太瘦了！是该多吃点！” 说完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洛小北，似乎再次印证了自己的话一般，还自顾自的点点头道：“是太瘦了！不行，要给你多吃点！” 扶着洛小北快速往回走，她心里已经决定了以后要让她多吃点东西。洛小北有些错愕，怎么也没想到九月会说以后要给她喂食的话来，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能说她之所以会这么轻，只是因为她吃了影木的果子的原因吗？可是一想到今后都能吃肉，她又觉得好纠结…… 说还是不说呢？ 刚回到队伍中，裴二一下就凑了上来，“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小北惊讶于裴二的热情，却也没被吓到，只是想到整个过程里她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还差点拖累了开爷，只笑笑摇头道：“没事！” 九月已经递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给洛小北，回头打趣裴二道：“自个儿脸上都开花了还不去休息？一会儿就该赶路了！” 周围有人笑了，裴二也跟着笑。也不再跟洛小北说话，转身回去循着一棵树靠着，跟身边的伙伴说起话来。 洛小北轻轻喝了一口汤，只觉得一路暖到了心口，一双如鹿一般干净的眼睛才四处寻找起开爷来，她有些问题想问问。 九月察觉到洛小北细微的眼神，扯了扯她的衣袖。洛小北顺着九月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开爷正背靠着一棵树干假寐。 不要说洛小北觉得奇怪了，九月从一开始便发现了不对劲。从开爷回来开始，他的眉头就一直都是拧着的，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开爷从来都不用休息，这次却如此疲累，九月对开爷的了解比洛小北多得多，这定然是因为什么事。 可她也不是直接就能问的，裴二明显不愿意说，洛小北这里她还没想好怎么问，她一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想要开爷说就更不可能了。 她也能看出来洛小北心里也有事，而且这一个两个的事都和山上的有关，她心里虽然惆怅，却没有任何办法！ 洛小北眨眨眼，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了九月，又夸了一番九月的手艺，这才向开爷那边走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傻了 洛小北的脚步声并不轻，但假寐的开爷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至于洛小北想问什么，他又如何不知道？ 可超出了他的预料，洛小北只是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开爷睁开眼睛，就见洛小北盯着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里还隐藏了丝丝笑意。 在九月看来，两人倒像是在大眼瞪小眼，看这两人的架势，难道这件事情真的那么棘手么？ 裴二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可他自己都还没掂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开爷打晕了洛小北，然后洞塌了，他们出来了！或许是洛小北要找开爷算账？他暗自猜测。 到底还是洛小北忍不住开口了，要和开爷这个面瘫的黑木炭比耐性，她还是输了一筹。 “你将我打晕是为何？”她语气平和，声音清脆，带着年轻小丫头的特质。 开爷皱眉，并不曾看洛小北，反而再次闭上了眼睛，粗嘎的声音响起：“你已经吃了那果子，一靠近影木便会被反噬，何况你又打不过他。” “你也打不过他？”洛小北拧眉。 开爷下意识动了动眼睛，“等哪天你打得过我了，你再想着去收拾他吧！” 这话的意思洛小北听懂了，和开爷是平手，而这个平手，洛小北仔细想了想，她不曾见识过开爷的真正实力，可她目前所见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那就是说那人真的厉害！ 似是知道洛小北在想什么，开爷又补充了一句：“你该庆幸他不是想杀你，否则你哪里还有小命留到今日？” 开爷的话毫不客气，洛小北脸色有些发白，那湿漉漉的长发因着焱石的烘烤已经半干，却依然服帖得贴在她脸颊两侧，唇瓣紧抿，如星的眸子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爷心中暗暗叹了一句：还是太年轻了啊！ “影木的果实对你的影响不会太久，你的体质太过特殊，日后也只会跑得更快些。”说到这里，开爷顿了顿，又道：“你虽然有些小聪明，真正大难临头时却只是个有勇无谋的黄毛丫头。却也是你的造化，慧极必伤，这样于你而言也好！” 这几句话却说得洛小北一头雾水，她有勇无谋？她觉得开爷真是会开玩笑，事实上她应该连勇都没有吧？ 开爷也不管洛小北有没有听懂他的话，看了一下天色，这才起身吩咐大家可以继续赶路了。 转身的一刹那，开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眼前浮现的是洛小北在影木前生气时，那满身的戾气，以及被火焰灼烧的符咒冒出的黑色的雾气。 ———— 经此一事之后，九月发现洛小北变了。变得话更多了，而且吃得也多了！ 按道理说人这么开朗应该算是好事吧？可是她觉得这些变化落在洛小北身上就不正常了。不止不正常，而是极其不正常！ “洛洛，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你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分担！”九月神色担忧得盯着洛小北，语重心长得叹道。 洛小北啃完了一只野鸡腿还意犹未尽，山中的猎物很多，而且都是天然无污染的。这一队伍里的人都是会享受生活的，各种调料带得齐全，就不像去找东西的，反而像是出来旅游的一样！又或者是上演一把准备齐全的野外大求生？ 砸吧了两下嘴，又随意用衣袖抹了一把，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汉纸了！ “我能有什么事？”洛小北的爪子准备伸向鸡翅，眼中闪着绿光，见到吃得就馋得像猫一样。 九月见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一把拍开她的手，一把夺过剩下的鸡，才又开口道：“我说正经的！” 洛小北的爪子终于收了回来，那双眼睛也动了动，“我也说正经的呀！” 九月根本不信，那双眼睛瞪着洛小北，恨不得将她那张笑着的脸都戳穿。 “好吧！”洛小北瘪嘴。 九月正了神色，一脸严肃的准备听洛小北大吐苦水，甚至还准备好了给她擦眼泪的手绢。 洛小北叹了一口气，要多郁闷有多郁闷，那声音沉沉得说道：“我就是想增肥！你之前还说让我多吃，这才多久啊？就嫌弃我吃得多了？” 她的神情有些沮丧，眼睛却还在那只缺了一只腿儿的烤鸡上来回瞟。 九月：(⊙o⊙)… 她怎么总有一种被这丫头诓了的感觉？ “算了算了！”九月将鸡塞回洛小北怀里，眼看着洛小北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她在旁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觉得这洛小北看起来有些……傻？ 细思极恐啊！九月一脸惊恐，起身就要去找开爷拿药，年纪这么小的丫头要是真受了什么刺激就傻了怎么得了？ 洛小北哪里没有注意到九月的一副看痴呆儿的神情？只是相比较起眼前吃的东西来，别的似乎也没那么在意。 她已经知道白袍人在跟着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设计害她，却又不敢直接出面杀她，而且这目的似乎都只是为了取她的血。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白袍人忌惮开爷。 她是极寒之体，血液会冷得如同冰块一般，却从来没有什么让人起死回生又让枯木逢春的功效，不然她以往每一次不小心削到手，啧啧！她那血液还不被人争着抢着要啊？倘若是这样，那什么千金之躯说的可不就是她？ 洛小北无奈笑笑，又一口咬下鸡腿上最厚实的一块肉，嚼得那叫一个香。 她自然想得清楚，既然白袍人在，那么瞿烟也应该在，白袍人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可不代表瞿烟不会趁机钻空子。 若说现在还有谁最恨她，那大概就是瞿烟了，可现在的瞿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反正她吃饱喝足了玩儿尽兴了，哪怕到时候再有什么不测风云，她也能坦然一点，不至于做一个怨灵含恨而死啊！ 再抹嘴抬头，就看见九月已经再次站到她面前了，手里拿的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瓶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报复 洛小北不知道要怎么向九月解释她没病，也没傻，她就是心态越来越好了怎么就又要吃药了？ 问题是这开爷给药也给上瘾了吧？多贵的药啊，偏偏九月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果然是自家的，随便怎么糟蹋都没事吗？可是干嘛要给她吃啊？ 而且九月还来了一句，“开爷说吃药的人要忌食肥甘厚味！” 洛小北：？？？！！！ 卧槽！她觉得开爷这是在红果果的报复！ 然后，洛小北就又回到了吃素的苦逼日子里，而且还是被强迫着吃素的！ 这也导致她之后每次看到开爷那张面瘫的黑炭脸，她都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可是开爷视若无睹，这使得洛小北之后的日子里都是郁郁寡欢的，好像话是少了，可是整个人走路都要没力气了，九月一看那还得了！这药似乎有些过头了，终于还是不强制要求她了。 洛小北又过上了大口吃肉的生活，整个人又话多了起来，九月一看痛心疾首，只觉得洛小北没救了！ …… 接下来的生活还算平静，没有什么东西作乱，途中还经过了一处墓地，他们一行人自然要下去，毕竟开爷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 洛小北拒绝了邀请，她借口自己在周围望风，但是别人下墓了哪里还需要什么人望风？以洛小北的性格，她往那里一站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开爷一脸嫌弃的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只要不在入口边上杵着。还留了裴二在外面看着她，却也只是看着她不要她捣乱，而不是怕她跑了！ 得！开爷这是真的不拿洛小北当外人了，而且都到这里了，荒郊野岭的，也料想洛小北不会自己跑了。 她和裴二也算是打过架又一起患难过的交情了，两人说话也直白得很，但平时的交流也着实不算多，所以好不容易能坐上一坐，自然要开侃了。 “裴二，你家在哪里的？”洛小北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枕在脑后，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直晃，那姿势……裴二眼中的嫌弃之色越来越浓，九月虽然也不拘小节，却也不似洛小北这般粗糙吧！ 洛小北还在晃腿，没听到裴二的回答，这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明亮的眼睛又和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痞子气息极不相符合，裴二顿时别过脑袋，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南安的！” “南安？”洛小北眨眨眼，还真是巧了。 “怎么了？” 洛小北笑笑：“没什么，就是我来之前，就是从南大出来的。” “南大？”裴二闻言眼神动了动，又轻声道：“那里还真不是一个安分的地儿。” 洛小北：“怎么不安分了？” 裴二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不过也对，看你这样也才刚上大学而已，肯定很多事情都没听说过。” “什么事情？” 裴二有几分神秘兮兮的，“那里的女学生总出事，别的地方的人不清楚，我们本地人可是清楚得很。” 洛小北：“清楚什么？” 裴二特意敛了神色，又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的空旷地界，压低了他的嗓音神叨叨的说道：“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洛小北心里暗笑，面上却表现得有几分惊恐，“那怎么办？到时候要不要拉上开爷一起去看看？要是我这个花季少女出事了，那可是祖国母亲的一项重大损失啊！” 那神情演得惟妙惟肖的，奥斯卡都欠她一个最佳女主角奖！ 裴二有些得意，总算有一次在这小丫头面前多了几分自信，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开爷不会去那种地方，别人的闲事他也不会管，不过要是是你的事，说不定他还是会管的。” 这个“那种地方”很容易让人想歪啊！洛小北暗暗吐槽，对于裴二这句，关于她的事开爷会管，她又默默翻了个白眼。要是是九月的事说不定开爷还会管一管，关于她洛小北的事？ 洛小北摇摇头，那还是自己管自己吧！ “诶？不对啊！你自个儿不就是个道士吗？你们学校什么毛病你自己不知道？”裴二转过弯来，突然就想明白了。 洛小北笑眯眯的，看来这裴二的反应还是快的，只是比起九月和开爷就稍逊一筹了！ “我不是南大的，我是安大的！只是刚好去过那里，之后又出来了，然后一路又到了这里！所以那里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话半真半假！裴二一听倒是在理。 “那你好好的大学不上干嘛跟着我们这一群汉子四处奔波？”裴二又是一个问题。 洛小北也无聊，和裴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是打发时间了。 “你们开爷死活把我绑来的！当初还被下药了你不知道吗？干嘛问我这个问题？”洛小北笑得别有深意，裴二一个机灵，顿时觉得这个姑娘有点坏。 “你呢？你在南安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跟着开爷在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处穿梭啊？”洛小北继续晃着她的小腿儿，安逸又闲适。 比起机关重重的墓室，她更喜欢的还是安安静静睡着等人，做个安静的美女子就好！ 裴二叹了口气，幽幽道：“开爷曾经帮过我，他需要帮忙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可惜这么多年了，他要的东西一直找不到。至于我，不过就是开个古玩店混混日子罢了！” “古玩店？”洛小北倒是来了兴致。 裴二也不瞒着，点头道：“店铺很小，日子也还过得去。开爷要帮忙我随时就可以关了店铺跟他走！” 三句话不离开爷，这……真爱么？ “那你店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洛小北记得她听九月说过，他们下墓都不动陪葬品。 裴二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淘的，不过资金是开爷出的，也会有人放到我那里暂时存放，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开爷带过来的东西。” “开爷？”又是他，洛小北有些疑惑得问道：“你说的他帮你的忙指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裴二摇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证明一个人富有的字 南安城原本只是个古镇，可是它占了一个很好的地理位置。因为地势平坦，又风调雨顺，运河四通八达，居民富庶，这里也曾一度是最富裕的镇。 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小镇，高楼一座接一座，交通便捷的地方也最容易发展起来，小镇里的人也开始搬了出去，最后剩下的，也就是一些不愿意走的老年人，他们越老，便越眷恋他们的小镇。 裴二，也是在小镇中长大的。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不念旧。 新区的楼越来越高，小镇被彻底扔在脚下，那是一种从下往上仰视的艳羡感。他觉得他的大好前途都该在那片新建的高楼里，那里有敞亮的办公室，有穿着紧身短裙勾勒出玲珑曲线的好看的姑娘。 裴二的父亲也是在小镇中长大的，他也是那一批不愿意出去的老人中的一个。 他的父亲是一个传统型手工艺匠人，工作主要是钉秤，钉秤俗称制秤人。 那时候的秤不像如今的电子秤般方便快捷，杆秤才是商贩们常用的工具。而制秤人最需要遵守的便是公平，这是对他们的职业操守的基本要求。 这些东西也会被现代化取代的，裴家世世代代都是做秤人，到了裴二这里却失传了。因为他不想做，而他的父亲也没有勉强他。 洛小北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有些传统的东西不符合时代潮流，终究会消失的，裴二正好处在一个节点，追逐新潮的东西，不愿意继承传统的手工艺也无可厚非。 “那你父亲后来出小镇了吗？”洛小北问道。 裴二笑笑，摇头，语气里有些遗憾，“没有……他直到终老也在小镇里。” 这是提到伤心往事了，洛小北也不好再提了，正想转移话题，却听裴二叹口气，“我父亲终其一生都在做秤，他说那份公道，在秤杆子上，也在人心上！” “那你后来进了那些高楼吗？”洛小北又问道。 裴二侧头，以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看她，“当然进了，这又不是多难的事。可是现在，我更愿意回到小镇里去。” “回不去了吗？” 裴二摇头，顿了顿，又点头，“算是回不去了吧！因为我爹已经不在了。但是小镇还在，也算是留了一个念想。” 洛小北自然不知道南安城有没有小镇，她去那里就直奔学校了，别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转转就出来了，这会儿听裴二这么说，倒是生了回去时一定要去看看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又将话题引到他们一开始的问题上来，“那开爷在小镇中做了什么吗？” 裴二叹了一口气，“小镇要被全部推倒重建，我不愿意。因为那里有我爹做秤用的工具，我一个也不想动。” 推倒重建，也就是拆迁，洛小北莫名就想起，能证明一个人富有的字是什么，那就是：拆！ 可裴二不愿意拆，看来也不是一个对财富有多大执念的人。 “后来呢？” “后来？”裴二呲笑一声，“后来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连我姐也觉得拆了好，她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么？可我爹都不在了，我不想家也没了！” “但是那时候我一个人没办法，想着或许真的就这样了吧！但是开爷却突然出现了，他原本就是短时间里住在小镇上的过路人，我也没想他能帮上什么忙，就在吃路边摊喝多了发了酒疯。” 说到这里裴二有些囧，想他一个大老爷们喝多了抱着酒瓶子跪地痛哭的样子，还正巧被开爷看见了，结果开爷送了他回去，又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只对裴二说没事，这件事过两天就能解决。让他不要再去撒酒疯了！ 最后这句不要再去撒酒疯了简直意味深长，裴二觉得自己多年的脸面都没了，可当时他也没把开爷当回事，结果过了两天真的被告知小镇不拆了。 他在狂喜后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脸黑的大个子，他觉得这事儿一定和他有关系。 于是裴二开始在路边摊找人，倒还真的让他碰见了。开爷只问他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裴二当下就答应了。 只是后来才知道帮忙是下墓，他也是有些迟疑的。他虽然年轻，却也知道这种有损阴德的事不能做，直到发现开爷并不是盗墓，这才安下心来。 他开个古玩店也是因为开爷的缘故，开爷给了他许多和考古以及风水有关的书，他虽然不算全懂，但好在他聪明，跟着开爷走南闯北的倒也长了不少见识。也学到了不少，这些年下来也没吃过什么亏。 “你怎么就确定是开爷帮的你？万一是上头的人突然不想拆了呢？” “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当时求了多少门路，找了多少人，都是被拒绝的！那里除了老一辈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想要留下来，拆了之后还有一笔补偿，估计除了我，没有人不想拆的！这事在当时那就是铁板钉钉的！” “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真的，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裴二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含着泪光，洛小北看得有些怔。 那种绝望至极的感受，她似乎真的没有遇到过，或许也和她自个儿的心态有关。 “你的店是开在小镇上的吗？”洛小北突然问道。 “是！”裴二点头。 洛小北想的是以后回去了还能去看看，却不想裴二突然反问她，“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学这些东西？而且还真的就愿意跟着我们上山下水的跑？” “学这个东西，为了谋生嘛！”转念她又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有些敷衍，不过也对，她从小被师父养大，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被放养的，但她从师父那里学到的东西也确实是支撑她活这么大的原因。 毕竟靠着她那点捉鬼的名气，她也是赚了不少外快的，虽然比不得二师兄利用风水术和奇门遁甲术赚钱来得多，但够她用就行了。 她没那么大的志向，也不愿意耗费太多心力去钻营，所以……哪怕她有些别人无法企及的本事，也还是这副衰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微妙 眼看着天都要大亮，墓里的一群人却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洛小北再怎么事不关己也有点着急了，虽然不用担心开爷，可九月也在里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了。 裴二比洛小北还急，他们每次下墓都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为防止被人发现，天一亮便要离开，可这会儿天都泛起鱼肚白了，那洞口处还是空空一片，莫不是在里面遇到东西了？ 这两人都各自揣着心思，却不约而同的盯着出口处。 “沙沙……”，“沙沙……” 有动静了！ 洛小北和裴二蓄势待发，“嘭——” 最先出来的并不是人，而是包。 之后出来的才是九月，灰头土脸的，看起来也甚是疲惫。 也对，开爷不需要休息，却不代表另外的人也不需要休息。 洛小北扶着九月到一旁坐下，裴二又去扶之后出来的人，开爷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垫后。 “先离开这里！”刚出来才站稳，开爷便沉声吩咐道。 大家都没有异议，短暂的整理过后又快速收拾好东西出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九月到底是女的，体力比一般女孩子好，却比不过一群长期锻炼的汉纸，需要洛小北扶着才能走。 但大家都没有怨言，洛小北也不可能吵着闹着要休息，只是越走眼前的路却越宽敞，这种宽敞也并不是大路，只能说不像来时那般崎岖难行，一群人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也不知行了多久，开爷这才挥手，示意大家可以休息了。洛小北放下九月，就见裴二已经快速将吃食和水准备好了。 果然是有经验的，这一套安排下来，轻车熟路。 很快便有人睡下了，可是开爷要找的东西明显没有找到，不然这会儿大家脸上的情绪也不会这般低落。 洛小北有心想找开爷说两句话，但开爷坐下来就闭上了眼睛，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暗想开爷应该是不太开心，没找到东西肯定很失落，洛小北也索性不去吵他了。 她也想去抓点什么野味犒劳一下大家的，又想到自己这只吃不能作为的嘴，还是算了。最后去的还是裴二，她就留下来照顾大家。说是照顾，也只是看着。 休息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天亮正是赶路的时候，洛小北仔细观察了一下来时的路，不像他们之前走的地方杂草丛生，现在他们在的地方倒像是有人经常走的。 说是经常，也只是比之前好些，至少能看出来是条路，但他们依然在山里，此刻就在路边上茂密的林中休息。 裴二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野果，动静特别小，怕把人吵醒了。还带了些野味，洛小北对这个最上心，也不等裴二动手，她自个儿就冲上去了。 女孩子不是最怕什么毛毛虫，小强吗？更别提剥动物皮扯毛什么的。可洛小北就像个野生野长的丫头一样，反正只除了蛇，她什么都不怕！ 裴二也是司空见惯了的，洛小北要下手，他反而在一旁打帮忙，找柴，烧水，架火，烤，当然还有最不能缺的便是调料。 这也是洛小北觉得跟着开爷一行人吃喝不愁的原因，虽然简陋，可是这水平也算精益求精了！ 洛小北也不贪心，只解决了自己的量，只想着等开爷和九月休息好了能吃上热腾腾的东西，可是开爷却迟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裴二也觉得奇怪，以往这个时候开爷应该让大家出发了，这会儿都已经接近中午，难道今天不走了吗？ 他倒是想去问问的，可转眼又看到一起的同伴们都还在休息，应该是累极了。又不忍心打扰，想着开爷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问了。 洛小北不懂他们的习惯，反正要休息就多休息会儿好了，她又不着急，毕竟也不是她找东西。 只是吃饱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想着都走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开爷要带她去的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两位师兄和王小碗有没有找来，万一开爷要杀了她怎么办？ 转念一想，洛小北又给了自己一个白眼，开爷要杀她早杀了，而且一路吃吃喝喝过来，也没见开爷有什么动机，自己这是越想越偏了。 眼看着开爷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她自己也昏昏欲睡，干脆靠着大树睡觉了。 这才刚闭眼还没睡着呢，那头九月已经醒了。她拿下了遮面的帽子，四下看了一眼见大家都还在睡觉，又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裴二那边，回头又看到洛小北正对着她眨眼睛，她也只是笑笑，坐下来接了一个简易的铁盅喝水。 洛小北眼睛一转，也不睡了，起身跑到九月身边坐下，支着下巴盯着她看。 九月看洛小北这一脸小迷妹的样子，有些奇怪，疑狐得看了看她，又拿了果子吃。 洛小北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分明就像不怀好意的狐狸，九月心下有些奇怪，也眨眨眼睛。 “你干嘛？” “不干嘛！” 九月：“不干嘛你瞪着我？” 洛小北：“就是觉得你好看！” 九月：“……” 这是红果果的调戏啊喂！ 洛小北也真没别的意思，她本来是想问问墓里的东西的，结果又不好直接开口打扰了别人休息，她想帮裴二整理下东西吧，裴二又嫌弃她不懂，所以她就是无聊了！ 九月自己吃着东西，也不理她了，洛小北正想找点别的乐子，一抬头却发现开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旁边坐下了。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睛盯着那还在火上烤着的野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小北又看了一眼九月，发现她正吃着东西，也没去管开爷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啊！难道下个墓两人都把话说开了？ 也不敢再杵在两人身边当电灯泡了，洛小北默默退了出去，而且走了好远，再回头看去，却发现裴二也识相得很，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暗想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厉害，身后却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关系 “小赵？”洛小北转身，身后那个身材足足有自己一倍的魁梧的身躯正好将她挡了严实。 小赵一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开爷和九月方向，特意压低了声音，“你跟我来！” 一个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看起来很笨重的人，对你做出这种小心又带着细腻的动作，怎么看都有点喜感吧？可是小赵的脸色有些沉重，洛小北也笑不出来。 跟着小赵的提示，洛小北来到了一处离开爷和九月比较远的地方，料想那两人应该是听不见谈话了，小赵搓了搓手，有些为难，似乎不知从何开口。 洛小北看他这样便越发奇怪，“你想说什么？” 小赵本是个豪爽的汉子，可这扭扭捏捏的模样……也难怪洛小北会想歪，这人该不会是在打她的主意吧！ “你不说我就走了！” “等等！” 洛小北摆摆手，做出要走的架势。小赵立马叫住她，那神情依旧有些复杂。 洛小北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什么事至于这么难开口么？ “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小赵几番犹豫后终于打定了主意，当下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般，瞪着洛小北就问出了他要问的事。 “你和开爷是什么关系？” “关系？”洛小北有些懵，条件反射就回道：“没什么关系呀！” “没什么关系那他为什么要带着你？”小赵明显不信，那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和他粗犷的外表不甚相符。 洛小北有些莫名，“他带着我的原因你们不知道？” 哪知小赵还真就摇了摇头，“不知道！” 洛小北：“……” 小赵以及九月原本就是队伍里的，开爷当初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至于这个地方是哪里，她曾经问过九月，九月说她也不知道，那么就只有开爷知道了。 可没道理小赵连开爷带着她的目的也不知道，或许也是九月没说。这下洛小北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裴二要跟她比试了，因为她就是凭空冒出来的，而且还是个多余的，最主要的是她是个女的。 这一群男的在为九月不平！而九月从头到尾都知道，却没说。或许九月从来没觉得洛小北出现有什么不妥，毕竟开爷曾有意无意向她解释过，带着洛小北只是为了去某个未知的地方而已。 洛小北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些复杂了，小赵明显是误会了她和开爷的关系。但凡事总有个前因后果吧？难道是她之前和开爷一起救裴二引起了大家的反感？ “我也不知道原因，这件事应该问问开爷比较好！”洛小北看了一眼九月和开爷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我是被抓来的，在这之前，除了开爷，我和你们都不熟。” 看了一眼小赵的神情，洛小北冷呲一声，“而且以我和九月的关系，九月都不曾担心过，你又为何来质问我？” 脸上带了几分厉色，洛小北这是有些生气了。 小赵盯着洛小北的眼睛看，洛小北也不甘示弱，使劲儿瞪大了眼睛。瞪就瞪，有本事比比谁的眼睛大？ 不过片刻，小赵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沮丧，“那为什么开爷要我们走？” 洛小北撇嘴，也没有想这话里的意思，直接讽道：“不走还准备在这里安家？” 小赵看了她一眼，垂下脑袋欲言又止。 洛小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细想了下，这才有些惊讶得开口道：“让你们走？走哪里去？” 小赵一张脸沮丧得都要哭出来，“开爷让我们回去！” “回去？”这下洛小北是彻底惊讶了，难怪九月和开爷之间气氛有些微妙，是因为这回事吗？ “我偷偷听到的，开爷告诉九月，让她带着我们回去。”小赵垂头丧气的，贴着身后的树干便坐了下来。 洛小北有些懵啊！这事儿就有点严重了！前儿她还问了开爷为什么要带着这一队人，今儿就要赶人走？ 她可不觉得这是她的原因，难不成开爷是为了九月？ 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眼前沮丧得一身衰气的人，洛小北觉得，还是要想个办法安慰一下好。 她也蹲了下来，默默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开口道：“没事，或许你是听错了吧！” 小赵摇头，他怎么可能听错？虽然别人还不知道，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洛小北抿唇，想了想又道：“或许他只是让九月先带你们去哪里等着他呢？” 小赵顿了顿，抬头，有些幽怨得看了一眼洛小北。 这一眼差点没让洛小北直接滚了下去，这眼神儿，怎么跟那些戏本里的少女怨妇一样？ “那他为什么要带着你？”小赵问道。 洛小北愣了愣，她一下没明白过来这小赵是在为九月打抱不平啊？还是在吃她洛小北的干醋？ 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洛小北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小赵那张小麦色的脸，这一眼看得小赵一哆嗦，怎么……“你是不是还想对我下手？” 小赵义正言辞，又委屈至极，那神态，一个标准的怕被欺负的良家小汉纸。 洛小北差点憋出一口老血，小赵的用词严重的伤害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赵的外表，洛小北突然又笑了。 “你笑什么？”小赵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善。 可他还是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洛小北平日里看起来其貌不扬，笑起来却挺好看，尤其是那双眯着像月牙一般的眼睛，总让人生不出恶意来。 可看到那边的九月，小赵又咬牙，悄悄告诉自己不能被洛小北这个看起来纯天然无害实则是个妖精的女人生出好感来。 索性别过头，不再去看洛小北。 “开爷让九月走，九月都没说什么，你激动啥？”洛小北已经起身，瞟了一眼九月，又瞟了一眼还靠着树干坐着的小赵。 “我……我就是看不下去你老缠着开爷而已！”小赵不敢大吼，这话压低了声音，却偏偏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暴击 “嘿！”洛小北不怒反笑，她觉得她该说点什么，既不会太伤人又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还能显得自己高深莫测些。可她天生不会安慰人，再怎么想，也只能将话变得更伤人罢了，于是…… “你还是做你自己比较好！”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小赵有些怔，盯着地面的落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你刻意模仿得也不像，反而连自己本来的模样都丢了。比起你这个样子，说不定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你。因为，每个人是不同的！” 这话无疑是暴击！ 小赵抬头，脸有些发红，却不明显。瞪了一眼洛小北，自个儿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洛小北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她真的是想好好讲话，并不想伤人的！可是小赵这刻意模仿开爷的样子，发现了的应该也不是她一个。 只不过别人怕小赵尴尬，也怕伤了他的自尊，洛小北却明明白白的点透了。 大家都清楚，只有小赵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已经众人皆知了 啧啧！洛小北摇摇头，还真是尴尬！也不知道是为了小赵尴尬，还是为了自己刚才那番话尴尬。 可小赵的那番话她却是记在了心里，开爷突然要让九月带着他们的队伍走，而且说明了只要洛小北留下来。 偏偏开爷和九月的谈话刚好被小赵偷听到，还以为开爷是要带着她洛小北双宿双飞呢？于是小赵干脆找洛小北算账来了！为了啥？当然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呗！ 洛小北瘪嘴，难怪都这个点了还不赶路，只怕那个地方距离此处已经不远了，而且看开爷这架势，洛小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觉得她的小命又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可是明显九月不同意，所以两人才僵持不下。 洛小赵有些纠结啊！她要不要凝集她过人的感官去偷听两人的谈话？可是这样似乎又不太好？ ———— “我不会走的！”到底还是九月先开口了。 她算是这个队伍里第一个认识开爷的人，自然也是最了解开爷的。与其和一个面瘫脸较劲，还不如自己先敞开了说。 开爷不说话，只动了动还在烤着的野味，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那东西上裹着一层明晃晃的丝帛，开爷手一伸，直接递给了在一旁一直盯着开爷看的九月手上。 九月有些惊讶，却也直接打开了丝帛，那里面，是一本被保存得完好的本子。 说是完好，却也能看出来有些磨损，应该是经常被人翻出来写的，就是不知道这本子里的内容是什么。 一直躲在一旁偷看偷听的洛小北有些着急，她恨不得自己就冲过去打开本子看看了。可惜本子的内容她是没看到，却见到九月的神情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月问道。 开爷依旧不说话，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和那个本子有关。 九月有些激动，胡乱将丝帛重新裹上，又将那个本子塞回了开爷手里。 洛小赵眨眨眼，她分明看到九月的眼眶红了。 说不奇怪那是假的，九月一向爽朗，身为一个常年在男人堆里混的女汉纸，眼泪对她来说怕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会儿虽没有掉金豆子，可那红了的眼眶已然能看出她心里最柔软的一面了。 洛小北突然就想起曾经不知道听谁说过的话，说的是女人要是哭多了，她的眼泪就不值钱了。 那九月的眼泪应该是很值钱的吧？ 可惜开爷始终没什么表情，那个本子他并没有接，已经滚到了地面上，开爷又捡了起来，再次塞回九月手里。 九月大概已经知道，她是没得选。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开爷，这是第一次，却到底也没能让他改变决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洛小北这个看客都打算离开的时候，九月突然又说话了，她说：“这个东西先在我这里放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亲手交给你。” “东西？”洛小北有些纳闷，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开爷的全部身家不成？ 啧啧！洛小北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又想跑路了。开爷是交代了后事，可她还没有啊！她都没来得及和自己师兄们告别！ 这边正发呆呢！等她察觉到又被人提了起来，她都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谁了。 也不知道小赵怎么想的，怎么会认为是她死缠着开爷不放呢？分明就是开爷不放过她呀！而且，又是拽，又是提，又是扔的法子，她就从来没见开爷对九月这样过。 到底是心尖儿上的人啊！她洛小北是比不得的！ 连连叹自己时运不济，而且又即将奔赴一场不知是死是活的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战斗，洛小北也有几分颓废。 “爷！开爷！大爷！我大爷！”洛小北拽着自己的衣襟，整个人就如同一块随手被开爷拎着的石头一般，“你能不能先放下我，有事好好说，君子动手不动口！不对，动口不动手。有事好商量！” 这话刚一说完，开爷也就真的放手了。只是，洛小北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表明了开爷是怎么放手的！臀部着地，肉垫充分发挥了作用，洛小北心塞啊！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洛小北已经神叨叨，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像念经一般解释。 “我比你要看得远也听得远！”开爷面瘫的脸绷得吓人。 人艰不拆！洛小北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不知是人是鬼的开爷是比自己厉害的，一时反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开爷早就被发现了洛小北在一旁偷听，所以这才是开爷无论如何也不说多余的话的原因？ 记仇又小心眼而且长得还像快黑炭似的男人，洛小北暗暗吐槽，也不知道九月究竟喜欢他什么！ 可洛小北也没有发现，她从前对感情迟钝的神经，如今好像要灵敏了许多，竟能看出小赵对九月的，以及九月和开爷之间的小小的情愫。 第一百五十章 社会啊社会 所以，最后九月还是答应了开爷带着这一行人回去。当九月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毫无疑问，除了小赵有了心理准备，别的都很惊讶。 “为什么？”有人问道。 没人回答他。 可一旁的洛小北分明察觉到几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的瞟。都觉得是她的原因吗？ 洛小北笑笑，也懒得解释，干脆自己走远了些。她本来就没有说话的权利，何况她要怎么解释呢？她自己都不知道开爷是什么打算。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开爷就这么随便拉了一队人出来，现在又要让他们回去。一路上不算吃苦，过得却不算好，风餐露宿的，难不成是带别人来旅游的？ 总有人说她脑回路奇怪，这会儿她觉得开爷比她还奇怪。 正当洛小北坐在一边看风景的时候，身边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这事儿我可不知情啊！小赵你可别来找我了！我自己的小命还不知道该怎么保呢！” 洛小北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木棍，开始在地上画圈圈。 “我只是来找你说说话的。” 洛小北回头，是九月。 …… 这就有些尴尬啊！本来没什么的，可洛小北总会想到小赵之前说的话以及那群汉子对她似有若无的敌意。 九月看着洛小北的神情，笑了笑，“小赵来找过你吗？” 洛小北不说话，算是应下了。她这也不算告状吧？因为她没有想到本来应该在那边安抚大家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的心思我怎么不会懂？可他还是个孩子。”九月顿了顿，又道：“和你一样！” 洛小北：？？？！！！ 这有什么联系吗？ “那家伙傻了吧唧的，还以为自个儿的心思就他自己知道。被我戳破了还怨我！”洛小北撇撇嘴，继续画圈圈。 九月笑笑，也在洛小北身边坐了下来，“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倒是你，你有什么打算？” 洛小北：？？？ “我有什么打算？我想和你们一起走，可你家那位开爷他会放过我吗？” 这话有点歧义，又是你家的那位又是放过我，可九月明白洛小北的意思。 “他定然有他的用意。”九月垂眸，低声道。 “是啊！”洛小北叹口气，“你那群兄弟都觉得是我的原因，我何德何能啊！他们都不知道想想，开爷分明就是为了他们着想，还怪到我身上来。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好吧？” 九月不说话，她怎么会不明白开爷要她走的意思。肯定是那里很危险，他不愿意让他们这一群人跟着去冒险。 可洛小北不同，不说她有本事，而是因为那个地方和洛小北本身就有某种联系。 她不向大家解释，是因为她没办法解释。如果大家知道开爷要他们走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冒险，那大家都不会走的。 所以，也只有让洛小北受些委屈了。而洛小北也定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所以哪怕被误会也只是选择自己走远一点而已。 眼不见心不烦，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可开爷给她的那个本子……九月心下又一阵发酸，她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哭过了，可这种没有来的情绪总让她觉得像是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而这一场就是永远了。 洛小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刻她忽然也涌起一丝无力感，哪怕以前面对叶素秋时也只是抱着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媚掐着她脖子的时候也不曾这般慌乱，看着九月哭她却觉得难受。 这种难受是为什么呢？因为她自己在看似自由的环境下，却还是没得选。因为她不够强大，所以开爷要她去哪里她就要去哪里，哪怕明知那是刀山火海。而她还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选择搏一搏，她一点不怀疑如果她拒绝，开爷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这个事实。 说到底，她不过还是个学生而已，突然被卷进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事里，她会觉得累也很正常啊！ 因为她的极寒之体，她也从来都是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可后来她突然就能活下去了。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想失去，哪怕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并不是必要的。可对洛小北来说，小命那岂止是必要？ “哎！九月姐，你别哭啊！哭得像是我永远回不来了似的！”洛小北半开玩笑半认真劝道。 九月也不算哭，她就是眼眶发红，可这算是她发泄悲伤情绪的最强烈的表达了。 她眨眨眼，声音还有几分哑，“怎么会回不来呢？你可一定要回来，我这里还有好多药没给你吃呢！” 洛小北：“？？？！！！我……无言以对？” 九月却突然笑了，看了一眼洛小北，又道：“跟你开玩笑的，你回来我就不让你吃药了。” 这个玩笑对洛小北来说并不好笑，因为九月不停喂她吃药的场景，已经造成了她的心理阴影！ “你们回去的时候走哪里呀？”洛小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不走来时的路了，来的时候为了躲开身后跟着的人，也怕你的朋友们太快找到你，所以绕了那么多路。回去的时候直接走已有的路就行了。”九月逗了逗洛小北心里觉得畅快了不少，再说到这个话题也不那么沉重了。 “所以说要到达这里原本是有捷径的？” “没错！” 洛小北：…… 她觉得她被当成猫了，而且是随便逗不要钱的那种！ 想她在二师兄面前从来都是占便宜的那个，出来之后发现处处受限制，要不是二师兄比自己还蠢，那就是二师兄一直都在让着她。 果然是坐井观天不知社会为何物！ 洛小北暗暗叹道：“社会啊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你在想什么？”九月突然打断了她。 因为洛小北那精彩的表情反倒是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洛小北眨眨眼，脆生生应道：“我在想，我师兄们应该快找到我了！” “那算好事吧！”九月笑道。 “也不算好事吧！”洛小北应道。 九月：“？” 洛小北一双眼睛灵动而狡黠，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因为有人要倒霉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讲故事 接下来的整个气氛都很严重，洛小北是看出来了。八成是因为大家不想走的原因，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慢得很。 因为汉纸们对她都有不少敌意，所以也就裴二来找到洛小北，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南安找他，他请客吃饭。 有人请，洛小北当然不会拒绝，虽然不知道这次一别再见是什么时候，又或者再也见不到了也说不准。 可她也感慨啊！一开始就是裴二在找她麻烦，没想到临分开了还是裴二和她的关系要好些。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世事难料？ 最后也没等到九月他们先走，倒是洛小北被开爷提走了。也不用他提，洛小北自然会跟上。 比起来时路好走了许多，洛小北默默跟在背后不出声。开爷也默不作声，可洛小北并不是个能忍得住的。 “开爷！”她唤道。 开爷并不回答她，只管背着包在前面走，步子很大，洛小北也要用小跑的。好在她现在的体质比起之前也好了不少，倒是能跟得上。 “开爷，你带他们来，要到了又让他们回去，是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洛小北也不想卖关子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一切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开爷依然不理她，背着包只管自己走。 洛小北也不是个吃素的，越是不理她她越来劲，“开爷，你打算永远不见九月了吗？” 短暂的沉默，依然没有回答。 “开爷，你是打算让我给你陪葬吗？”洛小北继续问道。 健步如飞的人却突然停下，洛小北原本正卯足了劲儿在后面追，开爷这一停，她整个人顿时就撞上了开爷的后背。 “卧槽！”洛小北捂着自己的脑门大叫，这开爷根本不是黑炭，他就是块黑石头。 “我不会让谁给我陪葬的！”开爷并没有转身，也没管洛小北在身后怎么嘟囔骂他的话。可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让洛小北也愣了愣。 她首先是高兴的，不用死。可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难道开爷知道这一趟下来他会出什么事吗？ 这么一来，她倒是不说话了。她只是在想自己师兄们会不会到？会不会知道她在哪里？会不会知道她被开爷抓走了？ 而且身后还跟着瞿烟，前面要去的又不知道是哪里，这种孤立无援又前路渺茫的感觉，洛小北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九月说让我看着你，她怕你会做什么傻事！” 洛小北还是不想只一味赶路，这让她有种急切奔赴一场死亡盛宴的感觉，所以，还是说说话吧！ 一直没多大反应的开爷突然冷笑，“让你看着我？你能自己看住自己就不错了。” 这话……她无言以对！ 九月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嘱托而已，洛小北也没想自己真的能看着开爷。何况这个大活人，身上藏忙了秘密，他要去哪里做什么事谁知道呢？ “反正我答应了她，我就一定不会食言的！”洛小北撇撇嘴，这话说得脆生生的，在空旷的山谷里竟也有些悦耳动听。 开爷不应声，洛小北觉得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在说笑，而她确实是认真的。 “对了！开爷，我问一个事儿哈！” “你这个队伍里那么多人，你以前为什么要帮他们呀？难道就是为了组建一支下墓的队伍？” 开爷不答。 洛小北：“那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但是那些东西你为什么不拿呀？都是宝贝呢！” “要是我我肯定就拿了，卖了之后，就可以到处玩儿了，还可以吃好多好吃的。师父他老人家肯定就不会说我没有二师兄孝顺了！” …… 一路上，都是洛小北对她有钱以后的规划，她自言自语也不觉得烦，但是这一招对开爷明显有效。 “你闭嘴！”开爷终于怒了。 洛小北也怂，然后她真的就闭嘴了！ “你以为那些东西拿了就可以卖钱？”开爷用一种看猪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你以为现在还是过去那种年代吗？” 洛小北缩了一下脖子，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年代，法治社会么不是，她怎么不会知道？她就是开个玩笑然后自己YY一下而已，得不到还不准自己YY了？ 瞪了一眼还在前头赶路的人，洛小北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讲起了，思路被打断，要再衔接回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洛小北又转了一下眼珠子，轻咳了一声道：“就我们两个人赶路多无聊啊！要不我讲个故事吧！” 开爷没有反应。 “那我开始了！”洛小北咳了声，还真就悠悠开口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一个小姑娘……叫若若。” 若若也曾经是个富家小姐，她的家族是个世家，在当地连官门里的人也要给面子。 在大多数姑娘还在为吃饱穿暖而早早嫁人或者工作的时候，若若身为一个女孩子，成了她们那一年高考的女状元。 因为是世家，这种深入骨子里的文化底蕴和传承，让她一路下来畅通无阻。家人开明，家门庞大，也不需要她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什么东西。 出入有人接送，她走到哪里便会有人跟到哪里。有人对她献殷勤，也有人真心思慕于她。与生俱来的清高和高人一等的眼界让她对感情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没有人限制她，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而她最喜欢的，便是研究自己祖上的历史。 关于历史典籍的东西向来都是清苦而寂寞的，可她却乐此不疲。一种清雅的书香气息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使得她越来越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高冷又清贵，成了无数男孩心中最不可触及的梦想。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在精神层面达到高度契合的伴侣而已，就在她自己都以为可能要孤独终老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的清晨，她从家回学校时，正好路过一个正在摆摊卖书的路边摊，那个人就那么半蹲着，侧脸埋在阴影里，正安安静静的捧着手中的书，看得如痴如醉…… “够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关于九月 “够了！”开爷额角青筋暴起，洛小北说的故事他再清楚不过。 “怎么了？”洛小北声音有些无辜，“这个故事你不喜欢吗？这可是个才子佳人一看就对上眼了的故事。” 事实上洛小北也不想将这个故事讲得这么文艺，她自个儿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了想，又自己哆嗦了一下，尼玛！这种抒情派的东西果然不适合她。 这个故事为什么会引起开爷这么大的反应，洛小北是再清楚不过的，因为这就是他和九月的故事。 可惜这两人并没有什么才子佳人一拍即合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在一起了却因为家里人嫌弃出身而棒打鸳鸯的故事。 因为这两人从头到尾就没在一起过。那段路边摊邂逅佳人的故事倒是真的存在，可惜并不像洛小北描述得那么唯美。 你能将一个身穿粗糙的灰色麻布衣，长得又黑的人想象成什么大帅哥，还是又冷又清高又文艺的那种才怪！ 事实上九月当时注意到的，也只是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传说中已经失传了书而已。她惊讶的只是这本书会出现在路边摊，也惊讶这本书会被一个长相如此……也不怪她以貌取人，而是眼前那个看起来身材魁梧又黑又壮的人，实在没有半点文人的气质。 可她身为大家千金的涵养还是在的，哪怕不相信，却也不骄横，也不会出口伤人。 她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正想开口，开爷却起身，也不给九月说话的机会，直接将钱扔给摆摊的人，那书一合，转身就走。 九月顿时就呆愣在原地，因为从头到尾开爷连个眼神都没给过她。她也不是觉得自己漂亮所有人见到她都得行注目礼，而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呢？就好像他知道她是为了这本书来的一样，所以他不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 可九月也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那本书她找了那么久，也和她正在研究的东西有关，她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于是她就追了上去。 可开爷步子大，九月那时候也不是娇身惯养的，她身为军人世家，身手自然也不差。等开爷转了好几条街道后发现这姑娘还在身后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什么要追我？” 如果那时候有形容词，九月肯定会觉得有一万头羊驼从头顶飞奔而过。 她身为女孩子，在大街上追着一个宛如黑炭一般的男人跑，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偏偏开爷那句话还添油加醋一般带了几分让人想入非非的旖旎之感。九月身为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顿时脸就红得如同被灼烧过一样。 这一尴尬，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平日里的清高沉着这时候也发挥不出作用来。 见她不说话，开爷继续揣着那本书像个没事人一般转身就走，可九月也倔，开爷走，她也跟着走。 这还了得，平白无故被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姑娘追着走，开爷也纳闷了，难道这姑娘的品味当真不同？他长这幅样子还有人看得上他？ 当然，这是洛小北脑补的开爷的心理活动，事实上是怎么样的，她自然不清楚。 可是开爷还是停下来了，因为这姑娘直接追到他家门口了。 一阵为难之后，开爷还是决定要向这姑娘说个清楚，于是他转身后，对着气喘吁吁双颊因为太累而浮现出些许红晕的女子说了一句话。 “我已经有家室了，你不要跟着我了！” 九月顿时愣在原地，感情这个男的以为她追着他跑是因为看上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有些窘迫，等她回过神来想好好解释一番，开爷早就进了屋，且将屋门反锁了起来，任凭九月怎么敲门他都不开。 这样自然是不行的，所以第二天开爷刚打开门，便看到昨天一直追在他屁股后头的姑娘正站在他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 开爷也愣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 “我不是说了……” “我来找您是有事相求！”九月早就组织好了语言。 她知道一定要抢在这男子开口之前先把话说了，不然她肯定又会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雷到外焦里嫩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 开爷坦然应道，对于自己一开始弄错了九月的意思并没有丝毫的尴尬，所以九月对他又有了一个不好的印象，那就是这男的除了黑，脸皮还厚。 可她眼下还得求人，便言辞恳切道：“我来找您，是希望您能将昨天那本书转卖给我！因为我迫切需要，您也可以出价，无论多少我都会买下！” 这算是很诱人的条件了，而且九月的态度也好得无可挑剔，并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居高临下。 开爷只是拧眉思索了片刻，就在九月准备好被他大宰一顿的时候，开爷却陡然说了两个字，“不行！” “额……” 九月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两个字又明明白白是听到了。 可她不能因为被拒绝就放弃，这并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她又恳切得请求道：：“还请先生务必将这本书让于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借这本书一用。” “好吧！”哪知道开爷这会儿又答应了。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还要再说几番好话的九月被开爷这前后的转变惊得一时没明白过来，结果开爷已经彻底打开了房门，示意九月进门。 “我可以借给你，但过了时间你要还给我！”开爷一脸严肃，接着道：“你自己找吧！” 原来是说借，九月明白过来后有几分失落，但也总比没有好，于是她一边感谢，一边往门内进了一步，可是不对吧？ 让她自己找？ 等她终于将视线落到房间里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开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眼前，所谓客厅的地方，桌子，椅子上堆着的全部是密密麻麻的随意放置的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巫术 九月回头看了一眼开爷，有些不可置信。 开爷并不看她，有些不耐烦，“你要什么书你自己找，但是记得按时还给我。” 这话一出，九月也不敢耽搁，一脚踏了进去。进去了才知道这男的让自己找也不是随口一说的。 四处堆满了书，根本无法落脚。这样的人真的有家室？九月表示怀疑。 “你这些书都不整理的吗？”九月一边翻，又翻到了许多平常都不可得见的稀少的书籍，一时惊讶又有些心疼。 这男子得到这些书后，就像是随手一扔似的，并不刻意整理，她一个爱书的文化人看了怎么不心疼？ 开爷皱眉，只说了两个字，“麻烦！” “不麻烦！”九月整个人都坐在书堆上了，可找了半天，她要找的那本还未找到便又被别的书吸引了过去。 “我来给你整理吧！”九月起身，手中抱着一摞书，说干就干，完全不给开爷说话的机会。 最终还是按照分类来的，可开爷家中除了书表示座椅，最多就还有一张床，这书整理了也没地儿放，于是九月又送来了书架。 九月雷厉风行，整个过程里完全没给开爷插手的机会，九月也不愿意将那些珍贵的书籍假他人之手，除了书架，一切都是她自己来。 开爷脸色怎么样完全看不出来，因为他就是一块黑炭。但明显，他这是头一回被一个女孩子给震住了。 可这件事也不过是个插曲，九月从那以后便经常来找开爷借书，而且也只是借书。但大多数时候开爷都是不在的，她也只是白走一趟。 两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因为整理过一次书架而有任何的不同。开爷依旧神出鬼没，九月依旧在学校做她的历史研究，只是偶尔会回家，也会拒绝一些追求者。 真正让九月发现开爷和别人有些不同，还得从另一件事说起。 那依然是个正常不过的下午，九月再次寻到开爷的住处，她是去还书的。 开爷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白色裙子的姑娘抱着书站在他的门前，他不说话，只是盯着九月皱了皱眉，然后和前几次一样很自然的将门打开，让九月自己进门找书。 可是九月却反常的没说话，她只是将手中的书递给了开爷，然后抬头，红着眼眶说了声谢谢，并且说她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他了。 只说了两句话，这个姑娘转身就走。 开爷依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他看出来了萦绕在那姑娘身上的黑气，那不是什么好兆头。可他向来就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何况只是借过几本书的交情而已，又或者对开爷来说，这也不算什么交情。 那件事情过后的几天，整个城里都开始说着一件事，某某军政世家的大小姐要嫁人了，而且嫁的人也是个才子，家室也是顶好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只有九月自己清楚这门婚姻是如何来的。但她也不是那等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面对这样的事，她虽然拒绝，却还不会做到拿整个家族的前途去反抗。 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自由，不能出门，只能安安静静的看书。可她时常会想起从开爷那里借来的那些书，那些可比她自己收集来的有意思多了。 有人送来昂贵的礼物，也有人按照她的喜好送来不少不可多得的书，还有些不常见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虽然不喜欢，却不会拒绝。只是冷冷淡淡的说着谢谢，然后收下，再扔到一边不会再碰。 九月乖巧得扮演着她待嫁的新娘的角色，外人看起来千好万好的东西对她来说还不如她手中的书来得重要。 可是世事因果并不是她妥协就能如人愿的，不过短短的时间，军政世家的顶梁柱突然辞世，原本团结又和谐的大家族因为利益纠葛四分五裂。 而她这个大小姐的身份依然还在，依然受着众人的艳羡，可她所有的劫难也接踵而至。 她立于世人之外的地方，看着这个外表坚固内里却千疮百孔的家族，没有任何语言，坦然得接受她即将面对的命运。 没有哪一个朝代能够鼎盛不衰，而朝代的缩小版也就是世家大族们也一样，挡了别人的道，便会有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改命夺运。 她成了被抛弃的大小姐，唯一还让她保留价值的，也就是她最后的婚姻。 九月生病了，日渐消瘦，吃不下任何东西。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她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脸色越发蜡黄，没了往日的风采。 未婚夫请来了全城最好的名医，他们都找不出病因，只说让他们准备后世。 她看着那个假情假意的未婚夫在她床前哭泣，说着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抛弃她的话，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当她躺在房间里，听着将军府传来的喧闹声。那个她传说中的未婚夫上演着一出情深意切的戏码，娶的却是家族旁支的和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时，她嘴角也只有一抹冷笑。 她这个往日里前呼后拥的大小姐被装进了麻布口袋中，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泊中。他们都以为她活不成了，就连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她到底还是活了下来，而且救她的人是开爷。 她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巫术！” 她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惊讶，也就是这个反应，让开爷多看了她两眼。 “巫术被破了，他们会不会被反噬？”九月只问了这一句。 开爷皱眉，低声回答了一个字：“会！” “他们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你！”开爷又道。 九月了然，她身上的巫术已经被解，下巫术的人自然也遭到了反噬，他们现在应该后悔当初没直接将她毒死。 “帮我！”九月定定的说出这两个字，不是询问，也不是请求，而是肯定。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个男人 开爷皱眉，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让他破了例，没道理还要再破第二次。 “现在是我，下一次也有可能是别人。难道你要看着他们这样为非作歹么？”九月似乎清楚开爷在想什么。 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从她将纸条放在书中递给开爷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早就察觉出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她常年研究的东西，除了兵法和阵法，还有测命，她虽然有慧根，却没办法和正统相比。她只能算出家中会有大劫，却没办法算出自己的命数。 她留下的纸条，也只是让开爷救她。在最后关头就在她都以为开爷可能没看见纸条，或者不知道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做的隐蔽手段时，她却被救了。 九月也才知道，这个男人外冷内热，也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最大胆最冒险的决定。 这一场早有预谋的暗害里，只有开爷是被算漏了的那一个。 “你做不到！”开爷拿出了一本书扔给了她，是她夹了纸条的那一本，接着道：“把我的书还给我！” 九月抬头，看了一眼那本被她换掉了的书，轻笑道：“你知道我现在拿不出来。” 她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她是被扔进河里的，那一群人怎么可能会给她书让她带着？ 开爷冷冷瞟了她一眼，“在哪里？” “在我书房。”九月也不隐瞒。 开爷不说话，究竟是帮还是不帮，再也没了下文。 可九月心里清楚这个男人的执着程度，哪怕是一本书，只要他要，他就一定要拿回来。 可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安静得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有人来找她，开爷也没什么动静，他既没有去拿书，也没有要帮她。 直到她身体完全恢复已经能够行走自如，开爷才告诉她，让她想想要怎么报仇。 她并不狠，但是别人欠她的，从她这里拿走的，统统都要还给她。 她是这么说的，然后开爷就安安静静的听了。 月明星稀的夜晚，她被开爷拽出了门，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将军府大门，那些守门的兵士仿佛并未看见她一般，她才明白眼前这个丑陋的男子除了能解她身上的巫术，还有些其它不一样的地方。 开爷并不理她，他直奔书房去寻找那本书。九月不敢四处乱走，她就一直跟着。开爷仿佛对将军府里的一切摆设烂熟于心，一路畅通无阻。 那本书才是关键，直到最后九月才知道。因为开爷从那本书里拿出了她的生辰八字，并且当着她的面，将那本书用明火烧掉了。 可烧出来的火焰并不是红色，也不是橙色，而是青绿色，九月这才知道，那本书才是被下了巫术的那一本，她日日捧着，常常翻看，反而给人留了空子。 可让她最惊讶的还是开爷烧书时的果断。 “好了！”开爷只说了两个字，只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等等！”九月叫住了他。 开爷顿住脚步，皱眉。 “就这样就行了？”九月看出来他的不耐，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术法一旦被破，那个人也终将会反噬。而且你这府邸也不适合再住下去，将来也不要再住。”开爷难得多说了这些话，再次转身而去。 九月站在原地，看着开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每个世家大族的府邸都是经过风水大师精挑细选的，就连房屋修建的地基有多厚，房屋的高度和宽度都是经过算计的，而她们这一家族的府邸，建成已经有几十年多年。 也就是说，那个算计他们家的人，从几十年前起就开始布局，为的就是慢慢消耗他们的气运，且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富贵和昌盛。 绕是她早有防备，却不知道还有人能将事情做到这般的境地上。 不过两天的时间，那个刚娶妻正春风得意的人，便突然卧床不起，一如当初的九月一样，找不到病因，且药石无医。 机关算尽，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且那个人所拥有的一切，也在一夕之间被尽数收回。 后来九月也查到，巫术分为很多种。而她这一种便是最常用的，将她的生辰八字放在某人常用的东西上，再施法，以达到慢慢消耗生命的目的。 属于她的一切又回来了，可一切又好像不在了。她再去找开爷，却发现他已经消失。而她曾经整理过的书籍也不在，里面已经被搬空。 九月原本不叫九月，她的小名叫若若，取名为九月，只是为了和过去告别，也是为了记住那个多事之秋。经此一事，家族的底蕴已经完全耗尽，她不再只执着于她的家族历史和学术研究，她开始研究起那些看起来超自然的东西。 她不再是那个令人艳羡且一出门便有人接送的千金大小姐，她只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想去哪里提着行李就可以走的自由人。 直到她再次偶遇开爷，这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 “接下来的故事她没告诉你？”开爷瞥了洛小北一眼，声音有些沉，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我倒是想知道那么多，可你急忙忙的就把我提走了，她都没来得及讲。”洛小北小声嘟囔。 开爷脚步也慢下来，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那我告诉你？” 洛小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这人没毛病吧？还会说故事？” “接下来啊！快跟上！”开爷直接赏了洛小北一个脑瓜崩儿，脚下生风一般快速离开了原地。 洛小北揉着额头，她就知道开爷这么小气的人，是绝对不会讲他和九月之间的故事的。 不过也没关系，她相信她迟早会知道的。 但开爷的脚力是真的厉害，洛小北急忙追了上去，却还是追了个空。不过眨眼的时间，开爷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洛小北有些惊讶，不过一会儿她就有了想法，既然开爷已经不见了，那她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可惜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她便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动静。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脚下还没动，她又被人拽住了衣襟，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可她听到的声音分明是两个人之间的交谈声，而且是两个男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望乡 开爷示意她不要出声，洛小北也没空理他，她的视线正落在那越来越靠近的声音上。 再等等，那两个人应该会出现在视线里。 从出发到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洛小北察觉出开爷似乎很急迫，但这和她没什么直接关系，所以她才会一边走还会和开爷提起他和九月的一些往事。 两人刚从转角处出来，洛小北便看了过去。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不及开爷魁梧。只是一个要高些，两侧颧骨高耸，眼睛细小，下巴有些尖，一看便有些狡猾。另一个较矮，看面相有些敦实憨厚。两人一前一后，高个子男人一直在不停的说话，矮一点那个只是不时的附和。 洛小北并不奇怪这里会出现人，她和开爷一起走来都是循着路的，是以这里平时就有人走。只是这路也不太明显，只能说走的人很少。 她向开爷看去，见他只是紧抿唇在想什么，洛小北也按兵不动，虽然这样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开爷在走神，她也开始走神，她在想晚上吃什么比较好？九月和裴二都已经离开，所以温饱问题只能自己解决，但她毫无防备，没有一个工具。 正当她在想是不是又要吃野果子了，开爷却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跟上。 回神，洛小北快速追上了开爷，他们两人明显是在跟着前面两人的步伐。 洛小北有些奇怪，难道这两人对开爷来说有什么作用不成？还是说要杀人越货？ 因为那两人明显是背着东西的，矮个子的比高个子的背得多，洛小北也隐隐闻到袋子里有些咸香之气传来。 看来是写吃食，或者调味品什么的。但也奇怪，常年住在山中的老百姓还会特意下山去买调味品？奇怪！真是奇怪！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山中的气温开始下降，林中隐隐传来虫鸣，偶尔有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的小东西摩擦过野草的声音。 洛小北不出声，她的视线落在眼前那两个古朴苍劲如同铁画银勾般刚建有力的大字上。一块随意摆放的巨石，常年的风吹日晒将棱角打磨得有些光华，两个字——望乡。 “难道眼前这个村子名为望乡？”洛小北抬头，视线落在隐在万山丛中，窥不见一丝廊檐屋角的漆黑一片的前方。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两个大活人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 “望乡望乡，既在，又何苦再望？”开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寂寥和空旷。 洛小北眉头微皱，侧头向开爷看去，只见他的脸上是一副怔愣茫然的状态，和以往的面瘫脸相比，这情绪丰富得有些不真实。 洛小北垂眸，一种不安的情绪突然从她的脚底升起，如坚硬冰冷的锁链，一点一点叩进她的骨髓。 “我们要进去吗？”洛小北声音有些沙哑，平日里柔和的眉眼有些冷凝，一抹不可察觉的凝重堆积在她的眉梢。 开爷闻言皱了皱眉，片刻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暗淡的弯月，万里无云，夜色沉如黑墨，只有偶尔吹拂而过的山风，将两人的衣裾翻卷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再等等！” 洛小北皱眉，围着那块看起来平淡无华的石头来回转了两圈，越看，她的神色越发凝重。平日娇俏的眉眼抿成一团，清瘦的下巴带着几分冷意，一手环抱，一手习惯性的敲敲额头。 开爷眼眸微阖，洛小北这个招牌动作他自然清楚，只要遇到比较棘手的问题，她都会这般。似乎她那小脑瓜只要敲一敲便会敲出什么主意来。 “这个阵法……”洛小北说了两个字，又抿唇，似乎有些无从说起，半晌，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好像不曾见过。” “这阵法在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年，从刚才那两人的穿着和话语来看，这个村子的人虽然住处偏僻，却时刻和外面有所联系。偏僻却不落后！”开爷的视线落在那一方石头上，那望乡两个字着实奇怪，望乡，妄想？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人会定期出来，定期回去，并且不允许旁人进去？”洛小北皱眉，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规矩。 开爷点头，沉声道：“刚刚那两人就是定期出来的。” “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抓住他们让他们带我们进去？”洛小北皱眉，“你是怕打草惊蛇？” 也不等开爷回答，她细细想了想，且不说这里有如此厉害的阵法，别人费尽心思不许外人打扰，就算两人进去了，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都是不可预料的。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许久不见且不知生死的杜阳来。那段奇奇怪怪的规矩，似乎听杜阳说那是他们村的规矩。 人死了不准带回去，一般人也轻易出不来，生人不可近，莫非…… 洛小北回头再看了一眼望乡二字，头顶的残月落下些许余光，那两个字平白添了几分清冷肃杀之意，苍劲的大字闪着粼粼的光影，那光影又缓缓蠕动，在巨大石块上攀附，弯弯曲曲，像是快速蠕动的虫蛇，一丝丝的恐惧从脚底升起，和那些光影一起蠕动，从四肢百骸而上，仿佛要冲进她的天灵。 洛小北一手快速敲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黑色的烟雾从她的额间散出，那双原本朦胧的眼眸突然清亮如满月又仿佛无尽苍穹里闪烁着的璀璨的星光。 “好厉害的摄魂术！” 她声音有些沙哑，面色平静，而她微不可察的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心底的惊骇。 “这石头上蕴着灵气，却又携带着秽气。”开爷皱眉，看了一眼无云，却越来越暗的残月，四周的树枝摇晃出层层的暗影。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开爷垂下眼眸，低不可闻的声音发出一声喟叹，而他漆黑无波的黑瞳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却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枝丫摇晃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风从洛小北耳边呼啸而过扬起她额角的碎发。 所以，她没听见开爷的低喃。 第一百五十六章 摄魂术 洛小北掐着时间，眼看着已经快到子时，开爷却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但她并不着急，因为洛小北清楚，凭自己是不可能安然无恙的闯阵的。何况她这半吊子的水平，如果有二师兄在还好，她如果贸然冲上去，只能成为炮灰。 开爷双眼紧紧盯着头顶的弯月，直到它彻底隐在暗夜中，这才低头，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精光。 四周越发阴冷，风声越来越大，那块刻字的石头上莫名透出幽幽的绿光，枝丫摇晃，簌簌作响，黑色的残影在寂夜中诡异而骇人。 “你可有办法解开摄魂术？”开爷皱眉，冷声道。 洛小北有些错愕，这个时候开爷不应该是直接出手吗？怎么反问起她来？ 但错愕归错愕，她要是解不开摄魂术，开头那一幕她的魂魄早就陷入了梦魇中。 但她的法子也只在自己身上用过，而且刚刚那一用还是第一次。她隐隐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变化，所以她的静心神咒威力也相继提升，可是要用来解阵，她有别的法子，却还是第一次试。 “你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我这是头一回啊！”洛小北觉得还是给开爷打个预防针比较好，不然一会儿不成功那就丢大脸了。 开爷瞥了她一样，不说话。 洛小北冷哼一声，一手竖在胸前，食指和中指合并，一手往二指上一划，一条浅浅的伤口出现，渗出血珠。 她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清瘦的下巴绷紧，唇瓣紧抿，眼眸紧闭，忽然开口，“笔化生灵，众生敕令，书扶磨墨，千催千破，急急如律令！” 随着符诀念出，她胸前的手在黑夜中凭空划出一个字符，那字符在风中闪着红金色的光芒，一笔一画间仿佛用尽了全力，力道强劲。光芒将她的侧脸照得有几分妖冶，又显出几分清冷，墨发飞扬间，这空旷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清丽、孤绝、高冷。 “去！”洛小北突然睁眼，那眼中的澄澈清明宛如暗夜中的一缕星光，薄唇轻启，冷冷的字眼带上了几分压迫感。 符字应声而动，红色和金色的光芒纠缠不休，山间的风开始变得尖锐而锋利，洛小北立于原地，眼看着那符字扑向那块巨石，不过短短的时间里，那块绿幽幽的石头发出一阵耀眼的光速，那符诀和它几番缠斗，最后竟然被扯进了那石头中，霎时失去了颜色。 洛小北有些怔，还不等反应过来，那块石头的绿光突然变强，形成一块铺天盖地的罗网，洛小北下意识往后退，肩膀上却被人用力一推，脚下重心不稳，整个人便扑向那块光幕，绿色迅速将她包裹，不待反应，整个人便被扯进了那块石头。 风呼啸而过，头顶的弯月发出暗淡的光，冷冷的俯视着一切又归于平静的山间。那块石头的绿光也突然熄灭归于黑暗，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 洛小北知道，推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将她带来这里的罪魁祸首，开爷。 可是眼前的青山绿水并未打消她的警惕，她相信开爷也进来了，两人应该是分开了。 而且这个场景对洛小北来说有些熟悉，这就是她解开摄魂术的那个地方，只不过一个先前是暗夜，这会儿是白日。 要不是她手中的伤口还在渗出血珠，她一定会以为她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然后醒来发现已经天亮了。 那块巨石还在洛小北正前方，古朴苍劲的两个字还在她眼前。有风有虫鸣，甚至有温度。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这会儿竟然也有些犹疑不决。抬眼，她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是一片重峦叠嶂，青山绿水，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 她再次掐出一个符诀，可惜出乎她意料的是，符诀碰到石头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特意围着石头走了两圈，就差踹上两脚，又根据四周的地势放出了符咒，可惜，没有任何的限制，这里没有尽头。 这给她一种往来时的路走就能下山的错觉，只是唯一不对的是开爷不见了。 洛小北叹口气，在原地坐了下来。按照正常的时间，此刻应该还没过子时，可她所在的境界却是白天。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进了阵法，而且那块石头里的阵法不只一个，她和开爷掉进了不同的阵法里。洛小北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有片刻的思索。只求多福并不是她的风格，再怎么想办法也要试一试。 看了一眼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洛小北嘴角化开一抹弧度，慢慢得靠近那块石头，两手指顺着望乡二字慢慢得描摹。 刻字沾血，血液瞬间被吸收。洛小北抬头，却发现两条白色的线条，线条有些朦胧，从她来时的路缓缓延伸而来。 洛小北仔细看了看，那两条线通向这个石头。石头上的望乡而字竟然诡异的脱离了石头，那块石头变成一块无字的墓碑，却又像是通往下一个地方的通道。 那像是一条路？ 洛小北有些疑惑，可眼下她并没有别的办法，横竖都是要闯阵法的，等死并不是她的风格。 一脚踏进那两条白线中，朦胧的光线缓缓向前而去，洛小北抬起一只手，向那块石头触去。 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坚硬的触感。她的手下是一阵放空的感觉，疑惑的看了一眼，整个人俯身向前，瞬间便穿透了那块石头。 她再回头触摸去，坚硬厚实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望乡二字还稳稳的刻在上面。 她向前看去，依然是刚刚那个地方，却又有些不同，因为这里不再只是简单的青山绿水，她看到了许多悬在半空中的石台，那些石台像是随意摆放，但它们不约而同的围绕着中间一支屹立于半空的汉白玉的柱子。 那条白玉柱围绕着浅浅的雾气，又折射出淡淡的温润的光泽，灵气鼎盛又福泽深厚，洛小北看得有些怔，迈开步子，直直向那最低的一处石台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鬼门阵 可她一脚还未踏上去，她眼前那块最低的石台陡然改变了位置。也是这一变，让洛小北收回了脚，眼中顿时恢复了清明。 抬眼看去，那根汉白玉的柱子还漂浮在半空，丝丝缕缕的烟雾和莹白的光泽有些朦胧的美感。没有生命的物件，却带着活物的气息，温润而祥和，却在不知不觉间摄人心魄。 她没有丝毫的准备，一进来就中了阵法，又或者她本身就在阵法之中。所幸她运气好，这石台要定时变换，她正好赶上了阵法最薄弱的时候。 有了准备，洛小北快速掐出符诀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再次抬头看去。 石台和一般的石头无二，变换一次后，依然以那根汉白玉的柱子为中心，石台数有九个。而她进来时的那两条白线正缓慢的往白玉柱而去，那仿佛瑶台仙镜一样的顶端，发出金色的光芒，似有仙人在上发出邀请。 洛小北快速收回目光，她知道再看下去，她的心神会再一次失去控制。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看着那两条白线从自己的身体两边游荡而过，洛小北垂着眼皮，脑子在飞快的搜索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 从她进来开始，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这石台的变化无从查起，不知道是按照时辰还是按照阴阳周期，又或者是八卦罗盘的位置而变换，而她过去也确实不曾见过这样的阵法，唯一可以知道的便是刻着望乡二字的石头对她的血有反应。 这么一想，洛小北又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渐渐止血凝固的手指，一咬牙，再次用另一只手开了一刀。 比起自己的小命，她这点血算不了什么，毕竟她是个狠起来连自己都会怕的人。 血再次渗出，洛小北一手按在那两个大字上，血液再次被吸收，可是这次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 洛小北心里那个气呀！吸了她的血还不办事，咬牙，一脚踹在石头上，那石头还是好端端的立在那里纹丝不动。洛小北又坐了下来，深吸两口气，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是越这么想，她反而越生气，四下又找不到东西撒气，她一咬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肉一把，剧烈的疼痛迅速席卷她的大脑，她一怔。 突然就明白了，这阵法除了会摄人心魄，还会影响人的情绪。她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往常也不至于为了一块石头而生这么大的气，今天却差点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 想明白了这一点，洛小北又掐了一个符诀，心神一点点稳下来，再次想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石头吸了她的血已经没有反应，那两条朦胧的白线依然从那块石头上飘出来，而且不管她怎么移动方向，那白线始终要从她身上经过。 她低头沉思，是这白线引她进来的，也就是说，第一个阵法是和第二个相连的，那有没有可能也和第三个相连呢？ 她抬眸回头，看了一眼那根白柱，白线还在往上，似乎是在让她上去。 可那白柱上定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她要不要去呢？又或者那白柱就是这阵法的阵眼呢？她越是不敢靠近，离出口也就越远。 再次思索，定了心神，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还是去看看这白玉柱究竟有什么玄机。 这么想着，她人已经踏上了石台。石台很稳，并不似外表看起来一般骇人，每块石台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远，却需要她费力跃起，才能趴在边缘再用脚力爬上去。 她很自信以自己的体力和身体的灵活性不会掉下去，可是这样爬起来也太狼狈了。反正等她到了那白玉柱前时，她的手臂已经在发抖了，这是用力过猛造成的。 离得近，看的也更清楚。那白色的光柱散发出淡淡的光晕，竟让洛小北觉得有些舒缓，爬上高台的疲累也在快速消失。 这下她还纳闷了，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似乎这石柱是个好东西？但这并不符合常理啊！如果石柱是阵眼，一旦靠近，洛小北这会儿应该会察觉到危险的。但相反的，她的身体在变好，体力在快速恢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 而且她也可以确定自己是神智清明的状态，反正这会儿没有异数，她自己先懵了，因为她对自己的人品并不自信。 她站起身，试图再离那白柱近一点，可惜那上面围绕着的朦胧的白烟着实让她看不清楚，石台和白柱之间的距离她是飞不过去的。 但那石柱传来的光芒让人觉得温润和蔼，这是有灵气的。因为洛小北自己也有灵气，所以她能感觉得到。 可惜她还在想办法，石台却再次发生了变化。脚下的晃动让洛小北下意识得趴了下来，眼看着自己身下的石块离白柱越来越远，洛小北皱眉开始回想起第一次石台变化的形状，石台变化了两次，却有三个样子，这么想着，她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 半个时辰变一次，每次的变化都有某种轨迹，以白玉柱为中心。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联系，这个阵法和什么有关呢？ 她皱眉思索，趴在石台上不经意得瞥了一眼白玉柱，这一瞥顿时让她一惊。 白玉柱上的烟雾短暂消失，金光闪闪的符文差点晃瞎了她的眼。她一瞬间就想起来师父曾经让她往死里背的那一篇引魂经。 当时为了引起她的重视，师父还特意说过，这是茅山中的一门阵法，叫做“鬼门阵”，也叫鬼阵。 这个阵法大部分运用在鬼节的时候，用礞石粉等物品引出一条路，从大路上引开冤魂，以免人鬼相冲。 再以当地的星位图为基准，把鬼门阵的阵口设在大路，这样大路的游魂便会通过礞石的线路行走，然后再在目的地设一个“驭鬼桩”也就是刻有“引魂经”的汉白玉桩子，鬼便会在此打转。 说白了，就是给鬼安排一个“鬼打墙”，可以激发鬼的怨气，日久天长，即使是普通魂魄不是恶鬼，后来也会变成恶鬼。 洛小北一张脸彻底黑了，妈的！她就说她人品不会太好，这下好玩儿了，她要成恶鬼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梵语 但也有一点差别的，那就是她现在还是个大活人，不是孤魂野鬼。可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越是靠近白柱，身体会觉得很舒服？ 因为她的灵魂受不了引魂经的勾引！！！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她只知道是进了鬼门阵，这里没有鬼，只有她一个人，可师父所说的鬼门阵中，并没有关于石台的描述。 洛小北额头的黑线又下来了，师父没说过石台，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他老人家忘了；二是这石台单独成阵；三是鬼门阵和这九座石台组成了一个阵！ 可她翻遍了脑海中的记忆，完全没有关于九座石台的信息，也有一种可能，是她自己忘了。但她既然能凭借引魂经便看出鬼门阵，没道理特征如此明显的石台也看不出来。 身下的石头已经停止晃动，洛小北起身，居高临下往四周看去。她在上来前看到的是一片青山绿水，可是现在一眼望过去，是朦胧的一片白色。 除了石台和白玉柱，别的东西她一个也看不见。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是鬼打墙了。 试问，你所在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区域，放在你面前的只有那几个位置明显的不断循环的路标，你又如何能出得去？ 但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如果这样，那她真的就要被驭鬼桩控制心智变成鬼魅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思考负面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她盘腿在石台上坐下来，眼眸微阖，挺直脊背，左手竖在胸前，中指和无名指弯曲紧扣掌心，薄唇轻启，一连串的佛家梵语从她口中出来。 这个手势搭配上梵语？洛小北也疑惑过，可师父说佛道不分家，要紧的时候能保住命就行。 梵语一出，似乎成了一个个的真实的字体，金色的光束围绕着洛小北转圈，直到将她整个人彻底包裹成了一个金色的蚕茧。那两道白色的线条似乎不敢靠近，竟然直接绕了个弯从蚕茧的一侧缓缓往上飘去。 这是最好用的法子，梵语带有佛光，将外界的污秽隔离开来，使洛小北不受影响。这也是最笨的法子，她要一直坐在此处，不能动弹。 这一刻，洛小北的思绪竟然也飘了出去。她想到师父告诉她的，不到要紧的时候这个办法不能轻易使用。 因为她的灵智还未全开，原地坐定需要极大的耐力和耐性，而洛小北明显是个跳脱的姑娘，她只有一些灵气，灵智还欠缺，不能抵挡佛家梵语给她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 除非，她能彻底领梵语所要传达的意义，否则她会因为灵智不达，承受不了如此深厚的佛家正气而导致经脉爆裂。 说白了，七窍流血都不算，她将会全身大出血，然后死了！ 洛小北皱眉，她知道哪怕她用出了梵语护体，心智还是受了驭鬼桩的影响，否则她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心去想别的事。 眉头轻皱，薄唇不断吐出金色的字符，那金色的蚕茧又厚了几分，洛小北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竖着的左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还是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佛家梵语的浩然正气，但此刻要停下来已经不行，她既然已经开了头，被她诵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梵语，也才刚刚开始。 如果贸然停下，她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强大的佛光将会把她压扁，或者直接压成肉酱。 可她要是不能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领悟梵语的内涵，那她最后的结局也很惨。她没有别的办法破阵，因为她知道鬼门阵已经和九个石台的阵法连接在一起，她必须要同时破了两个阵才有可能出去。 时间越久，蚕茧越厚，洛小北的声音已经消失听不见，只有金色的佛光穿透皑皑白雾吞噬着这未可知的一切。 “咚——” 浑厚的钟声严肃又庄重，巨大的轰鸣声铺天盖地的袭来，震得洛小北心神一颤，那双紧拧的眉动了动，额角滑下一滴微不可察的汗珠，阖上的双眸轻轻睁开，入眼之处，依旧是一片皑皑白雾。 洛小北的眉头紧皱，却不敢乱想，她知道，最要紧的时刻到了。 眼前缓缓出现一排金色的梵文，洛小北抬眼看去，那梵文苍劲有力又龙飞凤舞般的潇洒飘逸，可那上头庄重严肃的佛光又让人肃然起敬。 洛小北抿唇，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已经看不出来别的情绪，只有皱着的眉头显示，这次真的是遇到麻烦了。 “深入禅定，了达诸法，於刹那间，发菩提心。” 片刻的思索，洛小北抬头，冷笑，对着白茫茫的一片虚无大声问道：“人生在世不过须臾，菩提与我何干？” 那虚无处仿佛听见了洛小北的问话，十六个字消失，金色的光芒乍现，似乎是在回答她的疑问。 “众生世界，犹如大地，五谷五果从大地生……以是因缘，三界唯心，心名为地。” 洛小北再次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抬头，声音空灵，“何为众生世界？” 那金色的字符再次变换，一遍又一遍回答洛小北的问题，“何名为众生世界？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未来、现在为世。” 洛小北再次冷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倘若人人心向菩提，又何来六道轮回？一切自有法在，菩提不菩提，自由心证。” 那佛光再次变换，“诸外道见是断常事已，便生执著，欺诳世间作法形象，所説实是非法。” 非法？洛小北倒是笑了，也不再盘腿，整个人起身，盯着那几行字，一字一顿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佛说众生平等，这世间却依然分了三六九等。佛不渡人，世人只求自己渡自己，又何来菩提之心去渡别人？” 话说得好，可是洛小北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然与佛家理论背道而驰。 第一百五十九章 脱胎换骨 男人轮廓刚毅，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剑眉斜飞入鬓，一身黑色云纹锦的长袍，衬托得他更加气势非凡，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他的身前，由两道檀木架工整架着的是一道黑色金色交错的织着道教符文的招魂幡。他的身后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躬身而立，态度恭敬，随时等候差遣。 “两个废物！”长身玉立的男子低吼一声，一股暴戾之气从他的眉间爬上额角。 躬身的人等了片刻，直到男子的怒火逐渐平息，一道略显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得响起，“您何必动怒？这么多年，总是防着是防不住的。哪怕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 躬身的男子这话说得很平和，却并不卑微。 这话也入了那立着的人的耳朵里，男人眉间的怒意缓缓消散，双眉却依然紧皱，良久，他忽得叹低声叹道，“是啊！也是该来了！可那个孩子，还太年轻了啊！” 语气里是说不清的遗憾和复杂。 躬身的男子垂眸不语，他知道，那个孩子，还很稚嫩。 而他们正前方的，桌案上的招魂幡，无风，却在昏暗的烛光中隐隐颤动。 ———— 洛小北依然在那只金色的蚕茧中，而此刻她已然有些不好受了，脸色越发苍白，那金色的光芒还在不断变换，可她已经将梵语念完，似乎，她并没有领悟到这懂法的高深含义。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在喧嚣要溢出脉管，那种暴涨又即将炸裂的冲击感带来的只有痛苦。额头的汗珠密集得滴落，一双原本明亮澄澈的眼睛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可她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句却是，“凡夫愚人，亦复如是，希心菩提，志求三乘。” 还来不及细想，她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金色的梵文一拥而上，从皮肤血脉冲入她的身体中，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洛小北四肢和躯干来回起伏蠕动。 那个画面着实恐怖，像是成百上千的水蛭在吸取她的血液一般，巨大的痛楚已经覆盖了洛小北的意识，身上的冷汗浸湿她的衣衫，身体本能得蜷缩在一起，唇瓣却鲜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洛小北觉得自己怕是活不成了。可她还没找到师父说的地方，还没完成任务，她会不会从此就被逐出师门了？ 她才刚刚摆脱极寒之体的死亡威胁，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大好的生活，就要死在梵文下，死在这个名为望乡的阵里，想想，真是，好不甘心啊！ 洛小北低声呓语，直到她的最后一丝意识消失，金色的梵文这才变化出最后一句话，“汝，大智！” …… 如果洛小北看见了这三个字，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就算不被反噬而死，也会被玩儿死！ 可惜她没看见最后三个字，而且她也没能死成。 睁开眼睛时，金色的蚕茧已经不见，墨瞳仿佛巨大的漩涡，随时要将人吸进去，一闪而过的金光从她的眼中蹦射而出又消失不见。 可她清澈澄明的眸中，再无一丝外物的倒影。她的血液，彻底被重塑，阴阳玉佩的力量将佛家正气带来的阳刚之气和她极寒之体的阴寒正好平衡。 她现在算是一个正常人了，可她又不是一个正常人，因为她的灵智已经打开，所以比起之前，现在的洛小北算是脱胎换骨。 她也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说不要轻易念出梵语，因为哪怕领悟了佛家禅意，最后重新造血的痛苦，也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 而且，若是没有阴阳玉佩将她体内的两种力量相互平衡，她现在已经被突然涌进身体的佛光冲破了皮肤和血脉，成了一滩肉酱。 深深吐了一口气，疼痛的后遗症也彻底消失不见。身体轻盈无比，清明的气息在她体内流转。极寒之体的血脉和佛家正气相结合，以她现在的能力，要驾驭更多的符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觉得没人比她更倒霉了，又是中毒又是吃错了东西的，还要经历一次换血的痛苦。可世间事阴阳相调，祸福相依，不外乎而已。 短暂的缓神，洛小北从石台上站起来。在她痛得昏厥过去期间，阵法已经再次变换。洛小北已经辨别不出现在的时辰，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但阵法的变化她记了三个，再加现在这个，总共四个，奇门遁甲的事她不懂，和阴阳八卦有关的事，要推算还不容易么？ 事实上，还真不容易。 茅山术认为山河与生物一样，也有阳气与阴气之分，山为阳则水为阴，所谓“临山则阳盛，衰不惑焉”。 茅山术看来，山河之灵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力量，非人与畜牲、恶鬼的力量所能抗衡，所以以激发山河之灵解决畜牲或恶鬼的方式方法层出不穷。 望乡的阵法设立在这里，除了拦截恶鬼，还有就是为了拦截人。或者说，阵法的设计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防止有外人进入。 这下洛小北算是明白了杜阳说的，一般人就是想进去也进不了了。 普通人不会发现石碑上的玄机，有点道行的人发现了玄机，进了阵法还是会被困死在里面。 大部分人肯定都会死在第一个阵法里，他们选择下山，却发现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像洛小北这样凭着点小聪明闯进了第二阵法的，轻者神智丢失重者魂魄被驭鬼桩抽离，变成恶鬼，再被石台所设立的阵法消融化解。 从此魂飞魄散，再不得入轮回六道。 两个阵法合二为一，看起来温和，却是狠历又凶猛。 洛小北用了八卦时辰星辰日月的走向都没办法推导出九台的变化规律，可阵法的变换依然在继续。 哪怕她现在的能力比刚进来之前高了好几个层次，如果找不到破解之法，她最终还是会被阵法消融魂魄，只不过用的时间要更久而已。 四周依然是白茫茫一片，只有驭鬼桩和九台的范围里没有白雾，是以洛小北能看得清楚的，也只有这一个范围。 第一百六十章 龙脉 她又在原地坐下来，不想再白费力气在每一块巨石之间奔跑。垂着脑袋开始回想入阵的前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进来时外界正是子时，处在黑夜中，而头顶上的月亮细成了弯钩，不够明亮，那是阴月。而进来后却成了白天，且阵法每隔半个时辰变化一次，每变化一次驭鬼桩的白雾便会重构。 她在上阵法之前，看到的是一片层层叠叠的山峦，上了阵法之后注意力便到了驭鬼桩上，而且周围被白雾覆盖，看不到外界的情况。 难不成，她真的要被驭鬼桩引魂？被这片浓雾困在这里成了饿死鬼？或者怨魂？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那么这石台的变换规律究竟是什么呢？不是日月，因为她进来时并没有看见太阳，也不是星辰。 正想着，身下的石台再一次发生了改变，看起来似乎和时辰有莫大的关系。石台的变化以驭鬼桩为中心，但它们的排列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圆，虽然彼此联系，却又好像更像一条线。 驭鬼桩为头，石台为身。头不变，只身挪动。 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丝灵光，洛小北不由自主的敲上了自己的额头，秀眉拧成了一字。 头？身？ 她抬头，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她明白了！明白了这个阵法以什么为规律变化的！是根据山脉的走向。 将鬼门阵和这个阵法结合起来，再以山脉的走向为势，使这个阵法不断变化。布阵的人也着实厉害！ 洛小北整个人激动不已，因为她从风水出身，最要紧的便是要掌握地理位置，才能习得寻龙点穴之法。这一点，才是师父曾多次强调的。 可她一直没有机会，因为她要寻龙必须攀上山脉最高峰，从顶峰看山脉的走势。 而这个最高峰，便是传说中龙脉的起源太祖山，然后经过少祖山、父母山，看龙是怎样出身和剥换，行走，然后经过反复开帐，穿帐过峡，束气，行到有河流，湖泊的地方，入首，突起穴星沙交水会阴阳交配，化气结穴，这一过程就是寻龙。 传说中太祖山山势高大，气势雄伟，高耸入云，挺拔万丈，如龙飞凤舞，而它也有另一个名字，唤为昆仑。昆仑山屹立在万山群岭之中，巍然高大，耸入云霄，万马奔腾，是龙脉发源之地。 而师父所说的点穴，就是父母山下结穴之处，此为千里来龙止息之处，龙脉生气凝聚之点。 既有生成之龙，必有生成之穴，龙真穴亦真，凡真穴者，砂水尽皆有情。 凡真龙和正穴，心有潮源水合聚，山随水曲抱湾湾，有穴分明在此间，水流九曲十八湾，玉带缠身来，大地在此间。 穴位后面左右的山成星体，如屏如帐，如华盖、三合，玉枕、鼓旗等。 洛小北快速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掏出了罗盘，她之前所见的青山绿水并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她已经身在望乡，而这个望乡所在之处是一处龙穴。 她终于明白开爷为何会带着她来这里，因为凡真龙之穴，必有大墓！ 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整个人都沸腾起来，眼前的白雾对她来说已经形同虚设。 她快速驱动罗盘，以驭鬼桩为中心，快速寻找龙脉的位置。 只要找到这个位置，她就可以忽略这些白雾，出了阵法。 可惜，她眼前的这个石台并不是最佳位置，她虽然知道九台为身，驭鬼桩为头，却不知道这九台中的哪一处才是破阵的关键。 而她现在想要上下九台已经比之前要容易得多，若说她之前耗费了半个时辰，那么现在她只需要一刻钟，而疲累的程度也是大大减少。 可惜她手中的罗盘并没有任何的反应，洛小北眉头拧得更紧，她的判断并没有错，可是没有找到出去的点，这就说明还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布阵的人也曾想到过，如果有人看出了这个阵法，那定然也会看出这是一处真空之穴，如果轻易就被人破解，又何苦将这阵法布在这里几十甚至上百年？ 这也是布阵之人的高明之处！ 因为道教中人对寻龙点穴之事趋之若鹜，可非佼佼者找不到龙脉和穴位，那么这个阵法的出口便也找不到。 历代宗师常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这也说明了寻龙点穴之难，而点穴比寻龙难的又何止三倍？ 洛小北不知算不算佼佼者，先不说她的经验和阅历不足，这会儿她是真的明白，凭她现在的能力，这龙穴真不是仅仅依靠她平日里，用罗盘帮人寻找最好的下葬的地点那样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又坐下来休息了，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再浪费体力并不是明智之举。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改变策略。 她盘腿坐在石台之上，身前放着罗盘，支肘撑着下巴，视线落在驭鬼桩之上。 她已然对驭鬼桩有了抵抗的能力，每半个时辰变化的石台对她并无别的影响，不会致死却将她困在这里。 驭鬼桩上的引魂经不时出现在洛小北面前，她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告诉她，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困死。反正最终她都会成为白骨，然后魂魄消失于六道。 洛小北觉得没有人活得比她更窝囊了，因为她死了之后连鬼都做不成，也没有比她更窝囊的鬼了！至少苏黎她们死之前并没有受到过别的折磨，她却还要先挨饿！ 无聊吧？对洛小北来说是真无聊，反正都要死，她还是想找点事做，反正她也不会唱歌，就念经吧！比如，将引魂经背一遍！ 背的同时还顺便将自己的师父念叨一遍，因为这种据说已经快要失传的经法，师父他老人家偏偏要她背，而那时大字都还认不全的洛小北，偏偏还将它背了下来。 那些繁复的经文蕴涵着深刻的道义，等洛小北将引魂经背熟了，她的大字也认得全了。 因为这一背，她背了三年！ 厉害吧？洛小北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斫龙阵 也是背了引魂经，从此洛小北背其它的任何内容都觉得很简单，所以她觉得师父是故意的，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还能再遇到。 只是洛小北没有注意到，从她开始念引魂经起，原本已经消失的，那两条引她进来的白线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状态，而是越来越浓，慢慢变成实体一般的状态，且越来越粗，像线一般。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目的地还是那根驭鬼桩。 洛小北抬眼，准备躺下歇会儿，正好就瞥到那两根白线。 她突然弹起，她怎么会忘，她最初入阵，上石台，都是白线引导的，如果找不到龙穴，她是不是可以向着白线相反的方向退出石台？ 说动就动，洛小北迅速向着白线移动的反方向而去。可皑皑白雾还遮挡着她的视线，那入口的地方是一个未知。 洛小北突然迟疑下来，她不确定这白雾外面还是不是她来时的场景，如果不是，又或者这下面是另一个阵法，又或者是万丈悬崖，她要怎么办？ 回头看了一眼，寻龙点穴的事她现在做不了，可等死也不是她的风格，有任何一点的可能她怎么会放弃？ 不管了！是死是活，总要拼一把！毕竟她现在的处理，没有任何的道理可以讲。洛小北的念头一出，她就跳了下去。 白雾穿透她的长发，身体陷入落空的状态，洛小北有意识，这是在往下掉。冰冷的风刮得她的脸生疼，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否则她怀疑自己会瞎的！ 可落地没有意想中的疼痛感，她的脚稳稳的踩在软软的地面，脸上的冰冷显示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睁开眼，黑色的阴影正立在自己对面，洛小北一怔，这才发现那个黑色的大块头正是开爷。 脊背挺直，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衣衫褴褛，背对着洛小北的人定定的坐着，对于她突然出现的这样惊悚的事，开爷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怪事！洛小北脑海中下意识得就出现这么两个字。 脚下慢慢得靠近，洛小北移到开爷正前方，正打算蹲下好好研究一下是怎么回事，眉头拧成三字的开爷陡然睁眼。 漆黑如深邃的沧海般的瞳孔蹦射出冷厉的寒光，森然肃杀之意惊得洛小北往后一扬，整个人顿时倒了下去，开爷冷冷瞥了一眼狼狈的洛小北，那眼中是与世隔绝的淡漠，也是这一眼，让洛小北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有意打破这种奇怪又惊悚的氛围，爬起来后，倒是洛小北先开口了：“你进来后是不是遇到阵法了？” 开爷并没有要立即回答的意思，阖上眼眸，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就在洛小北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却听到开爷低低的嗯了一声。 洛小北垂眸沉思，片刻，便向开爷问起她所遇到的阵法。 开爷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的灵力仿佛提升了不少？” 洛小北点头，并没有要向开爷说明来龙去脉的意思。开爷救过她的命不假，他们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虽然多次都是洛小北命悬一线，而开爷都是被她拖累的那个。 但别的事情上，两人都没有过多的牵扯。君子之交淡如水，开爷的秘密洛小北不会问，也不会刻意去打探。她有什么秘密，自然也可以选择不说，当然，开爷也不会问。 “你遇到的，是阵法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开爷对洛小北灵力的事也追问，反而回答起她的问题来，“它和茅山阵法很接近，却并不是茅山所创。” “道教总共有五个分支，包括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五个。”开爷说到这里还瞥了一眼洛小北，“这早在唐朝便已经失传的阵法让你遇上了，也是你运气好！” 洛小北：…… 她倒是听出来了，开爷的意思就是，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好好说个阵法也能打击她一下，于是她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开爷怎么会看不出来洛小北此刻的心理活动，不过他之所以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调和一下眼前的气氛。 轻咳一声，这才接着道：“这个阵法名为“斫龙阵”，是众阁教的一位能人发明的。不过现在这些教派已经消失，就连茅山后人也不知所踪。现在留下的玄学一脉，所掌握的东西全都是混杂并不纯粹的。” “而这个阵法便是专门利用山河之灵守护古墓的方法，结合了部分茅山的东西，便成了如今的模样。据说当年创立阵法之时，那位特意将所属茅山的部分做了说明，可惜后来失传了。” “但这“斫龙阵”并非一个固定阵法，真正的“斫龙阵”有“九台”分别是“鉴临台”、“定落台”、“星吮台”、“坤殂台”、“真仙台”、“合仗台”、“空榻台”、“空虡台”和“燧门台”。” “这九座台仅是九座法台，并无关键作用，关键的作用点在于九种器物，名曰“镇台”，但这“镇台”究竟为何物概无定论，大体上以各类玉石、煞器为主。按山脉走向正确安铸“九台”的位置，是以这九台的位置依山势的变化而变化，依“镇台”的效果的不同而不同。” 说到这里，开爷顿了顿，又瞥了一眼洛小北，这一眼正好被洛小北看见。开爷神色分明在说：“你真是走了狗屎运！” 洛小北使劲瞪着眼睛再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看他，她也明白了开爷为什么会这么说，洛小北也觉得自己这次是人品爆发了。 因为她遇到的斫龙阵是个半成品，而且这个半成品正好就是没有多大作用的那个，这不是她走了狗屎运她自己也不信。不然这会儿她哪儿还有命在这里和开爷扯皮？ “布阵的人为何不设置镇台？难不成他是不想伤无辜的人？”洛小北蹲在开爷面前，一脸好学的模样。 开爷又瞥了她一眼，洛小北察觉到了，但她选择视而不见。 “你以为镇台是那么好找的？又或者当年布阵那个人，也并没有完全掌握这个阵法，所以让你钻了空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见草原 开爷说的话很不中听，可洛小北无力反驳。按照开爷的描述，斫龙阵最重要的部分便是镇台，那九台身为阵法的一部分，并没有关键作用，所以也只是配合鬼门阵将她困在其中而已。 可她最后却从阵法中出来了，也没有遇到传说中的镇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按照你说的引魂经的那一部分，应该也是你误打误撞，将驭鬼桩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让白线穿透斫龙阵的限制，反而给了你一个出口。” 开爷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洛小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说，当初布阵的人也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否则他用的阵法应该是更加血腥残忍的。或许，那个人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扰这望乡中的东西罢了！”洛小北的话意有所指，可开爷脸色冰冷，对洛小北的话并不在意。 短暂的沉默，洛小北忽然又开口，“那你呢？我们进的阵法不一样，你遇到的是不是很危险？” 开爷一张脸冷冰冰的，整个人盘腿而坐，从洛小北进来到他们说了那么多话的时间里，他一点也没有动弹过。 而且洛小北看到他的第一眼，那种肃杀之气，配上他凌乱的衣衫，洛小北觉得，开爷怕是没有自己这般好运。 虽然她这个想法莫名让人很想揍她！ 开爷的眉眼如料峭的寒冬，目光冰冷而锐利，凌厉的锋芒刮过洛小北的脸，洛小北有些怔，咽了咽口水，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话了。 “这里是哪里啊？”洛小北急忙岔开话题，心里有些发怵，不再去看开爷，一半天了，这才想起来打量她掉下来的这个地方。 但她也不是傻，而是开爷既然能这么坐着不动，那就说明这里没有危险，所以洛小北才会这么放松的和开爷聊起天来。 可她起身转过去的那一刻，开爷眼中的晦暗顿时将眉眼间的冰雪消融殆尽，浓重的阴翳仿佛要从眼中溢出，那是一种沉重到极致便无以描述的痛楚。 让人最痛苦的，不是刀剑刺穿血肉留下的伤口，而是搁置在心头多年的魔障被重新翻出来，那种仿佛将整颗心挖出在火上炙烤，又仿佛被粹了毒药的鞭子狠狠抽打的感觉，才是让人痛到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的。 洛小北没有魔障，她活得纯粹又简单，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所以这种感觉，她永远也不会懂。 眼前的场景和洛小北之前看到的已经不同，既不是白雾，也不是山峦，那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有风拂过，有绿草的清香，有湛蓝如同水洗过的万里无云的天幕，这画面太过真实，若不是洛小北提前了就有了心理准备，她一定不愿意相信这里其实是另一处阵法。 且这阵法似曾相识，因为她曾经见过。王小碗的爷爷当初给的小小的测试不就是一个类似于草原的幻境？可明显眼前这个更甚一筹，因为那老头只是玩玩儿，而这个却是要人命的！ 但那个只是玩玩儿的阵法已经让洛小北三人找不到阵眼，所以，眼前这个…… 洛小北又想夸布置阵法这个人了，这个人一定很有素质，而且很温柔，因为他杀人的手段，如此平和不刺激，完全不给洛小北动手的机会，因为根本找不到东西打架！所以这个夸，是违心的！ “难道这个阵法又是要将人困住出不去的？”洛小北叹口气，觉得心好累，于是她添了一句，“好歹出现个能够打架的东西，让我试试我的实力增加得怎么样了也好啊！” 于是，洛小北的乌鸦嘴，在继极寒之域之后，再次应验。 原本晴朗又平和的草原，在洛小北话落的同时，便突然刮起一阵大风，这风势阴寒锐利，瞬间扬起洛小北紧紧绑在脑后的墨发。反常必有妖，湛蓝的天幕瞬间变成灰色，乌云罩顶，黑压压的一片，憋闷的气息混合着一阵扑面而来的腥味儿，洛小北柔和的杏眼微阖，脚下不动，定定的望着那道明显往他们这边移动的黑影。 这并不是胸有成竹的表现，而是风吹得眼睛不舒服，想掉眼泪。事实上洛小北对自己这张嘴的灵验程度也是服的，她想，自己之所以穷，是因为她经常违心的说视金钱如粪土这样的话，所以遭了报应。 她暗暗发誓，如果有幸能从阵中逃出去，她一定不会再说这样子违心的话了。比如，说布阵的人温柔什么的！ 此刻她只想缝上自己这张嘴。 开爷已经起身，眼中的锋芒微微敛起，那张脸还是看不出情绪，可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洛小北心中不敢得罪的第一人。 一是因为开爷比她厉害，二是眼前这样的情况，她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 脑补，洛小北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哇哇大哭的模样！也不怪她这么没骨气，因为趋利避害向来是人的本性！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做的事并不光明磊落，也会替自己找足了理由。何况，她又不是汉子，这一心性显露无疑，并且理直气壮，还从不掩饰。 那道黑影越来越近，仿佛它每动一步，周围的光线便再度暗了几分。视觉上传达出来的压抑，已经让洛小北心里不舒服了，何况刮得脸生疼的寒风，又刺激人嗅觉的腥味，这是从视觉到触觉又到嗅觉上的打击。 但输人不输阵，何况还有开爷在，洛小北觉得，凭借自己如今的实力，再和开爷联手，应该能对付得了，所以她还真就没动。 开爷倒是瞥了她一眼，奇怪一向遇到事就想开溜的人怎么这会儿纹丝不动，视线却再次落到那道慢慢靠近的黑影上。 可见他还是不太了解洛小北的，她会溜是因为有比她厉害的人能打得过，她虽不是多么良善之人，却并不冷漠，这大概就是无形之中已经默默挑到肩膀上的责任感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火焰巨人 那黑影的速度并不快，可这排山倒海墙倾楫摧的气势也着实让洛小北的小心肝儿颤了颤。 “开爷，有把握吗？”洛小北声音都有些抖。 开爷瞥了她一眼，这是还没打就先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了吗？ 没说话，开爷环抱的手往前伸出，绿色的光束也随着他粗壮黝黑的手臂而动。开爷并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那绿色的光束将开爷整个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光罩。 洛小北只察觉到自己身侧的残影迅速掠出。凌厉的锋芒划开昏暗的原野，残影犹如苍鹰滑翔般迅猛，寒风刺骨，刮得洛小北白皙娇嫩的脸生疼。 “轰——”短暂的巨大的轰鸣震得洛小北心口一颤，黑色的云雾荡起一圈一圈的气浪，推倒一片及膝的野草。洛小北抬手微微一遮，视线落到引起这片气浪的中心地带。 绿色的光束失去了颜色，黑色的阴影犹如风卷残云般迅速将原野包裹，洛小北暗道不好，整个人也极速往中心而去。 少女乌黑的长发随风扬起，恣意潇洒的身影轻盈绝伦，一手抚上天玑，纤细的腰肢一拧，脚下一蹬，凌空一跃，一抹红色的光芒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凌厉的寒风再次呼啸而来，红色的光芒正中靶心。 那道黑色的影子忽得一扑，洛小北落地，单膝跪地，身子一扭，纤细白皙的手指勾住开爷破烂的衣襟，手臂用力，干脆利落的将他扯了出来。 黑色阴影扑了个空，震耳欲聋的尖啸划破空旷的原野，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带着莫大的痛楚和不甘，爆裂的戾气和森然的杀意如同脱弦的箭矢一层一层袭来，仿佛要将两人的血肉片片凌迟。 洛小北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嘴角缓缓溢出一抹猩红，喉中的腥甜让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迅速从荷包中掏出符咒，利落得拍向正躺在地上的开爷。又原地坐下，薄唇轻启，左手亮起金色的佛光，又隐入她紧蹙的额间。 再次睁眼，漆黑的瞳孔如同深邃的苍穹，冷冽如冰的眉眼涌起浓烈的杀意，单手撑地，纤细的身子凭空一翻，一脚侧踢，正中黑色的阴影侧腰。 这还不够！洛小北咬牙，一口咽下上涌的腥甜，眉梢紧皱，身子凌空后翻，再次踹上那道阴影，再次跃起，落下，白皙的手指一动，金色的符咒瞬间从阴影脑门而入，隐入身体，消失不见。 粗嘎惊悚的尖啸迅速消失，黑压压一片的原野上乌云滚滚，寒风肆虐，冰冷刺骨。阴影极速后退，不过片刻，风越来越迅疾，洛小北收回手，原地坐下，一口腥甜喷涌而出，落地，绽放成诡异妖娆的红梅。 原本只有人高的影子突然不断延伸，黑色的影子夹杂着红光，变得粗壮而高大。身躯不断向上，似乎要将这空旷的原野填满，乌云越来越浓，像是一盆随时就要打翻的黑墨。 菩提子跃出脖颈，青色的光芒冰冷清幽，映照在洛小北的苍白如纸的脸上，清冷如同高山冰雪。双眉紧锁，瘦削的下巴带着冷厉的寒意，只有唇瓣鲜红如同璀璨的晚霞。 手中的金色光芒绽放出绚烂璀璨的金色的莲花，金色的光束穿透她的皮肤，穿透厚厚的云层，穿透空旷的原野，带着诛邪灭妖的凌厉气势，划破这黑暗原野上的一切晦暗。 她陡然睁眼，只有眸色漆黑。薄唇轻抿，眼角眉梢是锋利如同匕首的寒芒。 眼前的阴影恢复了原型，那是一个巨人。大红色的不断燃烧着的身躯带着浓重的压迫感，黑色的浓雾被染成大红，红云翻卷，誓要将广阔寂寥的原野焚烧殆尽。 一道银光骤然冲破黑色与红色的禁锢冲向洛小北，她脚下一跃，身体侧翻，一把接住。 眼眸一眯，少女纤瘦的身躯陡然爆发出森然的寒意，纤细的手腕外翻，凌厉霸道的一甩，一根银色长鞭如同灵蛇吞吐，又如同利剑出鞘，冰冷的寒芒伴随她跃起的动作凌空一削，划破红云狠狠抽打在红色巨人身上。 炙热的高温抵挡不住长鞭的肆虐，洛小北轻盈的身体凌空跃起，迅速变换，银色和红色的光芒不断交错，红色巨人的嘶吼声不断传来，金色的莲花不断在鞭尾绽放，一朵一朵，消融在巨人炙热火焰的高温中。 洛小北脸色苍白，额头豆大的汗水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她褴褛的衣襟处开出朵朵水花。可她仿佛不知疲倦，手下的力道像是源源不绝一般，每一鞭下去，都会卷起耀眼夺目的火花，又在半空中碎裂成一颗颗细小的火石，所掉落之处，迅速席卷苍莽的草原，引爆一片炙热的火海。 巨人并不灵敏，巨大的痛楚让他震怒，他捉不住灵活的洛小北，却可以轻而易举踩死昏迷的开爷。 抬起腿，巨人身形一动，一脚踩向开爷躺着的地方，洛小北神色不变，红唇鲜艳如绽放的玫瑰，手中的鞭子带着冰冷的寒气和炙热的高温毫不留情再次抽去。 本该昏迷的开爷似乎察觉到危险，深邃如沧海的眼睛一睁，双手一拍，魁梧的身躯弹跳而起，绿色的光束迅速爆发，铺天盖地的绿色光芒如同滚滚惊雷，冲破晦暗和红云，迅速扑向燃着火的巨人。 洛小北凌空一翻，冷眸一动，瞥了一眼手中的长鞭，身子如同俯冲而下的苍鹰，迅速落地，单膝跪地。 喉中的腥甜再次涌上，一手按在胸口，红梅再次从口中喷涌而出，尽数落在银色长鞭上。被血液浇筑，滚烫的长鞭发出“滋滋”的声响，血液迅速涌入长鞭的缝隙中，一阵红色金色银色的光芒交错而过。 洛小北薄唇上扬，眉梢的冰雪缓缓融化，深邃的瞳孔缓缓隐去，眼中倒影出红色与绿色交错的光芒。 巨人发出惨烈的悲鸣，绿色的光束将他全身的火焰抑制住，直到火焰不断减小而且消失，而那巨人，也随着消失的火焰一点点隐入虚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季言 洛小北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盘腿而坐，草原陡然间恢复清明，熊熊燃烧的火海仿佛一片幻像，若不是草原吹来的清凉的风让洛小北胸前的憋闷和身上的热度慢慢缓解，她一定会以为她这是又进了下一个阵法。 阵法的可怕，就在于，你以为它是假的，可它又真实要人命。你以为它是真的，可当你破解之后，又发现一切仿佛过眼烟云。 开爷的消耗很大，洛小北不会以为他是装昏的。巨人是力量型的不错，开爷也是力量型的。但两人的力量碰撞并不至于让开爷瞬间失去战斗力。洛小北抿唇，她看出来了，这件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看了一眼盘腿而坐的开爷，再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那条已经变成深褐色的长鞭，思索片刻，起身，抓着长鞭向开爷走去。 开爷睁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合适？” 洛小北纤细的指尖扣在白泽犄角古朴的纹路上，温润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手臂再到心窝，点头，“嗯！” “那就好！”良久，起身，再次看了一眼四下空旷的莽原，浓黑的眉蹙起。 “谢谢！”洛小北突兀开口。 她手中的长鞭，鞭头是当初开爷从她这里拿走的白泽的犄角，灵气鼎盛，如今竟然被开爷制成了鞭子，而且她用着很顺手。 鞭子古朴简单，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还比不过公输真儿手中那根鲛人骨耀眼，可也只有洛小北看得出来，她手中这根，是灵器。 经过巨人的真火锻造，又用她的血淬炼，这根鞭子如今是独属于她的灵器，也只有她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就像陆哲手中的乾坤法剑，苏晓的飞甲。 开爷扔给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面对洛小北的道谢，开爷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淡淡说道：“原本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顺手抽了影木的灵根，发现它和白泽角很配。” 洛小北知道开爷明明是一片好心，偏偏要板着一张脸做成恶人的样子，估计是因为别扭。 她苍白的脸浮上一丝笑意，正准备再次道谢，却听到开爷再补了一句：“有了称手的武器，免得你拖我的后腿。” 洛小北的笑意僵在脸上，感谢的话再次噎在喉咙里，她拖谁的后腿了？明明每次被拖出去打怪都不是她自愿的好吧？ 但，她无法反驳！ 因为，拿人手软！ …… 洛小北开始有点后悔了，她的骨气和节操在沸腾…… 但，反正都这样了，她的骨气和节操率先投降了！ 唉！说好的节操呢？ 碎了一地！ 洛小北瘪嘴，不打算在这事上过多纠缠，于是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那阴影是个会燃烧的巨人？而且还将鞭子交给我淬炼！” 开爷皱眉，随即又轻咳了一声，“我不知道！” “不知道？”洛小北瞪大了眼睛，顿时觉得自己心口疼，她可能还要再吐一口血。 鞭子经过淬炼，一边淬炼威力会越来越大，可若是没有经过淬炼的鞭子，也就只有抽在人的身上会疼。别的……抽在魂魄或者鬼魅身上，或者没有火焰的，以灵魂堆积起来的守阵人的身上，那一鞭子还真的是不够看！ 洛小北决定收回自己很倒霉的想法，因为她的人品真不是盖的！每次都能绝处逢生！就连这样难得的机遇也让她遇到了。可她还是想再吐一口血怎么办？ 于是，她真的就吐了，上涌的腥甜挡都挡不住，而她为了不浪费，还特意用鞭子接住了！那鞭子还真就不客气，一滴不漏尽数吞进了鞭身。 只有开爷在一旁像看极品一样看着这个奇葩，洛小北嘿嘿一笑，眼前一黑就栽倒了下去。 吐了三口血，换了一般人谁受得住？也就洛小北这个体质特异的奇葩还能在大量耗费体力和灵力以及血液之后，若无其事的说几句话。而且，最后那个潇洒自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动作…… 真是活久见！这会儿一向淡定的开爷都不淡定了…… 看了一眼一身狼狈倒在地上的洛小北，开爷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掏出一个小瓶子，俯身对着洛小北的嘴塞了几颗药进去。收了瓶子，直接拽住洛小北的衣襟，用力，将她提了起来，再反手一甩扔到了自己背上。 这动作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就是太不把人当人了……也有可能洛小北这样的奇葩，在开爷眼中根本就不算人！ 阵法已经破了，也就洛小北还以为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开爷却看出来了，这望乡阵法已破，接下来只要走出这片草原就可以。 他站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苍翠的草原上，视线极力向远方眺望。风拂过，他漆黑深邃的眼中，蕴满复杂的情绪。 ———— “他们进来了！”男子躬身，垂着脑袋，语调却不卑不亢，平和的向长身玉立的男子描述着这件事。 负手而立的男子视线落在眼前的招魂幡上，刚毅的轮廓半隐在黑暗中，身上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寒。 黑色与金色交织的招魂幡停止了颤动，他剑眉轻皱，半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有人创阵成功了的意思。 “是那孩子吗？”低沉的嗓音响起。 躬身的男子低声回道：“不是！”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骨节分明，且像是常年不见光所导致的苍白的手指抚上招魂幡，身上黑色的云纹锦折射出淡淡的光华，华贵、神秘又冷漠。 “是他们吗？”男子话里多了几分怅然。 “不是！”躬身的男子再次答道。 男子的手一顿，收回背在身后，缓缓道：“既有人进来，这么多年的平和怕是难以为继了。“他们”应该也很快就会找到，你小心防备，必要之时可以先下手。” “是！”躬身的男子立即应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什么问题？” “已经破阵的人要怎么处理？”男子低声问道。 负手而立的男子有片刻的停顿，这才开口道：“随机应变！”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才是季言 “这位姑娘失血过多，又耗损心气，怕是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男子五官柔和明朗，双眼微阖，嘴角含笑，说话如同涓涓流水般平缓舒适又如同三月的春风细腻温柔。 开爷点头，向一旁的女子看去。 只见洛小北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似在做梦，紧紧皱着眉头，手指牢牢扣住长鞭，仿佛一有动静她便会立即跳起来。哪怕是睡着了，这戒备又高度警惕的模样还是不变。 开爷皱眉，他怎么觉得这丫头在这一点上和他还挺像？ 一旁说话的男子不动声色的将开爷的神色收进眼底，他虽擅长察言观色，可眼前这二人，一个昏迷，一个面瘫，这……还真是不好办！ “不知这位好汉应当如何称呼？”那男子又说话了，耐性也很好，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开爷回头，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说话的男子。 一身灰黑色的长袍，皮肤白皙，眉宇间有淡淡的书卷气，嘴角噙笑，看起来甚是平易近人。 “开爷！”他道。 那男人点头，礼貌回了一礼，“在下季言，是望乡的村长。” 开爷也只是点头，不再言语。 三两句话下来，季言便知这位开爷怕是不喜人打扰，再次缓缓道：“如此便不再打扰，还请二位好好休息，有何事可以随时吩咐人传话，季言定当尽我所能。” 开爷点头，“如此便有劳了！” 季言笑笑，带着房间中一众人退了出去。 原本拥挤的房间彻底空了下来，开爷回身往床边的扶椅上一坐，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走了，外面没人！”开爷放下茶杯，沉声说道。 洛小北的手指白皙纤细动了动，双眸睁开，短暂的漆黑后，是如星辰般的澄澈。鞭子随意往腰间一别，翻身坐起，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茶，一杯见底，这才哑着声音开口：“渴死我了！” 说完，又喝了一杯。 “你怎么看？”开爷再次开口，明显，洛小北的伤势看起来骇人，却并不如季言说得那般严重。 洛小北撇撇嘴，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格局。就一个字可以形容——空。 除了一张床，两把椅子，一个桌案，别的——没有！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点也不好看！”洛小北又倒了一杯水，她连起身都懒得起了，坐在床沿上晃着腿，明显提不起什么兴致。 “不好看？你可不是个只看外表的人，而且别人长得也不错吧！”开爷这话说得……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她和开爷已经没办法好好聊天了。 “这么年轻的村长，是挺好看的。但是好看的，不好动吧！”洛小北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开爷，接着又道：“等着我们出了阵，闯进了他们的地盘，没有直接出手将我们打出去或者绑起来，反而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真当我们是神仙了？” 开爷皱眉，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他背着洛小北从草原上出来，正好就撞见领着一群人等在那里的季言。 他还以为要打架，结果放眼一看，这些人不但没有动手的意思，看起来还是来接他们的。 这就……反正开爷现在都还是懵逼的状态，只不过他装得一脸深沉，所以洛小北也没看出蹊跷的地方。 “被先发制人了！”开爷眼眸隐下，喝着茶，淡淡说道。 洛小北靠在床沿上，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揉了揉已经抗议的肚子，洛小北撇撇嘴，有气无力的躺回了床上，“那个村长不是说有事可以找他么？那现在找他可以吧？” 开爷想了想，放下茶杯，起身往门口而去，劣质的木门刚打开，开爷脚还没迈出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便窜了出来，脸小小的，眼睛又圆又黑，看起来一股子激灵劲儿，小姑娘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仰头问道：“大爷有什么事吗？小风可以去找村长哦！” 这声“大爷”喊得脆生生的，引得洛小北循着声音看去，开爷脸一直是黑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她招招手，“小风是吗？” 听到有人唤她，小孩子圆圆的脑袋探进来，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洛小北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看起来和蔼一点，便点点头，让示意她进来。 小孩子绕过像堵墙一样杵在那里的开爷，一蹦一跳的进了门，直奔床边的洛小北而来。 “姐姐可真漂亮，比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姐姐还漂亮。” 这句话对女孩子很受用，还是由一个伶俐的小姑娘说出来，哪怕是洛小北，这会儿心里也美滋滋的，“以后小风长大了也会很漂亮的，比姐姐还漂亮。”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姐姐是不是受伤了？哪里难受吗？我可以去找村长哦！” 洛小北笑笑，抚上小姑娘圆圆的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是啊！不过这会儿姐姐饿了，小风能不能找村长给姐姐送点吃的？姐姐要是饿瘦了就不漂亮了！” 小姑娘偏着脑袋想了想，“好吧！姐姐等会儿！” 这小姑娘对开爷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蹦蹦跳跳的绕过他出了门。开爷紧跟在后面也出了门，只有洛小北还在屋内。 叹口气，暗想这季言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行事倒和他的外表风格极其不符，看来还是要小心防备。 这个想法刚出，一阵风吹过，开爷一脚进了门，快速在扶椅上坐了，一手端起茶杯，一副意态闲闲的样子。 洛小北看他一眼，开爷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洛小北心下了然，垂下眼眸，来人已经进了门。 “姐姐，我回来了。”小丫头一脚迈进门，蹦蹦跳跳的看起来甚是可爱。 “还请两位见谅，村长太忙不能亲自来，吩咐我送来吃食，招待不周了。”跟着丫头身后来的是位老婆婆，慈眉善目，手中提着食盒，一进门也只是笑着看了看洛小北和开爷，只说了这句话，便直奔桌案，将食物一一端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等你长大 “有劳婆婆了！”洛小北笑笑，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再赖床不起了，但她病人的身份还是得坐实了。 婆婆晃眼一看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艰难的要起身，赶紧帮忙扶了扶。 洛小北脸色苍白，双眸漆黑，手脚无力，身材纤瘦，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婆婆一看眼眶顿时就红了。 洛小北：“？” 还是小丫头扯了扯婆婆的衣角，声音清脆，“婆婆是想苏姐姐了吗？” 洛小北眼睛动了动，苏姐姐？ “唉，婆婆没事！”老婆婆迅速敛了神情，抬头握住洛小北的手，轻声道：“丫头你先吃饭，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的，养好身体才是正事！婆婆先去忙了！” 洛小北连声道谢，看着婆婆出了门，这才回头逗起一直在床边站着的小姑娘来。 “小风，你说的苏姐姐长什么样啊？” 小丫头偏着脑袋，乌黑的眼珠转了转，这才说道：“苏姐姐是我们村最好看的姐姐。”说完还认真盯着洛小北看了看，“比姐姐还好看！” “额……”暗想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洛小北自动屏蔽小风第二句补充的话，再次问道：“那你那位漂亮的苏姐姐呢？” 小风大大的眼睛暗了几分，垂着脑袋有些泄气的模样，沮丧的道：“苏姐姐说她想出去看看，还说回来会给小风带好吃的，但是都这么久了，她还没回来！” 洛小北想了想，故意放松了语调，“小风很喜欢苏姐姐吗？” 小风抬头，滴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洛小北，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儿，定定的点头，“苏姐姐最好了！我很喜欢她！还有小阳哥哥，小阳哥哥也好，我最喜欢他们了！” 小阳哥哥？ 洛小北瞥了一眼皱眉坐着的开爷，轻轻捏了捏小风嫩嫩滑滑的小脸，“他们会回来的，可能要很久很久。” 小丫头很高兴，仰起小脸，一脸纯真得问道：“等小风长大了他们会回来吗？” 洛小北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来，“嗯！等小风长大了他们就回来了！” “太好了！”得到满意的回答，小丫头蹦蹦跳跳就要出门，一脚踏出门框，小丫头又回头，双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添了几分娇俏，“谢谢漂亮姐姐！” 洛小北笑着点点头，看着出门已经不见了的小人儿，又有些怔愣，心下百味杂陈，她要怎么说呢？说你的苏姐姐永远不会回来了？ “小阳哥哥是指杜阳？”倒是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去的开爷开口了，低沉的嗓音拉回了洛小北的思绪。 洛小北不置可否，却也有些不可思议。她进阵时便猜测这里或许就是杜阳说的村庄，却不想还真的让她猜对了。 小风嘴里的苏姐姐是指苏黎吧？可惜苏黎再也回不来了，那杜阳呢？ 洛小北盯着桌案上丰富的菜肴，又抿了抿唇，收起心中的思绪，那杜阳会回来吗？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开爷轻咳一声，心知洛小北如今的反应怕是和杜阳有关，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他向来是没多大的关系的，他也不见得能理解多少。 洛小北拿起筷子，在桌上顿了顿，岔开了话题，“怎么样了？” 开爷瞥了她一眼，摇头，一无所获。 季言特意安排一个小孩子来传话，也是因为小孩子不懂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而且这传话的速度，除了这孩子，怕还是有别的眼线。 防备着两人的同时，季言也并没有做得太过，至少没有安排人偷听墙角。应该也是明白，两人都能闯过阵法，他的动作怎么也会被看出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直接限制他们的动作，反而让洛小北和开爷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动手了。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洛小北懒懒的将视线从手中的筷子处抬起，瞟向一旁并不吃饭，只端着茶出神的面瘫脸。 开爷皱眉，并没有要回答洛小北的意思。 “是不是我帮你这一回，然后你就不会再缠着我了？”说完这句，洛小北又皱眉。自己这句话说得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毕竟开爷曾经多次救过她，又特意将影木鞭送她。 察觉到可能说错话了，洛小北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得添了一句，“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这回帮你后，咱们就山高水远，江湖再见！以后你还有什么事，只要能帮，也可以还来找我！不过前提是，我要先做完自己的事。” 开爷冷冷瞥了她一眼，洛小北一口水差点噎在喉咙里，却又听开爷说道：“一切都还没有下定论，你慌什么？而且，我除了这件事，没有别的事能用得着你！” 洛小北好不容易吞了一口水，开爷这话又差点让她喷了，这是红果果的鄙视吗？毫不留情啊！ 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抬起了筷子，用不着就用不着，她还懒得动呢！ 不过，“这件事只要有我在。就定然能办成。我洛小北答应下来的事，还从来没失败过的！” 洛小北直哼哼，直到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答应了开爷，如果说之前都是迫于开爷的淫威，那么这一刻，她是自愿的！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一向是她的宗旨，只有一次失算了，就是南大图书馆的那一次。可是之后的每一次，洛小北心里都会像有杆秤一般，将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 开爷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光彩，又迅速消失，手中茶杯放在桌案上磕出重重的声响。洛小北抬头瞪了他一眼，嘴里还包着饭，双颊鼓起。这模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势，反而有一丝滑稽！ “菜好吃，就是饭少了！”明明包着饭说话都不利索，还嫌弃饭不够。 开爷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这丫头连他的那份都吃了还说不够？ “是季言思虑不周，这就吩咐下去再替姑娘添饭。”温润平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洛小北眯着眼睛向外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赔罪 “那感情好，有劳了！” 洛小北眉眼弯弯，看着温润如玉的男子姿态优雅，风度翩翩缓缓踏进门，俊朗的眉目隐着与世隔绝的舒雅，只身上带着舒缓的明亮的光，仿佛他一进门，这破旧狭窄的屋子也明亮了起来。 开爷挑眉，他还以为这丫头只是为了岔开话题临时找的理由，却没想到她真的还要吃！ 季言点头，薄唇轻轻划开一个优雅的弧度，“姑娘好胃口。” 他身后长腿窄腰宽肩的男子转身而去，不过片刻，还真就提来了一只食盒，热腾腾的白花花的米饭，稳稳当当的摆在洛小北眼前。 洛小北端起米饭，瞥了一眼提着食盒的男子，不似季言的舒雅俊逸，这个男子更多了几分飞扬的英气。 眼眸微阖，扒拉了一口饭，洛小北也不再管他们，自顾自吃了起来。 开爷不曾起身，只喝着茶不说话。洛小北只顾着吃，也不说话。完全将季言晾在了一旁。只能说，这两人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季言脾气也好，面色温润柔和，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等洛小北吃完，这才笑着开口：“姑娘可吃好了？” 洛小北点头，像是想到什么，才又开口道：“叫我洛洛就好！” 季言点头，悠闲安然的语调缓缓传来，“季言此番前来，是来赔罪的！” 洛小北眉梢一扬，赔罪？难不成是要赶人了？瞥了一眼还在喝茶却明显心不在焉的开爷，洛小北一直微阖着的眼眸动了动，才又笑道：“是我们叨扰了！” 她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耐烦和这样满是书卷气的人说些文绉绉，还带着哑谜的话。如同是打太极一般迂回缓慢，她更喜欢的还是刚劲有力气势如风的中国功夫。但事有缓急，毕竟这会儿他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季言温润的眉眼一动，缓缓道：“因为姑娘的伤势不适合大动，是以一开始将两位安排在这简陋的屋子里，现在姑娘既然已经好了许多，自然该住到更便捷的屋子中。” 洛小北心下松了一口气，但她的疑惑并没有解。她总觉得这季言不简单，本以为有个破屋子住还有人送吃的已经是最好的待遇，结果还要换更好的。 这是什么套路？ 洛小北表示，看不懂啊！看不懂！ 但她也不会拒绝，有更好的住处不去不是傻？ “如此，那我二人就不客气了！”洛小北起身，笑了笑，这一次，做足了表面功夫。 季言颔首，“二位这就跟我来吧！” 这就如同贵人巡查一样，并且村长亲自带路，他们两个陌生人跟在后头反而欣赏起风景来。 远山含黛，层峦叠翠，一片苍翠碧绿，温柔清澈的光穿透细碎的枝丫落下斑驳的暗影，洛小北微微阖眼，这处地势极好，所以才能养出季言这般不似凡人的男子来。 “二位闲来无事，也可以在村中四处转转。望乡民风淳朴，有任何问题，他们都会回答的！”季言微微侧首，俊朗的眉眼正入洛小北的眼，斑驳的光落在他白皙的侧脸，更显得有几番不真实。 洛小北眼睛眯着，笑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清脆伶俐的声音传来，“如此，便不客气了！” 反正季言没有要赶人的意思，她也不会傻到去问。就算季言要赶人，她也不会轻易就被打发了。 估计季言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哪里有辛辛苦苦闯阵后又心甘情愿退出去的？ 反正都是有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藏着掖着，行事反而干脆利落。 行了一刻钟，季言总算在一处竹屋小院停了下来。 茅草搭建的院门，屋檐下挂着两只薄纱的灯笼，望乡二字分别被绣在上面，绣工整齐。洛小北抬眼看了看，薄纱上绣字，没有精致的绣工，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只是这样格局的屋子她到底有几分眼熟，王小碗住的地方是，白泽住的地方也是。她看了一眼背对她站着的季言，心里暗暗加了一句，连季言也是。 难道避世的高人都喜欢这种茅草竹屋的调调？果然，她是个俗人，她就喜欢那种高楼大厦，最好还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种。 一路走来，倒是看见了几户人家，都是隐在林中的，出门便是山和树，足够清心寡欲。洛小北又添了一句，是她太庸俗了！她就喜欢外界的浮华！她摇摇头，让她长期住在这里，她果然是受不了的！ “二位便安心在这里住下，每日都会有人送来吃食，若是觉得闷也可以四处走走，不用拘束。”季言淡笑。 回头，白皙分明的手指推开了木门，清风拂过，屋檐下的两只灯笼晃了晃，清幽的竹香迎面而来，洛小北深吸了一口气。不可否认，有一点洛小北最喜欢，便是这里清新的空气。 竹屋内的布置和王小碗以及白泽之处相比显得寡淡了些，但比起她刚刚呆的那个破旧的屋子又着实好了很多。原本洛小北也不挑，屋子的好坏她并不是多在意，反正野外都睡过了，没有比这更坏的。 “多谢季村长，如此我二人怕是要在此处叨扰村长和乡亲们了！”洛小北回头轻声道谢，一张脸噙着笑意，温柔又乖巧。 “无妨！”季言话语轻柔，微微颔首，脸上泛着温润的笑意，整个人如同一块润泽的白玉。 “既如此，二位便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可再找我，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洛小北颔首。 季言转身，这屋子仿佛也暗下来几分，俊逸清雅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院门外，洛小北一张笑得肌肉都要僵了的脸瞬间沉下来。 撇撇嘴，回身在竹椅上坐下。 开爷皱着眉头，在另一边坐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隐着复杂的光芒。洛小北觉得，这一次她心里的那杆子秤怕是要歪了，因为她和开爷都猜不透，这位丰神俊逸年纪轻轻的季村长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怎么样了？”身穿黑色云纹锦的男子沉声问道。 季言立在他身后，平和的眉目间没有过多的情绪，神情淡淡的，“已经安排好了！” “那两人可有什么特殊之处？”男子视线落在招魂幡上，双眼微阖，刚毅的轮廓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季言眉间微动，薄唇轻启，“已经试过，并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男子并不回答，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季言长身玉立，修长的身姿将门外折射而进的丝丝缕缕的光线挡了个正着，他的侧脸半隐在黑暗中，说不出的俊秀舒雅。他如水的目光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薄唇紧抿，并不打扰。 良久，那男子才沉声道：“你去忙吧！” 颔首，季言转身而去。 身后负手而立的男子低叹一口气，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 洛小北倒了杯茶，侧身在躺椅上坐下，再缓缓躺下去，热茶入口，意态闲闲，惬意无比。 “还真是沉得住气！”开爷也倒了杯茶，关键的时候，他随身携带的酒囊再也没被打开过。 “不然呢？你能察觉到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洛小北晃着脑袋反唇相讥。 开爷明显有些着急了，洛小北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她是遇到事反而越冷静的性格，而且这件事和她的关系不大，所以她身为旁观者，反而能看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开爷沉不住气，因为这是他的魔障！但越是这个时候，洛小北就越要他冷静下来。 “饭里加了料，不过我都吃掉了，为了帮你，我还吃撑了！”洛小北翻了个白眼，说得像是吃撑了还多委屈似的！ 开爷冷冷瞥了她一眼，感情后来的那碗饭是他逼着她吃的？ 洛小北自动忽略了开爷的神情，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在杯底叩了叩，神情有些飘忽，“不过啊！这个东西还真难找！” 开爷抬头，皱着眉头看向她，“外面那些阵法？” “我可不擅长奇门遁甲！”洛小北点头，放下茶杯，“但这还不是关键的。” 挑眉，洛小北一笑接着道：“关键是季言不会给我们机会！” 闻言，开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洛小心知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外音，双手搁在自己腰间，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不然你以为他会随意让我们在村子里晃？而且，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个掩映在崇山峻岭中的村子的面积，或者说范围有多大，并不是随便走走就能量出来的。” “再加上外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障眼法和迷魂阵或者别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阵法，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在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里，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你要去的地方？” “毕竟，我可是很惜命的！所以不想做太冒险的事！” 话落，洛小北又抿紧唇，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不想做太冒险的事，可这一路她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本身，这一路就够冒险了。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整个屋子又陷入沉默里。 开爷怎么会不明白洛小北说的这些？可他太过迫不及待，因为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再等上这么一次！ 他和她以及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开爷也罕见的露出些疲惫的神情，魁梧的身躯倒在身后的躺椅上，盯着屋顶出神。 “但你放心，我洛小北既然说了要帮你留绝对不会食言。”似乎是为了将眼前的局面看起来还是有希望的，洛小北想了想还是添上了这句话。 叹口气，做一只冷血动物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了！她总觉得这次怕是要在这个名为望乡的地方待上很久了！ 而且她在这之前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误打误撞的闯进了，杜阳曾经提起的规矩繁重的村子，并且在这里住了下来。 可能，人生很多时候就是有那么多意外的！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叶素秋。那个如今换了一副躯壳的一直想杀了她的瞿烟，不知道有没有跟进来呢？她可是期待得很呢！ 至于那几碗加了料的饭菜，洛小北心知开爷是不会碰的，但为了不让季言起疑，她干脆连开爷那份全吃了。 哪怕已经有一个月不曾吃到过白米饭，她也不至于饿到一口气吃下三大碗，事实上，洛小北自己清楚这样的暴饮暴食对一向只吃野果烤肉喝清水的胃并没有什么好处。 转了个身，洛小北叹口气，反正吃些符水什么的对她又没什么影响，而且，季言为了打消两人的疑虑，饭菜也确实好吃。 但洛小北原本就对这些东西很熟悉，所以，哪怕再精致，也骗不过她。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洛小北眼皮越来越重，直到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受伤是真的，可她并没有休息好。她的身体已经可以自行恢复，需要的时间比起常人短了很多，再加上开爷的药起了作用。她在季言和开爷说话之时便醒了，不过她装病和装睡的本事一流，望乡村里最好的大夫自然也看不出来。 毕竟，谁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开爷瞥了一眼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的人，起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床薄毯，并且用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力气直接扔了过去。 毕竟气血虚弱之人，最受不得寒！ 摇头，转身阖上房门，开爷一个人定定的站在院子中央。头顶的阳光落在他魁梧的身躯上，虬结的肌肉露出分明的线条，他的眼睛落在大开的院门处，上头的两只灯笼在不停的摇晃。 轻风拂过，带着竹的清香和不知名的野草香，此刻的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宁。 可他的视线并不在灯上，它仿佛穿透眼前的翠绿的屏障，穿透千山万水，穿透这寂寥又漫长的时光落向了遥远的别处。 洛小北轻轻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头顶的以竹竿为骨架的屋顶，扯了扯身上的薄毯，翻了个身，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丛青竹 乌云蔽月，清冷的寒风从远处山谷倾泻而下，门前的青竹摇曳出哗哗的声响。 “咯吱——咯吱——” 陈旧的竹屋发出破碎无力的呻吟，像是有人在轻声呢喃，在安静的黑夜中无比清晰刺耳又诡异森然。 黑色的暗影从竹屋的缝隙中探进，轻柔缓慢的爬上了床榻，门外透射出细弱的光，正落在那暗影处。 一只干枯的如同裂开的树皮般青白色的手，带着阴冷的寒意缓缓探向榻上的人，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咚！” “咚！” 浑厚有力的心跳声响起，干枯的手带着青绿色的幽光，黑色坚硬的指甲如同索命的钢刀，迅速刺向榻上人的心脏。 暗芒闪过，金色的符咒划破黑夜的寂静，带着簌簌的火焰燃烧的声响，急束飞向那只如同来自地狱的青绿色的手，银色长鞭呼啸而过，划破长空的森冷。 “还不动手，想死啊！”洛小北气急败坏的声音彻底打破熬夜的寂静。 榻上人翻身而起，目光如炬。绿色光束大动，一把缠住那只枯手，枯手灵活一转，“噌”坚硬的指甲如同利刃划断琴弦，巨大的弹响传来，幽光如同漫天的箭矢呼啸而来，洛小北脚下一蹬，纤瘦的身子凌空一扭，手中长鞭柔软迅猛，银光闪过，透明的屏障迅速隔离开绿色的帷幕。 风过，银色的月光如水柔和，圆月的光芒穿透竹屋的缝隙宛如锋利的宝剑般斩断污浊与晦暗，夜，再次恢复寂静。 洛小北手腕一转，长鞭缠绕在纤细的腰身，清明澄澈的目光如同漫天的星辰，脚尖微动，从暗处缓缓踏出，修长的身影笼罩上一层淡漠的月光。 开爷魁梧的身躯打开了破旧的木门，月光下，一丛黑夜中看不清颜色的竹枝正立在半人高的院墙外，两只亮着莹白色微弱光芒的灯笼在黑夜中轻轻摇曳。 洛小北从开爷身后挪出来，看了一眼竹枝，再瞥了一眼那两只散发着幽幽白光的灯笼，冷哼一声，“真当我是傻子吗？” 开爷皱眉，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只额角隐隐绷着的青筋显示他的怒意，粗嘎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回个礼？” 薄唇紧抿，此刻的洛小北身上多了些清冷的气质，明亮的双瞳闪过一丝寒光，微风扬起她额角的碎发，清瘦的下巴带了几分淡漠，“自然是要的。” ———— “姑娘——” “姑娘——” 苍老的声音带着点喜悦，推开了竹屋的门。 睡眼惺忪的洛小北顶着一头还没梳过的长发从卧室中出来，正好就看到提着食盒一脸慈祥笑容站在那里的婆婆。 有了李婆婆的那次教训，从此洛小北也会多个心眼，再加上昨天那顿加了料的饭菜，她着实做不到什么感激涕零然后觉得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想法，但她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坏。 “婆婆怎么这么早？”洛小北打了个呵欠，晃悠悠的在桌案旁坐下。 “你先洗漱，一会儿回来就可以吃饭了。我做了许多好吃的，你多吃点！”婆婆将食盒放在桌案上，端了个铜盆便要替洛小北打水。 洛小北急忙拦住了她，她还没有受伤或者懒到需要一个老人来伺候自己，不过吃的除外，这个还是得麻烦别人了。 接过铜盆刚迈出步子，开爷也从另一边的卧室中出来了，不过他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洛小北这样蔫蔫的，洛小北瞥了他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婆婆并不怕开爷绷着的脸，反而还和他搭起话来，反正等洛小北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开爷瘫着脸坐在那里，老婆婆在一旁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婆婆，你家里有没有什么比较锋利的工具或者刀之类的呀？”洛小北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你要做什么呀？可别玩儿那些刀之类的，万一伤到自己了怎么办？” 婆婆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洛小北吃饭，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自己家的女儿或者孙女一般。听洛小北要刀，急忙瞪着眼睛问缘由。 洛小北偏过头，也笑眯眯的向婆婆看去，“没事，我不乱玩儿。就是外面的竹枝太吸引蚊虫了，我晚上睡着总被咬，我想砍了它。” 洛小北笑得有些娇憨，这话出口，反而带了几分凌厉。 开爷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出声，洛小北要做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个大概的。 ———— 洛小北直接把从婆婆那里拿来的刀递给了开爷。开爷接过，掂了掂，这样普通的砍柴刀对他来说还是轻了些，不好上手。不过，用来砍一丛青竹，自然是够了。 挑眉，洛小北示意开爷可以动手了。 开爷嘴角划过一缕弧度，她就是喜欢这小丫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激灵劲儿，够狠，和他是一路人。 五指轻松的掌控着手中的刀，开爷魁梧的手臂一挥，只听咔嚓一声，那一丛苍翠的青竹一连削断了好几根。 洛小北点头，明亮的双眼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开爷却并不满意，粗壮的手臂再次一挥，那青竹又断了几根。 一阵山风吹来，并没有清晨的凉爽和煦，有几分寒意，还带着几分奇怪的腥味儿。被拦腰砍断的青竹切口平整，没有竹的清香，反而带有下水道的臭恶气味，绿色的液体一点一点从切口处渗出，再缓缓淌下，稠绿的汁液一滴一滴掉落在青竹的根部。 洛小北皱眉，挥手示意开爷退一点，别碰着那汁液了。开爷会意，挪了挪，换了个方位，手臂抬起，准备再来一刀。 “等等！”如同涓涓流水般声音响起。 洛小北抬眼看去，竹屋转角处，一身青色衣衫的人缓缓走来，平和的眉眼带着温润的笑意，晨曦的光束落在他白皙柔和的面庞，一手垂下被衣袖掩住，一手微微握拳放在腰前，白皙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洛小北眼眸微阖，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这年轻的村长，端得是温润如玉，清朗舒雅，丰神俊逸，就是……太不像一个正常人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七窍玲珑 “季村长！” 洛小北清脆空灵的声音穿透晨雾，季言抬眼微微颔首。 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眉眼清丽的少女身上。她侧着脑袋微微一笑，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和纯净。 季言眯着眼睛，唇边的笑意加深，步履缓缓，语调平和：“不知洛洛姑娘对这丛青竹有何意见？” 洛小北挑眉，她要砍了这竹子这季言看不出来吗？ “这丛青竹好是好，就是生错了地方！”洛小北瞥了一眼那还在渗出粘稠汁液的切口，暗想这季言也是个对臭味免疫的人，都这个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和她谈话。 至于生错了地方，她身为风水大能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风水里有竹林围屋财运富足的说法，但是竹属至阴的植物，在令人富足的同时，也会使主人家多病痛，固有“财多身子弱”的说法。如果在西南方或者东北方的“鬼门”位种植竹子，更会出现易招阴灵进宅的可能。 而且这地方正对山谷出风口，这样的地方，住久了，必然会阴寒内生，骨萎无力，身体困重，长久下去，哪怕该是长命百岁之人，也会命不久矣。 所以有时候地方好，屋子好，一般人却没那个福气去住。 她和开爷能闯阵，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季言怎么会看不出来而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说他对他加在饭菜中的东西很自信？ 可惜洛小北既然能免疫了红颜，一般的毒药对她来说自然也派不上用场，而且她跟着大师兄用符，虽然没有达到大师兄那般的出神入化，对一切的符咒却也是了如指掌的，自然一般的符咒也难不倒她。 “砍了吧！砍了吧！”洛小北胡乱的挥手。 “且慢！”季言抬手想要止住开爷手上的动作，开爷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一道迅猛如风的身影疾速从季言身后掠出，一阵风拂过洛小北额前的碎发，她眼睛不眨，只静静看着开爷粗壮的胳臂反手一抽，手中锋利的砍刀折射出一缕银晃晃的光，另一个男子脚下一顿，挺拔的身子再次跃起，灵巧的手腕探过开爷的手臂，修长有力的手指直取开爷手中的砍刀。 开爷手腕一转，粗壮的胳臂反手一挡，重重的撞开男子的手腕，下腿刚劲有力，脚背勾起，足跟一蹬，魁梧的身躯霎时往后仰去。男子见机会大好，俯身探下，一脚蓄满重力毫不留情的踢下去，一手五指勾起，尖锐如鹰爪状，身子一扬，目的还是那把明晃晃的砍刀。 开爷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中带着森冷的寒意，男子暗道不好，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开爷一腿迅猛有力勾住靠近的身子，一腿迅速往上重重一踢，一手拍在地面让身子弹起，一阵银光闪过，只听见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细微的闷哼，残影迅速移动，“哗啦——” “咔嚓——” 一片翠绿的青竹被拦腰切断， 洛小北轻哼一声，眼眸眯起，回首向依旧淡淡站在原地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季言看去，粉嫩的红唇带着旖旎的光泽，她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打破了这一丝宁静美好，“怎么办呀？开爷失手了！” 宽肩窄腰长腿的男子起身，快速回到季言身边，开爷扔掉手中的砍刀，淡淡开口道：“不好意思，失手了！” 季言眯着眼睛，视线落在洛小北身上。那丛青竹已经不能直视了，因为渗出的汁液太过恶心。 洛小北和开爷，这两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 “不过，也怪这一丛竹林生的地方不太好，我们这也算替季村长解决了一个麻烦吧？村长不用客气，既然我们已经住下了来了，以后这种小事就不用您亲自来了！”洛小北洁白的贝齿明晃晃的，可是看在季言眼中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有劳了！”季言神情平静，还能扯出个微笑来。 洛小北看得牙齿都酸了，这季言果然是好本事，这都能咽下去？ “嗯！日头越来越大了，我们先回屋了，季村长也快回去吧！”洛小北挥挥手，笑得一脸娇憨，然后大摇大摆得回屋了。 开爷瞥了一眼季言，跟在洛小北身后也回了屋。 身后的男子眼中放出寒光，身上的气势有些冷冽，“季……” “你不必多说。”季言抬手打断了身后的男子要说的话，视线落到那挂着灯笼的院门口，漆黑的双眸迸出些许危险的气息，“是我小瞧了他们。” “那要不要……”身后男子声音沙哑，浅浅问道。 季言不答，原本温润的眉眼中多了几分凝重，视线落到被扔在地上的明晃晃的还反着光的刀上，“你去看看！” 男子会意，不过几步，那把刀已经到了他手里。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突然传来，密密麻麻的顺着经脉快速移动，又如同腐蛆噬骨一般直冲入髓。极致的冰冷让他一个激灵，手尖一麻，只听“哐当”一声，砍刀再次落地。 男子那张脸上明显写着不可思议，有些错愕的往季言的方向看去。 季言温润的眉眼终于有了丝丝裂痕，双眉轻皱，看向那一丛已经被砍掉的竹林，一地绿色的汁液和残枝，一地的狼藉和凌乱。 “哎呀！”洛小北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出来，同时还探出了她那张看起来不谙世事般清丽的脸。 季言抬眼看去，却又听到洛小北高声说道：“忘了收刀了，这还是借的，丢了我可没得赔。” 一直站着的男子已经回到了季言身旁，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小北，并不是记恨，而是带着探究。 洛小北注意到了，却不想理会，反正她该回的礼已经回了，只要季言不要再想着夺她性命，她自然也不会做出伤人的事来。 清丽的脸挂上笑意，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季言身旁站着的那个男子的脸上，洛小北又亮出了她洁白的小牙儿。 “记得最近几天要穿厚点啊！要变天了！” 男子后背一寒，再次一个激灵。 洛小北这张看来无害的脸下，装着一颗让人看不透的七窍玲珑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养鬼术 开爷放下手中的茶杯，已经冷了的隔夜茶，喝起来有些苦涩，“怎么样了？” 洛小北直接将手中的砍刀扔到了墙角，有气无力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们还不敢动手，至少前两次也只是试探而已。” “那这屋子我们还要住下去？”开爷沉声问道。 洛小北一手敲在桌案上，秀眉微皱，端着茶杯想了想，“这么个阴宅，住久了怕损了自己的福气。” 开爷不说话，洛小北的意思就是不打算住在这里了。 “反正季言说了我们可以随意走，那就随意走走。再不行，跟着苏家婆婆也是一样的！”洛小北找到了离开的法子，她知道季言既然有把握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有把握她和开爷找不到什么东西。 或许季言说这话之前也根本没想过，洛小北和开爷还会有命活到可以在村子里随便走的时候。不过洛小北自己也想去看看，那个长得顶顶漂亮，而自己只见过她的证件照的苏学姐，家里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 “那竹根，你要不要再用个咒将它烧了？”开爷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门外那两只显眼的灯笼。 洛小北冷哼一声，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冷意，“这季言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那心狠起来倒还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开爷瞥了一眼洛小北，“怕不是他做的。” “一丘之貉罢了！那丛竹根拦腰斩了也伤了他们的元气，如此这般的厉鬼，没有好几年是练不出来的。”洛小北明显有些气愤。 养鬼是茅山术中的一种，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洛小北曾经看过关于养鬼术的书，也知道养鬼分为好多种。一种是盗取到新生婴儿的胎盘，再知道其姓名和生辰八字，再作法三年，这个婴儿的便会在三岁生辰那天被夺走魂魄，成为这个人所饲养的小鬼。 另一种是选取已经死亡的未超过十岁的孩子的灵魂，一般有些道行的高人会直接买，穷苦人家也会卖，但大多数的还是半夜直接去刨别人的坟。 但还有一种，养起来最为费力，收服起来也最为费力，便是已经有了意识的孤魂野鬼，也就是厉鬼。 养鬼无非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帮自己，求财，求功名，求佳人。另一种便是害人。 对于季言这般的人，单看他一身不凡的气度，便知道他并不为了财，甘愿在这里做个村长，自然也不为了功名，为了佳人？季言那张脸估计只有别人上赶着的份，又怎么会求而不得？那么也就第二种了。 而且，这人还直接将厉鬼养在竹下，一般不都是养在柳树或者槐树下吗？何况那丛青竹所在的位置原本就敏感，洛小北会觉得季言这人表里不一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种感觉让洛小北觉得很不好，因为她总觉得季言这样的安排，像是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想到这里，洛小北又有些烦躁，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掉头就往外走，“我去放把火去。” 开爷瞥了一眼风风火火冲出去的人，摇了摇头，有时候，他也不知道洛小北，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直到苏家婆婆再次送饭来，看到院墙外一片漆黑，明显是烧焦了的痕迹，四处还飞了好些黑灰，又是一脸的惊恐，“哎哟！我说丫头，你除了玩儿刀还玩儿火啊？” 洛小北扶额，她要怎么向苏婆婆解释呢？她除了玩儿火，她还想上天呢！ 不过，她也只能呵呵，因为还有正事想问问。 “苏婆婆，你家离这里是不是有些远？”洛小北吃着饭，暗想这两顿饭都没有加什么东西，之前的事或许也不是苏婆婆做的。 她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的事儿她也不想做。 “是有些远！哎呀，是不是饭少了不够吃？我下次多带点来！”婆婆有些囧，本来这事儿是她揽下的，可她人老了，脚力不及年轻人，家里又远，来一趟着实费力。 洛小北是觉得有些不够，因为她一天就只能吃两顿，一顿早饭加午饭，一顿午饭加晚饭，所以，长夜漫漫，是会饿的啊！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季言故意这样做的，后来才看苏婆婆每次来每次走都是急冲冲的，怕是有别的原因。 这一问，洛小北对季言的印象越发不好了，长得人模人样的，连给三顿饭吃都不行，还得劳烦别人婆婆大老远的送来。 不过，了解了这个，洛小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婆婆，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直接说！婆婆一定能做到！”苏婆婆豪气万丈，霸气侧漏一口应下来。 洛小北看苏婆婆这样爽快，额头的汗也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不过话都到这份上了，洛小北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那个，我们能去婆婆家住吗？这样，我就不用饿肚子了！” 说完这个话，生怕苏婆婆拒绝，还特意配合着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苏婆婆一看洛小北这样，顿时就笑了，一掌拍在洛小北手背上，豪气万千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早就想让你去了，就怕你不答应。既然这样，那现在就走吧！赶回去还来得及给你做好吃的！” 一边说，还真就拉着洛小北就走了，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啊！洛小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灼懵了，这苏婆婆要不要太喜欢她？ 眼神落在身后还稳稳坐着的开爷身上，洛小北只说了一句，“帮我收拾东西，然后跟上！” 嗯！洛小北也是一点不客气的！ 跟着苏婆婆快速走出了那片密林，洛小北这才发现，她当初告诉开爷这村子不是一般的大也是有道理的。 就比如，他们先是出现在草原，然后是山林，然后现在眼前的这是什么？平原？ 而且，苏婆婆拉着她，还能完美的避开各种阵法，这些洛小北都不敢轻易闯的阵法，苏婆婆轻而易举就将她拉了出来？ 季言是知道的吗？这里的阵法很平常吗？究竟是怎么回事？洛小北脸都绿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年轻人，破冰咒 “婆婆，你们村里的人都能随便进出那个山坳吗？” 洛小北往回看了一眼她出来的那个地方，翠绿的山林彻底与眼前的平和宁静隔离开来，像是被硬生生分离开的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要出去都要从那里过！”婆婆满脸喜色的回答。 枯槁的手拉着洛小北的手不放，她见到这个姑娘就欢喜，总让她想到自家已经离开了好多年的小妹。苏家小妹离开的时候，也和现在的洛小北差不多大呢！ 苏婆婆有些心酸，又强颜欢笑，可惜她没发现自己之前说的话，已经深深的伤害了这个小丫头。 “你看！” 苏婆婆有些高兴的指着眼前的方向，洛小北站在高处，和煦惬意的晚风撩起她额角的碎发，洛小北眯着眼睛，从眼前向下看去。 阡陌交通，良田屋舍，远处还有袅袅炊烟升腾而起，夕阳的余晖下还有晚归的庄稼人，有在田埂上奔跑的孩童。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平静和谐得让洛小北不敢相信。 她突然就想起杜阳曾经讲过的关于他和苏黎小时候的故事，他们上山玩儿，又爬树摘果子，被藤条打手板心，吃萝卜糕和腊肉。 此刻的洛小北唏嘘不已，感叹果然还是造化弄人。她因为苏黎的事去到南大，现在又因为开爷的事而到了苏黎的家乡，可她还没有彻底解决掉夺走苏黎魂魄的叶素秋。 她感受着苏婆婆手心灼热的温度，此刻也有些心虚。她在想要不要将苏黎的死讯告诉苏家婆婆，又怕苏婆婆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唉！”洛小北轻轻叹气，着实为难。 “小姑娘好好的叹什么气？你们这样的年纪才正是好好玩儿的时候，等你嫁人了，有家了才会开始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操心了。那个时候啊！有的是你叹气的时候。” 洛小北有些囧啊！前半句话没问题，后半句……苏婆婆虽然上了年纪，可这听力好的连洛小北都甘拜下风啊！ 想了想，洛小北决定忽略苏婆婆这句话，“婆婆，季村长是望乡的村长吗？” “是啊！季村长年纪轻轻的，人也特别好，我们村里好多姑娘都对他有意思呢！可惜他啊谁也看不上，我们都替他着急，哎呀你说……” 洛小北等了半晌，苏婆婆的话却戛然而止，她侧头，就见苏婆婆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那眼睛里的光都快要将洛小北灼死！ “婆婆？” “姑娘啊！”苏婆婆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又特意凑近了，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季家那个小子了？你跟婆婆说，婆婆一定帮你想办法拿下他！”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 …… 她有这个意思吗？她没有吧！而且这苏婆婆思想也很现代化啊！这不是一个封闭的村庄吗？不是民风保守吗？ 她隐隐约约觉得哪里又不太对了！ 可苏婆婆盯着她看的眼睛，洛小北被盯得极其惶恐，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是想说，这村长真年轻！” “你不要不好意思，年轻人嘛！我懂的！”苏婆婆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洛小北。 洛小北大囧，似乎越描越黑。 “不过，季家小子跟他爹一样在山坳里不出来，于是我们还选了个村长，平时哪家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就去找选出来的这个，既不失了公平，也不会去打扰季家小子，除非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才会麻烦到季家小子身上。” 婆婆自顾自在前头走着，还不停地向洛小北解释。 “所以，你们有两个村长？”洛小北眉梢微动，“季言不出来，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他做村长呢？” “唉！季家小子的爹当年就是村长了，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到现在的地方来，避开外界的纷扰，过自己的生活。”苏婆婆叹了口气，原本喜悦的眉梢也带了几分惆怅，“你不是村里人，所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啊！要不是季言的爹，如今怕也一撮黄土了，更别提什么安居乐业的话。” 洛小北听得心里一跳，“那……” “算了，不提这些久远的事了。反正现在我们过得很好，以前那些糟心的东西就让它过去吧！我一会儿给你做萝卜糕吃，香香甜甜的可好吃了……” 洛小北还没来得及说完的问题被苏婆婆絮絮叨叨的话打断，她心知苏婆婆这是不愿意再说了。虽然有很多疑问，但这会儿怕是不方便再问，于是也只好应和着苏婆婆的话，心神却已经游离于天外。而她现在也已经完全忘了还被她扔在脑后的，被迫收拾东西的开爷。 开爷脑门上也是大写加粗的郁闷，因为他走得着实小心，虽然他身手厉害，脚力也够厉害，可他并不熟悉这里的阵法。 眼看着洛小北已经没了影子，开爷心中也隐隐猜到这苏婆婆应该有法子，不然洛小北也不会找到她。可是走之前就不能等等他？ 除了郁闷，他也很糟心。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有了上次竹屋的经验，开爷现在还得小心提防。再次避开一个阵法，一抬眼就看到白日里的手下败将，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站在他身前，而且刚好挡了他的去路。 开爷并不慌，再打一架他也能打过，虽然可能有触碰到阵法的危险。这些小阵法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开爷唯一不耐烦的就是这阵法太多。 但他更加明白，眼前这个英气飞扬的小鲜肉并不是来找他打架的，因为，他或许还没出手，开爷一招就能将他解决了。 因为洛小北那妞太坏了，她在那把砍刀上下了破冰咒。 破冰咒并不是谁都能用的，也只有洛小北一身极寒之血能驾驭。虽然她现在也不算极寒之体了，但她依然能用。 而那个小鲜肉也着实大意了点，洛小北的看家本领又怎么会轻易被破解？ 所以哪怕现在的天不算太热，却也没到穿棉袄的地步，对面的小鲜肉已经穿起了厚厚的棉大衣。那飞扬俊朗的眉目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家，忌讳 开爷挑眉，这人来找他是为了解咒的？但这咒不是他下的，他也没有下咒的本事，自然也解不了。 况且洛小北出手也没有要伤人性命的意思，只不过这冰冻的程度……开爷眼中的光闪了闪，得出了结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了如今的洛小北好。 对面的人是被冻得厉害，这样的程度他却还忍得住，竭力控制住自己总想打颤的牙齿，又咽了咽口水，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他道：“你跟我来！” 开爷眉梢略微往下压了压，看了一眼穿着棉大衣疾步走在前头的人，也跟了上去。 反正，他开爷，无所畏惧！ 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夜幕再次降临，月明星稀。山间清冷的夜风从昏黄的灯光前拂过，洛小北站在院门前，暗叹杜阳果然不曾骗她。 她从山坳中一路下来，也特意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放眼看去，这苏家的屋子占地面积是挺广的，在这山村里也当得起气派二字。而且饭桌上的吃食，这标准，对于吃多了野果野味的人来说，那已经是上好的宴席了。 对于她这个陌生人，苏家人也是拿出了极大的善意。哪怕洛小北情商不高，反应迟钝，也看出来这苏家人对她的友好也有些过了头。 她忽的想到杜阳说过他的家在村东头，洛小北砸吧了一下嘴，她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用偶遇的方式？ 只是这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身后不断拉长的黑影便缓缓向她靠近。洛小北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面色有些发黄的妇人正局促得看着她。 一起吃过饭，苏婆婆也为她介绍了饭桌上的人，这个中年妇人洛小北知道她是谁。是苏婆婆的儿媳妇，是苏家三位男丁的母亲，也是苏黎的母亲。 在村里算得上是家大业大的苏家，三个儿子已经娶亲，最大的苏家大哥已经有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一桌人坐在一处吃饭，人多话多，也应该很热闹。 可今天这顿饭，明显也就洛小北一个人吃好了。因为这一家人，除了苏婆婆，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复杂，而且表情凝重。 眼下这位被洛小北称为中年妇女的苏黎母亲，也已经年过半百。头发有些花白，面色憔悴，那一直紧锁的眉头总挂着淡淡的哀愁。 洛小北眼睛动了动，还是开口，“婶儿，有什么事吗？” “我……” 洛小北突然开口，也打断了这位盯着洛小北看得出神的苏母。苏母有些局促不安，那双没什么光泽的眼中在短短的时间里便蓄满了泪水，只是那视线始终不肯从洛小北脸上移开。 被盯得久了，洛小北浑身不自然，轻咳一声，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尴尬吧？好像是有点尴尬！ 是她晚饭吃太多了，主人家来让她滚的吗？还是说，苏黎不见了，这只剩下满满一屋的男丁的苏家想让她留下来当闺女？ “丫头！”苏母终于开口，那声音沙哑而且还有些掩饰不住的颤抖。 洛小北有些奇怪，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向苏母看去。 “你……”苏母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洛小北：“？” 苏母垂着头，再抬起来时，洛小北看到的便是满脸的泪水。 洛小北：“？？？！！！” 干嘛哭啊？ 于是一向淡定的洛小北也不淡定了。 “婶儿，您有什么话您就说，我肯定会好好听着！” 她是有点慌，难不成将别人给吃怕了？ 苏母一开始还只是无声流泪，后来就变成啜泣，再后来就成了嚎啕大哭。 洛小北又一次被吓到了，她从来没见人哭也能哭出个层次递进的节奏来，这声音在有些宁静静谧的黑夜里听得清清楚楚。 难过，不舍，痛楚，幽怨，思念，这情绪太过复杂，洛小北也开始摸不清头脑了，难不成就因为看到了她，勾引出了苏母对苏黎的思念？ 但她不能说苏黎已经魂飞魄散了吧？毕竟，眼前的妇人还不知苏黎生死便如此难过，倘若知道了，那不得出点更大的事来？至少眼前的妇人，是受不得打击的！ 皱眉，洛小北好好思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先不提这事儿。况且按照杜阳所说，苏黎是没办法进村的，她是死在异乡的未出嫁的少女，这在村里是最忌讳的一条。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忌讳，怕也是和那山坳里头的阵法有关，倘若苏黎魂魄还在，她一过那阵便会被驭鬼桩引魂化为厉鬼，然后再消磨殆尽。 但苏黎已经没有魂魄了，应该不受这一点限制。她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看来她当初做的那个决定，一点没错！ 这妇人哭得如此犀利，苏家人却并没有要来劝的意思。因为等了好一会儿，洛小北也不曾见到人，除了她和苏母的影子，别的，还真是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只能帮苏母顺着后背让她舒服些，却不敢多话。因为她明白自己就不是安慰人的料，一出口，必定是加倍的暴击。 所以，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做个听众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母伤心欲绝的哭声才停了下来。身为一个母亲，儿女是她心尖尖儿上最牵挂的人。 洛小北明白这一点，虽然她从小并没有父母亲，也从没体会过什么母爱父爱。但听得多了也看得多了，她也开始理解起来。 “丫头，婶儿啊！问你个事儿！”苏母啜泣着，抬起洛小北的手，小心得按在了自己的掌心。 滚烫的温度从洛小北掌心传来，洛小北只觉得有些别扭。这打开的方式怪怪的，苏婆婆抓着她的手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就像什么香饽饽似的被人抓来抓去。 “婶儿只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苏黎的孩子？她大约和你差不多大，这眼睛也是亮亮的，这脸蛋，笑起来也很漂亮！” 掌心的温度越发烫人，湿热的汗，腻腻的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大约是猜到了的，可她还没准备好要怎么说，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要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仁者，智者，勇者，另一种人 开爷皱眉，神情冷然的盯着高台上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收拢了一身的霁月风华，俊逸的眉梢带着几分浅浅的冷凝，面容清瘦，却掩不住明朗的月色下，男子身上如同星月长辉的儒雅温润。 “你先去休息吧！”润朗的语调从容又平和。 裹着棉大衣的男子略微颔首，转身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季言从高台上缓缓而下，这冰冷坚硬的石梯在他脚下却如同柔软的棉絮，月白色的长袍衬得他越发舒雅俊秀，他步履轻缓，神情轻浅，如墨的黑瞳平静得如同冬日结了冰的湖面。 “你看！”季言的眼睛从开爷的脸上划开，并不聚焦的视线，如同轻飘飘的羽毛。 开爷嘴角斜压，双目冷冷的顺着季言的视线看去。 冷月清辉，泄下一地的苍凉淡薄，重峦叠嶂，暗影残枝，一轮圆月高挂于上。那最远处，两山合抱，绵延的山脉浩浩荡荡如同蜿蜒的巨龙延伸而去，双龙抱月，耀眼夺目的清辉圆月如同俯瞰苍生的苍穹之眼。 开爷微阖的双眼一点一点睁开，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缓缓盈满光泽，那是亘古遥远的凄然和怅惘，那是跨越连绵山河和漫长岁月而来的久远的等待和期盼。 “那是你该去的地方！” 季言温润的嗓音划破黑夜的寂静，出尘的眉眼在如水月色下越发清冷，满身的光华化成锋利的寒芒，与生俱来的洞察一切的气势将人拒于千里之外，唇角轻抿，清冷的眼眸溢出一地的流光。 开爷缓缓阖上眼，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在片刻间掩去，再睁开眼，他深邃漆黑一片的双目落在如水沉寂的季言身上，低沉沙哑的声音淡淡传来，“他们来了！” 季言眉目一转，唇角一勾，一抹冷淡的笑意浮现，“我知道！” ———— “丫头，你不要介意，曼君是太想苏丫头了，所以才会来打扰你，你不要介意，也不要恼了她。身为一个母亲，她这也是没办法！”苏婆婆拉着洛小北的手，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跳跃着淡淡的光泽。 “没事！我没有恼！”洛小北笑笑。 苏婆婆定定的看着她的脸，洛小北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她是在透过自己的脸看另一个人。 “婆婆！”洛小北低低出声，打断了苏家婆婆的思绪。 “哎！丫头！”苏婆婆一手扯起衣角快速擦了擦眼角，一手还拉着洛小北，竭力扯出一个微笑。 洛小北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毕竟她要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有点犀利。 “婆婆，苏黎为什么要离开望乡呢？” 苏婆婆并没有洛小北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或许也是因为她年纪大了，有些事也看得很开了，比起苏母，她的承受力终究要好些。 放开洛小北的手，苏婆婆叹了口气，想了想，“是那丫头自己要出去的。” 洛小北抿唇，“出去了就不能再回来是为什么呢？” 苏婆婆笑了笑，温热的手掌拍在洛小北手背上，有些粗糙的掌纹却并不硌人，“你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应该会比我更清楚。” 抬眼，洛小北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老人。确实，身为望乡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阵法的存在？她进来之时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了开爷，凭借她自己怕是已经死在那巨人手下。 但她和开爷之所以能够找到望乡，还是因为尾随了两位从望乡出来买东西的人。难道他们和苏黎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是男的？ 如果是这样，那阵法的设置又如何能困住开爷？ “婆婆，你是不是知道，苏黎……”洛小北抬眼，后面的话没说完。 她突然觉得，这望乡的独特之处，并不只在阵法，还在于，他们每个人都是平常人，但每一个都不是平常人。 就比如，那两个看似买东西然后被尾随的人，或许并不是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只是故意的！ 苏婆婆只是笑，这笑里含了许多的酸楚。她摇头，透过糊了一层黄纸的轩窗看了一眼银月下的望乡，没了白日的喧嚣，一切静谧而平和。 洛小北还是不解，她总觉得苏婆婆并不肯告诉她关于望乡的秘密，如果苏黎的死苏婆婆是知道的，那她当初为什么还同意让苏黎离开望乡？可如今苏婆婆看着她究竟是在看苏黎还是在看她？又或者是某个洛小北并不知道的人？ 而她洛小北，和苏黎长得很像吗？ 洛小北只从杨校那里拿到过苏黎的证件照，学校里总有凡证件照必毁容之说，可苏黎的却不同。 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哪怕透过照片，也能看出她本人应该是有着不俗的气质的！ 若说在之前，她觉得漂亮的苏黎和她出生的偏远的小山村格格不入，那么经过她一天的观察后，才发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是有道理的。 而洛小北顶多算得上清丽，也是白，皮肤也好。别的，除却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不容易让人忽视的英气，实在说不上和苏黎有什么相似之处。 而且她这长时间的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哪怕以前稍微白点，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她虽不至于黑得和开爷一个度，却也当不得“白”这个字了。 苏家的基因很强大，苏家三兄弟个个都是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的存在，而苏母也是个柔柔弱弱的婉约的女子，苏黎的漂亮和洛小北的直爽，根本就是两个层面的，她们两人，确实没有哪一点值得拿来比较。 何况苏黎已经不在了！ “婆婆，望乡是不是有人能定期出去？”洛小北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下最后一个问题。 “是！村里的某些东西并不是能自己提供的，所以需要人出去。”苏婆婆对这个问题倒是不隐瞒。 “那这些人出去了又是怎么进来的？” “丫头啊！”苏婆婆盯着她笑了笑，话语里颇有些语重心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太懂你说的这些？” 洛小北眉梢轻皱有些疑惑，却又听得苏婆婆下半句，“不过啊！都说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但还有另一种人，他们不忧也不惑自然也不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知 清冷的月光从透明的轩窗探进彩色雕漆的梨木床上，夜色祥和，万物俱静。 软和的棉被响起轻微的簌簌声，朦胧的轻纱帐下，床上的人正辗转反侧。洛小北漆黑的双眼盛满银月的光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头顶的纱帐。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以往接些小生意也总在夜里行动，白天还要上课，她却也从来都不会困。和开爷到达望乡的路上睡得也是提心吊胆的，只要周围有一点小动静也总能瞬间清醒，这个习惯和她小时候被扔进山林有关。 事实上，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一沾床就能睡的，却偏偏，她好像从来不缺觉。她做不到开爷那般不用休息，但她的休息时间也不需要太多。 可能和长期缺觉有关，洛小北的身材并不高挑，但是她特别瘦，瘦到开爷拽着她的衣襟都能毫不费力将她提起，也瘦到苏晓只要一碰到她都觉得能让她散架了。 太瘦的女孩子并不讨喜，因为一身的骨头总让人觉得太过犀利。但洛小北是个例外，因为她脸有点圆，且性格大大咧咧总能快速和周围人打成一片。 洛小北再次翻了个身，直接坐了起来。她心里有事，睡觉对她来说并不是最紧要的事。 轻轻打开了卧房门，轻微的咯吱声让洛小北放慢了推门的速度，苏家屋子占地面积广，三个男丁离正屋都比较远，除了苏父苏母和苏婆婆比较靠近外，再有就是洛小北这处卧房，而且隔壁，就是苏黎已经被上了大锁的房间。 洛小北倒不是怕苏黎的鬼魂会回来找自己什么的，因为苏黎魂都没了，自然也不会成鬼。 进了主屋，洛小北按照白日里的记忆成功摸到了大门处，再次推开门，倾泻而下的银辉瞬间将洛小北的黑影拉出长长的影子，她眯着眼睛，视线落到那道紧闭的院门上。 山间的晚风带了些许凉意，洛小北披散开来的如墨的长发轻轻扬起，周身笼罩在一层轻薄的白月光中，衬得她淡然清丽的脸莹白而润泽，如同空谷幽兰，遗世而独立。 那道上了年龄的院门外站了一个人！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洛小北确定这是人而不是鬼。她灵敏的感官给了她莫大的帮助，她也知道，那个人就是来找她的。 推开门，月白色长袍的人唇边溢满笑意，清冷出众的气质连带着月光也添了几分冷意。 洛小北挑眉，并不意外。却没想到季言会亲自过来找她。 “你把开爷带到哪里去了？”洛小北声音有些冷，削瘦的脸也凝上一层冷意。 季言有些好笑，润朗舒雅的嗓音传来，“你觉得我能将他怎么样吗？” 季言自然不会轻易就将开爷怎么样，可是开爷没有追过来，这就说明他遇到了别的事。毕竟对开爷来说，洛小北目前还是个关键所在。要么是他太放心了，要么就是开爷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关键了。 而能发生这两个意外的原因，除了开爷自己找到了东西的缘故，另一个便是季言了，再加上，她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竟被苏婆婆轻而易举的拉了出来。 秀眉轻皱，清丽的眉眼已经写出了一个川字，银辉清风下，泼墨般的长发微微卷起，不发一语，越发显得清冷孤寂，恍若盛开在暗夜的睡莲，茕茕孑立。 季言眯着眼睛，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刻意压低了嗓音，“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洛小北眉梢微动，抬眼，入目的便是一脸笑意的季言。这个平素温润如玉，清雅俊秀，举手投足间总带着说不出的高雅贵气的男子，周身围绕的却是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而他如今的笑意，竟让洛小北眼前恍惚起来，不似平素清冷的上好的玉玦，却如同初春料峭高山上融化的积雪，又如同夏日初绽的花蕾。 抿唇，洛小北的第一想法是，见鬼了！ “你跟我来！”季言不知洛小北在想什么，稍稍敛了笑意，转身，修长的身影在前头引路。 洛小北略微一思索，便跟了上去。他们疾步穿行于望乡村民居住之地，就在洛小北以为季言要让她回到山坳之时，季言却停下了脚步。 洛小北皱眉，不解季言的用意。 却见季言回身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你看！” 洛小北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入眼处，正是望乡村民居住之地。 夜间的天地在月光下反射出明晃晃的白光，那一排排的房舍显得静谧和谐。好一副月下田园风景图，可是这和她洛小北有什么关系？ 难道季言是想告诉她，“看！这就是朕的江山”吗？ 洛小北是这么想的，但她没好直接问，因为季言的目的显然不是这样白痴又无聊的。洛小北虽然自己跟自己开了个玩笑，但她还是稳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皱眉，眼含不解，侧头往一旁的季言看去。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盯着季言的神情有多漂亮，清冷如月，又清雅如兰。 季言轻轻一顿，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他们的家乡并不在这里！” “嗯！我知道！”洛小北点头，再次将视线落在那片月下田园风景图上。 苏婆婆说过当年是季言的爹带着他们到了这里，他们才能安居乐业。也就是说望乡，不是从望乡里出去了的人望，而是望乡的村民在望。 季言也不意外洛小北会知道，因为他知道她很聪明，而且运气还好。 “那你应该也知道……” “知道是你故意让那两个心智纯良的人将我和开爷引来的吗？”洛小北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 季言微微蹙眉有些不满，并不是不满意洛小北打断他的话，而是因为洛小北说的是对的。 “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是说这些人会运用自己的才智去解决问题，所以他们面对问题一点也不怕，可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人……” 季言侧首，看向身旁这个眼睛放光的女孩子，只见她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清脆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便是无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原由，请求 俗话说得好，不知者不惧。 洛小北轻叹一口气，这个无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样的无知，而是能自由出入望乡的人都是秉性纯良老实敦厚的人，而另一种便是先天心智不全之人，也就是智力有问题之人。 这和洛小北他们这类诛邪抓鬼的术士灵智不达不是一个意思。但凡要成为一个好的驱鬼师，没有好的根骨和灵气是不能胜任的。所以常有人说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额前饱满、英俊非凡，并非凡人，必是练武奇才！这样的话也并非没有依据。 不过，看面相，摸人骨便能窥得部分天机，这是得道高人才能达到的境界。所以一般那种摆摊抽签算命的道士的准确程度，除非高人想体验一把民间疾苦，而你运气好撞到了，不然大部分都当不得真。 哪怕是王小碗那般擅长奇门遁甲和算命摸骨的人，也算不得得道高人，她只能算出方向，却算不出细节。 洛小北也并非是先天骨骼惊奇之人，但她有灵气，还运气好遇到了现在的师父，再加上她在望乡阵法中启动梵语，觉醒了灵智，日后的修炼也算得上事半功倍了。 可见，一个人的修炼程度并不一定取决于她长得怎么样，有时候还是需要那么一点运气的！不然以洛小北这骨瘦如柴的模样，哪里和饱满沾得上边？ 但凡心智健全的人遇到事，就会想要怎么办？该怎么解决？然后想出一堆并不一定是好主意的办法。越是出错，内心越发焦急混乱，也就更错，直到一番纠结后终于找到解决方法才算完。 只有不会过度思考的人才会觉得一切都很简单。撞到了，转个弯继续走，是以这样的人也并不会有大富大贵的命，只排除少数从出生开始便运气逆天的人，可惜这样的人极少，哪怕是洛小北也没有这样的运气。 而洛小北的运气总和她当前的处境有关。如果她处境好，运气便不会太好，可她又总能绝处逢生，这也是为什么她有些风水算命的本事，却依然是个穷学生的原因。 祸福相依，这是对洛小北最好的诠释。 看着洛小北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情绪丰富得让季言都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但有些话，他是一定要说的。 略微思索，季言还是开口了，平和的调子传来，“洛洛姑娘，此番邀您前来，是因为季某有事相求。” 说是相求，可季言说话行事并没有一点求人时的谦卑态度，却也不让人觉得自大。他胸有成竹，气质出众，与其说是求，不如说是在和洛小北商量。 洛小北微微侧着头，没说话。季言心下了然，便缓缓开口道：“你和开爷进来之时，是否遇到了斫龙阵？” “是！” 洛小北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阵？差点将她困死在里面出不来了。 “你肯定在疑惑为什么只看到了九处法台，却并没有看到镇台。”清冷的风将季言的衣袂微微卷起，他的声音有些轻，却又正好入了洛小北的耳。 洛小北抿唇，秀丽的眉微微蹙起。她是问过开爷为何没有镇台，开爷的回答很简单，要么是设阵的人没找到合适的镇台，要么就是设阵人还未达到可以设镇台的能力。 “难道有别的原因？”洛小北问道。 季言皱眉，视线从山下的风景图缓缓移到苍穹之上的圆月，“斫龙阵本是家父所设。” 洛小北垂着脑袋，既然是季言的爹所设置的阵法，那她曾经和开爷闯阵时，季言应该就察觉到了。 “你们设立阵法本就是为了防止外人入内才对，何况斫龙阵真正的威力并不是为了防活人的。我相信当年你父亲设置此阵法时就有过考量，何况没有镇台的斫龙阵又如何能发挥出它驭鬼的能力？”洛小北表示不解。 季言垂眸摇头，“望乡入口并不只有一个阵，只是开爷先你一步破了别的阵法，所以你才能从斫龙阵掉出来后直接进了望乡。而镇台，这就是为什么要再加上一个鬼门阵的原因。” “家父设阵之时便耗尽了毕生所学，况且那时他已经年迈，精神体力不支，再没有别的心力寻找镇台，所以将二阵合一，以发挥它的威力，虽然也不及有镇台的斫龙阵强。只是长久下来，二阵不断被消耗，威力也大不如前。” 季言叹了一口气，再添了一句，“所以，现在要破阵，是很轻易的事。” 暗夜寂静，只有银月的光辉笼罩。洛小北没说话，季言也不再言语，两人长久的沉默在清冷的山风中。 “你把这些告诉我，是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洛小北声音空灵。 这句话却让季言薄唇轻轻勾起，“我果然没看错人！” 他怎么会看错人呢？洛小北又不傻！能把这样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若非有事需要帮忙，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别人面前？ “你的话没错，但我可以选择不帮！毕竟我们也只是经过。说白了，这望乡和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哪怕它不复存在，与我何干？”洛小北的话说的也没错，却未免显得薄情了些。 但她也不是圣母，哪里有平白无故帮人的道理？何况季言还几次三番的试探，哪怕是个软柿子也是有脾气的！何况洛小北并不软。 “你这话一般人会信，我却是不信的！”季言淡笑，似乎洛小北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早已经预料到。 “不信？不信我不会帮忙？”洛小北冷笑一声。 “不，我是信你不会袖手旁观！”季言摇头，语气却带着肯定。 洛小北一时没出声，季言的自信和肯定让她感觉有些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夜色更深了几分，她抬眼，清冷的视线落在山下的风景图上，看了许久后，终于淡淡开口：“开爷呢？” “他会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而且，他一定会出手的！”季言轻叹一声，无限的惆怅从他温润的眉间倾泻而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太重要 洛小北一脚踢在粗壮的树干上，她脸上的不耐烦表明她此刻很烦躁。可惜那粗壮比洛小北身材更甚的树干也只是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她烦，于是再踹了一脚。 “你踹它也没用！”开爷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 这冷淡的语气像是冰水一般，倒让洛小北心里的火气骤然熄灭了几分，她愤愤的坐了下来，事实上她知道自己的火气从何而来。 坐了半刻，微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洛小北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开爷，淡淡道：“你也知道了？” 开爷轻轻点了一下头，想到什么，还补了一句，“比你早！” 洛小北咬牙，明亮的眸子也暗寒了几分锋芒，“季言就是只精于算计的狐狸！” “那是他们的恩怨。”开爷冷冷说了一句。 “他们的？”洛小北抬眸，“可是你要插手！” 开爷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我插手的只是我的事！” 洛小北抿唇，垂着脑袋，秀眉紧锁。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开爷低沉粗嘎的嗓音响起。 洛小北突然抬头，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瞬间瞪大，眼眸中有星光流转。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开爷的话让她彻底冷静下来！事实如此！要说这群人里谁是最该置身事外的人，除了她，没有别人了！可季言三两句让她出手的话却让她乱了阵脚。 “呵！”洛小北一声轻笑，有些自嘲，“是啊！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洛小北脖颈上扬，流畅的线条让她看起来更加平和，细碎斑驳的阳光从头顶密密麻麻的枝丫上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心里顿时一阵轻松。 片刻后再睁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我们继续走吧！” 开爷点头。 他和洛小北今天的目的就是爬山！他要找到那个双龙拱月的地方，但说起风水的问题，没有人比洛小北更清楚了。 望乡在洛小北看来，那就是一块福地，背山靠水，生福聚气，也难怪苏黎和杜阳这两个从小山村中出来的孩子能考入南大，要是望乡没有那么多束缚，这里出来的孩子也必定是人中龙凤。 望乡整个村子呈八卦阵形，这里独特的“门不当，户不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格局，足以看出当年布置这处村庄的人花了多大的心思。 “风水就能决定一切吗？”开爷一边在前头开路，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并不是！”洛小北手中握着木棍，随手往路边的草丛戳，“积善之家必有余富。寸心不善，风水无益。再好的风水，住了一个心地歹毒之人，也不会有好报应。再不好的风水，只要心地坦荡，诚信为本，也能获得上天垂青。” “我倒是忘了，你们最看重因果报应。”开爷粗嘎的声音传来，话里带了淡淡的嘲讽。 “算是也不算是吧！”洛小北擦了擦汗，“有些时候好坏或者公道与否，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开爷带了一丝笑意：“你年纪还这样小，就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使人成熟的经历，而不是岁月。”洛小北轻声道。 开爷唇角勾了勾，便不再说话。洛小北自己也清楚她开爷面前说这些话显得班门弄釜了些，但这些问题她在成为一个术士时便已经想过，尽管那时她的年纪还很小。 这世间没有魔又何来佛？对错不过一念之间，各自的判断标准并不相同，于情上是佛，于六道上却可能是魔。 除却为了一己私欲而甘愿堕落之人，若不是冤死或者枉死，谁又不想再世为人而甘心成为孤魂野鬼？ 开爷对这个问题并不纠结，他和洛小北的对话也不过闲暇之时的探讨。或许洛小北的话不一定对，但她的时间还长，至少比他长多了。 “季言就这么好心将位置告诉你？”洛小北也不想再提佛和魔，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 “你说望乡的风水位置好，还有一点没说，不就是因为它正处在龙穴周围吗？”开爷声音淡淡的。 洛小北皱眉，她记得她没对开爷说过她曾在斫龙阵中看到龙脉的事，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也会看风水？” “我？”开爷轻笑一声，“我怎么会？不过是随意一猜罢了！” 开爷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难不成我猜对了？” 洛小北轻笑一声，“如果真是猜的，那只能说你的第六感也挺好的！” 阴宅风水宝地，最关键的就是要山环水抱。山环才能聚集日月星辰之场能，水抱也是水的环绕而为了场能的聚集。 所谓的“气随风则散、界水则止”。换句话说，日月星辰的五行场能要靠山环水抱来聚集，而所谓的穴心就是五行场能聚集的焦点。 洛小北会答应和开爷一起上山，除了她要帮开爷找到墓地之外，她还要找到龙穴所在。而她直觉，这墓地和龙穴在一处。 寻龙点穴是地理风水的核心部分，一切地理风水之事皆围绕着寻龙点穴而进行；若不识寻龙点穴，实难言精于地理风水；故凡习地理风水者，必先精于寻龙点穴。 而洛小北习风水便是从寻龙点穴开始的。她曾经被扔进山林，并不只是为了锻炼她的野外生存能力，最主要的便是让她学习如何寻龙点穴。 师父曾说过，初习寻龙点穴之法，每多从观图拨砂开始，继而登山练目，继而覆验古坟。 验古坟对她来说是没什么经历的，毕竟她当时还是学生。且身为极寒之体的女子，墓中阴气过重，下墓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在山林中的一个月，她用尽了当时所学，终于登顶，在上面待了半个月，最后也不过看出来龙脉走向。那也正好符合她当时的年纪，她并不是玄学天才，没道理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能寻找到龙穴。 不过找到这条龙脉，对当时的她来说也是难能可贵之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寻龙点穴一(求月票，求订阅！) 但从那以后，洛小北对寻龙点穴之事便颇为关注。她也想过假若某一天空闲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瞻仰龙脉之祖昆仑山。 但毕竟太远，而且她穷，这计划也就一直没来得及实施。虽然之后也花了不少时间研习这一本事，可纸上得来终觉浅，何况她能在望乡找到一条龙脉，而且还是绝佳的龙穴之地，又怎么会放过？ “至于季言，只是做了个交易而已，他要我帮他，就必须得拿东西来换。”开爷冷哼一声，明显，他对季言是有几分不满的。 “那他怎么知道这东西正好是你需要的？”洛小北皱眉，如果季言一开始就知道开爷的目的，那他故意引洛小北和开爷进入望乡也就不足为奇了。 “除了有我需要的东西，也有他需要的东西。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你狠，所以他们才来找到我！” “比我狠？这是什么意思？”洛小北不解。 “因为他只知道，从始至终，你只是个被我掺和进来的人。虽然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明显他对你没有把握！”开爷魁梧的身子长期锻炼，爬起山来也比洛小北轻松得多，只不过为了照顾洛小北的小身板，他特意将两人维持在一个平衡的距离上。 “没把握是指他们不知道要用什么东西才能和我做交易吗？”洛小北拧紧的眉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可你还是答应他了！”开爷轻笑一声，说出了一个红果果的事实。 面瘫脸开爷今天的笑比以往任何时候加起来都多，可洛小北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打趣，她冷冷开口道：“所以季言算计了我！” 开爷默然。 洛小北白皙的脸却沉了下来。 “你的冷心冷情都有破绽。哪怕你怀疑，你还是答应了！”开爷轻叹，那里面有些自嘲又讽刺的意味，“你没有可以直接交换或者受到威胁的地方，他也就这一个法子可以选，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我比你狠的原因！” 洛小北当然知道开爷说的是什么，苏婆婆送饭给她，又和她说了好些体己话，小风那丫头又可爱又让人心疼。她虽然怀疑，却还是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苏婆婆和小风的反应都不是假的，洛小北也只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可是所有的偶然都是一场计划的内容，洛小北还是很生气。 因为季言算准了她的反应，也看透了她的性格。 心里那股子烦躁再次涌了上来，她一开始的烦躁，不也是因为季言抓住了她的弱点？ 明知季言不可信，却还是着了他的道，洛小北暗暗咬牙，眉梢的愤愤之气刚好被回头的开爷看了个正着。 “做你想做的就是了！反正你也只是答应了要帮，却没说要怎么帮！”开爷冷冷的声线传来。 季言这个人精于算计，除了一副长得好看的皮囊令人赏心悦目些，别的，一点都不讨喜。自然，开爷觉得这幅皮囊也不讨喜。 洛小北冷哼一声，“最好别给我机会，不然……” 洛小北是什么脾气开爷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他会再次出言提醒，也确实有想让洛小北收拾了季言的打算。因为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而且是没有理由的讨厌！ 嗯！大概就是因为别人长得太好看的原因吧！但开爷不会承认！ “天色不早了，继续爬山。你要想收拾他还得好好合计一番。”开爷加快了步伐，洛小北一时也收敛了情绪跟了上去。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山顶，洛小北要去找龙脉，而开爷是希望洛小北能找到龙脉再找到龙穴，他要找墓！ 所以这一趟，说是洛小北帮他，倒不如说他是来给洛小北开路的。因为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妹纸怕蛇。 “你们寻龙点穴还真是一门实在的功夫。”开爷只身在前开路，脚下是簌簌的野草摩擦在裤腿上的声音。 “那是自然，准确地点正穴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初学者来说如此，就是久年经验老手，也常常点错点偏。”洛小北一本正经道：，“但你很不幸，我虽不是个初学者，却没什么实战经验。要是找不到，咱们就打道回府。让季言来找，不然就不跟他合作。” 洛小北说得轻巧，但她也带了几分玩笑的程度在里面。毕竟她自己就不是轻易认输的一个人。 而且寻龙点穴从寻龙开始，只要找到了龙脉，点穴只需要耗费些时日。 “也行！”开爷也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这个回答倒让洛小北多看了他两眼。 暗想开爷倒不像之前那般焦急了，至少冷静了不少。 这一路的攀爬着实耗费了不少体力，也幸亏洛小北有经验，虽然瘦体质却不差。再加上有开爷在前头开路，这一路还是顺畅。 洛小北和开爷此刻正站在山的顶端，那里有一块凸出去的光秃秃的石台，一处自然形成的观景台给了两人方便。 放眼望去，远处崇山峻岭，山势雄伟，挺拔万丈，连绵起伏，如龙飞凤舞。这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哪怕洛小北是个女子，一见这苍翠雄伟的大好河山，也开始觉得体内正热血沸腾。 晴空万里，远处无云雾，这绵延的山势一览无遗。他们到达山顶时，正是洛小北算好的时间。 “就这个位置吗？”开爷低声问道。 洛小北环视一周，发现并没有比这处更好的视线点，万物皆有灵，她所在的石台，正好将远处来的山脉看了个清楚。 “就这里，我要自己看看！”洛小北一手伸进腰间的荷包，手腕一转，掏出一个罗盘来。 开爷退后了两步，自顾自在一颗低矮的树下坐下，他又不会看风水，站在那里怕挡了洛小北的罗盘感应磁场。 可洛小北并非要借罗盘的力，她只轻轻看了两眼便罗盘收了起来。一双原本明亮澄澈的眼睛恍若盛满云雾一般变得朦胧缥缈，缓缓向远处飘去。 第一百第七十九章 寻龙点穴二 洛小北的视线循着巍然高大山脉看去，师父的话却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眼中无形心中有穴之穴人合一。” “寻龙点穴要心存大势，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眼到心到，穴在我现。” 一边默念这几句话，双眼的视线一边顺着一条山脉走去。经过一段起起伏伏，弯弯曲曲，或小或大，形如蛇行一样左右摆动的山脉后，又突然变小，又变大，左右有山脉护送，千变万化的形状，不过二、三节处，忽然突起高大山峦。 洛小北皱眉，这样的山势似乎和书中记载的少祖山山脉相似。 她继续看了下去，从那处山峦一路而行，又经过不少起伏，曲直，左右盘龙，或小或大，直到玄武顶后一节之星峰再次出现一处山，这是父母山？ 她又看了回去，寻龙点穴最要紧的便是寻找龙头，而龙头必定要依据形气来看。 形，必然巍峨高大，耸入云霄，鹤立鸡群于众山者。气，有如龙楼宝殿，起伏开帐有序之辞楼下殿之气势。 而她一开始便看到的那处山脉，正好符合这些描述。 所谓父母山，其下多为龙穴聚集之处。山脉形势是天地气化所成，其形势以气为主，而气需凝聚才有结穴。 洛小北皱眉，回头看向一脸轻松惬意的开爷，“你早就知道这里是龙脉了，又为何还要我来看？” 如此轻松便让她找到了的龙穴，若不是开爷事先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一眼便找到了龙脉？ 开爷起身，轻轻耸了耸肩，视线直接越过洛小北看向远处的崇山峻岭，低沉的嗓音传来，“姓季的那小子我信不过！” 洛小北：“……我真是谢谢你信得过我了！” 如此轻松捡漏，都不算捡漏的事，洛小北并不高兴。因为这是季言做出的提示，不然她不知道还要爬多少座山才能将这条龙脉看个完整来？更别提在短时间里找到龙穴。 洛小北有些恹恹的，抬手一指，“你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那里。” 开爷眯着眼睛顺着洛小北的手指看去，那里，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树还是树。一点也没有大墓所具有的独特与神秘。 为什么说真龙穴之处必有大墓呢？ 因为古代说的阴阳，乃为阴阳之气，即大自然生机气息气化之气，是孕育生命体的最主要元素。 山脉形成气势得地中阴阳之气孕育，生机气息自然周而复始，运行不息。 气行地中，可以根据山脉的形势变化而知其行，又可以根据山脉形势之止而知其聚。山脉形成气势止聚之处，是地中形势的造化精华。 先辈骸骨若获此精华之气，就能重新得到大自然气息气化良好孕育，而这种气息变化的结果，必与其后代气化相适应，才可对其后代产生良好的辅助作用。 这也和五行的相生相克有关。 “我们下山后再去那边确认已经来不及了，太远了！”洛小北声音闷闷的，显然是不怎么高兴。 开爷摸了摸鼻子，自知这事有些理亏。何况既然已经找到了，他虽然着急，一两天的时间却还能忍住，便点头应下，“行，回去先休息两天再说吧！” 洛小北正纳罕开爷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便又听到他的声音，“我需要准备些东西。” 想想也是，两人也不可能就这样跑去。墓中有多少机关尚未可知，他们这两个肉墩子直接去了被戳成马蜂窝怎么办？ 上山容易下山难，等洛小北和开爷回到望乡已经是半夜，苏婆婆还特意给她留了灯。洛小北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婆婆佝偻着脊背坐在灯下缝缝补补，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眨眨眼睛，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从心中涌上，又蔓延到四肢，暖洋洋的，驱赶了夜里的寒凉。 “回来啦？还没吃饭吧？”眼见着两人进了门，苏婆婆急忙放下手中的竹篓，快速起身拉住洛小北的手搓了搓，让她冰凉的指尖覆上些许的暖意。 洛小北笑笑点头，苏婆婆拉着她往里走，让她坐下，“我就知道，饭菜还给你们温着，等会儿我去端出来。” 被她猜中，婆婆有些高兴，眼角眉梢的皱纹挤成了一片片褶皱，放开洛小北的手，转身往里屋去。 开爷瞥了一眼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的洛小北，淡淡道：“季言这一招还真是好用！” 洛小北垂眸，她并不是一个太矫情的人，也不会轻易和别人建立太亲密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她才会怀疑苏婆婆对自己好的目的，哪怕她也只是被季言利用了而已。 “当初跟在我身后的除了瞿烟，是不是还有别人？”洛小北突然抬头，明目如月盯着开爷。 开爷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我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后来多次试探才知道，只有一个是跟着你的。别的还有一群人，他们自己有路数，并不是跟着我们。可明显，他们的目的也是这里。” “他们大概要多久才能到？”洛小北皱眉。 “也就还剩下两天的时间。”开爷压低了声音。 “两天？那……” 开爷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来来来，快吃，吃了早点休息。”洛小北还没说完的话被突然出现的婆婆打断，洛小北笑笑，起身帮苏婆婆端了饭菜，又坐下来。 “这么丰盛，谢谢婆婆。”说完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那秀丽的眉梢依然带了几分不解。 两天是她和开爷计划下墓的时间，如果那时他们一群人到达了望乡，洛小北和开爷正好不在。 “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把手中的衣服缝好。”苏婆婆端起了她的竹篓，和蔼的笑笑，然后转了个弯，回了房间。 苏婆婆虽然老了，看事情却通透，她知道洛小北和开爷有话说，便自己退了出来，不打扰两人。 “你这是不打算帮季言了？”洛小北皱眉，眼中满是不解。 开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第一百八十章 太极晕 “怎么样了？”男子一身黑色华服，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刚毅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周身带着隐隐的威压。 “和预想的一样。”季言语调平和，神色平静。 “他们计划何时动手？”男子沉声问道。 季言抬眼，淡淡开口道：“两天后！” ———— “开爷，你就不后悔吗？”洛小北换了身衣服，修身的黑色劲装，面容清瘦，身姿修长，长发高高束起。腰间别着影木鞭，另一头系着她从不离身的荷包。 洛小北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的，开爷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后悔什么？” “后悔没让九月他们跟来呀！”洛小北一边整理着自己要带的东西，一边答道。 开爷神情淡淡的，“为什么要他们跟来？” “你以往下墓都带着他们，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未免也太过冷清了些。” “是我太冷清还是你太冷清？” 洛小北：“……” 好吧！被拆穿了！ 事实上洛小北下墓的经历并不多，和开爷他们这种逢墓必下的专业下墓人士来说，洛小北连个业余的都算不上。 所以，她有些担心也正常。 下墓是两天后，而洛小北和开爷只准备了一天的时间。他们提前一天便到了龙穴之处。主要还是洛小北要确定一件事。 因为龙穴分为真假，要判断其真假性唯有寻找是否有太极晕才能确定。 而洛小北和开爷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一处伟岸高山中的半山腰。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爬山，现在已经是半夜。 半夜并不是看太极晕的好时辰，两人干脆也在这里过夜。一想到自己还背靠着一处大墓，夜间不断下降的气温和山间吹来的阴冷的风，洛小北越发想念有九月那一群人在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可以动手？”开爷就着柴堆喝酒，气氛看来还是挺轻松惬意。 “明日一早便可！”洛小北往身旁的火堆里添柴，身体却不敢放松，身体的每个感官都在注意着周围密林中的变化。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太极晕？直接找入口不就好了？”开爷依然在喝酒，语气有些轻松。 洛小北倒是有耐心，反正也有无聊，便开始解释，“因为穴位内太极晕的形成是由“土色、土密度、土的湿度、土的结构形态”这四大因素决定的，这四大因素中的任何一个因素都可以形成**“太极晕”，而“真龙穴却并不是由土色、土密度、土湿度、土的结构形态这四个因素决定的。” 开爷握着酒囊的手搁在屈着的膝盖上，想了想，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穴位内的太极晕与真龙穴之间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而事实上是太极晕内才有真龙穴？” 洛小北点头，对于开爷这么快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不奇怪，“差不多是这个道理，而且太极晕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此地山脉走势如此好，会出现一两个假龙穴也不会奇怪。” “那太极晕究竟是什么样子？” 洛小北拍拍手，盘着腿继续说道：“古人云：太极晕指以真龙穴，在该穴之地表上，必有五圈浓浅色系各不同的颜色，且如太阳周包裹，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之周围，发生重轮之势，一圈之外，复套一圈，故曰：“晕”；“太极”指穴理而言。” “盖两仪、四象、八卦，至此方显，如水到穷时太极明，故穴晕而以太极冠之也。” 开爷想了想，“这么明显？不就是有五彩的光吗？只要一眼看出不同的光束不就看出来了？你说一般人找不到是怎么回事？”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那我那天站在高山之上将龙穴所在之处指给你看之时，你可看到了五彩光束？” 开爷皱眉，摇头淡淡道：“没有！” “赵缘督在《穴诀》说过，远看则有，近看则无，侧看则露，正看模糊。皆善状太极之微妙也。” “空石长者《五星捉脉正变明图》云：“穴场既定，先须辨其大极圆晕。若见隐微之间，圆晕分明，则性气内聚，是为真穴，无此则非。若已经开垦，遇者须凭目力详审之，若见二、三半圆如初生月样，是名天轮，更为难得。” “这就是太极晕的独特之处，它朦胧如水汽所形成的云雾，又如同璀璨的日月，倘隐微微，仿仿佛佛，粗看有形，细看无形。” “那你要怎么找？”开爷皱眉，这一篇理论下来，还真是让人头晕。 洛小北掏出一根称手的铁锹，薄唇微启，“用这个找！” 开爷瞥了她一眼，“你难道要走一步再锹一撮土？然后慢慢研究？” 放下手中的东西，洛小北拍拍手，狡黠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当然不是！不挖个三尺我怎么看得出来？” 开爷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因为他知道洛小北这丫头的打算了，所以他还是做苦力的那个。 “直接找入口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找太极晕？”开爷粗嘎的声音传来，洛小北皱了皱眉。开爷不说还好，一说洛小北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找入口的？”她问。 洛小北虽不怎么下墓，但自己师父和师兄们下去过，而且他们下墓都是用罗盘定位，找入口，不会对墓造成太大的破坏，这种法子和摸金一派所用的法子差不多。 但也有比较简单粗暴的，比如直接用工具打个洞那种，只要避开夯实了的主墓室，从侧室进去一样能达到目的，这和卸岭派的差不多。 而洛小北只亲眼见过开爷和九月一起下墓，那一次她和裴二外在放哨。那次的墓地不算大，因为太过偏远，所以入口很好找，再加上洛小北在，他们好不容易走了一次正门。 可第一次见到开爷时，她可以确定的是开爷他们绝对不是走的入口，因为入口在王小碗那座茅屋之下，而且那时有卸岭派的人在。不过也还有一点，那次和开爷在一起的是谢小鱼他们，并不是九月一行人，这就有点奇怪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谢小鱼，公输家，格局 “你以为我带上九月他们是带着去玩儿的？”开爷冷冷瞥了一眼洛小北。 洛小北一下就懂了，九月会奇门遁甲，队伍里应该也有人会风水。好吧！她就说怎么开爷下墓还要带上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搞得像是下墓去旅游一样。 只不过现在看来，开爷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厉害，他也有自己的短板。哪怕他博闻强识，还知道不少洛小北都不知道的阵法，但他只能凭借自己一身的武艺去破解，而不是真正的运用五行去解开阵法。 “那你和谢小鱼他们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二叔！” 洛小北想的是，反正都问了，干脆就问个明白。 “那座墓我观察很久了！”开爷移开视线，灌了一口酒，“九月他们一直没找到入口。” 洛小北瘪嘴，心下了然。 开爷和九月怎么可能找到入口？就算他们队伍里有人会风水之术，比起洛小北这样从小专攻的人都还差了半截，更别说王小碗那样的。再加上那个老头，建座茅屋把入口给遮了，山头上还布满了各种阵法，能找到才奇了怪了。 “那你是怎么找到谢小鱼他们的？” “我既然下定决心要下墓，又怎么找不到人？”开爷神情平淡，山间的风吹得他身上破旧的衣服微微鼓起，“那日，我们在周围打探寻找入口之时便看到同时来那里勘察的农夫模样的人。” 洛小北：“然后你就跟了上去？” 开爷点头，“我让九月他们回去，然后跟了上去。” “他们这么容易便让你加入了队伍？”洛小北倒是来了兴趣。 开爷摇头，轻叹了一声，“我用了很多办法，但每一个都不够稳妥，最后切入口还是那个叫谢小鱼的孩子。” “谢小鱼？”洛小北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开爷曾经和谢小鱼合作诓了二叔，倒也不奇怪了。 “这个自称二叔的人很奇怪，我最早盯上的便是他。他看起来对谢小鱼很不好，但每一句话或者每一个举动都是在维护她。”开爷又喝了一口酒，“我便想到办法找到单独找上了她。” “看得出来，谢小鱼和那位二叔矛盾很深，你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便带走了谢小鱼，又借机和她合作。表面上你二人不和，却又混进了队伍中，并见机行事。”洛小北一字一句的分析着自己的看法。 开爷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轻哼了一声，“有一点错了，掳走谢小鱼的不是我。” “不是你？”洛小北有些惊讶，“难道还有别人？” 开爷点头，“我是一直在找突破口，便盯着谢小鱼，却没想到让正好让我撞破了。” 说完这个，开爷面瘫的脸还扯上几分笑意。 洛小北皱眉，抬眸问道：“要带走谢小鱼的是不是公输家的人？” 开爷不置可否，“我救了谢小鱼，又花了不少时间混进了谢小鱼那个队伍里，再加上有谢小鱼掩护，那个叫二叔的便对我多有信任。” “那你和公输家是怎么认识的？又如何知道我是极寒之体？” “公输家一开始找上的就是那个叫做二叔的，并且告诉他，墓地中的阴阳玉佩能改变谢小鱼的反骨，但他们又借机要掳走谢小鱼，又正好被我撞到，然后合作破裂。但这个二叔誓必要找到玉佩，便说要去盗墓。” “所以是你把二叔的计划告诉谢小鱼的？” 开爷轻轻嗯了一声，“谢小鱼只知道我为了财。我却没想到她会有墓地的地图。” 然后开爷就和谢小鱼一起把二叔算计了，可公输家的也借机找上了开爷。 “谢小鱼天生反骨，命格奇特，克人克己，所以和她有亲密关系的人，最后都会死在她手上。”对于二叔的死，洛小北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她曾说谢小鱼的父母其实都是死在谢小鱼手上并不是她看见了，而是她猜测的。再加上谢小鱼说二叔杀了她父母，结合谢小鱼的反骨，事实也和洛小北说的差不多。 不过二叔错便错在，他分明是维护谢小鱼，却又极力苛责她，又喂药给她吃，且不说那个药有没有副作用，便是这每月一次的折磨对谢小鱼这样没有直接体会过温暖的人来说，又怎么不会记恨？ 二叔这样的做法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所以我是极寒之体的事也是公输家告诉你的？” 开爷点头，“没错！公输家也以为我求财，他们的条件就是让我拿到玉佩，并且带走谢小鱼！” “但没想到你失败了！”洛小鱼挑眉。 这件事里公输家最大的失误就是错误判断了开爷的目的。 “我要找的东西没找到，那个玉佩什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所以从极寒之域出来后我便离开了。” “那你为何要回来？” 开爷猛然喝了一口酒，回头冷冷瞥了一眼洛小北。 洛小北被这眼神一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是为了她回来的，这份大礼简直了。 “公输家的人找到我，说让我杀了你拿玉佩。我便用了办法多问了两句，得知你是极寒之体我正好用得上。” 洛小北：“……用得上？什么鬼？？！！” “不过，我原本就没打算要杀人，所以你的眼神可以收一收了！”开爷淡淡道。 “我真是谢谢您了！”洛小北咬牙切齿道。 “呵！不用谢！”开爷一本正经的答道。 洛小北：“……” 短暂的沉默后，开爷又开口了，“你明明知道公输真儿不安好心跟着你们，你怎么还放任她在你们身边做些小动作？” “不然呢？赶她走？她可是来找哥哥的，杜阳都没说什么。而且我好奇心重，倒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洛小北随意往身后柔软的草丛上倒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接着道：“不过公输真儿的任务应该就是看住杜阳，对别人她是没什么兴趣。不然也不会从极寒之域出来后她便不见了。” 开爷闻言饶有兴致的轻笑一声，“怕是她族中人也知道她格局尚小，还当不得大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变 “那就是她公输家的事了。不过季言既然知道杜阳和公输家有关系，他居然还放杜阳出山。”洛小北撇撇嘴，漫不经心得答道。 “万一他也不知道呢？”开爷语气很轻，也是随意一说，并不太上心。 洛小北冷哼一声，“季言已经知道公输家的人会找上门来，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照你这么说，他让杜阳出山去避祸也无可厚非。”开爷喝了一口酒，微微驱赶了山间的阴冷潮湿。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洛小北皱眉，“望乡本就是因为避祸而建，不好好躲着，反而放了苏黎和杜阳出去，还有人不定时出去打探消息，这是为什么？” “望乡！望乡！望家乡！这事也定然和公输家有些关系，否则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到这深山老林来，还守着这么一处墓地，他们两家的恩怨，你猜测再多也无济于事。”开爷再一次出声，他的言外之意是让洛小北别管。 洛小北听出来了，一时也叹了口气，“苏黎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杜阳现在怎么样了。” “杜阳就是那个傻愣愣的小伙子？”开爷挑眉，斜了一眼洛小北。 “对！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清冷的山风扬起洛小北额角的碎发，她明亮的眸子扫过远处的黑暗，眉梢带了几分惆怅。 开爷轻笑一声，往火堆中添了柴，又收回了手，淡淡道：“傻人有傻福，你们这些道士不是最信因果么？” 嗯，一向话不多的开爷也反常了，破天荒的安慰起人来。也就是这一句，让洛小北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开爷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苏黎就是那位苏大娘的孙女？” “嗯！”洛小北点头。 “所以你没告诉她？” “没有！”洛小北摇头。 “可能她已经知道了！”开爷又添了一句。 洛小北将手臂枕在脑后，叹口气有些闷闷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苏婆婆并没有表现出很伤心难过的样子，却又总透过我找苏黎的影子。最奇怪的是我和苏黎并不像，所以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 开爷只喝了一口酒，没再出声。 洛小北想了想，又问道：“季言应该知道我们出了望乡，而且已经找到古墓所在了，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动静？” “你要他有什么动静？”开爷视线落在前方的黑暗里，微微皱了眉，慢慢将手中的酒囊别回了腰间。 “他既然要我们帮忙又怎么会放任我们找墓？何况你都知道公输家的人要到了，季言怎么会不知道？”洛小北眉梢动了动，缓缓起身，一手搭在屈着的膝盖上，说着话，视线落在前方的黑暗中。 “或许他说的要我们帮忙，就是要我们下墓。也可能墓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不然他又如何清楚的知道墓在哪里？”开爷眉头紧皱，已经放下酒囊的五指动了动。 “那也的得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洛小北声线陡然一变，一手叩上腰间的长鞭，银光乍现。 一阵浊臭的腥风卷起漫山的枯枝，阴寒的劲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层层刮过，粗壮的树木仿佛随时要被折断。浓重的乌云顿时将明朗的月色和璀璨的星辉遮蔽，洛小北和开爷同时弹起，熊熊燃烧的火堆突然炸裂，卷起漫天的火星又骤然熄灭在浓重的暗夜里。 黑暗越来越浓，洛小北手腕一转，手中的银鞭陡然划破这沉寂的黑夜，如灵蛇舞动般柔韧又如追星逐月般耀眼，长边一动，“唰！”一众树枝应声而断，漫天的残叶被卷起，又缓缓落下。 一抹红色的影子在残叶断枝一闪而过，在如墨的夜色中尤为诡异莫测。 开爷手中的绿光喷涌而出，驱赶出如发丝缠绕般的黑夜，面无表情的脸半隐在绿光下。绿光又绕过洛小北，顺势向周围的树干爬去。缓缓而上，丝丝缕缕，如同灵气鼎盛的天蚕丝，将一棵棵粗壮的树干包裹成茧。 风再起，浓郁的腥臭再次扑面而来，绿光外的树干再次被压弯。 “嘎吱——” “嘎吱——” “哗哗——” 奇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像是树干不堪重负随时要被压断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动物的诡异叫声，还有树叶间的摩擦声与呼啸而过的尖锐刺耳的风声。 洛小北和开爷同时被包裹在绿光的范围里，两人视线交错，洛小北捏紧手中的长鞭，全身的感官已经提到了最高的戒备程度。 明亮的眸子陡然睁开，一手掐出金色的符诀，顺着眼睛正前方，直直射向开爷的身后正中。纤细的腰肢一拧，墨发飞扬间，一个符诀再次飞了出去，这一次正是洛小北身后。 洛小北确定两张符咒都打到了东西，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树干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枝丫摇晃的沙沙声响。 双眉紧皱，明亮的双眼带了瘆人的冷意，如同锋利的寒芒。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手中的长鞭不挥而动，银白色的光芒越盛。 洛小北掏出藏在衣襟中的菩提子，绿色的光芒大作，耀眼明亮得超过了开爷的光束。 洛小北眼角一斜，薄唇紧抿，身上的冷意更甚。不过眨眼间，她长腿一迈，凌空一跃，手腕翻转，如同灵蛇舞动般的长鞭瞬间穿透开爷绿色光束而成的屏障，鞭尾一顿，洛小北原地而动，柔软灵活的身子携带着长鞭快速打向四周的树上。 “嘎吱——” “嘎吱——” 开爷手中的光束源源不断而出，颜色越甚，周围原本应和外围一般随风而动的树却纹丝不动。开爷的光束如同屏障，将左右不过两寸距离的树隔离开来。 绿色光芒越发耀眼，洛小北挥鞭的速度也加快，菩提子的颜色越发浓，洛小北握着银鞭的手越发用力。 长鞭每次一出，再度收回时，那上面萦绕的淡淡黑雾在眨眼间便消散不见。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封印？鬼怪？ 开爷整张脸已经沉下来，手上的光束越发亮，牢牢将他和洛小北笼罩在光圈里，不让外围的东西靠近。 夜色愈浓，呼啸的风卷起洛小北紧束的长发，她眼中神色冷凝，秀眉紧锁，薄唇紧抿，纤细的身影不断移动，手中的银鞭舞动着耀眼的光束，划破绿光，割断狂风。 “你停下来！”开爷的嗓音洪亮有力，正入洛小北耳中。 纤细的身影停住，眼中暗含不解。 “太多了，你这样不行！”开爷沉声道。 他两只手已经空不出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周围的树干上。 外围的树都被狂风压弯，只有开爷绿光所及的地方还安然无恙。 洛小北皱眉不语，手腕一转，银色长鞭再次叩回腰间，她的明亮澄澈的眸子带了几分寒意，落在黑夜中。 “太奇怪了！”她道。 “哪里奇怪？”开爷说话并不费力，可见现在这样程度的光束并不是他全部的实力。 “龙穴所在之地乃是风水宝地，就算有山中精气而成的精怪也应该带着灵气，也不会伤人。”顿了顿，又道：“可是刚刚还明朗的月色却被乌云遮蔽，且山中狂风大作，我鞭子出去之后抽回来的却是邪秽之气。” 开爷并不太清楚风水上的事。可洛小北说的这短短的两句已经让他发现了问题。 “莫不是有人用这处龙穴封印了什么鬼怪？” 开爷也曾看过许多书，也知道有些鬼怪太过厉害，发现它的道士打不过，便会穷尽毕生修为将鬼怪封印起来，可最后的结果便是，封印被解开，然而用尽毕生修为的道士却会死。 这也算不上是同归于尽，只能说是以命换取短暂世人的安逸而已。 “也有这种可能！”洛小北声音很轻。 也有得道高人特意将某些厉害的鬼怪封印在龙穴之中，以汲取天地精华将鬼怪净化。 这是个很冒险的过程，如果封印之人的修为不高，赔了性命不说，反而起不了作用，只能激怒了被封印的鬼怪，它的怨气累积得越深，找到机会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报复。 那么很有可能洛小北现在遇到的就是被封印失败了鬼怪。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这些鬼怪是从这座山中墓地中出来的。 可是洛小北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封印，并且在这之前她也没感受到任何邪气。而现在在攻击他们的这股邪气太过强大。 这种强大并不是不能对付，而是不好对付。 一如开爷所说，洛小北能感觉到这些在攻击他们的邪物太多。洛小北的鞭子锋利，体力也够好，可一波接一波袭来的东西，她还真没把握和这些东西对抗到天亮。 洛小北迅速移动步子，腰间的长鞭却没出现，她看了一眼开爷，脚下的步子一迈，瞬间跨出了绿色的光束堆积而成的防御墙，纤细的身影瞬间隐入诡异而神秘的黑暗中。 开爷冰冷眉梢一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些惊讶，但他深知洛小北对自己小命的看重程度，这种自己去送死的事一点不像她的风格。 果然，银色的弧度一甩，洛小北纤细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屏障里，一道黑色的影子顿时从洛小北鞭子下窜了出来，红光一闪而过，那道黑影瞬间震翅而起，直直冲向开爷绿色的光束。 “嘭！”灵气被撞击而发出震荡声，黑影顿时落地，洛小北手中鞭子再出，鞭尾瞬间牢牢将黑影缠住，“嘎吱——” 黑影顿时尖叫一声，洛小北一怔。 这东西的叫声竟然如同树干被压弯的声响，而红色的残影竟然是来自它的眼睛。黑影体积并不大，如同鸟雀一般，周身被淡淡的黑雾遮盖，而洛小北看清楚的除了那来自眼睛的红光，还有身后如同老鼠一般的尾巴。 “嘎吱——” “嘎吱——” 黑影不断尖叫想要挣脱，洛小北手腕一抖，那黑影瞬间如同云雾般消散不见。 洛小北抬头，正看到开爷皱眉，低沉的声音响起，“这里怎么会有絜钩？” 秀眉轻皱，洛小北自然知道絜钩是什么东西。它长得像野鸭子却长着老鼠一样的尾巴，擅长攀登树木，在哪出现哪里就容易发生瘟疫。 洛小北的疑问和开爷一样，毕竟是龙穴，如此灵气鼎盛又是龙脉经过之地怎么会有絜钩这样的邪秽之物？ 莫要说不存在，而是根本就不该有。如果是从墓地而来，那这座特意建造在这里的大墓里葬的是什么……而当初选择将墓地建在这里是不是也因为选址之人也借用了封印的道理？ 而如今墓地因为别的原因被打开，里面的邪秽之物是不是要开始报复了？那这数以万计的絜钩不被解决掉，望乡会发生什么？ “开爷，你能撑多久？”洛小北皱眉，下意识向开爷看去。 “到天亮也没问题！”开爷的表情很轻松，这种只用将光束放出，而不用直接动手的事对他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那就好！”洛小北低低说了一声。 呼啸肃杀的风以及树干脆弱的呻吟已经被开爷完全隔离开来，洛小北和开爷两人现在仿佛就处在一个透明的密闭的空间里，他们能看到空间外的所有东西，空间外的东西却无法穿透这座屏障。 开爷瞥了一眼没了下文的洛小北，却见她正盯着自己手中捏着的好几张黄色的符箓发呆。心知她一定又在想什么法子，开爷便专心驱动着自己手中的光束，他说的到天亮没问题，也是自己的猜测。 因为他似乎从来没遇到过要接连消耗如此大的灵力的时候。 “唰！”开爷走神的空档里，一阵金色的光芒如同万丈霞光扑面而来，光彩耀眼、璀璨夺目，瞬间将浓重的黑夜照得透亮，如同初升的旭日，又如同来自浩渺与宇宙的恩赐，开爷手一手，下意识闭上眼睛。 短暂瞬间，周围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听不见风声，听不到树叶的摩挲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消失。 第一百八十四章 穷鬼！穷鬼！ 金色的光芒缭绕出巨大的光圈，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瞬间燎过，光束彻底震开呼啸的寒风，一股金色的气浪顿时四散，透亮的光芒直冲云霄，那本该是旭日东升的方位，此刻却如同佛光普照，绝处逢生。 同时，在遥远的山的另一边，正站在高台上季言半眯着的狭长的双眼化开一丝笑意，视线落在那耀眼如白昼之地，他淡漠的唇角勾了勾。 良久，他缓缓转身，修长单薄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暗夜中，只剩下空气中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低喃。 “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一股温暖夹着淡淡暖意的风从半敞开的木门处窜了进来，苏婆婆手边的油灯剧烈跳动，她脚下的影子也跟着虚晃了几下，苏婆婆抬眼，视线落在门口处，那双略微浑浊的双眼平和且平静。 ———— 开爷睁眼，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入眼是暗淡的凉薄如水的月光，周围是一地的狼藉，已经被折断的粗壮的树干，凌乱的枝叶，这些都在像开爷证明，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假象。 但是还少了什么，开爷的视线由近及远看去，浓密的眉毛皱紧，少了一个人！ 洛小北不见了！ 眼前的环境和他们初次到达所看到的已经完全不一样，这是一处惨烈的无声的战场的遗留，而结束这场战争的另一个人却不见了！ 开爷一手探出光束，魁梧的身材成了一道残影，在凌乱的战场上快速搜寻洛小北。 直到他终于停下来，眼前的少女整个人已经被残叶遮盖，只露出了一个人形的样子，她的身边还倒下了许多树木，但每一根都正好避开她。 开爷手一挥，洛小北脸上的落叶被掀飞出去，清瘦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冰冷又高雅，浅浅的呼吸声落进开爷的耳朵里。 开爷整个人一转，寻了一棵粗壮的树干坐了下来，轻松的堆积起一堆枯枝落叶，直到明亮温暖的火光正好将洛小北包裹，开爷这才卸下自己别在腰间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口。 睡着的洛小北秀丽又带着几分英气的眉头皱了皱，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火堆的方向移了几分，簌簌落地的残叶并没有将她吵醒，这是……太累了！ 且不管洛小北是怎么睡着的，反正她也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虽然是在荒郊野岭的地界，还不如苏家婆婆给她铺的床柔软，但对于这个一向精力就特别好的小姑娘来说，也不知道她睡这一觉能不能让她再长高几分？ 洛小北醒来的时候对四周的凌乱并不惊讶，也不在意，她当然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 倒是开爷不动声色的将水囊递到了她面前，又拿了苏婆婆给准备的吃食，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洛小北直接吃了起来。 只是她身上那层黑灰，洛小北撇撇嘴，幸好衣服是黑色的，不明显。拍了拍，又抖了抖还挂在身上的叶子，洛小北这才站了起来。 刚吃饱，略微动了动，她便在这凌乱的战场上开始找东西。 开爷的酒囊也收了起来，他一个人在树干上坐着，从白天到黑夜，从月落到日出，坐成了一座雕塑，直到洛小北醒来。 本以为洛小北会有些动静的开爷这一次失算了。因为洛小北那张脸实在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开爷查出几分不真实。 “你就不心疼么？再怎么也要哀嚎一声才对。”倒是一向冷静的开爷先打破了沉默，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头一次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情绪来。 洛小北停下找东西的步子，面无表情的抬头，冷冷瞥了一眼开爷，又低下头开始在树叶以及倒下的树枝树干中摸索起来。 开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暗想这丫头怕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没有之前的活泼闹腾他反而觉得不太对劲，这是被洛小北这个鬼精灵的丫头给荼毒了。 想了想，还是起身，开爷低沉粗嘎的声音在洛小北身后响起，“唉！你要不要太难过！大不了我送你一个嘛！” 洛小北还半蹲着身子，手已经探进了一棵树干下，完全不搭理在说话的人。 被无视了，开爷又摸了摸鼻子，想想，还是不太对，这丫头的活泼劲儿怎么没了？ “你找也找不回来了，不是被你摔碎了嘛？难道你还要找到碎片重新拼凑起来不成？年轻人，你未来还有很多宝贝的！” 开爷凑上前来，他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一个语重心长安慰晚辈的长者。 但他确实不擅长做这样的事，因为洛小北没有任何的反应，开爷一时也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说，知道洛小北手臂一动，明晃晃的物件在开爷面前一晃，他这才看清，洛小北在找的不过是一把铁锹。 额⊙？⊙！ 有几分尴尬，开爷轻咳了一声，“年轻人就是要这样嘛！拿得起放得下！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啊！” 洛小北并不理会，转身无视开爷那奇奇怪怪的语调，一手握着铁锹一手伸进自己腰间的荷包，掏出了罗盘。 开爷摸了摸鼻子，再咳了一声，迈开大步子急忙追了上去。 反正经过昨天那次光圈差点闪瞎了钛合金狗眼之后，一大早，这两人的性格就像互换了一样。 开爷是因为洛小北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而发生了转变，因为洛小北穷！非常穷！可她为了对付絜钩，砸碎了她师父给的宝贝镯子天玑。 天玑灵气巨大，是传说中出自昆仑山天机镜的一部分碎片，洛小北从得到后便一直戴在身上，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其中孕育的深厚灵气一击伤人。先不说这个镯子灵气怎么样，最主要的是它是玉的！它是玉！ 嗯，所以可想而知，这么一块传说中的上古玉石对洛小北这样的穷鬼来说得有多么珍贵！ 这摔的都不是镯子，是钱！钱啊！洛小北得有多心疼？ 所以开爷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他清楚哪怕他说送，也未必送得起这么贵的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似土非土，似玉非玉 开爷追过去时，洛小北一只手心正躺着罗盘，一手握着铁锹，清瘦的脸神情严肃，双眼盯着罗盘若有所思。 见她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开爷自己都没发现他竟微微松了口气，一脚向前迈了一步。 “别过来！”洛小北陡然大喝！ 开爷一脚还没落下，被洛小北这一喝顿时停在了半空。皱眉，正奇怪洛小北这是怎么了却见洛小北动了。 她收了罗盘，手腕转动，铁锹在空中划开了一个优雅的弧度。神色严肃，薄唇紧抿，手臂用力，那铁锹迅速在面前的土地上勾勒出一个圆圈。但她并不是直接用铁锹去挖土，另一手又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薄唇轻启，口中喃喃念出咒语。 只一眨眼，那符箓带着火光，洛小北食指和中指一放，符箓直接掉进她用铁锹划出来的圈里。 “轰——” 符箓落地，火焰骤然变大，洛小北下意识后退，却见原本橙色偏红又带着金色的火焰慢慢变成了颜色，燃烧的时间愈久，那颜色越发变绿且萦绕着淡淡的黑雾。 洛小北皱眉，面上的神情越发冷凝，一手再次掐出一个符诀，地上的火焰骤然熄灭。那个圆圈的范围并不是一块被烧焦了的草地，而是一个坑。 太极晕指以真龙穴，在该穴之地表上，必有五圈浓浅色系各不同的颜色，且如太阳周包裹，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之周围，发生重轮之势，一圈之外，复套一圈。 那个被烧出来的坑，正好符合太极晕所有的特征。她蹲下身，一手探进坑中随意抓了一小戳土，利用食指和拇指碾搓，真正的太极土应该是似土非土似玉非玉，这也没错！ 可是开爷却注意到，洛小北的神情没有一丝喜悦和放松。 “有问题吗？”开爷收回脚，站在原地，皱眉看着洛小北的动作。 洛小北眼角眉梢写满了凝重，她淡淡开口：“有人来过这里！” “季言？”开爷随口问道。 洛小北拍拍手，站起身，语气有些寒冷，“某些沽名钓誉之辈总吹擂龙穴之内有太极晕，却不知道只有太极晕内才是真龙穴。” “你已经找到太极晕了，是不是说这太极晕下面就是真龙穴？” 开爷有些不太明白洛小北说这句话的意思，她向来不爱打哑谜，但这个沽名钓誉之辈指的是谁呢？ “没错！”洛小北点头，“圆晕既为结穴的意思，也是穴心生气之最厚之地，葬于其中，生气不泄，水蚁不侵，是以扦穴下葬。” “那就是说墓地就在你烧出来的坑下？” 洛小北点头，却没言语，她只皱着眉头，一时半刻竟让开爷猜不透她的意思。 良久，她终于开口道：“我之所以用符箓烧，而不是直接用铁锹破土，是因为书中有载不可锄破太极晕。” “如果这样做了会发生什么？”开爷面色越发凝重，因为哪怕不问，他也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大凶！”洛小北的声音很轻，落在开爷耳朵里却沉重有力。 长时间的沉默，久到山间清风再起，开爷抬头，面色渐沉，“是他？” 洛小北额头已经皱成了川字，清冷消瘦的脸依然还有几分苍白，她抿唇不语，但开爷知道，这个答案应该和他想的一样。 这个人除了季言，再无其他！ 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人相对而立，却同时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那就是，眼前这座墓还要不要下？ 洛小北自然不担心，她只不过是帮忙的，但她已经答应了开爷，自然也要等着开爷做决定。 可她此刻依然很生气，除了她的镯子，还有便是她已经猜到，絜钩的事情以及太极晕被破坏的事全都和季言有关。 洛小北开口了，她一出声问的便是，“季言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找开爷和洛小北帮忙，洛小北的第一想法是，这个忙应该和望乡的阵法有关。而洛小北得知公输家的人已经要到达望乡时，她想这个忙应该和公输家有关，所以才设计让苏婆婆和小风来到她面前试探。 可季言用龙脉和开爷做交易后，并不阻止开爷要在约定帮忙的时间里下墓，这个交易怎么看也是季言吃了亏。而洛小北不相信季言会是心甘情愿吃亏的人，她相信她和开爷的一举一动都被季言密切注视着，然而这一切都太过顺利，就好像前面的路都是被人铺好的，而她和开爷只需要走上去便行。 而且洛小北也知道，哪怕墓中凶险，开爷哪怕有一点点的迟疑，到最后，他要做的依然是下墓，因为他要找的东西，是他的信仰。 脑海中有东西似乎在慢慢被理顺，一根清晰又透明的线陡然让洛小北回神，她抬头大喝，“不好！快撤！” 可她话音刚落，那被她用符箓烧出来的太极晕的坑里却突然冒出一团黑色的雾气，洛小北脚下一跃，那雾气却用了比洛小北更快的速度瞬间将她缠住。 开爷陡然回神，同时手一动，绿色的光束刚出，还不待接近那团黑雾，洛小北整个人却被一种蛮横又粗暴的力量一拽，瞬间被拖进了坑中。 开爷一惊，凌空跃起，向着洛小北的方向弹跳而起，魁梧的身子却如同飞燕点水般轻盈，以一道迅猛又凌厉的残影迅速扑向那处黑漆漆，仿佛能吞噬天地的黑暗的洞窟中。 这速度极快，不过短短一瞬，开爷和洛小北便彻底消失不见。那处被洛小北烧出的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成平地，一切都像从没发生过一般。 只有山间的光秃秃的枝干，和被摧残断裂的树干和木桩，以及满地的残叶还安安静静的在山风中述说着昨晚的惨烈。 而在此地的不远处，却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仿佛已经在此地站立多时，微阖的双眼深邃而平静，没有一丝涟漪。他的视线落在那处已经恢复原状的坑上，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压扁，回音，虚无 此刻洛小北整个人已经不好了，她才刚刚恢复的理智从身材魁梧的开爷砸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又要分崩离析了！ 除了理智要裂了，洛小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的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压扁了感觉，而且，她觉得开爷要是再不起来，她命不久矣！ 此刻的开爷也很难受，他觉得自己的后背硌到石头上了，太硬了！哪怕他皮糙肉厚的，这尖锐的石头也让他觉得难受。 直到他双手撑地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坐起，这才听到洛小北亟不可待的呕吐声。他觉得，可能自己猜错了什么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觉得洛小北的骨头真的是出人意料的硬。 “你发现什么了？”想了想，低沉的声音响起。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洛小北干呕了两声，暗自吐槽开爷太重了，但好在他并没有在关键的时候抛下自己不管，也算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只能在看不见的空间里翻了个白眼，哑着嗓子开口道：“你都猜到了还问我？” 她知道开爷之所以这么问她，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猜测。因为开爷以为是自己占了季言的便宜，却没想到最后却被季言摆了一道。 或者说，洛小北和开爷都被季言摆了一道。 短暂的沉默，这黑漆漆的空间里比起外界越发阴冷，洛小北一手触到自己坐着的地方，坚硬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她确实进墓了，而且正好掉到了甬道里。 冰冷阴寒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哪怕洛小北现在已经不是极寒之体了，就这么坐着还是有几分侵入骨髓的阴冷，但她这会儿并不敢乱动，因为她可以判断的是她们正好掉到了甬道的某一段上，而不是入口处。 有了极寒之域那处墓地的经验，她最怕的就是，不小心碰到哪里，又触发了一个机关之类的。而且将她拉下来的那道不知为何物的黑雾，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好在，哪怕没有了那些准备好的工具，洛小北别在腰间的影木鞭和荷包都还在，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脚一松，便听到一声“哐当——” 洛小北心下一惊，只听到这声响发出层层叠叠的回音，靠了！不好了！她怎么忘了自己下来的时候手上握着的还有一把铁锹。 “开爷！”洛小北压低声音急速唤了一声，便听到“唰唰”的声音穿透这冰冷潮湿的空气正快速向两人所在的方向冲来。 洛小北快速起身，耳边听到的还有衣袂翻动的声响，一手叩上腰间的影木鞭，银色的光芒骤亮，甬道两边的青石板顿时隐入眼睑，而前方的空气中，什么都没有！ 一片虚无！ 洛小北怔了怔，手腕一转收回了鞭子。开爷却从手腕中放出了绿色的光束，那光仿若有灵性一般，迅速将周围的寒气逼退了一些，只是这样未免有些奇怪。 因为洛小北回头看去，开爷手中冒出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而那些张牙舞爪的光束，像八爪鱼！ 尽力憋住不笑，洛小北将手中的铁锹转了一圈，这才轻轻靠近两边的石壁。只是一靠近才清楚的看到，那些闪着绿油油的光泽的石头，根本不是青石板，那透明以及润滑的程度，是玉石！ 洛小北拽着开爷的手往下放了几分，俯身下去仔细看了看，这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出声叹道：“我的妈呀！这根本不是青石板，这是玉啊！” 这是穷人见到宝藏的正常反应，虽然某位穷人经常说视金钱如粪土的话。 这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刚刚才砸碎了上好的玉镯子，这会儿就看到满墙的玉石，虽然比不得她的贵重。 自然，她也不可能拿得走！ 开爷面无表情，对于这些东西，他显然没有洛小北这样激动。他想的是，刚刚还在想送不起洛小北那样的上好的玉镯，现在这会儿看来，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洛小北这小丫头片子太容易满足了！ “看看就算了，反正你也拿不走！我估计里面还有更好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开爷手中的光速动了动，那绿色鲜明又自然，和四周的玉石仿佛要融为一体。 洛小北也不傻，开爷这话带了玩笑的成分，但也确实可以看出这墓主人身份尊贵，连普通的甬道都用玉石铺成。开爷就算不说，洛小北也知道里边肯定有很多宝贝。 但是她知道，这些宝贝怕是不好动的，因为她向来不拿死人的物件，怕有损阴德，毕竟她已经够倒霉了！ 而眼前的这座墓，本该是一处占尽了风水宝地的富人墓，却被季言破坏了太极晕，再加上昨晚的那一出，她此刻还真的是一点也不敢小看这墓里的东西。 “有再好的东西我也拿不走，看了不也是白看？”洛小北撇撇嘴，“这里面的东西有些厉害啊！” 开爷皱眉，眉梢沉了沉，没说话。 是很厉害，毕竟能快过他的速度把人拉下来，并且瞬间消失不见的黑雾，这一次，怕是要遇到些奇怪的东西了。 而洛小北的判断是也远不止从絜钩已经拉她下来的黑雾中来的，最主要的还是这些玉石。 玉本该是温润的，特别是在沾染了健康人的气息后会越发莹润，透着淡淡的温度。可从洛小北掉下来开始，她所触摸到的玉石都是冰冷刺骨的。玉是有灵气的东西，容易被人体所养，却也容易被邪物沾染。 凝神想了想，洛小北一手缓缓向那一块完整的玉璧触去，指尖的温度依然冰冷，可她手指移动的瞬间，有些粗糙的硌手的纹路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将开爷的手拉得近了一些，这才再次探去，粗糙的没有任何规律的纹路，冰冷刺骨的温度，这些……洛小北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在玉璧上刻纹路呢？ 难道是为了制造回音？她想起来一开始铁锹落地时发出的脆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利箭破空的声音，可她抽出影木鞭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符字，破坏 “开爷，你看看！”洛小北刻意压低了声音，指尖却依然停留在玉璧上，她越触摸，便觉得这些没有规律的花纹似乎有些熟悉。 开爷皱眉，视线落在洛小北指尖的位置，只一眼，他便道：“这不是你们道家的符字么？” “没错！就是道家符字。”开爷的话并不让洛小北觉得意外，可她觉得意外的还是这里怎么会有大量的符字存在？而且这符字还被刻在玉石璧上。 洛小北拽住开爷的衣袖，顺着玉璧移动脚下的步子，胳膊肘下还夹着铁锹，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不仔细看并不会被发现的花纹。 她觉得疑惑，是因为这些符字写得太乱，像是仓促间被随意刻在上面的，没有规律，也没有针对性。 玉石有灵气不假，很多人都喜欢将刻了观音和弥勒佛的玉佩带在身上，以求得心安。 而这种将符字刻在这么一块完整的玉石上的做法，洛小北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墓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或者说墓主人这么做，是在防着某些东西。 洛小北转头看了一眼开爷，见他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洛小北顺着开爷手中的绿光，再次将视线落在远处漆黑一片的甬道里。 冰冷的玉石仿佛冰块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从脚底一丝一缕缓缓钻进骨髓中，再沿着骨髓逐渐在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洛小北低声问道。 现在当然不是她逞能的时候，首先她在墓下的经验没有开爷多，其次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反正她总能在不该倒霉的时候倒霉透顶，所以哪怕开爷只是随便选择一个方向，也比洛小北来选要保险些。 开爷知道洛小北这总是在关键时刻出乱子的运气，干脆也就随便一指，两人就顺着那个方向而去。 甬道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且这玉石甬道的回声也极其强烈，“哒！”、“哒！”、“哒！”，两人每次落脚，便能听到铺天盖地传来的声音，明明是已经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却偏偏向有人在跳踢踏舞一般。 也像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原野上，四周一片漆黑，原本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一般。听到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另一个的！ 洛小北的右手手指一直在自己腰间的影木鞭上摩挲，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她至少还能应对。 而这条回音巨大的甬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两人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却始终没找到出口，只有开爷手中的绿色光束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盏，绿幽幽却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照亮两人的路。 前方是看不到底的黑暗，两边是刻满了符字的玉璧，洛小北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以往的任何一次中从来没遇到过。 那是——恐惧！ 那种没有来的从心底爬上来，缓缓席卷了她全部理智的情绪，是洛小北从来不曾体会过的。这两个字似乎从来和洛小北沾不上边，哪怕遇到她最怕的蛇，也只会让她不敢动，却不会让她在短短的一瞬间再没有了前进的勇气。 洛小北脚下一软，整个人顿时倒了下来。开爷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了？”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全身似乎被一种无形的锁链套住，那不是没有力气的软弱，而是哪怕她拼命挣扎也不能发出一丝声响或者做出一个动作。她唯一能动的，只是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 传说中的鬼压床？ 洛小北这一次是彻底懵了，且不说这种情况她从来没遇到过，最主要的是，哪怕是鬼压床，也不该是现在啊？这里根本没有床！ 洛小北整个人已经凌乱，所以她也没意识到自己想的东西有多么不合时宜，但这些症状加起来并没有更好的解释。 开爷已经发现了洛小北不对劲，可是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和洛小北待在一起，如果洛小北受了什么限制，那他怎么会没事？ 难不成是体质原因？ 他的视线从绿色光束映照下的玉璧上一扫而过，一把抓住洛小北的肩膀，肌肉虬结的胳膊微微用力，便轻而易举的将洛小北扔到了自己背上。 像一只最便宜的破布口袋一样，这一扔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的意思。 一只手稳住已经不能有任何动作的洛小北，那只还放着绿色光束的手却顺势夺过洛小北还捏着的铁锹，手中的光束如同寻找到攀爬之物的藤蔓一般快速缠绕在铁锹上。洛小北只瞪大了眼睛，因为她此刻已经不能说话，只能盯着开爷的每个举动，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开爷盯着那把已经被绿光包裹的铁锹瞧了瞧，手腕一转，铁锹的尖锐面顿时落在玉璧上。 “噌——” 尖锐刺耳的声音顿时如同洪水一般灌进洛小北的耳朵，这声响延伸到远处，又从远处再次落回来，连续的长久不断地声响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 洛小北的第一想法是：不会吧！难不成还没死，耳朵要先聋了？ 墓地的甬道就像一道圆形的回音璧一般，所有的声响都能被无限放大，或许在外面这是好玩儿的事，可这会儿就真的是一点不好玩儿了！ “一会儿你先忍着点！我要开始了！”开爷声音有些沉。 洛小北：“？” 她不能说话，可她的眼睛已经在问，开始？开始什么？ “刺啦——” “噌——” 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洛小北这才明白开爷究竟要做什么。随着开爷步子移动，那把缠绕上绿光的铁锹在玉璧上划着奇怪的弧度。 他并不动手，可铁锹正随着他的意念而动，洛小北忍受着耳中的声响，视线落在铁锹和玉璧上，她这才清楚开爷是在做什么。 他要破坏玉璧上刻着的符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万别回头！【夜猫子的福利】 洛小北皱眉，难道她现在的状况和玉璧上的符字有关？可为什么她会受到影响开爷却能行动自如？ 可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哪怕有疑问也只能先憋着。但奇怪的却是，随着铁锹的舞动，刺耳的回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洛小北也察觉到自己能动了，她这才出声，“怎么回事？” 开爷并不答，只皱眉，铁锹移动的范围正好将脚下的路照亮，洛小北动了动手指，难不成这符字上有什么秘密？ “你可以走了吗？”开爷沉声问道。 “放我下来吧！” 开爷应声而动，这速度快得就好像洛小北是只吸血的蚂蟥一般。洛小北已经无心吐槽，因为她心里那股子没由来的恐惧情绪已经消失，她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又悄悄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种差点被吓尿了的情况，不是开玩笑，洛小北是差点就尿了！ “开爷厉害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洛小北已经堆起了一张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脸。 掩饰尴尬的最好方式，就是夸别人！这是洛小北常年行走江湖得出来的最好的经验，而且这一招百试百灵！ 可惜，在开爷面前，这一招失效了！ “有这拍马屁的功夫，不如想想我们该怎么出去！”开爷眉头紧皱，而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黑暗中，表情严肃。 又有事了！因为邪秽最爱隐在黑暗中，而开爷的感官比洛小北还来得灵敏。所以当洛小北也听到轻微的空气冷凝的声音时，她刚还笑着的脸也沉了下来。 没完没了！洛小北早已经休息好，一手已经叩上腰间的影木鞭，等了片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黑影出现！ 洛小北：？？？！！！ 她看向开爷，那眼神却分明是在问：难道又是回音？ 开爷冷着脸，没有回应洛小北的疑问。虽然他破坏了这一段的符字，可这一截甬道有多长，他和洛小北都不知道。所以是不是回音，他也没办法确定。 接着走！ 开爷示意洛小北跟在自己身后，只要一有动静，他就可以马上保护住她。甬道狭窄，开爷身材高大，往前一站正好将她挡了个严实。 洛小北是没想到开爷会这么安排的，虽然以她的小身板和开爷并排着走也相对容易，但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笨蛋的原则，洛小北自觉站到了开爷身后！ 但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她错误估计了一件事！ 所以当她察觉到有东西在往她脖子里吹冷气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又错了！ “我真是靠了！”洛小北大喝一声，也不再管什么回音不回音，鞭子顿时在黑暗中化开一抹银色的弧度，银光耀眼，如同出鞘的利剑，顿时将在缓缓靠近她的黑雾打散。 “快走！”开爷一把拽住她的衣襟，毫不费力的提着洛小北就跑。 迅猛如风，快如闪电！ 洛小北敢确定，这速度她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她被黑雾拽入这处墓道之时，一次是现在。 这种被人提着飞的感觉确实比自己跑来得安逸，但洛小北也很苦恼，因为她的衣服太扎实，所以开爷不会扯破，但是也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为了逃命，却一直把脑袋放在衣襟上，开爷要是再不放手，她就要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的衣襟勒死的捉妖师了！ 可惜开爷跑得极其投入，哪怕洛小北已经拽着他的手臂又扣又挠，开爷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肉厚的程度已经彻底超出了洛小北的想象！ 等开爷终于停下来时，洛小北的脸已经憋成青紫。开爷手一放，洛小北顿时眼冒金星眩晕得已经站不稳，整个人一下就栽倒下去，又结结实实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开爷见洛小北这个样子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讪讪的，可他拉不下脸来道歉，但这事儿的对错与否也确实不好判定。 他是为了救洛小北，却不曾想差一点让她如此窝囊的死了。 咳咳，好尴尬！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洛小北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说话的力气，反而是开爷先说话了。 “它还是追上来了！这速度比我还快！” 开爷冷冷清清的叙述着这一事实，洛小北已经想一头碰死在玉石板上。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站了起来，眼睛瞥向一旁站着的开爷。 绿色的光将开爷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洛小北却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的凝重，不像是开玩笑！ “哒！” “哒！” “哒！” 洛小北仿佛又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可这一次，她和开爷都没动，她知道，是身后追着的东西靠近了。 她想起那些老婆婆总会对自己还不谙世事的小孙子们说的话，“如果你晚上一个人走在野外，听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你一回头，就会被勾了魂，成了替死鬼！” 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洛小北脑子里在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因为之前突然的鬼压床什么的，把脑子也影响到了。 但替死鬼的说法却并不是只活在老婆婆们的口口相传里，因为它是真的存在！而这会儿这甬道中的回音，似乎真的在验证着这个传说。 不是她和开爷不跑，而是比速度，她和开爷真不是这个不知何物的对手。 那脚步声还在靠近，从遥远的黑暗而来，又像就是在洛小北脑子里跳跃，一声一声，踩实了一般，伴随着洛小北的心跳声，“咚！”“咚！”“咚！” 该死！洛小北暗骂。那种没由来的恐惧又开始从她的心下涌出来，并且像快速生长且不断繁殖的藤蔓一般牢牢将她扣住。 洛小北面色有几分苍白，右手手指微不可察的捏出一个符诀，快速拍在自己脑门上，一股清流顿时从天灵处汇聚而下，如同汩汩的清算瞬间将洛小北心中的不安冲刷得一干二净。 瞥了一眼面色比她还沉重的开爷，洛小北只觉得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问路，摄邪 洛小北右手捏着符箓，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彻底将她和开爷包围。洛小北这才算明白，雕刻在玉石璧上的符字或许就是为了封印墓中的东西，可开爷为了救她破坏了符字，这也让那个东西失去了制约。 横竖都是她的原因，洛小北咬咬牙，乱子怎么能出在她的手下？ 开爷的绿光已经出动，沿着玉石璧的纹路，以洛小北和开爷为中心往四周蔓延开来。 这绿光越来越远，颜色越亮，却又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被黑暗压回来，那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什么东西正处在黑暗中，且以黑暗为本体，以至于开爷的绿光并不能穿透它。 但那黑暗也不曾将绿光吞噬，像是包饺子一般又将光束推了回来。 洛小北眼含不解，一手叩上长鞭，手腕一转，左手符箓迅速燃烧，银色长鞭的鞭尾横空一扫，那燃烧着橙色和红色火焰的符箓瞬间被推了出去，只听“刺啦”一声，恍若烈火炙烤皮肉的声音传来，那黑暗陡然消散，绿光再次蔓延开来。 “这玩意儿怕火？”开爷声音有些沉，但他面上的冷凝似乎在说，他也觉得这次的东西不简单？ 洛小北摇头，压低了声音，一手从荷包中再次掏出一张符箓，“不是怕火，是怕符咒。” 开爷瞥了一眼远处的黑暗，绿光毫无阻拦，像绿色藤蔓沿着玉石璧不断攀爬，将整个甬道照得透亮，他随口说了一句：“这甬道像没有尽头一般！” 洛小北皱眉，这一幕和当初极寒之域的墓地一样，也是在甬道中却找不到出口。那一次是返魂香的原因，这一次是什么？ 她转过身，再次将视线落到刻在玉石璧上的符字上。没有规律，但无一不是净身神咒和杀鬼咒以及别的她看不懂的咒语所组成的。 这说明这处甬道的存在确实已经很久远，可洛小北还有一个不解的地方，那便是控制着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开爷，你帮我看着一点周围。”洛小北掏出了罗盘，一手又捏着好几张符咒。 开爷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猜到她大概是想到办法了，轻轻嗯一声。 只见洛小北原地坐了下来，手中的符咒地上摆了个圈，有八张，开爷看了看，难道这是取八卦之意？ 洛小北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待八张符咒按照八个方位摆好，又将手中的罗盘放到了中央。但这还不算完，只见她食指和中指合并，一把叩在自己额头。一缕金色的线条随着她的指尖而摆动，每一笔都带着厚重的意念且留有余韵。 凭空作符，开爷这是第一次见，但他并不知道洛小北这是要做什么！ 符成，洛小北手指轻轻将它引到罗盘正中，做完这一切，洛小北才又起身，清明澄澈的双眼落在远处的黑暗中。 “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悬空大圣，霹雳轰轰，朝天五岳，镇定乾坤，敢有不从，令斩汝魂，急急如律令，敕！” 如同佛光笼罩的空灵之声迅速在玉石甬道中回响而起，开爷双眼落在前方，却见那一团团的黑雾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眼前竟然一片空明。 但这还不够，随着洛小北的咒语落下，她摆放在眼前的阵法竟然凭空而起，在空中不断旋转，金色黑色的光交织不断，直到洛小北手指再次点在中心的那个透明符字上，原本象征八个方位的黄色符箓“轰”一声燃烧起来。 开爷一眼看去，那燃烧的火焰并不像平常的颜色，有些黑，有些红，还有些绿。不过须臾，那八张符咒瞬间燃烧殆尽。 阵法被破，罗盘陡然掉落。洛小北手疾眼快接住，同时一缕金色的光芒霎时冲了出去。 “快追上！”洛小北声音里有些兴奋，又带着激动。话音还没落，她整个人已经跑了出去。 开爷自然也发现了那缕飞出去的东西，几乎在同时，他立马跟上了洛小北。 他这极速的反应却让洛小北有些奇怪，但这会儿已经没时间问，两人跟着光芒追去，期间并没有遇到什么拦路的东西，但似乎周围已经没那么黑，又好像原本散发着寒意的玉石也开始变得温润起来。 洛小北和开爷也只管追，不多想也不多看，直到两人彻底出了玉石甬道，脚下属于泥土的独特的绵软感传来，洛小北这才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了？”开爷打量了一眼四周，整个空间里有些绿幽幽的光，但能确定的是，不是甬道中的玉石。 洛小北歇了会儿，又看了一眼四周，这才问道：“你能看见我写的符字？” 这话有些奇怪，但开爷还是点头。 “也对，这没什么奇怪的！你都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定然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洛小北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却也不怪她会这样，因为洛小北凭借意念写出的符咒，除了她自己，也就另外的有灵气的人可见。 哪怕是杜阳有传说中公输家的乾坤眼，他能看见的也只有模糊的一团影子，因为他灵识还未全开，那只乾坤眼也定然不能发挥出他全部的威力。 “你这是什么符？”开爷倒是对她用的东西感到好奇，他自己不涉及太多玄门的东西，但明明他的绿光都无法探到出口的甬道，却能跟着符咒就跑了出来。 “就是普通的问路符，又怕在跑的过程中遇到什么东西，我再加了一个摄邪符。”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洛小北如实答道。反正开爷也不会，不会写符，也不会用符。 “摄邪符？”开爷有些疑惑。 洛小北知道他的想法，“这摄邪符用了只能短暂控制邪物而已，那甬道中定然有什么东西，并且很强。但甬道中的符字和玉石克制了它的行动力，我再加个符咒，短时间里它动不了。也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 但其实洛小北心里还有些疑问她没有说，并且也找不到突破口。 第一百九十章 白骨塚 “甬道中的符字是为了克制某些东西，那东西是一直存在在甬道中？还是说，它只除了不能在甬道中伤人，还可以随意移动？”开爷皱眉，他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洛小北解释了问路符和摄邪符而有一丝的放松。 只是这两句话却在瞬间提醒了洛小北，“不好！快！” 洛小北身子急速后退，却在将要回到甬道的刹那被弹了出去，从甬道入口落下的巨石完全将两人堵在了里面。 开爷手中的光束瞬间出现，然而周围却依然是漆黑一片。似乎这光束并不能穿透空气，只能在可见的范围里照亮开爷和洛小北的脸。 洛小北这才明白，从他们踏进这里开始，他们两人仿佛就掉进了一潭水中。外围那些星星点点的绿色只是从水面折射下来的部分光晕而已。 脚下的绵软也并不像土地，洛小北拽着开爷的衣袖低头看去，那些纠缠成毯的黑色的毛，根本不是土地，而是密集的头发。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洛小北明亮的眼睛看了一眼开爷，两人眼神交换间，洛小北已经捏出一张符咒，开爷手中的光束瞬间放大。 洛小北食指和中指一松，那张符箓顿时落地，“轰”，火焰突然在两人脚边炸裂。 洛小北并不慌，她的右手已经祭出银鞭，顺着火焰燃烧的位置，迅速划开一个饱满的弧度，左手却直接往开爷以及自己的脑门上各自拍了一张符箓。 符箓燃烧的不是明火，按道理说是伤不到洛小北的，可她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首先，开爷并不能触碰，而她……洛小北最不能确定的便是自己。 头发燃烧的速度很快，火焰颜色却是黑色和红色相互纠缠。黑色节节退去，洛小北抬眼，却在一片火海中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黑色影子的身后依然是一片看不清楚的绿色，但那影子的轮廓却已经初见端倪。 像是被一整块黑色的布遮住，从上往下成了一个圆锥的形状，上小下大，安静的杵在那里。 洛小北眨眨眼，正想看清楚些，面前的火却应景似的突然熄灭。她握着银鞭的手指紧了紧，那团模糊又朦胧的黑影却突然消失。 正要往前，洛小北却被开爷拽住。 回头，洛小北不解，却见开爷示意她看地面。 她视线移动间，却突然皱眉，眉梢微不可察的往下压了压。 那一片干干净净如同白玉的地面，全部由白骨堆砌而成，一根衔接一根，密密麻麻，无缝对接。这场景，比起当初的陪葬坑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说，那层头发，只是为了盖住这一层白骨？ 洛小北抬头，再次往前看去，依然没有黑影，星星点点的绿光依然在黑暗中闪着朦胧的光，仿佛在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摘不下来的黑沙。 “开爷！”洛小北声音有些轻。 “怎么？” 洛小北一根白嫩的手指指着那堆白骨，“你看这头发，是不是从骨头中又长出来了？” 开爷顺着她的指尖看去，丝丝缕缕的头发顺着白骨密不透风的缝隙里缓慢向上延伸，就好像是从白骨中长出来的一样。 “是！”开爷面色冷凝，却轻飘飘的回答了一个字。 洛小北顿时反应过来，一手扔出符箓，火焰再次燃起，一手却叩上腰间的银鞭，凌空一跃，轻盈的身子从火焰上空掠过，长鞭如同灵蛇舞动，手腕一转，银色顿时在黑暗中划出一抹耀眼的弧度。 开爷眼眸微阖，抱着手臂只静静站在一旁，但他的视线却在黑暗中跟在洛小北移动的身影上。 那头发似乎被洛小北所影响，在洛小北身子移动的瞬间便跟着移动了方向，并在刹那间生长成一片密林，铺天盖地的涌向洛小北所去的方向。 开爷手中光束流转，瞬间冲向那些发丝却只是将一部分黑发打退，洛小北手中的银鞭一挥，如同锋利的箭矢干净利落的将黑色切断，然而落地的黑发就像生根发芽一般，又迅速从白骨中发育生长。 洛小北切一段，它便再生一段，无穷无尽，源源不断。 “没用！它的力量源泉是这处白骨塚。” 开爷迅速越过火焰在洛小北身边停下，那些黑发在开爷到达的瞬间又齐齐落了下去，似乎只要开爷在，它们便不敢攻击洛小北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洛小北收回长鞭，有些疑惑，“难道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让它们不敢靠近？” 摇头，开爷自己也不清楚。 而洛小北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想，因为甬道中的那些符字除了可以限制邪物的动作，连她也限制了，可开爷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眼前的白骨塚也是，那些黑发只会攻击落单的洛小北，却不会攻击站在开爷身边的洛小北。 得出这么个让人疑惑的结论，虽然不可思议。但洛小北瞬间觉得，自己有大腿可以抱了。 而开爷还以为洛小北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却发现她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 “你还是跟着我比较保险。”开爷神情淡淡的。 但明显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可以把大腿给洛小北抱了。 本以为洛小北会乖乖听话做个乖宝宝，但这样一来，就不是她洛小北了。 “不行！”洛小北狡黠的眼睛动了动，手腕一转，再次跳了出去。 跳出去的同时，还顺手扔了几张符咒，黄色的符箓瞬间燃烧而起，落在白骨塚上，火焰呈现出青绿色。 轻盈的身子从火焰上空掠过，黑色的头发瞬间席卷而来，却不敢靠近火焰。洛小北一手再扔出符箓，一手的长鞭不断舞动，却不削断身后的黑发，只将其打退，并且在这个辨别不清大小的空间中胡乱奔跑。 伴随长发追在洛小北身后的，还有黑色的烟雾，但这些烟雾混在黑暗中，并不能让人分辨出来。 开爷不知道洛小北要做什么，但他知道，洛小北并没有要他出手的打算。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黑影，作死 头发可以用火，洛小北当然知道。但她也并不是一开始那般只用火将头发烧断，既然白骨塚是这些头发的灵气来源，那么她就先动白骨塚。 要烧得均匀，她就要自己动。并且，她想知道那个黑影是什么！ 有时候洛小北太懒了，懒到好奇心都没了，有时候她好奇心又太重了，重到她敢把自己最为珍视的性命绑在裤腰带上，或者，安安心心的放在自己结实的衣襟上。 层层燃烧的火焰升腾起缕缕的黑烟，外围的绿色光点已经看不见，地上的白骨还清晰可见。当然，洛小北的符箓烧的也不是骨头，而是这堆白骨下的怨气。 黑发缠绕着黑雾，带着浓重的戾气向洛小北扑来，洛小北反身，双手紧扣，右手在前，一个金色的符字顿时出现在她眼前。手一用力，迅速往前一推，那堆黑发顿时发出“刺啦”的声响。 以洛小北现在的试探可以确定这白骨塚的范围并不大，但他们目前所处的空间却仿佛没有尽头。而她和开爷却如同被关在了笼子中的鸟雀一般，出不去，而外面似乎却似乎可以看见里面的场景。 当然，这也是她猜的！ 当黑发再次席卷而来，洛小北甩出银鞭，以符箓为引，那黑发竟然顺着她的影木鞭缠绕而上，如同一条黑色的大蛇迅猛而来。 洛小北极速后退，追上来的黑发却越来越多，仿佛黑色的瀑布，又似巨大的帷幕要将她掩盖住。 右手银鞭不断引诱黑发的攻击，左手快速掐出符诀，“轰”那堆头发瞬间燃起青绿色的火焰。开爷见状，迅速跳到洛小北身边，肌肉虬结的手臂往前一伸，绿色的光束顺着黑发撤退的位置追去。 “咔嚓！” 白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只见开爷用力一扯，那层层叠叠的白骨瞬间掀起，洛小北银鞭舞动，迅速建起一座银色屏障，将那断裂的碎骨隔离在外。 而白骨的下方，黑色雾气喷薄而出，如同锁链的发丝从黑雾中探出，直奔洛小北而来。白骨塚的正中央，一块巨大的阴影缓缓升起，黑色烟雾缭绕，在这座辨别不清大小的空间里不断蔓延。 洛小北的银色屏障毫不费力被戳破，眼看要戳中命门，开爷拽住洛小北的肩膀用力一跳，让她躲过这一击。 那头发却不停下，瞬间变得更粗，浓重的戾气仿佛要将洛小北包裹，黑影骤然升起，庞大的身躯带着厚重的戾气压得洛小北喘不过气来。 黑影的速度极快，不过轻轻一跃，迅速停在洛小北眼前，黑色的发丝缠绕住洛小北的腿，开爷手疾眼快放出绿光，光束一推，黑影往后一跃。洛小北却早有准备，左手符字一出，黑色的发丝“刺啦”一声被烧断。 洛小北清楚，拉她下墓的正是这包裹着黑雾的发丝，如果被发丝缠上，那就真的很难脱身了。 开爷皱眉，神情严肃，洛小北是他要护的人，就算是这墓中的怪物也绝不能动她分毫。 开爷手中的绿色光束迅速出动，既然这邪物怕他，那也定然怕这绿光。 果然，那团黑影一见到这绿光就仿佛见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不停瑟缩，连带着准备二次扑向洛小北的发丝也颤颤巍巍的收了回去。 开爷凌空跃起，孔武有力的手臂一把拽过如同锁链般难缠的发丝，再一用力，那黑影竟然直接被拉起，开爷又重重一扔，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碎骨迸溅而起，开爷手中并不停，又是一拽，那黑影再次落地。 黑影如同没有生命的死物，外界的碰撞对它构不成威胁，洛小北一手掏出数张黄符，沿着开爷手中的黑发贴身过去，银色长鞭出动，黄符刚一贴上那黑影，便发出“刺啦”燃烧的声响，那是毛发。 洛小北这次有点蒙了，难不成这怪物本身只是一坨毛发构成的？可它如此之大，还伴随着可以吞噬光亮的黑雾。但她并没有出神，脑子在高速转动的同时，长鞭的鞭尾便如同利剑一般刺近了那团黑发中。 “噗！”不像刀剑刺如血肉的声响。 那怪物吃痛，原本还被开爷紧紧拽在手中的毛发忽然剧烈抖动，黑色的浓雾带着煞气一把将洛小北拍飞。发丝变成锋利的剑刃一般，沿着开爷的手臂一道一道勒了进去。 开爷手臂青筋暴起，那些发丝似乎要生在他的血肉中，快速声响，仿佛要撑破血管。开爷却并不放手，只是冷笑一声，手腕再次用力一拧，一只手却握住那黑发的一端，用力一扯，浑身爆发出绿色耀眼的光亮，竟将那些发丝如数烧断。 洛小北怔了怔，她从不知道开爷的光束还有着如同火焰一般的作用，从来都以为它只是某一种用来束缚或者斩杀邪物的宝物。 现在也是宝物，但其作用却比洛小北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洛小北转念一想，也对！开爷都能赠送她一把影木鞭，又如何没有厉害的宝物防身？ 那黑影陡然长啸一声，洛小北回神，似乎听见这声音里有难以言表的痛苦，叫声凄厉哀婉又带着浓重的怨气似狼又像是狗又像是人。 洛小北已经起身，开爷魁梧的身躯却已经扑向那团黑影，那黑影迅速钻入白骨堆中消失不见。 黑雾又重新弥漫在空间里，外围的绿光已经消失，只有开爷身上如同明灯般的幽光让洛小北知道这个黑暗的空间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知道这黑影不会罢休，准备往开爷的方向而去，一脚迈出，洛小北就知道，完了！这次是她自己作的死！ 她的脚踝已经被缠住，巨大的力量一如洛小北最开始被拉进墓道中时一样。脚上一用力，洛小北整个人便往前扑去。 “妈呀！”洛小北大叫！ 开爷一听这声音便知道不好，黑暗中他看不见洛小北，却能听到声音，身形快速移动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而来。 而洛小北这会儿已经欲哭无泪了，她只能拼命护住自己的脸，不被毁容。 因为那发丝缠着她的脚，正在将她往白骨塚里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妈，食物 洛小北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叫“妈”的习惯，但她每次一叫“妈”，第一个来救她的都是开爷。 咳咳，洛小北当然没有想这些东西的时间，因为这会儿她已经自顾不暇了。 碎裂的骨头划过她暴露在外的皮肤，洛小北觉得自己除了脸，身上怕是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而且她觉得她的耳朵都要掉了。 已经痛得麻木，洛小北也不敢出声，万一一张口骨头直奔嘴里卡住了怎么办？毕竟那是人骨不是排骨，她啃不动。 不断下落又不断卡住，偏偏那缠住洛小北脚踝的头发又狡猾得很，一点喘气的时间都不给，直接将洛小北拽进了骨头堆里。她既没有时间掏符咒，也没有时间拿鞭子，进了白骨塚后更是挤成了肉酱，双手还要护着脸，更没有能力掏宝贝对付这黑头发了。 直到她终于停了下来，“噗通”黏糊糊的液体劈头盖脸的糊了她一身。洛小北这才放开了捂着脸的手，入眼的地方却不再是一片黑，而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绿。 洛小北知道，她这是在黑暗中待太久了一时半会儿眼睛还没适应过来，她再闭上眼缓了缓。那双手却再也不敢往自己脸上抹，她可以确定自己掉进了一个水潭，而且还是一处难以形容的水潭。 “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和空气中泛着的淡淡的酸味让她猜想这怕是掉进了什么有腐蚀性的液体中。 总不会是浓盐酸浓硫酸之类的吧？ 卧槽！想明白这一点，洛小北噌得就站了起来，她猜想那堆白骨塚或许就是因为这底下泛起的酸气长久腐蚀而造成的。 不然那白骨为何会那样白那样干净？而且还那样多？ 一般的陪葬坑里，陪葬的都是低等的奴隶。像洛小北遇到的这堆白骨塚中的人，没有上万怕也有上千。拥有如此多的奴隶仆人，这墓主人的身份怕是尊贵无比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洛小北的眼睛已经适应过来绿色的光，她定然不会在这腐蚀性的液体中待太久，她不敢想象自己整个人成了一堆骨架的样子。 一般的陪葬坑都不会放在墓地的入口处，洛小北暗自猜想，她和开爷怕是被这头发直接带进了某个地方里。玉璧甬道不是入口，而是侧室的入口。 她起身，身体已经麻木，略微扫了一眼这处绿色的空间，洛小北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地面而去。她都不敢看自己的腿，如果已经被腐蚀掉只成了两根骨架，她要怎么办？ 咬牙，颤颤巍巍的扑倒在那块地上，洛小北喘了两口气，这才开始打量起她所在的这处空间。 那是一颗发着璀璨光芒的树，巨大的树冠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芒，树枝向整个空间延伸而去，树冠周围隐隐有金色的光点在跳动，明明无风，那树枝却仿佛在轻轻摇晃。 褐色的树根比树干还粗壮，盘根错节，密密麻麻交错而行，伸向那一汪没有任何流动迹象却冒着泡的黑色的死水。 洛小北想到自己的影木鞭，她当初见到影木之时也是这么绿又这么流光溢彩光怪陆离，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向那颗树靠近，没有力气去一探究竟，她觉得她的精神力快要用完了，可能她已经成了白骨，且靠着意志力才爬到了这块地上。 如果就这么死在这里，真的是好亏！但她太累了，失血过多，又太过疲惫。 “多少年没有食物了！”一道尖细又兴奋的声音突然冲进洛小北的耳朵里。 洛小北一个激灵，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才不要死在这里，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东西没吃！ 有了动力，洛小北两手撑地，一个反身，瞬间坐了起来。瞥了一眼自己的腿，暗暗松了口气，还是有血有肉的，虽然失去了知觉。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是深深浅浅的划痕，甚至有几处已经深可见骨，再混合着那些粘稠的液体，无疑是雪上加霜。 也难怪她没了知觉，巨大的痛楚已经麻痹了神经，这就和用了麻药时一样，药效过后，那就是痛不欲生。 洛小北确定开爷会追来，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按照开爷向她扑过来时的时间计算，这会儿开爷应该和她一样掉进坑里了才对，但他没出现，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她并不沮丧，一是她相信开爷会找到她的，因为他还没有到真正用到她的时候，二是哪怕没人可以依靠，洛小北会自己想办法，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姑娘。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成不了你的食物。”洛小北的身上满是血污和粘稠的液体，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话语带着几分讥诮。 师父说的，输人不输阵！而洛小北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在邪秽的手中。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你独自一人能撑多久？不是饿死就是被液体腐蚀而死。不过，我看你等不了多久就要血尽而死。”尖细的声音似男非女，每次出声，就好像是一把钝刀刮在石壁上，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要我猜，你只能吃死人，我死不了，你也就吃不了。”洛小北轻呵一声，有些无所谓。 但那道声音说的话还是让她听进了脑袋里，它说得没错！ 这才刚一进墓便要失去了战斗力，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洛小北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走到最后。 但这会儿她是不能死的，她若是死了，也只是为这堆白骨塚平添了一堆白骨而已。 那声音仿佛也被洛小北这轻飘飘的两句话激得有些恼怒，它冷哼一声，尖锐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响起，“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再等上几个时辰也无妨，也正好可以陪我说说话。”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死？”洛小北也轻笑一声，她也觉得这会儿还能平静的躺在这里说话着实不易，那黑发的怪物怎么就不见了呢？ “被它带回来的东西都会死。”那道声音底底笑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它，吃掉 “它？”洛小北抓住了重点，这个说话的东西和那个将她拉下来的东西果然不是同一个。 洛小北闭上眼假寐，她不敢睡着了，怕一睡着就会睡死过去，虽然这是最好的死法，但她洛小北不要死在这里。 安静又空旷的空间里只有那潭子浓稠的液体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洛小北不说话，那声音也不说话，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死了么？”那道尖细的声音又出现。 洛小北眼皮都懒得抬，不答话。 “死了正好，我可以吃了！”那声音又想起。 洛小北依然不说话。 “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就喜欢装死？死又不赶紧死，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靠一口气吊着，这让我怎么吃？” 那声音有些愠怒，洛小北不搭理它，它反而不耐烦。 “我说了你吃不了我的！”洛小北冷冷出声，声音不大，却带了几分空灵和讥诮，“但你不要再吵，影响我休息！” 沉默，短暂的沉默后，一根不及洛小北胳膊粗的棍子顿时敲在洛小北腿上。 洛小北是没什么痛感的，她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痛觉什么的一时半会儿怕是恢复不过来了，但这轻微的动静却让她睁开了眼睛。 一个杵着拐杖的，不及洛小北半人高的东西正站在她面前，人面，两边却各自生了如同老鼠胡子一般的毛，它的身体裹在一件灰色的短衣衫里，一双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洛小北看。 洛小北的视线落到它握着拐杖的手上，如同老鼠一般的爪子，带着几分粉嫩的颜色。 洛小北轻笑，这个样子，哪怕是矮小呆萌的样子，也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最主要的是，它身上的邪气，让洛小北有些不愿意靠近。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吃了你！”那东西见洛小北盯着它走神，又似乎在想什么好笑的东西，不由得出声打断了她。 洛小北收回视线，又阖上了眼睛，那张苍白的脸在绿光映照下越发显得柔弱可怜。 那东西见洛小北不说话，有些气恼得围着她转了转，又用棍子在洛小北身上戳了戳，见她还不动，干脆一转身离开了。 洛小北还维持着“大”字形，她这会儿真的要休息。菩提子在帮她吊着生气，天玑已经没了，她受了重伤，伤口的血液顺着贴着她破烂的衣物不断渗透进土壤里。 阴阳玉佩的力量却仿佛在她体内流转，经脉和肌肉都有些热热的，不断恢复的力量和知觉让洛小北有些兴奋。 有时候痛比不痛好，因为痛，说明你的身体还能对这种病态的刺激做出反应，但不痛，那就说明真的要完。而洛小北这样满身伤口的人若是感觉不到痛，就真的完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依然不断响起，洛小北的耳朵时刻注意着空间里的动静，她不知道拉她下来的东西为什么将她扔在这里就不管了，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要防着随时有可能回来的它。 “沙沙——” “沙沙——” 枝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冲入洛小北的耳膜，她睁开眼，正好看见杵着拐杖的小东西正盯着她看。 洛小北的眼睛太过明亮又澄澈，那小东西看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她的眼睛里。 它轻咳一声，尖细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冷冷道：“没死吧？还能自己动吧？” 洛小北不说话，只睁着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小东西。那小东西似乎被看得不自在，狠狠得将自己拖着的树枝往洛小北身边一扔，“自己嚼了涂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恢复了。” 那小东西冷哼一声，杵着它的拐杖转身就走，似乎一点也不想多看洛小北。 洛小北看了一眼那枝还散发着莹润光泽的枝叶，再将视线落到那盘根错节的树根上，轻轻笑了笑，当真照着那小东西说的话做了。 她有些艰难得抬手扯下来一片叶子，毫不犹豫的放进了嘴巴里，没有她想象中的恶心难闻，这味道淡淡的，如同正常的树叶般带着清新的香味，但依然有些苦。 洛小北面无表情，嚼碎了的叶子又吐了出来，右手接住，敷在了左手的伤口上。 “让你嚼你就嚼，万一有毒，你不怕死啊？”那道声音又响起，有些气急败坏。 洛小北气定神闲的，慢慢的完成了自己手上的动作，这才又扯下一片叶子，正要往嘴里塞，却又顿了顿，这才道：“毒死我了就没人陪你说话了。” …… 洛小北觉得那小东西可能要被自己气死了。想了想，有些好笑的吐出自己嚼碎了的叶子继续敷伤口。 这种原始的方法洛小北已经很久没用过，不过她知道，在野外常常有受伤了的扯一把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很快便能止血。 洛小北觉得那小东西不会骗自己，虽然她对它原本就什么好感，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还是该改变一下看法的。 毕竟，人的本性如此。谁对谁好与不好，不见得每个人都能记住，但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对自己好的人的。 洛小北也是这样！但她也没想到那小东西给她的枝叶果然如它说的那样快速恢复。 她才刚敷上去没多一会儿，不过就再嚼了一片叶子的空档里，再去看的时候，那原本还有几分狰狞和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了。 当然，周围的血污还在，但伤口已经好了，自然不会再出血，她也不会因为血液枯竭而死。 笑笑，洛小北轻轻叹一口气，幽幽得说道：“谢谢啊！” 那小东西似乎并不知洛小北会跟它说话，一时没有回答。 “看来这次你是不想吃我了！”洛小北继续道，有些自嘲的意味。 那小东西终于出声，却是冷哼一声，接着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只是不想太早吃了你。反正你也出不去的！迟早还是要死在这里，迟早还是要被我吃掉。” 洛小北想了想，再次扯了一片叶子，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轻轻答道：“还是谢谢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媪，活着 那小东西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这么执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洛小北身上的伤口太多，一时也不愿意多说话，但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还是让洛小北心情好起来。 “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一颗作用如此奇特的树。”洛小北轻笑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小东西轻哼一声，像个小孩子似的，那声音让洛小北听起来也觉得顺耳了些，“没见识过吧？这棵树长在这里好多年了。它不喜欢，但是也动不了这棵树。” 洛小北垂下眼眸，树是棵好树，能在这满是邪秽之地生存下来，还保持如此璀璨的光彩，还能有去腐生肌的功效，果然不寻常。 “你说的它是指什么？”洛小北勾了勾唇角，那双眼睛却像个无知的孩子一样眨巴着。 小东西似乎对这样的洛小北很嫌弃，嫌弃她头发长见识短，连说话也带着嫌弃的意味，“你怎么这么蠢？它就是把你拉到这里来的它呀！” “哦？”洛小北并不生气，反而所有所思继续问道：“它有名字么？” “没有！”那小东西答得很干脆。 “那你有名字吗？”洛小北接着问。 那小东西似乎愣了愣，“没有！”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不要！” “好吧！”洛小北撇撇嘴，也不勉强。 已经无法继续对话，洛小北继续用树叶敷伤口。阴阳玉佩已经发挥了作用，伤口恢复之后那种灼热之感更甚。 洛小北觉得自己再休息会儿应该可以站起来，索性用手撑地，半坐起来，后背靠在另一处高出来的石头上，继续扯叶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液体对人失去了腐蚀作用。”那小东西从石头后走了出来，杵着根木棍一副老态横生的模样。 “那你说说以前掉下来的人是什么样？”洛小北手上的动作不停，但她也觉得自己这会儿的样子应该是不太好看，还是把伤口恢复了要紧。 那小东西看她一眼，又转身回去了，洛小北正奇怪它这是怎么了，便又听到“沙沙”声响起，绿色的枝叶，又给她送了一枝来。 “你快点弄吧！不然等它回来了你连跑的力气都没有！”那小东西明明是一片好心，偏偏说话又总带着恐吓的意味。 洛小北心下了然，轻笑道：“谢谢！但你还没告诉我以前掉下来的人都怎么了？” 小东西轻哼一声，“他们可没你这么好运，掉下来就死了！然后就被我吃了！” “那我确实挺好运的！”洛小北点点头，这句话还是发自真心的。 “怎么了？”洛小北抬头，看着用木棍戳自己大腿的小东西。 那小东西收了木棍，这才仰着头，“你说给我取名字，是什么名字？好听不好听？” 洛小北失笑，对于眼前这个小东西她还是没办法讨厌起来，“媪！” “什么？”那小东西似乎没听明白。 “媪，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洛小北再重复了一遍。 “怎么写？” 洛小北想了想，拿过那小东西给她折来的树枝在地面上写了出来。 “你看，以后这个字就是你的名字了！好看吗？好听吗？”洛小北将树枝放下，又拍拍手。 那小东西豆大的眼睛盯着地面上那个字看了很久，久到洛小北都以为它不满意，却又见那小东西轻轻哼了一声，“勉强还可以！” 洛小北摇头轻笑，不再和它争辩，明明就喜欢，却拉不下脸来。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洛小北问道。 “我生来便在这里。”那小东西立在那潭粘稠液体的对面，再远处是一片漆黑，那棵树的绿光可见的范围里，除了一潭死水便是洛小北所在的这块空地。 “那这里曾经掉下来过很多人吗？”洛小北不知道那小东西在想什么，她也不想做过多的猜测。 那小东西将木棍一扔，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很多！都是被它拉下来的！” “但是他们都和你不一样，他们掉下来后都是大叫，惊慌，咒骂。也有和你一样不出声的，但也只是呆坐在那潭水里一动不动，直到液体把他们彻底腐蚀掉。” “那就没有人发现这片空地吗？”洛小北问道。 “有！”那小东西答道：“也有人到这上面来的，但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且没有力气够到那树枝，所以最后还是死了！” “你是不是也试图和他们说话？想救他们？”洛小北忽得开口。 那小东西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洛小北知道自己猜对了。 “反正最后他们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那小东西冷冷说道。 洛小北虽然不曾见过过去的场景，但是也能猜出来几分。 掉进那潭液体里又能爬到这片空地上来的人寥寥无几，好不容易上来了，再听到这小东西开口说话的声音，不被吓死也会被吓疯。 这小东西怕也是寂寞太久了，本想好好找人说话，但一开口便会吓到别人，又或者被人咒骂，哪怕它有心救人，这么一来也失去了兴致。 洛小北也该庆幸，她见得多了，面对这种情况反而冷静得多，又走了狗屎运，保住了小命。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洛小北轻声问道。 那小东西愣了愣，又摇头，“我不能出去！出去了就活不了！” 洛小北怔了怔，唇角勾了勾，垂下眼眸。 这小东西虽然待在这里那么久，能通人言，知人事，却也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它也只能常年活在不见天日的墓地里，以死人的脑髓为食。 这是它的悲哀，却也是它的幸运。至少可以躲避一方祸乱，直到它的寿命完结。 一时间洛小北也不知该如何说。 那小东西却突然站了起来，尖细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反正我见过的没一个人能活着出去的，你要是死在了这里成了我的食物也好。” 那小东西冷哼一声，杵着拐杖大摇大摆的又钻到了石头后面。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青冥，混沌 洛小北摇头轻笑，继续折腾自己身上的伤口，她这还没完全恢复，便突然听到“嘭——” 重物落进水中的声响瞬间转移了洛小北的注意力，巨大的浪花高高溅起，粘稠的液体瞬间扑向洛小北所在的方向。她手疾眼快抽出银鞭，舞动的长鞭隔离出一个屏障，将那些液体阻隔在外。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潭中站起，他看到了正半靠在石头上的人，便抬脚往这边走来。 洛小北勾了勾唇角，将银鞭收回，这才看向来人。 衣服比较破，手臂上也有些擦伤，但并不像洛小北这般狼狈，看起来也还好。 开爷身后还跟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他拽着，似乎还在挣扎，开爷一脚踏上了地面，却并不将那黑影拉上岸。 “果然还是开爷的大腿粗，抱着也安心啊！”洛小北近趋于拍马屁的话并没有让开爷有什么反应。 他将手中已经卷成一团的黑发一扔，那黑发顺势就滚进了粘稠的液体中，开爷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东西，又往洛小北走来。 看了一眼地上的树枝，又看了一眼全身上下除了脸还算完好的敷着草药的洛小北，心下了然，开爷直接在洛小北身边坐了下来。 “那究竟是什么？”洛小北问道。 开爷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又抖了抖衣服，沉声道：“混沌！” “混沌？”洛小北眉梢微压。 如果她记得不错，混沌应该是长毛四足，如犬，有腹无五脏之貌，且其抵触善人，凭依恶人，为恶灵，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如同一团乱糟糟的毛发堆砌而成的怪物呢？ “或许也是因为你说的太极晕被破坏，这里成了凶煞之地而造成的。”开爷沉着脸，看起来有些疲惫。 洛小北知道，怕是因为这混沌太难对付，而开爷又和它单打独斗又将它制服了有关。洛小北的伤不在于混沌的杀伤力有多强，而在于她进了白骨塚后被压制了能力，又被白骨划伤。 说白了，哪怕她现在比起之前强了不少，而和这混沌，或者说是和开爷相比，她还是一只弱鸡。 所以她能安然无恙在这里疗伤，也是因为开爷转移了混沌的注意力。 “没想到这里还有青冥。”开爷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轻呵了一声。 “青冥？”洛小北又懵了，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发着绿幽幽光芒的树枝，洛小北小声开口道：“你是说这树么？” 开爷视线落到那棵枝繁叶茂冠盖翠绿的大树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片刻后，又掩住情绪，低下头整理起裤腿来。 “青冥早已经没有记载了，它是生在阴气鼎盛的地方的植物，说是植物也不算，毕竟它有巨大的灵气，可以净化这世间的污秽，也可以用于治疗伤口。”说着还瞥了一眼狼狈的洛小北，“但这种东西已经失传，它作用巨大，也曾引起世人争夺，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适合它生长。” 洛小北凝神听完，似乎又长见识了。但她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问道：“所以你是在说，我又走运了么？” 运这个字前头应该还有两个字，但洛小北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自己了。但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开爷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所谓祸福相依，洛小北才是那个受眷顾的人。 开爷脸色却陡然一变，手中快速迸发出绿光，凌厉的光线往石头后面而去。 “呀！” 尖细的声音突然刮过洛小北的耳膜，她眉梢一挑，就见那原本正躲在石头缝里偷听两人说话的小东西已经被开爷拽了出来。 手中的拐杖已经被扔出了老远，小东西躺在地上，被开爷放出的绿色光束包裹着。 “媪？”开爷皱眉，低声问道。 洛小北轻轻嗯了一声，又笑了笑，“我给取的名字，好听吧？” 开爷回头看了一眼笑得坦坦荡荡的某人，眉梢扬了扬，“你取的？” “是啊！”洛小北点头，还不忘对开爷使个眼色。 开爷别过头，不再看洛小北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小东西原本就叫“媪”，洛小北只不过是捡了个漏，拿别人原本的名字说是自己取的。 挑眉，开爷将手中的光束一收，那被包裹着的小东西急忙爬了起来，一时也不出声，像是被吓坏了。 开爷这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做得又极其自然。洛小北一时有些诧异，难道开爷不是该直接下狠手要杀了这小东西，然后洛小北的好人设再出场，说这小东西救了自己让开爷网开一面吗？剧本不该是这么演的么？ 然而开爷这出人意料的动作，让洛小北没办法演了！ 小东西一语不发的摸到自己的拐杖，再起身，正好看到那躺在粘稠的水潭里满身漆黑的东西时，再次叫出了声。 “你怎么这样了？” 洛小北轻声笑笑，清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响起，“我就说我死不了吧！” 小东西转头，豆大的眼睛忽得瞅向洛小北。 洛小北一怔，便听到那声尖锐的声音厉声喝道：“是你们杀了它？” 还来不及解释，那小东西手中的木棍忽然变成了一把利剑的模样，寒光粼粼，碎芒滢滢，洛小北只觉得眼睛一闪，开爷手中缥缈的光束瞬间成为一根直线，轻松缠上那把利剑，再用力一扯，小东西忽得就飞了出去。 洛小北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开爷的胳膊，止住了开爷进一步的动作，摇摇头，这才低声对那个小东西说道：“它没死！” 那小东西抬头，人面再加上那几缕翘起的胡子，洛小北这才觉得它还是有几分可爱的，像个小老头。 那小东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不再靠近洛小北和开爷，步履蹒跚的往水潭变靠近。 洛小北正奇怪它的动作，忽得又听到那小东西开口叫道：“呆子，你没事吧？你还活着吗？” 侧首，洛小北瞥了一眼开爷，见他也正皱眉盯着那个小东西所在的方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一样，没得选 小东西围着水潭边走了两圈，那黑影并不出声，它一着急竟然直接跳进了水潭。洛小北半靠着的背忽然坐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东西向着混沌的方向游去。 “你不要命了吗？”洛小北突然出声，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 那小东西却不理洛小北。它身子小小的，奋力向那水潭中躺着的混沌游去，这过程，比洛小北从水潭中爬上岸还要艰辛。 洛小北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她伤口恢复了，失去的血液还没补回来，一时半会儿竟还觉得提不起力。 她看向开爷，开爷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洛小北抿唇，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落在那道小身影上。那道身影终于靠近了混沌，艰难得凑到了黑影身边，嘟嘟囔囔，说着洛小北听不懂的话。 那有着强烈腐蚀性的液体对混沌和媪并没有影响，洛小北这才松了一口气，皱眉，看向开爷，用眼神问道：“要怎么出去？” 开爷瞥了一眼那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挽起袖子，低低道：“我去看看！” 洛小北点头。 开爷转身，顺着那棵青冥走去。 洛小北确实有些歉意，因为那小东西救了她。但是开爷却打伤了它的小伙伴，混沌。明明是常年待在阴暗中的邪灵，却延伸出人类才有的感情。 她知道开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媪，因为媪并不擅长攻击人，它们只会在人死后食其脑髓，对于这种没有性命威胁的东西，开爷也不至于残忍到见一个杀一个。 而混沌却和媪不一样，它喜欢主动攻击人，而洛小北不自保或者不被开爷保护，死的就是她。 所以有时候好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但洛小北还是觉得那小东西有些可怜的。 它从出生开始便待在这里，和唯一一个如它一般却不会说话的邪灵相依为命，又对每一个被混沌拉下来的人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却又被误解。一颗心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洛小北的视线落在水潭中，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背靠的大石后缓缓攀附上许多的树根。而她血液渗透进泥土的地方，也缓缓钻出些细小的根须。 “媪！”洛小北轻轻出声唤道。 那小东西并不看她，只不停的在混沌的耳边嘟囔，洛小北猜那应该是它们之间交流的独特语言吧！ 想了想，洛小北手指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已经能使得上力。她动动腿又动动手，扶着身后的石头缓缓站了起来，刚起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套上她的四肢。 洛小北都来不及细看，眼前一黑，拉着她的东西瞬间将她拽了出去，不过片刻，洛小北却已经被树根缠绕着贴在了青冥巨大的枝干上。 她垂下脑袋，青冥散发出的绿光在洛小北眼前涌起层层叠叠的光晕，眼前一阵眩晕，却依然能清楚的看到那些粗壮无比又盘根错节的树根在不断晃动。 她看到了开爷正急切往她所在的地方而来，洛小北咬咬牙，刚想出声，巨大的痛楚却从她的脊背和肩胛骨以及四肢传来。仿佛被万千利器穿透皮肤透进血肉又透进骨髓，又像是要将她的身体剥离开，洛小北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她就说，她只要有一次运气逆天，便会有一次倒霉透顶！ ———— “来啦？” 洛小北脑袋晕乎乎的，雾气氤氲的空间里，她明白自己这是又进入梦魇了。 仿佛她每一次受了重伤或者被外力打晕都会进来，却从来没有一次是梦魇中的人先开口的。 而这一次的例外，短短的两个字却让洛小北听出了些高兴的意味，那个向来辨别不清是男是女，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头一次有了点不一样的语调起伏。 “来了！”洛小北想了想，低声应道。 这种感觉极其奇怪，就好像远离的孩子回到久违的家，但洛小北确定，她不可能会把一个梦魇当成自己的归属。或许是这个梦魇跟着她太久了吧！她想。 又是长久的沉默。 周围还是空旷一片，并没有什么异样。洛小北却清楚得感觉到，曾经的冰冷和恐惧似乎已经消失。她不会再本能的对这个梦魇生出些恐惧来，反而觉得有些舒适。 难道是控制这个梦魇的人的心情变了的原因？洛小北不由得暗自猜测。 但她也想不出来，能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施展梦魇的人会是谁。倘若真的有这么一个，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比师父还厉害？ “从今日开始，你便会不一样了！”那声音似乎非常愉悦，仿佛遥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又辽远。 洛小北眼瞳漆黑一片，没有多余的情绪，她轻声问道：“为什么是从今日开始？” 其实这个问题不如换个问法，比如，为什么会变得不一样？难道她今日开始便会和过去不同吗？ “你会知道的！”那声音轻笑一声，又仿佛带着轻轻叹息。 这个回答和她第一次听到梦魇中有人说话时的回答一样，说她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可她到底还是没明白。 她为什么生来便是极寒之体？又为什么只有这么一个梦魇一直伴随着她？又为何她从小在梦魇中看到的都是吓人的东西？又为何这道声音会突然出现在梦境里？ 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国文老师教的课本上说的，关于梦都是彩色的这句话，是骗人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过美梦，她的梦都是灰白和看不清的影子。 “我为什么要不一样？”洛小北厉声问道，漆黑的瞳孔如同暗夜的苍穹，冰冷浩渺不带一丝温度，“我一不一样，要自己选，谁都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 “你没得选！”那道声音冷冷打断了她，“关于什么为什么又不为什么，你都没得选！” “为什么？”洛小北沉声问道。 那声音敛了所有的情绪，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淡漠，“因为从你出生开始，便没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有名字就好 这是洛小北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出生的事。 从她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无父无母，只有师父和师兄。 她和师兄三人，都是被师父收养的具有天赋的孤儿。或许和两位师兄比起来，她那点小聪明和不上道的功夫真不算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师父和两位师兄对她的关怀。 而那道声音却告诉她，她不能问。洛小北抿唇，垂下的眼皮遮住了她的情绪，手指动了动。忽得又抬起眼，除了她不能问，还在于她想不想知道。 而她洛小北不想知道！ “你让我出去！”洛小北声音很轻，没有温度。 那声音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这么快妥协，一时竟然没出声，直到洛小北再次开口。 说到底，梦魇只是她的潜在意识，她的身体还在墓中承受着她所不能忍受的痛苦，而这件事超出了洛小北的预料，所以她必须要回去。 “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现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楚，不然你也不可能会到这里来。”那道声音很轻很冷，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嘲笑洛小北的不自量力。 洛小北眉梢动了动，“所以你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那声音不答，接下来却是长久的沉默。 洛小北捏了捏手指，清瘦的脸绷紧，她觉得有必要理一理自己的思路了。先是有白袍人跟着她，几次三番对她下手，却不亲自出手。其次是开爷说她对他有用，再然后是季言要她帮忙，这个忙却是下墓，而她每次昏迷或者受重伤晕过去，便会进入到梦魇，而梦魇中这个人却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这四点应该都和她有某种关系，可她却找不到关键点。就好像洛小北身上有什么宝贝一般，但这个宝贝并不能让别人护着她，反而在推着她去死。 意识要回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洛小北索性在梦魇中坐下来，既然难得清净，她想要好好理一理。而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被青冥绑住开始，开爷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 开爷救不下洛小北，因为青冥像是开启了某种防御模式一般将洛小北包裹在一层透明的光罩里。而这层光罩的涉及范围到整棵青冥，开爷的绿光没办法探进去，哪怕他用自身的力气也进不去。 洛小北的身体已经彻底被光晕遮掩，开爷只能站在地面以仰视的角度看向那个掩映在光晕与枝叶间的人影。 而他不知道的是，洛小北的身体现在就仿佛一颗已经发芽的种子，在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只除了脑袋，密密麻麻的树根缠绕住她，直嵌入血肉中。 而那与枝干相连的树根表面，泛着丝丝缕缕细碎的红光，仿佛在蠕动，又像是在汩汩流动。 洛小北纤瘦的身体完全被树根撑了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已近乎于透明，她身体中的血液，似乎成了这棵树的养料一般。 而开爷所见的青冥却越来越亮，原本只是碎芒点点的金色光泽此刻已经成了一条条互相交错缭绕的线条，枝繁叶茂，冠盖翠绿，青翠欲滴。 开爷皱眉，彻底放弃了要救洛小北的打算，只在树下坐了下来，魁梧的身子挺直，像是一个忠诚的侍卫。 “你怎么不着急？” 浑身湿漉漉的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开爷面前，它尖细的声音让开爷抬起头看了它一眼。 “像你一样？” 开爷声音淡淡的，话语中却多了几分轻蔑。他眉梢上扬，视线却越过这个小东西落到了还在水潭中的混沌身上。 他并没有要打死混沌，却能让他半死不活，所以特意将它扔进了那处粘稠的水潭中。这小东西去问了些话，见混沌并没有死，才安心下来。 “你根本不是人！”那小东西并不惧，只幽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要搁在洛小北那里，第一反应肯定就是骂人，但开爷并不恼，只轻哼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人？” “我不是人！”小东西手中的拐杖已经被放下，它一边抖着自己的小衣，一边用它尖细的声音回答道。 关于这个你不是人，我不是人的对话总显得无聊又苍白了一点，开爷的视线落到人影斑驳的青冥上，又垂了下来。 “你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开爷确定，自己是在问那个浑身灰不溜秋的不是人的小东西。 那小东西豆大的眼珠转了转，又看向开爷，“按照人类的年份计算，也有很多年了！” “从你出现开始，这里一共死了多少人了？”开爷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数不清了！”小东西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小衣，并不抬头。 开爷冷哼一声，那张宛如黑炭的脸越发冷了几分，身上的肃杀之意也越来越明显。 “你一直以死人脑髓为食，死了多少人你会不知道吗？” 小东西并不怕，仍然摇头，“不知道！总有人会隔一段时间便闯入到这里，呆子也只是将他们拉下来扔在水潭里，这是贪婪的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无所求的人才能安然无恙。” “无所求的人才能安然无恙？”开爷皱眉喃道。 “也就那个小姑娘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能从水潭中完整爬到地面上的人。”小东西继续道。 开爷心下了然。 洛小北再特别也只是血肉之躯而已，她会安然无恙是因为她并无所求。她明明穷，又好像很喜欢钱财，可她又不拘泥于钱财。她在墓中看到那堵玉石璧的第一想法也只会觉得这墓主人有钱又奢侈，也只会让她想到她碎了的天玑。 可事实上开爷不知道的是，洛小北的命格，注定她不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所以哪怕她得了天玑，最终也会被自己亲手砸碎。这也是她穷，却不会被饿死的原因。所以哪怕她真的贪图墓中宝贝，她拿了以后也不可能出得了墓，但这一点，洛小北并没有试过。 “那你如何知道青冥的作用功效？”开爷接着问。 小东西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有些不解，“这棵会发光的树叫青冥？” 开爷并不答，那小东西却有几分兴奋，尖细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也多了几分柔和，“太好了！这下我们都有名字了！” 开爷已经懵了！ 有名字就好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情 “你不怕那棵树吗？”开爷压低了声音，皱眉问道。 小东西摇摇脑袋，“不怕！” “你在这里，不怕青冥，也不怕那潭子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倒和一般的邪秽不像。”开爷轻哼一声，“太极晕被坏了，反而改了你的命格。” “我出生起，呆子和那棵树便在这里了。我若是怕，又怎么会出生？”小东西倒是煞有其事的哼了哼，抬头看了看还被挂在树上的影子，继续道：“不过，我倒是从来没见过这树像今天这样发疯。” “发疯？”开爷眉梢压了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刚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进来一群人？”开爷再次绕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对！”那小东西回答的很肯定，“从我出生起，便接连不断有人来。不过这几年倒是没人来了。”说到这里，小东西又哼了哼，“或许都是有来无回的原因……” 小东西莫名的看向突然站起身的开爷，还没说完的话咽回了喉咙里，却发现已经站起身的开爷视线落在了遥远的青冥的光所照射不到的黑暗里。 它想问问他在看什么，却发现那张面瘫的脸已经冷成了寒冰，带着锐利的杀意。 它身为唯一一个会说人话的恶灵，在这片空间里称王称霸多年，这威严却接连被洛小北和开爷打压了下去，果然是，太失败了点。 开爷却仿佛站成了雕塑，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水潭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良久，开爷忽得垂下眼睛，眉梢已经凝结成淡淡的寒意，他忽然转身，视线越过青冥，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低低响起。 “你带着你的小伙伴躲起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否则，你们身为恶灵的日子就到头了。” 小东西眨了眨眼睛，它虽然会说话，也会知人事，却诧异于开爷对它说的这番话。试问，谁会救一个恶灵？哪怕开爷并不属于人的范畴！ “那个小姑娘怎么办？”小东西忽然问道。 开爷冰冷的脸没有别的情绪，声音低沉，“就让她在这里，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她在这里，没人会发现！” 小东西豆大的眼睛转了转，“那如果她醒来了要怎么办？” “醒来了？”开爷皱眉，低声喃道。 末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视线落到远处，声音里带了几分叹息，“那你就告诉她，我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不用她帮忙了！让她出去吧！” “让她出去？”那小东西重复了一遍。 开爷想了想，有些郑重的点了点头。他心里有判断，眼前的媪和混沌虽然是恶灵，却断然没有要故意害人的心思。混沌是受了控制，而媪算是这里面活得最悠然自在的一个了。 想到这里，开爷的视线再次落到青冥上，那层防御依然存在，他进不去也无法靠近。抬头，虽然只能在上面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他却郑重的开口，“想必你也知晓我带她来的原因，但现在看来怕是用不上了。你这样做也算是救了她，我原以为我带着这丫头来，也算是护了她周全，却没想到反而害她落到如此境地。” 小东西眨眨眼，它没懂开爷是在对它说话还是在对着这棵树说话。但它可以确定，开爷说的话它听不懂。 “既然是我的执念害了她，接下来的事情理应我来解决。这件事，原本也因我而起。你既然能救她这一次，便也能再救她第二次。开爷从不欠人人情，如今算是欠了你一个，倘若有机会，必定还清。” 开爷的声音沉沉的，浓重的叹息从他话语间溢出，那里面，是艰难又沉重的告别和感激。 那棵树仿佛听懂了开爷的话一般，璀璨的光华汇聚成一道涓涓流水般的模样，从开爷魁梧的身躯上绕了个圈，最后消失在那潭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带着浓重酸气的液体中。 那潭黑黢黢的水被那璀璨光华渗透，顿时光芒四射。金色的光华流光溢彩夺目耀眼，在这被青冥的绿光充斥着的空间里，竟然照射出一个接一个的光圈。 开爷抬手，郑重的对着那棵发着绿光的树作了个揖，又道了声，“多谢！” 再转身，魁梧的身子轻轻跃进了光芒中。 流转的光华伴随开爷的跳入而消失，那潭仿佛被镀了佛光的水又恢复到原来的黢黑模样。小东西杵着拐杖，立在原地，豆大的眼睛从水潭中收回，落到那棵树上。 它尖细的声音轻轻响起，有着和它外形不相符合的老气，“小青！你就这么放了他进去？不是你要拉他进来的吗？” 那棵树璀璨光华的枝叶轻轻摇了摇，似乎在回答小东西的问题，只是那树枝拢起的方向，洛小北的纤细的身形彻底被遮住，说完话的小东西再抬头，已经彻底看不到洛小北的影子。 “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要如此，这也是他们各自的命数！”小东西轻叹一声，这才又转身对那还蜷缩在水潭中黑影叫道：“呆子，你还不快躲起来？你已经受了重伤，一会儿被人发现了还不够砍的！” 那团黑影有些不情愿的动了动。那小东西却跺了跺脚，“你还躺着，快没时间了！你当我骗你呢？” 那黑影这才缓缓将黑色的发丝探上了岸，小东西这才放心转身往石头后走去。在这之前，它再次回头，对那棵流光溢彩枝繁叶茂的树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可要当心你自己！我可不想再出来就见不到你了！” 青冥微微晃动了枝丫，仿佛在做出回应，直到小东西和那团黑影消失不见，它周身的光华这才一点点暗了下去。整个空间里的亮度骤减，那潭冒着泡的水越发黑，那里面，仿佛蕴满了未知的恐惧和猜测。 而洛小北的身体依然和树根紧密结合在一处，细密的树根上是肉眼可见的血红色的脉络，而那上面正汩汩流动的，不知是血，还是树的汁液。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事实，墨家 “出来吧！” 脊背佝偻的人正背对着大门的方向，一身黑色衣衫，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最终在脑后挽成了一个精致的小髻。 而她的身前，一排一排黑色镀金的灵牌，在跳跃闪烁的烛火下映照出冰冷诡谲的幽光。 宽敞的密室里，昏黄与黑暗交织，香炉中的烟雾袅袅升起，平添了几丝神秘朦胧之感。 在她背对着的方向，一块巨大厚重的石门半开，几分暗夜的冷风缓缓钻了进来，缠绕着烛火，跳出一曲诡异缱绻的舞乐。 一双沾染着尘埃和风霜的，绣着挺拔的青竹的布鞋出现在厚重的石门处。 苏婆婆转身，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女子上扬的眉梢有几分单薄，那双清冷的眸子不染丝毫尘埃，哪怕她风餐露宿风尘仆仆而来，身上却不见一丝疲惫，她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如同挺拔生长的青竹，那浑身冰冷，冷静又疏离的凉薄让苏婆婆并不浑浊的双眼也微微阖上了几分。 “你是谁？”苏婆婆苍老的声音凌厉而又尖锐，几乎是这个人出现的一瞬间，她属于老人的所有慈祥和温柔尽数敛去。 “果然你也知道，你在我面前装不了一个正经的老人。”那个女子冷笑一声，话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那又如何？”苏婆婆冷哼一声，“那小丫头还不是信了？” 女子凉薄的唇轻轻一撇，“你真以为她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以为洛小北能进入望乡，凭借的都是运气？” “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她都已经去了，她到底要死在那里。”苏婆婆苍老满是褶皱的脸已经挤成一堆，五官已经变形，唯有那双眼睛中带着狠历的光，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女子并不被她影响，她的视线越过苏婆婆，轻飘飘的向那排黑色的灵牌看去，在那最上有一樽像是新刷的漆和新镀的金，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爬在上面。 “亡女苏黎之灵位” 女子不带一丝情绪的清冷双眸缓缓动了动，凉薄的红唇轻启，淡淡的嘲讽从她唇齿间吐露，“你既然已经立了牌位，又如何还奢求她能回来？” “那又如何？她一定会回来的！”苏婆婆的话语已经带了几分狠历和威胁，“她不过是替我渡劫而已，她的命数还在，她还那么年轻。”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采用这以命换命之法？”女子清冷的声音如同千斤之锤，一锤敲打在苏婆婆的心上。 她陡然抬头，厉声大喝，“你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女子冷笑反问，“你以苏黎的命续你的命，现在又要用别人的命去换你孙女的命，可是如此？” “你胡说！不是这样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她自愿的！”苏婆婆脸色大变，脚下踉跄，顿时向身后的灵牌倒去。 “哗啦啦！”黑色镀金的灵牌齐齐滚落在地。苏婆婆大惊，顿时跪下身去捡，她的手颤抖着摸向一个灵牌，好不容易站起来，还不待放稳，那灵牌再次滚落下来，她又跪下去捡。 女子面无表情，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如同看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戏。 “自愿？你想说是洛小北自愿还是你的孙女自愿？”女子斜倚在石门上，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剑，一刀刀划开苏婆婆的心脏，成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苏婆婆拾捡灵牌的手指一顿，那双手如同枯萎的树皮，没有一丝水分。她抬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苍老的手指动了动，而灵牌还在她的手中。 女子眉梢轻挑，“你已经老了，除了比我活得久一点之外，比速度你以为你能比得过我？” 苏婆婆微动的手指也顿住，头垂下，那双膝盖就落在这满地的灵牌前。 “而你们这一支公输家血脉，躲到这里几十年的时间，除了偶尔派两个人出去打探下如今的风向，在道法造诣上却没有丝毫的精进之处。”女子轻呵一声，继续道：“也不用等你们打起来，高下已经分出，不然你们也不会在这紧要的关头还将洛小北诓了进来。” “而且，你们大约是忘了，你们来到这里后需要做的事是什么。”女子冷哼一声，掏出一个麻布小包，轻轻的扔到了苏婆婆面前，“这是你们推出去的那个人叫我帮忙带给你的！” 苏婆婆颤抖着手去捡，冰冷的地面，那包东西就那么躺在那里，昏黄的烛光跳跃而过，苏婆婆额角的陡然跳了起来，她的手指一触摸到那个麻布小包，眼泪便簌簌掉了下来。 “二十多年前送到这里的那个孩子，被你们刻意养废了不说，还被你们抛弃。”女子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冰冷的牌位，清清冷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能这也算是你们不遵守约定的报应吧！” 苏婆婆抬头，满是褶皱的脸堆满了眼泪，可她的眼睛里带着惊吓和恐惧，她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女子轻笑，“真要论起渊源来，我才是你们的死对头吧！” “你……”苏婆婆大惊失色，一手手指颤抖着指向女子所在的方向，“你是墨家人？” “我？”女子凉薄的眉梢微挑，“或许我曾经是吧！但我现在不是了！现在的我不姓墨，我姓王。或许你可以叫我王小碗！” 苏婆婆瞪着眼睛，原本还狠历的表情突然颓了下来，她原本就佝偻的脊背越发低垂，苍老的声音像是泄气了般，所有的威压和逼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这就是背叛约定的下场吧！但那又如何？我们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守着那个人？这几十年的恩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还完了！”苏婆婆轻笑，语气里又满是苦楚，“可是我没想到啊！” 王小碗唇角勾起一抹讽刺之意，“没想到你的孙女却是唯一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她为了不让他心生芥蒂，故意引着他生了要离开的心思。事实上，她早就知道你们要赶走他。所以，哪怕你百般阻挠，她还是跟着杜阳走了！” 第二百章 骨灰，痴 苏婆婆那佝偻着的脊背越发显得苍老年迈，敛了哭声，说话也显得平静了几分。 “我们都不要她走，她偏不听。这姑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太倔了。我们从小就不要她和那个孩子走得近，她还是要偷偷去找他。” “你拦不住，所以就连你这个血浓于水的孙女都不要了吗？”王小碗并没有丝毫同情之意，她半掩在夜色中的脸有着难掩的明媚的英气，石门中有凉风穿行而过，微微卷起她的衣袂。 密室里静悄悄的，偶尔听得见烛火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王小碗这一问，彻底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苏婆婆垂着头，捏在手中的麻布小袋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 王小碗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声音淡漠，“你已然知道她有去无回，所以哪怕她不被邪修盯上，也命不久矣。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苏婆婆抬头，那双斑驳湿润又通红的眼睛狠狠剜在王小碗的脸上。 “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哪怕她不是阴年阴月阴时之一出生的人，也活不到她的下一个生辰之日。而这一切，还是最疼爱她的祖母做的！”王小碗声音很轻，越过黑夜的清风，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到苏婆婆耳朵里。 “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苏婆婆已经声嘶力竭，她枯萎的手牢牢抓住那个麻布小袋，那双眼睛里满是怨恨。 王小碗并不被苏婆婆所影响，她依然轻笑，却缓缓转过身。 一身简单的长衣长裤有几分宽松，绾起的衣袖露出了两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轻轻走了两步，满是超脱世俗的淡然和洒脱。 脚步停下，她并不回头，声音却携带着寒风落进了密室，“谁告诉我的？” 她脚下的步子继续迈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你不如想想，又有谁会将那个东西带回来，而且还给了你！” 王小碗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昏暗的密室里只有苏婆婆还跪在那一地灵牌前。 她垂着头，颤抖的手缓缓打开，手掌中那个灰色的麻布袋子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上面有几个写得工整的小楷，苏婆婆眼睛一阖，两行泪从她满是褶皱的脸上落下，她花白的头发瞬间成了满头银丝。 她苍老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匍匐在地，压抑的哭声在昏黄的密室中响起。 那是，怨恨，不甘，难过，悔恨，也算得上是五味杂陈！ 那半掩在阴影下的一行小字，却依然能看得清楚，那是，“苏黎的骨灰。” 声嘶力竭的哭喊早已掩埋在夜色中，王小碗已经走出很远。这样的人她自然不会有半分同情。她虽然是知情人，而公输家几十年前的约定和她却没有任何的关系。 只是苏婆婆最终依然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苏黎的魂魄已经被邪修拿走，她身上的续命符诀也没了作用。 苏黎死在外乡，没有人收尸。也就杜阳那傻小子还会想办法将苏黎的骨灰带在了身上，想着总有一天他要将骨灰带回来。 他却没有想到，要不是他阴差阳错遇到了洛小北，又遇到了王小碗一行人，他怕是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更何况是苏黎的骨灰？ 而杜阳这颗已经被抛弃了的都不算棋子的人，却还心心念念的要回到这里。 哪怕她爷爷已经将事实的真相都告诉了他，他首先想到的还是要将苏黎的骨灰带回来，还让王小碗帮忙跑一趟亲自交到苏婆婆手上。 他都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还要去那里。而这一去，又会遇到什么呢？ 王小碗轻叹一口气，世事万物，终究抵不过一个痴字。 夜色沉沉，清冷的山风从高处倾泻而下，王小碗从几户已经熄了灯的人家走过，脚步轻缓，没有声响。 绕过最后一棵老槐树，她脚下顿住，抬眸，远处一个人影正等在那处。 “你怎么不去？”王小碗皱眉轻声问道。 那人影动了动，缓缓从黑夜走出，在王小碗身前不过两步的距离处站定，“他们已经去了，作为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孩子，我被他们要求留下来等你！” 王小碗清秀的眉皱起，冷冷哼了一声，不发一语。 真有绅士风度就该自觉留下，而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要求留下来。 总之就是，苏晓这句话说得很欠揍，但他却并未发现哪里不对似的，只转身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大亮，仿佛要挣脱黑夜跳跃而出的晨曦，低低说了一句，“走吧！也不知道我们这一去还赶不赶得上！” “赶不上也没关系，只要他们俩能救出那丫头，我们这腿跑得也算值当了！”王小碗轻哼，绕过像个痞子一般没个站相的苏晓，又问了一句，“你那里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你早就猜到了还要我去跑一趟！已经人去楼空了！这也不算是我办事不利，而是根本就没有事！”苏晓抱着手臂，不紧不慢的跟在王小碗身后，又反问了一句，“你哪里呢？” “我？”王小碗轻轻皱眉，“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苏晓应道。 “我们换个地方！”王小碗脚下顿住，视线落到另一处。 苏晓顺着她的眼睛看去，那处不过是一处有着茂密丛林的山，在如此黑暗的夜色里，那里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去那里？”苏晓眉梢轻挑，桃花运微阖，“既然你说要换地方，那咱们就换！” “你不担心那丫头？”王小碗挑眉反问，她清冷的眉眼也有丝丝的诧异。 苏晓轻笑，“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我担心？”王小碗眉梢压了压，凉薄的唇抿了抿，往前走出几步后，这才淡淡开口道：“那又不是我师妹！” 苏晓轻笑，站在原地看着王小碗走出了好远，他好看的桃花眼这才闪了闪，微不可察低喃了两句，又快步追了上去。 而那两句话消散山间的风里，不知道被带往了何处。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师妹的！” 第二百零一章 责任，蠢事 杜阳和陆哲一路无话，但两人神情紧绷，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快，脚步迅疾间，两人之间又弥漫着某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谁都不肯让步，不能多迈一步，也不愿意落后一步。 他们两人都在墓地里，前方是漆黑一片，唯有凭感觉前行。杜阳有些吃力，两个月的时间他明显瘦了，原本笑起来还有些憨憨的脸也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锐利。 陆哲并不在意杜阳是否跟得上。论起在墓道中的经验，他比杜阳多了不知多少倍！哪怕杜阳神识已经全醒，但历练还太少，自然也和他比不得。 “你不该来！”陆哲冰冷淡漠的脸没有一丝波动，他脚步轻盈，如同鸿雁一般疾步从漆黑的甬道中走过。 杜阳明显有几分力不从心，但他尽力保持着和陆哲同样的步子，只是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她是因为我才受到了牵连。”杜阳声音低沉又沙哑，已经有几分气息不稳。 和气定神闲，没有一丝气息波动的陆哲比起来，此刻的他真是狼狈到了极致。 陆哲冰冷的眉梢微动，眉心轻皱，唇角的冷意更甚了几分，说出的话却如他整个人一般冷酷无情，“你救不了她！” 杜阳的眸子有几分暗淡，但这甬道也是漆黑一片，陆哲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陆哲感觉得到，杜阳的情绪有几分低落，这是他常年行走在外得出来的对每个人情绪气场的感知。 他凉薄的唇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最终没开口。 “这是我的责任！”良久，杜阳低低出声，但这语气中的坚定却正好落入陆哲耳朵里。 两人的步子还在较劲，杜阳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还支撑着他的，不过是一口不服输的气。他始终不肯停下来歇一歇，毕竟陆哲不会停下来等他。 陆哲始终没说话，久到杜阳已经要看到这甬道的出口时，陆哲冰冷的声音才淡漠的响起，“这是你的责任！却不是我的！” 杜阳怔了怔，一时有些出神。那双暗淡的双眼隐了隐，在出现光芒的前一刻，那些复杂的情绪最终被他藏进了心底。 杜阳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是这个时候！他自己知道，陆哲也知道，王小碗和苏晓也知道，就连洛小北也知道。 但他出现了！哪怕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有些东西，似乎就要改写了！ ———— 洛小北垂着头，她无法计算梦魇中的时间和现实世界中的时间的比例，她知道自己在梦魇中坐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可外界现在是什么模样了她却一点不知道。 “还要多久？”洛小北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在这里坐着，就好像如同在外界一样，长时间不说话，不喝水，她说话也会有嗓子哑的问题。 “该你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出去的！”那道亘古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它还是会回答洛小北的一些并不越界的问题。 但洛小北也知道，这只是它的极限。 可这句话回答得，不免也太过敷衍。 “我可以自己找方法出去吗？”洛小北垂着头，薄如蝉翼的双睫投下两排扇形弧度的阴影，彻底将她眼中的情绪掩住。 “你大可以试试！”那声音似乎很自信，也很笃定洛小北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洛小北早在她坐在这里的一个时辰中便仔细分析了，以往她每次从梦魇中醒来都是被吓的，唯一一次不同的便是她和开爷去找裴二，结果找到影木，她被开爷打晕了之后那一次开始，她再进入梦魇中，见到的都是一片缥缈的白雾，以及听到那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每次也只说两句奇奇怪怪的话便不再搭理她。既没有要解释清楚的意思，也没有要教授她东西的意思，就好像这个声音总会在她前进的道路上给她设置一些障碍，然后又告诉她：“你还过不去，你还太弱了！” “难道只能由你送我出去吗？”洛小北再次问道。 那声音轻呵一声，答案不言而喻。 洛小北却笑了，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抬起，视线落在这皑皑白雾中，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在唇边缓缓勾起，“那可不一定！” “哦？”那声音带着些许戏谑的疑问。 洛小北右手抬起，那双白皙纤细的手仿佛蓄满了力量，她的眼眸微阖，唇角的笑意加深，那道声音的主人忽得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住手！”那道声音大喝！ 但已经来不及，洛小北该狠的时候有多狠啊！自个儿往自个儿脑门上拍了一掌。她自然没有开爷那样可动山河的力量，可她要拍死一个人还是挺简单的！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下手毫无心理压力！ 洛小北神情恍惚，那道厉喝声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里。她的眼前是光怪陆离的色彩，一会儿绿一会儿红，一会儿又蓝。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并不确定自己在梦魇中对自己下手会不会在现实里留下后遗症，但她用她仅剩的思维还是小小的后悔了一下，万一真的把自己整成了个智障怎么办？ 但她也知道，梦魇之所以称为梦魇，便是因为它的存在本就不是真实的，但是它却足够吓人！ 短短的时间里，洛小北并不清醒的脑子已经把她做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事实上她在做之前便想明白了，她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之后，她会无比后悔她在梦魇中把自己打死，然后让意识回到现实的这个决定！ 洛小北在恍惚间看到了一个身姿绰约娉婷婀娜的影子出现，她似乎是太快想要阻止洛小北的动作，所以也不顾自己会暴露，但洛小北到底还是没看清那个妩媚的女人她便醒了。 但她敢打赌，那一定是那道声音的主人，而且洛小北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因为那个女人存在于她的梦魇中，而且这感觉如此真实又接近。 洛小北觉得自己可能干了蠢事。但巨大的，仿佛被活生生剥皮剜肉的疼痛瞬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第二百零二章 换血 洛小北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耀眼夺目的绿。这让她有片刻的迷茫，以为自己还在梦魇里。 身上仿佛在一根一根抽离她筋脉的疼痛让她明白她这是出来了。她想动一动，但她每挪动一分，那种疼痛便更甚，意识更加清醒。 她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 说被戳成马蜂窝也不奇怪，但洛小北没想到的是，她说了很多次都没应验的话偏偏在这里成了真，果然是报应不爽，万万要谨言慎行。 但这样吊着并不是办法，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拿到还别在腰间的影木鞭，可她手指刚动了两分，巨大的疼痛便再次袭来，仿佛要冲破她的头顶，一直往上，直到炸裂。 “你别动！” 一道清脆如同清泉溅石的声音顿时在洛小北脑袋里响起。那声音清清凉凉的，如同涓涓流水从头顶缓缓而下，冲洗着她身上的疼痛和不适。 “这是要做什么？” 洛小北在现实中最后的意识便是被树根卷起，后来的疼痛将她送到了梦魇中，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被树根缠绕戳破。她觉得自己这会儿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可她并不想成为这棵树的一部分，从此就变成了一个依附一棵树生存的孤魂。 “你太脏了，我帮你洗洗！”那道声音有些戏谑，但是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落在洛小北耳朵里，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哪里脏了？”洛小北一本正经得问道，虽然在说话，可她依然不敢乱动。那些树根就好像和她长在一起了，稍微用力一点她都得疼死，没办法，她还是老实了。 “你的血太脏！”那声音也一本正经得回答了。 “血太脏？”洛小北皱眉，“所以你是在帮我洗血？” 什么鬼？这是大概是洛小北长这么大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不是！”那道声音有了几分严肃，并且在认真的对洛小北解释，“洗血不太算，这样应该算是帮你换血吧！” “换血？”洛小北扎扎实实的又吃了一惊，“换谁的血？为什么要换？” “你现在的血不好，虽然有两种力量在你体内维持着平衡，但长久下去还是经不起消耗的。我觉得你人比较好，和一般人不一样，就救你一命。”那声音最后顿了顿，又仿佛救世主一般添了一句，“举手之劳，不用谢！” 洛小北整个人都不好了！谁要谢了？哦！还得谢谢您把我戳成了个马蜂窝把我绑在上面？还要谢谢您抽了我的血？ “我说了不用谢！”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她忘了她现在的意识是能被这棵成了精的树接收的，所以她心里在想什么，这棵树也知道。 洛小北迫切想要脱离这棵树，她觉得这种仿佛把自己脱光了摆在这里的感觉很不好，那种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感觉没了，她也就不是洛小北了。 虽然她年龄小，偶尔也很懒，没什么野心，但不包括她愿意将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告诉别人。 “你放心，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我也不会透露出去！”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仿佛在让洛小北放心。 越是这样，她越不放心了！ “还有多久？”洛小北皱眉问道。 “还有很久！”那声音答道。 洛小北：“……” 问了也白问！ 洛小北的视线已经被巨大的枝叶和光圈遮住，她看不见外面，也看不见下面的场景，也不知道开爷还在不在。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开爷应该是没办法，不然早就救她了。 “你不用担心他！”那声音响起，“他自己走了！” “走了？” “对！”那道声音懒懒的，“他说让你出来后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去找他！他不需要你帮忙了！” “不需要我帮忙了？”洛小北觉得自己听错了。 “对！”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洛小北脑海中响起，并且在告诉洛小北这就是事实。 洛小北眉头越皱越紧，原本以为她会奇怪也会难过或者有点别的什么情绪的，结果她却冷哼了一声，“想让我走！没门！把我一个弱女子丢在这棵树上挂着自己就跑了，我非得去抢他的宝贝去！” ⊙？⊙！额 似乎这棵树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洛小北这个理论也很强大，它竟无言以对。 “你还是别去了！反正你也去不了！”但它还是冷冷嘲讽了一下。 那意思就是，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状况！你连动都不能动，你还想走？ 洛小北自然知道这棵树在嘲讽她，可她也懒得争辩。毕竟做事做到一半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开爷说不帮了她就真的不帮了，或许也是不帮了，然而开爷也没给报酬，整个过程她都是自愿的。 既然一开始就是凑热闹，那她还真的就要凑到底了。 “还有多久？”洛小北有几分不耐烦了，也不知道开爷走了多久，她现在追上去还来不来得及。连换血这档子事儿也不放在心上了，毕竟她没有当真。 真要换血不就是换上别人的血么？这里除了她和开爷安然无恙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总不能换混沌和媪的血吧？那两个有没有血都难说！也不能换这棵树的血吧？那叫换血么？叫给她灌了一身体的树汁？而且，开爷究竟是不是人还不确定呢！又哪里来的血给她换？ “不要多久啦！”那道声音很轻。 洛小北并不能乱动，所以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和树根相连的地方是个什么模样。那上面汩汩流动的红色液体恍若饱含着生命的力量般，丝丝缕缕的往她身体而去。 洛小北依然不敢动，所以她看不到自己之前苍白得近乎于透明的身体在一点点被血液充盈，恢复血色，变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但她能感觉到这树没有骗自己，因为比起之前一丝一毫的肌肤都处于限制中像是不属于她自己了一般，现在她也能察觉到身体有了力气。 这血是要换好了？洛小北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第二百零三章 螳螂，黄雀 “没呢！”那道声音呲笑了一声。没错！它就是在嘲笑洛小北没见识！ 可这件事洛小北并不是自愿的好不？然而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要不是被这棵树绑着动不了，她非要一把火将这棵烧了！ 可惜—— “你要烧了我？那我就更不能放你下去了！” “我……” “别出声！”洛小北的话还没说完，那道声音却突然打断了她。洛小北皱眉，心下奇怪，却还是停下来要和这棵树精争辩的意思，要不是无聊得透顶了，她是傻了才会在这里和一棵树说这么多无意义的话。 但她在树精的提示下安静下来，也真的就听到轻微的衣袂翻动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棵树有意将洛小北藏起来，所以她看不到外面，但她感官灵敏的优势还在，所以她能听到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没人！”一道冰冷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锐利，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对这片环境做出了判断。 洛小北皱眉，眉梢往下压了压，她突然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也知道她的气息被这棵树给掩了下来，否则季言身边那个宽肩窄臀大长腿的家伙没发现她，季言也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那道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而且蜜汁傲娇。 洛小北：“……” 她觉得自己脸皮算厚的，至少苏晓和陆哲没一个人能比得过她，但眼前的树精比她脸皮还厚！ 哦！不对！不是脸皮，是树皮！ “喂喂喂！你再这么说本树，本树就将你丢下去了！”那道声音在叫嚣着，“看那下面两个人就是在找你的！找到你了你肯定没命了！”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但是心里已经在应答了，“有本事你丢啊！” 树精也无语了，毕竟从来没见过洛小北这样理直气壮的要去送死的人，这是算准了它不会丢了吧？ “没人？”一道温润平和的声线低低的传入洛小北耳朵里。这个人，洛小北哪怕不用看也知道就是季言无疑。 但她想不明白的是季言为什么要她和开爷来开路，明明他觊觎这墓地中的东西已经很久了。可他又要破坏太极晕，生生将这块风水宝地变成了大凶之地，从此邪秽横生，这座墓也成了凶墓，这座墓主人的后世子孙怕也要不得安宁。 洛小北撇撇嘴，季言就是个玉面狐狸，哪怕他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这内里却蔫坏蔫坏的。 再说，按道理这个时辰公输家的人都到了，季言不在外面抗敌谈判保护望乡，却跟在洛小北和开爷身后进墓盗取宝贝，这真的……洛小北对季言越来越没有好感。 “我们要追过去吗？”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而洛小北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你在那里发现出口了么？”季言声音依然平和，却明显能感觉到有几分冷意。 洛小北整个人就挂在树上，也不算听墙角。但她这会儿确定了，季言也是头一次进墓的，所以他找不到出口。 但是开爷又是怎么走的？他怎么不见了？ “这两个人看起来也很厉害，至少比你厉害多了！”清清凉凉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洛小北撇撇嘴，她自己懒得和一棵树争辩了。 季言和那个男子确实挺厉害的，至少比起她洛小北是厉害不少，但若不是开爷将混沌制服了，现在那两人还指不定有多狼狈。 她倒是更想知道这两个螳螂要做什么。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形，似乎洛小北才是那个捕捉螳螂的黄雀，而开爷就是那只蝉。 虽然洛小北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两人，但智取才是她的风格。 “青冥，开爷去了哪里你知道吗？”洛小北在心里默问。 “知道！”那道声音响起，“但是我不打算告诉你！” 洛小北皱眉，眉梢微挑，又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你是不想有人去打扰他吗？” 青冥不答话，洛小北接着道：“这两个人找不到这里的出口是不会走的！” 青冥依然没答话，洛小北眉梢动了动，又道：“或许你可以将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去。” “别的地方？”青冥终于开口，有些疑惑，它确实有将人送到别的空间的本事，毕竟这座墓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空间。但是要去哪里，要送到哪里去也是它说了算。 但它不想让别人去打扰开爷，哪怕这个人是洛小北，就更别提季言和另一个男子了。 “这个好办！不过我也不会轻易就给他们指了路，不然他们会怀疑。”青冥语调淡淡的，它的光芒却在话落之后又亮了几分，淡淡的光泽萦绕在它周围仿佛点点的星光般闪烁出令人向往又惊奇的景象，又像是有成片千万只萤火虫在飞舞。 青冥说出的话却让洛小北对它刮目相看了几分，虽然只是由灵气化生的灵树，并且还没有到化成人形时便因为环境改变而停在了原地，但是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这棵树竟然深谙此道。 事实也如此，按照季言这样表面波澜不惊，实则疑心颇重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青冥打开的出口。 “或许和这棵树有关！”拥有浑厚声音的人发现了这棵树的不同，自然季言也发现。 他温润的眉眼落在这棵繁茂的树上，抬起头的弧线有几分优雅，眼眸微阖，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接下来洛小北只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个长腿男子在树下勘察，洛小北很有信心自己不会被发现，毕竟这棵树要真这么轻易将她暴露那就真的……干脆不要叫灵树好了！ “没有发现！”浑厚的声音响起，洛小北都能想象出他摇头的样子。 季言不语，只向前走了两步，视线在青冥的树根上扫过，凉薄的唇角勾了勾，白皙如玉的手指抬起。 长腿男子立刻就明白了季言的意思，迅速从腰侧拿出一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褐色匕首，握住刀柄轻轻将匕首拔出，明晃晃的匕首折射出阵阵寒芒，正好倒映出季言那双平静如幽深古潭的眼。 第二百零四章 后遗症，动机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青冥的声音在洛小北脑海中炸开。 洛小北皱眉，还不等她说话，身上被树根缠绕贯穿的地方立即传来一阵挛缩的疼痛。洛小北咬牙，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但她耳朵里却清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知道，应该是季言做了什么，因为青冥的树根动了，而且做出了反应。 “这棵树果然有意识！”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季言温润的眉眼动了动，淡淡开口道：“送我们过去！” 这一次洛小北没听到青冥的动静，但她知道，季言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果然，青冥翠绿的枝丫动了动，围绕着树枝的金色碎芒缓缓堆积缠绕成金色的缎带，从青冥的树身上缓缓垂落，直到它缓缓延伸到那一潭泛着酸气的水潭中，一个黑色的洞口从湖底打开，那里面盛满了黑暗与未知。 大长腿的男人看了眼那个洞窟，又看了眼季言，他拿不定主意，难道真的要进去？ 季言冷冷瞥了一眼忽然间变得透亮的青冥，冰冷凉薄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起，“它不敢！” 洛小北咬牙，额头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青冥那一动当真让她伤及到了根本，毕竟树根是实在的穿透了她的肌肉和血脉。 直到这片空间里再没有了那两个人的动静，洛小北这才开口，她声音沙哑，因为疼痛，说话间有点涩滞，“他们怎么你了？” 青冥晃了晃枝丫，盘根错节的巨大的树根上，正立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半已经插进了树根里，一半还留在外面，在青冥的绿光下还发着青幽幽的光。 “下了封印？”洛小北皱眉，从高处往下看去，那把匕首古朴又精致，但也极其明显。 “我扔不掉，但这把匕首在消耗我的灵气。”青冥的声音都在抖，并不像它一开始和洛小北说话那样轻松。 “那我这里还要多久？”洛小北问道。 “就快好了！”青冥的声音越来越不对。 “能不能现在停止？”洛小北觉得，要是等她完成换血再拔掉匕首，青冥会的灵气会被消耗完了，那时候这处墓地仅存的一片干净之地也没了。 可没想到青冥却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如果现在停止，你会气血不足，以后就成了一个病秧子了。” “能不开玩笑吗？”洛小北翻了个白眼，“你不放下我，以后你就是一棵普通的树了，在这处没有阳光的墓地里，你会死的！” “死不了！”青冥轻轻叹了一声，“等他回去了，我就好了！” “他？”洛小北捕捉到了关键词。 “你要好了！我一会儿把你放下去，然后你去把匕首给我拔了！”青冥也不客气，但洛小北知道它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但这个“他”是谁？是开爷？还是季言？ “哦！”洛小北低低应了声，这才又想起来问，“你把季言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青冥回答得很干脆，“我要收回我的东西了，会有点疼，你自己忍不住，忍不住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洛小北：“……” 但是随即而来的疼痛确实让她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但这一次再怎么疼竟然也没把她疼晕。难不成她强制出了梦魇，以后都不用回去了吗？但她还有些事没弄清楚呢！ 可也是因为不能再进入梦魇，洛小北生生的将这一次的疼痛承受了下来，所以后遗症来了，她站不起来了！ 这就很尴尬了！她本来还想要追上季言的，但这会儿她整个人还卡在青冥的树枝上，腿软，根本就动不了。 “怎么会这样？”洛小北问道。 “你怎么这样了？”青冥比洛小北来懵，它说的让洛小北留下来陪它只是开玩笑的，毕竟洛小北是个要吃喝拉撒睡的人，又不是恶灵，也没指望她能像棵树一般活着。 但青冥的反应却让洛小北心里咯噔一下，她急忙问道：“难道不是换血的后遗症么？” “不是！”青冥也认真的回答她，“我是给你换血，不是要把你弄瘫痪。” 洛小北觉得她已经没办法和青冥好好说话了，“你还要不要我给你拔匕首？” “要！”青冥晃了晃树枝。 洛小北赶紧抱住树干以防自己掉下去，“你别晃，我这一会儿掉下去不得摔个底朝天？” “我不送你下去你自己爬？”青冥反问。 洛小北：“你再叨叨我就不给你拔了，大不了我饿死在这里，你的灵气被消耗光了然后也死了。” 青冥：“你怎么这么歹毒？” 洛小北：“来吧！互相伤害吧！” “你抱紧点，我放你下去！”青冥已经无语了，但还是小命要紧。 “可是我的腿要怎么解决？”洛小北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和换血无关，那就是别的因素造成的。 青冥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是不要说话得好，毕竟有病的人神经都会很脆弱，它怕它不小心刺激到了洛小北，然后这丫头会一把火把它烧了。 “青冥，你说怎么办？”但洛小北点名了…… 所以，青冥不得不回答。 “按道理来说，我给你换血耗费了不少我自己的灵力，对于你一个下等人来说，这会儿早就应该活蹦乱跳了，不至于还腿软站不起来！” “嗯！然后呢？”洛小北问道。 “然后？”青冥淡淡开口道：“我怎么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吧！”洛小北想了想，一边被青冥送到树根处，一边开口道。 “问！”青冥回答得很干脆，只要洛小北别在腿的问题上找它的麻烦就好，但这也确实是个问题，它帮洛小北本就是为了让她更强，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本来就弱鸡的人，变得更弱鸡了！而且它消耗的那些灵力也回不来了！这不仅是个问题，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给我换血？”洛小北问道。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的动机？”青冥又晃了晃它的枝丫，说话还是那么干脆。 第二百零五章 意外，两个人 洛小北挑眉，她就是怀疑青冥的动机。而且她也就这么说了，至少不是用拐弯抹角的方式，她喜欢明说。 毕竟洛小北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青冥，而且也没有来过望乡，这两点她很确定，毕竟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她还是一个以学业为主的学生的，只不过这一次好像被师父他老人家拉下水了。 她不止一次想过，等她办完事回去学校，她是要继续升学直到毕业呢还是要留级？或者直接被学校开除了？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留级的事她不会干的，而且她天才少女的名头也不允许她留级，开除就更加不能了！ 但现在要想的并不是这个，她还是把重点放在“你为什么要给我换血？”这个问题上。 “这有什么？因为你脏呗！”青冥声音淡淡的，这句话说出来它也没觉得哪里有不妥。 “脏？”洛小北皱眉，她也没觉得青冥的话有什么不对，“和我的极寒之体以及我的血有什么关系吗？” “你自己也知道啊！”青冥倒是有些意外，“那你也该知道你的极寒之体其实就是你的血造成的吧！” “知道！”洛小北回答得很肯定，“但这是你给我换血的理由么？” 三两句话，又把主线绕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来。 青冥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这也是你不给我拔匕首的理由么？” 洛小北回头，青冥的树枝早把她放到了地面，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在她眼前，反应着寒芒，有些刺眼。 “季言怎么会将这样的匕首带在身上？”洛小北皱眉。 她只用看一眼便知道这匕首上沾满了怨气和戾气。将它插在青冥的树根上，正好克制了青冥的灵性，并且将它的灵气泄露了出去，如果不尽快除掉，青冥就会像一只被抽掉空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被消耗。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个人本身就带着很重的戾气。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青冥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而洛小北要拔匕首却要耗费不少力气。 她用了净身神咒，又用了祛邪咒，而且一连用了好几张，这才成功将那柄匕首拔了出来。 “你将它扔到潭子里去！”青冥指挥道。 洛小北轻轻一抛，并不用多大的力气，那把匕首在空气中划出了一条优雅的弧线，瞬间被潭子里的气泡吞没不见踪影。 她也觉得自己的手劲大了不少，而且青冥将她放下来后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了，这种感觉，和她以往十多年的肢体沉重感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 这也和她换血之后有关，可她的腿……这是个败笔！洛小北觉得自己还是逃脱不了诅咒，她要是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但她更需要的还是一双健康的腿。 “我们还是继续回到你为什么要给我换血这个问题上吧！”洛小北抬头，看了一眼周身绿光在渐渐暗淡下来的青冥，她还是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不是说了吗？太脏！”青冥懒懒的，存心要避开这个问题。 洛小北翻了个白眼，“那你能把我的腿治好吗？” “治不好！”青冥回答得也干脆。 但是，短暂的沉默后，青冥改了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我真不清楚，不过你可以想想在换血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没有！” “被你挂在树上了还能有什么事？”洛小北脱口而出，但随后她又收了收神色。 这其中的事，一是她进了梦魇，用自损的方式强行让自己退了出来。二是醒来后季言往青冥的树根上插的匕首。 匕首确实很厉害，青冥也确实受到了影响，但青冥说了这不足以影响到洛小北的腿，再说那时候都已经是换血的后期了，那就只有她自己强行退出梦魇的时候出了意外。 但这不应该啊！在自己的梦境里将自己打死只能让自己清醒，就算有后遗症也顶多就是精神不济，不至于让自个儿瘫痪了。 “你要怎么办？”倒是青冥问了洛小北这个问题。 洛小北也想问要怎么办，毕竟她现在不能走了，开爷也不在了，难不成还有别人来救她？ “我拔出了季言的匕首，他会不会感应到？”洛小北双眉微蹙，怨天尤人不是她的风格，最要紧的是想出解决办法。 “会吧！”青冥有些不确定，“这种事情不该是你比我更明白吗？” 洛小北轻轻呼了一口气，干脆就着身后的树根将后背靠了上去，再用双手将自己的腿掰直了，又掐了一把，会感觉到痛，就是没有力气站不起来。 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她以往触碰到冷水引发极寒之体什么的还要糟糕。 “你难不成想让刚刚那两个人回来救你？”青冥见洛小北问了个问题便没了下文，不由得开口道。 洛小北撇撇嘴，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你自己都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而且，他们只能另外找出口，我能送他们去到别的地方，可没本事将他们拽回来！你觉得他们出得去吗？而且，就算出去了他们会回来救你吗？”青冥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了，然而她依然只听到洛小北在叹气。 “不过……”青冥也叹了口气，它头一次觉得做一棵树也做得这么累。 “不过什么？”洛小北终于接话了。 “我把刚刚那两个人送到了另外的地方，那里也有两个人！”青冥幽幽答道。 “也有两个人？”洛小北倒是提起了兴致，“也就是说除了我和开爷还有季言两人之外，这墓地中又来了两个人？” “没错！”青冥答道：“而且这两个人走的别的入口，应该是后面来的！” “那你知道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洛小北问道。 “不知道！不过从气息来判断，应该是两个汉子。” “两个汉子？” 洛小北一时便想到了自己的两位师兄。 “你是故意要他们四个打起来吗？”洛小北幽幽开口。 青冥晃了晃它青翠欲滴的枝丫，答案不言而喻。 第二百零六章 装神弄鬼 “你要在这里等着么？”长久的沉默后，青冥打断了还在神游的洛小北。 “你很希望我走吗？”洛小北抬眸，懒懒的向青冥看去。 “可以这么说！”青冥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将我送到开爷那里去？”洛小北轻哼了一声。 “拒绝！”不出洛小北的预料，青冥果断拒绝了。 “那我就不走了！”洛小北再次往青冥的树根上靠去，但青冥的反应比洛小北快多了，趁着洛小北还在往后倒的空档里，它急忙移开了自己的树根。 哦豁！洛小北急忙收住了往后仰的动作，她冷俏的眉梢一扬，青冥的树根随即将她卷起，又将她整个人往枝丫上放。 又有人来了！ 洛小北虽然不能动，却比之前被青冥缠绕着要自由得多。所以这次她很快就判断出来，来的人有点多。 “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青冥摇晃着枝丫，将树身的光芒收敛了几分，有些抱怨。 “那两个小东西察觉到动静，早就躲得没影儿了，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洛小北说话轻飘飘的，却说到了重点。 被拆穿，青冥并不尴尬，反正它只有皮没有脸。 短暂的空档里，相继而来的衣袂破空声吸引了洛小北的注意，青冥的枝丫完全将她遮住了，她侧着头，只能凭借自己的感官来判断下来了多少个人。 大概有二十个！ “确实有二十个！”青冥回应道。 洛小北皱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明亮的眸子也有几分恹恹的情绪，“你还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嗯！不错！”青冥如清泉溅石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凉的意味，“你体内有我的灵气，所以能感应到！” “这样也能感应到？”洛小北表示怀疑，“你该不会在我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切！愚蠢的人类！”青冥冷哼一声，对于洛小北的怀疑，它表示不屑。 “……里面有没有一个短发的美女？”洛小北转移了话题，她看不到，而且暂时没人出声，所以她无法判断来人究竟是谁，毕竟有二十个呢！ “嗯！看来你还不算蠢！”青冥懒懒的声音响起，对于洛小北没看到人就能做出判断这件事，它也有几分惊讶，但它绝对不会说洛小北聪明，因为说了无疑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洛小北心下了然，对于青冥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没来得及注意，只要确定来的是公输真儿，她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青冥，你一会儿要记得配合我！”洛小北明亮的眸子微阖，悄悄的进行心理暗示。 “配合你？你要打那个小美女的主意？”青冥不解。 “让她带我走！”洛小北认真听着下面那些人的动静，认真的说道：“这样就不用在这里烦你了。” “那正好！”青冥轻哼一声，“但是你不要太自信了，万一她不带你走还想杀了你怎么办？毕竟这个墓地还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东西，带着你一个累赘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洛小北唇角勾起，“所以你是舍不得我吗？” “舍不得你？”青冥轻轻晃了晃枝丫，“你最好赶紧走不在这里烦我！” “好吧！”洛小北撇撇嘴，“把我放下去吧！” 青冥没有想到洛小北是真要去，“你还真要走？” “我不走的话，你会告诉我是谁让你在这里等着我给我换血的吗？”洛小北语气很轻。 青冥沉默了几秒，“我把你放在后面，你一会儿自己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洛小北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宁愿我去奔赴一场不知生死的前路，也不愿意告诉我是谁让你在这里等着的吗？” “反正你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青冥声音闷闷的，哪怕它知道洛小北做的只是一场赌注，它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毕竟，洛小北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它上千年的灵气就没了！那太浪费了！那是它的光阴啊！ 当然，洛小北并不知道青冥在想什么，而且她也没有过多深究，每个人都告诉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但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发愁，她就怕她还没活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她就挂了！ 这是个有些悲伤的故事！ “嗯！知道了！”洛小北轻轻点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回答，所以她不会追问，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过，你要在这里等到我再来看你的那一天呀！别我还没挂你就先挂了！”洛小北笑笑，一场属于她和青冥的不正式的告别，就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结束。 等她被放到背对着公输真儿几人的地方时，青冥问了洛小北最后一句话，“一会儿把你送到哪里去比较好？” 洛小北虽然奇怪青冥会问她这个问题，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就送到季言那里去吧！” “好！”青冥没问原因。 洛小北稳了稳身形，又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的，有血渍有泥土还有已经快被风干了的水潭中的酸性粘液。 所幸该遮住的地方还遮着，她这才没了什么顾忌，扯开嗓子就准备吼，但一想又不对，她现在应该装成个病人的样子，而不是中气十足的吼。 于是，一道虚弱得仿佛要听不见的声音从青冥巨大树干的另一端响起，“是谁？” 这和她平时的风格完全不搭，但也着实将公输真儿吓了一跳。 原本还在讨论找不到出口的问题，突然出现的一道空灵带着几分惊悚的声音凭空传来，哪怕这二十个人里除了公输真儿，还有十九个汉子，也着实吓得不轻。 “谁在那里？出来！”公输真儿身边的一个长得略显斯文的年轻人厉声大喝。 洛小北探出头来，那一头凌乱长发将她的脸遮了大半，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得紧，公输真儿一看，柳眉轻皱，这双眼睛她有点熟悉，熟悉到她一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谁？别在那里装神弄鬼！”那个年轻男子一看公输真儿的神情有细微的变化，顿时就扯开嗓子再次吼了一句。 第二百零七章 很容易 洛小北没说话，视线轻飘飘的从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公输真儿的脸上，那眼神里有几分戏谑，又有几分意味深长。 公输真儿带着淡淡冷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种看人的方式和习惯，她知道谁有，除了洛小北，再也不会有别人学得来。 冷哼一声，绕过一只手臂将她拦在身后的斯文男子，公输真儿缓缓向洛小北走来。 她不笨，只是在洛小北面前，她总会有几分底气不足，就好像无论她做什么，洛小北都知道。而且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也不会开口阻止。 那个斯文的男子有几分尴尬，公输真儿的动作让他有几分挫败，这无疑在告诉身后站着的别的人，公输真儿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但这些小事，公输真儿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没什么事能比她现在看到洛小北的狼狈样来得更高兴了。 “你居然会在这里！”公输真儿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语气里也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 但她并不敢靠近，她特意和洛小北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这个距离哪怕洛小北会突然跳起来袭击她也能刚好躲得过去。 或许她并不需要这么做，但她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是啊！”洛小北轻笑，她双手搭在青冥的树根上，有几分慵懒，“我就是在等你呀！” “等我？”公输真儿冷哼一声。 她知道这不是理由，但她看得出来，洛小北是遇到麻烦了。 公输真儿有几分雀跃，因为这里只有洛小北一个人。而她有一群人，这足以让她做许多事了。 她心里开始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念头和快感，比如，将洛小北杀了，然后将她抛在那一潭还冒着泡的漆黑的水里。 然而论起年龄来，她还只是一个没有洛小北大的未成年，这份心狠手辣却悄悄在她心里生了根，因为她讨厌洛小北，所以她就想杀了她。 “你是不是受伤了？”公输真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她那点庆幸和满足感被她尽力掩盖在她佯装成熟的外表下。 但洛小北听出来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算了解公输真儿，但她却看得出来公输真儿特意将自己属于小姑娘的特质藏起来。 她还没有到该长大的年纪，但她强行让自己长大，变成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这一点上，洛小北觉得自己和公输真儿挺像的！但不同的是，她洛小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啊！ “是啊！”洛小北轻叹了一声，有几分无奈，但她趴在树根上的动作却优雅得不行，就好像她靠着的不是粗糙的树根，而是上好的锦缎一样。 “那太好了！”公输真儿笑了，那双眼睛也在得到洛小北肯定回答的时候亮了几分，但她并不用这样的，哪怕没有洛小北的回答她也确定她受伤了，而且是重伤。 “是啊！”随意笑了笑，洛小北再次应道：“对你来说确实太好了，如果不是我受伤了，你们可就出不去了！” 公输真儿的一张清冷的小脸再次沉了沉，洛小北那张带着无所谓的脸让她觉得有几分刺眼，尽管她不想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认洛小北说的是事实。 她知道洛小北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但她还是没想到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有反败为胜的筹码。 公输真儿双眸微闪，她确实已经和跟来的人一起找过出口了，并没有！所以洛小北敢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了她是有底气的。 “出口在哪里？快说！”那个长相又几分斯文的男子抢在公输真儿面前开了口。 公输真儿皱眉，有几分不悦。这一幕正好被洛小北收入眼底。 倒是惯会装腔作势察言观色，却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洛小北冷笑，对于这样的人，公输真儿尚且不放在眼里，她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所以他问的话，洛小北没有回答。 公输真儿看了那男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再次转了转眸子，将视线落到洛小北这边，冷冷开口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公输真儿并不算了解洛小北，但她知道自己和洛小北已经算是闹掰了，所以拐弯抹角的话也不用多说，洛小北说她在这里等着她们？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 要不是洛小北受了伤，哪里还等到她们来？但她既然抛出了条件，公输真儿便明白，她也要拿出洛小北满意的条件。 洛小北知道，她公输真儿耗不起。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公输真儿冰冷的双眼闪过一丝杀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小北笑笑，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那个斯文男子的脸，轻声呵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斯文男子脸顿时青白，他的视线落到公输真儿的侧脸上，发现她并没有要看他的意思，身后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抬头，那双眼如同淬了毒的剑狠狠的刮过洛小北的脸。 可那个罪魁祸首并不在意，毕竟要自取其辱的并不是她。她依然轻笑，眼角眉梢的笑意很轻但也很冷。 “你快说！”公输真儿有几分不耐烦，是对洛小北，也是对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 她对他的讨厌，毫不掩饰！ “带上我！”洛小北轻飘飘的扔出三个字。 公输真儿皱眉，她知道洛小北是不会吃亏的主，却不知道她的条件会这么简单。 但还不等她细想，洛小北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走不了了！” 公输真儿有些诧异，抬头向洛小北看去，果然，她是趴着的，意思是洛小北的腿出了问题？ “就是你想的那样！”洛小北轻笑，语气依然很轻松，似乎走不了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这很容易！”公输真儿挑眉，不过是带着个人，等出了这里再要解决她还不容易？ 带她走很容易，要杀了她也很容易，公输真儿眸光微闪。 第二百零八章 丑女人 “现在你可以说出口的事了吧？”公输真儿挑眉，这种将洛小北捏在手心的感觉让她心情大好。 洛小北笑笑，并不着急。她脸上的污渍丝毫掩盖不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就像有一团火，缓缓烧到了公输真儿心里。 公输真儿心里升起一丝不耐烦，加快了语速，“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又不傻！”洛小北暗暗在心底说了一句。 公输真儿讨厌她，旁人不会比她更清楚。可是她好像没有哪里惹公输真儿不高兴了吧？ 但这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洛小北也不会刻意把自己的脖子凑到公输真儿跟前让她来一刀。 有时候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许这就是气场不合的原因吧？但对于洛小北来说，她估计是和公输真儿八字不合！ 洛小北唇角微微掀起，抬手一指，尚显白皙的手腕瞬间将公输真儿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顺着洛小北的手指看过去，这个人指的是她旁边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 “你要他做什么？”公输真儿皱眉，眼角眉梢有几分不耐。 “要他背我呀！”洛小北耸耸肩，这么明显的示意不懂吗？“我不是受伤了？又不能动，等我告诉了你们出口，你们再把我丢下了怎么办？” 洛小北这句话说得够直白，却也够委婉。 她知道公输真儿不会轻易就带上她，也知道公输真儿岂止是会把她丢下？她那点时不时冒出来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她知道公输真儿是讨厌她到极致了，而且想杀了她！ “我不同意！”那个斯文的男子陡然出声，盯着洛小北，眼睛里满是厌恶。 他又侧过头去看公输真儿，见她只是皱眉不语，脸上有些不耐烦。他心里放松下来，以他的身份，旁人轻易不能动他，又何况是一个脏兮兮的女人？ 要他背她？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 他笑了笑，还不待出声，却听见那道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好！” 男子的笑容霎时凝固在脸上，眼睛里满是错愕不解，他急忙回头去看公输真儿，大声问道：“不是！这是开玩笑的吧？让我去背这个脏兮兮的女人？” 公输真儿瞥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的表情，“嗯！赵显，你去背她！” “我？”赵显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对于公输真儿这个安排他本就不相信，“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背这个丑女人的！” 他说完这句，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转身向后面站着的十多位壮硕的汉子看去，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大喝道：“你们！去把那个丑女人背上！” 身后的十多位汉子明显不把赵显当回事，对于赵显的话也无动于衷，只站在身后冷冷看着，并不动。 “你们！”赵显顿时恼羞成怒，向来没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此一时彼一时，那些大汉也只听公输真儿的话。 “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赵显一阵恼怒，然而他的威胁并没有任何作用。 远处默默将这一情况收入眼底的洛小北摇了摇头，这男的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但她可不要将小命赔在一个蠢人身上！会察言观色，却理所当然只让自己看到想看的一面。 “够了！让你去你就去！”公输真儿厉声道。 要不是这个人执意要来，又是家中的长辈让她带上他，否则她是怎么也不会让他跟着的，太蠢了！太蠢！ 洛小北既然点名了要他背，又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别人来？但她却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看出赵显身份的不同，而赵显，至少短时间里是动不得的。 心底一股火气腾起，她迅速转过头，竭力让自己心底的火气平息下来，她不要在洛小北面前失态，她应该永远是光鲜亮丽的！ 赵显恶狠狠的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看戏的汉子，又满脸厌恶和嫌弃走到洛小北身边，缓缓转身背对着她。 “你蹲下来一点！”洛小北懒洋洋的指挥道。 赵显抬头，脑门上的厌恶似乎要达到顶峰，但他看到了公输真儿的眼睛，霎时又熄了下去，按照洛小北的指示又蹲下去了些。 但这还不够，洛小北整个人都躲在巨大的树根后，她用双手做支撑，缓缓自己的身子挪到树根上去，“再下来一点！” 赵显咬牙，再看了一眼公输真儿，再蹲下去了一些。 洛小北顺势就攀了上去，一股淡淡的酸气夹杂着血的铁腥味儿直冲赵显脑门，胃里一阵翻腾，他顿时就吐了。 洛小北早就勾住他的脖子了，以防自己掉下去，也防着自己会被扔下，又或者是公输真儿突然变卦。 只要她将赵显的小命拽在手里，公输真儿轻易是不会动她的，哪怕公输真儿极其厌恶这个赵显。 “这都受不了啦？”洛小北嘴角一撇，声音清扬，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 赵显恨不得将背上的人扔下来，但公输真儿的眼神中有厉色，他一时也动不得。 “现在可以说了吧？”公输真儿瞥了一眼赵显，但她明显对现在狼狈不堪的洛小北更有兴趣。 洛小北站不起来了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受伤了。 这个发现让公输真儿心里的郁闷又少了几分，哪怕她现在杀不了她，看她这么狼狈的感觉，也不错。 “嗯！我说！”洛小北轻哼一声，手指往那处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潭子一指，“入口就在那里！” 公输真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你在耍我？” 那潭子水看起来就有古怪，又怎么能轻易往下跳？ 洛小北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开爷将混沌打伤了，这些人这会儿都该掉进这潭子里才对，现在也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哪里还留得着遇到她？ “你们谁，随便往潭子里扔个什么东西吧！”洛小北说道。 公输真儿瞥了她一眼，半信半疑的，又转身点点头，便有人往潭子里扔了东西。 “青冥，我要走了！” 第二百零九章 怂了 “那我还是要送你一程的！”青冥清清凉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它刚一话落，树上的光芒便层层叠叠堆积而起，耀眼刺目的金色钻进潭子里，水潭中的液体从中心分开，一个黑色的洞窟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公输真儿有些失神，这样奇怪的树她都看呆了。 “走吧！”洛小北空灵的声音拉回了出神的人，“从这里下去就可以了！” 公输真儿皱眉，视线从那棵夺目耀眼的树回到洛小北身上，她冷冷的盯着她，仿佛能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洛小北知道公输真儿在想什么，她只撇撇嘴，一手拍了拍赵显的肩膀，语气轻飘飘的，“走吧！” “走哪儿去？”赵显已经要被洛小北身上的气味熏得闭过气去，但他总不能不出声也不呼吸。 此刻他只恨不得剁了洛小北交叠在他脖颈下的双手。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为大家伙开路呀！”洛小北语气依然轻飘飘的，可落到赵显耳朵里却不得了了。 “怂了？”洛小北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顿时让赵显脸色都变了。 一旁的青冥都要看不下去了，倒不是赵显，而是看不下洛小北了。 这家伙丝毫不顾忌自己还趴在别人背上，还在使劲的刺激打压，洛小北的小命总是悬着，说白了还是被她自己给作的。 但青冥身为一棵灵树也确实不大看得起赵显，洛小北没说错，赵显就是怂，而且怂得极其明显。 “怕什么？我不是跟你一起的吗？大不了遇到事你先把我扔出去挡着得了！”洛小北特意提高了语调，还瞥了一眼赵显畏畏缩缩看向公输真儿的视线。 果不其然，公输真儿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去吧！” 她是对赵显说的。 虽然她并不认为真遇到危险了赵显能先洛小北将她扔出去，但赵显对她来说，确实是个碍手碍脚的存在。 赵显一张脸霎时便得惨白，但公输真儿已经发话了，他身肩保护她的职责，自然要听她的话。最主要的是，他怕公输真儿不高兴，又或者说，他是怕公输真儿看扁了他。 洛小北默默将手臂卡紧了些，她啥都不怕，就怕赵显一时腿软站不稳还把她给摔了。 “走吧！走吧！”洛小北催促着。 赵显怄了一口闷血在心里把洛小北大卸八块了之后，又背着她缓缓走到了水潭边，一咬牙一跺脚，洛小北手上用力，顿时就将他推了下去。 “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这是在跳下去的最后一秒，洛小北说的最后一句话。 青冥还没来得及出声，洛小北和赵显已经不见。公输真儿迟疑了两秒，也跟着跳了下去。后面的汉子也陆续下去了，那个水潭这才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青冥青翠欲滴的枝丫微不可察的晃了晃，似在叹息，“一百多年前也有人说会来看我，但她终归还是没来。” ———— 赵显的公鸭嗓彻底撕碎了他斯文的伪装，洛小北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这男的胆子小，二是这男的很娘气。 “别嚎了！”洛小北不耐烦的拍在他肩膀上，赵显顿时就安静下来。 得亏洛小北自己卡得紧，要不然她这会儿已经滚出去了，赵显背着她的手已经丢开了，洛小北敢确定，他这会儿一定在捂脸。 心里暗骂，整个人却在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衣袂翻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别过来！”洛小北冷冷出声。 “你做什么？”赵显大喝，那已经嚎得沙哑的声音顿时一抖，一道快哭的颤音瞬间落入公输真儿耳朵里。 青冥开的口是个好地方，至少他们落地时还算平稳，本以为是个高处往下跳的地方，下来后也算是跳，但距离很短，瞬间便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只是这个空间太黑，而且洛小北知道，这里除了她和公输真儿一群人，还有季言和那个长腿男子，以及自己的两位师兄。 人多，但不是什么好事！至少除了自己师兄们，另外两波人都得防着，再加上这是古墓，会遇到什么东西洛小北并不确定。 可她知道，自己手中的匕首还是很锋利的！ 赵显会突然失态，还不是匕首冰冰凉凉的触感正中他的脖子，虽然看不到，但那种锋利到随时可以割破他劲动脉的气息，他能感觉得到，并且异常清晰。 匕首比人手好用！至少这一刻洛小北还是这么认为。她也想过等一下来就掐着赵显的脖子，却没想到青冥会在它跳下来的瞬间把这把匕首塞到她手里，她也就顺手用了。 黑暗中看不清公输真儿的脸色，但洛小北知道，肯定很难看。先发制人，这时候才是最要紧的。她总不能等到公输真儿向她动手了她再出手吧？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她让赵显背自己的用意？ “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公输真儿冷冷的声音从洛小北的侧方传来，她身后已经站满了人，却都不敢靠近。 “让你觉得讨厌了，抱歉哈！”洛小北有些无所谓，反正公输真儿就算喜欢她也不能改变什么，讨厌她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至于赵显，洛小北看出来了公输真儿以及她身后的大汉们对他的厌恶，千金大小姐带着一群保镖，偏偏还有一个不识时务的拖后腿的存在。 赵显是洛小北能拿捏的唯一一个保命的筹码，但这个筹码并不能让她顺利找到出口，惹急了公输真儿，赵显这个人就没了他的利用价值。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赵显提捏着嗓子，他越来越不敢高声大叫，就怕一不小心脖子就被洛小北割断了。 “我当然好说话了！”洛小北的声音很轻，在看不见光亮的黑暗中宛如来自地狱的魔咒，瞬间将赵显的心都挤到了嗓子眼。 洛小北冷呵一声，清冷的声音如同夺命的锁链，幽幽在赵显耳边响起：“就看你家真儿好不好说话了！要是我手滑了，这刀子一不小心割破了你的皮，那就真的不好了！” 第二百一十章 太年轻 “真……真儿，救救我！”赵显声音都在抖，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黑暗中的公输真儿没回答，洛小北并不着急。她也不怕公输真儿会偷袭，反正比速度的话，她敢保证自己会比公输真儿快。 “你还是把我背好了，一会儿我这手提不上力气握不住刀子了就不好了！”洛小北的声音在赵显耳边响起，带着丝丝缕缕森冷的寒意，如同索命的钩子在使劲儿往赵显心里钻。 “是！是！是！”赵显急忙稳住洛小北的身子。 公输真儿皱眉，心下的寒意越来越甚。这赵显真是窝囊，人在他自己背上都能被威胁到如此境地。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丝念头，旋即心里便有了一番计较。 “你别动他！”公输真儿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 赵显心里一喜，还不等洛小北开口他便急切应道：“太……太好了！真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洛小北眉心一跳，这个赵显太蠢了。 “有照明的设备吗？”洛小北已经无心在赵显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开灯！”公输真儿轻声向后吩咐。 “啪！”一声脆响传来，洛小北一手拍在赵显肩膀上，赵显一个趔趄，带着洛小北整个就栽了下去。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洛小北指尖传来，赵显扯开了公鸭嗓大叫：“你要做什么？” 洛小北一手拽上墙缝中的树根，整个人倚靠在石壁上，冰冷潮湿的石壁让洛小北意识更加清醒，但她一手握着的匕首还抵在赵显脖子上。 她轻笑，声音里带了些许玩味，“本来以为你会是个很好的筹码，但现在看来，我太高估你了！” “什么意思？”赵显问道。 “你放开他！”公输真儿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剑破空一般在甬道中响起。 洛小北抵着赵显脖子的手完全没有移开的意思，“都到这份上了，公输真儿，你还装什么？” 公输真儿脸色一变，眉梢都凝出冷意，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洛小北，只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洛小北笑笑，表示无所谓，“反正你也想借我的手除了他，我帮你，但是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意思？”赵显一脸惊恐，不可置信的盯着公输真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洛小北冷笑，明亮澄澈的双眼从公输真儿的脸上扫过，“你家真儿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呢！我刚刚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感谢我？” “不可能，你闭嘴！你这个丑女人！”赵显怒意横生，却依然仰着脖子不敢动，那双眼睛正死死瞪着洛小北在的方向。 “好吧！”洛小北并不恼，也不知道该说赵显是性情中人还是说他蠢，对公输真儿倒是信任得很。 洛小北撇嘴向公输真儿的方向看去，“这蠢货还真是相信呢！” “我当然相信真儿，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挑拨离间的，你这个丑女人。”赵显怒骂。 洛小北手腕一动，抵着他脖子的刀子轻轻一收，赵显顿时失了威风，腿都在抖，却还是狠狠咬紧了牙关。 “你就骂吧！我无所谓，要是你心里能好受一点，我也算做了件善事！反正你也知道这是个事实，又何必要我多说？”洛小北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甬道中却格外刺耳。 赵显满腔的怒意顿时熄灭，颓废之色明显，却还是不服输一般死瞪着洛小北。 赵显活不长了，洛小北清楚得意识到。但她不能让这个蠢货拉着她去陪葬，那对洛小北来说，才真的是死不瞑目。 公输真儿冷哼，讽刺的意味明显，“你明知道他不是个很好的保障，你还想拿他做筹码？” “真儿，你……”赵显瞪大了眼睛。 事实从洛小北嘴里说出来和公输真儿亲口说出来，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赵显是不死到临头了不信邪的人，但洛小北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都不清楚吗？我……” “闭嘴！”公输真儿厉声打断了赵显接下来的话，那些废话她都不想听，总之她讨厌这个人，理由就是，这个人自作多情。 洛小北没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公输真儿再怎么都是个未成年，这赵显看起来就比她大上许多，用尽心机去讨好，若说没有别的目的她都不信。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很会算吗？你怎么就没算到你的命会丢在这里？”公输真儿话锋一转，尖利的言语转头就向洛小北刺来。 “是吗？”洛小北挑眉，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原来你也觉得我很聪明？” 公输真儿冷眼，“你可以选择先杀了他，再让我杀了你！” 洛小北侧头，微微有些不解的模样，“为什么你偏要我动手？你自己动手不是很好？” 公输真儿冷笑，“反正你们都要死，既然如此，让我来动手也没差别。” “等等！”洛小北轻声开口。 公输真儿回头，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将洛小北打量了一个遍，呲笑道：“你现在都走不了了，再多的花样都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我有什么花样了？”洛小北挑眉，明亮的眼睛满是桀骜不羁，她半噙着笑迎上公输真儿清冷的眼，纤细白皙的手腕轻轻一转，刀子缓缓在赵显半仰的脖子上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你是要动手吗？”公输真儿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旋即转身，冰冷的声音传来，“不过已经晚了！” 察觉到公输真儿的意思，她身后一直站着如同空气的大汉们终于动手，缓缓向洛小北和赵显逼近。 “喂！你的心上人要杀了你，你还装蠢？”洛小北百无聊赖的笑道，声音懒懒的，却一字不落的进入公输真儿的耳朵里。 “你——” “啊——”震耳欲聋的惨叫接二连三的响起，公输真儿转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下的十八个人竟各自打了起来。 公输真儿脸色一变，厉声大喝，“你们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洛小北轻笑，“是你太年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飞来横祸 “住口！”公输真儿冷眸微阖，盯着洛小北的视线宛如利刃。 她最讨厌，就是被别人说年轻！ 洛小北无所谓，赵显骂她丑尚且不能激起她的怒气来，公输真儿就是疾言厉色了一些，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 毕竟，她确实不漂亮啊！这也没什么可争辩的！ 但是她那点血性还是在的，也不能随便就让别人欺负了，不然丢她师门的脸。 “啧啧啧！我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可惜呀！可惜！”洛小北声音很轻，又带了几分冷意。 公输真儿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旋即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爆起，面上的表情还算平静，那双眼睛迸发出来的冷意却射向洛小北手中的刀子抵着的人。 身后大汉的惨叫声已经停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空气中。狭长的甬道不通风，浓烈的铁腥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洛小北觉得自己这会儿不该说话，但是太沉默了，气氛很凝重，她不喜欢，而且她拽住树根的手已经被勒出血了，她站不了，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手臂上了。 一只手还要抵着赵显的脖子，时间一长，体力消耗得特别快。 她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但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而她依然要给自己找个保障。 “要不我们继续走吧！”洛小北将身体的重量又放到了赵显背上，虽然她不知道赵显背着她这身骨架会硌得有多难受，可她手中的匕首一刻也不敢放松。 赵显不说话了，但他额角的汗珠却在滚滚而下，甬道中的阴冷让他更加寒冷，而洛小北身上的温度，并不温热。 洛小北轻笑一声，她做了对的决定，赵显蠢是蠢，但也没蠢到毫无条件相信公输真儿的地步。 她就说，赵显这样作死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倚仗？洛小北的眼神越过公输真儿的脸，往她身后还站着的人看去，原本的十八个大汉已经少了十个，剩下的八个是赵显的人，且论实力都在公输真儿带来的人之上。 要不是她拽着赵显的命，估计她也小命不保了！ “你要走吗？”洛小北视线转到公输真儿脸上，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赵显的神色很不好，想也知道，大概就是洛小北这作威作福的样子让他丢尽了面子也丢尽了里子。 “赵显！你——” “够了！”赵显声音很沉，他身上的冷汗已经褪了下去，墓室中的阴冷一层一层的钻进他的皮肤，再钻进骨髓。 他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威严些，也不会因为刺骨寒冷而发颤。 “我不会杀你！”赵显显得很严肃。 如果忽略他那刻意提着脖子的样子，或许现在的他看起来也是有几分领导者的威严。 但洛小北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带着锋利的肃杀之意，他如此这般倒越发显得狼狈。 “我会带你出去！”赵显继续道。 公输真儿一侧的手握紧，脸色发白，抿着的唇瓣依然有些冷意。 良久，她清冷的声音带着狠意，“你别得意！” 这话是对洛小北说的，公输真儿也正看着她。 洛小北饶有兴致的听着以及看着两人各自不同的反应，赵显很有自信自己能出去，而且还要带着要杀了他的公输真儿，但她洛小北可就不一定能出去了。一但松开了赵显，首先死的肯定就是她，可她没想到公输真儿还会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这真是飞来横祸！ 也对，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打乱了公输真儿的计划，赵显要和她翻脸也不会是现在。 但那又怎样？ “那就走吧！” 洛小北轻飘飘的声音给这期间发生的事做了个了断，手腕动了动，赵显并不粗壮的脖子再次溢出了缕缕血痕。 公输真儿再怎么和赵显闹那也是她们的家事。可洛小北只是一个外人，她还受了伤，现在的她耗不起，每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她活命的机会就越少。 赵显唤来了一个大汉在身前开路，他并不觉得有多累，因为洛小北的体重轻得吓人，如果忽略她身上坚硬的骨头和她正抵着他脖子的刀子，赵显一定会觉得不过是轻微的负重一般。 说到底，他落到要背洛小北且还要受她威胁的境地，都是拜公输真儿所赐，但那又怎么样呢？比起公输真儿，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依然还是洛小北。 一口气得罪了两个人，洛小北却不觉得有多大的压力，反正她不得罪，公输真儿也不会放过她，干脆大家都撕破脸好了，哪怕还是不会放过她。 “这个方向真的靠谱？”赵显怀疑得问道。 洛小北挑眉，“那你可以试试往返方向去？” 赵显顿时不说话了。 洛小北是指路的那个人，好像目前为止也只能相信她了。 赵显和公输真儿下墓时带着的所有判断方向的设备都失去了作用，误打误撞才闯进了那个白骨塚。洛小北说有出口，他们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她的话。 但她说的出口却是真的，然而出来后才发现不过是进入另一个甬道里，该怎么走，还得要听洛小北的。但是赵显和公输真儿，没有一个人庆幸杀不了洛小北，他们还是很希望她立即消失的。 洛小北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她指挥着大家怎么走，话却永远只说一半，人在江湖飘，哪里不保留一点实力？ 直到她们到了一处已经被破坏的机关时，赵显前面那个开路的大汉才停了下来。 “东家，这里有人来过！”那个汉子有几分经验，仔细查看了那处机关后转身对赵显说道。 洛小北示意赵显上前，她要去看看那个机关。 甬道两边是被破坏的机弩和箭头，破损的痕迹显而易见。 对于机关被破坏的事她一点不意外，这一群人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东西，一定是有人开路了。 不是季言就是她的师兄，所以这个方向没错。估计再往前走还会看到一些机关，却没什么危险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马蜂窝，麻烦 “你知道这里有人来？”见洛小北神情平静并不惊讶，一直跟在身后没出声的公输真儿上前两步后，终于出声开口问道。 洛小北并不看她，视线从被破坏的机关上收回，只轻声问了一句，“你们到墓地里来难道不是找人找东西的？” 公输真儿长睫微颤，一时张可张口，却又缓了缓，还是抿了唇没说话。 洛小北说得很清楚，事实也的确如此。公输真儿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回答洛小北，也没有那等厚的面皮去问洛小北是怎么知道的，索性不再出声。 “你的意思是这前面有人？”赵显声音沙哑，除了之前对公输真儿吼那一嗓子之外，还有就是他这提心吊胆走了一路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太大，就怕洛小北手腕轻微一动他就挂了。 “不是很明显吗？”洛小北声音很轻，在阴冷的甬道中沉寂如水，“继续走吧！希望现在还赶得上！” “赶得上？”赵显脸色沉了沉，“赶得上什么？” “你们不是要找人？”洛小北反问道。 公输真儿眸光闪了闪，不等赵显做出反应，她便率先走了出去。赵显急忙跟上，瞬间便懂了洛小北的意思。 他跟着公输真儿下墓，保护公输真儿不假，也是为了找人。 洛小北视线落在身形笔直的公输真儿身上，再看了看侧身站在一旁的大汉，她不明白，公输家的人就这么自信？自信到仅凭公输真儿和赵显就能拿下季言？顺便还要带走放在墓中的东西？ 她突然不太明白公输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一路畅通无阻，所有的机关都被人破坏了，原地除了机关留下的狼藉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血迹，哪怕是衣服碎片也不曾有过。 洛小北心里暗叹，也不知道是季言还是师兄，这身手，当真让她自愧不如！最要紧的是如果这个人是季言，那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公输真儿和赵显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每路过一个机关暗道，脸上的神情都不由得沉了沉。 洛小北了然，这两人是怕有人抢先带走了东西吧？ 但走在最前面的公输真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洛小北循着她站立的位置看去，又是一个岔路口。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极寒之域那个入口处也有过这么一个岔路，那时候是陆哲选的位置，而这一次…… 洛小北觉得可能要她自己上了，因为公输真儿停下来就表示，她不知道怎么选，而赵显直接不出声，那些大汉更指望不上。 又到考验运气的时候，洛小北深谙自己独特的气场，又想到她现在够倒霉了吧？都不能走了，洛小北咬牙，若是平时这个时候她还能自己去检查一番看看这处岔路口有没有什么提示，这会儿？ 她担心自己一松手就被公输真儿和赵显一起绞杀了！然后孤魂留在墓道里徘徊徘徊，出不去，成了一个怨灵。 想想……还真是可怕呢！ 洛小北轻笑，索性也不再管她自个儿身上的运道不运道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素手一指，随便挑了顺手的那边，张口道：“走这边！” 赵显和公输真儿还是表示怀疑的，也不敢以身犯险，干脆还是唤来了一位大汉走在前头，余下几人跟在身后，除了洛小北，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下走出还不远，只听到噗呲一声，利刃贯穿血肉的声音顿时从前方传来，一直跟在大汉身后的公输真儿被溅上一脸温热的液体。 她目光从大汉身上明晃晃的箭头移开，鲛人骨的鞭子已经抽身而出，铺天盖地的箭矢瞬间将挡在前面的大汉射成了马蜂窝。 公输真儿的鲛人骨出现得及时，再加上她速度快，不少箭矢被打飞了出去，再从两边散开，撞到了四周的甬道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赵显腿一软，急忙往后退，身后的大汉瞬间意识到前面有危险，急忙挡在赵显身前，又顺势接了公输真儿的班。一群彪形大汉挡在前面做肉墙，洛小北觉得很好。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赵显来说并不是太好，他剧烈移动的瞬间，洛小北手中的刀子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怕自己动作一大，人就交待了。 “你的刀子可以拿开一点！”赵显额角冷汗再次冒了出来，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洛小北手腕稍稍移动了下，赵显吐了一口浊气，明显放松了下来。 箭矢碰撞的声音终于消失，公输真儿转身，目光如冰狠狠盯着洛小北，“你说的走这边！” “是啊！”洛小北漫不经心答道：“这个方向不对吗？” 选择方向的时候没人出声，都在等着她拿主意，现在这个方向出了问题又在挑她的毛病。 洛小北内心再强大，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挑衅和没事找事，她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明白当下找出口才是重点，不能任性。 “墓道本就危险，有机关你也早就知道。就算是方向不对，自己想办法过去不就行了？何况这个方向本就是对的！”洛小北眉梢轻挑，语气里还是有些不耐烦。 公输真儿察觉到洛小北的不耐，但她心里的厌恶只能更甚。 “你不信就去看看！”洛小北的手指往前方黑漆漆的甬道一指，公输真儿将信将疑，却不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她将视线移到赵显身上，赵显眉梢一沉，到底没发作，只沉沉说了一声，“你去看看！” 一个大汉应声而动，箭矢已经没有了，但他往前，却在甬道两边看到了一些很深刻的划痕。 划痕很新，像是刚刻上去没多久的。他用手中的照明设备仔细看了看，转身对赵显毕恭毕敬的说道：“东家，这里确实有人来过！” 公输真儿瞳孔一缩，忿忿得瞪了洛小北一眼，转身不再说话。 洛小北只一看就知道这里有人来过，而她还在问，这脸打得，好疼！ 而这处上了年头的古墓，墓道中的机关并不厉害，且都是一次性的！能看穿这些机关并能有所改动且不触发…… 洛小北垂眸，看来她选择的这个方向会遇到麻烦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凭空消失，下雨了？ “继续走吧！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凭我现在的状况是跑不了的！”洛小北补充了一句，打消了公输真儿和赵显的疑虑。 公输真儿瞥了她一眼，便跟着身前已经动身的大汉迈开了步子。洛小北是跑不了的，不管怎么样，虽然洛小北不想承认，但如今三人也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可意外总是猝不及防以及接二连三，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在阴冷的甬道中响起。 公输真儿下意识回头往洛小北的方向看去，不过短短的时间里，原本还跟在身后的赵显和洛小北突然不见了踪影。 空空荡荡的墓室甬道中，这两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身前的公输真儿和那个开路的大汉还在，身后一直垫底的几位也还在，唯独不见了赵显和洛小北。 几人呆愣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 声音响起的瞬间，洛小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不等她细想，瞬间席卷而来的黑暗让她意识到这是踩到什么东西了。 可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放开抵在赵显脖子上的刀，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她这是在往下掉，或者说是在往下滚。 和她一起滚的还有赵显，她虽然要威胁他，却没想要杀人，毕竟这个人总会被自己蠢死，她自己手上才不愿意沾染上人的献血。 而她放开匕首的瞬间，赵显顺势一蹬，一脚重重的踢在洛小北的肩膀上，而他的手胡乱抓，却正好在滚落的周围抓到一个类似柱子的东西。他心里一喜，一只手死死抠住柱子不放。 但他脚下却仿佛有东西在绑着他，且正在狠狠地将他往下拽，他心中惊慌，一只脚狠狠往被拽住的脚上踹去，直到他抱着的柱子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这才突然断了，坠落感传来，他的公鸭声瞬间将整个黑暗的空间填满。 “噗通！” 冰冷刺骨的水从口到耳灌进来，巨大的压力和铺天盖地的黑暗让赵显脑子里满是嗡嗡声，手脚胡乱在水中扑腾，他一张口，声音顿时被卡在喉咙里，并再次灌了几口冷水。 “哗啦！” 突然而来的空气让他重重咳了起来，肺部的压力和窒息感仿佛让他看到了死亡，喘着粗气，他手中还死死抱着那根断了的柱子。 人在面临死亡时，会下意识的抓住一切手中可以抓住的东西。但是他忘了，自己脚上还有东西正拽着他，但他这会儿明显已经被拉上了陆地，若不是落水的感觉太强烈，印象太深刻，身上的气温太冰冷，以及他怀中抱着的断了的柱子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他肯定会以为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没死吧？”洛小北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同索命的鬼魂。 “你……你……你、你、你……”赵显一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的，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你，愣是没把一句完整的话给说出来。 “你什么你？”洛小北不耐烦的轻喝，语气中也有几抹不可察觉的冷意，“我要是死了第一个就先拉你陪葬！” 赵显顿时不再出声，还没说完的那句话一度伴随着没吐完的水吞进了肚子里。 他给了洛小北一脚，所以他害怕。因为洛小北没死，而他还跟着他一起掉下来了。 没了赵显的烦人，洛小北这才敛神注意起四周的动静来。肩膀上的隐痛并不明显，赵显这个花架子再怎么踢也不至于将洛小北这个练家子的骨头踢断，何况洛小北骨头硬不是盖的！ 但这一脚没办法忍啊！向来都是她踹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踹她了？ 洛小北心下有了计较，原本还闭着的眼睛猝然睁开，站起身，手腕一动，原本还绑在赵显身上的影木鞭瞬间便抽了回来。 她自然也不会便宜了赵显。 “你要躺着便躺着吧！我先走了！”洛小北声音清清冷冷，夹杂着寒冷的湿意。 惊魂未定的赵显心里一凛，瞬间就爬了起来，大叫道：“等！等等！” 但他并没有洛小北那样能在黑暗中凭借自身的感官找路的本事，洛小北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他没有凭声音定位的本领，自然也不可能追上洛小北，但是他步子一迈，脚下一空，整个人顿时斜着往下载去。 “噗通！” 落水声二度响起，洛小北眉头微蹙，手中的影木鞭还未抽出，便听到赵显惊恐颤抖的声音响起，“救我！救我！” 无比清晰的两个词！ 洛小北眉梢一挑，腰间的影木鞭顿时在暗夜中炸开一阵银色的光芒，鞭尾如同灵蛇舞动，又如同缥缈的缎带，轻易且快速勾住赵显的手臂。 赵显一着急，手一把抓住鞭子，瞪大了眼睛，且脸上的表情惊悚又诡异，他大叫，“救我！” 洛小北瞳孔一缩，整个人轻轻一跃，身子跳出去，手上用力，影木鞭瞬间绷直，但赵显仍然在水中扑腾。 “救我！”赵显大吼，两只手死死的拽住影木鞭不松手。 洛小北眉头一跳，哗啦啦的水花声紧随赵显的呼叫而来。洛小北心知不好，一手用力，一手从荷包间掏出符咒，低声念了两句咒语，青色的火焰瞬间燃烧而起，一把黑灰直接在洛小北手心聚集，另一手顺着鞭身的方向在手臂上绕了好多个圈，整个人在水潭边靠近。 一手手心松开，一把黑灰瞬间落入水潭中，只听一阵咕噜咕噜的如同水沸腾一般的声音响起，无风，一阵巨大的水浪迎面打在洛小北脸上，她手中的鞭子上的力道一松，整个人顺势后退了一步，手一用力，再次将赵显拉了上来。 “下……下……面有东西在拉我！”赵显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一个大男人，腿抖得都打不直了。 洛小北侧耳一听，也没空说什么安慰的话，手中用力拽着鞭子，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快走！” 赵显不敢耽搁，也不出声乖乖被洛小北拽着，但是，怎么有水滴在他额头上？ “下……下雨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想死 洛小北鼻尖动了动，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缓缓弥漫在这处看不见的空间里。 “快走！”洛小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鞭子一拽，拉着赵显极速往前走。 赵显整个人被突然一拽，脚下不稳，顿时就要栽倒，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火气，声音在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响起，他破口怒骂，“妈的！你不能走是装的？” 洛小北眉梢一挑，经赵显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能走了。何止是走，又跑又跳的，完全没问题。 这莫名其妙的腿软又莫名其妙的恢复，洛小北也是掬了一把冷汗，但这会儿没空解释了，快走才是正事！ “不愿意走？那就等水里的东西再来拉你下去吧！”洛小北声音很轻，正打算抽回绑着赵显的鞭子。 “别！我走！”赵显也并不如洛小北他自己想的那般有骨气。 洛小北的鞭子绑着他，至少她去到哪里还能带着他。不然这漆黑的地方他怎么看得见？再次掉进水里或者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想都不敢想！ 狠狠咽了两口唾沫，赵显不敢再吭声，可是洛小北拉着他却走得非常快，快到赵显都要跟不上。 “能不能慢一点？”赵显在后面哀嚎。 洛小北没说话，这水是活的，她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说明这水有源头。找到那里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在这漆黑没有光亮的地方呆着各种不确定的因为都有，她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她赌不起。 越是这样想，她脚下的步子就越快，赵显被狠狠往前一拉，顿时就栽倒在地。 “妈的，你个丑女人，你是故意整我的是吧？”赵显大叫，一直趴在地上，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洛小北已经懒得跟他耗，手腕一转，长鞭收回。赵显顿时觉得手臂一松，心却在瞬间提起来了。 心中窝着一团火，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咽唾沫，心里又有几分后悔。 “你……”赵显大叫，剩下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却又听到了洛小北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踩在潮湿的地板上，有小小的水渍溅起的声音，犹如暗夜的鬼魅，每一步，都带着鬼厉索命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你要做什么？”赵显声音都在抖，他听得无比清楚，洛小北是往他的方向而来。 洛小北没出声，但她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哪怕隐在黑暗里，也给赵显带来强烈的冲击感。 “你……” 银鞭破空的声音顿时在赵显头上划开，他下意识抱住头，却又听到一声沉闷的，像是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睁开眼，耳边一阵风声闪过，洛小北一脚狠狠踹在他的侧腰部，轻轻松松就将他踹飞了出去。 赵显一张口，喉咙顿时上涌起一股血腥气，疼痛让他将要吼出声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个蛇蝎女子，太毒了！” 他恨恨咬牙，只恨不得将洛小北碎尸万段！ 可他眼睛一抬，当前的想法顿时消散到九霄云外去了，黑暗中两个如铜铃大的猩红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那眼神仿佛饥饿的猛兽，又像是正隐身在黑暗中的魔鬼，赵显一个哆嗦，也不管身体哪里还疼，一个激灵，顿时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只希望它看不见自己，最好去吃了洛小北算了。 可下一秒，令赵显大惊失色的一幕出现了，他刚将视线移到他正要离开的方向，却发现前方的黑暗中依然有两只猩红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冰冷阴森的气息和潮湿的腥气正好扑在他的脸上。他吓得心里一跳，人已经迅速往后仰，一个翻身正好坐在地上，一边退一边大叫，“快救我！” 一阵脚步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伴随耳边的风声，只听见鞭子的鞭笞声，银色的光芒在一瞬间吞噬黑暗，赵显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那只不知为何的庞然大物离自己不过几寸远，他却吓得呆住。 直到满身污垢的纤瘦的身影如同飞燕点水般一跃而上，那头庞然大物顿时被掀飞，猩红的眼睛远去，赵显却依然没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腿上和身上，那些粘稠的白色液体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银色的光芒再次消失，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里。赵显却不敢再出声，他已然被吓傻了。 那些液体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是那个怪物的唾液。也就是说在刚刚那样的千钧一发的境地里，他差点被吃了。 洛小北却不再给他多余的时间思考，也不出声，手腕一转，鞭子便将他送了出去。 赵显这才回神，咬紧牙关瑟缩着身子开始打量四周，这一看却没再次把他吓晕过去。 铺天盖地的黑暗里，猩红的眼睛如同镶嵌在石壁上的宝石，无论他往哪里看，等着他的都是同样的场景。 那怎么会是宝石？那分明是怪物。他身上的粘稠液体全部来自那些已经饿上了许久的东西，此刻的赵显和洛小北，就是它们眼中最美味的食物。 赵显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哪怕呼吸都不敢过重。他内心祈祷着这些怪物能把目标都转移到洛小北身上去，只要不打他的主意就好。 他暗暗想着，他不想死。 洛小北抿唇，眉梢已经凝起几分寒意。她也落水了，却不同于之前。 她的极寒之体已经被化解，也不知是阴阳玉佩的作用还是青冥给她换血起了作用，这水潭的温度对她来说并无影响。 而她已经能站起来，似乎速度还要比之前快上许多，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可她身上的运势还是不变，四周那些红色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至于坐着等死，但是却要和这些庞然大物拼命，她的命都是赌来的，如果赢了她就可以活，如果死了……那就成怨灵了。 而且成怨灵的还不只她一个！ 可惜赵显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洛小北若是死了，他也要死，而且下场更惨！ 但洛小北还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就算死，她也不想和赵显死在一起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断臂，诱饵 那群怪物似乎是约好了，洛小北直直站在正中，没有要动的意思，那些东西也不动。 只有那些猩红的眼睛显得格外瘆人。 但洛小北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数量太多了！ 仿佛从她和赵显一掉进来开始，这些原本还沉睡的东西便悄无声息的醒了。 可她从头到尾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管是爬动的声响或者是呼吸声又或者是流涎声，这些东西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唯一一点暗示，大概就是赵显落水后再起来，空气中多出来的腥气，或许那时候这些东西就已经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赵显是怎么下来的，但那声响亮的如同骨节入臼声一样的脆响，洛小北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有人踩到机关了，要么是在前面开路的那个人，要么就是公输真儿，或者就是赵显。如果是让赵显踩中的，那么不得不说，洛小北和赵显还真是注定有这么一劫。 握紧了手中影木鞭，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洛小北看到那些眼睛有了轻微的晃动，这才动了动手腕，灵动的银鞭猝然一甩，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 鞭声呼啸而起，伴随着刺眼耀目的银光，那些庞然大物的外形这才更清楚了些。 身上是坚硬的黑色外壳，整个身体呈圆形，像是乌龟一般，但是却长着倒刺。没有尾巴，看不见嘴，只有那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睛格外明显，像是被镶嵌在上面的灯泡。一个接一个的趴在潮湿阴冷的石壁上，仿佛与石壁融为一体，又像是人为的雕刻在上面的石雕。 洛小北手中的长鞭灵动一扔，一只趴在石壁上的怪物瞬间被她扯了下来，它坚硬外壳上的倒刺正好为洛小北动手提供了便利，这一扯毫不费力。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传来，洛小北鞭子一抽，那个黑色的东西瞬间沉入水底。 “啊！” 不待洛小北再出手扔第二只，赵显格外痛苦的惨叫声传入洛小北的耳中，她借着手中影木鞭的光芒回头看去，赵显已经被盯上了。 洛小北在对付这边的时候，已经有怪物瞅准了赵显，一只黑色的东西已经覆盖在他身上，坚硬的外壳从上到下正好遮住了抱着身子蜷缩在那里不动的赵显。 脚下一跃，洛小北飞身而上，一脚踹在那怪物的外壳上，怪物顿时落地，又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噗通”一声，再次沉入水底。 同时而来的还有赵显痛苦的哀嚎，温热的血液喷射在洛小北的脸上，她低头一看，赵显整张脸已经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赵显一手按住另一侧的肩膀，连续不断地嚎叫，一边嚎还不忘骂，“你这个丑女人，我要杀了你！” 洛小北皱眉，已经被咬掉一只肩膀了还有力气骂人？而且她不来的话，赵显这会儿被咬掉的应该是脑袋！ 摇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而且她这都三番两次救人了还不识好歹？ “杀我？”洛小北语气很冷，听不出情绪，“你先看看能不能保得住小命再说吧！” 赵显不说话，只死死得瞪着洛小北，也不再嚎了，因为他也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但他肩膀的血还在流，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这气味如同香喷喷的美食，周围的怪物已经蠢蠢欲动。 洛小北说的没错，他要杀她，也还要看他能不能保得住小命，可当下他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血液彻底激发了怪物食人的欲念，而且，赵显肩膀上的血要是再不止住，哪怕他没被痛晕过去，也要流血不止而死。 掏出几张从青冥哪里摘下来的树叶，洛小北直接递给了赵显，“嚼碎了敷在伤口上。” 赵显疼得龇牙咧嘴，并没有多少力气了，对于洛小北的话他也是半信半疑，但有总比没有好。 虽然怀疑，却还是接过来，按照洛小北说的做了。 树叶嚼碎后一敷上，血顿时就止住了。而且肩膀断掉的地方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熟结痂愈合。 但他的手臂已经断了，被那个怪物带着滚进了水潭里，要再长出来是不可能了，所以赵显以后都只能有一只手臂。 但同时洛小北已经没空再管赵显了，因为四周的庞然大物已经动了起来，并且在缓缓向两人靠近。 洛小北脖子前的菩提子已经亮起深绿色，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照出了一片光芒。 赵显的身上已经布满了血污，顺着断掉的肩膀滴滴答答往下渗透，在一侧汇集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渍。伤口已经恢复，但那滩半凝固的血无疑对这些东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洛小北的银鞭在脚边盘旋，她握着鞭头的手用紧了力，猩红的眼睛在慢慢向两人靠近，距离每进一步，她握着鞭子的手便更紧了一分。 “唰！”银鞭破空的声音响起，一根倒刺瞬间被长鞭缠住，洛小北手臂一用力，再次听到噗通一声，又一个怪物被扔到了水潭里。 水潭不知道有多深，但从东西下落的速度以及溅起的水花来看，这水很深。 而且每一只被扔下去的东西或许由于体型的限制，都没有丝毫的扑腾，都是直挺挺的就落了下去。 而洛小北也特别注意不要触碰到怪物被保护在坚硬外壳下的另一面，就从赵显被咬掉的那只肩膀来看，那怪物的嘴就在下面，而且特别厉害。 可她毕竟是一个人，要防着赵显再次被咬，又要护着自己，整个过程还是有几分艰难。 洛小北一脚后退半步，稳住自己的身形，长鞭再次出手，却在一瞬间划破黑暗，她脖子前的菩提子随着她舞动的长鞭上下跳跃，半明半暗的光线将洛小北的侧脸打在石壁上，绿幽幽的光和着猩红的如铜铃大的眼睛，这个画面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赵显死死咬着下唇撑着眼皮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晕过去，然后被洛小北丢到怪物堆里成了诱饵。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宜久留 洛小北手上的力道很重，舞动手臂的速度也极其快，一声接一声的噗通落水声响起，又不过片刻，冰冷的水潭又恢复原样，浅浅的涟漪也在片刻后消散，那些怪物落水后便如入汪洋，再不见一丝踪影。 但怪物的数量太多，还不等洛小北歇过气来，猩红色的眼睛前仆后继的往洛小北和赵显的位置涌动，以洛小北菩提子的光芒为中心，两人被彻底包围。 “这些东西怎么那么像蜘蛛？”赵显和洛小北再不对盘也知道眼下的情况不对了。 他只要稍微一松懈，便会如同之前一般被咬掉胳臂，或者不止一只胳臂，或许下次被咬掉的就是脖子了。 “像蜘蛛吗？我倒是觉得像乌龟！”洛小北手上的动作不停，气息还算平稳，居然还有力气接赵显这么无聊的话题。 赵显不说话了，不管是像蜘蛛还是像乌龟，也得要有个对付的办法不是？这些东西就像是石壁上的浮雕，只要一察觉到动静，浮雕就会变成怪物苏醒过来一样。 洛小北大脑在飞速运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像乌龟一样的东西太多，但最主要的还是其凶残程度是乌龟的成百上千倍，她不敢掉以轻心，整个人已经高度戒备，只要有一只稍微靠近一点，她便会立马将它扔出去。 或许应该有什么对付的办法？洛小北皱眉，快速扫了一圈冰冷的水潭。水潭平静无波，黑漆漆一片，犹如一潭墨池。 手中的银鞭再次将一只怪物扔了出去，洛小北整个人纵身一跃，纤细的身子格外灵活，灵动的影木鞭上不知什么时候带了一张黄符。 她脚下力道很重，每往前走一步便会有一只黑色的坚硬外壳的东西飞出去。赵显大骇，洛小北这是要去水潭边？ 她不会是要跳水逃跑吧？但水潭里有东西啊！他一手捂着肩膀，颤巍巍的站起身，最重要的是，洛小北这个丑女人逃跑不带上他！！！ 赵显整张脸都绿了，等他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他整个人已经吓到跪了。 洛小北杀出重围去了水潭边，可那些有着红眼睛的东西有一部分正在向赵显靠近。赵显身上的血腥气更重，相比起洛小北这般剽悍的高战斗力女子，赵显这个弱鸡男，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赵显吓得眼底猩红，胯下传来一阵温热，尿骚味儿迅速传入他自己的鼻尖，他仿佛能听见出自己骨肉被嚼碎的声音，也能看见自己身首异处或者血肉模糊的场景。 他顿时叫出声来，尖锐骇人又绝望的惨叫在漆黑又阴冷的石窟中响起。周围的场景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一般，一层透明又寒冷的冰凌快速从水潭中蔓延到岸上，也爬到了正在不停挪动的黑色怪物身上。 而被这一层冰凌触碰到的黑色的怪物却在瞬间熄灭了它猩红的眼睛，仿佛突然遭遇到极寒的气温，这些怪物也在瞬间陷入了冬眠的状态。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眼角已经憋出泪花的赵显哆哆嗦嗦的睁开眼，整个人已经快蜷缩成了一团，他的视线落在周围距离他不过一尺距离的乌龟身上，那些短小的绒毛和甲错的鳞片以及微不可察的触须，他在这一瞬间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抬头，视线扫过一群已经被冻成冰块的黑色怪物身上，在一片混混沌沌朦朦胧胧的光晕里，他只看见一个笔直的身影，被拉长的影子落在远处的石壁上，气势磅礴又英勇绝伦！ 赵显已经看傻，整个人跪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他察觉到身上极剧降低的温度，这才回过神来。 只见那一层薄薄的冰凌正从他面前那滩水渍缓缓往上蔓延，他跪在地，身子蜷缩，那层冰凌从他膝盖的地方凝结，并不断往上，已经达到了他的腰身。 他惊恐大叫：“丑女人，快救我！” 洛小北顿时回神，转身，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惊骇欲绝的赵显，脚下的步子很轻，轻轻松松越过已经成了冰块的黑色怪物。手中的影木鞭结出了细碎的冰凌，随着她移动的步子，在冰面上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脖子前的菩提子跳跃着比之前更浓烈的光芒，仿佛要将整个空间全部照亮。而她逆光而来，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官，手中的影木鞭如同地狱之火淬炼出的勾魂锁，每踏出一步，便要湮没众生。 赵显一时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他像是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空间里如此黑暗，他怎么会看清怪物身上的细小征象？可洛小北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如同黑夜的明灯，给了黑暗中的人生存的希望。 但他并不认为这一场景有多美，毕竟，洛小北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的怨灵。 他还没骂完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张口，却不知该如何骂起。 不懂的人才会认为洛小北的菩提子亮起光芒是好事，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也下意识得向往光明而摒弃黑暗。 只有洛小北自己知道，也只有她希望她的菩提子永远不要发光。光芒越甚，那就代表她遇到的东西会更厉害。 她的破冰符还能用，哪怕她如今已经不是极寒之体。她察觉到这石窟中水的温度极其低，而每一只落入水潭的怪物都不能动，她便再堵了这一次。 反正赌输了，最先死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洛小北在赵显跟前站定，冷冷瞥了他一眼，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她甚少用这样的目光去看一个人，但她若是用了，便是真的看不起这人。 一个大男人被吓尿了……洛小北敢确定，赵显要杀了她的想法更甚。毕竟，她见到了他全部的狼狈和不堪。 洛小北眉梢一挑，手中的长鞭瞬间上抬，赵显霎时以为洛小北要杀了他，只能狠狠闭上眼。但洛小北的鞭子却只落在他身下的冰凌上。 冰凌碎掉，赵显垂下的猩红的眼眶闪过一丝狠历。 “快走！”洛小北并不曾过多注意赵显，但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机会 赵显不说话，但他鼻尖隐隐嗅到一股尿骚味。这是他的耻辱，活了二十多年来唯一的耻辱。 他抬头，愤恨的眼神从洛小北纤细笔直的后背上一闪而过，颤颤巍巍站起身，不发一语，只跟在洛小北身后。 洛小北并不太在赵显，毕竟是太弱，还断了一只手臂。 但是她还是惊讶了一番，普通人断了手臂早就第一时间痛晕了过去，失血后肯定也会晕，但赵显却没有。 不仅没有，骂人的声音还有尖叫的声音，并不会让人第一时间觉得他是个病人。 只能说，体质还算不错，就是胆子小，而且，能力的话，比之前的洛小北还弱鸡。 至于那股尿骚味，洛小北感官灵敏过人，赵显自己都能闻到，洛小北怎么会闻不到？这也是她看不起赵显的缘由之一！ 口口声声要保护公输真儿，真遇到事了也只能尖叫。 想到这里，洛小北忽然蹙眉，正急速行走的步子忽然顿住，她转身，眉目凌厉。 “你要做什么？”赵显大骇，洛小北的眼睛气势太强，如同锋利的刀子，要将他的面皮活生生刮开一样。 赵显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洛小北眉梢轻挑，有些不耐烦，但她的视线分明是越过了赵显的脸往他身后黑漆漆一片的空间里看去。 “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洛小北声音很轻，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什么？”赵显一时没明白过来，有些不可置信。 她脖子上的菩提子发出的青光将洛小北的脸也衬得绿幽幽的，整个人仿佛被蒙上一层绿色的薄雾，看不清，也不真实。 洛小北皱眉，又想到什么一般，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想不想活着出去？” “想！”这次赵显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但应下归应下，他不觉得洛小北会有这么好心让他走，更别说活着出去了！ 不过赵显也确实想多了，洛小北并没有要杀赵显的理由。虽然放了赵显无疑放虎归山，可洛小北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哪怕赵显不因为公输真儿，也会因为洛小北威胁了他一次，又害得他与公输真儿反目，又看到了他如此狼狈的一面之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洛小北不愿意自己的手上沾满人血，她是收妖捉鬼的，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喜欢算计人心，但她也不是软柿子，随便来个什么都能捏上一捏。 洛小北随手一指，面色平静又冷凝，“首先，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丑女人，估计下一次你再这么叫，便是你小命不保的时候。” “你在威胁我？”赵显很不识时务，他此刻的傲气在洛小北看来，只会显得他更蠢。 洛小北冷冷瞥他一眼，“不是威胁！是警告！” 也不管赵显是什么表情，洛小北接着开口道，“其次，你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至于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不确定，路给你指出来了，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收回手指，洛小北也不管赵显是什么表情，错开他，转身便往回走。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赵显是觉得洛小北不会那么好心，她总觉得洛小北的每一句话都有算计。 洛小北转身，冰冷的视线从他脸上刮过，“随便你信不信。” 说完，也不等赵显回答，洛小北再次转身，一步步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赵显顿时被噎在原地。 她脊背挺得笔直，身上有一股霸道的气势，浑身散发着冷意。赵显双眼暗了暗，转身，往洛小北所指的方向而去。 他没理由不信，比起那堆被冻起来的黑色怪物，他当然更愿意往相反的地方而去。回去，不就意味着死路一条么？ 洛小北眉头皱得很紧，她让赵显走，一是不想让他留在这里拖后腿，二是，她不想再听到赵显怪异的尖叫声。 而且，她选择返回，还是因为，她觉得可能哪里有些不对。毕竟，她越走，菩提子的光芒并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如果不回来，估计走到哪里都会被盯上的吧？就算想逃也逃不掉，她倒是想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开爷让青冥叫她走，为什么要她走？ 洛小北脚下的步子很快，一如她之前带着赵显离开时一样，但她现在是回来，那些黑色的怪物还被冰封着，也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洛小北轻松得越过这些黑色的类似乌龟的东西，纤细的身影在水潭边站定，她明亮澄澈的双眼又有一丝不解和迷惑。 她在用破冰符的时候，分明把水潭也冻起来了的，不然冰凌又怎么能蔓延到岸上，还对付了这些黑色的怪物？ 视线在黢黑的水潭上停留了一阵，洛小北再次往岸上看了一眼，那些黑色的东西没有要再次醒来的征兆，冰凌也没有要融化的意思，但是这一潭没有一丝涟漪却自行融化的水是怎么回事？ 洛小北眼眸微阖，她想起了赵显落时说水下有东西在拉他。那时候她的第一想法便是水下有某种怪物，比如她们进入极寒之域那片墓地时遇到的何罗鱼。 但明显，水下的东西并没有要上岸的意思，而且它邪气过重，所以在洛小北使用了破冰符将水潭冰冻起来后，她的菩提子才会在一瞬间发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并且，这股邪气久久不散，洛小北的菩提子感应到了，也才久久不熄。 洛小北一个人在水潭边站了许久，直到她视线所及之处，看到了一具尸骨。 骨头已经被碾碎了部分，悬在水潭边摇摇欲坠，洛小北视线闪了闪，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副不完整的骨架，便再次抬头望石窟的穹顶看去。 也是漆黑一片，仿佛要吞噬灵魂一般。 洛小北和赵显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而且掉下来的通道平滑整齐，像是有人特意打磨出来的。这副骨架……洛小北觉得，可能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或许，上面还有别的通道，只不过她点儿背，偏偏就滚下来了。 被赵显踹的那一脚，让她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她阖眼，深吸一口气，顿时就往水潭里跳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蚕茧 刺骨冰冷的温度再次从洛小北的皮肤里钻了进去，直将她激得头脑清醒，四肢都灵活了不少。 原本漆黑一片的水域里，偏偏让洛小北脖子上那颗菩提子，透出了一个小范围的亮着光的区域来，但她还是看不清远处有什么东西，那一片漆黑空洞，透着阴寒和无边冷意的远处，像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 洛小北屏气，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自己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水的深度超出了她的想象，被她扔下来的黑色怪物已经不见踪影。 这并不奇怪，洛小北已经猜到这些有着黑色盔甲的怪物怕冷，而且是极其怕冷。所以她才会想到用冰的办法。 能让那些怪物都失去了行动力，这水潭中的温度也可见一斑。 洛小北不敢多想，尽量让自己摆动的幅度不要太大。 脖子前的菩提子光芒越甚，巨大的阴影却仿佛从两边向她推挤而来，强大的压迫感和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四肢到躯干，顺着经脉和血管直往洛小北头皮上冲。 洛小北微阖的眼眸从眼前的阴影一扫而过，双手用力，脚下一蹬，水波从两处划开，激起两抹弧度和细微的泡沫。 一根黑色的倒刺从水底冲出，气势狠历又阴寒，洛小北早已经不再原地，而那根像倒刺又像触须一样的东西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再次盘旋往洛小北所在的方向而去。 洛小北转身，脚下的力道很重，却始终不像平地那般轻易借力，她顺势抽出腰间的银鞭，心中憋着一口气，重重吐了一口，手中的银鞭便如同坚硬锋利的宝剑刺了出去，瞬间便与那根触须缠斗在一起。 她并不占优势，但洛小北既然敢下来，便做好了要遇到些什么东西的准备，水已经被搅得浑浊不堪，洛小北菩提子的光芒可见度也逐渐缩小。 影木鞭还在与那根触须缠斗，洛小北不敢分神，一边稳住自己的身形，一边往水底看去。 洛小北略一沉思，瞬间掐破自己的手指。血液滴滴渗进水中，眼前出现一抹小范围的浑浊，明亮的双眸一凌，抿紧的唇不发一语，那道浑浊的液体在瞬间便向四周分裂开，像是突然延伸出的幼虫，仿佛是有意识一般，不断延伸又不断回旋缠绕。 不过片刻，一小团浑浊的液体便生长成如同水藻又如同发丝般茂密的丝线，洛小北一手握着影木鞭，一手掐着符诀，手上用力将触须打退，茂密的水藻在瞬间将洛小北包裹进去。 像是一个厚实的黑色的蚕茧，直到洛小北菩提子的光芒也被全部掩盖，她手中的影木鞭在瞬间飞了出去。黑色的触须也在瞬间沉入了水底，漆黑一片的水潭，在刹那间又恢复平静，没有一丝的涟漪。 而跟在触须后的，一个仿佛和潭水融为一体的团块，也在悄无声息的接近水底。 影木鞭幽幽落下，触须却不见了踪影，黑色的蚕茧落在水底，激起一阵细微的泡沫。一直到它稳稳停住，蚕茧这才裂开一丝缝隙，洛小北的脚才缓缓出现。 蚕茧迅速消散，影木鞭再次回到洛小北手中。菩提子的光芒将她的双眸衬托得越发幽深，她抬眼，在可见的视线里，仔细打量了一下水底四周。 水底的温度和她刚跳下来时不一样，并不是待太久适应了的原因，而是明显的变暖了些。 如果说之前还是刺骨的寒冷，现在算不上温暖，却不刺骨了。她脚一沾地，四周便漾出一圈水花，四周一片空旷，被她扔下来的黑色的怪物都不见了踪影。 水潭下有暗道。 这是洛小北的第一个猜想，因为四周的水是活水，而且水底太干净，没有想象中的淤泥。 洛小北在原地站了会儿，便顺着水流的方向而去。菩提子的光芒随着她的行走的动作而动，发出阵阵波澜的幽光。 在水中如履平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水的浮力太大，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用走的。但洛小北用了符咒，也能在短时间里让她维持呼吸，不至于窒息。 水底铺的都是青石板，每一块都无比契合，且打磨得异常光滑，洛小北面色平静，就着菩提子的青光，又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缓缓向前走去。 触须不见了，但不代表它不会再出现，又或者现在的它正看着洛小北。这个东西对光源很敏感，洛小北要行走必然要靠着菩提子的青光，但青光会引来触须，这是个没得选择的死命题。 所以她要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还得要往前走，等她终于看到一个逐渐往上的阶梯才停下来，这处和她下来的地方相隔不远，但她愣是走了半个小时。 这个速度有些慢，而洛小北只认真盯着台阶看了看，又想了想，便缓缓走了上去。 台阶很结实，洛小北走得也踏实了不少，一步一步缓缓踏上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停下来，而她的正对面，是一扇刻着奇怪花纹的石门。 洛小北站定，一半的身子还没在水里，明亮的双眸在石门上来回打量，上面的花纹她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是什么封印呢？以她的运气，分分钟就可能把自己坑了。想到这里，洛小北左手的掐了一个符诀，周身潮湿的冷意让她清醒过来，再次往上走了几步，又小心翼翼的吸了几口气，却始终不敢靠近那扇门。 因为她的预感很强烈，而此刻，她心中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手中的影木鞭反手一转，灵动带着凌厉锋芒的鞭子在她身后的水面割裂出铺天盖地的水花。 气浪太过强烈，洛小北纤细的身形一转，整个后背便正对石门，而她的视线落在水花四溅的水面，漆黑又辽远的四周如同暗夜中有人在窥视。 洛小北眉心拧成一团，手中的影木鞭发出耀眼的银光，似乎已经准备好随时要战斗。 而再度恢复平静的水面，只幽幽的映照出洛小北脖子上菩提子的青光。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凤凰涅槃 洛小北手上的力道已经再度加重，刚刚在背后偷袭她的东西她并没有看清楚，但是凌厉的寒风和阴冷的寒意从她脖颈后传来时带着浓重的杀意。 并且戾气太重，这让洛小北很反感。 眼眸微阖，却时刻在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她再度抽出影木鞭，呼啸而过的风声加重了空间里的阴冷。 洛小北纵身跃起，一条黑色类似蛇的东西从她脚下蹿了出来，而且气势霸道，仿佛要直取她性命一般。 “噌——” 影木鞭和黑色的触须缠绕，洛小北用力一抽，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顿时在这片空间里响起。洛小北眉心一跳，一股火焰顿时在水面燃烧而起，顺着漆黑一片的水，直接蹿到了石门前。 她纤细的腰肢一拧，反身挡住直奔她命门而来的黑色触须，整个人却紧贴石壁站稳。 耀眼的烈焰彻底将她包围，身上的衣服也在被缓慢烤干，然而并不舒服，干燥后便是炽热，烫得洛小北脸色发红。 后背冰冷的石壁让她成了肉夹馍，前热后冷，两个极端。但这不是办法，再站下去她肯定会被熏成腊肉了。 而且让她不明白的事，普通的水怎么还能燃烧起来？洛小北敢确定那不是汽油之类的东西，不过就触碰了火花而已。 而洛小北更不解的还有为什么她的影木鞭一触碰到触须便如同利剑遇到了钢铁，明明鞭子是木质，而触须虽然坚硬，也不是铁。 但眼下容不得她在多思考，水是不能再下了，那个触须之下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只有水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提醒着她，她的前面是一处火葬场，而后路，只有那扇石门。 洛小北咬牙，一双手缓缓在石门上摸索起来。说来也奇怪，这火焰的温度烫得吓人，可石门依旧寒冷如冰，洛小北烫红的手指一触碰到石门顿时便减轻了不少灼痛，心下虽然疑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可除了明显的花纹外，便再没有发现别的东西，洛小北不信邪，站起身，也不再管身后的烈焰，开始盯着石门一动不动。 她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已经快要被烫焦，整个人暴露在外的皮肤也红得诱人，隐隐还有些一碰就要破的迹象。 菩提子的光芒大甚，石门上的东西让她看得一清二楚，洛小北也知道，就算她今天不进这扇门，又跳进了水里，她不被火烧死，也会被那条触须打死。 硬碰硬的话，现在的她还不是对手。 洛小北在脑海里将花纹过了一遍，她期望这些线条就如同当初公输家那本作指示的书上给出来的一样，能让她整理一遍，再根据风水五行算出来。 然而，哪怕她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依然没有丝毫的头绪。她看不明白这些奇怪的花纹和五行和八卦有什么联系，她手中的罗盘也得不出相应的解释。 心里有片刻的烦躁，她吐了一口浊气，情况太紧急，她要冷静下来。四周传来的灼痛感让洛小北下意识得将脸靠在石壁上，她已经快要整个贴上去了，只有石壁的凉意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有片刻的安宁。 哪里不对呢？或者说突破口在哪里呢？ 洛小北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手指因为长时间的触碰已经冻得发紫，这个温度真的太低了，和外面的火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她在水中掐破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洛小北盯着那道浅浅的伤口看了半晌，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心下一狠，再次对着伤口咬了下去。 血液再次渗出，她直接将手指按在了石壁上。血丝在花纹出形成了一滴浑圆的血珠，并且越聚越大，又慢慢变成了粉色，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洛小北收回手，只见那颗血珠在刹那间落入了花纹中，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血珠竟然顺着花纹滚动了起来，而它所过之处，皆留下一道粉色又裹挟着金色的光芒。 光芒并不强烈，但足够清晰。 洛小北明亮的眸子随着血珠的移动而移动，直到它彻底消失隐没在一个点上，洛小北这才回神，往血珠移动过的范围看去。 这一看却让她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也忘了自己艰难的处境，那些奇怪的花纹，经过血珠的淬炼，已经露出了完整的形状。 难怪洛小北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也算不出它和五行八卦有关系，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五行八卦，那就是一只凤凰！ 若说真要有什么联系，大概就是五行中的朱雀，也是凤凰中的一种。 传说中凤凰共有五类，分别是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鹓鶵(yuān chú)、白色的鸿鹄和紫色的鸑鷟（yuè zhuó)。 而这里的凤凰，作为封门的符诀有什么作用吗？难不成它是南朱雀中象征南方的方位？ 但并不是如此，洛小北否认了自己这一想法，南方并不代表什么。只要过不了这道石门，她还是要被烧死，就算不被烧死，长久下去也会被熏干。 她也只是无心的用自己的血试了试，很明显这石门对她的血是有感应的，一如她进入望乡之前一样，由于血液的原因闯进了阵法。 可现在石门并没有打开，那就说明她的思考方向出了问题。 洛小北并不着急了，有了一点点的提示，她愈发冷静了下来，整个人靠在石壁上，减轻烈焰带来的灼烧感，脑袋却在飞速转动。 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石门上的凤凰，不同以往常见的凤栖梧桐的模样，反而是振翅高飞的。 眼眸微阖，洛小北将视线移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上，脑海中是凤凰振翅高飞的画面。 垂着头沉思了片刻，洛小北突然抬眼，如团扇的睫毛轻颤，她嘴叫突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缓缓起身，也不再过多纠结，将影木鞭放回腰间，她整个人竟缓缓向火海中走去。 神话中说，凤凰每次死后，会周身燃起大火，然后其在烈火中获得重生，并获得较之以前更强大的生命力，这一过程，称之为“凤凰涅槃”。 第二百二十章 似曾相识 “哗啦——” 洛小北再次从水中钻出来，明亮的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才将视线停留在眼前的石门上。 她的眼前还是一扇石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的她快速认出了石门上的花纹，依然是一只凤凰，正是凤栖梧桐的画卷。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洛小北开始明白了水中火焰燃烧的意义，她要是进火海了，再出来便是生，若是不敢跳，那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仿佛是一道考验胆量的题，但个中的道理却不是谁都能参悟。她也只是试一试，对了就生，错了……就成腊肉。 可明显，她赌对了！ 洛小北从水中上岸，再次站在石门前，她再次面临一个难题，便是要再次找到这扇石门的机关。 她探出手在石门上摸索了几番，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机关，石门前的坐台上也没有机关。 洛小北有些懊恼，好不容易领悟了凤凰浴火，难道还是进不去吗？ 又或者还需要她再次跳进潭水中？是不是进去了再出来就又会变成另一种模样？凤栖桐又代表了什么呢？ 洛小北一时也找不到答案了，只能在石台上坐下，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心和脊背传来，这扇石门的温度低到难以想象。 她咬紧牙关，试图找到些别的线索。一个人坐了许久，她这才站起身，活动了一番仿佛快要被冻僵的骨节，这才盯着石门若有所思。 再次看了一眼已经停止出血的手指，洛小北一狠心，再次往自己的指头咬去。血液渗出，她又一次仿照着之前的模样将自己的手指摁了下去。 果然如同洛小北想的一样，血液凝结成一个圆润的水珠，在凤凰的线条上缓缓滚动，它每流过一个地方，圆润流畅的线条便如同刚刚上了色一般鲜明。 粉色的线条中绽放着金色的光芒，流光溢彩栩栩如生的凤凰在上欲要展翅高飞。 直到血珠隐没在凤凰的眼珠里，那颗本就是雕刻出来的眼睛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它漆黑又莹润如同黑色玛瑙镶嵌而成的眼珠，清晰倒映出了洛小北的影子。 洛小北看得有些怔，直到巨大的轰响声将她的意识拉回，她这才开始注意到四周的动静。 轰隆声不断，却不是雷电。洛小北站立的石台不住颤抖，她将视线放到石门上。 凤凰的光芒越发明显，石门却从正中分开，而那只栖息在梧桐上的凤凰从眼睛的正中分开，成了两半。 洛小北看呆了，她想起了她下水潭时那条黑色的触须。如果说它的目的是要杀了她，那为什么水潭上燃烧发火焰又是突破第一道石门的关键？ 又或者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局？只是为了引诱洛小北下水，再引她进入这扇石门？ 越想，便越发想不通了。 但不断向两边退去的石门却在提醒着洛小北，她已经没了退路，如今她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往石门里去。 石门里漆黑一团，没有半点光线，洛小北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反正她都是在赌，哪怕赌注是她的命。然而不赌，她又没了别得机会，终究还是因为她没得选罢了。 石门进来，便是一处墓室。 凭借着空气中的气味她便知道，这里保存得十分完好，没有外界的潮湿，可见里面的东西被保存得十分完好。 用如此工艺，将墓葬安放在水中，又能将这处保存得如此干燥，使其中的东西应该也保存得十分完好。 想到这里，洛小北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干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吧！哪怕她的运气不能将这些东西带走，看看也是好的啊！ 如此一想，原本还庄严肃穆的场景被洛小北这一自我安慰反而轻松了不少。 脖子上的菩提子光芒变得很微弱了，只够她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不至于踩到石头什么的歪了脚，或者又让她一不小心就腿软了？ 这次可没有赵显给她威胁了，就她自己一个人，怕是要用爬的了。或者，她可以选择去威胁鬼？ 洛小北自己都笑了。 可等她穿过几处打磨得光滑圆润又像是纯天然的玉石甬道后，眼前绿幽幽的光芒传了过来，隐隐的，似乎还有什么阴影。 洛小北敢确定，这光芒不是她看花了眼的缘故，她的菩提子光亮已经没这么明显了，而前面折射出丝丝暗影的光芒是什么呢？ 如果是长明灯？传说中的长明灯由鲛人的油脂制作而成，可以经久不息，照亮轮回之路。 洛小北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是长明灯，那这只长明灯要用多少鲛人油脂才能炼成？ 甬道两边晶莹剔透的玉石洛小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依然看到了那些奇怪的符字，但现在这一刻，这些符字对她已经没了任何的影响。 她也够小心翼翼的走每一步，还以为自己又会触碰到什么机关，直到要走出甬道了，依然什么都没遇到。 但这些事说不准啊！洛小北在心里长叹一声。 走到这一步再倒回去是不可能了，她缩了缩脖子，心里暗暗祈祷。 最好不要遇到什么留恋人间繁华，又出不去墓葬，只能在这里守灯，以祈祷有人闯入墓葬后，方便换了灵魂的，然后出了墓葬去逍遥快活之类的恶灵。 洛小北自然不愿意做守灯人，但是要保证如果遇到什么东西了，自己要打得过。 轻轻掂了掂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原本还鼓鼓囊囊的，被开爷带走后这一趟下来，损失惨重。但这不要紧，好歹赚回了影木鞭，剩下的，应该也够保全自己了。 这么想着，洛小北便又多了几分自信，动了动手臂，便抬起了头往墓室踏去。 眼前顿时一片澄明，可她眼睛都还没正式在墓室扫过一圈，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她连忙回头，正好瞧见墓室的入口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块更加厚实又碧绿的玉石来，正好将墓室门口挡了个严实。 洛小北内心是崩溃的，这场景似曾相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熟悉 这场景洛小北熟悉得很，她刚下墓被混沌盯上的时候也是如此。墓室入口处的们被封死，她想退出去都不行。 若不是洛小北没办法，眼前这道门她其实是想砸了的。反正不管什么玉，在她眼里都是石头。 倒不是她有钱所以口气大眼界高，就是因为她太穷了，不识货，所以好多东西她根本就不懂。 自然她也分辨不出来这玉是好是坏。可退一万步说，她还是觉得这玉石挺值钱的，毕竟加了个玉字，又是这么大一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反正她又不能带走！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能耐，她也没有厉害到能直接胸口碎大石的地步。 若说大石碎胸口，那还是有可能的！ 然而已经如此了，虽然洛小北知道只要石门一落下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她……她又不能退出去！ 还是有点怂怂的，好尴尬啊！洛小北有点囧。 等她终于转移视线，在墓室扫了一圈之后，她才明白自己之前看到的不是灯。 这座墓室很亮，亮如白昼。 翠绿色的光华将洛小北菩提子的光芒彻底掩盖，那是好几颗硕大的夜明珠。 墓室中有许多的摆件，洛小北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只知道有很多陶瓷和珠宝。 这些东西排列有序，靠着墓室的周围而摆放，铜皮的箱子有的大开大合，有的却被掩上。 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绫罗珠翠，简直要闪瞎了洛小北的钛合金狗眼。 咳咳，洛小北收回视线，虽然心很痛，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将视线移到了边上，在一堆珠宝中最不起眼的石棺材上。 说不起眼，也只是相比较起这些随意放置在一旁的宝贝而言。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引起人注意的方式？ 就凭周围的这些宝贝来看，棺木好歹也该是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才能相配，偏偏只用最如同不过的石头。不是水晶，不是玉石，不是大理石，就是随处可见的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反常必有妖啊！ 洛小北心里这样想着，自己的脚却像不听使唤一样，直愣愣得往石棺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完全靠近。她便在石棺的最上方看到几个遒劲的大字。 “钱财随意，勿扰。” 勿扰…… 这个勿扰让洛小北想到了她常听别人说笑时用的那句话，“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极其现代，放在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古人身上，依稀还有那么点可爱。 用财物换取尸身安宁的做法，但倒也算得上智慧。可这主人莫不是太傻？若是真正的恶盗，他们又何止于满足眼前的财物？ 他们的第一想法便是：“肯定这石棺中还有更贵贵重的东西，所以这主人才会刻意留了这些东西在外面，只求保全尸身完整。” 于是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撬开石棺，破坏尸体，以寻找他们所追求的宝物。 但显然，这墓主人也清楚，哪怕他下了不少机关，又将墓室藏在水潭之底，还是逃不过贪婪的人心。 又或者，他也没有想到，在千百年之后，这些特意设置出来的障碍会被洛小北破解。 洛小北再次打量了一眼四周，确认自己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这才在原地踱了两圈。 她在找出口！ 财宝的吸引力固然大，但她没那个命去拿！原本进入这里就是为了一探究竟，又想保住小命，她怎么可能会去白白送死？ 那些东西她碰都不想碰，阴间人的东西，对于洛小北有很大的忌讳。 仿佛是为了再一次证明石门落下比有玄机的缘故，洛小北并没有发现什么出口。 这座墓室就像单独开辟出来的，只有进没有出。 但洛小北不信啊！于是她借用夜明珠的光芒，又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四周的场景来。 既然出口那么容易找，那她就慢慢找嘛！反正她来得及！短时间里不吃东西又不会饿死，何况她在水底的时候，跳得急，又恨恨灌了好大几口水。 她怕自己走路都会有肚子里咣当的水声，虽然不敢想象这水的干净程度，然而她能怎么呢？她也很绝望啊！ 在墓室中走了一圈，洛小北并没有发现什么细微的机关。而且这墓室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有那些闪瞎人眼睛的财宝和那具普通的石棺。 石棺上的六个字很显眼，仿佛是在刻了以后又用了什么特制的漆刷了一层，又像是为了烘托出什么气氛，那些字都被刷成了黑色。 洛小北有些怂，毕竟那几个字总让她觉得身后仿佛有一股凉气，从她的脖颈而入，钻入她的脊背。寒意刺骨，冰冰凉凉，愣是将她激得感觉到灵敏了好几倍。 她回头，眼神从石棺上一扫而过，夜明珠耀眼的幽光照得洛小北心里毛毛的，那些散发着璀璨光泽的珠翠像是带着寒芒，刺得洛小北心里不断收缩。 洛小北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似乎越来越怕了，而且她总觉得这处墓室里有活物。 那几个大字像是刚写上去的，又像是随时都要变成另一句话，就像能擦掉重新写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一具石棺，而且是看起来并不怎么贵重的石棺。 至于别的宝贝那些都跟她没关系。 洛小北咬牙，嘴唇上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收敛了几分，敛神往石棺看去。洛小北沉思了片刻，明亮的眼眸闪了闪，她继续往石棺走去。 纤细白皙又被冻得有些发紫的手指缓缓向石棺凑去，阴冷的气息更甚，如同十二月的寒冰，洛小北指尖颤了颤，再度想了想，还是将手指往前凑去。 不对呀！洛小北脑袋里绷着一根弦，好像她一凑近这副石棺，或者一想打这副石棺的主意，她心底便会莫名生出许多怯意。 说怯意，倒不如说是恐惧！ 也不知道是石棺太过冰冷，还是洛小北太冷，她的牙齿都禁不住想要打颤。 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腥味儿在她口腔里蔓延开来，她这才恢复了些意识。 敛神，她决定，开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 “哗啦——” 没有想象中的困难，阴冷从洛小北指尖蹿入直冲上她的脑袋，一个激灵，石棺的棺盖轻而易举便被她推开。 一阵冰冷的雾气瞬间从棺木中弥漫开来，伴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自浮动的幽香。洛小北下意识后退，掩住自己的鼻子，视线落在棺木中，静静等浓雾散去。 洛小北破了自己的规矩，因为她从不开棺。或者说，在这之前从来没轮到她来开棺，虽然她向来不做这样的事。 至于那些珠宝，她也只能看看过过眼瘾罢了，且不提她能不能带走，她是碰也不愿意碰的。 墓主人肯定想到了将来有一天会有人来盗墓，所以留了这些宝贝在这里，只希望盗墓贼不要打石棺的主意。 但墓主人也不会傻到用这样下乘的方法和盗墓贼做交易，所以这些宝贝轻易碰不得，只要一动，便会触发某些机关，或者说有什么毒之类的。 而关于那具明确警告了不能碰的石棺，洛小北却偏偏要去碰一碰，因为她没得选，她要出去，必然要经过这石棺中的阵法。 雾气渐渐散去，空气中的幽香似有若无，很淡。但是这气味又让人一闻便难以忘怀，至少洛小北确定，自己以前从没闻过这样的气息。 似花香又似草木，又像是檀香，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洛小北等了片刻，直到雾气全散去，石棺中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心下有些疑惑，还是小心翼翼得往前走去。 还没靠近，首先映入洛小北北眼帘的便是一双白皙娇嫩的手，涂着大红的丹蔻，双手交叠，手指修长，根根白嫩如新鲜的葱段。 洛小北差点就跪了，她猜石棺内有阵法，而且还很厉害，因为出口就在这里，但她没想到这石棺里当真有个人。而且看这样子还是个女人，而且是极其漂亮妖娆的女人。 绕是洛小北有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了。 如何才能想象，一个在石棺中躺了上千年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视线里，还是一副鲜活年轻的模样，就如同她只在这里睡了上千年，只为等一个有缘人一样。 呵呵呵！！ 洛小北整个人都不好了，真是马有失蹄啊！千算万算居然让她算漏了石棺里真的躺了一个守门人。 人？倒不如说是僵？ 她不敢再动了，石棺中人的衣服料子看起来很华丽，绣着描金暗纹，黑色和大红交相辉映，说不出来的贵重华丽。 守门人的身份非富既贵，又或者她之所以能躺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能力。 这个能力，便是让进入这里的人都出不去，很不幸洛小北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至于她出不出得去……洛小北叩了叩自己的脑门，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会儿的她进退两难，是要继续向前一睹芳容，还是……没有还是，说不清楚，就是干！ 洛小北一手死死攥住影木鞭，一手已经随时准备好，必要的时候她好方便以最快的速度往荷包里掏符咒。 既然是僵，符咒什么的倒正好是她的克星。 这么一想，洛小北心里也定下来，脚下的步子很稳，两步便蹿到石棺前。只是她没那个胆量直接将头凑过去，只能尽量伸长了脖子往躺在那里的人看去。 这一看倒是让她有几分恍神。啧啧啧！美色害人不是说说而已，并且祸害的也不全是男人。 女的也有可能被女的祸害啊！身为一个女汉纸，洛小北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本就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洛小北也不例外，只不过，她最喜欢看的还是美女！ 躺在石棺中的女子唇红齿白，并不是死去已久，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冷苍白，而是有莹润血色的白皙。皮肤泛着莹莹的水润光泽，吹弹可破般娇嫩，微阖的淡粉色的唇瓣，琼鼻在上，如同两把小扇一般浓密的睫毛在阖上的眼眸上方投下两点浅浅的阴影。 如墨的长发莹润光泽如同上好的锦缎，轻轻垂在两侧。最上头只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一只莹白的簪子斜斜点缀其上。 洛小北怔了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往石棺中的人看去。 黑色和红色暗纹交织而成的华贵锦缎，宽大的衣袖垂在两侧。石棺极其简陋，并没有多余的陪葬品，只有她胸前静静的立着一颗夜明珠，一眼瞧过去，如此真实的场景，让洛小北产生了错觉，仿佛石棺中的人还在呼吸。 眨眨眼，洛小北再次看去，没有胸廓起伏，可若不是仔细瞧了，她还会以为，仿佛这位漂亮的女子躺在这里的上千年，只是睡着了而已，又像是外界的声音再大一点，她随时都能醒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脸色更不好了。 这不是僵，这位女子就仿佛正常的死亡的人。只是尸体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所以才会看起来是正常人。 这就难办了，如果是僵，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打上一架，然后再仔细看看这石棺里有没有关于出口的提示。但这里的是个正常死亡的人…… 或许也算不上是正常死亡，她有可能是陪葬的奴隶，也有可能是墓主人的小妾或者丫鬟，反正主人死了，总要有人赔账。 正室夫人是不可能！否则也不会孤零零在这处墓室里躺了上千年，又躺在一副最差的棺木中，成了守门人！ 又或者不是守门人？ 如此貌美又普通的守门人洛小北是没见过，可她敢确定，这位这么漂亮的美女在这里躺着，能挡住的也就洛小北这样以捉妖灭鬼为己任的道士了，要是盗墓的？？ 呵呵呵！都不用洛小北多想，自古盗墓贼丧心病狂，古也有喜欢挖开墓室与墓中所葬的女子躺在一起的人，又何况现在？ 只是她现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也不好下手啊！ 真是急死洛小北了，越是急，她反而开始绕着石棺转起圈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守门人 这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但洛小北并不安稳。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就如同她在水潭之时，总有人躲在暗处看她一样。 现在也是这种感觉！ 洛小北也不走了，夜明珠将整个墓室照得透亮，幽幽的绿光打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将视线落到躺着的女子身上，还是一贯的优雅美丽，如同活人一般。 石棺是被洛小北推开的，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这一推就整个将棺盖推了出去，将女子整个身子完整的暴露在外。 棺盖上的六个大字还是格外明显，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洛小北倒是很想往石棺里一探究竟，可她总不能将女子的身体搬开吧？ 但洛小北还真就决定要搬了，反正她也是女的，而且也没存了什么盗取宝物的心思。虽然难免有冒犯，但事有轻重缓急，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说动手便动手，洛小北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避邪符，本想直接拍在女子额头上，但落下的手在要靠近额头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这么漂亮的姑娘，直接将符咒拍别人脑门上不太好，她想了想，索性将符咒拍在了石棺上。 第一步出手了，接下来便是第二步。洛小北没想好，是直接在女子尸体下摸索呢还是将尸体搬出来？这两个办法都有冒犯的意思，她要动手，还是难过自己心里那关啊！ 叹口气，洛小北摇头，还是决定不动尸体，先暂时在石棺内壁靠近尸体的地方摸索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暗门之类的。 这么想着，洛小北一只手已经探了出去，又尽量避免碰到尸体，整个过程进行得小心翼翼。 可下一秒她的脸色瞬间变了，视线缓缓移到自己纤细的手腕上，那里，一只白皙娇嫩却寒冷如冰的手正死死得叩在那里，让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动弹不得。 洛小北下意识往女子的头部看去，这一看一口唾沫差点没吞下去，直接梗住她的喉咙，差点窒息。 似笑非笑的眉眼，粉色娇嫩的唇瓣微微上扬，漆黑如墨耀的瞳孔正冷冰冰的盯着她，和她手上传来的温度一样，冷且寒，凉薄又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洛小北有片刻的凌乱，这种场景就如同她要偷东西被抓包了一样。如果忽略眼前的位置，忽略这女子是躺在石棺中，而洛小北又是刚刚开棺的人，或许随之而来的诡异和惊悚还能减轻几分。 敌不动我不动，关键时刻，洛小北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句话。但她心里再怂，这么多年的历练也够让她面上不动声色，关键时候还能哄人，哦不对，是哄鬼！ 洛小北手指微微动了动，但女子抓着她的手显然也是用了力的，洛小北微微估算了下现在的情况，要么她想想办法将手抽回，要么她的手就要废。 心里这么想着，洛小北盯着女子漂亮的丹凤眼却一点没动，不动声色，不露破绽，她多年的半吊子本事可不是盖的！ 一只手已经探进了荷包里，随便一捏，一枚黄澄澄的符咒便出现在她的手指交。心里有几分得意，但洛小北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既然温柔的解决方法没有，那就别怪她暴力解决了。 可女子漆黑的瞳仁依然盯着洛小北，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并且死气沉沉的。 这有点棘手！洛小北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个女子还是个活人，也不会期待她露出如同活人一样生动的表情。如果真是那样，才真的是见鬼了！ 但眼下，洛小北知道自己是见鬼了！而且这只鬼还很厉害！是个漂亮的女鬼！ 但也很奇怪！因为这女鬼身上没有普通怨灵那样的怨气和戾气！这也是为什么一向对怨气和戾气敏感的洛小北会被抓住手腕，在这之前却没有察觉。 这也很怪！ 怪就怪在这么普通的女鬼会被选择成为守门人！论攻击力，洛小北暂时不清楚，但这力气倒不是盖的！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便是，洛小北都贴了避邪符，手中又捏着一张，这女鬼还能抓着她不放。 她敢确定，哪怕她将这张符贴在女鬼的手上，这对她也没多大作用。 但是一人一鬼这样大眼瞪小眼并不是办法，总要想办法解决。洛小北的高冷也维持不下去了，盯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总会让她觉得心里别扭。 她移开了视线，手中的符咒却并没有放下，而被拽着的那只手传来的力道愣是让她挣脱不得。 “唉！我没想要偷东西啊！”洛小北心里哀嚎了一声，第一次开棺就遇到硬茬，这个运气还真不是盖的，也确实比较符合她的命格。 “哗！”衣袂翻飞的声音响起，洛小北鼻尖再次飘过一阵幽香，她侧过头，防备得看向已经坐起身的女子。 脊背挺直，如墨的长发散乱得落在身后，眼瞳冰冷，脸上却如同有血色一般白里透红。整个人端坐在那里，身上的气势冷冽又霸道，丹凤眼调起的冷艳韵味愣是让洛小北都看傻了。 啧啧啧！红颜祸水啊！ 洛小北脑子里一闪而过这句话，明亮的眸子却和女鬼直接来了个亲密对视！ 可她的手还是没被放下啊！ 此时此刻，洛小北大概也清楚了，为什么她会是这个守门人！哪怕她没有怨气也没有戾气，也没有化成无意识的僵，但她力气够大啊！ 但是也很奇怪，死了的人还没有这样的容貌？还有血色？相反有这么大的力气倒不是多奇怪的事！ 洛小北不动声色的抽了抽自己的手腕，然而还是失败了！所以，她放弃了！ 幽幽叹口气，洛小北特意放低了声音，用着近乎于商量的语气，“能不能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好好说？” 洛小北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谁知道她话刚落，那女子方才还禁锢着她的手指陡然便松开了。 ⊙？⊙！额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还能听懂人话？这是有意识的意思吗？ 可随之而来的事，让洛小北真的跪了。 “他在哪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他？ 洛小北眉心直跳，眼中满是惊讶和疑惑，她多年的伪装经验在瞬间破功。 眼前这个半坐着的姿态优雅又冷傲的女鬼，除了美得不像人……不对！不能这么形容！ 洛小北敛神，将自己片刻的失态收了回去，眼前的美女根本不是人，但若是忽略她的体温，一眼看起来还真的像个人，而这种容貌又是超脱于人的存在。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开口说话了！ 而洛小北也在犹豫片刻后，一脸懵逼的接上了话，“他？他是谁？” 手腕上的温度冰冷刺骨，寒冷的温度通过每一个毛孔钻进她的皮肤里，又伴随着经脉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洛小北指尖动了动，再不抽出来，她的手要被冻坏了！ 女鬼却并不这么想，洛小北越动，她手上的力道却更加重了几分。而女鬼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表情，就好像她这张脸本就是假的面皮贴上去的一样。 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洛小北有几分恼怒，长得美就有特权吗？长得美就可以随便抓着别人的手不放吗？ 收回指尖的符咒，洛小北一手抽出腰间的影木鞭，鞭风迅疾，将空气中的幽香扫去了几分，银色的光芒将夜明珠的幽光也遮掩了几分。 鞭子毫不留情，而衣袂破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哗啦啦的煽动声，带着浓烈的香味，洛小北只觉得眼前一亮，而影木鞭却在瞬间绷得笔直。 那一头，根根手指如同白嫩的葱段，白皙莹润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洛小北脸色变了变，手臂用力，鞭尾的那只手却一动不动。 丹凤眼微微上挑，眉梢里暗含淡淡的嘲讽，似乎对于洛小北这样的雕虫小技，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她自不动稳如山，洛小北却知道这女鬼在挑衅她。也不算挑衅，或者说，这女鬼根本就没将洛小北放在眼里。 女鬼仿佛失去了耐心，一瞬间有些烦躁起来，本就冰冷没有语调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在哪里？” 洛小北自然是听明白了女鬼是要找人，可她怎么知道这个漂亮的女鬼要找的是什么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洛小北皱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我再问一遍，他在哪里？”女鬼的声音很冷，比她身上的温度还冷。 隔着长鞭的距离，洛小北也能清楚得感觉到寒意正悄悄在墓室弥漫，仿佛洛小北再不交待，她就能活活将她冻死一样。 洛小北那点道行在她眼里都不够看的，她大可以一招就解决了洛小北，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可洛小北真不明白这个他是谁？ “你说的他，长什么样子？”洛小北想了想，还是决定这么问比较稳妥。 如果是她见过的人，那要知道这个人的行踪，并不难。 洛小北清楚自己和这女鬼的差距，若是真的要打起来，她的那点功夫还真的不够看，何况眼前一个女鬼根本不怕符咒。 但女鬼接下来的反应超出了洛小北的预料，因为对面的美女漆黑的瞳仁动了动，半晌后只幽幽开口道：“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 在石棺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冲入她的脑海，也是这股味道，让她醒了过来。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个人！ 洛小北听了这句话也是懵逼了！她身上还能有谁的气息？除了那个在这之前背了她许久的赵显，难道还能有别人？ 何况，这个气息在洛小北落水后早就被冲淡了不少，可这女鬼刚醒来就闻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略微沉思了片刻，这个结果对于洛小北来说，打击很大啊！ 她敢放了赵显，就是怕他拖后腿，也是因为她能走了，就不想再带上赵显了。但是赵显想杀她那是没得商量的，如果真让这女鬼找到赵显了，赵显再告她一状，妈的！洛小北觉得自己不要活了！ 想了想，洛小北抬头，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他走了！” 女鬼漆黑的瞳仁机械得转动了几下，半晌，才又幽幽开口，“他为什么要走？” “因为他……” “既然他走了，那我就杀了你！” 洛小北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被女鬼掐死在分娩期。然而赵显走了和要杀了她有什么因果关系和必然联系吗？ 就算是做鬼，那也是要讲点道理的好不好？洛小北彻底无语了！然而她无能为力！因为自己做不了女鬼的主！ 但是她能改变女鬼的主意！ 下一秒，阴冷的气息已经迎面而来，洛小北并不躲，只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他在哪里！” 气息戛然而止，眼前的女鬼果然停了下来，一双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小北，仿佛只要看穿她说的话有那么一点掺假，她便拧断她的脖子。 女鬼是有这个能力的，届时洛小北想躲也躲不了。而洛小北也说了谎，她只知道赵显顺着她指的路会找到出口，并没有说赵显会不会顺利地出去。 谁知道那条路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要吃人的黑色的像乌龟的东西！ “但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洛小北气定神闲的样子，里面是满满的自信，这语气和神情真的不能再真了，差点连洛小北自己都信了！ 信了赵显接下来会活着在外面等着，等着洛小北带着女鬼去找他！ 只是一想到赵显那个怂样，估计洛小北还没挂，他自己就先吓尿了！ 女鬼瞳仁转了转，脚步无声，走路无风，步履缓缓，轻飘飘的，裙袂都不动，绣着暗纹的华服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流动着浅浅的光华，暗红和黑色相互交织的锦缎，透露出大气沉稳却又厚重晦暗的气息。 女鬼仿佛华丽漂亮的木偶，一举一动机械又僵硬。那双没有神情的眼睛透露出她只是一个漂亮的空壳，可她会说话，又能有自己的意识。 这不是僵，倒像是人偶。 论人偶，公输家技艺高超，可只有另一人拥有能让人偶逼真得如同真人！ 这个人便是偃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占便宜 偃师人偶术与公输傀儡术相比来说也更精湛，他所制作的人偶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人偶有自己的意识，也有自己的动作和身段。 最奇妙的是，这个木偶的内脏并非摆设，而是与肢体动作紧密相连。比如将心拆掉，它就不会发声；将肝拆掉，它就不能视物；将肾拆掉，它就无法走路…… 所以之后便也流传了一句话，“偃师之术，唯难于心。” 偃师制造人偶之术再好，人心却是最不可琢磨的东西。 洛小北的视线落在眼前身姿绰约，举手投足却又显得怪异的女子身上，莫不是这女子也是个人偶？ 可显然这个女子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洛小北玩儿，她转身回了石棺处，一双眼睛盯着石棺的棺盖，手一挥，宽大的衣袖便将棺盖带了回去。 石棺并没有被完全盖上，只留了一丝细小的缝隙，女子俯身，白皙的手腕探进石棺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洛小北挑眉。 石棺下的地面却突然发生了变化，细碎的震动让洛小北意识到，有时候想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她只想着出口的阵法或者机关在石棺里，却没想到会在石棺的棺盖上，而且并没有别的阻碍和限制。 洛小北皱眉，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过失真。若不是她身上有这女鬼熟悉的气息，可能现在的自己早就挂了！ 因祸得福，又因此而卷入另一场未知的故事里。洛小北叹气，某些事，就真的这么顺其自然又突如其来！ 而短暂的震动后，在入口的另一侧，一道石门被打开。洛小北抬眼看去，里面一片漆黑，倒是和女子瞳仁的颜色一般。 这满室的夜明珠和宝贝反而格格不入。奢华又奢靡的东西，对于洛小北和这位漂亮的女鬼来说，都没有多大的作用。 女鬼并不看洛小北，宽大的衣袖放在两侧，只有身形格外显眼，暗想浮动，冷意从那个被打开的门里涌进来，将洛小北的视线拉了过去。 洛小北正准备上前去，女鬼却先她一步动了，长发及小腿，黑如缎带。在冷意的浮动下，几缕发丝带着不知名的幽香落入洛小北的鼻尖。 迟疑了片刻，洛小北看了一眼脖子上的菩提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连之前还有的淡淡的绿光都彻底消失了。 她将视线移到墓室中的石壁上，手中长鞭轻轻一动，一颗镶嵌在上的夜明珠轻轻松松便被她抠了下来。 洛小北笑笑，掂了掂手中圆润又凉凉的珠子，转身也跟了上去。 最好的照明的东西，那个女子不需要，不代表她不需要。而且，她这样也不算盗取阴间人的东西吧？毕竟这个突然活过来又好像有意识的女子，究竟是鬼还是别的，这些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洛小北意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拿少了？多拿一颗会不会更亮？ 可她根本没机会转身回去，或者说，她也并不是真的要回去。 她和漂亮的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进入了这个黑漆漆的甬道中，阴冷森寒的气息更甚，和女鬼身上的温度有得一拼。 洛小北手中握着夜明珠，倒是比两眼一抹黑来得方便些。 此处的甬道并不是玉石，也不像有人刻意开凿出来的通道。洛小北好不容易有机会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条甬道像是天然形成的！ 但给她的时间不多，因为女子走得很快。若不是凭借着她身上的衣服相互摩挲发出的声响，洛小北是万万跟不上的。 也好在洛小北感官够灵敏，哪怕女子步伐很快，她虽然相比平时走起来要费力些，到底还是跟的上。 直到她再次转了个弯，看到停在前面的身影，洛小北这才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得跟上。 她可不会认为女子是在等她，当然，若说是在等她跟上，然后好动手杀了她，洛小北还是信的！ 洛小北不出声，只安静得等在身后，又慢慢的将自己手中的夜明珠收了起来，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可越是在黑暗中，洛小北视线被屏蔽，她越能听清楚黑暗中传来的细微的，又像是在不断靠近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像是水珠低落在岩石上的声音，又像是脚步声。 洛小北一听便知道，这怕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的东西。生长在天然形成的岩石下的，要么是精怪，要么是怨灵，要么……洛小不敢多想，一般她想什么，便会真的来什么。 但是漂亮女子的并没有要动的意思，洛小北知道，她肯定听到了，而且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站着不动。 是为了确认吗？ 洛小北有些好奇！ 虽然是她说能找到赵显在哪里，可是从墓室出来后，一股脑往前冲的反而是这位漂亮的……女鬼？ 这是知道她不认识路吗？ 可是女鬼又怎么认识路？ 总不会是她自己走进墓室然后再躺上去的吧？ 然而接下来女鬼的动作却更加让洛小北不解了。 这个时候本能的反应不该是站在原地等黑暗中的东西靠近吗？可穿着宽大华服的女子却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连犹豫的动作都没有便继续往前了。 而她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味却越来越浓，洛小北察觉到她动了，自然也跟了上去。 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赶，女鬼和生长在山中的东西必然会遇到。洛小北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冷，哪怕她体质特殊，可她身上的衣服早就破了，若不是还在走动着产生了不少的热量，洛小北这身子骨怕是也要受不了了。 可女鬼的步子越来越快，洛小北追得也很吃力。 这个画风不对，这个时候不该是女鬼求着洛小北带她去找赵显么？可怎么又是洛小北跟在女鬼身后追了？而且女鬼这速度，感觉像是急着去见老朋友似的！ 而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小北却并不慌张，她但是想看看这女鬼究竟要做什么，而她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说白了，洛小北想的就是，能不能在女鬼和赶来的东西之间，占点便宜！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意外 “你最好不要死了！”冷漠不带情绪起伏的声线机械得响起。 一直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洛小北确定，这是在和她说话无疑。 “不会死！”洛小北认真回答，也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没什么起伏。 虽然她打不过女鬼，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认怂了。何况，洛小北可是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女鬼没回答，但是洛小北却清楚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冷意。满满的敌意和戾气以及生人勿近的气息，洛小北知道，虽然这一系列的变化并不是针对她，但她怎么觉得这种方式和某人有点像？ 虽然，女鬼也不曾对洛小北一时有过什么和颜悦色的表情。 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近，走得近了才听清楚，这不是水滴声，而是某种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声很快，又杂乱无章，像是有许多小孩子调皮的在踩水玩儿。 冷意扑面而来，洛小北的眉梢已经凝结出一层淡淡的冰霜。但她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四周的温度上，她凝神，只注意着不断靠近的东西。 而她和女鬼已经出了之前那段狭窄的天然形成的通道，现在洛小北和她已经踏进了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窟。上面还有石钟乳，垂直悬吊下来，将这处森冷的洞窟衬托得更加可怖。 洛小北手中的夜明珠并不亮，她将自己衣袖上已经凌乱且破烂的布料扯了下来，再包裹在夜明珠上，光亮更加柔和了几分，在这处冷意和黑暗交织的洞窟中，也并不显得突兀。 整个过程里，女鬼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停顿下来的意思，声音越近，似乎她的步子就更加急切。 洛小北有些疑惑女鬼的反应，却并不出声。毕竟这个地方，她不熟啊！这是人家的地盘！ 华丽的锦缎华服在夜明珠的幽光中闪着淡淡的光芒，女鬼步伐飘逸，宽大的衣袖因为走得太急而灌进冷风，鼓鼓囊囊的，将女鬼纤细窈窕的身姿衬托得越发清丽。 虽然这不是欣赏美的时候，洛小北还是由衷赞叹，果然，女鬼漂亮起来根本就没有人什么事。 可越走，洛小北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蔓延起了水，一开始还只是薄薄的一层，洛小北也没有太在意，还以为只是天然的洞窟太潮湿了。 可这会儿水都没过她的脚踝了，越往里走，还有越来越深的趋势。 这不像是要出去啊！洛小北心下疑惑。怎么反而像是去送死的？ 考验她的水性么？ “这个……” “闭嘴！” 女鬼很不客气，洛小北一句话又咽进了喉咙里。再次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要是敢骗我，你绝对会死得很惨！”女鬼再次强调。 洛小北咽了咽口水，想要发作却又知道这时候不是她耍帅的时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反正她听过的死得很惨的话也不止一次了，然而她还是活到现在了。所以，一般放狠话的人都是讨不到便宜的那个。 在女鬼眼里，只有洛小北才找得到赵显，所以哪怕她说再多狠话，不到最后一刻，她还是要想办法保护洛小北的，不然，那个“他”或许她永远也见不到了。 虽然奇怪这女鬼和赵显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想到赵显那样的蠢样，她就一点都不想探究了！ 多好的美女啊！多美的女鬼啊！就这样被赵显糟蹋了！ 洛小北摇头，不禁觉得有些惋惜。然而她也只是摇头而已，有了前面被女鬼怼的经验，现在她是不敢再开口了。 但是脚底下的水温太低，洛小北只能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走在前面的女鬼在水中却如履平地，而她身上的锦缎华服已经湿透，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速度。也对！她的体温本身就低得离谱。 洛小北默默哀嚎一声，听着在洞窟中不断响着的回音，心里的疑惑更甚。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还在脚踝的水已经快要没到胸前。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洛小北的动作而格外明显。洛小北尽量将手中的夜明珠拖得高些，如果前方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在短时间稍微注意到一些。 虽然拿着明晃晃的东西容易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但女鬼既然没阻止她，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一直都活蹦乱跳思维活跃的洛小北，现在就如同一个乖宝宝一样，反正女鬼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能出去。 但洛小北明显已经忘了她一开始下水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好奇，还有便是去找开爷。 现在开爷不一定能找到，可她先要遇到些不同的东西了。 当然，这虽然是后话，可洛小北也是有些预感的。 直到黑色的坚硬的触须从水面升起，又在刹那间勾住女鬼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时，洛小北都有片刻的怔愣。 情况来得太突然，她都没有看到那只触须是怎么长出来的，又从从哪里来的，连水花掀起的声音都没听见，情况就来了！ 还真是……突然！ 但洛小北也并非没有动作，她将自己手中的夜明珠收了起来，脚下的步子在快速移动，站在原地不是什么好办法。 电影里总有人被吓到后就腿软走不动路了的，洛小北并不太认同。 在她看来，越是害怕，人的应急反应应该更强烈这才对。 这就像有的人原本跑不快，或者平时只能跑短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在遇到危险或者更紧急的事的时候，便能发挥出身体的潜力。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洛小北这样，在危急的时刻能快速做出反应，所以她也只是严格的要求自己要有应急的能力，对别人却不太严格。 她还是很自私的，毕竟相比较起别人，她毫无疑问更爱自己！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滴滴答答的声音却消失了。 洛小北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触须究竟是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哪怕站在水中，都能察觉到这个天然形成的洞窟，在抖！ 第二百二十七章 疯了！ “把夜明珠拿出来！” 直到女鬼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一直小心翼翼戒备着四周的洛小北这才掏出了夜明珠。 幽幽的青芒顿时映照出洛小北已经快结上一层冰霜的脸。她抬眼在夜明珠的可见范围里寻找女鬼，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从上往下窜出来的黑色的坚硬的触须。 又不是触须？ 洛小北没有躲，虽然那一条看起来和她最怕的东西有点像，但毕竟不是。 而洛小北也敢确定，之前也是这条触须缠住了女鬼，但是触须在，人怎么不在了？ 她抬眼，准备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一抬头，首先看到的东西却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什么鬼？ 两只青色的大灯泡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她，并且这个距离，再加上她眼前一堵看起来结结实实的墙瞬间让洛小北瞪大的眼睛。 那是蜘蛛吧？ 那就是蜘蛛！ 洛小北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她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大的蜘蛛。 并且，还是活的！ 洛小北瞬间就明白了女鬼说的让她不要死了是什么意思了，妈的！这么大的蜘蛛还是活的啊！ 手中的夜明珠一瞬间就被她收了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洛小北已经察觉到自己耳边传来的风声，割开冰冷的寒意，直奔她的脑门！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洛小北还来不及抽出自己腰间的影木鞭，在蜘蛛的攻击到来之前，下意识的便潜入水中，脚下用力一蹬，手上用力往两边划去。 “咚！” 洛小北听到一声沉闷的有东西落水的声音，带着狠历的气势，愣是让洛小北惊出一身冷汗来。 哪怕她现在已经在冰冷的水中不敢出水面，她也能察觉到自己刚刚有一瞬间的心悸。 有几分懊恼和怒气，洛小北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女鬼故意试探她，让她掏出夜明珠，吸引仇恨！ 好气啊！但还是要保持微笑！毕竟她之前还想过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的来着，这会儿直接就被反坑了一把。 但是洛小北太低估长期生活在黑暗和冷水中的蜘蛛的能力了，她在水下动作都不敢太大，就怕水面会出现什么水纹然后暴露了她的位置。 然而根本不需要她暴露，因为她脖子上的菩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亮了起来，得！后知后觉的洛小北快速将菩提子塞回衣领里，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洛小北是吸引仇恨的体质，至少这一刻她是明白的。运气好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第二次的攻击已经开始，洛小北直接在水中翻了个身，一道白色的丝线斜斜从她身边穿插而过。 洛小北屏气不敢再有大动作，小心翼翼挪动着自己的小身板，也亏得她的水性好，又能自己给自己掐道符咒不用怕会溺水，但这样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 她也总不能一直这样的等着吧？难不成等符咒用完她就挂了？而且是溺水身亡？ 女鬼坑了她啊！ 洛小北有些惆怅！ 直到一道白色的丝线再次从插入水中，力道极大，又满是戾气。 洛小北抽出腰间的影木鞭，大不了就拼了！她总不能一直躲着吧？哪怕女鬼想要试探她，也不会让她死的！ 有了这么一点自信，洛小北挪了挪方向，自己站起来了！ 手中的影木鞭不出手的时候也就是根褐色的，如同枯萎了的树藤一般的东西。没有光芒，自然也不会显眼。 可她刚一冒出个头，劲风再次往她的头上劈来。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洛小北赶紧闪躲，却暗自思忖，怎么这个巨大的蜘蛛会有这么快的动作？ 而且她身上都没有会暴露自己位置的光亮了，这蜘蛛丝还能找准了她劈。 心下郁闷，洛小北却决定还是动起来，老这么躲算怎么回事？虽然已经不直达那女鬼躲哪里去了。 手腕一转，手中的影木鞭豁然亮起银光，和着另一只手中夜明珠的光芒，洛小北纵身从水中跃起，水花四溅，再次躲过了袭击。 而接下来的场景却又让洛小北目瞪口呆，这只巨大的蜘蛛竟然有五种鲜艳分明的颜色。 越漂亮的蜘蛛越有毒，就像越漂亮的蘑菇越有毒一样，漂亮的蜘蛛和蘑菇洛小北都见过，但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漂亮蜘蛛。 两种光芒交织将洞窟照亮，洛小北手中的影木鞭并不是要像蜘蛛挥去的，而是上岸。 光芒亮起的一瞬间，洛小北便看到了正站在岸边的女鬼。说岸边也不算，毕竟相比较洛小北所在的都能直接在里面游泳的水池来说，女鬼所站的地方确实算岸边了。 虽然那里不过就是一处地势相对来说更高的地儿。 可洛小北也不能咽下这口气，还不等她落地，她顺手就将手中的夜明珠扔给了女鬼。 原以为她不会接，洛小北这么做也只是想转移下仇恨而已，谁知道女鬼还真的就接了，而且那个姿势极其优雅又利落。 洛小北微囧，从前，这么厉害，这么能装的，除了她再没有别人了！果然是常在河边走，鞋子就湿了，遇到了一个比她更会演更会装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只巨大的五彩的蜘蛛果然就被女鬼吸引了过去。而洛小北之前看到的如同触须的东西，其实也就是蜘蛛腿儿！ 想想洛小北就恶寒！有毒的大蜘蛛，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遇到如此之大的海蜘蛛。 女鬼捏着夜明珠，明显比洛小北淡定多了，她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就那么冷漠得注视着大蜘蛛，直到蜘蛛的长腿在她面前停下一根，她的眉梢才动了动。 洛小北好奇极了，本以为漂亮的女鬼就是个披着漂亮人皮的木偶罢了，现在看来还是有表情的，就是不常显露。 有这个想法，洛小北怔了怔，片刻后又懊恼得骂自己！ 毕竟一个死去了上千年的人，重新活过来了，活过来之后看着如同正常人，这本来就不同寻常了！可洛小北却产生了，这个冰山美人应该多笑笑的念头！ 疯了！疯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海蜘蛛 夜明珠的光芒偏青色，在漆黑一片的洞窟中格外明显，水面倒映出丝丝缕缕的幽光，洛小北只管自己躲在暗处看。 她会下意识的躲开蛛丝也正常，传说海蜘蛛生于海岛，如车轮般大，身有五彩，吐丝亦粗。而且这蛛丝粘性极其大，哪怕是比它体型还要大上许多的东西被蛛丝粘住了也不得脱身，而成为海蜘蛛的盘中餐。 但明显，女鬼并不怕海蜘蛛。夜明珠的光芒在这里无疑是暴露行踪最好的东西，海蜘蛛自然不会放过。而女鬼也只是站着，再大的动作也不过是眉梢轻挑。 就在洛小北睁大了眼睛想看戏的时候，硕大的海蜘蛛却突然调转了头。坚硬又粗壮的蜘蛛腿儿每抬一步便是一阵喧哗的水声，这舒服又极快，落在洛小北耳朵里，便成了滴滴答答的声响。 她一下回过味儿来，感情这声音就是海蜘蛛在水中踩动的声响，可是面前的庞然大物分明就是冲洛小北来的，迎面而来的蜘丝让她在短暂的时间里便明白过来，脚下用力，纵身一跃竟险险躲过了蛛丝的攻击，但耳边不断回旋的风声告诉她，事情还远没有停止。 洛小北手中的影木鞭也亮起来，银色光芒瞬间掩盖过夜明珠的幽青，漆黑的洞窟也仿佛要被这银色照亮。洛小北纤细的身影投在险峻的石壁上，簌簌滚落的碎石落进水中，声音却被蛛丝触碰石壁溅起的碎石和轰隆声掩盖。 影木鞭有洛小北的灵气，虽然粗糙，好歹也算是洛小北用血喂养过的灵器，她的情绪如何，影木鞭也能感应几分。洛小北防御或者战斗的情绪一旦传到影木鞭身上，它便会发光，如同在瞬间爆发了战斗力一般。 然而洛小北只是躲，影木鞭不时勾住凸出来的怪石，手臂用力，借用鞭子的移动来改变自己的位置。 但她每到一处，海蜘蛛的蛛丝便跟到一处，这处天然形成的裂缝和洞顶上悬挂的石钟乳反而在海蜘蛛的作用力下，变得一片狼藉。 洛小北的身形相比较起海蜘蛛自然小得不能再小，但也是这个体型，让洛小北更加灵活，躲闪起来也不显得吃力。 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海蜘蛛是有血有肉之体，再加上体型的差别，洛小北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办法，用符咒是万万不行的，毕竟它不是恶灵，用符咒也只是浪费而已。 她躲闪的身子稍稍停了下来，也不过一刹那，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从石壁上滚落。 这一变化明显让海蜘蛛也懵了，石壁上怪石嶙峋，凹凸不平，甚至有些石头还极其尖锐，洛小北抽回了影木鞭，这个动作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一直捏着夜明珠没动的漂亮女子漆黑的瞳仁里没有明显的情绪，但她的视线还是落在洛小北身上。洛小北就像个石球一样，径直往下滚。 蛛丝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借力而下的人的速度。 就在她将要再次落水之时，银色的长鞭灵动一转，洛小北手疾眼快的攀着长鞭，再次挂在石壁上。而她的脚尖，正好抵在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海蜘蛛应声而动，庞大的躯体稍稍移动，强大的压力瞬间将洛小北覆盖，这处黑漆漆的洞窟并不小，可和这还蜘蛛比起来，又显得太过狭窄。 白色如同大腿粗的蛛丝再次迎着洛小北的面门而来。她白皙的手指一松，整个人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影木鞭还缠绕在石壁上，只唯独洛小北不见了踪影。洞窟里也只有女鬼手中的夜明珠还发着光，可海蜘蛛并不攻击她。 在水下的洛小北游得很快，她不太理解海蜘蛛为什么只追她？也不理解明明已经可以将女鬼收入囊中的海蜘蛛却又放弃了她？甚至，哪怕女鬼手中握着夜明珠，是最好的靶子，海蜘蛛还是选择视而不见，还是说海蜘蛛是和女鬼商量好了？ 果然是人长得漂亮有优待吗？ 洛小北暗暗吐槽了一把，在水下灵活得游动，寻找最佳的位置。 水面随着海蜘蛛的移动而荡起水花，女鬼只静静站在一旁，精致的脸映衬在夜明珠的幽光下，更添加了几分神秘。 她的视线落在水面，仿佛能漆黑一片的从水面看透正在水中的洛小北的一切动作。 海蜘蛛也很灵活，因为这处洞窟很大，因为黑暗的原因，洛小北并不是很清楚，可海蜘蛛的躯体在这其中都游刃有余，便也可见一斑了。 几番搜索，海蜘蛛并没有找到洛小北，它有些恼怒又有些急躁，身子不停在原地打转，直到它突然停下，转身便往女鬼的方向而去。 女鬼这才动了动弧线优美的下巴，手中的夜明珠光芒骤然暗了下去，她漆黑的瞳仁在此刻竟然如同深邃浩渺的宇宙一般，仿佛要将这世间的所有光芒都吸进去。 洛小北只觉得外界的光亮降低了几分，想了想，还是将头探出了水面，而落入她眼中的，正好是女鬼正在和蜘蛛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唯一有不同的，便是握着夜明珠的女鬼沉稳淡定，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修长白嫩的手指正细细得转动着夜明珠，而她一直抿着的娇艳的唇瓣却在不停的上下开阖。 洛小北隐在黑暗中，明亮澄澈的双眸直直盯着女鬼的嘴唇，哪怕她动用了所有的感官，却像失聪了一般，什么也听不到。 漆黑的洞窟仿佛陷入了某种如同死亡的寂静，只有远处的庞然大物和纤细窈窕的身影相对而立的画面，幽幽的绿光让女鬼的脸更凸显几分诡谲。 “可以动手了！”短暂的沉默后，冰冷的声线陡然传入洛小北的耳中。 洛小北怔了怔，抬头往声音的主人看去，漆黑的瞳仁正紧紧锁着她。那句话毫无疑问，正是对一直隐在暗处的洛小北说的。 “哗啦——” 洛小北的身影轻轻从水中跃起，一脚蹬在蜘蛛腿儿上，轻易的身子再次往上，直接落到蜘蛛脑袋上。 “刺啦——” 第二百二十九章 解释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此刻安静的环境里，便如同惊雷破空。 一股带着浓重腥味儿的液体顿时喷了洛小北一脸。 蜘蛛吃痛，整个身躯高速摆动，长肢不断移动，极速向前冲去。 洛小北抿紧双唇，手下用力，握着匕首的手迅速一通乱搅，海蜘蛛的痛苦表现在它突然停下来的动作上。惯力的作用让洛小北整个人往前倾，手臂再用力，整把匕首再次陷入海蜘蛛的脑袋，只剩下一把刀柄。 海蜘蛛狂躁的身子顿时安静下来，洛小北捏着匕首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放了下来。 “噗通——” 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海蜘蛛整个趴在了水中，只剩下蜘蛛腿儿和圆鼓鼓的蜘蛛身子还出现在水面。 胜利来得太过突然了！如此大的海蜘蛛轻而易举就被洛小北的匕首解决了，连她自己都有些错愕！ 那把匕首还是季言的，厚重古朴又够锋利，洛小北用她来威胁赵显，现在又用它来解决了蜘蛛。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沾了海蜘蛛的匕首洗洗收起来，毕竟还没有出去，指不定要遇到什么。 略微嫌弃，洛小北还是这么做了。不过比起匕首，她第一要紧的还是去拿回影木鞭。 等她从海蜘蛛身上爬下来，又怕上了岸，绕过一直站在一边的冷面美人，向她扔掉影木鞭的地方走去，这才发现，鞭子不见了！ 洛小北急忙回头，视线正好落进漆黑的瞳仁里，稍微愣了愣，一瞬间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白皙娇嫩的右手上。 手腕纤细，手指白皙，但更重要的还是她手中握着的已经被卷起来的影木鞭。 心下恼怒，洛小北冷冷挑眉，“麻烦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女鬼只盯着她看了看，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只说了四个让洛小北摸不清头脑的话，“就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洛小北的愠怒终于藏不住，显露在脸上，语气也满是不悦，“不管什么，你要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可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溅起的水花淋了洛小北一身，而她发稍的白色液体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挂在她的耳边，额角，肩上。 阴冷森寒的气息紧接着而来洛小北下意识往自己的左边看去，密密麻麻的黑色东西正快速往她聚集而来。 什么鬼？ 一时之间，洛小北突然明白了女鬼说的“就要来了”是什么意思。 海蜘蛛死了，但是它肚子里孵着的小蜘蛛却提前因为爆炸而产了下来。这一刻洛小北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倒霉还是天意如此了！ 她就是怕海蜘蛛肚子里有东西，所以瞅准了它的脑袋敲，谁知道这只蜘蛛非但不经敲，反而在死之前还留了一手。 洛小北内心复杂的看了一眼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小蜘蛛挤满的水面，并且蜘蛛还有不断向岸上拥挤之势，最主要的是女鬼手中的夜明珠是光源，这对于刚出生的小蜘蛛来说，无疑是最喜欢的东西。 心痛得无法呼吸！ 洛小北总算知道这女鬼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坑，女鬼根本就没打算救她，不救算了，可每次都是女鬼坑的她！这是打什么主意？不是女鬼要洛小北带她去找赵显吗？ 可她的影木鞭还被捡漏的女鬼给捡了去！明明一开始想要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的人是洛小北才对，怎么一时又反过来了？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海蜘蛛要吃人，这么多小蜘蛛，她洛小北的小身板根本就不够啃的！ 女鬼不怕，不代表她洛小北不怕呀！ 但是…… 洛小北的视线再次落到女鬼的右手上，好不容易她才有了一把自己的灵器，轻轻松松就落到了女鬼的手里。 她开始后悔了，她一开始就不该把影木鞭丢了，她疼！肉疼！心更疼！ 蜘蛛已经不断向岸上靠近，只要女鬼有要动身的意思，洛小北一定会毫不犹豫得跟上。 可是，穿着一身锦缎华服，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的女鬼并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什么吓人的，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连同洛小北的影木鞭也被举了起来，姿态优雅，又冰冷高傲。 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影木鞭的洛小北心下郁闷，只要女鬼能还她，暂时也可以借她用用的。 可惜她再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因为女鬼根本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她的视线缓缓移到洛小北这边来，而她漆黑的瞳孔里却别有深意，那意思仿佛就是再说，“想要么？去解决了这些东西！” 洛小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下她是彻底明白了，这女鬼就是在刻意针对她的！再说了，没有影木鞭，她的实力也要大打折扣！ 可是为什么呢？ 女鬼是要洛小北带她去找找显的，却又在这里百般刁难。此刻的洛小北已经有理由怀疑，她目前所遇到的这些东西都是被女鬼刻意安排的！ 向来运筹帷幄，只有师父所设置的悬念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去闯，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鬼耍！ 洛小北内心哀嚎，若是这件事被师父和师兄知道了，肯定要骂她有辱师门名声。虽然有师，却不好称什么师门。毕竟，她的师门，连个名字都没有。 但这也算洛小北兼职生涯里的奇耻大辱了，哪怕她再想要鞭子，骨气却让她不能再妥协。 “鞭子还我，那是我的！”洛小北下定了心，也不会畏手畏脚。 反正女鬼设置的坑她是不会去跳的，而属于洛小北的影木鞭，也要她洛小北自己拿回来！ 女鬼平心静气的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洛小北佯装平静的脸，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有窸窸窣窣的蜘蛛爬行的声音反反复复在洞窟中响起，海蜘蛛并不怕水，所以这些刚出生的也不会怕！ 但是刚一出生便知道寻求光亮，也知道人肉可以吃，怎么看这些小蜘蛛也不太正常啊！ 但是转念一想躯体庞大的，比书中记载都还要大的话，关于小蜘蛛的不正常反而又多了几分解释。 第二百三十章 疑惑 洛小北明白了自己的血大约是有几分普通血液没有的功效的，比如她可以直接掐符诀，而不用朱砂。 也比如她能用血液进入望乡，也比如青冥会想办法给她换血。 有很多事她都不明白，仿佛她每做一件事都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往往杂乱无章，偏偏每一次都误打误撞的闯出个所以然来。 她叹口气，有些无奈。分明，以她的心性，根本就不用听这个女鬼的话的。 心里憋屈，但奈何自己打不过别人。可要对付这些小蜘蛛，也并不是没有办法的。 比如，她可以用破冰符。哪怕她已经换了血，哪怕她已经不是极寒之体，她依然会做。 就如同冰冻那些黑色的如同乌龟一般有着厚厚的盔甲的，却比乌龟更加嗜血残忍的东西。 脚下动了动，在女鬼一动不动的视线里，洛小北身子向潭边移动。她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又浸湿了水，刺骨的寒意阵阵向她的皮肤里钻。 洛小北咬住下唇，面色有几分白。迟疑了片刻，还是探出了自己的左手，尖锐的指甲轻轻一掐，一道浅浅的伤口便出现在她略微有几分薄茧的手尖。 这样的伤口，她的右手上还有一道，只是要更深几分。 左手抬起，洛小北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余三指拢在手心，口中低喃，纤细的手腕也随之移动，一道带着浅浅金色和红色的幽光在她眼前亮起。 破冰符她身上没有，大师兄因为她的体质缘故也不愿意给她，但洛小北会写，可她没有多余的符箓，也没有朱砂，写不成符咒，那便自己以鲜血为祭。 但这样的做法最为耗损气血，她用自己的鲜血解开凤凰石门，后面又跟着女鬼长途奔波，正气已虚，又受阴寒之气侵袭，她用力将海蜘蛛的脑袋刺穿，再如此做，只能让她更加亏虚。 洛小北手腕已经提不起多少力气，但符诀已成，失去血色的唇瓣却还在用力张阖，她眼前的符字却在不停闪烁，纤细的手腕再次转动，那个符字便极速落入了水中。 小蜘蛛还在不断攀爬，也有几只在爆炸后的水的推动下，离洛小北的位置要近些，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上了岸。眼看着就要到她脚边，一阵脆响在这处阴冷漆黑的洞窟极速响起。 女鬼婉约的眉轻挑，握着影木鞭的手保持不动，漆黑的瞳仁盛满淡漠冰寒，她的视线冷冷的落在面无表情的洛小北身上。 不断攀爬的蜘蛛停止了动作，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消失，原本就寒冷的洞窟因为洛小北使用破冰符的缘故，温度再次下降。 洛小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哪怕她比寻常人要厉害许多，抗寒抗热的能力也强得多，在气血两虚的情况下，到底还是撑不住。 她也不再硬撑，索性在地面坐了下来，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护身神咒，免得自己真的被冻死了。 女鬼只冷冷看着她的动作，精致的脸完美无瑕，如同一副经过细细思索的上好的丹青。 一人一鬼都没有说话，洛小北只管自己闭上眼休息，对于影木鞭的事，她此刻反而不着急了。 女鬼有控制海蜘蛛的能力，却偏偏要让洛小北动手。而且影木鞭是灵器，所女鬼真的是鬼，她又怎么可能抓得住？ 洛小北有三个疑问，女鬼不是鬼，那她是人？可她为什么要找赵显？又为何要试探她？ 漆黑的洞窟中只有女鬼手中的夜明珠还亮着光，连同影木鞭，女鬼修长的身影倒映在石壁上，张牙舞爪的，挡住了洞窟内所有的可见光。 除了缕缕的寒气不断上溢，长久的沉默以及女鬼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动作，仿佛眼前的画面已经被固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小北明亮澄澈的双眸这才动了动，哪怕她面色苍白，双眸中却溢满熠熠精光，这一看，又正好将视线和女鬼的对上。 两双眼睛中的神彩各不相同，却又互相对视良久，各自都看不清对方在想什么，而最先败下阵来的确实女鬼。 冷冷哼了一声，手腕轻轻一抛，影木鞭和夜明珠在空中划开一条优美的弧线，洛小北抬手，稳稳接住。 女鬼窈窕的身子再次隐入夜色中，华丽的锦缎也因为黑暗而失去了光泽，但空气中细微的衣服摸索声让洛小北确定，女鬼这是继续走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洛小北的视线从眼前已经被冻起来的小蜘蛛上看去，夜明珠的光芒有限，她再看，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小范围内的东西。 幽幽叹了口气，洛小北起身，再次快步往前面的的女子追去。 不是她太过相信这女鬼，而是跟着女鬼这一段路，让洛小北相信，她并不是胡乱在墓中穿行的，她真的知道路。 脚下的步子清楚，每一步都很快，又很坚定，也包括她说的让洛小北保住自己的小命也是真的。 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影木鞭和夜明珠，洛小北再次给自己加了一道护身神咒，越往里走，她这身衣服肯定不够的。 相比较起女鬼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并且穿行水中还能不湿衣裳的事情来看，洛小北想要走出这里，还是要跟着女鬼走的。 可是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走的这个方向并不是什么出口的方向？这难道不是越走越深吗？ 哪怕有再多疑问，洛小北也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哪怕她问了，女鬼也不会回答，何苦要让自己尴尬？而且，这样也可以保存一部分的体力，让她又力气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而且，就算她有护身神咒加身，她也能感受到越来越刺骨的寒意，这种冷，比她冰冻了小蜘蛛更冷。 就好像，她现在所去往的，根本不是什么出口，也不是入口，或者是别的中心，而是向冰川的内部行进。 宽阔的洞窟一过，周围的通道在渐渐缩小，越走越发显得狭窄，洛小北越发疑惑，她现在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石门 女鬼再次停了下来，她纤细窈窕的身影立在前方，华服锦缎却衬托得她格外庄重。四周怪石嶙峋的景象却和她格格不入。 洛小北捏着夜明珠，只站在身后静静看。影木鞭被她别回了腰间，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也没有任何一样。 不清楚女鬼要做什么，洛小北纹丝不动，四周的石壁上隐隐能看见冰霜，折射出夜明珠的幽光，和洛小北另一半尚未隐在黑暗中的脸。 “过来！”女鬼声音冰冷，幽幽得在狭窄的通道中响起。 洛小北挑眉，明亮澄澈的双眸从女鬼窈窕纤细的背影上扫过，脚下的步态很稳，整个人不紧不慢得向一袭华服的女子走去。 靠得近了，洛小北顿时感觉周身的温度再次下降了许多，女鬼身上的温度比这些冰凌还要冷上许多。 “把手给我！”女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机器人一般，语调平齐不见起伏。 洛小北探出右手，从女鬼的身侧绕了过去，刚一探出，女鬼便轻而易举得钳住她纤细的手腕，冷意瞬间席卷洛小北的大脑，她一惊，手臂用力往回一抽，却没能挣脱出女鬼的禁锢。 这女鬼力气太大了！洛小北一边这样想，一边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哪怕她被抓住的瞬间便要本能往前扑，整个人却已经动弹不得。 这不是她自愿的，可洛小北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她被女鬼控制了！ 她有自己的意识，也有自己的想法，身体和灵魂都还在，可她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且，哪怕她心中很抵触，依然没有办法指挥自己的肢体改变自己的动作。 而这一刻，洛小北已经后悔将季言那把匕首带在自己身上了，因为此刻她的左手正握着匕首，而且要下刀的地方是她的右手手腕。 哪怕她内心是拒绝的！ 她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匕首离自己的手腕越来越近，她的第一想法却是，这女鬼究竟是要做什么？ 直到女鬼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她接过洛小北手中的夜明珠，白皙的手轻轻一抬，一道巨大的石门再次出现在洛小北眼前。 匕首的刀尖在洛小北血管跳动的地方停顿下来，她却浑然不知一般，视线只落在石门上。 夜明珠的光线距离较近，她看得不是太清楚，可领她没想到的是，她整个人还能缓步向前移动。 但她自己并不费力，除了肢体运动之外，她竟也一点不觉劳累。 等她终于凑近了石门，女鬼站在洛小北的身侧，刺骨的寒意不断从洛小北的右手钻进去，但她并不曾在意匕首但自己手腕还有多远，她的视线全部洛小北石门上，却又惊讶得发现石门上没有任何花纹。 进入女鬼所在的墓室时，她遇到凤凰也是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和血汗换来的！说血汗是一点不过分，用了她的血，又让她流了不少冷汗。 而眼前这道壮观又庄严的石门，没有任何可以鉴别里面是什么的提示，也没有任何可以鉴别的机关和开门的方法，可刀子已经架在她的手腕上了。 直到寒冷覆盖上她的手腕，她这才低头往手腕看去，血淋淋的伤口在纤细的手腕处，就是被开了口的皮肉，里面涌出淋漓的鲜血，洛小北眼前一阵恍惚。 整个人根本动不了，但更奇怪的是，匕首下去后，她除了感受到凉意，便没有别的，甚至连痛意都没有。 可下一秒，她便注意到从她伤口中喷射出来的血，一滴不落的进入了石门。 鲜血如同红梅溅开，却又在短短的时间里快速隐入石门内，痕迹转瞬消失不见。 而洛小北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没有任何伤疤，只除了她少了血，仿佛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连少了血也看不出来了。 “你要做什么？”洛小北终于开口问道。 哪怕她原本打定了注意不问，而且也清楚的知道女鬼是不会回答她的，她还是问了。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女鬼用她的血就是为了打开石门，可她更想知道的是，这女鬼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血有这个能力？ 洛小北沉思片刻，短短的时间里，便明白了她是从什么时候暴露的。就是她用自己的血液写符咒，又用了破冰咒的时候。但那也只能证明她的血有些不同罢了！ 洛小北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漂亮的女鬼对一切太清楚了。清楚得就好像她并不是一个在棺材中躺了上千年的女尸一样，而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外界，或者说是一直存在她身边的人，知道不少关于洛小北的事。 但是出现在墓室里，就好像是刚躺下，而且就为了等着洛小北来一样。 她握着手臂的手缓缓放下，直到她明显感觉到身体一松，洛小北这才快速收回匕首，并且干净利落的往后退。 与此同时，狭窄的甬道却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庞大的轰隆声伴随着碎石的滚落噼里啪啦的砸在通道两边。 女鬼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她一般，并且对于通道两边砸下来的碎石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之意。 她并不躲，然而却没有石头落到她身上。就好像这些石头在到她的地方了，就突然变成了走曲线一样。 庄严的石门在一点点被打开，而且这个方向就好像是有人在上面提拉着，开关门的方向是上下，可这道门只能开不能关。 洛小北的视线随着石门缓缓上升的空隙里不断养里探去。可是里面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石门完全停稳了，通道两边也没有碎石再砸下来，女鬼这才迈开了步子，无所畏惧的往石门内走去。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又极其自然，一直跟在身后的洛小北双眸微闪，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安安静静的往里走去。 然而出乎洛小北意料的是，石门后的温度并不像石门外的那么低，虽然算不上太高，到底要比洛小北之前被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了来得好。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青石台 进了石门，是另一处空旷得听不见任何声音石窟。洛小北特意将手中的夜明珠抬高了几分往两边的石壁上看去。 哪怕石壁被打磨得光滑平整，依稀还能看出一些被人打磨过的痕迹。 原来出了天然形成的裂缝，便是另一处人工开凿的墓室了。这个设计也算是巧夺天工，能被安排在这里的，身份也应该不低。但四周的布置又太过简陋，实在和这个位置不太符合。 女鬼修长纤细的身子直直立在墓室中央，那里是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整齐的石台。洛小北只尽力举高了手中的夜明珠，希望能借此看出几分端倪，然而哪怕她伸长了脖子，也实在没能在一块石台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可女鬼的侧脸在夜明珠的幽光下显得格外庄重严肃，连带着她身上的黑色与红色交织的云纹锦也更庄严肃穆了些。 她的视线紧紧落在石台上，仿佛她看得并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将目光从女鬼脸上移到了石台上。石台很整齐，呈长方形，并不大，用青石打磨而成，在夜明珠的幽光下还反射出淡淡的青光。 实在是……太干净了！ 洛小北微阖眼，脑袋却在飞速运转。 一处被空置多年的墓室，里面除了一块石台便什么都没有，而这块本该堆满灰尘的石台又干净得丝毫不染尘埃。 她大概明白了，这是有人在她们之前就到了这里。 而这块石台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视线偶然一转，便见女鬼已经对着石台跪了下去，双手交叠放于额前，宽大的衣袖向两侧铺展开来，整个脑门已经抵在了地面。 如瀑的青丝从她纤细的脊背上滑落，轻飘飘得激起些许并不引人注意的尘埃。女鬼整个身子已经匍匐在地，一套跪拜之礼下来，端得是庄重肃穆。 而她的前方，只有一方石台安安静静立于其上，滢滢的幽光让洛小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而，那还是一块青石，连玉都不是。女鬼行如此大礼，莫不是这青石有什么来历？ 洛小北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在不停猜，却又时刻注意着女鬼的动静。 等了好久，女鬼终于起身，纤细窈窕的身子挺得笔直，视线落在青石台上，漆黑的瞳仁依然沉得仿佛能将人吞进去，她一身华服锦缎，面容精致，这样定定跪着，又颇有几分柔情的气息。 直到她终于看够了，这才缓缓起身，也不管自己的青丝和华服，只轻轻拢了拢衣袖，一个眼神都没给洛小北，便施施然绕过青石台往前走去。 洛小北不吭声，只双眉微皱，视线最后从青石台上掠过，转身，脚下步履坚定的往前移过。 空旷的墓室很大，却也不需要走过裂缝那样的时间，不过片刻，女鬼便带着洛小北来到了一处有八道石门的地方。 她一看就明白，这又是一道生死门，运用五行八卦而设置的。比起极寒之域中的那道二选一的生死门不知道又难了多少。 就在洛小北以为肯定要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找出生门的时候，一直走在她身前的女鬼却毫不犹豫的走进了一道石门里。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在石门上敲了敲，就如同去别人家里做客一样。几声闷响有节律得想起，紧接着，便是石门打开的轰隆声。 活久见啊！对于女鬼在墓中穿行犹入无人之境一样轻松惬意，洛小北没有丝毫的质疑。 女鬼知道哪里是生门，但洛小北却只知道跟着她。 或许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也可以算出来生门在哪里，但是眼下，她还算个鬼哦！ 洛小北毫不犹豫得就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道路比洛小北想象中要轻松些。所谓生门，便是要比死门相对幸运些的存在。 女鬼脚下的步子还是很急，可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很轻松。只苦了跟在身后的洛小北，不得不加大了马力迈开了步子追。 她也不敢叫女鬼等，或许一开口，女鬼就直接把她甩了。 分明，要找人的，又要洛小北帮忙的，是女鬼！现在反而成了洛小北要跟着女鬼找出口。 一路畅通无阻，只除了追得相对累些，倒也轻松，没有什么需要应付的东西，洛小北心里也开心得很。 可是她还是想错了，不过也好在她并没有放下警惕心。 黑色的触须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直接就奔着洛小北过来了。 影木鞭一抽，只听“啪”一声，那条黑色的触须顿时被抽离了几分，但洛小北眉梢顿时就锁了起来。 力道太大了！洛小北在心里暗想，她颤抖的手微微暴露了触须的力道，太重了！ 洛小北的虎口都在发麻，手指颤了颤，又再次将手中的鞭子握紧了几分。 还不等她再仔细看看攻击她的触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黑色的线条却再次涌上，气势汹汹，直奔面门。 脚腕一转，洛小北霎时后退了几分，手中的影木鞭已经绷直，两股力道不断纠缠。 洛小北手腕用力，抵挡住黑色触须的阴寒戾气。然而她两只手都用来抓鞭子，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摸荷包中符咒。 她本气血亏虚，之前短暂的休息已经让她好了不少，但这会儿额头已经滚下豆大的汗珠，早就泛白的嘴唇却透露出几缕嫣红，那是被她自己咬破的唇瓣！ 洛小北眉头紧锁，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想不打了办法。 那颗夜明珠早在触须偷袭之时便已经被打碎，这会儿，是真的看不到光了。 洛小北也不能判断对面的触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且这力道似乎要比在水潭中时还要大得多。 持续僵持不是办法，洛小北心下一横，轻盈的身子跃起，手中的影木鞭随之抽开，银色的光芒顿时照亮黑暗。 一脚蹬在石壁上，纤细的腰肢灵活得转了一个圈，她的视线再落下时，却发现之前的触须不见了。 洛小北微微一怔，轻轻落地之时，在影木鞭渐渐暗下去的余光里，看到正站在自己身前，正冷冷盯着她的女鬼。 第二百三十三章 呼吸 洛小北不会认为女鬼是特意回来救她的，但是，触须是因为女鬼的出现而不见了，这一点洛小北还是肯定的。 谁让，她走得慢呢？又跟在身后，又落了单。 这年头，连恶灵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而洛小北和女鬼比起来，自然就是一颗软柿子。 洛小北一言不发，女鬼也不曾出声。黑暗中洛小北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但她能察觉到，女鬼的视线还在她的身上。 不就招惹了恶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洛小北觉得女鬼是小题大做了！ 还不等她说出个一二让继续赶路又或者说个两句什么挽回面子的话来，便又听到一阵衣袂摩挲的声响。 这是要动身了啊？ 也好，洛小北暗自撇了撇嘴，不喜欢说话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问东问西的，也不会骂人。 只不过这会儿洛小北心里也还在打鼓，因为她隐隐感觉到女鬼要找的人不是赵显，而是那个拿了青石台上的东西的人。 可女鬼说洛小北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背过她的赵显。但是女鬼曾经夺了她的影木鞭，她不自觉的便想到了开爷身上去。 从她在青冥上醒来之后便没见到了开爷，而且开爷给青冥留的话便是让洛小北走。 开爷应该也知道洛小北的脾气的，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人，只是他还是这么吩咐了，那就是说，他说的是真的！ 可洛小北依然不听啊！ 这一条路走了很长，除了那条没看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触须，便再没有其它的事。 洛小北的警惕心还没放下，但是女鬼在触须事件之后脚下的步子明显缓了下来。洛小北也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去追了。 毕竟夜明珠已经没了，她哪怕有很好的感官，只除了听力之外，别的已然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的眼睛并不具有能在夜里透视的功能。 所幸女鬼宽大的衣服总有声音才能让她跟上，否则她绝对要跟丢。 跟丢不说，还有可能被再次偷袭。 直到最后一个转角，洛小北这才清楚得看到了前方传来的幽光。这光很亮，却带着常年处于底下的潮湿和阴冷。 和女鬼所在的墓室一样，这里也是金碧辉煌的场景，石壁上的夜明珠再次给洛小北提供了方便。 就在女鬼站在墓室中央，冷冷盯着那些溢出来的宝贝不发一语的时候，洛小北正忙着扣夜明珠。 她才不要回到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好歹也要找个可以照明的东西。 可女鬼却罕见的皱紧了眉，那张脸如莹白如玉，在一室的珠光宝气中，带着天生贵胄的娇贵，隐隐还有上位者的威压。 洛小北已经扣了一颗下来，站在一旁也随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比起女鬼的墓室，这里的墓室更加华丽些，珠翠绫罗随地可见，甚至是因为太多了，大部分的金银玉石都被随意放置在地。 这墓主人是相当的有钱啊！洛小北得出了这个判断。 然而奇怪，并不像女鬼所在地方还有一具石棺，这里除了那些珠宝，便什么也没有了。 不像是墓室，倒像是陪葬墓来的，可是陪葬墓还要将夜明珠镶嵌在石壁上，这种有钱任性的方式，洛小北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体验到的。 她不明白女鬼盯着这些东西在想什么，只不过她也闲得慌，便也再次看了一遍。 这一看她倒是蹙了下眉，因为这些东西，明显被翻动过。 她就说怎么有些东西会被随意摆放，哪怕墓主人为了显示自己有钱，也断然不会将女子却佩戴的金玉首饰之类的小玩意儿扔得倒处都是。 看了一眼难得眉头紧锁的漂亮女子，洛小北摸了摸鼻子，再次想到，似乎自己当初下墓就是为了找东西的。 可是开爷消失了，她还带着要找开爷找东西的念头，但是这会儿她懵了，妈的！找个鬼哦！她连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尴尬了！好不容易进了陪葬墓室，看到了这么多宝贝，可是她连要找的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万一要是错过了呢？ 但女鬼和洛小北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并不关心找什么东西，她只关心找人！ “你说能找到他！”女鬼幽幽开口，语气里带着轻轻的寒意，似乎洛小北敢说一个不字或者要狡辩的话，她能立马将她撕碎了！ 洛小北有些讪讪的，通过青石台一事，她想，大概这女鬼和开爷是有些渊源的。就是很遗憾很可惜，她并没有见到青石板上曾经放置的东西。 而她敢猜是开爷，还是因为开爷在她之前便出发了。 比起进了甬道的季言和自己的始终门，洛小北还是觉得能在短时间里进到墓地又拿走了东西的人，会是开爷。 可是她能怎么办？也很绝望啊！她也在找开爷，这不还没找到呢吗？ 洛小北暗暗吐了口气，只小心翼翼的张口答道：“我说了要帮你，自然也就会帮你！” 女鬼眉梢微动，视线落到洛小北白皙干净的脸上。垂下了眼睑的洛小北就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但是，她有足够的韧劲儿。 洛小北的注意力并不在女鬼身上，所以哪怕她察觉到女鬼在看自己，也只是专注于想自己的事。 她在想，要怎么才能找到开爷？并且能不能让她看一看，开爷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东西是什么？ 那要多深的执念，才能让他让他将整个地界上大大小小的墓地都挖过了，最后也就这座隐在深山老林中的墓地还有几分可能性。 而开爷似乎来过这里，因为他翻东西都是杂乱无章的翻的，洛小北猜想，大概对于自己和开爷这样的外来人，女鬼更加有发言权。 如果洛小北能忽略从她进墓看到女鬼的时候，她一定相信，这女鬼就是在石棺里睡着了。 但是，如果真睡着了才好呢！洛小北有些烦，她也不知道自己猜烦什么！ 但是她知道，女鬼根本就没有呼吸。 第二百三十四章 似曾相识 洛小北说帮，这会儿这句话说得是不太对的。毕竟洛小北也没有那个胆子不帮，倒不如说是被女鬼胁迫了！ 这个说法倒是更接近于现实，而洛小北也不在意。既然要找开爷，那她还是乐意的，反正她也想找开爷。 一地的珠翠绫罗都不曾落入女鬼的眼，她也不曾在意洛小北抠夜明珠的事，只冷冷盯着璀璨的珠宝，像是失去了生机的雕塑。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女鬼忽得开口，惊得一旁正在自顾自出神的洛小北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这是在问开爷吗？ 洛小北笑了笑，语气很淡，“说了多没趣，倒不如自己去看！” 女鬼眉梢动了动，视线从那些身外之物上收回，轻轻一瞥，倒是看到了洛小北手中的那颗夜明珠。 洛小北不知她这番动作是何意，顺着女鬼的视线便将手中的夜明珠递了过去，“你要吗？” 女鬼瞅了她一眼，眉梢轻挑，不着痕迹的将视线移了开去。 她要这些来做什么？她若是要，自然有很多，犯不着去抢一颗小小的珠子，何况这些东西，她根本也用不上。 略微一思索，她却蹙眉，再次看了一眼洛小北。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席地而坐的洛小北更加诧异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女鬼这接二连三的看她是为哪般？ “有人来了！”女鬼冷冷开口，漆黑的瞳仁盯得洛小北心里咯噔一声。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洛小北立马跳了起来，一双眼睛殷勤得盯着女鬼，眼巴巴得等着她发话。 这是自然，洛小北心里那个怂啊！和女鬼比起来，这里的路对她来说就是迷宫，但是对于女鬼来说，这就是她的家。 但能让洛小北有如此大的反应，还是因为来人。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她心里有三个猜测。来的无非就是季言或者自己的师兄，再不济，也该是公输真儿。 公输真儿不怎么厉害，但是赵显带着的那些人却是又真本事的！赵显和洛小北滚进了水潭，但那些人却还跟在公输真儿身边。 比起和除了自己师兄之外的人碰面，其他随便是那一头的，她都不想遇到。 宁可错过，不可放过，洛小北还是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女鬼只是盯着洛小北看了一眼，宽大的衣袖一甩，便继续往前走去。 纤细白嫩的手完全掩盖华服锦缎中，但她走起路来，身姿笔挺，倒是颇有一分英气。 开爷是个奇怪的人！洛小北不只一次这么想。但她遇到的女鬼也不是个一般的鬼，洛小北也这么想。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洛小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身前潇洒的身影，也急忙跟了上去。 而女鬼说有人来，却也并不担心。那么多入口里，哪里是生门，哪里是死门，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洛小北并不知道女鬼的想法，她自己也知道，比起女鬼，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判断是否有人来了。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她根本就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然而超出洛小北预料的是，她已经亦步亦趋跟在女鬼身后了，那条不知为何物的触须却还来攻击她。 而且这一次的攻击更加迅速和隐蔽，那就像是一只随时隐藏在黑夜中的手，只要洛小北有一点点的松懈，手便会趁虚而入，如同最坚硬的器械，紧紧拽住洛小北的脚踝。 她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鞭子都还未来得及抽出，整个人已经被拖倒在地，沉闷的落地声霎时在狭窄的甬道中响起，洛小北反应过来，迅速掏出匕首，狠狠往地面戳去。 脚上的力道却陡然加重，匕首被带起失去了支撑的力道，皮肉在地面摩挲的声音再次响起，洛小北手上再用力，甬道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石壁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白色痕迹。 速度太快了，她手中的夜明珠早就滚了出去，眼下洛小北也只能听到耳朵边的风声，想要坐起身，或者用别的办法中断自己被拖的身子，根本就没有用。 她感觉得到自己后背的皮肉已经被磨烂，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不会是别人的，而这个速度已经让她对对痛觉产生了麻木感。 直到她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又闻到一阵冷冷的幽香，洛小北这才开始隐隐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绵绵的痛意。 估计她又要好好歇息上一段时间了，不然就凭她，是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这个人，你不能打她的主意。”女鬼声音清冷，她身上的幽香并不浓烈，幽幽的沁人心脾，洛小北也觉得心下的郁闷散了不少。 但最让她觉得舒心的，还是女鬼说的那句话，“不能打她的主意”，这不就是说，“这个人！我罩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也好像在哪里也听到过，或许字不相同，大概意思也是一样的。 但洛小北想不起来，不过她却下意识的想到了开爷那里去。 她现在的处境就和当初被开爷带走时是一样的。开爷要让她帮忙，却又因为她容易招惹是非的体质而要处处留意保护着她，免得让她死了。 可是开爷的忙还没帮上，他人就不见了。现在又遇到了漂亮的女鬼，又落入了如此的境地，真是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洛小北心里叹了一声，果然，女鬼只发了一句话，她便察觉到自己脚踝上的禁锢已经没了。 还是要有实力，说起话来心里才硬气。洛小北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声，她仰躺在地的姿势还没来得及变，幽幽的冷光便照在她脸上来了。 迎着光看过去，洛小北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她半抬着的白皙娇嫩的手中的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这个姿势有点尴尬啊！洛小北默默抹了一把冷汗，也不在地面躺着了，两手一撑，整个人便坐了起来，再一用力，便站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女鬼皱了皱眉，却越过洛小北的肩膀，冰冷的视线往她身后漆黑的甬道里看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仇旧恨 洛小北咬咬牙，后背上的疼痛已经越来越明显，她的念头落在了自己荷包里。那里还有她从青冥那里拿的叶子呢，去腐生肌又活血止痛的良药。 但现在的场景有点尴尬，她难不成要叫女鬼给她上药？ 莫说问女鬼愿不愿意，洛小北自己也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不过，她转了个身，血肉模糊的后背倒是被她自己刻意藏到了身后，不过她前方的地面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洛小北倒是觉得自己的身子骨是越来越扛揍了，后背的肉都被磨烂了一大块，她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晕倒，除了痛，别的也没有多余的感觉。 可眼下要紧的还是暗处正缓缓踱步而来的人。是的！洛小北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和浅浅的呼吸声。她看了一眼正站在自己后面的女鬼，手中的夜明珠将她的脸色衬托得越发诡谲，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此刻倒是多了几分没有生机的青紫和僵硬。 洛小北识趣得接过女鬼手中的夜明珠，想了想，又默默往女鬼身后退了好几步。 只不过，还不等她退到后面，女鬼却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臂。这个力气大得离谱，洛小北心下诧异，却也抬头看了一眼女鬼，那双漆黑的瞳仁并不曾看洛小北，视线只落到她的后背。 漂亮婉约的眉梢轻轻皱了皱，一只手便往洛小北后背探去。 没有想象中的刺痛，洛小北有些讶异，但随即，她便察觉到后背的灼痛减轻了。 甬道中的幽香又浓烈了几分，冰冰凉凉的触感从后背蔓延开来，将她在地面摩擦而导致的灼痛全部掩盖了。 舒服！ 洛小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比起疼痛，自然是安然无恙来得舒服了！ 直到女鬼松开了洛小北的手臂，后背上的冰凉触感这才消失了。不过，随之消失的还有那股子灼痛。 然而让洛小北没想到的，还是女鬼扔给她的件看起来雍容华贵，事实上却轻薄如鸿的外袍。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破了，已经破到不能穿的地步了。东一块西一块的，只随便挂在她的身上，仿佛在无声的控诉它跟着洛小北所遭受的不公平的待遇。 洛小北并不是矫情的人，不过接到这件衣服，她的手还是哆嗦了一下，妈的！穿鬼的衣服？ 这还是头一次啊！ 虽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鬼还是什么。 但是留给她乱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那头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虽然洛小北的内心是趋近于一个汉子的，但她也没有那么开放的思想随意让别人看些不该看的东西。 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轻薄的外袍穿在身上，又顺便将自己已经被淘汰的成了条状的上衣扯了下来，当作布带，将宽大的衣袖绑好扎实，又绑了一根在腰间，稍作固定，不至于走光，这才看向浑身散发着冷意静静站在那里的女子。 没了宽大的外袍，绣着暗纹的腰带反而将她纤细的腰肢衬得更加纤细，脊背挺直，单薄中又不失英气。 果然人漂亮，随便一穿还是漂亮啊！相比较起，洛小北那身扮像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洛小北还是被救的那一个，此刻她还是要感谢这女鬼的。 洛小北清了清嗓子，很认真得对女鬼说了声谢谢，可惜女鬼并不搭理她。洛小北这声感谢，根本就不能落入她的耳朵里。 自感无趣，洛小北倒是看到了来人。 看到了这个人，洛小北却笑了。洛小北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因为能将墓道走成平地，又像是在悠闲散步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而这个人，除了季言，再没有别人了。 季言还是一声黑色云纹锦，面庞白皙，眉眼温润。若不是遇到的地方不对，洛小北还会以为季言这真的就是来欣赏风景的。 “幸会！”倒是季言先开了口，仿佛能在这里遇到洛小北对他来说也是不惊讶的。 或许，他在洛小北差距到他的同时，也察觉到了这里是有人在等着的。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还是，这里除了洛小北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存在。 不过他将自己的惊讶很好的掩藏了下去，因为不知道另一个人是什么来头，倒也不敢随便说话，反而先向洛小北打起了招呼。 而这个招呼，洛小北翻了翻白眼，真是不要也罢！ “我宁愿不要会面。”洛小北这句话说得毫不客气。 在陵墓里碰面，鬼才觉得幸运！ 季言倒是并不在意洛小北的态度，反而将视线移到了洛小北旁边站着的女子身上。 轻轻打量了一下她的妆容，一向温文尔雅的季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一旁一直注意着季言动作的洛小北也正好将这一神色收进了眼底。 很明显，季言也不知道这女鬼的来头。 如此，洛小北反而还安心了几分。 季言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还整齐，也不见凌乱和褶皱。原本洛小北和女鬼这会儿也应该是避开了的，也不至于和季言打了个照面。 可惜，将她的脚踝拽住的东西打破了原定的计划。 这下好玩儿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洛小北想了想，正准备找个话题看看要怎么打发了季言，耳边又是一阵冷风肆虐，还不等她开口，女鬼已经甩脸子走人了。 额……这姐们还真是耿直，直接甩袖子走人。 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季言，见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敛了眼底的神色，洛小北也不管季言和他身后站着的那个男子打算做什么，径直向前面大步离开的女子追了过去。 按道理来说，洛小北和季言是有账要算的。但现在洛小北没空理他，却也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洛小北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以这个仇她要留着，留到下次她和季言再见到的时候，不过不是在陵墓里。 或者，又出现什么纠纷的时候，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至于这会儿，洛小北暗暗啐了一口，还是跟着女鬼要紧。如果落单了，她不一定打得过季言和他身后那位好基友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脸皮 “洛洛！” 可惜，洛小北的步子都还没正式迈开，身后的季言先把她叫住了。 一声洛洛叫得无比熟稔，听得洛小北鸡皮疙瘩直冒。她就知道季言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的，然而她现在没功夫和季言理论，毕竟女鬼大人没那么多耐心，也没那么空闲给洛小北时间和季言寒暄。 “呵呵，季言，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你可以直接叫我小名的地步。”洛小北挑挑眉梢，说话也不客气。 季言一点不觉得尴尬，温润的眉眼陡然泛起一丝笑意，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只温温柔柔的看着洛小北的脸。黑色的云纹锦遮不住他满身的舒雅清贵，在狭窄又阴冷的甬道里，平白多了几分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贵胄之气。 “现在也就我们几人，陵墓如此之大，出口难寻，意外颇多，不如结伴而行？” 季言的声线一如他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温润平和，若不是被坑过，此刻的洛小北大概也会被他这幅样子给蒙蔽了。 然而，答应不答应，并不是她能做主的。 洛小北唇角冷冷一勾，明亮的双眸暗含锋芒，“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我这位……”洛小北顿了顿，暗暗压低了声音，“我这位姐姐不喜欢生人。” 何止这位“姐姐”不喜欢，洛小北自己也喜欢。女鬼从头到尾都不曾正眼瞧过季言，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怎么说，怎么拒绝，还不是要洛小北来？这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季言身后的年轻男子轻轻握紧了手，脸上的神色却甚是木然。 洛小北视线从动了动，她倒是有几分惊讶，中了她下的符咒居然能在短时间里就解开了。 微微阖眼，洛小北抿了抿唇角，心里闪过一丝诧异。莫不是季言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又或者季言身后还有很厉害的人？ “陵墓里布满了机关暗道，二位俱是女子，倒不如让我们相随，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季言微阖的狐狸眼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大有哪怕洛小北拒绝，他死皮赖脸也要跟着的意思。 洛小北怎么会不懂？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人！ “不用了！”斩钉截铁的拒绝，完全不给季言面子，“我们两人如何你大概不知道，可我如何，相信你也该有个判断。哪怕你解开了符咒又怎么样？我难道就不会想办法给你再上一道？” 洛小北眉梢上扬，说话毫不客气，“你二人一路行到此处，遇到了些什么你也该清楚？我二人既然也能行到此处，自然也不会比你二人差。出口我二人自会找，就不用再劳烦二位大忙人。” “你……”季言身后宽肩窄腰长腿的男子似乎听不下去了，一张脸木然的脸也染上三分愠怒。但他话还没说完，季言只轻轻抬了抬手，他剩下的话便咽了下去。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洛小北自认自己就是那个兵。她听得懂季言的意思，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和季言来文绉绉的那一套，关键的时刻，是最管不得面子和礼貌的问题。 “洛洛的手段季某自然清楚不过，不过，眼下我二人在墓中失了方向，还请洛洛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将我二人捎上，出去之后必定有重谢！” 季言不急不躁的补充。仿佛洛小北之前的话对他只是耳旁风一般，没听进去，也听不懂。哪怕洛小北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看来季村长能担起望乡村长一职，果然是有本事的。”洛小北冷哼一声，心底已经恨到极致，面上却还要做出淡定从容的表情。 “过奖！过奖！”季言唇角勾了勾，明明是谦虚的话，却愣是让他说出了几分本就是如此的意味。 “哪里！季村长的脸皮我可是再未见过有第二个这么厚的！”洛小北也装作听不懂，她就当季言是真的谦虚吧！ 但是季言脸皮厚也是真的，洛小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如常，连一丝的恼怒都没有。 “洛洛谬赞了！”季言再次笑道。 “我不是赞你，我是在跟你说，不要跟着我们！”洛小北一瞬间敛了神情，下巴紧紧绷着，说的话里也盈满了冷意。 这下是真的够直白了！ 甬道陡然陷入沉默，站在季言身后的男子越发恼怒，对于洛小北的出言不逊，他大概是恼怒到了极致，只恨不得能冲上来好好教训洛小北一番。 这一番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已经让在一旁的女鬼听得不耐烦了，她狠狠一甩衣袖，也不等洛小北再和季言说什么，转身便往前走去。 洛小北只深深看了一眼季言和他身后的男子，眼角眉梢带了一丝戏谑之意，“就请季村长不要跟着了，大路朝天，咱们就各自走吧！我和姐姐，也不需要什么帮衬，季村长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 客套话谁不会说？真要论起脸皮，洛小北也不是脸皮薄的人，那“姐姐”两个字，她不也说得熟稔得很？ 一甩手，洛小北快步跟上了在前头的女鬼，至于季言和他的好基友要怎么走，又与她何干？ 这一口气也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女鬼一直没说话。她自然也看得出来洛小北和这两位男子是认得的，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 反正不影响到她找人，别的事对她来说都不要紧。 只是洛小北这一转身倒是皱了皱眉，季言应该和师兄们在一个地方的，而季言看似完好无损到了这里，那师兄们在哪里呢？ 洛小北幽幽叹了口气，料想自己师兄比自己厉害多了，就算遇到什么也应该无大碍，便也就不多想，只安心跟在女鬼身后。 她总觉得，这女鬼似乎知道她自己要找的人会去哪里。带上她，不过是顺便的！或者说是可能在关键时刻派上什么用场的！ 当然，最后这一个可能是洛小北自己猜的。 不过身前女鬼一边走，还幽幽说了句，“那两个还跟在身后！” “两个？”洛小北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季言这是打定主意要跟了呀！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会玩儿！ “你若是不喜欢，就想办法将他们甩掉好了！”洛小北皱眉，她倒是没想到到现在了，她都说出那么直白的话了，季言还会跟着。 但季言会跟着也无可厚非，他定然是看出来这女鬼的不同之处了。毕竟，是个明白人也知道，洛小北进入望乡的时候根本就没带姐姐，更别提下墓的时候了。 而女子如此奇怪的装束，也相当有疑点。但是季言肯定也看出来了这位漂亮的女子没有身为女鬼所有的怨气和戾气，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也吃不透这个奇怪的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女鬼冷哼一声，长长的衣袖一甩，甬道一侧凭空开出一道暗门来。洛小北看得心里一惊，这门开得声音都没有。 女鬼冷冷瞥了一眼那道门，衣袖再次一甩，那道暗门又掩了回去，不过甬道边上却多了几道不仔细看就辨别不出来的划痕。 石门和甬道进行了无缝对接，不仔细看，自然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门。 至少有一句话季言是没说错的，这陵墓中的机关暗道不少，所以洛小北才会和赵显一起掉了下来。 而女鬼此番动作自然是别有深意，那道暗门开了又阖上，自然也不是为了让她和洛小北躲的。 她从来不躲，但也不喜欢自己身后跟着两只虫。女鬼大人也是个直性子，她从见到季言开始便对他生不出好感。 有时候，越是温润如水，如同白玉无瑕的人才更应该防。不过，这样的话，她也只自己心里清楚，断然不会对洛小北说的。 没有一丝瑕疵和缺点的人，不是他太过完美，而是他藏得太深。会藏，便也说明这个人城府很深。 说白了，女鬼看人，也看眼缘。她若是看不上的人，哪怕跟着，也会让她不喜。 洛小北自然也没看出来女鬼对季言生了厌恶，还以为她本就是如此。 不过她和女鬼依然顺着甬道离开了，至于那处开过暗门位置的地方，里面有什么，会不会活着出来，那就要看季言和那个男子的造化了。 城府深的人，对细微末节或者蛛丝马迹也更在意。女鬼特意做得隐蔽，反而让季言注意到了。 女鬼也是腹黑的！ 这一招用得无比巧妙。一般人是无法注意到那些细小的痕迹的，偏偏这些细小的痕迹在季言眼里，反而被无限放大。 连洛小北也不得不叹一句，这睡了千百年的古人也是个会玩儿的！ 遇到了这么些事，洛小北反而和女鬼熟稔了起来。哪怕洛小北自己还是识趣得不去问太多东西，也不敢随意和女鬼搭讪，但现在她身上还穿着女鬼施舍的外套，她自动就把自己和女鬼归到一起了。 所以说，洛小北脸皮厚起来，连鬼都没办法的。 但是女鬼脚下的步子很快，洛小北为了不让季言察觉她们这是唱了个空城计，也提了速度。 至于那道石门，洛小北相信，季言一定有办法打开的。 所以，最后也果然不辜负洛小北的期待，季言真的打开了。而且和他的好基友一起进去了。至于里面会遇到什么，那又是之后的事了。 “那个总缠着我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想了很久，洛小北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东西似乎很怕女鬼，但是对洛小北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反倒让洛小北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女鬼的视线落在前方的甬道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洛小北的话，脚下却如同生了风一般快。 洛小北有些讪讪，这女鬼对她得问题还是采取不理睬的方式。虽然脸皮厚，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啊！ “混沌！” 就在洛小北暗自吐槽自己的时候，女鬼冰冷没有起伏的声线却陡然传入她的耳朵里。 “原来是混沌！”洛小北点点头，低声喃道。 不过—— “等等，混沌？”洛小北忽然抬头，一张明亮澄澈的眸子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诧异。 女鬼眉梢微挑，对于洛小北的反应，她有些不耐烦。 “自然！”她再次说了两个字。 而洛小北已经懵了，怎么又是混沌？ 从她进陵墓开始，她遇到的第一个恶灵便是混沌，后来被开爷收拾了。她醒来时混沌和媪已经不见了，毕竟当时季言也在，后来又来了公输真儿一行人。 可是混沌怎么可能还会出来？它不是已经被开爷打伤了吗？难不成…… 洛小北已经自行脑补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陵墓中的混沌不只一个。 这也不奇怪，混沌喜欢靠近恶灵体，而这座陵墓的太极晕已经被季言破坏了，自然也有不少的邪物出现，而混沌，便是收服这些邪物的。 可是洛小北又发现不对了，既然混沌最喜靠近邪体，但是她只是个人类，这混沌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她而来？ 洛小北跟在女鬼身后亦步亦趋，只不过她脑袋里想着事，又没有女鬼那样的体魄，步子也慢慢落到了后面去。 女鬼察觉到洛小北的异样，只轻轻往回瞥了一眼，便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但是洛小北自己想了个明白，反正她只要小心好好保护住自己就够了，哪怕自己不够厉害，那也不能拖了别人的后腿。 这是洛小北所坚持的，也是自己信奉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洛小北也不再纠结。抬头才发现女鬼已经离自己好远了，这才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所以在这之前，她也没看到女鬼眼中的复杂光芒，在洛小北抬起头的前一刻，女鬼紧紧落在洛小北腰间所缠的腰带上的目光，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而关于混沌的事，洛小北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哪怕不是现在！ 这就和之前洛小北遇到的那些事一样，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女鬼曾经是想收回这条鞭子的，但是已经认了主的灵器，再落到别人的手里，也不过是一把没有任何作用的普通的辫子而已。 而女鬼会对洛小北格外“照顾”，也是因为那条鞭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到头了！ 七弯八拐的，洛小北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女鬼一直在前面带路，步子走得很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陵墓的占地范围很大，洛小北一早就知道，只不过她亲自来体验了一番，心里也更加明白了。 “你自己小心些！”一直没说话只能听到衣袂摩挲声的女鬼陡然冷冷的开了口。 洛小北自然明白，若不是有点来头的东西，女鬼也不会特意提醒她，这就和那只海蜘蛛一样。大约女鬼是觉得这次来的东西不好应付，所以她就大发慈悲提醒了一句。 这样一来，反而让洛小北对女鬼的映像又改观了几分。不得不承认，大多时候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放下戒心，不过对一只鬼……洛小北这还是头一次。 “谢谢！”洛小北压低了声音，也掩饰住了自己言语中的欢喜。 女鬼不再接话，她的视线落在眼前的黑暗中，眼角眉梢略微向上一挑，面上一闪而过一丝冷凝。洛小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在那片漆黑暗沉如墨的区域，看到点点的绿色的微光。 心下一沉，明亮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这个速度……还真是说来就来。 洛小北心里清楚，跟着女鬼走的路都是最安全的，也因为这样避免了很多的麻烦。甚至一路走过来连机关暗道都没有遇到，或许真的是因为女鬼提前做了什么，又或者这条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既然女鬼能特意出言提醒，又必须要走到这里来，那就说明，眼前的东西是真的避不开。 视线从女鬼的脸上扫过，洛小北暗暗决定，还是不要逞能得好，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索性就跟在女鬼身后好了！ 果然——好怂！ 女鬼并不知道洛小北心里的小九九，事实上，她也没有期望洛小北能顶上。 “好久不见！” 就在洛小北还在懵逼的时候，女鬼却突然以某种熟稔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恍若与多年老友见面寒暄的话来。 只不过，若是能忽略了她话语中的冷意，眼前的场景，应该也多了几分温馨。 “呵呵呵！” 粗嘎如同绢帛被撕裂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轻蔑又冷寂，如同在地狱爬出的，藐视一切的凌厉和高傲。 “淑尤！”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如同石块相互摩擦而出来的刺耳，“对人类来说漫长寂寂的时光，对我们来说不过弹指一挥，又怎么能说好久？” 洛小北蹙眉，这道又冷又硬声音尤其刺耳，钻进耳膜，狠狠得敲打她的脑袋，仿佛要从里到外将她的天灵盖敲碎一样。 暗自掐了个护身神咒，这才让自己好过了些。声音并不是主要的，关键还是在于说话的东西戾气太重，累积了千百年的阴冷和秽浊并不是洛小北一个肉体凡胎可以承受的。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女鬼是有名字的，而且这名字还极其好听，唤作“淑尤”。 “从我进封棺开始，算来也有上千年的时间了。”淑尤的声音冷冷清清，没有语调的起伏，“但你还是在这里，至今也不曾逃出去。” 若非眼下的气氛怪异，洛小北还要以为他们这是要叙旧了。 但她还是听出来了，淑尤这话是故意的，而且这句话的信息有点大，可声音的气浪冲得洛小北脑袋一涨一涨的，她一时半会儿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么？”黑暗中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似乎还有些不甘又像是在叹息，“原来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淑尤精致漂亮的眉眼压了压，眼角的暗芒隐了隐，一闪而过的狠历倒是让侧身而立的洛小北看了个正着。 “不过那又如何？哪怕你从那口破棺材里出来了又能奈我何？”黑暗中的声音嘎嘎笑了两声，语气里的轻蔑和挑衅毫不掩饰，“淑尤啊淑尤！你说你何必要为着一个死了上千年的糟老头守着这暗无天日的坟墓？” 洛小北眉心一跳，死了上千年的糟老头？ “你自然不会明白！” 就在洛小北以为淑尤会发飙的时候，她却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不明白！”一句话里有多少无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和凄然？偏偏被眼前的女鬼说出来，又多了几分大气凛然。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鬼？按照她话里说的，她不过是在石棺里睡了上千年而已。 黑暗中的声音仿佛被这句话噎了，一时空旷阴冷的甬道只剩下洛小北手中的夜明珠的幽光，冷冷清清，透着死寂。 女鬼和黑暗中的声音都沉默了，洛小北只能敛声屏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都睡了上千年，又为何选择在这个时侯醒来？”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洛小北却听出了几分不悦。 “你应该知道！”淑尤抬了抬脖子，流畅圆润的下巴线条透露着精致和娇贵，“他回来了！” 气氛再次沉默，冷意却越来越甚。哪怕洛小北穿着女鬼给她的防寒保暖的外袍，这会儿她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冷意正从她脚底板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骨髓里。 “他回来了，那个糟老头就会活过来吗？”粗嘎的声音又几分不悦，又是轻蔑嘲讽，仿佛在说淑尤的不自量力。 淑尤精致的丹凤眼沉了沉，“活不活得过来又如何，总归……你是逃不出去的！就算他没有回来。” “他？”洛小北暗暗在心底咀嚼这个字，莫不是这个他指的就是开爷？ “哈哈哈！”如同来自地狱的笑声一瞬间打断了洛小北的思路，“那又如何？难道你沉睡了一千年再次醒来，也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自然不是！”淑尤冷淡的声音透出几分铿锵，哪怕她整个过程里都是淡然又冷静的，但她说话总带了几分热血和坚定。 洛小北只在一旁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不能被称为女鬼的女鬼，好像有些高兴，又像是在故意刺激和挑衅黑暗中出声的东西似的。 “我是来告诉你，你的日子到头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淑尤 突然的转变何止黑暗中的声音没反应过来，就连洛小北这个旁观者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声线陡然拔高，惊得洛小北心里一跳。 “哈哈哈！淑尤啊淑尤！枉你睡了一千年也还是这么天真。”那道声音毫不掩饰它的嘲讽和冷淡，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千年前糟老头都拿我没办法，如今他的骨灰都该成黄泥了，我不还好好的活在这里吗？” 淑尤唇角冷冷一勾，声音罕见的带了一丝轻笑，“你自己不就是一捧黄土？” “你没死，但你也只能在这一方泥土里作怪。哪怕你上千年都在磨这里的封印，不也还在这里？”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洛小北尽量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假装自己懵逼。但是，东风吹战鼓擂，大鬼打架，小鬼遭殃。 “所以，你刻意带一个凡人来，是给我送行的？”那道声音冷哼了一下，仿佛过了这么久，它才终于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洛小北一样。 洛小北也没想到，这俩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就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她一言不发站在一旁，轻轻的将视线落到了淑尤漂亮精致的脸上。 “不是！”淑尤朱唇轻启，冷冷吐了两个字，“你只要让条路就行了！” 洛小北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淑尤，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怎么觉得淑尤是特意解释给她听的？ “呵呵！”黑暗中的声音格外刺耳，“倘若我不让呢？”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淑尤声音清冷，身上的气息也陡然冷了几分。 “淑尤！你莫不是要带着一个凡人来和我斗？”黑暗中的声音越发可怖，甚至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一个淑尤也就罢了，现在还多了一个洛小北，这让他身为恶灵的面子都没了。 “你不必废话！”淑尤蹙眉，声音带着冷意，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从洛小北面前消失。 一阵冷风吹过，洛小北再一眨眼，便不见了人。 这个速度……洛小北这才觉得，之前走过来的那一段路程里，淑尤果然是特意照顾了她的，不然以洛小北的本事，怎么可能跟得上？ “那就试试吧！”粗嘎的声音再次撞进洛小北的耳朵里，却更添了一分尖细。 洛小北只觉得天灵盖仿佛要被穿透，耳膜被重重一击，顿时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要站不稳。 左手顿时掐出一张符诀，稳住自己的身形，她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哪怕淑尤并不是鬼，身上也没有怨气和戾气，她到底能和黑暗中的东西抗衡，洛小北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她最好还是不要去闯。 但是，她怎么可能会被丢在这里看戏？ 她这个想法刚落下，一道暗芒瞬间从穿透黑暗，洛小北只觉得眼前铺天盖地的绿光向她头顶冲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便察觉到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卧槽！洛小北心里暗骂！ 她这又是得罪谁了？看个戏安安静静的做个观众也不行？ 但是紧接着强大的仿佛要挤碎洛小北五脏六腑的压力重重得向她压过来，绿光已经不见，洛小北只能看铺天盖地的黑暗。 强大的冲击力贴着她的前胸后背，两股从外向内的力量仿佛在同时用力，随时都准备着将她揉碎一般。 一股腥甜顿时涌上她的喉咙，洛小北只觉得耳边安静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就如同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了。 ———— “你回来了？”戏谑的声音在洛小北耳边响起，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场灾难。 洛小北半跪在地，那股强大的压力仿佛被她带到了梦魇中一般，哪怕她已经晕过去了，意识已经进了梦魇，那种安静仿佛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却还留在她的身上。 而洛小北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已经抵不住上千年的恶灵强大的力量，早就晕了过去，但对于她没有死，还能回到梦魇这一段，还是有些诧异。 “你之前说从今天开始就会不同了是什么意思？”洛小北无心和梦魇中的人多做争论。 哪里有什么不同的？从她强行出了梦魇开始，唯一知道的便是青冥说在给她换血。 她是极寒之体她自己知道，但是哪怕不用换血，阴阳玉佩的力量也早晚会被她吸收，她自然也不会因为血液的问题而早逝。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她强行出梦魇后，站不起来了。 然而这个问题也解决了，她身上的灵气从离开青冥后便更多强了几分，别的，什么也没有。 “是有不同，不过……”梦魇中的声音空灵而遥远，仿佛来自辽阔的原野，又像尽在耳边。 “不过什么？”洛小北缓了缓，将腿盘起，微微蹙眉。 很显然，她不喜欢说话还要拐弯抹角。 那道声音轻笑一声，略微顿了顿，“不过，从你强行离开这里开始，便没有什么不同了。” 洛小北心里一跳，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难不成她强行离开这里还坏了什么大事不成？ “这个不同究竟是指什么不同？而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洛小北第一次把自己的急躁表现在了表面，这也完全能看出，她是真的着急了。 “呵呵！”那道声音轻笑了两声，这才接着道：“那我问你，你强行从这里出去后，是不是有一段时间不能站起身？” “是！”洛小北略微一沉吟，应了下来。 “这不就是不同么？”那道声音开口道。 洛小北：…… 如果这算是不同，那她宁愿不要这种不同。不过…… “如果我没有强行将意识退出去，是不是说，我的身体现在应该有不小的改变？比如说，体质或者灵力，会更高一个阶段？”洛小北忽又问道。 “对！”那道声音很轻，似乎又些遗憾，“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寻找到了这么一个淬炼筋骨的机会，你却白白浪费了。”说到这里那声音突然又一转“不过……如今看来，又是一个好机会！” 第二百四十章 自残，放血，赌注 洛小北挑眉，淬炼筋骨？搞什么？修仙呢？ “又是一个好机会？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洛小北眉心微蹙，这会儿她是真的担心这会儿自己的肉体怎么样了。 她倒是在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在外面，她还昏迷着呢！ 若是能被救下，不被吃了最好，若是被吃了，她要是再怎么有不同，那也是到地狱里不同了。 那道声音一滞，仿佛被洛小北问住了一般。 她自然也不会告诉洛小北，她之前不说，还不是为了装一下深沉。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洛小北自残的动作会那么快，她甚至来不及阻止。 所幸，除了暂时站不起来，洛小北现在恢复得也不错，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接下来你要多等等，你体内不是有阴阳玉佩的灵力么？你直接在原地坐定，试试将你的灵识全开，将阴阳玉佩的灵力彻底灌进你的血脉里。” 声音柔和了许多，洛小北侧耳听着，闻言幽幽出声道：“你知道青冥给我换血的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道声音呲笑了一声，全然没了以往的严肃和冷漠，倒像个慈祥温和的长辈，教育不懂世事的晚辈一般。 “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我都知道。”那道声音又再次补充了一句。 洛小北眉梢轻轻压了压，她怎么觉得这句话说得像是在挑衅一般？ “要多久的时间？”洛小北问道。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那道声音明白洛小北问的是什么，那就是她要将玉佩的灵力融入血脉中所需要的时间。 但她说的也不假，在洛小北认为的梦魇里，没有时间概念。 至于洛小北在这里什么时候醒来，她在外界要昏迷多久，这两个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自然也没有什么规律。 “那我要放弃这个机会。”洛小北沉声道。 那道声音没想到洛小北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一时有些怔，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放弃这个机会。”洛小北也再说了一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那可是谁都拿不准的。你不尽早将玉佩的灵力收为己用，倘若有一日被有心人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那道声音有些着急，似乎真的被洛小北刺激到了。 “什么后果？”洛小北眉心一跳，她还真不知道玉佩的灵力会带来什么后果。 那道声音见洛小北听进去了，仿佛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语气也轻松了一点，“灵力与你并不完全契合，自然也有人能将灵力从你身体中抽离出去。” 洛小北抬眼，“怎么个抽离法？” “放血！”那道声音只说了短短两个字。 “放血？”洛小北倒是有点惊讶，“那青冥为我换血，怎么没将灵力抽出去？” “青冥本就是天地灵气所生的灵树，它为你换血，说是换，其实还是你的血。” “怎么说？”洛小北这回倒是不明白了，这其中有多少的弯弯绕绕都是她不知道的？ 那道声音沉默了半晌，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惆怅，“罢了！既然你要知道，那我便全部说清楚好了，你听明白了！” “说是换血，其实是青冥用它的灵气将你体内的血液过滤了一遍。” “过滤？”洛小北睫毛轻颤，她就说，定然不是换血，毕竟没有人能将血提供给她的。 “你的极寒之体，是由你的血脉造成。这就是为什么你获得了阴阳玉佩，虽然还不能为自己所用，却能克制你的极寒之体的原因。” “所以，我能使用破冰符，也和我还是不是极寒之体没有关系，只要我还是这个血脉，不论何时我都能用？”洛小北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往日里她只以为自己是运气好，或者说不小心掌握了破冰符的作用途径，所以哪怕她不是极寒之体了，也依然能用，却不想，这原本就和她的血有关。 “是！”那道声音定定的说了这一个字。 “但是，青冥为何要用自身的灵力为我过滤？哪怕它不这么做，我的极寒之体不也依然能被阴阳玉佩控制？” 洛小北的不解，来源于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和青冥扯上过什么关系。青冥自然也没有理由为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做这样的事。 “因为一个赌注，它输了。所以它要帮你！”那道声音回答道。 “赌注？”洛小北有些奇怪，“难不成在我之前，有人和青冥打过赌？” “对！” “是谁？”洛小北问道。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每件事都没有自然而然就来了的道理。哪怕运气再好，也必然会有个前因后果。你不用知道因，只需要明白一个果就可以。” 让青冥帮她换血就是果？ 洛小北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那这个赌是什么我能知道吗？” “你不用知道这个赌是什么，你只要知道，你就是那个赌注就好！”那道声音也收敛了情绪，说话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似乎她现在说的这些，已经是洛小北可以知道的极限了。 但洛小北不这么想，在她前面十多年的生命里，有人用她作为赌注和一棵活了上千年的灵树打了个度，而灵树输了，输了的代价就是，替洛小北换血！ 这怎么这么狗血？ “这是不是和我的血脉有什么关系？我的血脉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血脉会造成极寒之体？”洛小北换了个问题，既然不能问打赌的人是谁，那问她的血脉问题应该可以吧？ 那道声音停了好半晌，这才幽幽答道：“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洛小北：“……” 尼玛！说好的全部告诉我呢？ “现在的问题是，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阴阳玉佩的灵力用了？”那道声音提醒道。 “等等！”洛小北急忙出声，“你之前说的放血是怎么个放法？” “能怎么放？”那道声音被洛小北这一问似乎也懵了，“不就是将你的血流干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菩提子，梦魇 这个方法果然简单粗暴，也不愧叫放血，看这架势，是估计要想拿到玉佩的，还得提前把她变成干尸先。 洛小北暗暗吐槽，但她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一时竟然有些惊骇，“等等，你说让我在这里将玉佩灵力灌进血脉中？” “对！”那道声音再次定定回了一个字，旋即又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何止不对？洛小北整个人一哆嗦，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这里不是梦魇么？” 梦魇不就是做梦么？ 洛小北从来不曾做过别的梦，她曾经拿着自己睡着后进入梦魇时，看到的那些骇人的东西去问过师父，师父说过，这是梦魇，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所以不必当真。 不当真就不用怕，不用怕，所以后来她再看到那些骇人的东西，都会选择冲上去打。 反正师父说过，如果害怕，就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梦，去对付那些会出来吓人的东西。反正，那是她的梦境，她可以自己控制。 洛小北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以及梦魇关要被颠覆了，这么多年来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的她，深深体验到了一把小心脏碎裂的痛。 那道声音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道：“算是梦境，也不算！” 仿佛对于洛小北会有现在这个疑问并不意外，那道声音回答得也格外平静，“你睡着的时候或者昏迷的时候，神识会进入这里。” “这里？”洛小北皱眉，“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随身携带的物件里的空间。”那道声音倒是耐心解释了出来。 洛小北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这一刻的她只想爆粗口。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进入的梦魇，只是自己随身携带的菩提子中的空间。她睡着了或者昏迷了，神识便会进入这里，所以当她处在睡眠状态或者昏迷状态，只要她进入了这里，外界无论有多大的动静都不能将她吵醒。 这个认知让洛小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直以来最相信的师父给的菩提子，才是她梦魇来源的罪魁祸首。 “你不要想歪了！”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明白了洛小北心里所想，堪堪出声，打断了洛小北越想越歪的思绪，“给你菩提子是为了保护你。” “？”洛小北不解。 “难道你没感觉到？从你戴上菩提子开始，你遇到的噩梦便越来越少？”那道声音又多了几分柔和。 洛小北略微一沉吟，以前的记忆对她来说都记不太清了。后来她的关注点也不太放在自己的梦魇上，整天不是背书就是上课，要不就是跟着师父和师兄们四处跑，进入梦魇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但，每次一入梦魇，都没什么好印象。 虽然后来遇到的事也越来越少了，自然也没有以前那般吓人了。但每次都是雾蒙蒙的一片，里面夹杂着许多黑影，她想凑近一点，却总是看不真切。 “所以，你一直待在菩提子里的？”洛小北问道。 “嗯！你出了什么事，我自然要护着，那些东西自然也不能靠近你！”那道声音幽幽答道。 “那些东西？”洛小北又抓到了重点，“你是说，那些东西并不是梦？” “对！”声音再次回道：“那都是真的。不过当时的你还小，学艺不精，所以看不出来，也只能用灵识才能感觉到。” 洛小北微囧，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学艺不精和年龄小有什么联系吗？她都这么大了，不也还学艺不精？ 也就最后一句话，洛小北是稍微认清了自己。 “那些东西为什么会找上我？”洛小北眉梢轻挑，“您不要说，这也和我的血脉有关？” “是！”那道声音又应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么？一般人谁会有你这般运气好遇到的全是这些个东西？” “运气好？”洛小北整个一不可置信，说她学艺不精她都忍了，说她运气好这就真的不能忍了，“您这是反话吧？” “没错！就是反话！”那声音幽幽应了一句，就差没亲自出现在洛小北面前狂点头了。 “从小你哪次不是被鬼怪青睐的那个？每次都能让你成为目标人物，哪怕站着不动也能拉仇恨。我每次为了保护你，都要花好大一番力气你知道吗？偏偏你每次死里逃生之后都没有好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洛小北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语言炮弹轰晕了。 那道声音哼了一声，又重重说了四个字，“不思进取！” 洛小北：“……” 好吧！这四个字她应下来！毕竟她也觉得有时候她这运气也可以，又认为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师兄们在前面顶着，她只要瞅准时机随便扔张符，然后带着她的风水算命的本事去赚点零花钱就可以了。是以，她并不太爱在捉鬼收妖的本事上花太多功夫。 这些事，哪里有吃吃喝喝来的好玩儿啊？ 但也是这一刻她才明白了，自己两位师兄能进步这么快，除了师父的鞭策和他们自身的努力，怕也是因为每次都有洛小北这么个拖后腿的在身后，完全是被逼出来。 毕竟，总不能不救自己这个萌萌哒的小师妹吧？又不能直接打击了洛小北的自尊心，索性就让自己更厉害一点，然后能更好的将她护住了！ 自然，以上都是洛小北自己脑补的，不过拖后腿是真的！两个师兄都是天才人物，就她自己名不见经传的。 “唉～”洛小北幽幽叹了声，又在心里添了想法，她能这么任性的活着，不还是因为有两位师兄帮她把责任担着么？ 毕竟，没有谁能逃得开自己的责任，洛小北能过得无忧无虑，那是因为已经有人帮她把属于她的那一份做了。 但往往，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洛小北这么幸运的！大多数的人，还是要靠自己，虽然过程很艰辛。 “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那道声音再次怂恿道。 “等等！”洛小北出声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姨妈？清漪！狸力？ “还等？你还等什么等？黄花菜都要凉了你知不知道？”那道声音瞬间不耐烦了，总以为说了那么多，洛小北再蠢笨固执也该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了，怎的还要等？ 洛小北像是听不出来这件事的紧急程度似的，她非要自个儿将听到的一切理个顺畅才好。 拧劲儿犯了，谁都拉不回来。 “这么多年，每次一到紧要关头，菩提子的绿光，都是你给我提的醒？”洛小北一个问题问得怔怔的，她脑子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光，等细想，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是！”那道声音听她这么问，虽然疑惑她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了。到底还是答了。 洛小北本还挺直的脊背瞬间就垮了一半，整个人蔫的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身上的精神气像是被突然抽走了一般，肩膀半怂着，一张脸也埋了下去。 这一前一后的对比太过明显，那道声音的主人也着实愕然。 不就回答了一个问题？难道刚才的话里有什么不对？而她也不过只回答了一个字而已。 洛小北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突然就闹起了别扭。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一股气堵着，上不来下不去。 大约，这股气是从她知道，自己从头到尾的运气，实则都和这颗菩提子有关，而师父知道这菩提子中另有玄机，所以才叫自己带着？ 洛小北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这会儿她才明白了，自己的这些聪明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比起师父那般大智若愚的，又能成功的将自己骗了这么多年的智，才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你有名字吗？”洛小北声音闷闷的，抬起头来，又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清漪！”那道声音有些错愕，似乎没料到洛小北会这样问，也不清楚洛小北这突然的转变是为何。怎么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似开始那般清脆了？ 反倒平日里的威严倒不见了踪影，说话也多了几分平和，清漪又道：“真论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姨。” “姨？姨妈？”洛小北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称谓炸得个外焦里嫩。 她从小便是孤儿，哪里来父母？久更别提什么姨妈了！就算有，那也该是寻常人家的妇女吧？怎么成了一直住在菩提子里的……幽灵？ “额……”清漪一瞬间也反应过来，似乎因为这丫头一个小小的转变，反而把她自己给绕了进去，这么多年来她也算得上是严厉了，怎么今日偏偏就话多了起来？ 又料想自己说漏了嘴，洛小北少不得要追问，干脆再开口，直接就将洛小北接下来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论辈分你是该这么叫，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呢！我也确实当得起你唤一声姨，不过你若是想要直接唤我一声娘，那我也是能受的！” 洛小北：“……” …… 她竟然无言以为！这么多年的评情分，说不上情，分确实有的，毕竟护了她这么多年。但是这声娘就算了，唤姨已经算顶天了。 但这一声姨，那也确实不好开口。 洛小北有些讪讪的，一时半会儿竟然忘了自己还要问些什么了，这种人情上的往来，果然她还是做不来啊！ 但她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强行从梦魇中退出去后，站不起来了的原因。因为她自己一巴掌拍下去的，不是梦里虚构的人，而是她自己的神识。 也幸好她学艺不精，这一巴掌的分量并不足，但也足以让她清醒了。若是再重一点，她又何止只是短时间里站不起来了那么简单？哪怕成了个智障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此处，洛小北不由得一阵后怕。这真的是…… 吓人！ 一向自诩聪明的洛小北，对于自己变成了个智障的假设，那是想也不敢想。 “想清楚了？”清漪的声音却突然在洛小北耳边响起，经刚才一事，她的声音再度平和了下来，却不像之前那般淡漠了。 洛小北抬头，明亮的眸子落在梦魇中的白色烟雾中，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清漪自然知道她此番出神是为何，但时间紧急，也只能将话挑明了说，“我自然知道，你是在担心自己的神识在这里，身子却还在外头。” 这话正好说到了洛小北的心坎里。她本不愿意和清漪在菩提子的空间中耗费太多时间，若不是从她嘴里跳出来的一个个的秘密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肯定不等清漪将话说出来，便又学着之前的法子，自个儿往脑门上拍一掌后，再强行让自己退出去。 但这会儿她既已知道其中的道理，也断然不会如此莽撞。 但她也时刻记得自己的处境，清漪说这是难逢的机会，可她身子还在外头，万一淑尤没能从恶灵手中将她的身子夺回来，她要是死了，自己这一缕神识怕也该散了。 那时候甭说什么阴阳玉佩和灵力不灵力的话了，她干脆直接奔地府去投胎算了。 只是她人还在陵墓里，哪怕死了，这个地府怕也不好去。 “那我便多说两句。”清漪将洛小北的犹豫和踌躇看了个明白，也不着急，反而幽幽道：“莫说，你现在神识还在，那就说明你的身子也还在，可能不见得太好，到底还活着。就算你舍弃了这个机会，凭借你现在的本事，连淑尤随随便便一个手指头都能将你碾死，更何况外头的那只狸力？” “莫不是你以为自己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从狸力手中逃脱不成？” 狸力？洛小北回神，倒是将清漪的话听了个明白。 关于狸力她所知甚少，只明白狸力有操土之能。但是从淑尤和狸力的对话中，便已经知道千年前的狸力已经不是寻常恶灵，倘若淑尤都没办法，她又何尝有办法？ “何况，有我在，你的身子再不济，也不会被狸力毁了去！”清漪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给洛小北吃了一颗定心丸。 无论如何，今天她一定得把这件事办妥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珠子 一句接一句，一环又扣着一环，洛小北这也是看出来了，清漪这是给自己下了个套，又在等着自己上钩。 只是这一句接一句的，听着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还有些心动。 然而洛小北也的确是心动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略微沉思，洛小北还是应了。 清漪那些话并不只是单纯说来劝洛小北的，也说出了事实。但她若不是看出来了洛小北的心思，也不会句句说到心坎里。 见洛小北终于应了，也没有再问旁的事，清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些急促道：“你只管原地坐定，去感应阴阳玉佩就好。至于旁的，有我在，你万万不用担心。倘若听见别的声音，或者是看见什么东西，也定然不要出声，稳住自己的心神就好。” 洛小北挑眉，已经到了这里，她倒是想知道清漪究竟长什么样？怎么回回都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莫不是有什么隐晦之处不方便见人？心下一转，又暗暗想自己这番怎么这么多事，容貌什么的，并不紧要。 大约，也是被那声“姨”给惊着了！嘴角浅浅一笑，清丽的脸也显得柔和了几分，不过短短的时间里，便阖上了双眼，照着清漪说的法子去做了。 清漪不知道洛小北心里的想法，但她这会儿见洛小北真的乖乖听话了，心下又安定了不少。 就在洛小北蹙眉轻压眉梢的时候，原本烟雾缭绕又朦胧似仙境的地方里，恍惚出现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那道身影朦朦胧胧，娉婷婀娜，她站在白雾之后，只隐约看得出轻柔又单薄得不似凡人的超脱，恍若风一吹，那个人便会同眼前堆积的浓雾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脚下步子轻缓，周身的浓雾随着她挪动的步子浮动，看不清脸和身姿，但她所去的方向，正是洛小北所在。 “能将此事完成，我也算不负所托了。”空灵辽远又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这片看不清边际的空间中响起，也不过片刻，那道绰约的身姿缓缓隐入浓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浅浅散去。 洛小北再次蹙眉，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神情，也会真切得表现在她所在空间的神识上。 将阴阳玉佩灌注进血脉中，洛小北知道有这么个说法，但她总以为这得需要莫大的机缘。 阴阳玉佩的灵力从进入她体内开始，极寒之体便被控制了下来，但她自己心里明白，灵力并没有真正为她所用。 但她在斫龙阵法中所使用的梵语是真切的将她的筋骨淬炼了一回，但那一次苦头是吃了不少，本也以为之后自己会变得不一样，结果时间一长，一切又如同石子落水一般，激起一阵涟漪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所以洛小北也怀疑过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她也没有深究，再听清漪这么一想，她顿时就明白了，一切怕是和自己的血脉有关系。 但她忽然又想到，清漪为何要这样帮自己？躲在菩提子中照顾了她这么多年不说，如今还让她将阴阳玉佩的灵力融合进血脉之中。 还未等她细想，随即而来困意将她拉进了另一个地方。 洛小北睁开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就是睡了一觉，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就又回到了菩提子的空间里。 可她也发现了不对，哪怕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还没有戴上菩提子的时候。 在浓雾之后，她总能看到一些黑影，暗影浮动，人影幢幢，她看不真切，又总觉得一双脚仿佛被固定在了地面，步子迈不开来。 但那些黑影又仿佛在她眼前越变越大，渐渐地还要将她吞了进去，眼前的白光也开始一点点被吞没，仿佛紧接着会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这个场景和洛小北小时候的记忆重叠起来，虽然还有些心悸，却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的历练，她倒也没了小时候的害怕。 又想起清漪说的哪怕看到了什么，也不必理会便是，反正她的步子也迈不动，自然就等着黑暗席卷而来，而她就仿佛看了一场闪着雪花的电影。 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奇奇怪怪的声音。周围已经陷入全黑，洛小北的视线所及之处没有半点光亮，这也算是适应了的，是以，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脚下的步子还是迈不开，但这一次的黑暗要比一片白雾的时间要长些，那些声音，她便也听得更加清楚。 “好香！”这道尖细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分不清男女，但话语中带着贪婪和难以抑制的兴奋。 洛小北正奇怪，什么好香？便又听到另一句，“就是小了！” 两句奇奇怪怪的话，洛小北想再听听，那声音又不见了，只隐隐听到谁说了句，“够了够了！” 本以为这就算过去了，洛小北却又听到了一句，“嘻嘻嘻，捡了便宜了！” 这笑声格外刺耳，其中的兴奋也是不加掩饰的，又像是遇到了什么从天而降的惊喜一般。 洛小北暗想，这不会是那些想要吃自己的吧？虽然她过去从未这般真切的听过这些声音，此刻听来，仿佛也能想象，那时自己还未佩戴菩提子之时，每次睡着了遇到的便该是这种情况。 只不过那时有师父在，所以她才能平安顺遂的长到这么大，说来，也是不容易。 其余的声音便没有那么清楚了，只是嘻嘻哈哈嘀嘀咕咕的声音像波浪一般传来，一股脑冲进洛小北的耳朵里，这个冲击力也非同小可。 索性，黑暗终于过去了，这一次依然是一片白色，不过洛小北抬头，看到的便是一颗金色闪着璀璨光芒的珠子。 暗想这大概就是阴阳玉佩所谓的灵力了吧，那刚刚经历的两道变幻的场景又是什么？难不成那些都是残留在自己记忆中的东西？ 只不过经这一闹，那些残存的记忆又仿佛被唤醒了一般。 洛小北摇头，只看着那颗珠子，抬步便往前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灵魂出窍？ 有了颗璀璨夺目的珠子在前，洛小北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何能动了这样的小事。但她目光灼灼，一双明眸自然而然的便顺着珠子去了。 阴阳玉佩的灵力在她的血脉中只是一颗珠子，洛小北倒是觉得稀奇，暗想莫不是这和那些修仙者强调的丹田有什么共通之处？ 不过她现在要做的并不是修仙，那等没有影子的事也不是洛小北这样得过且过的小道士所追求的。 但她犯了愁，清漪只说要将灵力灌进血脉中，却没说要怎么个灌法。怎么灌？她又没有能将一颗珠子捏得粉碎的本事。 一边想着，整个人已经走到了珠子的跟前，光华夺目，也只有阴阳玉佩这样的灵力才能如此醇厚。 她探出手，正打算试试这珠子能不能碰，却不想，手还没碰到，那颗珠子自己先动了。 丝丝缕缕的光芒从珠子中抽出，如同缥缈的缎带，柔软轻盈。光华澄澈晶莹，将洛小北的眸子衬得更亮。金色的光华缓缓向洛小北靠近，又将她纤细的身子整个包裹其中。 洛小北有些好奇，她都还没动，这灵力是自己凑上来的？那为何还要她亲自将神识放进来？何不直接在体内将阴阳玉佩的灵力消化了？ 不过下一刻她便明白了这样做的用意，针刺般的疼痛先从她的手臂开始，还不等她缓过神来，周身便掀起了一股强烈的刺痛，仿佛全身上下同时插了针，那些针进入皮肤，却还不停，再次向下，又刺进了她的骨头，又进了骨髓，又在里头翻天覆地的搅和，像是要将洛小北戳得魂飞魄散一般。 这样的疼痛很清晰，洛小北直接咬牙躺地面了，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缓解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巨大的疼痛又将她的意识掩盖了。 没有比此刻更清晰的意识到痛是什么感觉，痛到极致应该是晕厥，就如同梵语进入她体内之时，洛小北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但此刻在这里承受着痛楚的，正是洛小北的神识，那仿佛是对灵魂进行的一场大清洗，之后将她的灵魂再生生抽离一般。 虽然痛，她却不能晕，只能蜷缩着身子躺在地面，任由痛楚将她的意识掩埋，又等着下一波的痛楚将她的意识唤醒。 等一切都散去的时候，洛小北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之前的不适虽不见了，但是这种仿佛对于灵魂的鞭打倒是让她记得一辈子，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洛小北这辈子也不想再来一遍。 “也该是这样！”清漪的声音淡淡的，洛小北刚睁开眼她便说了这么一句，仿佛洛小北经历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难不成还有不该是这样的？”倒是洛小北捡到了她话中的深意，一般人想都不会多想的事，愣是让她逮住了毛病。 清漪轻笑一声，“你这孩子心思挺重。” 洛小北只阖眼笑，露出一口白白的小牙，原本清丽的脸倒显得更加明媚了几分，“我这样不还是让姨鞭策出来的？能将此事办妥，还是要多谢姨妈的照顾！” 一事非一事，洛小北却将两件事合一起说了。 清漪还有些事瞒着洛小北没说，洛小北知道，也不勉强。只是多了这么一回让人不愿回想经历，洛小北也明白了几分清漪待她的真心。 若不是清漪护着，之前那两关本属于她心内的梦魇和困顿，她还不一定过得去。之前不能动，应该也是清漪想了办法，后来没被痛死，应该也是清漪想了办法。 有如此大的能耐，却屈居在一颗菩提子中，又为了她的安全和未来想尽了办法。洛小北觉得，可能真不是自己运气不好，而是她的运气已经用光了，这之后也没什么运气再去发大财了！ 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内心也是拒绝的。 “那是你的造化。”清漪对洛小北一声姨妈唤得心情舒畅，话里也带了笑意，“你快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这个洛小北倒是没注意。不过那样的针扎样疼痛她是不要再来一回了，再来一回她得哭。 唤清漪一声姨妈这也是当得的，这么多年来的默默照拂，洛小北算是薄情，却也只是对陌生人。虽然清漪也算不得多熟，到底又多了一位除师父之外真心实意待她好的长辈。 心里这般想着，人却已经站了起来。但她本就是一缕神识，也辨别不出具体哪里有不同，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呼吸都越发顺畅，脑海中残留的恐怖痛楚，也随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带来的舒适而吹散了。 这……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洛小北倒是不失望，应该她的神识回了身体以后才能看出个一二来。 这么一想，洛小北便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姨妈，我可以回去了吗？” 这声姨妈唤得脆生生的，愣唤到了清漪的心坎里。 “这有什么难的？你自个儿眼一闭不就回去了？”清漪心情好，说话如同春风扑面，半是柔和半是直爽，只剩下洛小北一个人目瞪狗呆。 反正她的神识没有任何不适，那就说明肉身应该还在。转念一想，她这算不算是灵魂出窍了？ 不过洛小北本以为她要回去，要么是外界刺激到了她，要么是清漪将她送出去，但是清漪说话说得干脆，洛小北这也才明白自己之前想得太复杂了。 那她之前自己拍自己的那一巴掌委实来得冤枉，还差点把自己给打残了！一想到这里，洛小北就觉得自己这怕是要被气出内伤。 也不管清漪话语中的刻意呲笑，洛小北眼一闭，眼前倒是一黑，她霎时便没了脾气。 但是她骂人了！ “卧槽！”这声音不大，洛小北也只能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己已经干燥到说话如同石砾磨过得嗓音，火辣辣的疼痛直从她嗓子里往外钻。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姨妈没告诉她，保护她的肉身也只是不让她死了，却没说，不让她受伤。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抛尸？不得了！ 洛小北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车轮碾过了，全身都不算是散架了，应该是已经七零八落了。 她本以为，阴阳玉佩的灵力已经被她收入囊中，再怎么也应该变厉害了吧！比如身子筋骨坚硬，双手无坚不摧，可能连踹人都脚力都更上一层。却没想到这个不同，真是给了她好大一个下马威。 脑子还算灵活，但她神识已然回了身体。身体受了重创，她也没有刚融合了灵力便能有迅速恢复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别说她，就算是大师兄，那也没有。 所以，她现在的状态便是连眼皮都睁不开，再怎么厉害，她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不过身上的痛楚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了，比起灵魂被针扎的痛，这样的皮肉伤，她倒是更加多了几分耐受力。 不过她还是能凭借自己的感官，判断出眼前的环境对她有没有生命的威胁。而她稍后便确定了一件事，自己这应该是被就出来了，不然哪里还会躺在这里？肯定要就成黄土了。 但她一想，有多了几分好奇。 淑尤确实很厉害，但从她和狸力的对话来看，她应该不能分心救她才对，那自己这是侥幸活下来了？还是另外有人来救的她？ 特意竖着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这一听，洛小北心里一咯噔，她不会是被抛尸了吧？ 连风声都没有，更别说其它的了。 似乎，周围就她一个人。 洛小北委屈成狗了，前一刻还以为是哪位漂亮的小姐姐或者帅气的小哥哥救了她，下一秒，才发现自己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躺在地面，而且还是受了重伤的情况下。 最主要的是，这还在陵墓里，前面还有混沌在找她的麻烦，转眼，她就是一只重伤不起的被抛尸了的小姑娘。 命运何其悲惨，可惜洛小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何况，她现在渴得不行，连水都没得一口喝，还要哭掉自己身体中的水分，这不划算。 “醒了？” 就在洛小北哀叹命运悲惨的时候，冷不丁一道粗犷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洛小北皱了皱眉，先前的愁苦倒是没了，但她还是不太开心。 这道声音太熟悉了，是开爷。 不用多想，洛小北就知道自己还能躺在这里，应该和开爷有莫大的关系。 不然淑尤也不太会做到拼死将她救出来的地步，虽然她说过，洛小北的命占时由她罩着，那也只是占时的，并不包括在自己都性命攸关之时。 虽然开爷也不见得会拼死救洛小北，但他和淑尤联手，不需要拼命，要将洛小北救出来也不算难事。 但洛小北觉得失策的是，她没听出来开爷在这里。 而且自己还是如此狼狈的一副模样，又是在他特意叮嘱过，让自己不要再探究下来，让她自己出去的前提下。 这就尴尬了！ 拖了后腿，洛小北觉得自己要怎么解释呢？难不成还能说成自己只是在陵墓里散步，碰巧就遇到了不成？ 刚想出来这么一个借口，还不等她自己说，便被自己给否定了。 事实上，现在的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嗓子已经干得要冒烟了，她连眼泪都吝啬得不给，自然也不会再因为多说两句话去墨自己的嗓子。 想好了，还是躺着装死吧！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嘴边却感觉到一股清泉汩汩，洛小北心里一喜，看来还是有人体贴啊！ 当即也不多想，张开嘴就吞，身后有一双手将她拖了起来，她也没管，只顾着喝水。 直到喝饱了，喂她水的人见她已经没了要再喝的意思，便收了水。 直到她又躺了回去，这才听到淑尤冰冷结了寒意的声音，“你一开始便是这么打算的？” 洛小北听得好奇，连呼吸都刻意压了下来，什么打算？ 但让她失望了，接下来没人说话，洛小北只听见有脚步声从她面前移开，步子很轻，但洛小北却记得清楚，这是开爷的。 “已经没用了！”开爷的声音压得很低，沉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什么没用了？洛小北一个人在旁边听得着急，她这会儿只想知道开爷和淑尤的对话是关于什么的。 “为什么没用？她不是在这里？”淑尤的声音有几分尖锐。 洛小北想，这会儿淑尤脸上的表情应该很精彩，但她耳朵还灵敏，眼皮却抬不起来。 可她更关心的还是，淑尤说的“她”是指她吗？ 按照洛小北目前所知道的，这里除了洛小北自己之外，应该就只有淑尤和开爷了，所以这个“她”，也不是洛小北多想，肯定就是指她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洛小北不明白，什么计划和她有关？她在这里又怎么了？ “你自己看便知！”开爷无心和淑尤过多纠缠，话里已经带了冷意。 淑尤冷哼一声，紧接着，洛小北便听到了轻易的脚步声，正是向她而来的。 洛小北心道，果然是和她有关。 真是麻烦一但要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也不管洛小北受不受得住。 又哪里管洛小北受不受得住，一抹幽香直接冲进了她的鼻子里，淑尤手上的动作并不轻，但最不能忍的便是，她冷如冰块的手指正放在洛小北的伤口上。 突然而来的疼痛，让洛小北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未等她出声，便又听到淑尤开口了，“怎么会这样？” 淑尤的声音很尖锐，还带着不可置信和诧异，这声音正好落入洛小北耳朵里，她听出来了满满的失望。 洛小北猜淑尤和开爷应该是很多年的旧识了，但淑尤按在她伤口上的动作着实让她气恼，可淑尤的反应让她更加好奇。 什么怎么会这样？ 她倒是想问，却又想到开爷之前便让她走的事，并且交待的那些话，她便收了要问的心思。 反正都是自己作出来的灾难，再怎么，还是随机应变吧！ 而且按照淑尤之前的反应来看，洛小北应该是没什么用了。 既然没用，那是不是就要被抛尸了？ 洛小北一个激灵，妈呀！这还得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明白鬼 所以说有的事儿还偏偏就禁不起多想，明明学的是道家思想，什么上善若水和天道无为，到了洛小北这里全变了样。 清漪说洛小北心思过重，洛小北并不赞同，但她也意识到，自己总会多想，颇有些举一反三的意思。说白了，还是要变着法儿的夸自己。 哪知道洛小北自己还没发飙呢，淑尤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拽住了洛小北的衣领。淑尤手上的力道很重，对付已经重伤的洛小北，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洛小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还不待她开口，淑尤冰冷尖锐的声音瞬间冲进她的耳膜，“你做了什么？” “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一路跟着你，醒了就半死不活得躺这里了，你还问我做了什么？” 洛小北心里有气，毕竟淑尤的动作着实不客气，两次三番的将她当作没有痛苦感觉的破布娃娃对待，洛小北身上痛是真的，心里不痛快也是真。 原本还想省些说话的力气保存自个儿的体力，结果这一按又一拽，她再不拼命说句话，只怕这淑尤都还要当她已经死了。 洛小北眼睛睁不开，眼皮困重，仿佛上面吊了千斤的铁砣子，自然也看不到淑尤一张冰山美人脸变得何等的狰狞。但她感觉得到淑尤心情不好，睡了千年的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子，总是如同从万年冰窖中挖出来的一般，带着随时能将人冻死的温度。 这会儿，这温度下降得更快，洛小北原本就受了伤，这样一来，反而对外界的温度更加敏感，自然，她亏损巨大的内里，也不太受得住这样强硬霸道的低温。 淑尤冷哼一声，便是显露了几分戾气和着急，“我知道你狡猾，也不怕你不招，但是今天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淑尤的话说完，洛小北便感觉自己鼻尖飘过一抹幽香，被拽紧的衣领陡然一松，洛小北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 她双手撑地，并没有听到淑尤的脚步声，也不曾听到关于开爷的一切声响，但那抹幽香却是无论如何挥之不去了，也能证明，淑尤并没有离开，但她如此匆忙，脚步如风，应该是急着为了别的东西去了。 洛小北知道淑尤对自己的态度算不得好，对她一直都在试探。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件衣服或者一两句话便感激涕零，也会甘愿让淑尤取了她的性命。 这么一想，洛小北便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荷包里。那里除了符咒，还有青冥的枝叶，她如今受伤，当然可以一用，就是不知道对她的眼睛有没有如此的效果。 也不管还有谁在场，洛小北只管取了一片叶子，用尽了手臂的力量，在指尖里将叶子碾碎了，又敷在自己的眼睛上。 叶子刚一放上去，一股清凉舒爽之感便从她的眼皮上蔓延开来，这一敷，就仿佛和煦的风吹散了眼睛上的阴霾，她眼皮一松，竟然也能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过，入眼处，除了豆绿的夜明珠的幽光，还有半隐在黑暗的形体魁梧的开爷。 敷叶子的整个过程开爷算是旁观了，但他既然知道青冥本就是灵树，所以也不奇怪。 但是洛小却注意到，开爷看向她的眼神很奇怪。 洛小北再往四周一探，明明说不会让她活着出去的淑尤，此时却不见了影。也好，洛小北暗想，同时也抬起了头，往开爷看去。 双唇一勾，灵动俏皮的双眸竟将她有些泥渍的脸衬得明亮了几分，“开爷，好久不见啊！” 眼下不是叙旧的时机，且淑尤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时，开爷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也没有要出声阻止的意思。 分别不过短短的时间，一时竟让人看不透开爷是敌是友了。 但似乎从头到尾，洛小北和开爷也算不上是友，且洛小北也从来未将开爷看透过。 “你不该来。”开爷沉声说了这么一句，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可以探究的破绽。 是不该来，洛小北点头算是同意开爷的话。只要一凑热闹，洛小北必定会成为那个热闹，她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现在说这番话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听明白！”洛小北略微一沉吟，再次扬起头，明亮的双眸落在黑暗中的阴影上。 其实她应该问，有没有办法救她，而不是在这里弄清楚并不比性命更贵重的前因后果。 洛小北算不上一个有骨气的女子，她很怂。但是现在她再怂也跑不了，自己不能跑，开爷又不知是敌是友。而淑尤尚且不知藏在何处，这一切对洛小北来说，都是一场没有把握的，还没成形便被扼杀在摇篮里的计策。 开爷只摇头，洛小北只能看到一个左右转动的弧度，却也知道，开爷这是不打算说了。 洛小北笑笑，声音艰涩，又很轻，失了原本的清脆和少女的娇俏，又带了浓浓的自嘲，“都这般地步了，开爷还是不肯让我做个明白鬼！”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因为洛小北心里明白，开爷决定不说的，那就一定不会说。 “那今日要如何将我解决了？”洛小北轻吸了一口气，音调也提高了几分，扬着脖子，倒有几分慷慨赴死的意味。 开爷皱眉，斜飞的眉梢压了压，脚下一动，洛小北还在怔愣，整个人已经被悬空抱起。 散发着豆绿光芒的夜明珠也被开爷顺手一抄，径直落入洛小北怀中。 洛小北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而开爷……不知道是人还是鬼，所以抱人的那个神情淡漠，被抱的那个也只顺手将夜明珠隐在了淑尤给她的外套中。 光芒消失，倒是隐隐听到了脚步声。 这声音有些急切，每行一步也还算稳重，但又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洛小北有些犹豫，她在想要不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让人发现她的存在，但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 何况，仿佛识破了她的心思一般，开爷也只不过短暂停顿，接下来在洛小北耳边回响的，便只有风声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扮猪吃虎 跑得这般快，这样的速度，别说受了伤的洛小北，哪怕她还是完好的，也追不上。 事实上洛小北有些好奇来人是谁的，都能找到开爷和淑尤所在的地方，怕也不是寻常人。 公输真儿身边带着那些厉害的汉子，若是他们，脚步声不至于这般稀零。季言已经被淑尤引到了别处，短时间里应该回不来，赵显那就更不可能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剩下的那就还有自己的师兄了。 但她两位师兄也并非沉不住气的人，脚步声如此重，又如此明显，高手一听便能捕捉，无疑会很快速得暴露自己的位置。 所以，洛小北是万万没想到，会跟着来救她的，除了自己的大师兄，还会有杜阳。 这个不知是死是活，又被她遗忘到那个角落里去了的人，居然还能赶来救自己。 直到开爷将她放下来，洛小北这才又掏出了夜明珠，原本漆黑的墓室又在一瞬间被照得透亮。 洛小北脸上的泥渍已经被晾干，她用手轻轻一搓，便会搓下来细碎的粉末。 “你可以走了！”开爷瞧着洛小北坐下来后完全没有点身为性命堪忧之人的自觉，还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搓灰，以往可从来没瞧见过有这么爱干净的时候。 洛小北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重伤得模样，抬胳膊抖腿还忙得不亦乐乎，仿佛身上的伤口都是画上去的。反正，结论就是，洛小北不止能自己走了，还能跑能跳的，一点不像刚醒来时那半死不活得模样。 开爷也并不意外，因为洛小北决计不是认命等死的性格，若不是突然来了人，洛小北也一定会另外想办法，总之不会让自己白白丢了性命。 自然，开爷也不会白白让洛小北丢了性命，毕竟人是他带下来的。但对于她这伤口突然就好了的转变，也是有些意外。 但他眼下没空理洛小北，他还有别的事要办。 他也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还要再开口，身后的暗影里忽得又站了一个人。 洛小北眼睛也不含糊，刚还笑嘻嘻的脸瞬间就沉了几分，暗道自己自信过了头，早知道刚刚就该跑路的，这会儿想跑都跑不了了。 “看来你和这丫头还培养出感情来了？”满满的嘲讽和森冷的寒意，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从淑尤的嘴里吐出来。 开爷皱眉，不说话。 墓室顿时又陷入一片沉默，洛小北想要自己不引起注意都难，但让她觉得惊讶的还是淑尤和开爷之间不分上下的力量。 洛小北才被开爷带走多一会儿？淑尤便能在顷刻间察觉，且在瞬间追了上来。 这样的方法，别说寻人问路符了，该是直接在开爷身上装了个什么，一动便能被察觉到的符咒才是。 但若是这样，淑尤之前还说让自己带路是何意？她自己大概一醒来就知道了开爷的地理位置，却还要假装不知道。 所以洛小北感觉到淑尤是在试探她，也是如此。 带路的在前面身先士卒，被带路的却完全不担心洛小北小心些会一命呜呼。 要么就是带路的有本事不死，要么就是被带路的有本事保证前面身先士卒那个人不死。 而对于洛小北死与不死的问题上，很明显，淑尤选择了前者。 “感情是有的，过命的交情。”洛小北挑眉，自然而然得就接了下一句。 虽她明知现在接话太过鲁莽，看起来有点像迫不及待的寻死了一样，但她和开爷的交情，也确实是过命。虽然每一次都是洛小北拖后腿，每次都是开爷来救。 能这样坦然得说出这句话，也多亏了洛小北多年来练就的脸皮。 开爷只皱眉，但是淑尤冷笑了一声，丹凤眼吊出一抹冰冷嘲讽，“你大概还不知道他为何要将你带来此处吧！” 洛小北抬眼，明亮的双眸正好落在淑尤精致漂亮的脸上，她确实不知道，也确实章问。 但她微微张了张嘴，嘴角一抹浅笑，“可我不想知道！” 是了，别人说不说是一回事，洛小北自己想不想知道又是一回事。 从淑尤口中说出来的定然是真相，也是开爷一路将她带过来的最终目的。虽然不知道开爷为何会临时起意让她回去，但要说她一点不好奇也是假的。 只不过，她的倔脾气又犯了，既然是开爷将她带来的，她希望能由开爷亲口说出来。 但她想得美好，淑尤却偏不给她机会，而开爷也决计不可能说。所以，最后，还是淑尤说了，“你能到这里，也亏得你有一身上好的血脉。” 洛小北眉心一跳，怎的又和她的血脉有关？难不成她是什么千年精怪不成？喝了她的血能长生不老不成？怎么一个二个全都上赶着为了她的血，顺便还要解决了她的命。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冷然一笑，“那可就奇怪了！我的血又没有长生不老的功效，怎的一个二个都冲着我的血来？” 她没看开爷，只盯着淑尤的神色。 这个答案，最让人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洛小北也不是没对自己的血产生过怀疑，她的血不管走到哪里，总能用来解决很多棘手的事。 但她总没想到，开爷说要让她帮忙，帮的也不是找什么物件，而是要取血。 脑海中的信息一条条过滤，但她的行动比思维更快，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迅速后退了几步，纤细的腰肢往后一仰，一脚上抬，腰身一拧，短短的时间里，整个人已经站直。 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便叩上了淑尤纤细柔弱无骨且冰冷如霜雪的手腕，但她旋即一丢，一掌已经迎上了淑尤另一手的攻击。 但她手臂又往后退，另一手从侧面劈向了正带着强劲掌风扑向她面门的手，脚下不断后退，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嘴角带着浅笑，洛小北一边退，一边盯着淑尤的神情。 淑尤秀眉轻皱，漆黑的瞳仁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 洛小北应该没本事和她正面对上的，但她现在接她的掌，竟然也能轻松化解。 她究竟是一开始就扮猪吃虎，还是昏迷的时候有什么际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没有心 洛小北面上笑嘻嘻的，事实上她心里也没底。应对淑尤半真半假的试探，她处于被动的境地，也只能见招拆招。毕竟，她是真的没那个能力和淑尤正面对上。 眼睛被狸力的邪气所伤是真的，所幸她大难不死，也有青冥的树叶帮她化解了邪气。但她身上的伤好得很快，却是洛小北自己也没想到。 她刚醒时身上的疼痛很清楚，本也坐不起来站不起来，说话也困难。等她被淑尤提捏着衣襟坐起来了，又和开爷说了两句话，才发现自己的伤也恢复了。 之所以说恢复了，是因为感觉很明显。痛意消失了，她也能自如得抬腕，现在也能迂回得和淑尤打上两招。 洛小北没机会抽影木鞭，倒不是看着淑尤赤手空拳这才跟着行君子之礼，她本不是个君子，但淑尤的招式太过凌厉密集，她当真是抽不出手来。 淑尤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自然被洛小北捕捉到了，事实上洛小北自己心里也诧异得紧。但她此刻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血脉问题，开爷将她带到陵墓中，既是为了她的血脉，却又为何让她走？ “我倒是小瞧你了！” 淑尤冷哼一声，明显失了耐心，手上的攻势更猛，全然不若女子的柔弱。 宽大绣着暗纹花色的衣袖恍若暗夜中蹁跹飞舞的蝴蝶，冷冷幽香擦着洛小北的鼻尖，浓烈的杀意的直冲洛小北面门。 淑尤的试探已过，这是真的动了杀意。 洛小北心下反应迅速，手上的动作也加快，全然不似一开始的退让，隐隐有几分化守为攻的趋势。 收起面上笑嘻嘻的神色，下巴绷直，这是动真格的了。 淑尤面色冷凝，掌风如刀刃，每劈下一掌，都带着一击致命的果决。洛小北本就不是对手，却不代表她会认命，淑尤动作刚硬，她便用柔和的招式去化解。 许久没用上的近身招式，一时用起来还有些艰涩，虽然艰难又凶险，但到底不至于伤了自己。 淑尤的力道很大，和开爷不相上下，但洛小北也全然不是当初的稚嫩，聪明又有些本事，定然不会白白让自己丢了性命。 只是，强大的力道带着排山倒海的迅猛气势，如同山川横亘，生生将洛小北和淑尤隔离开来。 正是开爷！ 他站在两人中间，背对着洛小北，如鹰隼锐利的目光却正对着淑尤。 黑沉的面色隐在夜明珠照耀不到的黑暗中，周身气势凝滞，拒人于千里之外。 淑尤丹凤眼微阖，白皙精致的面庞如同高山飞雪般苍茫，她开口，字字如珠，掷地有声，“你当真要与我作对么？” “你过急了！”开爷声音很沉，不带一丝温度。 淑尤一怔，眼角缓缓抬起，红唇如血，一张一阖，“被你藏起来了？” 开爷抱臂，隐在黑暗中的脸看不出情绪。他没回答，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洛小北听得清楚，但是被开爷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已经落地的夜明珠光芒幽幽，因为淑尤和洛小北的打斗，上面已经敷满一层灰，光芒也暗了几分，三人站成一条线，洛小北娇小的身子正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淑尤和开爷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让站在身后的洛小北握紧了手。而她隐藏在被紧紧捆绑的衣袖中的手臂，已经蓄满条条青紫的痕迹。 那是和淑尤打斗留下的，终究，她融合了阴阳玉佩的能力，还是斗不过活了上千年的女鬼。 “她已经没有用，让她走。”良久，阴冷的墓室里，开爷低沉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你在外这么多年，竟也学得心软了么？”淑尤冷笑，高傲得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嘴角的嘲讽毫不掩饰，但明显，她是不打算放过洛小北了。 开爷一直垂着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他狭长的双眼始终不曾睁开过，冷冷盯着淑尤，其中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气势瞬间让淑尤的脸色白了几分。 “你忘了，我们是没有心的！”他声音很低，说得很慢，夹杂着苍凉磅礴却如同北风呼啸而过的肃杀，如同万里高山染雪，又如苍鹰掠过莽莽原野只留下亘古苍凉的和远古的孤寂。 洛小北一怔，她抬头，只能看见开爷隐在黑暗中魁梧的身影，带着浓墨染就的厚重。 “呵！”淑尤精致的面颊缓缓扯出一丝笑意，如同春来时分刚刚融化的冰面，“是啊！我们是没有心的！”这声音似叹息似感慨，万分悲剧又凄凉，“但是——” “我们是有本分的！”她话音陡转，话锋寒芒如寒冰利刃。锋利的匕首出鞘，明晃晃的金属幽光刹那越过黑暗映出洛小北落满污渍的脸。 洛小北抬头，一双眸子如同秋日汪洋，碎芒点点，浩瀚如夏日苍穹，明晃晃的幽光擦过她的双眼，仿若要搅混平静无波的水面，尖利的刀锋正取她心脏所在的位置。 “哒、哒、哒！”长久的冰冷死寂，液体落地的声音，一点一滴，仿佛敲击在谁心脏上，均匀的鼓点奏出一曲平缓的歌调。 浓重的血腥气霎时在黑暗冰冷潮湿的空气中蔓延，卷走长年累月堆积而起的腐朽和阴暗，也不知是谁的呼吸声，缓慢悠扬、紧张急促，交织而起。 淑尤精致的一向微阖丹凤眼瞪大，漆黑的瞳仁满是不甘和怨愤，其中倒映出一抹看不清面孔的黑影，她白皙娇嫩的手指叩着华丽珠翠点缀而成的锋利匕首，如同最后一抹璀璨绚丽的彩虹，喃喃低语，直到最后一滴雨露被彻底蒸发。 血红诡谲的刀锋，距离洛小北的心脏还剩最后一毫米的距离。而她抬起的手臂，被华丽的匕首整个贯穿，贴着筋骨，暗红的血液不断低落，脚下的灰尘部分溅起，部分染红，又迅速沉入到更深的地面与墨色融为一体。 淑尤瞪大的双眸缓缓从洛小北脸上移到自己心脏处，她心脏的位置，一根锐利的青冥枝丫将她整个贯穿，没有任何液体，也不见任何伤口，但洛小北听见了，木质碎裂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讲故事 淑尤白皙的手指往回一叩，锋利的匕首带着洛小北的血液迅速抽出。她步伐摇晃，宽大的暗纹衣袖垂落，一步一步，将视线移到开爷的脸上。 嘴角划过一丝凄然的笑意，她抬起手中的匕首，铁锈味儿阵阵扑向她的鼻尖，掩盖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 她笑，不言语。 开爷环抱的手臂往匕首探去，他的手中，一盏灰扑扑的油灯，正接住一滴滴往下而落的猩红液体。 “哒、哒、哒！”一滴，两滴，时间，一秒，两秒。 “啪嗒！”淑尤手中匕首恍然落地，沉闷的声响让面色苍白的洛小北回神。 手臂上的伤口一点没有愈合的趋向，疼痛已经席卷了她的大脑。豆大的汗珠如同蜡油颗颗滴落，从她的额角，从她的脖颈，一滴一滴，落入墓室满地的灰尘中去。 “他不曾给过我心，我却知道，我是有心的！你也是有心的！”淑尤的声音很低，苍白的面颊掩饰不住她嘴角那抹灿烂如盛开的牡丹的笑意。 她白皙的手指缓缓抚上开爷冰冷绷紧的面庞，夜明珠的幽光渐暗，漂亮的丹凤眼再次阖上的前一秒，她最后再说了一句，“将我放回去吧！” 开爷一直不曾动过的左手迅速将她僵硬的身子接住。如墨暗沉的墓室陡然安静了下去，只有尚未干涸的血液还在不断流淌。 而他的右手，一盏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油灯，盛满了一灯盏的血液，仿佛烛油，却始终不能点亮一盏简单不过的油灯。 因为那盏灯，没有灯芯。 洛小北腿一软，整个人坐了下去，她迅速抽出一根破布条，将自己受伤的手臂紧紧裹住，止血为上。 但她不能晕，洛小北暗暗警告自己，晕在这里，没有人会管她的。 也包括，开爷！ 开爷面无表情，将右手的油灯放置于地面，而他怀中的淑尤却已经不见，若不是洛小北还在流血的手证明之前的残酷，居然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境。 他的左手多了一根紧紧缠绕成绳状的灯芯，青冥的幽光将灯芯衬出青绿。开爷狭长的双眸盯着那根灯芯看了半晌，这才缓缓抬头。 视线正落在面色苍白双腿发软的洛小北脸上，他黑色的面颊仿佛也随着那根灯芯变得青绿起来，明明晃晃，却看不真切。 “我知道你喜欢听故事。”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没了以往的冷意，他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只管听着。” 你只管听着，而不是你要不要听。 手臂上的伤口越痛，洛小北意识越清醒，她没出声，垂着头，将视线落到满是灰尘的地面。呼吸轻微，像是已经晕厥过去了一般。 开爷不再看她，将视线移到那盏油灯上，缓慢沉稳的语调，开始了他关于故事的讲述。 ———— 帝王的随行队伍声势浩大，北风呼啸而下，旌旗猎猎，滔滔黄河奔流东去，舒缓从容，群山逶迤蜿蜒，江水如练。 仪仗迢迢，蜿蜒千里，功绩卓越的帝王享受着他勤政半身所换来的太平盛世。 伊阙朦胧，沃野青翠，充满着盎然生机的群山见，蜿蜒的山脉如同匍匐已久的巨龙。 而帝王车碾必经的前方，一人头戴高巾帽，身穿交领窄袖衣，袖口和领边均缀有勾莲纹，束腰绅带，面庞如玉。 他气定神闲，立于声势浩大的帝王车碾前，身后跟着一别样装束的女子，宽大的衣袖和暗红交织的交领暗纹丝毫不掩盖女子娇媚的身段。 她低垂着眉，周身荡开如水的柔波，北风扬起她宽大的衣袖，飞舞如蹁跹的蝴蝶，悠扬的弧度撩起一抹幽香，穿过北风，落入莽莽原野和浩浩山峰。 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停下了他的车碾，有同样头戴高帽的人踩着急切的步伐靠近面庞如玉，衣着华贵的男子，低声询问了两句，便又急急回到了帝王的身旁。 尖细的嗓音婉转低沉，佝偻的脊背仿佛要戳入泥土中，“禀陛下，前方有人说有一宝物呈于陛下！” “哦？”浑厚低沉带着天子威压的声音从华丽的帘幕后传出，帝王兴致勃勃，“是何人？所呈宝物又是何物？” “那人自称偃师！至于是何宝物，只有天子威严才能得见！” 一双纤手柔弱无骨撩开华丽厚重的帷幕，娇媚婉转的脸颊带着欢爱后的余欢，面颊绯红，媚眼如丝，一颦一笑，媚如秋水，醇如春露。 “那陛下可要带着媚儿一起瞧瞧吧啊！”人如其名，人比花娇，声音酥入骨。 帝王一手执上那双娇嫩柔弱的手，心下大喜，口中的旖旎宠溺仿佛要溢出车碾，狭长暗藏锋芒的双眼扫过女子娇羞的眉眼，“你先休息，如果这宝物不错，那寡人便送与你！” 女子心下欢喜，容颜越发娇媚，唇角微勾，若春水拂面，杨柳抚风，在三月万物回春，春暖大地的节日里，撩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帝王威严的面容一笑，帘幕放下的瞬间，天子的威严再次回转，哪里还有半分芙蓉帐中的柔情？ 佝偻脊背的下人只当没看见，他不说话，便不会引起注意。只乖顺在前头领路，不用帝王开口，他便知自己的所知所闻所见，都要按照帝王的心思来。 北风猎猎，万物回春的季节里，偏又在这几日刮起了强烈的劲风。 帝王西巡狩猎的路上，注定会因为突然回转的北风而掀起一段不平常的涟漪，但这段涟漪落入历史的长河中，却又是最不起眼的随风而过的水花。 转瞬即逝，不可探究，无从证实。 女子低垂的头轻抬，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丹凤眼勾起一抹撩拨盛世的芳华，北风忽止，万物俱静，碧空下猎猎作响的旌旗也在刹那间失去了声响。 不再年轻的帝王由人搀扶，他站在高高的帝王碾上，俯视站在他身下的，看不清面庞的两人。 衣饰华美瑰丽，不似一般的勋贵之家。 帝王威严的双眼俯视良久，这才冷冽着语气缓缓开口，“偃师？” 第二百五十章 魁儡子 “是！”声音浅浅，清脆如融化的寒冰。 回答帝王的，并不是面庞如玉头戴高巾帽的男子，而是那位一直立于男子身后的，只用一根素色丝带绑发的女子。 风乍起，女子如墨的长发从额前撩起，她精致的侧脸小巧的下巴惊艳了帝王的眼。 “你抬起头来！”威严的声音不容置疑，天子积聚的威压和皇权的贵气，在高高的车碾上，一览无遗，淋漓尽致。 女子眉梢轻动，朱唇娇艳如同晨雾中盛开的牡丹，丹凤眼吊着的妩媚与她额间的清冷相得益彰，姿容妍丽，肤如凝脂，只身上清冷的气质淡然清冷，幽远如同千山暮雪，万里薄雾。 帝王狭长双眼微阖，周身的气势霸道凌厉，皇权之上威压，在浩瀚碧空之下，彻底将蜿蜒绵长的车覆盖。 “你所呈为何物？” “魁儡子！” 女子声音清冽，猎猎风声似在附和她的话语。宽大的衣袖随风鼓动，她纤细瘦弱的身姿，脆弱易折，似要随时随风而去。 女子娇嫩白皙的手腕轻抬，双手交叠，浅浅的音调湮没在风声中，而那位面庞如玉的男子却随风而舞，姿态优雅，状如活人。 “这……”帝王双眼缓缓睁开，常年积威的脸碎裂出一丝难以置信。 “陛下！”娇媚的呼声由远及近，娇俏的身段柔弱无骨，水蛇细腰在靠近帝王的刹那便轻轻柔柔得靠了上去，芙蓉面，新月眉，美过春水，“这魁儡子状如活人，当真是开了眼界。” 帝王威严的面庞牵出一丝笑意，宽大厚实的手掌抚上杨柳纤腰，似不经意往下滑落。而他目光所及之处，并非魁儡子，而是一直垂眸而立，状如远山薄雾的素色女子。 “陛下！”娇媚的呼声绕了好几个弯，旖旎娇嗔之态让帝王收回了目光。 帝王狭长双眸在芙蓉面上轻扫，再一回转，落到了面如冠玉的男子身上。 “爱妃可喜欢？”帝王威严的声音浑厚又冷冽。 芙蓉面笑容不减，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喜欢是喜欢，就是这魁儡子不像傀儡，倒像活人。随侍身侧，未免落得轻浮。” 帝王双眸轻抬，宽大的黑色织金暗纹画出雍容贵气，“那寡人，便拆了以解爱妃疑惑。” 这份娇宠爱溺施恩与芙蓉面，而帝王的双眼却始终落在一处。 便有侍人鱼贯而入，意欲拆卸这被称为魁儡子，一言一行却如同活人一般的男子。 一直低垂双眼而立的女子终于抬头，眉眼淡淡，娇嫩双手轻抬，一个单音节过去，仿佛不知疲累的傀儡终于停下动作，静静立于一旁。 衣饰掉落，由木、胶、漆、毛发、黑白丹青等各种原料制造而成的傀儡，外表内脏一应俱全。 帝王双眸微闪，视线终于落到那双纤纤素手上，片刻，帝王终于发出愉悦笑声，“此女技艺可与自然造化媲美。” 随侍之人瞬间跪下，在帝王车碾前立了一片。 “陛下，那这魁儡子还要送与人家吗？”娇媚之声轻柔响起，柔弱无骨的纤手抚上帝王的衣襟，身姿娇小，整个人弱柳扶风般，顺势靠在帝王身侧。 “自然！以后这傀儡便归你了。”帝王大掌收回，语气冷冽。 芙蓉面笑容一敛，面上惊慌失措，华丽群裾曳地，柔弱无骨的身段瞬间站直，再直直跪了下去。 随侍之人见状，低垂着脊背，上了车碾，将跪着的，面色苍白的女子扶了下来。 芙蓉面成了白牡丹，但那份娇俏依旧难掩，她不曾出声，只任由随侍之人将她拽走。 帝王之前，最忌得寸进尺，也最忌恃宠而骄。 北风呼啸而下，一直沉默而立的女子，素色丝带随风而舞，如墨长发瞬间倾泻而下，在猎猎北风中，半遮半掩那张精致如素色牡丹的容颜。 华美，娇媚，倔强，迎风而立。 帝王尊贵的身子一动，便有随侍之人一拥而上，随侍身侧，以防不测。 “尔等退下！”威严的嗓音压下，随侍之人全部止步，却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黑色织金暗纹的衣袍在女子身侧前停下，强大的气场缓缓靠近，女子半分不动。 帝王手指一探，双手抚上女子娇嫩的下巴，轻轻上抬。女子如同秋水洗过的双瞳明亮而清澈，湿漉漉的双瞳暗含无尽诗意。 帝王心下大喜，目光扫过面庞如玉的魁儡子，大声赞道：“妙！妙！妙！” 女子双唇轻抿，双眉如远山含黛，她目光虚缓，越过帝王肩侧，落到万里迢迢，奔腾不息的江河之上。 芙蓉帐再次落下，车碾外围春光灿烂，北风猎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面若冠玉的傀儡被随侍之人搬上了另一处车碾，自然也不曾有人注意到，由木头所制之人，悄然抬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是千人所侍的由华丽帷帐遮掩的队伍中最高的车碾。傀儡本没有自己的情绪，它们皆是由主人一时兴起或者耗费心血制造出来的玩物。 供人玩乐，供人欣赏，也用于别的，不可为大众所知的目的。 但那又如何？从头到尾，它们都只是一个算不上人的，活在历史长河中的过客。它们没有名字，唯一有的称谓，便是魁儡子。 傀儡，木偶，它们本就不该有自己的情绪。它们从始至终，只是主人手下的工具。 芙蓉帐暖度春宵，在密不透风的帷幕里，一些故事正在开始，而另一些故事正在结束。 至于那只魁儡子，没人在意。它的命运，便是在它消耗完自己身为工具的使命后，被随意丢弃。 落在布满灰尘的暗无天日的仓库中，除非有人心血来潮，再次想起它蹁跹的舞姿，再次将它搬回到如洗的碧空之下。 但也没人在意它，而这座浩瀚逶迤，华丽富贵的王宫中，又多了一位眉美貌倾城的新宠。 这王宫中，最不缺的便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她们生为帝王生，死为帝王死。 没有例外，也没有人可以幸免，也不会有人不一样。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本分，公输班 “咯吱——” 陈旧的门被推开，许久不见的光线落入黑暗的仓库中，掀起满室的灰尘和尘埃。 身穿华丽裙裾的女子立于仓库外，她白皙娇嫩的脸更多了几分媚意，可眉眼间的冷冽，又将她抽离出尘埃。半妩媚半倾城的意境，在她脸上，交织得相得益彰。 有随侍之人急急跨入黑暗的仓库，女子素手轻抬，朱唇轻启，只低低说了两个字，“退下！” 随侍之人面露惶恐，又要跪下。女子摇头，娇嫩白皙的手抚上木门，只身踏入了布满灰尘的地方。 每走一步，华丽的裙摆便又拖曳出一条条痕迹，灰尘掀起，在金色的光芒中跳跃出华丽的舞蹈。 门外的随侍还在跪着，面上的惶恐不安和紧张毫不掩饰。但美丽精致的女子抬出素手，在层层叠叠的旧物中翻找。 她面上神色如常，但手中的动作却越发着急。直到她看到再熟悉不过的暗纹，这才探出涂了大红丹蔻的青葱白指，用力将它抽了出来。 有旧物倒塌，门外随侍之人面皮也随之而颤抖。女子一直紧抿的唇，这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恍若隔世的牡丹又如同初升的朝阳，照耀出一室的光华。 傀儡纹丝不动，毫无生机，如玉的面庞早已布满灰尘。 女子探出衣袖，缓缓擦拭，姿态优雅，动作轻柔，唇边的笑意却已经收回。 直到那张面孔再次落入眼底，女子这才收回白皙纤细的手指，从另一侧衣袖中，掏出了一颗红色的砂石。 透明的指尖在傀儡心口之前的位置轻点，一个刚好如同砂石大小的缝隙便露了出来，女子手一松，那颗砂石正好落入，指尖再一点，心口的缝隙便被愈合。 “你若是能走，便自己走吧！不要叫人将你认了出来，也不要叫人知道了，你不过是一截木头。”女子声音低沉，轻柔的声音写满了叹息和遗憾。 她侧头，满头的珠翠闪出熠熠光泽，却都不如她眼眸中的碎芒耀眼。 躺在地上的傀儡从始至终不过是一截木头罢了，它面无表情。直到女子平缓的脚步退出了仓库，直到仓库大门再次合上，直到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光影里，木偶却仿佛活了一般，缓缓坐起身。 一手按着的，正是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有一颗真实存在的，正努力跳动着的心。 仓库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一截被雕刻成傀儡木头，第一次以人的身份站在了巍峨的宫门外，阳光刺目，而那一碧如洗的天空，却再也不似当年的辽阔澄澈。 不再年轻的帝王死了！死在芙蓉帐里，死在华丽精美的美人榻上。 死讯突然，伴随着诡异，但没人外传，也不敢有人外传。因为帝王年迈，而他死前，躺在他身侧的女子，本该属于的心脏的位置，却留出了一个大窟窿。 娇媚艳丽如同牡丹的年轻女子，却只是一具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头人。她眉如远山，瞳若秋水，却没有呼吸，而心脏所在的位置，也没有任何鲜血。 床榻上红艳艳的一片，血色暗红，一根最简单的松柏枝，将他前胸和后背贯穿。 常伴帝王身侧的原来只是一具漂亮如同活人的傀儡人！新的帝王经人提醒，这才想起在暗无天日，灰尘堆积的仓库里，还有一具擅长跳舞的木头人。 但等随侍之人再去寻找时，仓库灰尘依旧，那具被随手带回来的木头男子，却再也不见了踪影。 新的帝王讳莫如深，下令随侍之人不得外传，后又为以防万一，便将当日亲眼见到此事之人，全部灭口。 而在深宫之外的地方，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却多了一位擅长手工艺的匠人。偃师再不复存在，那位擅长手艺之人有一名，唤作公输班。 传说他面庞如玉，气质清冷，但他又有一门好的木匠手艺，但他只为木工而作木，却甚少开口，人人都道他是奇才，只有他笑而不语，且时常将白皙手指覆在胸口处。 他常年做木，一双手指却白皙如玉，从未生过茧。而他有生之年，所做的最后一只木，并不是木工，而是一截上好的沉香木雕刻而成的傀儡人。 传说该傀儡人是一位女子，栩栩如生，面容精致，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女。她四肢能动，却不能言语，可作舞，不可进食，也不会笑。 知此事者皆佩服公输班有此本事，但也遗憾，如此绝色佳人，终于只是一截木头。 再美，她终究只是一块木头罢了！木头，是没有心的！也没有喜怒哀乐！ ———— 故事到这里结束，开爷停下了缓缓的语调，目光落到了他面前摆放的那盏灰扑扑的油灯上。 洛小北一直垂着头，直到此刻，她才抬起双眼，同开爷一般，将视线落到那盏盛满她鲜血，却没有任何不同的油灯上。 “你们想用我的血将油灯点燃？”洛小北声音沙哑，手臂的疼痛缓缓减轻，但她听了一个故事之后，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陵墓中所葬之人，正是公输班，而淑尤，只是公输班雕刻出来的，用来代替那位女子的傀儡人。 但那位女子本身也只是一具傀儡人而已，可是她把自己的心给了公输班，但她最后所做的，便是去刺杀早就不再年轻的帝王。 帝王已死，执念消失。拥有那颗红艳艳砂石的傀儡，便可以如同活人一般在世间行走，并拥有超神入化的木工技能。 公输班出自那位女子之手，而那位女子，却又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但它们从始至终，所拥有的，也只是一颗心而已。且不老不死，直到这颗心，给了别人，被人所传承下去。 “淑尤说，你们的本分……是什么？”洛小北轻轻开口。 如果淑尤存在于陵墓中是被人刻意放进来的，又何必在沉睡上千年之后，又被洛小北唤醒？ 但她随即又想到一种可能，明亮的双眸忽然抬起，又落到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开爷身上去，“她想要公输班活过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七星灯，灯油 这个认知让洛小北吓了一跳，但她旋即又皱眉。 淑尤说她没有心，应该不是指她自己是木头人这件事吧？而是指…… 洛小北的视线落到开爷脸上，而是指哪怕她有心，这颗心也不能让她自己做主。 公输班仿照当年那个女子的模样将淑尤雕刻了出来，又将自己那颗心给了淑尤，从始至终，他要的都只是让那个女子复活而已。 淑尤，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替代品。 哪怕最后的关头，开爷用青冥的枝丫杀了淑尤，淑尤也不曾怨恨过。但她竭力想要办成的，也不过是取洛小北的血。 用洛小北的血去点燃开爷手中那盏灯么？ 那开爷又是什么呢？他总不会也只是一个木头人吧？ 洛小北将视线移到那盏灯上，和没加洛小北的血之前相比，并没有不同。或许开爷对淑尤说的是真的，她的血已经没有点燃灯盏的能力，但淑尤不信，所以她一定要取血。 “你可以走了！”开爷一直坐在原地，垂着头，视线落在灯盏上，看不清神色。 他没有要回答洛小北全部问题的意思，他不愿意说，也懒得去说。 “那你呢？”洛小北见开爷已经有赶人的意思，心底有些着急。 开爷这才抬头，似乎对于洛小北问她的问题不耐烦，漆黑的双瞳盯着洛小北看了看，终究没有要说什么。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子将夜明珠的光芒遮挡在身后，拉长的身影将洛小北笼罩在光影里，右手握着的，是那盏灯。 “等等！”洛小北忍住右手的疼痛，一咬牙，一手托着手臂站了起来。洛小北想了想，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问：“九月怎么办？” 不断前行的身影陡然停滞，他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问到这个问题。宽厚的后背正对着洛小北，孤寂和寥落在光影交错的黑暗中，抽离出一抹长久的寂寥。 洛小北不知道开爷究竟是什么身份，如今也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又或许，这两种都不算！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是因为同样的目的走到一起的战友，如今又要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分别。 洛小北咬牙，她不该过问太多的事。提到九月，也并非存了真心为九月着想的意思。洛小北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对于她自己的血脉问题，又或者说，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 “我没有心！”开爷低沉沙哑的嗓音淡淡想起。 洛小北一怔，这句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开爷说了。但用来回答关于九月的问题…… 洛小北忽又想到了淑尤。 淑尤说自己没有心，但其实她是有心的。但是她的心从始至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公输班大概也没有想到，当年他因为想要复活那个女子而亲手刻出来的木偶，在千百年之后，同样也执着于将他复活。 但是木偶不知道，公输班既然选择了将心给她，便已经存了不再活下去的意思。 有心有什么好呢？会痛，会难过，也因为执念太深，所以活着，只是一种长久的折磨。 做木偶，未必不比做人，来得轻松。 大概，公输班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哪怕他雕刻出了淑尤，那个木偶也不是那个早已经消失在火海的女子。 但他大概也没想到，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女子，也会和他一样，执念太深。 开爷未必没有心，他重情重义。对于九月，也未必如他自身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但他或许也有执念，这个执念是什么，洛小北却不得而知。 “你既然说得出来这句话，便证明你是有心的！”洛小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像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其实她自己，此刻也是有些凌乱的。 “当年，公输班，收了一只狸力在墓中。并没有要狸力守护陵墓的意思，只是不想它为祸四方。”开爷忽得转移了话题。 洛小北虽不知他提这件事为何意，也只安安静静听着。 公输家以墨斗为收妖诛邪之上品神器，并延续了这么多年而传承下来，也和公输班有关。 至于那只狸力，收于墓中而被禁锢，却没有被彻底消灭……洛小北的视线再次落到开爷手中的灯盏上，莫非是和这只灯盏有关？ “当年公输班点燃七星灯，只是用于超度净化他所带到这陵墓中的怨灵，后又怕灯火熄灭，对狸力影响不大，所以种上了能净化邪恶的青冥。”开爷转身，视线扫到洛小北脸上，“但这盏灯熄灭得太早了！” “太早？” 所以这是为什么会存在不只一只混沌和那些位于水潭中的，形状似乌龟却又嗜血残忍的东西的原因吗？ 而狸力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也是因为和灯盏熄灭太早有关？ “是被我打翻的！” 冰冷的话语让洛小北猛然抬头，开爷面无表情的脸正好落在她的眼睛里。 “所以你在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的……” “灯油！”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 开爷定定站在那里，对于洛小北的反应并不奇怪。 “你需要的灯油不是我的血吗？怎么又去陵墓中找？”洛小北音调提高了几分，她万万没想到，开爷翻遍万千陵墓，只为了找一盏灯油！ “你的血不合适！而且，需要的也不只是你的血！”开爷双瞳漆黑，哪怕整个过程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似乎都没有情绪的起伏了。 洛小北从开爷的话里听不出哪怕一点点的遗憾和可惜。明明，她就是那个可以提供灯油的人！ “难不成，除了我的血，还需要我的油？”洛小北半开玩笑，半是不可思议。 但她下一秒就看到开爷点了头。 洛小北一张苍白的脸瞬间变成青色，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你打翻灯盏之前，那灯盏里装的灯油，其实就是故事中帝王的鲜血和油脂是吗？” 洛小北声音很轻，但四周很安静，静到洛小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是！” 开爷的回答彻底让洛小北陷入了久久不能平复的震惊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永别 前一刻的洛小北对于自己的血能不能用于点燃七星灯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她这会儿倒是明白了部分，如果她的血合适的话，那么就不止取血那么简单了，她还会面临被活活烧死的境地。 所以，哪怕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和来临，洛小北也开始镇定下来。毕竟，她现在已经算是一颗废棋了，而淑尤，也死了！ 或者说，淑尤再次变成木头人了！ “所以这盏灯根本就没有能复活公输班的作用是吗？”洛小北牵了牵嘴角，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心情是如何的，但她想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 “是！”开爷并不看洛小北。 当年帝王身死，死因成迷。但那个女子，或者说傀儡，最后是被活活烧死的！ 且不论公输班是从何处取到帝王血，单是这油脂，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报复？ 新的帝王烧了傀儡，公输班却去烧了已经死去的帝王，最后却又用帝王血来超度公输班陵墓中的怨灵。但是来之不易的灯油，却被开爷打翻。 所以，太极晕破坏后，青冥在日益强大的妖气和怨灵下反而生长得越发茂盛，但随之而来的，便是陵墓中不断强大的怨灵。 青冥和这些怨灵仿佛已经处于某种相对的动态平衡中，相互制约，又相互依存。 洛小北已经无心去探究，淑尤为什么会认为这盏灯能复活公输班，或许是她自身执念，偏要一意孤行，又或者是开爷给了错误的引导。 但开爷为了阻止淑尤杀了洛小北，反而杀了淑尤这件事来说，洛小北身为当事人，本就没了探究的立场。 “你翻遍了所有陵墓都没有适合的灯油？”洛小北忽然开口，想了一想，她有太多的疑问，但能问的，却不多。 开爷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那为什么是我？”洛小北皱眉，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再说因为我合适之类的话。” 这边是洛小北的底线，事关于别人的，她不能问就不会过多干涉，但和她有关的，她存了一颗想知道的心，便是一定知道的。 隐在夜明珠的幽光中的开爷忽然动了动，洛小北知道，他这时候是在看她。 “一路走过来，你也该清楚，你的血有不同。所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在想办法取你的血。”开爷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 洛小北不可能会不怀疑，白袍人设计的一切，都是奔着她的血而来。 但她自己也确实不明白，因为她的血并没有能让人喝了便长生不老，又或者返老还童的功效。若实在要说有哪里不同，大概就是她总能用自己的血破解一些阵法吧！ 难不成，就这一点，便也受到了谁的注意？但这一点，不也是她在来的路上才知晓的吗？ “难道要做灯油，对血液有特别的要求？”洛小北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便赶紧抓住了，也就这么问了。 她原以为，开爷需要的只是帝王血和油脂。然而古代帝王，现在也只有陵墓中才存在了。但时间已经隔了成百上千年，经历岁月变迁，地形改变，能完整保存的陵墓本就不多，再重要的一点便是，已经死掉的人，就算没有变成干尸，怎么可能还存在血液？ 能够沉睡了上千年，还是美如画中人的，也只有淑尤那样的存在了。 “对！”开爷沉声道。 洛小北抿唇，眸色暗了几分，沉声道：“那，我的血液有什么特别的？” 开爷面无表情，只盯着洛小北看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到她腰间的影木鞭上，“哪怕曾经有什么特别，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已经不适合做灯油了！” 声音很冷，很淡，但这个回答让洛小北有几分错愕。 开爷说得没错，但她从醒来开始，便一直听到“不同了”，这样的话，可她说了这么多，问了这么多，唯一知道的不同的，便是她不适合做灯油了。 开爷转身，似乎对于这样的对话已经腻了。脚下很轻，但每步都迈出很大的步子，像是怕再被洛小北纠缠住一般。 洛小北抿唇，正对着那道缓缓消失淹没在黑暗中的背影问了最后一句，“那你……” 但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开爷左手中那根闪着浅浅绿色的灯芯便出现在他的头顶，对着洛小北的方向晃了晃，便收了回去，剩下的，便是再无声响的，长久的黑暗。 洛小北收回了还未问出口的话，她的视线落在那片浓如黑墨，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良久，她才收回视线。 但她知道，从此外面山高海阔，鸟语花香，千山万水，人海茫茫。关于，开爷，却是永别。 开爷也有他的执念，不管他是人是妖，是傀儡还是怨灵，但他终究要隐藏在这座暗无天日的陵墓中。 或许是陪伴，或许是忏悔，或许……或许，也只是为了完成他的执念。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小北轻叹了一声，便手疾眼快的将遗落在地的夜明珠收了起来。 她身上穿的，还是淑尤给她的那件宽大的外袍。哪怕她人已经收了重伤，这件外套却依旧看不出来太大的破损。 只除了淑尤用匕首在她手臂上戳出来的那条窟窿。 想到这里，洛小北一手抚上了伤口，但她整个人却已经隐藏在黑暗里。哪怕对方有照明设备，应该也不至于一眼就看出她来，因为这墓中的空气限制，照明设备的射程太短。 稀稀拉拉的好几声脚步声靠近，洛小北寻了个角落蹲下来，尽量减少暴露自己的可能。 直到模糊间有人光亮靠近，洛小北首先听到的，便是一道男声：“有血腥气！” 洛小北心里突得一跳，她算漏了一件事，那便是来人里有嗅觉特别好的人。 要知道，洛小北之前受伤，低落的血液都渗入了土壤中，而她的手臂也已经包扎好，也没有出血迹象，这样稀薄的血腥气来人也能闻到，那…… 洛小北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还是那个男声，“还有一股子香气！”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自量力 洛小北暗骂自己大意，按照她现在的脚程，要在这群人到达之前离开并不是难事。但她存了要出去的心思，又对陵墓中的一切都没了要探究的意思。 之前还想着看能不能悄无声息的跟在这群人身后，现在看来，悄无声息怕是难了。 那些人一直在往前走，手中的照明设备所能看到的地方有限，洛小北尽量压低呼吸，在彻底被人发现之前，她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好。 “这里应该有过打斗！”那道声音又道。 “能看出来那些人往哪里走了吗？”换了声音，是女的，语气淡然，俨然她就是领头的。 而洛小北心里的猜测也被证实了，来的一群人就是公输真儿和赵显留下的那些。 单从模糊朦胧的影子来判断，他们折损的人不少，但具体还剩多少人，洛小北却看不清楚。 这墓室中的空气密度也只有夜明珠能克服，换了别的照明设备似乎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也不知是墓室空气太过浑浊，还是因为有特殊物质存在。 “看不出来！”那个男子有些迟疑，单从现场痕迹，他是真的没办法判断出来。 对于这一点，洛小北也有些自信。除了在她意料之外的有人嗅觉太过灵敏，现场的脚印应该不会有。 不说淑尤和开爷走路无声，哪怕是洛小北，也不会轻易给人留下线索。 “这里好像有出口！”另一个声音有些细的人说道。 “去看看！”公输真儿的声音远远传来，格外清晰。 洛小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真要打起来，她其实也能和这些人拼一拼。虽然和淑尤的速度相比她落了下风，但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公输真儿一行人对上，也不会输。 这便是阴阳玉佩的力量所在。且不说它如何影响了洛小北的血脉，单单就是它提供的灵力，便也能在短时间让一个普通的道士提升好几个阶段的实力。 而洛小北，在她明白过来自己的变化全仰仗于玉佩之时，她便知道了，为何清漪对于她融合玉佩灵力的事很着急。 倘若这样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结果会如何，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且她此刻就已经不敢想了，但她身上的变化也着实大。要不是她目前还困在陵墓中不能出去，否则，也还真就不怕和公输真儿打起来。 但她现在嫌麻烦，只准备跟在公输真儿身后捡漏。然而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如洛小北想的那般简单，反正，以她的运气，只要事情发生的程度不是太坏，那也算是运气好了。 因为，在公输真儿他们所找到的出口处，陡然走出来两个人影。 原定的计划被打乱，洛小北有些郁闷，但也存了看好戏的意思。如果两波人打起来，她就更好趁机捡漏了，虽然也会因此而浪费许多时间。 但洛小北等了好一会儿也不曾听到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 洛小北蹲在暗处，只静静看着，也不怎么出声。 但那两个人，洛小北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除了被淑尤诓了的季言和那个长腿男子，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但他们能平安出来，洛小北也不得不从新探究季言的实力。也因为如此，她反而希望两波人打起来。毕竟从头到尾，她还未见季言出手过。 可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季言身后的长腿男子实力如何她是见过的，那时候和开爷较量，虽然失败了，但在气势上也不曾落了下风。 而且站在当时的角度，那时候的洛小北也不见得能打得过长腿男子。如果季言的实力更在长腿男子之上，那现在的洛小北和他对上又如何？ 这个问题是很严肃，想到这里，洛小北不免又对那边对峙的两波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新一辈的公输家已经没落到如此境地了吗？” 出乎洛小北意料，先出声的并不是嚣张跋扈高冷傲倨的公输真儿，反而是表面斯文披着狐狸皮的季言。 这声音很轻，淡淡的嗓音平和温润，明明是一句嘲讽的话，偏让他说出了谈笑风生的清雅。 “你是谁？” 再次出乎洛小北意料的是，公输真儿竟然不知道季言是谁。公输真儿闯入望乡，难不成根本就没对望乡有过更深入的探究？但明显，季言不仅知道公输真儿来自何处，连她的长相也清清楚楚，甚至是烂熟于心。 否则，在光线如此晦暗之地，季言又怎么能看一眼便认出了公输真儿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季言说的那句，公输家新一辈没落了的话，倒真的不是在讽刺。 “在下，季言！”对于公输真儿的问话，季言可以选择不答。 但他不管何时，是否包藏祸心，又或者是设下了计谋，又或者有求于人，一向都是礼貌待人，平和温润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处处周到妥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季言！” 公输真儿语气季有些惊讶，但她又突然顿了顿。 洛小北不解其意，但她现在是知道了，公输真儿也不是没听过季言的名字，她只是不知道他的面貌。 “得来全不费工夫！”公输真儿话锋一转，言语间的痕迹和得意瞬间就被洛小北捕捉到了。 话落，公输真儿身后的汉子们瞬间出手。 几道影子模糊不清相互纠缠，掌风肆虐，偶尔还有骨节断裂的声响。两边人下手都毫不留情，但明显，哪怕公输真儿这边人多，她却没有丝毫的优势。 因为季言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身着黑色云纹锦淡淡站在一旁，眸色清明，仿佛眼前的一切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而长腿男子一个人面对同时扑上来的汉子，却还显得绰绰有余。甚至，在和这些汉子打斗的同时，还能防着有人想要偷袭季言。 洛小北眨眨眼，之前还说自己能单挑公输真儿一行人，这会儿看来，是她过谦了。 但她的视线又落到了季言所在的方向，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挑季言和长腿男子，那她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结果让洛小北毫不意外，跟着公输真儿的人已经全部倒下，但尽管如此，那些人也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除了之前的骨头断裂声，整个打架过程里，剩下的也就是交手声，一声痛呼都没有！ 公输真儿带的人也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洛小北挑眉，收回了之前的轻蔑之意。 但通过这一架，她得出了两个结论，若是和长腿男子单挑，她应该有胜算。但若是和季言单挑，那就说不准了。 而她能在淑尤手下求生，是因为有开爷在场，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若是季言和长腿男子同时上，那洛小北还真的不敢说自己能活着。所以，此刻，她是打定主意，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出去了。 嗯，哪怕是捡漏也不去！ “你还打算看多久？”季言声音很淡，一向平和的音调带了不可察觉的戏谑。 站在一旁的公输真儿面上冰冷的表情早已经碎裂，但季言突然转开的话题让她愣了愣。 不好的预感陡然落进洛小北心里，她下意识的拒绝承认季言说的这个人是她，但她现在才知道，季言打从一进来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并不是洛小北自作多情，季言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洛小北也不是不懂。 下一秒，她就站了起来。可她隐在黑暗里，就算站起来，公输真儿还是看不到。 “怎么？看了那么久，连见熟人一面的勇气都没有？”这次开口的是长腿男子。 语气有些发冷，并且，这态度，一听就知道，并不怎么友善。 洛小北也没指望遭过她暗算的人能对她有多友善，但和季言永远平和温润的话比起来，还是后者听起来更舒服啊！ 暗暗叹了口气，洛小北便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洛小北身影慢慢出现，一身不伦不类的长袍被她随意绑在身上，腰间的影木鞭将她衬得多了几分英气。双眸明亮澄澈，脸上的污渍多了几分俏皮，她嘴角噙笑，反而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这才分开没多久啊！就这么想我？”洛小北语调清脆，空旷黑暗的墓室也因此消散了几分阴霾。 公输真儿咬碎一口银牙，从洛小北出现开始，她脸上已经积聚了满满的戾气。 洛小北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公输真儿肯定在想，被洛小北看到了这么糗的一面，肯定很丢脸。所以现在的想法是，将她灭口？ 事实上，公输真儿也的确是这般想的，但也并不只是出糗的这一点，而是她进来了这里，却没发现躲在暗处的洛小北，这一点加起来，她想杀了洛小北的想法，才更强烈。 至于这有什么联系，或许没什么联系，但公输真儿就是想杀了她。 洛小北无心和公输真儿较劲，她现在最大的对手是季言，她只要注意季言的一举一动，然后防备着季言就够了。 季言不动声色的将洛小北整个人打量了一遍，“看来洛洛在我们之前遇到了不少事吧！” 一句话，成功将大家的视线再次聚焦到洛小北身上。 洛小北下意识皱眉，但也只是一瞬间，“是遇到了不少事，差点就死了呢！” 她不想和季言硬碰硬，因为打不过。但对于季言叫她“洛洛”这一点，她下意识得排斥。 她不喜欢和季言打交道，因为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她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斗得过季言。 话已经说死了，那么多人，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太安静，气氛太尴尬。何况公输真儿盯着洛小北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洛小北倒不是觉得不自在，而是，她想出去了，并不想在陵墓中浪费太多时间。 “你们继续你们的吧！我先去找出口了！”还是洛小北打破了沉默。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要走，但明显，她走不掉。 “等等！”季言的声音从洛小北身后传来。 洛小北听到了，但她并不停。 季言的两个字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挡在她身前的长腿男子是要搞哪样？ “陵墓太大，又如此危险，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寻找出口才是！洛洛以为如何？”季言声音很轻，一番话说得很好听。 但她不觉得季言心思有这么简单。 洛小北下墓是因为想着要帮开爷，她心里那么一点似有若无责任感作祟让她下了这趟浑水。 这会儿开爷已经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洛小北也没有别的的心思，除了出墓，没有什么能让她改变主意。 但是，从她见到季言开始，她就有，这趟浑水，她想要平安出去，怕是不太容易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替自己争取一下！ 季言和公输真儿下墓，并不是来旅游的。但季言被淑尤诓了一道，到现在还两手空空，虽然不见多少狼狈之相，可他定然也不会轻易就出墓。 至于公输真儿，这会儿的她已经成了季言手下败将，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所以，季言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洛小北走了！ 而洛小北并没有多大的胜算。 想了想，洛小北转身，视线落在季言脸上，“你在找什么？” 不错！洛小北不会无缘去做些和她不相干的事，她也没有要做个糊涂虫跟在季言身后，必要的时候身先士卒的炮灰。 她洛小北就是洛小北，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吃了谁的暗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洛小北却认为，二十年也不算晚！ 季言温润的眉眼突然化开一丝笑意。洛小北的性格就是如此，但她总能给季言带来一些意外，所以，季言很高兴。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是谁的陵墓了吧？”季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的愉悦，也难得打破了一张常年不变表情的脸。 洛小北自然知道这是谁的陵墓了，可她不知道季言为何如此笃定。毕竟从始至终，也只有开爷说到过，而且是在陵墓里。 想到这里，洛小北忽得抬头，表情奇怪的看了一眼季言。 “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开爷的身份，也知道开爷来此，所谓何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招魂幡 季言但笑不语。 洛小北一看，也就知道了答案。 “我有什么好处？”洛小北知道，她想单独走已经不可能，季言是铁了心要将她留下。 “好处？”季言仿佛听到了多好笑的事一样，声音里的愉悦也更甚。 洛小北眸色暗了几分，季言越笑，她心里便越是窝火。 “怎么？”洛小北冷哼一声，“季村长又想让我帮你办事，又不想付报酬？” 事实上，这次下墓，也有季言在一旁推波助澜的效果。季言想做什么，想找到什么东西，洛小北都不感兴趣。 但如果没有季言，这陵墓她和开爷也是要下的。 洛小北现在独自一人，实力也已经大幅度提升，她要是真的不想跟季言走，也有一定的底气。 除非季言真的打算强迫她，和长腿男子联合起来，那时候的洛小北毫无还手之力，自然也会乖乖听话。 可听话是一回事，季言要的并不是一个听话的洛小北。 太听话，没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就和木头人没有区别。季言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能够独当一面的队友，而不是一个听话的累赘。 季言双眸微阖，又恢复了腹黑的狐狸皮相，但他嘴角噙笑，一副翩翩如玉的公子哥模样，“那不知洛洛需要什么报酬呢？” “我要你的招魂幡！”洛小北声音清脆，只一句话，却让站在她身后的长腿男子动了动。 季言目光一扫，洛小北清楚听见身后的长腿男子停下了动作。 但明显，长腿男子的反应全都是因为洛小北说出了“招魂幡”三个字，这是打算杀她灭口？ 洛小北冷笑，默不作声。 她的要求提了，答应不答应，要看季言了。 “洛洛果然同一般女子不一般，就连提出的报酬都不一样。”季言双眸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倘若我不答应呢？” “我暂且认为季村长是在夸我！”洛小北笑笑，“但你也知道我同别的女子不一般，也就知道我不是在说笑。” 洛小北的确没有开玩笑，她要的，就是季言供奉的招魂幡。 季言不怒反笑，就在洛小北以为还有一番讨价还价的时候，季言却一口答应了。 “村长！”身后的长腿男子有些急切，对于季言会答应这件事，明显他是最意外，也最不情愿的那一个。 季言依然笑，但他目光中的凌厉却落在长腿男子脸上。 洛小北察觉到，身后的男子应该还要说什么，但季言已经不需要他再多言，他也只能乖乖闭嘴。 但明显，他还是有些幽怨的，所以哪怕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墓室，进了甬道，洛小北还是能感觉到长腿男子对她的敌意和不满。 洛小北无所谓啊！索性也当做没看见，长腿男子身上的气场再怎么冷，于她，也没有半分影响。 而跟在公输真儿身后的那些汉子的人数已经再次减少。 无他，只因为他们在和长腿男子打斗的过程中受了伤。而这个伤势太过严重，也没有多余的人去照顾他们，所以不能自行行走的人，只能被留在原地，剩下的还能跟着的人只有两个。 加洛小北和公输真儿，他们这一行人总共有六人，对于不能继续行走只能被留下来的人，洛小北生不起同情的心思。而她心中的想法也是，这些人和她没有关系，何况墓中的危险何其多，要照顾自己不能自理了的人，只是浪费资源。 而留下来的那些人，估计也有了这样的觉悟，从他们决定下墓的一刻起，便应该有不能出去的想法。 “赵显呢？”良久，在狭长的甬道里，一直没说话的公输真儿突然开口。 洛小北本以为见面的第一眼，公输真儿就该问了。而不是这么久之后，在甬道中突然提起，像是一场百无聊赖的闲谈。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死了吧！”洛小北瞥了一眼公输真儿的神色，回答得很轻松。 公输真儿像是不信，但这陵墓中的机关暗道如何她是见到过的，况且她见到洛小北时，身边确实没有别人。 赵显不和洛小北在一起，那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而凭借公输真儿对赵显的了解，他一个人，在陵墓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事实上，洛小北给赵显指的路没错。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洛小北敢断定，水流是有上游的。但她当时的心思并不在出口的上。 而赵显逃过了一劫，洛小北又替他止了血。但他少了一条手臂，身受重伤是不争的事实。 水潭下面的像乌龟一样的东西已经被洛小北用破冰符冻住，可这不代表去往上游的一路上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赵显体质不弱，至少他当时断了手臂并没有立马疼晕过去。但他胆子小，从头到尾洛小北也不曾见过赵显出手打斗过。 如果他真的是只弱鸡，那他会死也不奇怪。何况，就洛小北本人的经历来看，这陵墓中还存在着不止一只混沌，再加上别的未知的怨灵鬼怪，赵显凶多吉少。 听到赵显可能死了的笑意，最开心的莫过于公输真儿。 洛小北不清楚公输真儿和赵显之间的关系，但赵显要保护公输真儿是真的，否则也不至于知道公输真儿要杀他，还屡次维护她，反而把所有仇恨转移到洛小北身上。 说白了，不管什么时候，洛小北都是最拉仇恨的那一个。 季言和长腿男子对赵显的名字没有反应，静静听洛小北和公输真儿对话。 洛小北的视线在前面开路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季言应该知道赵显是谁，所以他的反应不大。 但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公输真儿身后的两个汉纸却开口了，“东家怎么了？” 这声音急迫，带着焦急，不是虚伪的关切，很真诚。 洛小北回头，视线落在两个汉纸身上，统一的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各自没有明显的特征，只从表面看来，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汉子。 洛小北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我们走散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内讧 公输真儿的脸在并不明朗的光线中显得越发晦暗。 洛小北眼角余光瞥到了，也只当做没看见。 本以为这些汉子是因为钱财而跟着赵显，现在看来，也不尽如此，仿佛这里边还有些许的真诚。 至少公输真儿这个千金大小姐还在眼前，他们还是毫不遮掩对赵显的关切，偏偏公输真儿和赵显之间有些许的龃龉。 赵显在的时候，两人一致对外将矛盾对准了洛小北。但将这件事件拆开来说，公输真儿和赵显之间的矛盾，单从这些汉子们对公输真儿和赵显的态度差别便可以分辨一二了。 赵显不在，汉子们听公输真儿的，可一旦涉及到赵显……个中差别便无须再探。 “那您刚才说……”一个汉子并不死心。 洛小北的视线在公输真儿脸上一扫而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略微一想，便收敛了神色，故意提高了声调，“不过……怕是凶多吉少啊！”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 “怎么？” 明显洛小北的话起到了作用，一时之间汉子竟然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场合，言语神色里满是紧张。 洛小北也毫不令人失望，将遇到的事再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 不过，她做了小小的改动。 她只说掉进暗道后便和赵显失散了，但是她后来遇到的那些乌龟的凶猛程度也让两个汉子焦虑重重。 这样还不够，洛小北强调了一点，她看到了一只手臂，新鲜的，还在流血的。 最后一句话彻底让两个汉子变了脸色，同时也让公输真儿变了脸色。 洛小北本身就是个人精，对于讲故事那是随手拈来，描述得又绘声绘色，仿佛那些血腥惊悚的画面就在听者眼前一般。 洛小北并没有说明确说清楚赵显是死是活，也没说那只手臂是不是赵显的，但这一段描述下来，不止那两个汉子，连同公输真儿心里也隐隐泛起了，赵显已经死了的想法。 但她并不难过，甚至为此隐隐松了一口气。 虽然如释重负的模样并不明显，洛小北还是注意到了。 可洛小北始终不太明白，公输真儿为何这般讨厌赵显？就算赵显窝囊了些，对公输真儿却还算好的，公输真儿却铁了心要他死。 “请问……” 其中一个汉子再次开了口。 洛小北回头，疑惑的看了两个汉子一眼，便听到其中一人开口说话了。 “请问，您还能找到你们掉下去的暗道吗？” 汉子焦虑重重，甚至对着洛小北用了尊称。 洛小北有些惊讶，她抿唇，暗暗看了一眼公输真儿那张黑得已经能滴出墨来的脸，又假装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提高了音调。 “你们是想去找他吗？” 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向洛小北看过来，语气坚定道：“正有此意！” 洛小北唇角不可察觉的勾了勾，又做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是那里是在太危险了，而且我当时是被别的东西拉进了水了才逃过了一劫。”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而且……”洛小北叹口气：“不是我夸大其词，进去了那里除非运气好，不然真的不能活着回来。” 洛小北说的话有做戏的成分，但她说的也是事实。 首先，她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当时进水是自己跳的。后来进了凤凰石门，又遇到了淑尤，之后又昏迷了那么久。再然后又被开爷带走了，去到墓室遇到了季言和公输真儿一行人，才有了现在的队伍。 “行了，他若是没事，自然会活着走出去的。当初他既然选择要下来，便该清楚会遇到什么。我公输家的男儿岂能贪生怕死？” 公输真儿面有厉色，说出来的话非但没有大义凛然的气势，反而多了几分尖酸刻薄。 两个汉子脸色也严肃起来，仿佛被公输真儿的话刺激到了。 “大小姐，就算您不念东家对您的情义，您也该顾及他是二当家的独子，又是您的未……” “住口！”公输真儿脸色一白，厉声打断了汉子口中尚未说完的话，“你们也该知道，现在在这里，没有什么二当家。我是公输家大小姐，你们自然该听我的，而不是在偌大又充满危险的陵墓里去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你们要送命我不管，但是我不能白白陪着你们把自个儿的命丢了！赵显是二当家独子，我公输真儿就不是公输家唯一一个大小姐了？难道还要我教你们，究竟是在为公输家办事还是在为赵家办事？” 公输一口气蹦出来一连串话，连气都不带喘一下。 一向高冷如同冰美人的公输真儿发起火来倒不像冰块了，像一只炸了的小辣椒。 两个汉子也似乎因为公输真儿突然的爆发而吓了一跳，一时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 几人都已经停下脚步，连带着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季言和长腿男子也停下了静静看这一幕关于内讧的好戏。 公输真儿心中的憋闷已经聚集了好久，好不容易爆发了出来才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 事实上，这样的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说了，但也就只有现在，她才能大声吼出来。 但她现在还未彻底消气，所以也没有意识到她这近乎于任性的爆发，究竟暴露了些什么重要的内容。 至少一向善于抓重点的洛小北便抓到了两点。 一是，这赵显可能是公输真儿名义上的未婚夫。二是，属于公输真儿那一脉的公输家，可能正面临着名存实亡的危险。而这个危险的来源，是赵显的爸！也就是那个所谓的二当家。 且但从这两个汉子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来，这个二当家收买人心的本事极其强悍，哪怕只是一个打手，对他那个看起来很窝囊的儿子，也极其关心。 想到这一点，洛小北再次将视线落到公输真儿身上。 难怪她想要赵显死。 赵显死了，旁人肯定不会想到和她有关，只以为这一次是个意外。 想到这里，洛小北突然也有点佩服公输真儿的智商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留活口 而这两个汉子，估计是不会留下活口了。 想到这一点，洛小北不免也有些惋惜。若是赵显死了还好，若是没死成，等他出去了，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洛小北不必说，第二个估计就是公输真儿了。 也难怪公输真儿不想去找赵显，找到了那她精心策划的这一场好戏就无法上场了。 那两个汉子似乎被吼懵了，但也不是怕了公输真儿，而是公输真儿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们一群跟着赵显和公输真儿出来的人都是公输家的，但是就在公输真儿和赵显闹矛盾之时，他们已经动手杀了公输真儿带来的人。 他们名义上是公输家的人，但赵二爷对他们的恩德是无法磨灭的，也是让他们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赵二爷的独子不会武，赵二爷也阻止赵显下墓，但赵显不听，偏要跟着大小姐下来。 二爷精心挑选了他们，目的就是在有危险的时候能保护好赵显。他们这一群人死了也没有关系，但赵显不能死。但是墓中的意外和危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哪怕是死，也要将赵显的骨灰带回去。 洛小北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对这群人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他们离开墓室之时，有两位汉子因为受伤严重而被抛弃。那两位似乎早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整个过程里非但没有挣扎，也没有哀求，甚至连痛苦的哼声也没有。 公输家的人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散乱，也不管赵二当家的有没有要与公输家争权的意思，但是这一手培养出来的汉子却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 但这是别人家的事，洛小北一开始那样说也存了好玩儿和试探的意思，就是没想打让她探出来这么个混乱复杂的关系来。 不管这个赵二当家是有心还是无意，想到了收买人心这一招，单从他只让公输真儿和赵显下来，便足以窥见这人的心性。 要么是真的对公输真儿和这群汉子的实力放心，要么真的是现一代的公输家没有再拿得出手的人，要么就是还有别的打算。 不管是那一种，洛小北已经存了防备的心思。 她要是平安出去了，这个赵二爷不在还好，要是在望乡里等着她们这一群人，那还了得？ 视线移到季言和长腿男子所在的方向，而季言也正好在看着她。 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对洛小北说，这点小把戏他早就看穿了。 洛小北嘴角牵了牵，对于这一点她没想要瞒住季言。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样的试探方法也就只能让处在焦虑和担忧以及别有心思的两个汉子和公输真儿乱了方寸。 但还没完，她亲手搅乱的局面，也要她想办法再回到平静。 轻咳了一声，洛小北收回视线，面上的神色极其为难，“两位好汉义薄云天，哪怕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也不忘报恩。”迟疑了好一会儿，洛小北又开口道：“但实在抱歉，我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们……我们还是跟着季村长找出口吧！或许等我们出去的时候，正好赵显也出去了！” 有人开口，将僵持不下的局面打破了。 虽然这话幼稚得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但洛小北说找不到了并不是在说谎，而且，就从她的私心来论，她也不会想到要回去找赵显，那个一直骂她丑女人的人。 两个汉子面上越发颓废，洛小北说的也是，找不到了他们也不可能把洛小北抓起来非要她在前面带路。 “我们也知此事太难，也不勉强，就暂且跟着季村长寻找出口。倘若东家没有出去，那我二人便以死向二当家的谢罪！”其中一位汉子言辞陈恳，对着季言抱拳，也不顾公输真儿越发暗沉的脸色。 公输真儿是被气狠了，现在也没回过神来洛小北的试探，但两个汉子最后一句话却将她刺激得不清。 一时，洛小北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两个汉子还想出去谢罪，怕是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被洛小北和汉子同时点名的季言微微阖上眼眸，洛小北这一招成功将自己摘了出来。 说得像是不管赵显死没死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如今连带路的也是季言，不管前面会遇到什么，是出得去还是出不去，路是不是走岔了，责任都在季言。而洛小北呢？她还引得两个汉子汉子对她感激涕零，就因为她告诉了赵显的消息？ “无妨！我定然竭力将几位带出去！”季言也应了下来，没有反驳，也没有将责任推到洛小北身上。 一句话说得分量及重，洛小北本以为不论如何，季言应该会将自己扯进去的，但是他没有。 疑惑得往季言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恍如没事一般，只是面上似有若无的笑意，让洛小北身后升起一阵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忙将视线移开。 玉面狐狸最好还是不要笑的好，洛小北摇摇头，也不再去看公输真儿，将头埋下。 水搅得差不多了，就该让它自己沉淀，而她也不想等公输真儿回过神来了找自己的麻烦。 但也仿佛是洛小北想多了，之后的很长一段路里，公输真儿也不曾出声。 季言和长腿男子在前面开路，两个汉子垫后，公输真儿和洛小北一前一后在中间。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身为女孩子的洛小北，终于又被保护一次了。 但其实洛小北还是不敢安心将自己那颗小心脏放在肚子里，因为她天生带有招魂引鬼的本事，就比如说那只曾经多次来骚扰她的混沌。 从淑尤帮她挡了一次之后，那只混沌便再也没出现过了，但是现在淑尤和开爷都不在，而且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混沌也还没出现…… 当然，洛小北也盼着她不出现，但总好像是她盼着什么不要来，那个东西就偏要来一样。 洛小北正好抬头，就见到季言和长腿男子不动了。 而他们的正前方，有一团模糊的黑影，正好拦在甬道中央。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头发长见识短 洛小北暗自咋舌，不会是自己想一想便真的将这个东西召唤来了吧？如果自己的意念真的这么强悍，那她要好多钱怎么没有？ 那一团黑影，大家都看到了，一时也没人出声。 因为那团黑影不动，季言和长腿男子倒像是在研究的样子，洛小北也站着不动。 果然一群人一起行事要比自己一个人来得舒服多了，至少这个时候该研究这个问题，不是她，虽然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出手的准备。 “小心！”季言一向温润的声音泛起一丝冷意，几乎同时，洛小北便拽着公输真儿跳了出去。 而她身后，一条黑色的还闪着鳞光的黑色线条便狠狠将她所在的方向砸出一个坑来。 那两个汉子已经往后退去，洛小北带着公输真儿已经到了季言和长腿男子所在的方向。 这东西不是在前面吗？怎么正好从中间砸了过来？ 洛小北回头，只见季言和长腿男子已经奔着黑影去了。手下一松，也不再管公输真儿，跟在身后追了过去。 她也不是想做圣母，什么别人要杀她，她还以德报怨的去救人。假如她说她只是顺手，有人信吗？ 就是看到前面有个人，可能会死，她就顺手把别人提溜起来，她把这个原因归结于，是自己不想看到公输真儿再自己面前被砸成肉酱。 其实，是因为，那个东西明显就是冲着她来。在前面的季言它不砸，在后面的两个汉子它不砸，就偏偏砸中间的位置。 洛小北将公输真儿救出来也无可厚非，可是洛小北心里苦啊！开爷都说她的血不同了，已经不能用来做灯油了，怎么这些恶灵还纠缠着她不放？ 而接下来看到的画面，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让她想到的。 因为，那个黑影不见了。 洛小北火急火燎的追上季言和长腿男子，就见这两人站在黑影刚才站立的位置发呆。 别说这两个人，就是洛小北自己看见也呆了。 甬道地面上留下的痕迹，是四个像月牙一样的形状的印，每个印又是对半而来的月牙。 “这是什么印？洛小北将头卡进季言和长腿男子并排而立的缝隙中，冷不丁开口。 长腿男子微微一侧身，似乎很嫌弃被洛小北碰到，但也正好给洛小北让了个位置，让她瘦小的身子能正好整个挤进去。 “这是牛蹄印！”长腿男子一脸嫌弃的开口。 那语气，就是在说洛小北头发长见识短，连牛蹄印都没见过。 “哦！原来牛蹄印长这个样子！”哪知道洛小北像是完全没听出来长腿男子的讽刺似的，还真的就应了也承认了自己没见过不知道。 长腿男子：“……” 洛小北确实头发长，这个见识究竟短不短，好像现在看来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短。 “这牛真是够重的哈！”洛小北自顾自又说了一句。 长腿男子还未反应过来洛小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又听到洛小北开口，“这甬道地面都是砖石，它还能在上面站出蹄印来，好稀奇！” 洛小北声音很轻，长腿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再次往蹄印上看去，可不是？甬道的地面全部是砖石，这黑影不过是往上那么一站，竟然也能站出蹄印来，那是不是说这头牛真的很赞重？ 长腿男子下意识将视线移到季言身上，却见季言垂着眼睛，视线落在蹄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还得要你出马了！”季言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温润，但是他说这话正对着洛小北的后颈，愣是让洛小北脊背发凉。 这家伙看出来了，看出来那个啥是在针对洛小北。 尼玛！ 结果接下来的队形直接就变了。洛小北一个女孩子，成功成了在前头开路的那一个。 公输真儿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青一阵白一阵，看得长腿男子就怕她突然倒地不起还需要人背了。 毕竟女孩子还是需要优待的，洛小北除外。 她不是女孩子，就是个女汉子。 甬道里阴森森的，公输真儿哪怕年纪小，这样的场面倒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对于被洛小北救了这件事她想不开。 虽然她是被连累的，可明显她没想到这一点。 洛小北自然也不会大声对她说，对不起，连累你了吧？那样她会被公输真儿记恨得更惨。 但她已经在记仇的小本本上又记了季言和长腿男子一笔。 为什么要一起呢？因为这俩人是好基友！就算报仇，那也要一起算。 走了好一阵，久到洛小北都以为这重量不能以斤计的牛不会再出来了的时候，它又出现了。 这一次洛小北倒是快，也用不着季言提醒，，整个人一跃，一脚踩上甬道两边的石壁，再次躲过了重重的一击。 甬道地面再次被砸了一个坑，洛小北看都没看，一手抽出腰间的影木鞭，左手持着一张符咒，双腿飞快在甬道的墙垣上疾走，也不过短短一瞬间，携带者符咒的影木鞭闪出一道耀目的银光，洛小北眼睛一亮，小声开口道：“够到了！” 但她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那头身形并不大的牛却又很大的力气，洛小北手中的影木鞭正好缠绕在牛身上，牛用力一拉，洛小北整个人便被往前拽去，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却又在并不明朗的照明设备下闪着鳞光的东西直扑洛小北面门而来。 洛小北暗道不好，她的手臂用力拉扯住影木鞭的一端，整个人往后仰，借助牛身上的力气稳住自己的身形，同时手中轻轻一甩，影木鞭便如同飘舞的缎带一般，灵活得动了起来。 但她整个人已经倒下去，却没落地，与地面之间还剩下大概三十度的角度，脚后跟卡在甬道地面的砖缝中。 但牛还在拉，并且第一个黑影没打到洛小北，它已经准备好了再来第二次。 洛小北已经无处可躲，左手抽出符咒，拍在影木鞭上，正准备放手，另一道黑影却从洛小北身侧越过。 手一放，影木鞭已经被人拽住，而洛小北整个人已经滚了出去。 “轰隆！” 第二百六十章 墨斗 洛小北之前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大坑！ 她快速爬起，目光落在黑影所在的方向，还真是奇怪了，这玩意儿分明站在原地不动，却总能有东西攻击人。 难不成这头牛也能使用意念不成？ 玩笑归玩笑，洛小北再次欺身而上。她的鞭子自下了陵墓之后便三番两次落到别人手里，洛小北暗暗啐了一口，她一定是和这陵墓八字不合，犯了忌讳，才会次次触霉头，成了拉仇恨的那个。 拽住她鞭子的是季言，而长腿男子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洛小北落地之时，正好见到季言拽着她的鞭子，一手却掏出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质盒子。 洛小北左手掏出符咒，论近身她是不敢了。何况已经和季言商量好了，她只要拉仇恨，将这头牛引出来就行了，剩下的季言和长腿男子解决。 但是这样的事怎么少得了洛小北？以洛小北的脾气，怎么甘心只做一个诱饵？ 何况这头牛一次次的用蛮力想杀她，她再怎么也得回报一二吧！ 然后她就做了，符咒一出，正好落在第三次冲她而来的黑影上。符咒橙色的火焰正好将眼前的东西照得透亮，洛小北这才看清楚，那个东西分明就是一条尾巴！ 不得了，这头牛的尾巴才是它的武器。 洛小北手中的符咒已经扔了出去，那条如人手臂粗壮的尾巴顿时往回一缩，一缕烟雾扑面而来打在洛小北脸上，臭气熏天，顿时冲到了她的脑门里。 只以为对臭味有较好抵抗力的洛小北也败了，她极速往后退，胃里一阵翻腾，顿时就吐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洛小北也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了！ “蜚” “这里怎么还有这玩意儿在？”洛小北已经被熏懵了，眼泪都要流下来，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话。 公输真儿和那两个汉子只站在一边，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洛小北现在的样子便知道情况不妙。 “这东西不能用符。”洛小北对着季言所在的方向叫道。 蜚本就不怕火，它是牛的身体却有蛇的尾巴，并且只有一只眼睛。 恶灵对于符咒之类的东西都甚是厌恶，蜚也如此，但洛小北之前用的符咒是最简单的，虽然也因为其灵气而将蜚灼伤，但随之而来的邪气将洛小北整个人熏晕了。 洛小北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而且她也不想靠近那个蜚了。她怕蛇，又不是只怕一个蛇脑袋，整个蛇她都怕，软绵绵的冰冷冷的触感，她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的时候还能无所谓，已经知道了，她就有所谓了。 蜚的力气很大，季言哪怕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的体力虽然比洛小北更好，拽着一只庞然大物倒是很有些困难。 但他面上的神色还算平静，洛小北的话他也听到了，不能用符？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左手中那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却被打开了。 一条黑色的墨线发着幽幽的绿光，那是常年累积的沉淀下来的灵气。木盒子一开，那条线便飞了出去，在甬道中晕开一阵浓厚馥郁的墨香，洛小北顿觉眼前一片清明，心中的郁闷也在刹那间消散。 墨线一出，尖端的圆锥形吊坠宛如龙头一般飞了出去，笔直的线条顺着黑影所在的方向打过去，正好被意识到危险的蜚的蛇尾拽住。 墨线必然要是直的，不能弯，才能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这是身为木工所具有的基本常识。 公输家墨斗以刚正不阿能祛百邪而闻名，历来都是道家所追求并甘愿为之付出生命争夺的宝物。 传闻，公输班做木工时所用的墨斗，更是道家所追求的无上至宝。 见时机已到，季言放开了拽着影木鞭的手，白皙的指尖轻轻按在笔直的墨线上。 “噌——” “嗡——” 如同利剑出鞘，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甬道中响起，又如同一根断了的琴弦，留下撕裂般的余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强大的气浪由墨线向两端分裂开来，扬起洛小北紧束在脑后的长发，她的视线落在手持墨线的季言身上。 金色银色的光芒互相交织，攀援而上，季言白皙修长的手轻按在黑色的墨线上，轻轻一叩，音浪再次席卷而来，如同来自亘古的深厚浓重的语言，带着诛妖除邪的执念，弹出一曲干净澄澈的奏鸣曲。 而墨线尽头的蜚已经整个倒了下去，它如蛇的尾巴将整个身躯紧紧包裹起来。它越是拧，那条墨线便嵌得越深。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长腿男子将手中的利剑插进了蜚脑袋前白色的尖端中，只恍若听到一声尖啸，黑影便如同烟雾消失。而长腿男子手中的利剑光芒由银色转为绿色直到隐到黑暗，一切归于平淡。 季言手中的墨线盒子盖上，洛小北这才回神，将视线移到那个盒子上。 她将影木鞭缠回腰间，眼中闪着亮光，“这是，公输家的墨斗？” 季言白皙的手指抚上木盒，双手垂下，宽松的衣袖便将木盒子整个掩住。 洛小北眼中的光芒一暗，暗道季言小气，但她视线一转，便看到公输真儿和两个汉子若有所思的脸。 洛小北忽又笑了。 季言瞥到了洛小北恍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也只是微微阖了双眸，再对着公输真儿点了点头。 长腿男子已经回到季言身边，两人转身，也不管身后的状况，便往前走去。 洛小北耸肩，也跟着走了上去。 季言有如此宝贝在手，洛小北是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她现在不是公输真儿盯得最紧的那个了，沮丧的是，公输家至宝居然在季言手上，那她要怎么下手才能将季言拿下？ 而洛小北算是又明白了一件事了，那就是公输真儿此行，应该也和季言身上的墨斗有关。 那么，如果找到了出口，进了望乡，季言可能是最遭殃的那个。 说不定公输真儿所谓的赵二当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鱼儿入网。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后遗症 而洛小北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自己也是一条鱼儿。 难怪赵二当家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下墓，怕是不管谁最终拿到这墓中的东西，出去了之后，他们都有把握抢过去。 这就好玩儿了！ 洛小北倒是想着，反正她对这墓中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兴趣，等出去了自己想办法开溜便是，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慌。 “季村长好身手啊！”洛小北嬉皮笑脸的，仿佛看不出来公输真儿和季言之间涌动的暗流。 “哪里，哪里，倒是洛洛有勇有谋，不似一般的女子！”季言回眸，却不看洛小北，但这番夸赞分明是意有所指。 洛小北咬咬牙，季言这是又明白了洛小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人本事了，干脆将她一起拉下水了。 这下好，有勇有谋，分明就是在讽刺她被蜚的邪气熏晕的事，不似一般的女子，不就是在说公输真儿是一般的女子？ 好嘛！又让公输真儿记恨上了！ 洛小北欲哭无泪，但她也识相的不再出声，和季言比气人的本事，她却是还嫩了点。 但就在洛小北想要安安心心赶路做个透明人的时候，走在最前的长腿男子却陡然不动了。 卧槽！还来？这是洛小北的第一想法。突然停顿这样的事，放在平时这没什么，但放在陵墓中，这可就有点大事不妙了！ 长腿男子回头，还没来得及看季言一眼。 洛小北便感觉眼前一黑，阴冷的气息从脖子后冲了进来，整队人便掉了下去。 心里的脏话已经不止卧槽二字了，天知道洛小北已经对掉下水潭有了阴影，那样的场景，她再也不想再来一次。 好在这一次上天对她不薄，她刚落下去去，便卡在了一处暗道里，没有彻底掉下去。 但四周已经没有声音，洛小北也不知道自己落到了那里，她整个人呈趴着的姿势，黑暗中，下方涌上来的冰冷气息已经快要将她的脸冻僵。 洛小北内心已经有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这陵墓中单独的鬼怪不怎么吓人，就是怕一走便落进了某个暗道里，又在暗道里遇到了一群的鬼怪，这就不好了！ 暗暗骂了一句，便小心翼翼的将手往左右两边探去，这一探让洛小北更想骂了。因为两边都是空的！直往上冒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哆嗦。 意思是洛小北运气好，在六挑一的幸运里，她正好落到了有东西支撑的地方。 但她现在的姿势也极其怪异，她尽量将脖子上扬，以避开呼呼直冒的冷气却又不敢用力，她就怕自己趴着的这一块小地方会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索性摸索着缓慢挪动身体，前面是空的，后面却不是。 直到她的脸已经避开了冷气，这才停了下来。 一手从绑着的衣袖中掏出了夜明珠，这是藏着的，身上唯一的最值钱的宝贝了。若不是眼前情况特殊，她还真不想拿出来的。 夜明珠幽光一闪，洛小北心里一凛，暗道不好反手便要去抽自己腰间的影木鞭。 “慢着！” 这道声音很及时，不然以洛小北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听到这道声音，洛小北要抽鞭子的动作才缓了下来。 “你能不能把你的头收回去？”洛小北没好气道。 要说现在的视角有多怪异？洛小北是一开始是趴着的，但她往后木挪了，又发现自己支撑着自己的是拼接起来的木块。而且这个木块还很结实，她索性就极其小心的翻了个身，躺着可比趴着舒服多了。 这一舒服就掏夜明珠，夜明珠刚一出来，正好照到两只在发光的东西，像铜铃一样，发着白光，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就像有什么怪物正盯着她。 在她的上方，同样是一道模木板，正好将长腿男子卡住，而他现在比洛小北更惨，半个身子都掉在外面，摇摇欲坠，随时都要落下去。 虽然一上一下，但两人又是相对的关系，也就是说脚的方向是相方的。 也就是说，洛小北并不是六里挑一的幸运儿，因为除了她，季言和长腿男子也落在了木板上，公输真儿那边三个也是如此。 洛小北一张脸都要白了，果然对于她来说是不存在单独的幸运这回事的。 大家都如此见不叫幸运了，这叫必然！ 但现在长腿男子的脸比她还白，因为底下往上冒的冷气让他想起来被洛小北下符咒设计的那一次，那是真的被冷实在了。 虽然后来季言帮他解了，这中间也耗费了不少时间，那时候的他还是硬生生扛着的。 公输真儿那方的照明设备已经完全掉了下去，现在就值剩下洛小北手里唯一一颗夜明珠还可以照亮。 即便如此，在公输真儿和季言眼里，夜明珠虽然漂亮，也只是一个照明的东西。 和洛小北这样的穷人不一样，公输真儿是见惯了，而季言是志不在此。 “这地方花样还真的层出不穷！”长腿男子心有余悸的将身子往后缩，一边缩还一边吐槽。 长腿男子一向少话，但是连他如此说，可见刚才的事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洛小北突然想到季言和长腿男子被淑尤设计的事，估计长腿男子会如此，也是因为在那里面遇到了什么东西，虽然表面淡定，这后遗症却还是没消。 “这木头的载重量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试着能不能站起来？”洛小北整个人已经坐了起来，又换了个方向，这才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这个暗道并不宽，整个却是圆柱形，像是中央空调一样，下面的冷气不断往上冲。 而六个人各自站了一块拼接起来的木板，虽然高低各不相同，但是木板延伸向中心的地方却是空的。 洛小北一看，木板有八块，互相不衔接。 每一块木板都是从石壁中延伸出来的，下面无任何支撑。 “大小姐，你要上来吗？”其中一个汉子出声道。 洛小北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公输真儿所在的位置为八块木板中最低的一块， 而离她最近的一个汉子递出了一只手，在问她。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信邪 公输真儿似乎在犹豫，那只手掌很厚实，她心中有些不愿意，但她有些害怕又是事实。 洛小北挑眉，本以为这些汉子是因为赵二当家对他们有恩，他们才会对赵显如此在意，现在看来也不尽如此。 公输真儿和他们吵架，说话毫不客气的那一幕过去还不多久，这些汉子却毫不在意。公输真儿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他们能忍受被一个小女孩这般对待，又回报以温暖。 这件事若是放在洛小北自己身上，洛小北是决计做不到的。 但她也明白，每个人所在的环境不同，各自的责任和信仰也不尽相同，没有比较的地方。 洛小北只看着公输真儿犹豫不决，后来又似乎想明白了还是命比面子更重要，一双白皙小手正要探出去，“不行——” 眼看着手要碰到，因为这一句话，公输真儿仿佛被针扎一般，迅速抽了回去。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站在最高处的季言宛若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黑色的云纹锦在夜明珠幽幽的光芒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点。 暗暗啐了一口，就算不识货如洛小北，也知道季言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价格不低吧？ “怎么不行了？”那位大汉没想到季言会开口阻止，一时也有点不悦。 他以为季言是害怕他对公输真儿不利吗？ 公输真儿表情讪讪，她的视线也落到季言那边，想知道究竟哪里有不妥？何况她的位置本身就是最低，抬头向上看，又正好是相对的方向。再加上洛小北手中的夜明珠幽光一照，气质清冷，舒雅高贵，现在季言就仿佛生活在暗夜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黑暗之王。 她眼睛一亮，满身的戾气和刚才隐隐的大小姐脾气也在瞬间收敛了起来，就像一只收了利爪的小猫。 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洛小北将注意力都放在季言将要说的话上。 哪里不妥呢？难不成…… “木板的重量受不起两个人，他要是上来了，你们俩会一起掉下去！”季言声音很轻，但他这个回答是对着汉子的，所以他也没看到一朵桃花的绽放，也没看到公输真儿眼中希冀的目光。 这个回答和洛小北想的一样，但是她认为这个木板很坚实，应该不至于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才对。可她也没有要去试试的想法，当然，自己的命，不能用来开玩笑。 “那现在要怎么办？”公输真儿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像是受了惊吓。 季言转身，并不看公输真儿，“现在看来，我们只能往各自的木板走了！” 洛小北也转身，视线落在木板身后连接的一个洞口上。 既然不能两个人上一块木板，那就只能自己往山洞里走，接下来遇到什么事都需要自己解决，自己克服。 如果能因此而找到出口最好，如果去的地方是一道死门，那就……听天由命？ 但洛小北决计不是这样容易屈服的人，所以在季言移动的同时，洛小北也向山洞走去。 六条木板，六个方向。 公输真儿眼神中的光芒暗了暗，又看了眼洛小北所在的方向，咬咬牙，一时也转身往自己的木板所在的洞口而去。 “大小姐！”有汉子突然开口叫住公输真儿。 她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怎么？” 那个一开始伸出手的汉子讪讪的摸了摸头，又小声说了一句，“您要照顾好自己啊！” 公输真儿面色一变，心里的火气陡然上升，但又看到季言和洛小北已经各自进了洞口，也没心情再说，只不甘不愿的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汉子面色讪讪，得了公输真儿这句回应，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对着另一边还在等他准备同时进洞口的兄弟朗声道：“走吧！兄弟！” 这一去，是死是活，都在自己手里了。 洞口中一片漆黑，但洛小北也算是开挂了，毕竟她的手中有别人所不具有的照明设备。 她是这么想的，却不代表事实就是如此。 要知道季言和长腿男子从进陵墓开始，洛小北见到他们俩的每一次，他们手中都没有照明设备，却又能过了暗道，又能如此坦然的往洞口里走，自然也是不怕的。 而公输真儿身为公输家大小姐，自然也有些旁人没有的宝贝，不到关键时刻也不会暴露。 所以说白了，除了那两个汉子是真的敦厚老实的没有任何可见的设备外，其它任何一个人，都相当于是开了挂的。 洛小北这会儿已经没空想太多事了，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山洞里。 原本还因为自己有夜明珠而小小嗨心了一把，但是一想到她有一得必有一失的运气，她一时也不敢自己瞎嘚瑟了，只能老老实实护着自己手中的夜明珠，再小心翼翼得探洞。 但让她没想到的事，眼前的山洞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或者说连个物件也没有，全部是空的。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因为这个空也太空了。 没有碎石，没有浓雾，只有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石壁，一直向里延伸。而这个山洞虽然冷，却不同于在木板上冷气往上冲的冷。 洛小北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感动了道家先祖，特意给了她这么一个简单又不至于被冻死的山洞。 因为这种阴冷是属于长年不见天日的阴冷，没有冷气，说明这里是相通的，否则冷气会从最里面冒出来。 这个认知让洛小北确信自己这次是运气爆棚了，但她接下来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因为，山洞被堵死了！ 就在洛小北以为这个山洞应该是连通的时候，眼前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通道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彻底打脸了，好疼！ 洛小北也笑不出来了，经过左右探究之后，她仿佛看到了道家先祖跟她开这个玩笑时的猥琐表情。 这个山洞就像一个囊袋，四周打磨得极其光滑平整，从里到外，唯一的出口就是那块木板。 但洛小北不信这个邪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别自虐了 她干脆直接坐了下来，后背对着山洞的出口处，盘着腿，视线落在眼前光华的石壁上。 双眸清明，仿佛要将石壁看出一朵花来。 然而眼前的石壁依然光滑一片，连块碎石都没有的地方，更别说有什么花了。 但也就是太光滑这一点，若说洛小北之前还是迷惑的话，这一下她更加迷惑了。 她是相信这里有出口的，只是出口在哪里还得要她自己找。 不过，洛小北也没等多久，因为她想到办法了，而且这个办法和自残脱不了关系，她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反正按照她的想法就是，如果自己的血液作用很强大的话，而这块石壁又有什么玄机的话，她定然能得到一些提示。 然后她也这么做了，等了没多久，石壁上果然也出来了一行提示。 血淋淋的几个大字就是洛小北自虐的证明，上面写着，“别自虐了，回去吧！” 洛小北：“……” 尼玛！这石头成精了，还知道她在自虐，而且还极其好心的“提醒”她，让她回去。 回去才是送死好吧？ 真是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了！ 洛小北抽出了影木鞭，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的。 就这么干候了片刻，面前的石壁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那一行字像不会消散似的，正好对着洛小北所站立的方向，大眼瞪小眼。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洛小北再次抽出一张黄符，口中喃喃念了两句咒语，黄符自燃，明晃晃的光芒将洛小北一张脸照得格外清晰。 早就被她放到地面的夜明珠这会儿孤零零躺在那里，洛小北像是没看到似的，用脚将夜明珠挪开了一些。 而她手中的黄符还在燃着，洛小北也不怕烧到手，反而作势要将符咒贴到石壁上。 “噗——” 洛小北整个动作还没来得及实施，一手抬在半空，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燃了一半的黄符，这个…… 有鬼啊！ 洛小北突然就笑了，将影木鞭收了回去。 左手从荷包中再次掏出黄符——一打！ “再不出来，就别怪我火烧山洞了！”洛小北声音很脆，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里还能听出些许回音。 等了一会儿，视线落在那道血淋淋的字上，见上面的话果然又变了。 “烧吧！烧了你吃烧烤！” 这个挑衅真的太直接了！ 可是该说这只鬼单纯还是洛小北太傻呢？ 她真的就再燃了一张符咒，整个人立在山洞中央，明明晃晃的火光将洛小北那张脸上的猥琐笑意，照得更加阴森。 一张符咒燃完，洛小北摊开了自己白皙的手掌，上面没有一点伤痕，连一点黑灰都没有。 额……这个…… 人和鬼比较谁更会玩儿吗？ “再不出来，一会儿我真的放火了！”洛小北唇角往上勾了半分，越发的邪妄。 那表情就像在说，再不出来，就没糖吃了！ 如此幼稚的手法，洛小北每次都乐此不疲，而且用得毫无违和感。 因为那个拦住山洞洞口的罪魁祸首真的出来了。 一只牛，透明的，像玉石雕刻而成的。四肢矫健，牛角盘旋而起，每一个节点都异常清晰，且能看见内脏。 并且，小巧玲珑。 有多小呢？不到洛小北的手掌。 所以它刚出来的时候，洛小北真的没办法将它和那个堵住山洞的东西联系起来。 再怎么，哪怕只有半人高，也比只有手掌大小来得更容易让人接受吧？ “你……”洛小北知道人不可貌相这样的事，自然也清楚怪物也是不可貌相的。 但是…… “那个……” 洛小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一直拿在手里的夜明珠，虽然这会儿被她扔到了地上，也只比这只牛小一点点。 见识过蜚那样的牛身蛇尾，攻击力爆表的恶灵，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太极晕已经被破坏的龙血怎么还能生出如此——萌物？ 怎么看，也不能划分为恶灵的存在啊！ 洛小北叹了口气，枉她走南闯北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什么样的怨灵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萌系的恶灵。 “你想说什么？” 洛小北一句话半天说不完整，反而是这只透明的小牛先看不下去了。 但它一开口，粗狂沙哑沧桑俨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的声音，彻底将它这外面萌萌哒的形象给毁了。 这次能下得去手了！洛小北暗自给自己做心里工作。 “你怕火？”洛小北盯着一只全身透明的牛笑得贼兮兮的，仿佛她才是那只拦路的小鬼。 “你别拿这个威胁我，我不会上当的！”小牛冷哼一声，那声音颇有得道高人的气势，但是放在这么一个小身板里，所有的高冷霸道超脱都没了。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洛小北笑嘻嘻问道。 这个…… 还不是洛小北拿火烧山洞这个理由把它威胁出来的。 “你别想过去！”小牛这次的话真的很严肃了。 “哦！”洛小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没想要过去啊！” “啥？”小牛的明显被这个回答镇住了。 “我是一定能过去的！”洛小北又笑了。 为了方便和小牛说话，也觉得一直垂着头着实累，索性就坐了下来。 就差没趴下去了。 “不过又是一个自说自话的盲目自信的小丫头片子。”小牛的声音里是满满的轻蔑和嘲讽。 洛小北并不恼怒，也不说话，一双明眸直直盯着全身透明的小牛。 “你干嘛？”似乎被盯得不自在了，也知道自己的外形是什么样，那头小牛说话 还带了些结巴。 洛小北眼睛有些发亮，“你刚刚说又是一个？” “那又怎么？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小牛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现在的洛小北已经不在意能不能过去这个问题，她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个人也是个女孩子嘛？” 小牛不解洛小北有什么打算，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对！” “她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在你之前！” “她过去了吗？” “她……关你什么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青牛 “不关我事，我就问问！”洛小北笑眯眯的，落在小牛眼里却异常惊悚。 “你究竟要干嘛？” “不干嘛！” “不干嘛你就从哪里来的给我回哪里去！” 小牛已经失了耐心，转身摇摇尾巴，看那样子是真的没心思和洛小北说话了。 “别走啊！”洛小北眼疾手快的逮住了小牛的尾巴，眼看着要溜回去堵山洞，洛小北怎么可能随便将它放了？ “你放肆！”小牛有些气急败坏，“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随便拽我的尾巴！” 洛小北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出来这只全身透明的牛有什么表情，但她还是放手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洛小北拍拍手，至少小牛的尾巴拽起来是软绵绵的，不是玉石。 “她过去了！”小牛怎么会不知道洛小北要问什么，但它语气傲娇，“但是我不打算让你过去！” “嗯！我喜欢像你这样说话的小牛！”洛小北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小牛。 这会儿她那点仅剩的属于女孩子特有的喜欢萌物的小心思总算被挖掘出来，但也只有一点点。 “我不叫小牛！” “那我叫你大牛？” …… 小牛是彻底没辙了，它觉得和眼前这个女孩子说话完全没有逻辑。 “你到底还走不走了？”小牛完全要暴走了。 “走！但是你不是不要我走？”洛小北还是笑。 小牛：“你快滚！” “滚哪里去？”洛小北摊手。 小牛：“哪里可以去就滚哪里！” 洛小北：“这可是你说的！” 小牛：“我说的，快滚！” “那好吧！我滚了！”洛小北起身，拍拍手，捡起夜明珠，大摇大摆的从之前被小牛堵住的那个洞口走了出去。 小牛：“……” 尼玛！总觉得被套路了！ 如果洛小北没记错，这只牛的本名应该叫青牛。 传说中是老子的坐骑，但其实它是千年木精。 身为坐骑，洛小北的第一想法认为它哪怕不是个庞然大物也不至于如此小的。 但青牛全身为玉，又透明可见五脏六腑，洛小北这也才确定这只小牛是青牛。 虽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但这一关也着实简单。 千年木精应该不用惧怕明火，但怕火是所有植物的共性，哪怕成了精也不例外。 而洛小北原本用符咒也只是为了试试这山洞中存在的东西是不是恶灵，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 诱出这么一个萌萌哒的木精。 “喂！” 洛小北状似优哉游哉的走着，其实内心抱着警惕的态度。她总认为这一关不至于如此简单，或许还有后招什么的。 但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洛小北听下了步子。 她在一瞬间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双眼也眯成了月牙状，转身纤腰半弯，面上的神色却在一刹那固定住。 明明之前还不及她手掌大小的小牛现在已经有半人高了。 和之前那只蜚相比还是小了些，这会儿已经算得上是坐骑原有的样子了。 对于洛小北的反应，青牛似乎很满意。 “我可没让你进来，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偷渡！”这声音还是苍老又沙哑，配合着这个身体违和感也不是那么强烈。 但是这“偷渡”二字听起来怎么那么有年代感？ 恢复了神色，洛小北也认真回答，“不是你让我随便滚的吗？” “我让你滚，你是用滚的吗？” 洛小北：“……” 一向擅长抠字眼抓重点的洛小北，第一次也被一只木精抠了字眼。 “所以呢？”洛小北有些无奈。 “所以你要出去，重新滚！”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洛小北半眯眼，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我没开玩笑！”青牛身子已经有半人高，搭配上它的声音，这句话还颇有点说服力。 洛小北一开始用这个法子也是不想和青牛起正面冲突，但是既然话说不到一块去，那她就要动武了。 然后—— 洛小北再次掏出了一把符咒。 “你想吓唬我？”青牛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洛小北摇摇头，“我真不是吓你！” “我就是想吃烤牛肉了！”洛小北嘿嘿一笑，这声音格外瘆人。 紧接着，她就真的将手中燃着火焰的符咒一把扔了出去。 而且为了让扔出去的效果达到最好，她是直接从高处往下，以天女散花的姿势。 那画面仿佛星光炸裂，在山洞中格外好看。 “简直岂有此理！”青牛极速往后退去，险险的避开那些落下的火焰。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对我如此不敬！”四只蹄子飞快的跑，一边跑还不忘撂狠话。 洛小北都看笑了，但笑归笑，符咒燃烧的时间太短，洛小北要尽快离开这里。 她是不能在墓中耽搁太久了，但她此刻并不知道时间。 虽然她已经饿了好久了。 现在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消耗体力。 何况，她已经知道师兄们下来找她了，这么久了，连公输真儿和季言都遇到了，却始终没遇到师兄。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又或者已经找到出口了？ 洛小北脚下的步子很快，她不想和青牛过多纠缠。可爱归可爱，她也没到因为可爱的小萌物就可以不吃不喝不要命了的地步。 “喂！” 但事与愿违，这才刚撒丫子没跑出多远，那道声音又跟了上来。 洛小北眉心一跳一跳的，她这才有了点，还是玩儿不过木精的感觉。 而且，这是狗皮膏药吗？ 洛小北头也不回！ 也不去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话。 和木精讲礼貌？ “喂！” 青牛再次喂了一声，见洛小北并没有要搭理它的意思。 “小丫头！” “小丫头！” 无人回应…… “你不是想知道前面那个小丫头的事吗？我告诉你！”青牛终于妥协。 洛小北奇怪这只木精是怎么成了这样啰嗦的，并不凶猛的，一点都没有身为木精的觉悟的木精的？ 但在听到有关于上次到这里的那个人的事，她还是停下来了。 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回答得也干脆：“好！你说！” 一边说着，一边还坐了下来，一副随时准备听好戏的样子。 青牛：人类变脸都这么快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起走吧 从青牛的描述来看，在洛小北来之前，也有一个人，并且也在她这般年纪的时候，来过这里。 但是她过山洞并不是因为用了和洛小北这样的死缠烂打的方法。 她用的是实打实的——干架！ 所以，她一上来并不像洛小北这么好说话，那个女孩子直接拿着明火将青牛所在的山洞烧了。 并且都不用等青牛出现，她扔了火之后就自己退了出去。 所以可想而知，当时的青牛还未现身，便先被烤了一番。 青牛最怕火，自然也不会就这样等着被烧。 它在女子转身而去的一瞬间，自己恢复了原形，躲到一边避火去了。 等它发现女孩子已经过了山洞，这才发现，女孩子这一招用的这招叫调虎离山。 然后它也追上了女孩子，说她不能从这里过，说她这样是骗人的。 女孩子疑惑的看了它一眼，然后问了一句话：“你的意思是，我是偷渡吗？” 那时候青牛就记住了这个词。 “然后呢？她还是过去了！”洛小北撑着下巴，她以为自己的性格算耿直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加暴力！ “然后她打了我一顿！” 洛小北：“……” 青牛说得委屈极了，洛小北点点头，嗯了一声，再加了一句，“极其暴力！” “那你追上我就为了和我说这个故事”洛小北在转移了话题，笑眯眯的看着青牛。 “不是！”青牛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的了，“我是来让你回去的！” 洛小北已经哭笑不得，但她还是站起身，故意板着脸，又将手指按得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看来我也要使用暴力了！” 青牛一愣，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转了好几圈，它仿佛要哭了！ 对！是被自己蠢哭的！ 洛小北满意的看着一脸懵逼的青牛，心里却不厚道的笑了。 应该不是她逼的，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然后她就准备走了。 “那里面很危险！” 青牛忽然开口，但这一次不是属于老者的嗓音，而是一个稚嫩的童音。 洛小北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便因为这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脚又收了回来。 我滴个乖乖！ 刚还说青牛小的洛小北，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现在的青牛在体积上绝对碾压她，随随便便一坐，都能将洛小北变成肉酱。 “这怎么还越长越大了？”洛小北啧啧两声。 青牛呵呵一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会越变越大！” “控制不住自己是指怎么个控制法？” 洛小北停下来了，并不是因为青牛说的什么危险，而是因为青牛突然变大的身体。 “就是情绪激动的时候！”青牛再呵呵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是羞涩。 “哦！”洛小北点头，“那你就不要激动嘛！还是小一点好看，你先冷静冷静，我先走了！” 一句话说完，洛小北当真就要走。 “你不要去，里面很危险的！”青牛声音越发委屈，仿佛洛小北再往前走，它真的就要哭了。 洛小北元本不想理会，因为再危险她都要走啊！ 但青牛这是好心提醒，她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回头问道：“什么危险？” 哪知道青牛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始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洛小北有些奇怪，反而耐着性子再说了一句，“你不说，那我就走了！” “别！”青牛见她仿佛真的要走，便急忙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危险！” 洛小北：…… “但应该会让人再也回不来了。”青牛有些惆怅。 “再也回不来？”洛小北眯了眯眼睛。 “是啊！那个丫头没回来！” 那个丫头？ “她说会回来看我的，这都这么久了，她根本没回来，肯定是里面太危险，她死了！”青牛声音里写满遗憾。 洛小北听明白了，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青牛问道。 “你去过山洞里的地方吗？”洛小北白皙的手指顺着山洞的方向指去。 青牛顺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那难道：“没有！”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洛小北忽然开口邀请。 青牛抬头，盯着洛小北的眼睛越发湿润，那里面好像盈满了水，只轻轻一颠簸，满眼的水随时就会掉下来。 “我……我不能！”青牛的身子在不断膨胀，这山洞原本还算宽敞，但它一激动，身子变大，这山洞就显得越发狭窄。 这是激动的表现，洛小北之前便听青牛说了。 但是它拒绝，这是洛小北不曾想到的。 “为什么？”洛小北问道：“你不是很想去看看的吗？” “我是想去，但是我的任务是守着山洞，不让任何人进去。”青牛低声道。 “你在这里守了多久了？”洛小北问道。 “记不清了！”青牛垂下头。 “这山洞里总共来过多少人？” 青牛不明白洛小北问这句话的意义，还是回答了，“加你一起就两个！” “那就没事了！”洛小北笑道。 青牛不解，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洛小北。 洛小北倒是耐着性子解释了，“这里短时间不会来人了，而且让你守着山洞，这里面也是山洞，你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守啊！” “这样？”这才的青牛倒是很快明白了洛小北话里的意思，但它还是犹豫不决，“但是我要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但是已经有人进去了！”这一次洛小北说的话很坚定，用的陈述句，“你不是说里面有危险吗？那你更要去看看了！如果真的有危险，那直接将危险除掉不是更好？” “那样，就算以后有人从这里过，也不会遇到危险了！你说是不是？” 洛小北拿出了难得的耐性去哄一只树精，只因为这只树精太过纯良。 而它一直惦记着还能回来看它的那个女孩，只怕早就已经出去了。 但是她失约了，所以青牛以为这山洞的深处里有危险，将那个女孩带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 “那便和我一起走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骨气 这算是邀约了。 在洛小北为数不多的心软的时候。 最终青牛还是没跟她走。 洛小北一张巧嘴最后还是没将青牛说动。 因为相比较起洛小北和那个女孩子，对于青牛来说，还是自家主人的命令更重要。 如此，洛小北也不再勉强，虽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不过这一次她有预感能在这山洞里发现些什么。 “那……你以后会来看我吗？”青牛希冀的眼神伴随着它这句话，听起来就像孤巢老人一般可怜。 洛小北仰起头看了看她，又探手在它身上摸了摸，笑道：“不会！” 青牛得了这个答案，有些失落，垂下了头，到低还是没说什么。 洛小北转身走了。 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洛小北不会答应。 她掉下这里只是一场意外，何况她这次出去后，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到这里完全是个未知数。 人和精怪的寿命无法用来做比较，精怪短短的一百年，对于人来说就是一辈子了。 反正总要有些遗憾，总比一场长年的盼望最后一点一点落空来得强些。 就此和青牛这么个萌系精怪告别，洛小北顺着山洞一直往里走。 手里捏着的夜明珠将眼前的山洞照出来一个刚好够洛小北看见的范围。 这次不是玩笑了，好的际遇总是发生在有命活着的时候。 往里走，山洞石壁明显失去了外围的光滑。 怪石嶙峋不说，偶尔的通道极其狭窄。 这像是天然而成，不是人工开凿的。 洛小北这才觉得青牛的话是有点可信度的，这里面有危险。 但她一开始发笑，并让青牛和自己一起走，是因为在她看来，女孩子再也没回来是因为她出去了。 能平安进入到这里的人，怎么可能没点自己的本事呢？ 对于是死在这山洞里了，还是出去了，洛小北显然更相信后者。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路，总反复经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模式，连续路过了好几个转折点，都是呈现这般模样。 洛小北认为自己可能捡了漏。 前面那个女孩子来到这里，将栖息在这山洞中的许多精怪都除去了。 而到洛小北的时候，就只能看见许多空了的巢穴。 这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洛小北省下了很多时间和体力，因为她不用同这些精怪对上。 但同时，既然前人有这般本事，一边走还一边解决了好多麻烦，那就说明那人很厉害。 所以洛小北一开始预想的会有什么际遇，希望不大。 这条路吧既然已经有人开道了，那就说明这里有出口。 洛小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运气还是没逃脱一得一失的魔咒啊！ “嘤嘤嘤——”气若游丝的哭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断断续续。 洛小北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这才分辨出，这像是婴儿哭声的声音。 并没有力气，像是饿了许久，像是随时要死了。 她也不会真的认为这里有个婴儿，但一定是别的精怪。 顺着声音过去，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到了另一处像是巢穴的地方。 这个巢穴很空旷，两边的通道极其狭窄，和之前洛小北路过的那些地方一样。 这些精怪的巢穴像是人工排列，但每一处又是自然形成。 这么奇怪的地方，洛小北还是第一次见。 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但当她走到这里的时候，哭声又突然消失了。 有些莫名其妙，洛小北更多的却是佩服之前来到这里那个女子。 直接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又把青牛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里会是什么。 这个念头刚落，洛小北便察觉到后颈窝吹来一阵阴风。 她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但她手中的夜明珠再次被收了起来，整个山洞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洛小北没有抽影木鞭，她想看看这个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吓人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 站在原地不动，洛小北闭上了眼睛，她的感官在黑暗中，而且是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能快速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任何人这个时候应该都被吓得乱窜了，但洛小北是个例外。 她不但没出声，还站在原地不动。 等她再睁开眼，嘴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明亮的双眸一闪，右手的鞭子便充当了绳子的角色，快速将眼前的东西给绑了起来。 “嘤嘤嘤——”哭声再次响起，还是像个随时要饿死了的婴儿。 洛小北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掏出了夜明珠，这才将眼前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这一看，洛小北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真的是个婴儿——脸。 这个东西刚好及洛小北的小腿，但是很瘦，一点不圆润。 身子是黄色，背后的尾巴很短，却是红色，像猪的身子。说它是个婴儿，是因为它有张像小孩子没长开的脸。 这么个奇形怪状的组合，和青牛相比较，着实不能让人生出什么好感来。 而洛小北游刃有余临危不乱，还不是秉承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这句话？ 反正那个女孩子都能过去，她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吧？ “嘤嘤嘤——” 那家伙还在哭，听起来就像个被抛弃了的可怜的小孩。 一张小孩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一把鼻涕一把泪，全在皱着的脸上糊着。 洛小北摇头又叹气，着实生不出什么好感。 “别叫了！你以为你长着张小孩子的脸你就很可爱了吗？”洛小北揉揉额头。 这山洞里有回音。 这东西的每哭一声，那声音就通过石壁回声进入洛小北的耳朵里，搅得人神烦。 洛小北的语气凶巴巴的，又有些不耐烦。 没想到这一说还真的就把那小东西震住了，然后它当真就不叫了。 身为精怪的骨气呢？ 洛小北是给逗乐了！ 大多数精怪都有迷惑人的本事。 它们有的会像人那样说话，有的会像婴儿一样哭，目的都是为了把人吸引过去，然后吃了他们。 这样的本事大多时候在野外极其奏效，当然，如果是夜晚独行，还会有人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这个时候就千万不能回头。 不过，婴儿哭出现在这个山洞里，而且是对洛小北，那就没什么影响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除了她以外，都可以吃 “你放开我！”那只像野猪也不哭了，气鼓鼓的盯着洛小北。 “不放！”洛小北也存了心想逗逗它。 这山洞中的精怪彻底刷新了洛小北的三观，怎么一个个都蠢萌蠢萌的？ “不放我就吃了你！”那只野猪说道。 “我那就更不能放了！”洛小北笑眯眯的盯着这只野猪瞧。 “你……”或许它是没见过像洛小北这般难缠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洛小北看它憋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话语的模样，一时笑得更乐了。 “那你放了我，我不吃你！”野猪似乎终于找到措辞了，还想着和洛小北谈条件。 但洛小北并不想就这么算了，“那怎么行？万一到时候你出尔反尔把我吃了我上哪儿哭去？” “你……”野猪又一次无语了。 洛小北一直遵守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和精怪讲道理。 这是师父教她的。 因为这一行，个中好坏着实说不清楚。 这就像不到必要时候，洛小北绝对不碰和死人有关的一切物件一样。 越是这一行，越是讲究。 而精怪呢？并不是说所有的精怪都是坏的，但它们毕竟不通人性。 它们所奉行的所有法则都是以精怪的法则来的，这个法则又极其简单，叫弱肉强食。 “你究竟想怎么样？”野猪的心思其实被洛小北猜中了。 它的确不打算放过她。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可以放了你！”洛小北摊手，手中的夜明珠在手指尖转来转去。 “好！”野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洛小北也不废话，“那我问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醒来就在这里了！”野猪说道。 “醒来就在这里？那你以前不是在这里的？”洛小北又一次抓住了重点。 野猪努力的想了想，这才用它那独属于婴儿的声音，奶声奶气道：“不是！” “我以前不住这里，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你怎么来这里的你知道吗？”又一个新发现。 “被人骗来的！”野猪说得并不情愿。 而这之后洛小北才知道，野猪一开始并不是在陵墓中的，它是被人带来的。 说起来，这只野猪到现在还没来得吃上一个人。 本该是他开荤的那次，便被人捉了。 至于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时间太久远了。 它所有的时间都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所有的意志早就被消磨完了。 也或许它曾经也是很凶猛的，因为被困，所以怨恨。 但是它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女子。 所以它的凶猛又一次被打击了。 “那位女子在走之前对你说了什么吗？”洛小北将野猪的愤愤不平收进眼底，笑道。 “她说……”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野猪抬头，如同婴儿的脸上满是不悦。 还有几分不服气。 “好吧！那我走了！”洛小北依然笑，但她这会儿作势就要走。 野猪一看她不管不顾，也不在意的模样，顿时就慌了。 “等等！等等啊！” 洛小北要抬的脚收了回来，“早这样不就好了！” 她笑眯眯的坐了回去，但野猪也不笨，“你先给我解开，我就告诉你！” 洛小北点头，不错，还会讲条件了。 但是，她又不是轻易就能妥协的人。 “那你还是不要讲了！”洛小北一手撑地，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野猪急忙开口，“我说！” 洛小北只笑，盯着它不说话。 “我说了你会将我解开吗？”野猪可怜兮兮的问。 洛小北点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解开！你可不要骗我哦！我有的是办法看出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野猪哀怨的瞪了她一眼，旋即撇嘴。 洛小北心情很好，对于欺负弱者这件事，虽然不太道德，但是真的乐此不疲。 她心情好，便笑得更开心了。 在夜明珠幽幽的光影里，她的笑容又着实恐怖，吓到野猪宝宝了！ 不忍直视洛小北那张脸，野猪退后了几步，撇开头。 “她说，人虽然好吃，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有的人有毒，吃了会生病，让我以后都不要想着吃人了。” 洛小北愣了愣，“她真这么说的？” “你不是说你能看出来我是不是在说谎？那你看我是在说谎吗？”野猪不服气，一撇嘴，还用两只猪眼睛瞪了洛小北一眼。 “你没说谎，那我再问你，她有没有说什么人能吃，什么人不能吃？”洛小北笑嘻嘻的，对于这个女子她心里生出些佩服又好笑的心思。 “她说……”野猪一顿，“你该放开我了！” 还知道讲条件。 洛小北可以选择不答应，毕竟野猪现在就是她的手下败将，要不要解开完全是洛小北说了算。 可她还是解开了，因为这野猪虽然长相怪异，却还是单纯的小精怪。 洛小北大概可以理解女子为什么不杀它了。 因为它还如同白纸。 它出生不久便被送到了山洞里，而外界已经经过了千年的变迁，再带出去已经不能适应外面的环境了。 而它还没什么狠毒的心思，也就现在这个山洞是最适合它的了。 洛小北也不会真的不解开，毕竟那是她的影木鞭，但她性格如此，也只是吓吓这头小野猪罢了。 右手探出，影木鞭自己回到了洛小北手中。 与此同时，小野猪快速冲洛小北面门扑过来，大有张开嘴就把她吃了的架势。 洛小北也不躲，唇角一勾，明眸流光溢彩，左手捏拳，往前一探，正好一拳落到了野猪的肚子上。 “哎哟！”野猪婴儿般的声音随着它飞出去的动作而响起。 洛小北笑笑，影木鞭已经回到她的腰际。 她慢慢走到野猪身前，蹲下来，面上的神情还是和善，但野猪这会儿却瑟瑟发抖。 “你还没回答我呢！”洛小北眯着眼睛，笑得很是灿烂。 “她说了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可以吃！”野猪已经快哭了。 (⊙o⊙)…额 洛小北愣了愣，心底对女子那点敬佩之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合窳 “那我现在再告诉你！”洛小北依然笑，“你要记好了！” 野猪不说话，但是如果它的眼睛能杀人，洛小北这会儿已经成了马蜂窝了。 “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你都不可以吃！吃了就会中毒而死！”洛小北神情淡淡，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其认真。 野猪一双眼陡然变得锃亮，“那我可以吃你吗？” 洛小北咧嘴笑了，毫无美感，“你觉得你能吃得到我吗？” 太欠扁了！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 但是能奈她如何？ 野猪气鼓鼓的脸这时看来才有几分可爱。 洛小北起身，一双手在野猪头上拍了拍，一副安慰小孩子的样子。 柔声说道：“没事，万一哪一天，你再见到我，还可以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吃到我的！” 野猪：…… 你说了当没说！ 洛小北心情极好，自动忽略了野猪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扩大。 “再见！”洛小北郑重道。 “等等！”野猪在洛小北要转身的那一刻陡然叫住了她。 洛小北嘴上还挂着笑，回头。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野猪忽然抬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洛小北笑笑，缓缓开口道：“你叫合窳。” 野猪忽然就笑了，眼中的晶亮仿佛要溢出来。 但它将小嘴一撅，嘟囔道：“你走吧，我这次不吃你了！下次再见到我一定会吃了你的！” 洛小北有些好笑，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那双明亮的眸子澄澈清明，一转身，便消失在了洞口。 但其实还有一点，那个女子曾经对野猪说过的话，野猪没告诉洛小北。 她说：“如果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要吃她！”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野猪表示不知道。 但是多一个人知道它的名字，它真的很开心呢！ 那个女子曾经告诉过它，它叫“合窳”。 一向事不关己的洛小北，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又没有任何交集的女子有了点好奇的意思。 因为那个女子太有趣了。 说有趣，倒不如说，洛小北觉得自己和她有点像。 掉进同一个山洞这件事，也不知是不是缘分。 洛小北笑笑，将视线从狭窄的洞口处收回。 野猪怕是再也吃不到她了，毕竟，这里她怕是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深吸一口气，洛小北举着手中的夜明珠继续往前。 但这次她没能走出多远，因为她的正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地下暗河。 这下好了，洛小北脸上的笑意完全僵住了。 之前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迎面而来的暗河的阴冷湿气吹得她面目发凉。 难道所有的好运气都挡不住天意？ 夜明珠的幽光在水面倒映出明明灭灭的暗芒，洛小北有些发白的脸在水面晕开一圈圈的涟漪。 不用下水都知道，这河水冰冷刺骨。 难不成这就是报应？ 报应在她故意捉弄青牛和合窳？ 洛小北这一行，对于报应二字是最为忌讳，也最为信奉。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八个字洛小北不曾说过，但她却经常听到，因为这是师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但对于洛小北来说，这并不是绝路。 有风有河，水还在流动，这说明，有出口。 只要跟着地下暗黑，这陵墓便能出去了。 洛小北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她在山洞的另一端的出口处。 这个洞口像是被特意劈开的，洞口整齐光滑。 前面有一个半圆形的延伸，再往外，便是深不可测的地下暗河。 黑漆漆的水面和偶尔能听到的流水撞击石壁的声响，都在提醒洛小北，这暗河水流速度非常快，并且下面有什么东西之类的都未可知。 放弃了跳水过河的方法，洛小北一脚踏上了洞口前的半圆形平台。 这一上去，眼前的视野仿佛更加开阔，但也仅限于一颗夜明珠能照到的范围里。 但迎面而来的风却更加猛烈，洛小北体重极轻，一时竟然有要被风卷到暗河中的趋势。 她急忙转身，举着夜明珠便要下去。 却在视线一晃而过的瞬间，看到洞口上方的石壁上，有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暗道。 洛小北不能在平台上久站，发现这一点，她就跳回了洞口。 洞口较高，以洛小北的身量明显不能够到。 好在她还有影木鞭。 在洛小北看来，有这条暗道似乎是一件必然的事。 因为洞口人工开凿打磨的痕迹很明显，如果没有别的通道，那当初设计这坐陵墓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让死了的人到这个平台上来看风景？ 黑漆漆的一片，毫无美景可言。 洛小北擅长风水，自然知道，这个平台的设计是为了挡住从远处而来的风灌进山洞里。 让平台将阴邪志之气同时向两边分散，不至于影响到刻意安排在山洞中的精怪。 所以洛小北在山洞中时并没有感受到潮湿之气，也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冷风，这也是为何青牛和合窳在山洞中待了上千年，依然是比较温顺而不凶猛的原因。 至于那些已经被之前的女子所灭了的精怪是何原因，不用想便知道。 定是那些精怪被抓到之时，已经改了本性。 老子主张人之初性本善，在灭妖除鬼的道士圈子里，大家宣扬的基本都是，妖就是妖，永远也不可能和人一样有一颗良善的心。 但师父曾对洛小北说过，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人心。 妖或者鬼都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要杀谁便杀谁，绝不会拐弯抹角。 但人却不一样，或许上一刻还和你有说有笑，亲密无间，下一刻便是他亲自将利刃送到你的腹腔。 身为道士，除妖灭鬼是责任，但要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 是非对错，并不只有人心才有。 或许有时候妖比人还看得清楚，也更加分辨得清楚，谁好谁坏！ 洛小北收回落在远处黑暗中的视线叹了口气。 她整个人已经站在了洞口上的暗道上，这条人工开凿出来的暗道，只有一脚宽。 所以洛小北只能前后**换着，将整个人靠在石壁上，缓缓向前移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 暗河 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猛，洛小北整个人靠在石壁上，一手握住夜明珠，一手在石壁上偶尔凸出来的乱世上攀岩。 脚下的路太狭窄，洛小北走得很慢。 因为表面平静的暗河，在之下是极速的暗流。洛小北仿佛能感受到水面下的暗流在极速冲击石壁。 而她随时就有可能被打下去。 石壁常年被风和水雾侵袭，光滑且潮湿。 洛小北手掌白皙光滑，要握住已经快要被打磨圆润的凸出来的乱石着实不容易。 索性将夜明珠收了起来，两手并用，以稳住身形。 最后一点光亮已经不见了，洛小北的每一步都要依靠自己脚下和手上的动作来判断。 呼啸的风从耳边打过，将她的脸刮得生疼。 但她小步移动的同时，耳朵却在快速分辨空气中传来的别样的声音。 像是被大风突然刮起的海浪，由远及近奔腾而来。 地下暗河有如此快的流速已经在洛小北意料之外，身后像是涨潮一般的响动更是超出了洛小北的预料。 但这速度极其快，就像突然涨潮的海面。 浓重的湿气和冷风已经快要将洛小北打下去。 心中暗道不好，洛小北双手各自抓住一块石头，这个动作刚做完，巨大的水浪瞬间将洛小北淹没。 石壁本就光滑，再加上水浪巨大的冲击力，洛小北陡然落水。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灌进她的耳朵和身体里。 淑尤给的薄如蝉翼的外袍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拖后腿，那水将洛小北卷入暗河之中，洛小北熟悉水性，一时半会儿也还能支撑。 这时她已经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最要紧的事，石壁她是回不去了。 暗河的水仿若刚刚融化的冰块，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洛小北首先便察觉到自己已经手脚发麻。 极快的水流将她迅速往下游带，洛小北想要上水面换口气却因为水的冲击力而上不去。 四肢发软，洛小北干脆闭着眼又屏气，只愿不要在水中遇到什么东西才好。 但她这个想法刚落，洛小北便觉不好，因为脚踝传来的疼痛告诉她，她怕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脚踝的疼痛让洛小北整张脸更加苍白。 洛小北心下暗骂，已经被冻得快失去灵活性的手指挣扎着从被绑着的衣袖中抽出了匕首。 一时也来不及去看那是什么东西，脚一抬，又费力的冲破水的阻力和浮力，尖锐的匕首直接将脚踝上的那块皮给剜了下来。 血腥味顿时往四面八方散开。 洛小北快速收回匕首，巨大的疼痛反而让她意识更加清醒。 这样的方法，只会将水中的东西引来更多。 血腥味才是最刺激的气味。 洛小北并不担心，冰冷的水流已经快要让她失去对外界的感官了。 水流越快，血腥气消散得也就越快。 而脚踝处的皮肤最薄，也是血液最少的地方。 被冰水这么一冲，也能在短时间内止血。 也就是这么想着，洛小北才敢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不然，结果只会更糟糕。 四肢渐渐疲软无力，又是失血，又是冰冻，洛小北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随即而来的黑暗便将她的意识彻底吞没。 ———— 再次醒来，首先传入洛小北大脑的便是疼痛。 而且位于脚边的位置。 她动了动，抬头看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才发现已经出了暗河。 然而这个地方并不是陵墓之外的地方，她依然还在陵墓里，却已经不是暗无天日的场景。 至少，现在的洛小北已经能够看清楚，咬着她脚踝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条鱼。 这条鱼不同于以前见过的何罗鱼。 相比较起来，这条鱼的体积比起何罗鱼小了十倍不止。 但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暗河中，这鱼的眼睛像只有一条缝，全身无鳞片，只有坚硬的外壳。 嘴巴的地方却很灵活，尖利的牙齿正嵌在洛小北脚踝处的皮肉里。 仿佛要穿透骨头一直咬到里面才肯罢休。 洛小北气得脸都绿了，直接掏出匕首将这条怪鱼的牙齿给敲碎。 又将它从自己脚踝上扯了下来，直接扔到了岸上没有水的地方。 洛小北缓缓爬上了岸，就着脚下平缓的水流冲洗脚上的伤口。 小心翼翼的将怪鱼的牙齿挑了出来，又查看了一下伤口。 两只脚的脚踝处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一开始就被洛小北剜掉的那块，伤口处的皮肤已经泛白，血迹不见多少。 刚打碎鱼的牙齿处的伤口还有鲜血在不断往外冒，又顺着脚下的流水缓缓飘向远处，又慢慢被稀释。 洛小北用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割断了淑尤给的外袍的下摆，扯下两条布带将伤口做了个简易的包扎。 这才缓缓转身，将视线落到那条有着坚硬外壳的，还在不断摆动尾巴的漆黑的鱼身上。 既然要吃她洛小北的肉，那洛小北就把它的肉吃了。 洛小北这么想着，然后就这么做了。 直到烧烤香味在岸边蔓延，发出滋滋的诱人的声响，洛小北顿觉心满意足。 感叹当初将九月那里的调料品偷放了些在荷包里是正确的选择，又感叹还好自己有一个水火不侵的荷包。 生火的东西还在，而用来烤鱼的木材，洛小北只看到岸上有很多干燥的碎木头。 为了报仇雪恨，一时也顾不得这些木头的出处，反正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了，不能放过。 暗河中的鱼很干净，不受污染，洛小北也下意识的不去想这些鱼要吃人。 反正这鬼地方也没有多少人回来，然后葬生在鱼腹里吧？ 这么一想，她便心安理得的开始吃鱼了。 一口下去，洛小北撇嘴。 同样是烧烤，怎么九月做出来的就那么好吃？自己做的看起来还不错却难以下咽？ 洛小北并不是一个对饮食挑剔的人，何况她现在需要吃东西恢复体力，不然那么柴的鱼肉，她绝对是吃不下去的。 不只柴，而是真的很难吃！ 还特别咸！ 都怪这条鱼难吃，洛小北暗想！ 第二百七十章 熟人 好不容易将一条鱼解决了，洛小北利落的拖着残废的腿将东西收拾干净，然后一股脑扔河里了。 吃饱了之后，洛小北要考虑的便是怎么出去了。 没想到进了山洞，际遇什么的没碰到，险些丧命了才是真的。 她撑着下巴，在岸边唉声叹气。 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河流下游走比较保险。 至于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看样子还是一个山洞。 但这个山洞的穹顶很高，洛小北之所以能看得见，便是因为在穹顶的上面，有很多密集的小孔，那些光亮便是从小孔中透露进来的。 离外面已经很近了，洛小北从看到这些光便知道。 这么想着，她便起身要走。 然而她只不过回头随便一张望，便正好看到河水上似乎漂过来一个人。 这也算种际遇？ 洛小北苦笑。 也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时进山洞的季言和公输真儿等人。 洛小北想了很久，干脆还是等等，万一还是活的呢？有个人一起赶路也挺好的！ 自然，这个想法也是很美好的！ 索性她就在原地等着了，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漂到她眼前。 但是—— 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洛小北觉得自己怕是认错人了。 要不就是这世界上当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然，杜阳这会儿应该还昏迷不醒的，怎么会在墓室里？ 而且还漂到了这里来？ 至于抬或者将杜阳拖到岸上干燥一点的地方，这样的打算，洛小北直接放弃了。 她脚上的伤口是被鱼咬伤的，半点邪气都没有。 没办法用青冥的枝丫，所以只能让伤口自己恢复。 本来她的恢复力还挺好的，手臂被戳了个窟窿，现在也没有影响到使用。 一点不痛，也不见出血了。 但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水里被冻坏了，脚踝上的伤口始终不见好。只要运动剧烈一点，便会出血不止，并且扯到伤口会异常疼痛。 所以，洛小北也不动杜阳，一巴掌直接呼他脸上了。 只不过这一巴掌还算轻，正好能将杜阳唤醒的力道。 还在躺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道精光，整个人噌的就坐了起来。 等他看清眼前的人，眼里又满是不可思议和惊喜。 “洛洛？”杜阳高兴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一双手在自己头上挠了又挠，这才算叫出来了洛小北的名字。 洛小北脆生生的应了，然后就见杜阳脸红了。 是激动的！ 因为—— “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走，我们现在就走！这破地方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杜阳直接站起身，拽着洛小北的手就要拉她走。 一边拉，口中还念念有词。 洛小北愣了愣，对于杜阳这前后的变化没反应过来。 但是脚踝被拉扯到的疼痛顿时让洛小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声音不大，却正好落到了杜阳耳朵里。 他回头茫然问道：“你受伤了？” 不等洛小北回答，视线直接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踝上绑着两根和衣服颜色一样的布条。 暗骂自己大意，才又背对着洛小北蹲下。 对于没看到自己受伤这回事，洛小北倒也不怪杜阳莽撞，而是因为淑尤给的外袍太长，她一坐下来便直接将脚踝遮住了。 但他看杜阳这样，有些懵，“你干嘛？” 杜阳声音很低，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我来背你！” 洛小北暗暗叹口气，还是亲人好啊！像赵显，洛小北还得威胁他才能让他背她。 “那好！辛苦啦！”洛小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站起来，整个人就趴在了杜阳的后背上。 杜阳不好意思的笑笑，等他实在感受到了身后的重量，整个人愣了愣。 “怎么了？”洛小北不解，“要不我们歇会儿再走？” 要说，其实杜阳从醒来短短的时间里，也没说要休息这样的话。 第一想法却是把洛小北带走。 “没事！”杜阳头稍往后仰，笑笑，“我不累！” 洛小北见他没有别的事，便不再问，只说了句，“那就走吧！” 要说，被杜阳背着，洛小北现在也是不太舒服的。 因为杜阳身上的衣服是湿的。 “杜阳！”洛小北开口道：“要不还是歇会儿吧！” “不用，我不累！我们往哪儿走？”杜阳背着洛小北显得很轻松，但他一直皱着的眉头，也只有在和洛小北说话的时候才能舒展开。 “先别走了！你身上的衣服是湿的，我们先烤烤火再走！”洛小北强行不走，杜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刚从河里爬起来的。 衣服是湿的，洛小北肯定觉得不舒服。 这一下，也就没说话，将洛小北放了下来。 “我这里有生火的东西，那边有些干的木材，你捡过来，我生个火堆！”洛小北坐在原地，一边在荷包里掏火种，一边指挥杜阳捡木材。 若说杜阳最听谁的话，除了自己爹娘，便是洛小北了。 但其实他一直又是比较敦厚老实的人，对于别人的意见也不太会拒绝。 等他终于将木材捡回来，洛小北生了火，直接让他将外套脱了，烤火。 这个倒是没什么，因为做好了下墓的准备，杜阳穿的是王小碗给的下墓的套装。 里面有件黑色的短袖，外面则是袖口紧实的黑皮外套，黑色的皮靴里面已经灌满了水。 这样的杜阳，满满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短暂的时间里，想将皮靴烤干不可能。 杜阳坐到了洛小北的对面，将外套对着火堆开始烤。 “你怎么下来了？”洛小北的脸映出火光，显得红彤彤的。 明亮的双眸盯着杜阳，认真问道。 “我回到这里就听说你来这里了，我就来了！”杜阳偏了偏头，翻动着手中的外套。 “你一个人来的？”对于杜阳特意来救自己这回事，洛小北显然有些惊讶。 “不是！陆哲也来了！”杜阳声音很小，却正好能让洛小北听到。 “大师兄？”洛小北想了想，“你们什么时候下来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 “比你晚了一天。”杜阳开口道。 晚了一天，那就是说这么长的时间里，洛小北唯一吃过的便是那条难吃的烤鱼。 “那你和大师兄怎么走散了？” “我踩到了暗道，掉下来了。”杜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但其实洛小北最想问的还是杜阳在老头那里的事，不过这本不是什么好事，也无从问起。 一时两人之间没话可说了。 洛小北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那二师兄和小碗姐姐呢？” “他们没下来，在外面随时等着接应我们。” 杜阳这么一说，洛小北就放心了。 按照她的预想，外面必然已经乱了。 这时候出去既然有二师兄和王小碗接应，那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我的衣服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杜阳将外套穿上，里面的短袖也干了大半，总比湿衣服穿起来舒服些。 洛小北点头，作势要站起来。 杜阳急忙去扶，但他手刚碰到洛小北，脸色忽然一变，侧头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洛小北侧头看向杜阳，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 并且由远及近。 “不好！快走！”洛小北话刚落，杜阳手疾眼快的将洛小北背上。 也不等洛小北再说话，背着她便躲到了一块凸出来的巨石后面。 两人躲得匆忙，一时也没发现这块石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便听见嗡嗡声铺天盖地的袭来，原本还明亮的墓室突然就被一片黑暗压下来。 洛小北和杜阳都不敢出声，一时也不清楚外面来的是什么东西。 但这个声音，很像蜜蜂。 如果只是小小的一点还可以对付，但很明显，这次来的，数量很庞大。 火堆还留在外面没有被处理，洛小北已经被杜阳放了下来。 两人都猫着身子，只有杜阳不时看看洛小北受了伤的脚。 杜阳皱眉，又将视线往上抬，便看见洛小北亮晶晶的眸子在不断试图往外看。 他扯了扯洛小北的衣角，却又看到了她手臂上紧紧裹着的还染血的布条。 那一截布条用的不是外袍上的，明明是黑色，杜阳却看到了上面深浅不一的颜色。 洛小北回头，面色古怪的盯着杜阳。 那意思就是在问，怎么了？ 杜阳抬头，视线刚好落进了洛小北的眼睛里，他脸一热，一时移开了视线。 也就是这视线一动，他便看到了正向他和洛小北这个方向飞来的大片的蜜蜂。 来不解解释了，杜阳立马将洛小北抱起，极速往火堆而去。 洛小北尚未反应过来，等她刚出那块可以遮挡身子的石块，她便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那块石头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这些数量庞大的帝王蜂的老巢。 而洛小北和杜阳刚好躲在别人老巢旁。 洛小北身上有淑尤给的外袍，虽然落水，浸泡了这么久。伴随了淑尤上千年的香味，洛小北身上也有。 杜阳抱着洛小北毫不吃力，但它已经腾不出手拿火把。 好在洛小北懂她的意思，杜阳刚一靠近，洛小北便俯身手疾眼快的操起了火把。 明显这样不够用，洛小北抽出腰间的影木鞭，一鞭子甩到了火堆中。 散乱的火星四溅，鞭尾缠绕着另一根火把，以杜阳和洛小北为中心，散开成一个圆形的弧度。 有大量的蜜蜂像密集的雨点一般簌簌落地。 但这样并不是长久的办法，密密麻麻的帝王蜂前仆后继的飞到洛小北所在的位置。 百密总有一疏，甚至于杜阳抱着洛小北的手已经被扎了。 虽然他竭力忍着，抱着洛小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洛小北咬牙，“杜阳，跳！” 杜阳点头，紧紧抱着洛小北，两人一起往河流中跳。 冰冷的水再次灌进耳朵里，密集的细小的水泡不断往上蔓延。 洛小北能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影飞过。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杜阳已经开始红肿起来的手，还在紧紧抱着她。 两人在水下屏气，洛小北本以为杜阳会坚持不了多久，抬头看去，却发现杜阳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洛小北尽量憋出一个笑，示意自己没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阴影终于消失，杜阳这才将洛小北托上去。 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除了那些被洛小北打下来的帝王蜂的尸体堆积了厚厚一层，其余的帝王蜂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的伤没事吧？”杜阳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个。 他担心洛小北脚上的伤。 “没事！我们快走！”洛小北这下也不再管什么衣服湿还是不湿得问题了。 “好！”杜阳点头，再次探手要将洛小北抱起来。 “不用，用背的吧！”洛小北拦住杜阳的手。 “好！”杜阳快速抽出手。 “慢着！”洛小北突然出声，“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没事！”杜阳快速将手别到身后，只笑笑。 那只手已经完全肿了起来，红中还隐隐有发紫的意思。 “你被扎了？”洛小北皱眉。 也幸好刚一扎了便跳进了冰水里，冰水可以缓解肿胀。 但不能久耗，如果因此而过敏导致窒息休克那就麻烦了。 “我没事！就是手肿了，别的没什么影响，也不疼！”杜阳还在笑，似乎因为这个意外而耽搁了有些过意不去。 洛小北皱眉，从衣袖中掏出匕首。 缀满宝石的匕首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璀璨。 “刺啦——” 洛小北反手逮住外袍的下摆便将它一刀划了下来。 她站起身，往河边走。 “洛洛？”杜阳起身，要去扶他。 洛小北慢慢移到河边，将割下来的外袍碎片在河流中浸湿。 “你将这个裹在手上。”虽然这个办法并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并没有对帝王蜂应急处理的好办法。 这么多的帝王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小北有些奇怪。 杜阳一言不发接过衣服碎片，老老实实裹在手上。 “我背你！”杜阳蹲下身。 洛小北有些犹豫，按理说杜阳现在受了伤，再让他背并不好，可洛小北却感觉得到自己脚上的伤口越来越严重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万人坑 杜阳还在等着，洛小北索性也趴了上去。 目光所及之处，周围是一片漆黑。 只有靠近河流岸边的穹顶上才有光芒，落在水面上，倒映出点点波光。 杜阳背着洛小北，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帝王蜂的巢穴。 帝王蜂其实是相当罕见的，且是肉食性。 产卵期间会先用毒针麻痹毛虫，蜘蛛，再把卵注射到这些昆虫体内，待小黄蜂诞生，就能享用活体。 在这里会有活体？洛小北有些怀疑。 但杜阳和她都已经受了伤，实在没有办法再去更靠近里面的地方看。 这么一来，洛小北也熄了心思。 但是身后传来的嗡嗡声让洛小北和杜阳同时变了脸色。 刚才从水中跳出来，这又要跳回去？ 妈呀！那可是冰水啊！ 洛小北急中生智，“别跳水，我们往里面去！” 她白皙的手指往黑暗中一指，杜阳想也不想，背着洛小北就跑。 他向来对洛小北的话没有疑问。 且背着洛小北也着实轻松，并不需要耗费太大的力气。 洛小北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注意到前方的黑暗。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太过巧合了。 她刚想放弃进入这块地方，帝王蜂便追了出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存心要把她逼进来似的。 “还要走吗？”杜阳突然出声打断了洛小北的思绪。 洛小北皱眉，她知道杜阳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前面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尸体腐烂气味。 她往身后看去，刚刚还奋起直追的帝王蜂全部停留在外围，不敢再冲上来。 出去，肯定会被帝王蜂包围。 但是如果往前走…… 洛小北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拿出了夜明珠，但这个照明范围太有限，一时竟然看不到更前面有什么东西。 只看得出黑漆漆雾蒙蒙的一片。 黑暗的地方和外界被光线照得透明地方分界线太过明显，像是人为分割出来的。 洛小北不自觉会想到她在山洞中，刚到达洞口时看到的那一幕。 那条暗道根本不适合人走，但又只有那个选择是唯一的。 可她上去了之后又被水流冲了下来，仿佛落入这里都是注定的事。 “还要往前走吗？” 杜阳已经不是刚开始遇到的那个单纯的实习生了，至少在老头那里待了两个月后，他已经越来越能接受自己现在这个身份了。 仿佛，他生来就该是如此的。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听洛小北说的话，不管对错，他永远都支持她。 而真正面对到现在这种事，他也能临危不乱。 “走吧！”既然当初设计这个陵墓的人有意要让她下来，她不去看看不是浪费了别人的心意吗？ 虽然这个心意，来自已经逝去了上千年的人物。 杜阳神色如常，洛小北一说，他便迈开步子跨了进去。 越往里走，腐烂的气味便更加明显。 洛小北已经能感觉到，这种气味就像是夏天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尸体，随便摆放在过道中，生了蛆。 强烈的嗅觉冲击让洛小北不想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因为尸气，有毒。 杜阳也只皱眉，其余还算平静。 他虽然没直观面对过这种事，但苏黎的死他都能接受了，后来又跟着洛小北遇到了那么多事，镇定还是有的。 洛小北高高举起夜明珠。 直到她看到了露出来的东西，这才小声叫杜阳停下。 杜阳停了下来，但是他不放洛小北。 “你先放我下来！”洛小北有些好笑，这个呆子还怕她出意外不成？ “你要做什么你说，我帮你。”杜阳的犟脾气却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了，也不管洛小北怎么说，他就是不放。 洛小北直接气笑了，她现在脚上的伤确实比较严重，一时半会儿也不和杜阳争论了。 “那你再往前走一点。”洛小北指挥道：“看到那个黑色的影子没？一会儿就停在那里！” 那个黑色的影子在夜明珠朦胧的逛下下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但洛小北直觉这个东西可能会有些出乎意料。 杜阳听了这句话，背着洛小北往前走去。 直到洛小北手中的夜明珠将那个东西照出来一个完整的轮廓，他才挺了下来。 这一看，洛小北的神色立马收敛了起来。 黑色的棺木反射着幽幽的暗芒，像是刚刚才放置到这里的一样。 在洛小北的预想中，这里可能会有棺木，但应该不太多。 或者棺木的品质会很差。 因为这里临水，空气的湿度很大，所以放置其中的尸体会腐烂。 但她也想不明白，按道理来说，这里的尸体应该都是千年前的陪葬。 就算安葬条件不好，该腐烂的，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没道理还有这么大的腐烂之气。 她一开始以为这里会和那些帝王蜂的繁殖有关，但随着她和杜阳进入这里后，那些帝王蜂便退了出去。 似乎在害怕这里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洛小北再次将手中的夜明珠抬高，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地方，全是朦胧的黑影。 而眼前离得最近的这块棺木，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但是这不对！ 洛小北想到了自己之前烤鱼和烘干衣服时所找到的那些干柴。 外面除了帝王蜂巢穴，便是光秃秃的一片，哪里还会来干了的木柴？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些木柴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 用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等看到这些棺木之后才叫细思极恐。 腐烂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洛小北皱眉。 这里该不会有个万人坑吧？ 这气息，来得也太重了。 “还要走吗？”杜阳开口道。 “走！”洛小北一时愣神，等他发现过来杜阳走的方向时，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杜阳已经背着她越过了棺木，而且这个趋势，像是要不断往里走。 “等等！快退出去！”洛小北快速说出了这句。 她让杜阳走是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游走，而不是让他往里走。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杜阳退的步子都还没迈开，一堆粘腻腻的东西便抓住了洛小北捏着夜明珠的手。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诈尸？尸变？什么鬼？ 卧槽！ 洛小北第一念头就爆了句粗。 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被一道蛮横的力量拉了出去。 诈尸？ 尸变？ 什么鬼？ 关键时刻，洛小北脑袋里瞬间蹦出来一连串的词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背着洛小北的杜阳都懵了。 但他下意识的抓住洛小北，至少不能让她被别的东西拖过去。 可惜他们二人错误低估了那东西的力道，结果就是两个人都被拽了出去。 这速度极快，洛小北肩膀正好撞到了结实的棺材木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瑟缩着肩膀。 手臂上的力量不管不顾将她往前拽，仿佛要将她的肩膀卸掉，而夜明珠早已经滚落出去。 身下是一片湿润柔软的泥土，带着冰冷的寒意。 每拖行一步，恶臭便从身下席卷而来，将洛小北整个覆盖。 她吃的那条鱼早就被消化了，这会儿再怎么吐也只有胃酸。 杜阳一直抱着洛小北的腿，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 拽着洛小北走的东西走路没有脚步声，只有手腕上传来粘你的触感告诉洛小北，这东西有点怪。 “杜阳，你放开我！”洛小北的腿被杜阳整个抱住。 “我不放！”杜阳竭力仰着脖子，既要避免让地面的泥土糊一脸，又要和洛小北说话。 “你快放开我，你抱着我的腿我怎么动？”洛小北就差没直接骂杜阳是个二货，手脚都被束缚了，这让一向喜欢自力更生的洛小北怎么习惯？ “哦！”杜阳讪讪，这才明白了洛小北的意思。 这么一说，他就放了。 洛小北吐了一口气，左手抽出腰间的影木鞭，反手往身后扔去。 银光乍现，周围的环境映入眼帘。 成片的棺材井然有序的摆放，每一具都是纯黑的，在银光照耀下还反射着诡异的绿光。 鞭尾勾住一个物体，洛小北被拽着走的身子突然一顿，也是这一顿，洛小北用力将鞭子一抽，却发现拽不动。 一道青绿色的光芒再次划破黑暗，如同刀光剑影掠过，肃杀之意撩起洛小北额角的碎发。 黑影奔驰而上，只听“铿锵”一声，手臂上的力道骤然放松。 洛小北收回鞭子，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快速抽回手，鞭子再次一出，正好落到眼前站立的一团雾蒙蒙的黑影上。 手腕传来的疼痛让洛小北瞥了一眼，有着黑色和绿色粘黏的液体正快速消散。 手一抬，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洛小北脸都绿了，拉着鞭子手再一用力，那团黑影却依然不动弹。 反而像是识破了洛小北的意图，黑影拽住鞭子，用力一拉，洛小北顿时往前飞去。 洛小北反应极快的放开鞭子，一脚蹬在棺木边缘，身子向后仰。 一个扎实的怀抱正好将她接住。 “我来！”快速将洛小北放下，低沉的嗓音在洛小北耳边响起。 杜阳提着青铜色的桃木剑欺身而上，青绿色的幽光划破黑暗。 剑影重重，将上百里的黑色棺木的幽光相互交织。 绿色的光尾穿透浓雾，只听“铿锵”一声，那团黑雾连退几步，而杜阳一脚蹬上棺木边缘，反身站立，又再次带着绿光而上。 黑雾却在突然间变换出交叠的人影，一只腐肉森森，皮骨交错的手穿透黑雾正好迎上青绿的桃木剑。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杜阳身体前驱，木剑骤然变长。 黑雾却在瞬间从两侧向他扑来，像张开的大网，迎接入网的鱼。 长剑一抽，杜阳迅速后退，两侧的浓雾却生长出成百上千只腐烂的手，每一只手形状各异，手指交叠出奇怪诡异的形状，都在向着中央的杜阳抓去。 洛小北起身，双脚和手腕的疼痛直接被忽略。 她张口，不能被这些手碰到，否则会直接被腐蚀。 但她的话并未出口。 杜阳岿然不动，左手二指迅速交叠，指腹从剑尾上移到剑端。 鲜红的血液在桃木剑上交织出一条暗红的脉络，不断延伸，向两边扩散。 青绿色的幽光在刹那间变换成血色的暗芒，冲破黑雾，黑红纠缠，浓烈的雾气迅速向四周蔓延。 杜阳反手一转，腐烂的手臂唰唰落地。 又在落地的瞬间发出“呲”的声响，瞬间化为一团浓水，浸入地面，与腐烂粘稠的黑土融为一体。 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回，暗红的光芒倾泻而出，袅袅升起，不断蔓延。 在一片黑色诡异的棺木中，越发阴森冷凝。 杜阳挺拔修长的身影被暗红交织，强大的气场爆发出正邪难辨的阴冷，右手垂下，手中闪着暗红光芒的长剑轻点浓黑的地面。 他的正面，那团黑雾不断浓缩。不断拉长又向周围扩散，一个黑色的暗影以立体的形象清晰的出现在洛小北眼前。 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洛小北站起身，右手腕不断滴落青绿色的液体。 黑雾散去，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形缓缓出现，腐肉交织，浓烈的腥臭气冲入洛小北的脑袋。 身躯上有蛆虫不断蠕动，滴滴答答的粘稠液体不断落入泥土中。 面目不全，只有可见的腐肉和隐隐可见的白骨。 这像是一具用全部的腐烂的肉和一架骨架随意组合的巨大的尸体。 尸体一动，身上的腐肉便成片成片往下掉落。 这不像是尸体。 洛小北俏丽的眉紧拧。 这像是某种怪异的，随便混搭的组合。 杜阳皱眉，周身的气息越发冰冷肃杀。 手腕一转，暗红色的桃木剑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凌厉的剑锋推开眼前的腐泥，红色的光芒平地而起，极速奔向正大步向杜阳而来的尸体。 尸体长臂一甩，一堆烂肉便覆盖在两边的棺木上。 杜阳快速后退，冰冷的气息与诡异的暗红交相辉映，足尖轻点，黑色的身影如同展翅高飞的鸿雁，暗红色的光芒随即而起，又再次落下。 剑风将腐朽的气息翻卷而起，长剑落下，只听“铿锵”一声，尸体长臂迅速收回，又反手一拍。 霸道猛烈的尸气和戾气顿时将杜阳逼退。 “呲——”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尸变？百骨冢？ 这尸体主要胜在蛮力，还有它身上具有强烈腐蚀性的一堆烂肉。 这么想着，事情就要简单许多。 这怪物尸气重，邪气重，洛小北觉得以杜阳的桃木剑定然可以将它拿下。 只是让洛小北没想到的是，大尸体顺手扔的那些烂肉，本以为是要阻挡杜阳，或者只是做的防备。 洛小北顺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这才明白了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粘上烂肉的黑色棺木，在瞬间发出呲呲的腐蚀声响。 而大尸体每一次移动，它附近的棺木便会受到波及。 若只是棺木还好，但从中不断涌出的黑色雾气让洛小北暗道不好。 这些雾气全部飞往大尸体旁边，原本在迅速减少的腐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又在它恢复的瞬间，又称为一段不断掉落的，往下滑的腐肉。 这是什么构造？ 洛小北一边从荷包中掏出青冥叶子，又顺手捏了两张符咒，又往杜阳所在之地看去。 杜阳正立在一副棺材的顶端，在一片漆黑又朦胧的雾气里，只能依稀看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周身的红色暗芒降了下去，光芒微弱，被雾气碾压包裹。 大尸体不断移动，目标是洛小北的方向。 它所到之处，每一具黑色棺木瞬间冒出浓雾。 洛小北手上伤口快速愈合，腐烂的部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白皙光滑。 脚踝上的伤势却不断加重。 洛小北咬牙，收回影木鞭，纤细的身影在每道棺木间穿梭，躲开了大尸体的追踪。 而她所路过之处，每一道棺木上都被覆盖上一张黄符。 驱邪镇鬼符！ 洛小北速度很快，脚踝上的伤被她抛于脑后。 一直站立的杜阳不知在想什么，暗红色的光芒越发微弱。 在一片雾气升腾的棺木地里，杜阳已经快消失不见。 大尸体横冲直撞冲，部分棺木直接被掀飞。 而洛小北的视线落在大尸体所行走的路线上，自己不断后退。 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像是突然而起的打在棺木上的雨滴。 察觉不对，洛小北将视线落到那些大尸体所经过的棺木上，已经有棱角分明的东西缓缓从棺木中攀援而出。 这是……尸变？ 棺木中的尸体并不是腐烂的模样，而是一具又一具保存完好的整齐的白骨。 这片上百里的棺材地里，棺木被腐蚀以及被掀飞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骨骼碰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才是白骨冢？ 洛小北突然想到她初进入陵墓中时遇到的那片白骨森森，被腐蚀液体供养的白骨冢。 和这一处由上好的棺木堆砌而成之地不尽相同，却又极其相似。 稀稀拉拉的白骨以大尸体为中心，不断向它汇集。 又迅速被突然掉落的腐肉粘黏，变成尸体的一部分。 原本只是两个人宽高的尸体正不断堆积，变成巨大的白骨堆积而成的尸体。 不断从四面八方汇集的黑雾又将裸露在外的白骨堆上一层腐肉，巨大的臭气如同毒瘴将棺材所及的地方全部覆盖。 洛小北突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以她刚才所过的路程和绕过的棺木来看，这会儿的她所走的直线距离已经超出她被拉进来时所走过的路程。 如果能出去，现在她应该早就出去了。 而不是还在这里，看着这尸体不断变大。 她突然想起杜阳。 红色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 已经不知道是被雾气遮盖，还是杜阳已经出了什么事。 这片漆黑不见光影的棺材地里，方圆百里的地界，洛小北俨然已经被困在其中。 “杜阳！”洛小北大声唤道。 如果杜阳出了什么事，洛小北绝对会想不开，因为又是被她给连累的。 洛小北掏出荷包中的黄符，能派上用场的已经不多。 她下陵墓之间就消耗了不少，在陵墓里也已经用了许多。 洛小北咬牙，如果这些符咒不能将这大尸体镇住，那她除了用蛮力就真的没办法了。 咬破手指，在左手所持的一堆黄符中，新鲜的血液不断渗透，将上面的朱砂染成了深红色。 纤细的身影在尚未开启的棺木间不断移动，每一个停顿，都遵循八卦阵的原则。 以大尸体为中心，形成一个圆。 那尸体似乎看出来洛小北的意图，大量的尸骨不断聚集，尸体的膨胀速度再次加快。 洛小北咬牙，脚上的伤虽然被她自己忽略，却始终不能改变她已经受伤的事实。 严重程度是多少，洛小北无心查看，但可想而知，不会太轻。 这个伤已经影响了她的移动速度。 如果她不能在短时间里将阵法布好，那后面想要再对付已经彻底融合成尸骨的这堆烂肉，她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落入被动的境地。 尸体也不再给洛小北机会，这个短短的念头刚过，尸体重新开始移动。 并迅速向洛小北扑来。 巨大的骨架和着浓烈的尸气，每一步都是人所不能超越的蛮横和强势。 八卦中，洛小北只来得及布置五卦，还有三卦尚没有布置。 而且，以洛小北现在的伤势和被尸体紧紧追击的趋势，她根本无暇启动阵法。 那尸体追洛小北已经不耐烦。 体重轻，身子纤细，轻巧灵活的在棺木间穿梭。 之所以还能被尸体发现，是因为洛小北现在的灵活度并不像之前那般敏捷。 尸体的追踪有明确的目标，不管洛小北到哪里，她总能快速捕捉到。 这就像在她身上安装了一个定位器一样。 明明最拉仇恨值的该是杜阳，但明显，它的目标只有洛小北一个。 而且锲而不舍。 而洛小北依然在布阵。 身后有大尸体不断追踪，她快速将掺有自己鲜血的符咒以八卦的位置设立。 每一个阵眼处，洛小北都需要停顿一段时间。 将符咒放置于棺木的下方，不至于被地面的泥土污染，也不至于被新起的白骨碰到。 每一张符咒布下又需要念一段咒语。 洛小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她如此，也还剩下一处。 第二百七十五章 阵法 身后的尸体已经追上了她。 浓烈的尸气如同席卷而来的气浪，轻轻一掀，就将洛小北震飞了出去。 后背撞到结实的棺木上，全身上下如同骨头碎裂的疼痛，一阵一阵冲到洛小北的脑门。 手中的最后一张符咒还来不及贴上，八卦阵还缺了一角。 巨大的尸体发出桀桀的笑声，迎面而来的腥臭气越发浓烈。 洛小北顺着棺木倒了下去。 手心粘稠冰冷的触感让她脸上更白了几分。 额角豆大的汗珠颗颗滚落，融入泥土，消失不见。 全身都在疼，已经分不清哪里还是完好的。 洛小北咬牙，一手扶在棺木上，一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又快速往前跑去。 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削皮剥骨的痛楚顺着脚踝往上蔓延。 身后的尸体发现了她的意图，反手一挥，腐烂的液体顿时漫天飞散。 洛小北影木鞭一闪，再次跳了出去。 脖颈间挂着的菩提子跳了出来，青绿色的光芒将洛小北苍白的脸照得透亮。 泛白的唇瓣已经咬出了齿印，如此一跃，落地时仿佛针刺的疼痛再次传来。 洛小北身形不稳，顿时就栽倒下去。 残余的腐肉因为菩提子青光阻挡，被隔离。 洛小北最后用力，将一张早就被揉皱，和满血泪的黄符贴到了还算完好的棺木上。 桀桀声越来越近，洛小北原地盘腿坐定。 左右手食指伸直，小指勾小指，拇指升入中指与无名指指缝。 洛小北闭眼，清明双眸中一闪而过一抹精光。 “天清地灵，血灵听令，调汝为神，符合符诀，借东灵法，灵血兵将，尊听法令，即时奉行，急急如律令，敕！” 空灵的声音如同来自遥远的苍穹，如同初升旭日划破暗夜的静谧。 不断奔走向中心的大尸体靠近的棺木中的白骨骤然停下了脚步。 洛小北抬头，手指分开，食指和二指再次并拢，一张符纸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 明亮的双眸骤然睁开，纯净透明的金光从双瞳中迸射而出。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神之玄精，鬼之玄精，助之吾身，万窍通灵。” 手中符纸随即飞出去，在八卦阵的中央上空停顿。 丝丝缕缕的金色烟雾从半空倾泻而下。 蔓延的浓雾与金色光芒互相交织，又互相纠缠，直到金色完全把黑雾覆盖。 漆黑朦胧的墓室瞬间陷入了一片透明清晰的金光中。 大尸体的脚步被止住，腐烂的肉在清晰可见的状态下不断低落至黑暗的泥土中。 淅淅沥沥的白骨还未来得及聚拢，便被金光阻拦。 停住的白骨在洛小北空灵的咒语下，转身返回了各自的棺木中。 那些在黑暗中蹒跚而行骸骨恢复了原本状态，变成了一堆毫无威胁的白骨。 洛小北再次咬破手指，一滴浑圆的血珠如同透明的玛瑙。 目光所及之处，那滴血珠穿透金色光芒，再次落到正中央的符咒之上。 金色和红色短暂交织，一股充满灵气的强大气浪迅速向四周推进。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棺材墓葬里，震开沉沉叠叠的涟漪。掀飞的棺材四散开来，白骨散落。 位于中央的大尸体终于动了动，仿佛极其痛苦。 站立的骨架霎时半蹲下来，桀桀的笑声变成痛苦的哀嚎。 腐肉一块块掉落，融入黑泥中。 嘶吼声将地面震动得不停颤抖，浓烈的戾气四散，隐隐有冲破金光之意。 八个方向的符咒同时发动，从地面网上蔓延出如同金色编织的大网，与正中央的符诀遥相呼、应光影交织，将戾气和浓雾牢牢困住。 洛小北心神集中，明亮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巨大的牢笼中的尸体。 嘶吼声渐渐缩小，洛小北苍白的面色滚落斗大的汗珠。 全身的不适在这一刻陡然上升到最高，痛楚在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皮肤和血脉。 洛小北咬牙，双手收回，在胸前合掌，无名指和小指交叠，食指中指并拢，空灵之声再次响起。 “天地自然，晦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咒语刚落，金色的牢笼骤变。八卦阵法所在方位不断旋转，一起往中央靠拢。 阵法的中央分裂出细小透明的金色灵气，如同飘逸的金色丝线，快速向中央的尸体靠近。 穿透腐烂的肉，再穿透巨大的骨架，不断交织攀援往上而去。 缠绕住每一块尚未来得及变成大骨架一部分的碎骨，金色的气息不断蔓延，中央的符诀快速下落。 范围越来越小，隐隐可见中央的尸体不断变小分化。 洛小北不敢分心，小心翼翼操控着中央符诀。 尸体的声音骤然消失，痛苦的嘶吼和哀叫声再也听不见。 金色的牢笼光芒渐渐变深，高速运转下，不断缩小成原本阵法的一半。 洛小北心中欣喜，手指再次变换，阵法再次极速运转。 直到最后一缕黑雾被金色吞没，八卦阵速度减慢，渐渐停了下来。 一股沉闷压抑的绞痛从心中传出，洛小北眼前一阵发黑，喉咙腥甜，一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停下的八卦阵颜色渐渐熄灭，洛小北手势一松，整个人往身后的棺木上倒去。 全身的疲软和痛到麻木的触感让洛小北不停喘粗气。 喉咙见的血腥味尚未下去，洛小北一手扶住棺木准备站起。 正突然暗下去的八卦阵突然爆发出金色趋近于白色的波光，又在一瞬间快速膨胀，不断向四周蔓延。 洛小北暗道不好，整个人快速后退，却来不及躲开膨胀而起的阵法。 “嘭！”巨大的轰隆声在一片棺材墓葬的中央响起。 成片的棺木被打飞，尸骨在半空中断裂，或者被粉碎。 洛小北也被气浪掀飞，身受重伤的她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和坠落感。 反而落入了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 洛小北心口憋闷，快速吸了一口气，一口鲜血再次吐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意外，骨架 “洛洛！”杜阳焦急的声音在洛小北耳边响起。 洛小北抬手，嘴角边还残留有血渍，“快放下我，快去！” 杜阳眼中满是歉意，深深看了一眼洛小北，将她放置在棺木旁，提着剑欺身而上。 洛小北伤势极重，杜阳刚一放下她，她整个人便侧身往一旁倒去，一手又死死抠住棺木，不让自己倒下。 白光爆裂之处，碎骨重组织，黑色的雾气再度蔓延开来。 杜阳挺拔修长的声音消失在黑雾中，洛小北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八卦阵不该出问题才对。 何况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没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弃，所以哪个时候该放手，她心里全部做了权衡。 哪怕是那一口鲜血，也是在确定阵法无误的时候才放心吐了出来o(╯□╰)o。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料是怎么回事？ 目光放到远处，不断聚集的黑雾煞气越来越重，隐隐有超过使用八卦阵之前的趋势。 碎裂的白骨跟随浓雾飞向中心堆积，一个巨大的骨架有再次聚拢之势。 这一次的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短短的时间里，碎骨堆积如山。 骨头碰撞声和重组声远远传入洛小北耳朵里，她的心也跟随这不断膨胀起来的阴影而揪成一团。 漫天的浓雾带着死亡的气息，这片一望无际的棺材墓葬，笼罩在一片腐烂气息的死亡阴影里。 洛小北长吁一口气，心口的不适也仿佛因为此而减轻了几分。 身体一松，整个人再次往一侧倒去。 洛小北一手撑地，手下粘稠冰冷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眼睛瞪大，她瞬间便明白了。 大尸体的煞气来源，又何止这些成片的棺木尸骨？而是这一整片墓葬。 也难怪，明明有那么好的棺木，这泥土中湿气还会那么重，而且腐烂的气息像是长年累月堆积而来的。 这片墓葬，连同所摆放的地面都是邪气和煞气的来源，那又怎么彻底将尸体灭掉呢？ 除非将这整片的地面全部掩盖起来。 或者用特殊之法，将这片墓葬中的怨气和邪气彻底净化。 否者，这片墓葬之地，就像一片丰富的油田，源源不断的为大尸体提供燃烧所用的燃料。 若是如此，又该如何？ 洛小北眉心拧成一团，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也不知道现在的杜阳，要怎么做？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抬眸，视线落在黑暗里。 蔓延而起的浓雾再次让视线受阻，她看不到杜阳在哪里。 而不断堆积的尸体却让洛小北感受到了死亡笼罩的恐惧。 杜阳视线落在眼前堆积的尸骨上，右手的桃木剑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 手腕一转，银光乍现，杜阳纵身一跃，桃木剑笼罩着暗红色的幽光再次浮现。 黑雾变成黑色的囊袋，从四面八方像杜阳扑来。 他一脚踩上白骨，几道飘逸的光芒带着凌厉的肃杀之意，冷意重叠，剑影重重，浓雾顿时消散。 而白骨堆突然站起，巨大的骨架森寒。 刺骨的寒意像融化的湖泊骤然袭来，所到之处，一片冰冷。 四肢和身体所在之处，白骨身上再无一丝腐烂的肉，也无一丝粘稠液体。 在黑红交织的光线下，白骨泛起幽幽冷光。 周围萦绕着浓烈的煞气和邪气，杜阳手中的桃木剑发出一声啸鸣，浓烈的剑意从尖端而起。 剑意将杜阳全身包裹，白光侵袭，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光，森冷气息从杜阳身上爆发而出。 他纵身一跃，银光乍现，飘渺的剑影划破浓雾，穿透黑暗。 手指抚上剑端，不断向前，鲜血骤现。 暗红色与黑色交织的光芒冲破黑暗，一直冲到穹顶之上，再向四周蔓延倾泻而下。 巨大的白骨只剩一堆清晰可见的骨架，眼睛所在之处却是深绿色的幽光。 长臂一抬，白骨簌簌掉落，挥动的方向正是杜阳所在之处。 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似有若无的黑雾，所过之处，掀起一片早已经碎裂的棺木和白骨，凌厉的邪气迎面像杜阳扑来。 十指尖利如锋利的剑刃，随时能穿杜阳拍扁捏成肉酱。 杜阳快速回旋，一脚踢在白骨手心，又极速跳跃。 剑影一转，“咔嚓！”掌骨断裂声传出极远的方向。 洛小北眼睛一亮。 顿时抬头，却见掌骨断裂的地方，黑雾堆积越来越深。 一片白骨再次被掀起，这速度极快，那白骨霎时堆积，新的掌骨再次形成。 骨架一跃，巨大的手掌带着蛮狠的力道狠狠像杜阳扑来 “嘭——” 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篇广袤之地中响起。 一片迸溅而起的腐泥向四周散开，浓烈的腥臭气霎时将原本沉闷的空气再添上一层恶臭。 洛小北心里一紧，胃中一片翻腾，顿时将胃酸吐了出来。 明亮的双眸已经染上一层水雾，汗水不断低落，她的脸越发苍白。 视线落在泥土溅起之处，一道白光瞬间冲破浓雾，又反手往白骨跳去，接连几声咔嚓声响起，顾家散落和碎裂掉落在棺材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这远远不够。 骨架发出桀桀两声轻笑，似乎在说杜阳不自量力。 浓雾聚集在它骨架断裂的地方，不断有碎骨从地面往上飞去，短短的时间里，断裂的地方再次愈合。 杜阳身影飘逸，移动的速度和手中桃木剑的挥动速度远远赶不上骨架的恢复速度。 看来还是没办法啊！ 洛小北叹气，要怎么办呢？ “嘭——” 一声巨响再次传来，飞溅而起的棺木和碎骨狠狠从四面散开又掉落，杜阳的身影再一次避开。 但明显，他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身后的骨架不断追赶，每跨出一步便需要杜阳垮好几步。 这样下去，杜阳迟早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变成肉酱。 但他竭力抵抗，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骨架哪里恢复好了，他便再补上一刀，不断消耗，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办法。 一手攀上棺木，洛小北用力站起了身子，视线在一片狼藉的墓葬中跳跃而过。 最终定格在一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引诱 那一处地方，不细看本不会发现问题。 但巧合在这个大骨架将所有的棺木全部掀翻，却唯独在靠近中央的地带，还有一排保存完好的棺木。 一般情况下洛小北并不会怀疑。 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她便没有来得及观察这里。 但在经过刚刚那一段的打斗里，大尸体所站立的位置便以靠近中央为主。 并且整个过程里，移动范围也仅限于中央。 如果棺木被掀翻，那临尽中央的位置更应该被破坏得极其严重才对。 可事实正好相反。 想到此处，洛小北再将视线移到正和杜阳打斗的骨架那边。 又收回视线，暗暗垂下眼眸，计算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走到那边，又要避免被发现，整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 心里这么想着，整个人已经走了出去。 瘦小的身子隐在黑暗中，又将菩提子塞回了衣服里，避免被发现。 脚踝上的痛楚让她咬紧了牙齿。 整片墓葬里并没有一块地是完好干净的，破碎的棺木和断裂的人骨，脚下吃力，走起来也极其吃力。 这个路程原本不算太远，但洛小北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和完好的时候想比。 她爬上了堆砌的人骨，站在一个相对来说高一点的位置。 目光落在那排排列奇特的棺木上。 雾蒙蒙一片的墓葬中，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必然，以洛小北这个位置，正真好看到那些棺木。 并且和周围相比，也只有那一处能看得清楚。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一般，这处地方仿佛具有独特的吸引力。 洛小北一时也顾不得其他，极速往那个地方而去。 脚踝上的痛楚也被她抛于脑后，她双眸中隐隐有激动的神情。 站定，一眼可见的范围里，一片棺木的摆放位置及其奇怪。 洛小北刚进墓时，看到的便是一群保存完好的棺木。 棺木之间的排列又极其整齐，横平竖直，绝对不像眼前的这般奇怪。 这一片范围里的棺木保存完好的，甚至还透露着幽幽光芒的总共有三十六具。 她突然想起，为什么她和杜阳不小心闯入这里后便会出不去的原因。 一开始还以为是抓住她的大尸体邪气怨气太重的原因，大尸体用了别的法子将他们困住。 现在洛小北才明白，这一大片的墓葬，要么全是陪葬的奴隶，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杀了之后放在这里的。 一是为了给大尸体提供源源不断的怨气，让它将任何闯入这里的人全部解决。 二是为了保护这里的某种东西，并以如此大规模的墓葬群麻痹闯入者的感官。 很显然！ 洛小北将视线移到这三十六具棺木上。 如果在骨架将棺木群破坏之前，洛小北定然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以大片有尸体的棺木做掩护的阵法。 但她现在知道了。 多余的棺木都被破坏了，所以现在剩下的棺木中，定然藏着设置此阵法的人留下的乾坤。 但这个阵她不能硬闯。 此阵法布在一片死者尸体中，其中的煞气和怨气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以洛小北现在耗损如此大的身体，她真的没办法再去经历这么一场侵袭。 这么一想，她的视线再次落到正在打斗的杜阳和巨大的骨架那边。 心中生出计策来。 洛小北嘴角浅浅一笑，从脖颈中掏出了菩提子。 浓烈的青光瞬间暴露了她的位置，在一片黑雾中，透出来的绿光，仿佛最后一丝希望。 “杜阳！”洛小北提高了嗓子大喊。 却掩饰不住其中沙哑，甚至因为喊太高，反而破音了。 杜阳本就担心洛小北，听到这一身呼唤，当下便急切夺过骨架猛烈排挤的掌骨，将视线落到声音的来源处。 那里，一点绿光，仿佛照亮了前路，让气喘吁吁的杜阳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手中的桃木剑再一转，欺身而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阳的实力已经大幅度提高，在老头那里待了两个月，使用桃木剑也越发得心应手。 但眼前仿佛怎么也砍不死的骨架，和他比起来，才是永远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 这个时间太久，杜阳叶明确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下降。 “将它引到我这里来！”洛小北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落在杜阳耳朵里却格外清晰。 洛小北收了重伤，杜阳是知道的。 他虽然担心，但是他向来对洛小北的话没有任何疑问。 这句话说完，他便开始按照洛小北的意思来做。 也不再和骨架硬碰硬，而是不断躲避，并变换方向，将骨架引过去。 越靠近，那一点绿光越发明显，杜阳一直紧张不安的心绪也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之前那段时间，并不是他不动了。 本应该乘胜追击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陷入了一段短暂的魔障里。 棺木中的黑雾里，聚集了大量的怨气，杜阳误吸了。 也就是那短暂的时间里，原本应该将洛小北放在第一位的杜阳，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所以等他清醒过来，看到洛小北被打飞了出去，他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心里的愧疚不只一星半点，很久之前他就在想，总有一天轮到他来保护洛小北。 却没想到，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却能轻易的就因为误吸浓雾而陷入魔障，留下洛小北一个人布阵。 又受了如此重的伤。 整个过程里，他都是紧张不安的。 他不敢想，如果洛小北出了意外，他要如何自处？ 因为洛小北保护过他呀！而他却做不到努力的去保全她！ 此时的洛小北有些激动，看着骨架和杜阳不断靠近，在菩提子绿光映照的小脸也因此而多了几分俏丽。 “杜阳，你一会儿注意躲！不要跑到我身后去了！” 洛小北大声吩咐，一只手捏着菩提子，大有随时就跑路的意思。 杜阳不明白洛小北要做什么，但他奉行洛小北说的绝对没错的原则。 在骨架巨大的掌骨再次抬起并落下的瞬间，杜阳快速收回桃木金，并抱着洛小北从侧方跳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入阵 预想中的碰撞声没有传来。 洛小北竖着耳朵，等了片刻，依旧没有。 杜阳抱着她的速度却不减。 她的脸正好正好被杜阳的手臂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身后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放我下来！”洛小北整张脸刚好埋在杜阳的臂弯里，无法探究和观察到外界的情况，这样她心里没底。 预想中不应该是大骨架闯入那处具有三十六具棺木的地方，然后将阵法破坏掉吗？ “不行！”杜阳的拒绝在洛小北的预料之外。 在洛小北的记忆里，杜阳只在苏黎的事情上很犟，这也算是除了苏黎那件事之外，杜阳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拒绝她。 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骨架追过来了？”洛小北声音闷闷的，被捂在杜阳的黑色皮衣里。 “嗯！”杜阳声音里透露出疲惫。 抱着洛小北并不是很困难，她的体重很轻。 主要在于他之前已经和骨架有了较长时间的打斗，体力消耗太快。 现在还要继续跑，很累是真的。 “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洛小北继续道：“你引开她，我再回去看看！” 杜阳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带着她跑。 那个阵法必然和出口有某些联系。 想要截断这大骨架的力量源泉是不可能了，要出去的话，还得从别处想办法。 杜阳抱着她，只会受束缚，到时候两个人都跑不掉。 洛小北的话很清楚，杜阳有些犹豫。 他不想把洛小北丢下，但是洛小北认定的事情，他没有办法。 而且，除非必要的时候，他永远都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好像，洛小北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命令一样无法拒绝。 找了一处相对可以遮蔽住身形的地方将洛小北放下，杜阳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便提着剑冲了回去。 他要按照洛小北说的，只要将骨架引开，方便她行事就好。 至少，他不会再和这骨架硬碰硬消耗体力。 他看出来这骨架在这片棺材林里，没有任何可以彻底将它除掉的办法。 洛小北仔细观察了杜阳的移动方向，这才起身快速往那保存完好的三十六具棺木而去。 漆黑的棺木散发着诱惑的人幽幽绿光，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洛小北确定骨架的掌骨部位拍下的应该是这个地方，以那一巴掌的力道没可能收得回去。 但之后又像一颗小石子落入汪洋大海中，连一点点的涟漪和水花都没有，便再次消失沉入海底。 这也是在骨架如此强悍的攻击里，棺木依然不受丝毫影响的原因？ 就是哪怕骨架靠近这里或者攻击这里，它所带来的力量也会被迅速消融，并且快速将骨架的攻击位置做了调整。 如果真是这样，那速度要多快？ 洛小北退后了一步，随手从外围的位置捡起了一块棺木。 放在平时，这样的东西她是不会碰的。 但是一想到她之前可能用这里的棺木烤了鱼吃，那接受能力又高了一层。 洛小北随手一扔，将那块厚实的棺木板扔进了三十六具棺木所在的范围里。 这一块木板下去，依然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甚至于，那块木板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棺木的上方。 洛小北眼睛一亮，莫非这阵法里还有别的空间？或者说，这阵法本身就具有消融外界事物的能力？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阵法的威力不应该这么强悍。 可一想，平日里这个阵法所用的地方，也不该是在这样一片环境下，一时接受能力又强了几分。 那要怎么办呢？ 目前看来，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洛小北再次掏出了菩提子，青绿色的光芒刹那绽开。 “杜阳！”洛小北沙哑的声音高喊。 骨架的攻击已经越来越猛，所携带的戾气和怨气也越来越浓。 单从这片棺材墓葬的上方就可以看出来，聚集的黑雾滚滚，盘旋交织，像在织一张密集的大网。 随时都有压下来的可能。 杜阳已经不再攻击，只单出的躲开，但体力的消耗程度也是不可估量的。 听到洛小北的声音，杜阳再次回头。 知道她拿出菩提子是为了方便自己辨别她的方向，一时再次转移了方向。 他不知道洛小北要做什么，但是他相信她。 杜阳挺拔修长的身影极速向洛小北靠近。 他一到，还来不及喘口气，眼看着身后的骨架一掌就要拍了上来，洛小北手疾眼快的拽着杜阳的手臂就跳了进去。 和洛小北的猜测一样。 这一跳，并不只是从外围跳到了里面，和棺木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和杜阳刚一进去，便陷入了另一片黑暗里。 这个过程很短暂，等洛小北和杜阳回过神来，眼前又是一片亮光。 这个亮也不是透亮，头顶压着一片灰蒙蒙的的云雾，似要随时压下来。 沉闷压抑的气息在这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空间蔓延。 眼前是一片混沌，看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东西。 洛小北还拽着杜阳的手臂。 突然进入了这里，他暗香应该是和洛小北之前拼命也要回到这里的原因有关。 但他已经学会不再盲目的询问，而是靠自己去看，去观察。 这里面的气息极其诡异。 洛小北刚下来，便察觉到，和外面的骨架比起来，这里和那里，没有什么分别。 “小心点！”洛小北低声开口，沙哑的声音里满是严肃和认真。 杜阳应了一声，他也察觉得到，这里面并非就没有危险。 这里就像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杜阳和洛小北踩在一片看不见地面，看不见泥土的地方。 那些灰蒙蒙的的雾气后面，隐隐有人影在晃动。 黑色的，颜色比雾气更深。 洛小北皱眉。 这是进了阵法还是进了棺材？ 怎么四周的景象，和她们在外围的时候差不离？ 除了光线稍微好一点，头顶上看到的东西，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们走！”洛小北拽着杜阳的手臂一直没松开。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松开得好。 要是一不小心走散了，还能不能找到人，那都说不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问题 杜阳一直不出声。 洛小北说走，那他便走。 而洛小北似乎也没发现，杜阳话变少了。 那些隐藏在雾气中的黑影，明明近在眼前，等洛小北和杜阳靠近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像是在逗弄两人，又像是在故意吸引两人前往。 每隔一段距离，那消失的黑影又重新出现。 “洛洛！”杜阳也发现了不对。 被洛小北拽着的手臂微微用力，示意洛小北停下。 洛小北侧头，明亮的双眸正好落在杜阳看过来的眼睛里。 莹莹光泽似乎要溢出来，将这方雾气蒙蒙的地方照亮。又像是照进杜阳心里，将他的担心全部一扫而空。 “怎么了？”洛小北认真看着杜阳。 她不是一个杀伐果断，也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自然也不会要求别人全听她的。 所以，她停下来，也是想听听看杜阳有什么想法。 事实上，她并不认为所有人都该听她的判断。 杜阳的信任让洛小北很感动，她也知道，杜阳给予无限的信任，是真的把自己的命交到了自己手里。 比起这样，洛小北其实更希望杜阳能提出点自己的看法。 短短的时间里，杜阳的变化洛小北在之前和腐尸和骨架的打斗中变看了出来。 他不再是南大里那个憨厚敦实，看到路小北假扮的鬼也能吓得面色苍白的实习生了。 或许，从公输真儿找到他开始，或者说，从他遇到洛小北开始，又或者从他一出生开始，他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对于杜阳说的话，她真的存了要听的意思。 “额……”杜阳被这一看顿时有些拘谨起来，原本还想说出口的话，一时也噎在了喉咙里，半晌，这才小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我们就走吧！也不知道这东西要带我们去哪里。”洛小北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到前面若隐若现的黑影上。 面上表情浅浅，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但她声音很轻，轻得有些不真实，让杜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似乎听到一些遗憾的意味？ 但洛小北脸上的神情没有变现出来，所以一时也分辨不出，洛小北是不是不高兴了。 从他看到洛小北开始，便发觉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 仿佛是她常常看不清神色的脸不一样，又好像是她明亮的双眸里总带有意味深长的又看不透的潋滟深邃。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除了她瘦了好多，抱起来没有重量。又好像不是那个样子了，以前的洛小北总会笑的，不开心就板着脸，瞧他笨也会骂。 他和她分开，也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却仿佛时间过了二十年一样。 她越发冷静，认真的分析每一件事。 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一句是废的。 但她身上那股子坚韧仿佛谁都打不败的样子，还是如此。 或者说，她比以前更加坚韧。 注意到杜阳在看着自己，原本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洛小北突然侧头，唇瓣微微翘起，勾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杜阳耳根瞬间燃烧起来，急忙别过脸去，挠了挠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洛小北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抬头，对着远处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何时是个头呢？ 杜阳也不知道。 他听洛小北的，她要走，他便走，她不走，那他也不走。 这里面的空间并不像外面那般危险。 从下来开始，这个过程已经走了很久。 除了那团一直似有若无的黑影，别的全部都没看到。 没有怪物来攻击，也没有额外的吓人的东西存在。 一个阵法，只有黑影和雾蒙蒙一片的虚无空间。 当初布这个阵法的人，究竟要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又是要放什么东西，才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而且，这个陵墓是鲁班的人。 公输家的开拓者。 或许，公输家和公输班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但是这一脉流传至今，又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内部又因为矛盾而分裂，但这骨子里流传下来的血脉，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作用。 “杜阳！”洛小北忽的开口，“你知道这是谁的陵墓吗？” 杜阳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问她这个问题，有些诧异，却还是开口道：“知道！公输祖的！” 公输祖？ 这个称呼让洛小北顿了顿。 哪怕杜阳不承认自己是公输真儿的哥哥，但对于公输家血脉，他还是认的。 又如何不认呢？ 本就该如此。 望乡中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死去的苏黎，哪一个又不是公输家的人？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洛小北顿了顿，浅笑这抬头，语气很轻缓，“如果你不愿意说就不用说！” 杜阳回头向她看来。 洛小北这是和他疏远了？ 她要有什么想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愿意说？ 而事实上，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只能说明洛小北和杜阳之间并没有相互了解。 杜阳不了解洛小北，所以他不知道洛小北这样的做法是在尊重他。 洛小北不了解杜阳，所以，她这么问，只是出于对朋友关系的维护。 谁都有秘密，有自己的隐私，而洛小北要问的，不算是杜阳自己的秘密，却是公输家望乡一脉的秘密。 见杜阳有些错愕，洛小北眯着眼睛笑，“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怎么不方便？ 洛小北根本就还没问。 杜阳不知道洛小北为何会如此，而洛小北也不知道杜阳的错愕从何而来。 “你问吧！”杜阳侧脸已经透露出几许棱角分明。 他自己也不曾知道，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傻傻愣愣的，辛苦对别人掩饰阴阳眼的杜阳了。 如今的他侧脸越发刚毅，挺拔的身影早已透露出成熟的气息。 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必须去做什么了。 他也不需要掩饰，只用做自己。 洛小北并没有因为杜阳这句话而有什么高兴的表情，依旧是笑着，这笑却有些浅。 她问：“这陵墓中，是不是有什么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第二百八十章 偃刀 杜阳有些发愣。 像是根本没料到，洛小北问的会是这个问题。 他怎么不惊讶呢？ 洛小北比她先到达望乡。 所以，再怎么，也该问，杜阳那时候为什么要骗她？ 骗她什么呢？ 苏黎的来历和他的来历？ 他们两人，根本就不是清河村的！ 所以，在图书馆招魂的那次，哪怕苏黎的魂魄还在，洛小北面临的也会是失败。 或许那时候的杜**本没意识到这些问题，也或许他想过要说，最后却因为望乡中千叮咛万嘱咐的规矩，而隐瞒了下来。 但他但是想要找到苏黎却是真的。 可他偏了洛小北也是真的。 或许这也不算骗，因为杜阳和苏黎两人的学籍上，写的也是清河村。 在回来的路上，杜阳就想过，要怎么对洛小北解释。 他以为洛小北认认真真想要问的，也会是这个问题。 而她，根本不在意！ 是不在意，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问？根本就不在意结果？ 洛小北不知道杜阳怎么又愣了，难道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她笑笑，有些抱歉，“看来是我多问了！” 关于苏黎，洛小北确实没有要问的意思。 关于当时的事，真的假的，对于洛小北来说都没有追究的必要。 苏黎是真的不在了，哪怕当时杜阳说了实情，洛小北也不可能真的将苏黎的魂魄找回来。 至于骗或者不骗的问题，既然结局都是一样，有什么可追究的？ 洛小北真的不在意，却不代表，杜阳不在意！ “当初公输家分裂之时，两边就已经协商好了！”杜阳叹了口气，那张越发刚毅成熟的脸有些隐藏至深的无奈。 洛小北不出声，这个时候，她是还安静的听杜阳说的好。 “公输……”杜阳有些犹豫，复又开口道：“公输真儿那边，要了公输家上千年的宅院。而我……这边只要守住先祖陵墓。” 对于这两个称呼之间的停顿，洛小北假意没听出来。 对于他是公输家血脉这件事，杜阳还是接受了。 洛小北浅笑不语，杜阳是想说，“他们”吧？ “但是后来他们反悔了！”杜阳继续道。 因为反悔，所以这次他们终于找上门来了吗？趁着村外的阵法快要失去作用了。 “因为陵墓中有先祖留下的造木工具！” 洛小北抬眸，看进了杜阳眼睛里。潋滟的眸光轻轻一闪，移开了去。 公输家的没落是必然的事。 他们隐没在山林中，过着富足的生活，却对外界的事始终保持警惕。 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甚少与外面接触。 但支撑着公输家这么多年富足生活的，全靠他们的手艺。 现在人很少需要什么傀儡术了，他们需要的是可以提供把玩和观赏的艺术品。 木工很多，其作品能称得上艺术品的，寥寥无几。 而公输家在外的人，或许用的不是真名，但是也因为他们的存在，公输这一脉才能流传至今。 而杜阳所在的望乡，村民都自给自足。 虽然有人定时出村，会带回消息和不用外界物品，但这样的生活，和与世隔绝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因为造木工具，那这一趟望乡之行，其中种种，便能解释得清楚了。 “那你不用去寻找所谓的工具吗？”洛小北轻轻问道。 “我是来找你的！”杜阳这次很快的说出了这句话，“至于那什么工具，他们要找便让他们去找吧！” 他不是木工，对那些都没有兴趣。 就算拿到了又如何？ 必然也要交出去的！ 这样的东西，放在他手里有什么好处？ 还不是引得人们来争夺罢了！ 那时候，他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 他虽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世，却不代表，一定要因为这个身份而为谁做些什么。 洛小北回头，唇角泛起薄薄的笑意。 大概有什么事要被她说中了。 说不定这一次，真的能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呢！ 这世间的一切，有因有果，自有定数。 她在这里遇到杜阳是意外，又是必然。 进入棺材墓葬中，是意外也是必然。 进入阵法，是意外也是必然。 那么发现这阵法中的东西，也该是必然了！ 视线落到远处不断晃动的模糊的人影上，洛小北笑了笑，“造木工具有很多吗？” 这是在问杜阳了。 “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只有一把！”杜阳回道。 洛小北侧头，“名字？” “偃刀！” 偃刀？ 后来改名为公输了，这工具的名字还是不变吗？ 历史上的公输班有妻子，而且这妻子也擅长于木工。 并且传说中公输家墨斗也是由公输班妻子所制，洛小北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淑尤。 摇摇头，洛小北笑了，还以为公输家至宝应该是墨斗，现在看来，居然还有一把更为精贵的叫“偃刀”。 好一把“偃刀”！ “走吧！跟着这黑影走下去，看看它究竟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洛小北放开了拽着杜阳的手。 杜阳刚毅的轮廓有一瞬间失神，手臂上的空落感让他眸色暗了几分。 但他随即又更上了在前头行走的洛小北。 洛小北说走，那便走。 这黑影见两人又跟了上来，又快速往前而去。 洛小北从进了阵法开始，便察觉到脚踝上的疼痛已经减少。 虽不至于让她恢复到健步如飞的模样，却能让她慢慢的跟上。 杜阳心知洛小北受伤很重，本来也有要背着她的意思。 但洛小北仿佛根本就不需要。 她不叫疼，也不停顿，不需要休息。 双眸就那么盯着前方的黑影。 那黑影仿佛也知道洛小北的情况，速度不快，似乎在等洛小北和杜阳追上去。 “杜阳！”洛小北忽然又开口。 “你说！”杜阳跟在他身后，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她晶莹的眸子中闪着光。 “如果，最后偃刀让你拿到了，你当如何？”洛小北问得很认真。 杜阳不知道洛小北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认认真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洛小北也知他不愿意敷衍，是以也耐心等着他回答。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什么来头？ “如果偃刀被我拿到了……”杜阳看了一眼洛小北，然后认真说道：“我会做两个选择！” “哦？”洛小北倒是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杜阳会说有两种选择。 两种？视情况而定吗？ “第一种，如果可以，我不会拿！”杜阳很认真。 不会拿？ “你的意思是，如果这里就我和你，你会不拿吗？”洛小北抬头，面上有些许的玩味。 杜阳看不出洛小北问这句话的意义何在，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只定定答道：“的确如此！” “那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呢？” “若只有我一个人，你觉得我会拿到这种东西吗？” 这句话就有些深意了。 杜阳是不相信自己能拿到偃刀的，当然，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哪怕他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在某些东西上还是欠缺。 他哪怕进步得再快，金手指再强大，纵然神识全部恢复了，也不可能事事都赶得上从小就受各种训练的洛小北。 自然，也不可能短短的时间里就能赶得上陆哲。 所以，发现阵法的人在他和洛小北之间，也只有洛小北可以做到了。 “那第二种可能呢？”洛小北眨眨眼，有些俏皮得问道。 “第二种便是必要的时候，我会毁了它！”杜阳视线落到前方不断移动的黑影上，话语偏冷。 毁了？ 很少会问为什么的洛小北，这次也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杜阳笑笑，这次没有挠头，而是非常认真的看着洛小北，“公输真儿和季言，你认为，偃刀落到谁的手里会更好？” “都不好！”洛小北想都没想就应道。 出于私心，也出于现实考虑。 因为公输真儿要杀洛小北，洛小北再怎么能自保，也不能说一点不介意。 她是不太希望公输真儿羽翼越发丰满，那个时候她会受到生命威胁，望乡的人也会跟着遭殃。 自然，她也不希望季言拿到。 公输真儿那边的二当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大神打架，小喽啰遭殃。 最后受伤的，还是望乡的村民。 而且，站在她的角度，她和季言之间的过节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反正这两个人谁拿到都她都没有好处。 比起这两个人，她更希望杜阳能拿到。 但谁拿到偃刀不见得是件好事，杜阳如今本就是两边不讨好，身份也有诸多尴尬，却是不适合再加些累赘和负担。 而洛小北呢？ 她更加不希望引火上身，她向来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性命，所以就算遇到这个东西，她也不会去拿！ 但是如果能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偃刀是何物，也是可以的。 杜阳笑了，点点头。 在这一点上，他和洛小北的想法是一致的。 而且他已经隐隐猜到，洛小北既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便是隐隐猜到了什么。 只不过，她不说，他不问就是了。 一道虚无的空间，两人不断穿梭其中。 没有明确的标志物，也没有别的能定位两人的方向的东西存在。 这一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洛小北的脚踝疼痛也不是那么明显，所以她也没多大在意。 “这样走何时才是个头？”杜阳忽然问道。 洛小北摇头，她也不知道。 但总归没遇到别的危险就是。 “说来这个阵法还是公输家先祖布下的，你有什么办法吗？”洛小北开玩笑的问道。 杜阳摇头。 公输家人这个身份，从他一出生开始，便没听过，也不知道。 倒是在课本上看到过鲁班。 却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是鲁班后人。 哪怕他现在知道了，对于这个家族的历史所知道的叶不过寥寥。 或许他的乾坤眼能派得上用场，然而该怎么用，没人告诉他，他自己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来。 如今也只是用来当做阴阳眼看鬼魂罢了！ 以前还会害怕，现在，已经能坦然面对！ “等等！”洛小北突然出声打断了杜阳的思绪。 他顿住脚步往前看去。 四周浓雾似乎在不断散开，一直在前面带路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一片空旷发白的空间再度带来清冷孤寂。 这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洛小北和杜阳两个人存在。 洛小北眼眸微散，看来该遇到的还是要遇到了吗？ “来者何人？”一道苍老遒劲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带着超脱世俗的意味。 洛小北想过会遇到点不同的东西，却没想到会在阵法里遇到与自己梦魇极其相似的场面。 只不过，这里不是在她的菩提子里，而是在阵法里。 洛小北浅笑，“晚辈洛小北！无意闯入此阵，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视线只落在前方的位置，不曾四处窥探。 一旁的杜阳没说话，刚毅的侧脸没什么表情。 洛小北向他看过去，杜阳有所察觉，只见洛小北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若有所思，短暂的时间里，便也明白了洛小北的意思。 “在下公输川，无意叨扰前辈，还请见谅！”杜阳说话不卑不亢，也不拘谨。 神态自若又收放自如。 “公输川？”那位老者在洛小北说话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示。 却在听到杜阳说出了自己名字后反而有些激动。 公输川？ 洛小北笑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时杜阳原本的名字，还是他自己临时编的。 “正是晚辈！”杜阳面上的神情一直淡淡，听到老者问道，又重复了一遍。 “我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将公输家子孙盼来了！”那老者哈哈大笑两声，声音里满是感慨，又满是欣慰。 总算等来了？ 洛小北挑眉。 这位老者和那位公输班定然有什么关系，自然也该和这陵墓有什么关系。 虽然公输家的人都准备下墓找东西，甚至不惜为此破坏了太极晕，还将陵墓中搅得天翻地覆。 这位老者却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似乎对于自己后人此举很是欣慰。 这还真是别具一格的先祖。 您的葬身之地都要被彻底破坏了，还很高兴？ “你来就好，你是公输家后人，这个女娃又是什么来头？”那老者忽又开口。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后人 似乎终于意识到，除了公输川之外，这里还有一个洛小北。 而且看这样子，似乎对她很不满。 “这位是与我同行的伙伴！”杜阳倒是耐心解答了那老者的问题。 “伙伴？”那老者陡然有几分不悦，“我公输家的后人何曾需要伙伴？而且，就算是伙伴，那也该是自家人，而不是这个外人！” 洛小北不动声色在原地站定。 反正她已经进来了，何况这老者不露面，洛小北也不怕。 但从这里便能看出来。 公输家重视家族团结，而且极其排外。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也该成为家族箴言传下来的。 那为什么公输真儿那一脉会和杜阳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嫌隙来？ 以至于最后一脉分成两脉，现在又为了祖宗传下来的的宝贝要大打出手。 自然，哪怕是如此，这样的话也轮不到洛小北来说，而且，她也不想问。 “是她救了我，若不是如此，今日我便不能活着走到这里了。”杜阳很有耐心，说话间，又恢复到了敦厚的模样。 也似乎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老者冷哼一声，比起之前的不悦，态度还是缓和了一些。 “既然是救命恩人，那便算了！”老者声音淡淡，但是不难听出，对洛小北和杜阳的，分明是两个态度。 对于救命恩人那便算了？ 算了？ 救命恩人你不谈报答，还说就算了？ 这是看在你救了我公输家后人一命，反而饶你不死的原因？ 呵呵！ 一直浅笑的洛小北也不免收敛了神色。 眉梢轻挑，所以对于公输家为何会闹分裂，又为何会逐渐没落衰败，洛小北也从老者的这番话和态度里看出了端倪。 这般自私自利，狂妄自大，哪怕留下了什么箴言，后人也未必会遵守。 也难怪，哪怕都分裂成两脉了，这两脉中夜依然有人不安分。 似乎要将公输家剩下的血脉赶尽杀绝，才肯罢休。 公输真儿那边还有个赵二当家，而望乡还有一个季言。 这些都不是安分之辈。 杜阳所说的救命问题，洛小北知道这是杜阳为她找的借口。 或许她曾经救过杜阳，但杜阳又何曾没救过她？ 在这陵墓中，她也只是在河边才遇到杜阳。 杜阳也是听出来了这老者话中的不悦和怒意，才如此这般说的。 如此，洛小北原本就没想往这老头跟前凑。 她向来不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的事，也不愿意去讨好这一开口对她就没什么好语气的人。 哪怕尚且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还是说只是一抹留下的神识，只为了在这里等待后人到来。 她不说话，一时老头也失去了兴趣。 这丫头像个闷棍，老头心中的不悦虽然不减，却也直接将洛小北忽略了。 “小子，你既然是我公输家后人，那你说说，你是第几代子孙？”那老头又将话题移到了杜阳身上。 对于几代这个问题还真的没有细细研究过。 洛小北这时候也不能给杜阳提醒。 这一老一心一意盯着杜阳，只要他有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他只是偷偷瞟一眼洛小北，都会引起怀疑。 洛阳并不慌乱。 从他出生气就不知道自己是公输家人，对于自己是第几代的问题，他还真的不知道。 但公输川这个名字却是真的。 这是王小碗的爷爷告诉他的，他也就正好拿来用了。 而杜阳也没想撒谎，所以他说了。 “晚辈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说话时神色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异色，也没有因此而去看洛小北的意思。 “你不知？”那老头陡然提高声线，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很意外。 但不过一瞬间，他陡然大怒，破口大骂：“你竟然不知？我公输家子孙怎么可能连自己是哪一代都不知道？你一定是骗我的，你是假的！” “你们给我走，都给我走！”老头最后这两句尤为吓人，厉声大喝，似乎只要他能动手，恨不得马上就杀了这两人。 洛小北神情淡淡的，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杜阳也神情淡淡的，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那老头等了片刻，见两人都不动，不由得又开口：“还不快滚？” 洛小北和杜阳没有要伺候眼前的这个只闻其身不见人的老头，但他们不动并不是要赖在这里，而是—— “这里如此大，料想一时半会儿我们是走不出去了。”杜阳声音淡淡，继续道：“未免在这里待得太久引得前辈不快，还请前辈指一条明路。” 杜阳说的很诚恳。 而杜阳和洛小北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确实想走，并不想在这里和这抬头多费口舌。 最好能将他们送出去。 这个出去是指出陵墓，而不是出去有那只大骨架的地方。 至于这里面的东西，谁得到谁得不到，看各自缘分。 虽然这两人都希望别人能永远得不到。 “你们——” 这老头原本还在等杜阳解释的。 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外界是什么模样他现在全然不知。 也不能凭借不知道自己是几代人而断定他不是公输家人，或许是旁支呢？ 或许只是不被家族重视的人呢？ 说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能解释得清楚他也会考虑信了这小子的话，谁料，这两人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 而且在他发怒的时候也毫无惧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要么是真的不在意，要么就是装的。 但是这装也装得太像了。 杜阳开口，首先说的不是息怒，不是要流下来，而是让他送他们走！ “自己滚！我公输家的人怎么能连这种简单的阵法也破不了？”老者声音中依然带着怒气，似乎比之前更甚。 洛小北挑眉。 原本这件事，她的确是个外人不方便插手，也不适合做过多评论。 自然也不是适合在这个时候开口。 但是—— “这出阵之法，只在前辈手中。或者说这阵法也是由前辈控制，您让我二人自己找办法？您这是非要将我们留下来的意思？” 洛小北声音很轻，但其中的分量，却足够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条件是什么？ 这片虚无的空间里，久久没人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 连那脾气古怪自私的老头也一时半会儿没反驳出来。 洛小北薄唇轻抿，复又淡淡一笑，却不曾开口。 她要说的话已经说明白，这时再开口，未免显得自己急促不安分罢了。 想到这老头自视甚高的模样，现在又是在别人所设置的阵法中，再是不服气也不能变现得太过。 “你这女娃怎么看出来的？”那老头声音威严，全然没有因为洛小北这话下了面子。 在这件事上他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虽然脾气古怪，却全然不在意面子问题，也不觉得尴尬。 听他问话，一直站着的洛小北又开口：“前辈从我们入阵开始便想办法将我们往这边引，那引路的若说不是前辈故意为之，晚辈也是不信的。” 这样的细节并没有具体的说服力。 但洛小北说话时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纤瘦的脊背笔直，一番淡然清冷的气度便让她这话更多了几分说服力。 而实话，洛小北也不愿意当着这老头的面说出来。 洛小北识得这阵法，也知如何破解。 但她也研究了多时，发现这阵法做过改动，所以以她所熟知的办法，此阵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破。 有阵，必有阵眼。 她从入阵开始便一直在探究，却始终找不到。 除了那引路的黑影，别的什么也不曾发现。 直到到了这老头所在之处。 她不说多了，只从这没有具体依据的细节着手，不会让她的锋芒太露，掩盖了站在一旁的杜阳自带的公输家后人的光环。却也不至于让这一开始便看不起她的老头再次小瞧了她。 这个发现的办法，只能说算且巧合，却也证明了洛小北具有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 显然，那老头听了这话也实在受用，一时半会儿倒没有之前那般犀利。 “那我问你，为何你身为公输家后人，却连你是第几代人都不知？难道公输子孙已经惫懒到连先祖的祠堂也不建了吗？” 这番话平和了许多，倒也让洛小北心中的郁闷舒展了几分。 她最烦说话不好好说，偏要用吼的。 也特别是这种倚老卖老，以自己身份做威压的。 杜阳原本一直站在一旁，关于阵法的事他所知不多。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里就能将所有知识恶补起来。 他说不上话，却也没出声，只静静听洛小北说。 只不过这才两三句话，话头又到了他那里。 到底他始终还是这老头关注的重点对象。 杜阳也不找借口，反正是要他说，那他便说了实话。 只说自己是公输家如今最小的一代，而上一代又生了嫌隙，闹了分离。 如今因为墓中宝物，两边又大动干戈，并且同时派人下墓寻找宝物，所以他这是误闯了。 关于他现在是第几代，他并不知情。 而关于他自小被隐瞒了身份这一段，倒是没有说，只说家族中人为了避嫌，又为了谋生，在外走动时，已经改了公输的姓。 “岂有此理！”那老头破口大骂，“尔等子孙不孝，竟对先祖所留下遗训置若罔闻，如今做出这种背弃宗族之事来！我公输一脉竟没落至此，竟还要改名换姓才能在外走动！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老头很是生气，话语中的叹息和痛心也让洛小北和杜阳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是哪一脉的？你下墓也是为了寻找宝物而来？”那老头一番长叹，再说话已然带了厉色。 话语中的冰冷乍现，已不似初得知杜阳身份时那般热络。 “晚辈是守护先祖陵寝这一脉的，今日闯入也实在是偶然，并不是寻找宝物而来！”杜阳语气谦逊且淡然。 “偶然？你不是说现在的公输家人都在寻找宝物？你既然下了陵寝，又怎么会是偶然？” 对于这套说辞，那老头显然不信。 但杜阳不说他是为洛小北而来，也是怕这脾气古怪的老友迁怒于洛小北。 既然那边人是为了宝物，那洛小北又有什么理由撇开自己不是为了宝物？ 就说他是因为开爷才下来的？ 莫不说开爷是不是他的真实名字，便是说了，这老头也不信。 这事而牵扯到洛小北，她倒是有心想为杜阳争辩上一两句，但仔细想了想，这话还是要杜阳自己说才成。 否者，她就是帮了倒忙。 “晚辈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送我二人出墓。”杜阳的话也带了几分决绝之意。 他虽是公输家人，这血液流的也是公输家血，就连这阴阳眼也是公输家的乾坤眼，但他自生下用的便是杜阳的名字。 公输家的事，和他并无多大的关系。 这宝物对于他，并没有多要紧的。 “好！你是偶然，那她呢？”那老头似乎没料到杜阳真的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气急，却又找不到台阶下，便再次将火焰引到了洛小北身上。 杜阳身为公输家人，老头自然宽容。不管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能进入这处阵法的便证明已经不是个平庸之辈。 而洛小北不同，她是女子，最主要的，她不是公输家人。 这下洛小北也有些苦恼了。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说自己就是公输家的，只不过跟大部队走散了。 就算不说自己姓公输，也可以姓别的。 公输家旁支还有姓赵的，姓季的还有姓杜的，却万万没有姓洛的。 这些旁支虽不是公输本家，却一直作为公输家的拥护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俨然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来不及，洛小北面不改色，心中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洛小北心一横，干脆实话实说了，“我是被人骗下来的！” “骗下来的？”那老头冷哼一声，“一个二个的当我好糊弄？” 果然是不行。 洛小北却不疾不徐，缓缓开口：“公输家一分为二，如今又起干戈，难不成前辈以为，当初分裂之时，两边的势力是相等的？” 那老头一顿，顿时卡了话。 洛小北事情请来的援兵，所以她在墓里并不奇怪。 “条件是什么？”那老头问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交易 “混账！混账！”那老头震耳欲聋连骂两声，可见是气急了。 “这些混账，竟然拿我公输家至宝做交易条件，还允许外人插手此事！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 洛小北和杜阳静静立在一旁，这样的话也就听听算了。 自古长辈再怎么骂，紧要时刻偏袒的还是自己晚辈。 杜阳就算了，这个时候她最忌讳开口。 否则一不小心，这老头便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这些家族中并不光彩的秘密，却教洛小北一个外人知道了。 所谓家丑不外扬，哪一个长辈又希望自家的丑事被外人知晓？ 公输家没落了是真，传下来的的家族底蕴也因此而消耗殆尽。但曾经见过家族繁荣昌盛的老一辈们，对家族观念极其看重。 骨子里恪守的传统和不教人看清的威压却还在。 这些，饶是洛小北再有自信，也不敢轻易去挑战。 但洛小北说的话，才是这老头大发脾气的根源由来，因为她说，有公输家人以偃刀为条件，让她们一行人出手。 洛小北下墓这件事，有季言在背后推波助澜。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为开爷仗义了一次。 但也是这一次，让她吃了好大一个闷亏。 因为她不知道，开爷原本的计划是要用她的鲜血去点燃那盏灯。 虽然在这之后又因为血液出了变故，所以没能成功。 但淑尤那一刀，是实打实的将她的手臂戳了个洞。 这些伤口和危险，说起来很容易，但这其中的痛楚如何，也只有受了这一刀的洛小北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说她是被人骗下来的，也不是全错。 只不过，没人拿偃刀来和她做交易罢了。 偃刀，是她才从杜阳那里听来，便也就用上了。 也只有说偃刀，这老头才会信了。 而且，也确实是信了。 洛小北心里隐隐放松了些许，便又听到老头问话了。 “他说是你救了他，所以这交易是他和你做的？” 公输家至宝不是墨斗，而是偃刀，洛小北也是才知道的事。 所以拿这样的东西和洛小北做交易，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这样的人，自然也不被家族所接纳。 但所谓成王败寇，真正拿了偃刀的人，最后的名利财富都被他一手掌握，那时候被家族接纳与否，又有何人在意？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洛小北要问杜阳，如果拿到了偃刀会怎么做的部分原因。 “不是他！”洛小北摇头。 自然不能是杜阳，也不是杜阳。 “晚辈也是跟随家中长辈下墓，但墓中机关甚多，所以走散了。又恰好遇到这位小哥身陷囹圄，便出手解围。”洛小北看了杜阳一眼，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也算不得救，只是刚好出手。而且两人同行，也实在比一人更多了分活命的保障。” 墓中机关如何，这位老头自然知晓。 洛小北的话半真半假，却让老头听出了满满的谦逊之意。 不说是救命之恩，只说是刚好看到便解了围。又说交换条件和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家中跑腿的。也没说救杜阳和偃刀有无关系，只是为了活命，两人才联手。 这老头对洛小北的印象瞬间便有了些改观，一时态度都要和善了一些。 懂进退，知分寸，还能走到这里来，便知只女娃本事不小。 看着年纪不大，若是真有本事，倒是真的适合陪同长辈下墓。 如此一来，这老头心中的疑虑便消散了几分。 转头，便问杜阳，“你说你下墓是偶然？” 杜阳神情淡淡，“正是！” “那你便说说这是怎么一个偶然？” “对于用公输家至宝换取同盟一事，晚辈并不知情。”杜阳如是说道：“但，对于一脉之人却相互猜忌算计，而使家族分裂，反而让旁人得了好处这样的事，晚辈是决计不会做的。” “哦？”那老头语气里写满了不信。 “原本这次下墓，晚辈不愿参与。但晚辈身上流着公输家的血脉，而公输一族自古以来便不服输，晚辈虽不赞成内斗，却也不服输！”杜阳语气铿锵，倒像是个颇有志气的男子。 “那你又如何下来了？”老头问道。 “因为晚辈想，若是能先大家一步找到偃刀，便将偃刀藏起来，放置在一个更稳妥的地方。至少，让这场内斗平息下去！” 那老头想了很久，似乎对于杜阳的话有些怀疑，怀疑他的赤诚，也怀疑此话的真假。 “天真！”那老头冷哼一声，对于杜阳这样的如同小儿的说辞并不相信，“你莫不如说你想占为己有！最好先一步找到偃刀，然后让两边都臣服于你！这才不输我公输家男儿的气魄！” “可你竟然用了这样一套骗小儿的说辞！”那老头又是冷笑，一时对杜阳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杜阳面色不变，也不曾因为这老头的说法而露出慌张的神色。 “前辈英明！”杜阳反而夸了起来，不待老头再说话，他便先他一步截下了老头的嘲讽。 “晚辈确实是为公输家至宝偃刀而来！却不是想占为己有，而是想毁了它！”杜阳神情清冷淡漠，看不出玩笑的成分。 “你说什么？”那老头语气陡然提高，似乎没料到杜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前辈没听错！这正是晚辈此行的目的！”杜阳垂眸，掩下了双眸的神色，“不过一个贪字，使得公输一脉如此混乱，不论两方谁得手，剩下的无辜的人都会被受牵连。公输家已经没落，晚辈不想看到公输家因为此事，彻底衰败！” 那老头没出声，杜阳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神情冷淡，不像在说谎。 他本就没说谎，这样的话是他之前回复洛小北的时候说得。 却不想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下墓之前哪里想过那么多？对于公输一脉的情感也远远没有达到他所说的地步，他就是为了救洛小北而已。 但这番话，能糊弄住这老头就够了。 何况，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拿到偃刀了也会这么做。 第二百八十五章 点姻缘 洛小北站在一旁不出声，这会儿她就该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听着杜阳和这老头说话。 她现在的身份是和杜阳在半道上遇到的盟友，只清楚这次下墓的目的，别的一无所知。 所以，剩下的，站好做木头人就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此番下墓当真不是为了偃刀而来？”那老头再次开口，但明显，这此的话语里头少了许多质疑。 杜阳神色坚决，“晚辈为偃刀而来，却没想过要将偃刀带出去！” “难道你就不想将偃刀带出去，将公输一脉收服，让他们全部听命于你？”那老头再问。 洛小北面无表情，心里却想着这个诱饵是够大的。 但这件事的危险程度也是很大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杜阳要是真的带出去了，凭借他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收服其余的公输一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许还会因此丢了性命。 “前辈！这么多年过去了，外界的情形早就不同了。晚辈并不需要谁听命于我，晚辈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杜阳对这样的诱惑怎么可能动心？ 洛小北之前的一问早就给他打了预防针，况且他也不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前有洛小北，后有陆哲，还有苏晓和王小碗，他们之中随便一个人，都比杜阳更具备领导者的能力。 但他们并没有要奴役谁，自然也不需要谁听命于他们。 “世道如何变，不也遵循弱肉强食的原则？你足够强，便有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资本！”那老头声音陡然变化，这一句话却颇有睥睨天下之势。 而如今，这老头也不过是这陵墓中的一抹孤魂罢了。 洛小北睫毛微闪，这老头的话确实没错。 弱肉强食一直存在，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吃别人的肉来存活，不还有人要吃素吗？ 而若是洛小北，她是不愿意吃素的。 弱肉强食没错，只要别人不惹到她，也不是所有的肉都会吃。 “晚辈自知能力不足，若有可能，还请前辈送晚辈出墓。”杜阳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你不找偃刀了？”那老头见杜阳还执着于出墓，反问道。 “尚未找到！”杜阳摇头，“但既然没找到，那便是缘分未到，晚辈也不强求！” “好一个缘分未到！”那老头骤然大笑两声，叹了一句。 杜阳微微侧头，向站在一旁的洛小北看去。 见她不知道想什么，正盯着地面一片雾蒙蒙的景象发呆。 那老头说完那句话，又缓了缓，突然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洛小北身上，“丫头！” 爽朗的声音少了几分阴鸷，但这好心情的来源，洛小北可不敢多做揣测。 “前辈！”她微微抿唇，抬起一双淡漠的眸子。 也不知道该看哪里，索性直视前方。 “你能走到这里，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老头毫不掩饰其中的赞赏。 洛小北心里微微一紧，“前辈谬赞！还是多亏公输家道友照拂！” 该推辞还是要推辞。 “我公输家若是有你这等子孙，女子也不输于男子，那便真是好了！”老头继续夸。 夸得洛小北心里一颤一颤的。 面上的神色虽然还算稳妥，放在一旁的手指却微微弯曲。 “自然是有的，公输家大小姐便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洛小北平和的语调中带着轻微的赞许。 夸赞公输真儿这样的话，洛小北也是顺手拈来。 公输真儿现在年纪尚小，又因为家族中事，急于证明自己，本该还历练的年纪，却又陷入这些争斗中。 或许这也算历练，到底还是稚嫩不足。 “公输家大小姐？”老头反问了一句。 “是！”洛小北抬头，唇角的笑意明显，“说起来，公输大小姐还是这位道友的妹子呢！” 话锋一转，这个话题便又扯到了杜阳身上。 本以为，这个话题应该顺势让老头和杜阳接了过去，但是—— “那也是我公输家的人！”老头言语间能听出来自豪之意，但对于公输真儿却没有过多的探究。 “你说的女子是公输家大小姐，那这位是公输家嫡传子嗣一脉？”老头不问杜阳，反而继续问洛小北。 洛小北也不慌乱，脑海中对于之前的解释话语反复联想，只求哪里不要出了纰漏，露出什么破绽来。 “是！”洛小北应了一声，“晚辈只知公输家嫡系一脉是有一位名为公输川的少爷，只不过不识得人。刚听道友说名字时，还颇为惊讶，想着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脸不红，心不跳，胡说八道起来也一本正经。 杜阳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洛小北一眼，见她没有多余的神色，也没看他，又将视线移开了去。 所谓的嫡系，便是公输家家主的后代。 公输一脉早就一分为二，哪里还分什么嫡系和庶出？ 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为这个而计较的？ 这位老头就计较，毕竟他当时还在的时候，家族中分工系统严谨，全部以家主号令为准。 刚还以为这不过是公输家普通的子孙，却不想能到达这里来的，还是嫡系一脉。 “公输大小姐此番下墓了吗？”老头忽然又转移了话题。 “是！”洛小北刚松下去的心，又微微提了起来。 “但她没到这里，可见，还是不如你！”老头话题一转，又到了洛小北身上。 洛小北就知道不好，公输家前辈怎么可能会夸她？ 心中已经受尽，面上还是一副惶恐的模样。 “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洛小北心里一咯噔，顿时便涌上来不好的预感。 但面上神色还是很淡，只隐隐垂下了眼睛，掩住了眸中的光芒。 这一时间很短，不过片刻，那老头叹息，似乎有些遗憾，“这丫头长得还算清秀！” 这绝对不是什么夸人的话，洛小北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了下来。 这一下，一直站在一旁的杜阳也明白这老头逮住夸洛小北是什么意思了。 他耳根突然发热，视线却不敢看洛小北。 这老头想点姻缘！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还算清秀 洛小北倒是淡定的很。 这老头自私，也只对公输家的人上心，莫名夸她，不是有阴谋就是有阳谋。 她向来对自己这张脸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好与不好的判断。 但这一次，她真的多亏了自己长得不尽如人意。 老头说他公输家要是有洛小北这样的女子就好了，这一句话还得了？ 当下心里就提防起来。 也好在，她这张脸原本不算丑。就是太瘦了，没有肉感，而且在外面被大尸体拖拉拽的，一身全是污泥，脸色又苍白如鬼。 说洛小北长得还算清秀，都是勉强了。 这老头说话本就不客气，大概因为之前才夸了洛小北。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去打自己的脸，反倒勉强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来结尾。 杜阳耳根的热度渐渐平息下来。 刚刚明白那一瞬间，他心里是紧张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未免太荒唐了些。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主要还是洛小北长得太丑了。 这事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抬起头来！”那老头忽然又道。 这次总不是叫洛小北了，而是杜阳。 心下诧异，杜阳还是抬头了。 “嗯，这小伙子长得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我公输家的嫡系子孙。”老头非常满意的说了这一句。 然后对比洛小北和杜阳的长相，发现刚刚准备点姻缘的想法，还是算了。 然后，这事儿就揭过不提了。 “既然身为公输家嫡系子孙，那老朽便要问你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了。”那老头顿了半天，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杜阳没有不耐烦之意，态度还算恭敬，“前辈请问！” “你可知乾坤眼？”那老头语气严肃，仿佛刚刚说了那么半天话，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或者说只是铺垫而已。 洛小北倒是笑了，却也只敢在心里笑，不敢变现到面上来，视线落到杜阳那边，看他这才要如何应对。 杜阳感受到洛小北的目光，条件放射往洛小北投过来的视线对望回去。 就见洛小北眼中盈盈笑意，大有要将这出戏看到底的意思。 “丫头！”那老头似察觉到了杜阳和洛小北这浅浅的眼神交流，只以为是杜阳想要避开洛小北这个外人。 被突然点名，洛小北暗道声不好，刚过了一关，未免有些得意了，要是突然露出破绽那可是好？ 毕竟在她的说辞里，她和杜阳只是个相熟时间不长的盟友。 “前辈！”洛小北垂下眼眸，隐住其中的碎芒。 “今日之事兹事体大，其中涉及的大多数东西都不可以轻易外传你可知晓？”老头声音中带了威胁。 洛小北进退得体，是个好苗子。否者他刚刚也不会生了要点姻缘的意思，若不是这副容貌，或许现在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晚辈只知今日和道友误闯墓葬，后又侥幸逃生，其余的一概不知晓。”洛小北声音淡淡，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老头大赞，这才又对杜阳说道：“你可以继续说了！” 惊讶于这老头突然如此好说话，洛小北再次将头垂了下去，一个人盯着雾蒙蒙的地面发呆。 杜阳也微微诧异，但也收回了视线。 暗道还是不要和洛小北有太多交流得好。 “前辈所说的乾坤眼，其实，晚辈便是！”杜阳声音清晰，只是垂着眼眸。 “什么？”那老头仿佛很是惊讶，急忙有道：“你抬起头来！” 杜阳依言抬头，便见四周白茫茫一片的雾气骤然收拢，一道白色的虚幻的影子便从中走了出来。 这影子和白雾融为一体，又像这些白雾就是他一样。 之前如此激动都不曾现身过的人，就因为杜阳说自己是乾坤眼便因此而现身了。 洛小北这会儿也装不下去隐形人了。 当初公输真儿便说过这乾坤眼的独特之处，且威力巨大，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见这老头反应这么大，一时也抬头看了过去。 白雾中出来的影子不是白的，也不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是黑的！ 那人身穿黑色锦缎，看得出来剪裁繁复，也带着贵气，身材瘦削，脊背佝偻，却唯独看不清那张脸。 像是刻意的，那张脸正好被白雾遮得若隐又若现，朦朦胧胧。 他宽大的衣袍后面拖曳着一圈浓浓的白雾，人却悬在半空中，极速向杜阳靠近。 先看了他的眼睛，又围绕这他转了好几圈，随后抬起杜阳的左手，又反手出了几招当做试探。 “没错，你就是！你就是！”老头突然激动得大叫：“公输家未来的家主就是你！就是你！” 杜阳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因为老头的话而表现出什么激动的神情。 那老头大叫一番，后又停下，“只是，为何有乾坤眼的你，居然实力会如此弱？” 老头不知情，自然不知道杜阳从小就被有心人养成了普通人，也不过是最近才开窍。 这时间还太短，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不容易，还要多去强？ “也难怪你一进来我没有发现你是乾坤眼，也不知道你是嫡系子孙，原来是你这乾坤眼还未开。想我公输未来家主，哪一位不是从小就看了乾坤眼？可你如今都这般年纪了，还只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甚至你所表现出来的灵气，还没有那边那个女娃强。” 老头这话简直就是在戳心窝子。 不过杜阳原本就不甚在意，他知道有些事急不来，所以，这老头说的话并不能刺激到他。 “晚辈也是最近才知自己这是乾坤眼！”杜阳神情淡漠，“在这之前，从未有人对晚辈提过。” 洛小北侧过头，刚好就看到杜阳线条刚毅的侧脸。 她忽然就想起初到南大时，杜阳说的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 因为能看见鬼，而被当做不吉祥的小孩子。 从小就被旁人认为不祥，被村民们各种嫌弃。 如果这些村民都是公输家的人，那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乾坤眼的存在？又怎么会明知杜阳是乾坤眼而不多加引导，反而让他最终离开了望乡？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偃刀 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洛小北突然明白了。 杜阳说的关于自己小时候一切经历，怕是远远不止没有小孩子愿意跟他一起玩那么简单。 要么是那些村民联合起来，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目的只是为了将杜阳养废，要么就是那些村民都是不知情的。 而情的苏婆婆和季言却从来没有将这些告诉杜阳的打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苏婆婆和季言联合起来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洛小北看着杜阳的神色有些复杂。 遭受了这些，还能保持一颗憨厚敦实的心，究竟要有多高的自我调节能力才能做到？ 也难怪短短的时间里，杜阳身上的变化显而易见，也难怪当初公输真儿说杜阳是公输家的，说那双阴阳眼是乾坤眼，他会那么不相信。 他从小被灌输的便是，自己是个不吉祥的，能看到鬼的孩子。 “怎么可能？你不是嫡系子孙吗？这么重要的，关乎全族前途的大事，怎么会没人告诉你？”那老头惊讶不已，又夹杂着不可置信和愤怒。 “晚辈刚说过，公输一脉早已经一分为二。晚辈从出生开始，便被当做普通孩子养。也曾经因为这双眼睛而被人视为不祥之人，也亏得另一脉族人找到晚辈，将这件事说明，否者，晚辈现在也还是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杜阳神色平静，简单几句话便将曾经所受的苦难一笔带过。也将发现自己是乾坤眼这个过程一笔带过。 “一群狼子野心之辈，我公输家的根基都要被他们尽数毁灭啊！”老头痛心疾首，他身后的白雾也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而不断盘旋交织。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说没有狼子野心，洛小北也不信。 但两脉各有各的目的，没有谁是真心为了杜阳好的。 若不是遇到了王小碗的爷爷，只怕现在的杜阳，正忙着找工作，然后一辈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而关于他能看到鬼这件事，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样的生活未免不是一种好的选择，但对于杜阳来说，知道这一切的由来，反而是件更好的事。 他也不用躲躲闪闪，刻意隐藏自己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的事实。 面对着一切，杜阳的接受能力远远超出了洛小北的预料，也超出了杜阳自己的预料。 显然，那位老头没有这么好的接受能力。 因为他知道，乾坤眼对公输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际遇并不是每一任家主都会有，但是有这样际遇的人，必定会成为家主，且将公输家的繁荣昌盛再次刷新到另一个高度。 公输家的人自然更清楚这些，但是他们放弃了杜阳。 或者说，是抛弃！ “我公输家当年繁荣昌盛的景象不会再有啊！”老头痛心疾首。 洛小北本不愿说话，但现在的气氛很是沉重。 “前辈！晚辈冒昧问一句，乾坤眼究竟要怎样才可开启？难道一定要从小便开始培养吗？”洛下北问道。 也不是没有机会吧？洛小北换血这样的事都出现了，难不成还不能出现一点更加荒唐的？ 用了荒唐这个词，洛小北也是笑了。 “历任每一代拥有乾坤眼的家主，都是极小的时候开始培养，破解阵法，和公输家独有的傀儡术，以及精细的木工活，这些事从小便要开始训练的。而且这乾坤眼的开启必然要有际遇，是以到了一定年岁，这些拥有乾坤眼的家主便要自行外出历练。开启的方式千奇百怪，但究竟是怎么开启的，从来没有家主说过。” 老头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虽然看不清脸，但他一身的颓废神色，俨然和刚开的意气风发是两个区别。 佝偻的脊背也更加弯曲，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公输家败落至此，他一个身为只能在陵墓中等待的孤魂，又能如何？ 杜阳神色平静，明显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 如果有其它办法，王小碗的爷爷早就应该说了，而不会保留。 他在这一段时间里，也不会还没有开启。 事已至此，再难过和痛心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杜阳早就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对公输家并不热络，能不能打开乾坤眼，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洛小北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乾坤眼的开启就要看杜阳自己的造化了。 目前最要紧的，大概就是先出去吧！ “不瞒前辈，我二人急需出去，也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倒是杜阳开了个头。 反正在这里都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东西，杜阳也看出来洛小北急切的想要出陵墓，困在这里始终不是个办法。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东西交给你！你可以藏起来，但万万不可以毁了。这是我们公输家最后的希望了！”老头突然开口在此时说道。 他话刚落，手边便出现一个木头物件，洛小北定睛一看，顿时冷汗直流。 老头拿出来是一只刨子。 是的，洛小北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用来刨木头的！ 杜阳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边是偃刀！”老者一本正经得说道。 洛小北：…… 杜阳：…… 这偃刀真是别具一格！ 但这样的话不能当着老头的面说，毕竟那是公输家至宝。 仿佛没看到二人的神情，老头拿着刨子一边说一边叹，“当面就是依靠这只刨子，我公输家才能从此发展屹立不倒。” 说了这句，又像是想起了如今的公输家尴尬的局面，顿了顿，又道：“若是你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出来，不说重振公输家，你日后也绝对不用怕会有人刻意害你！” “你是公输家嫡系一脉，按理又该是公输家下一任的族长，理当将这至宝交给你！” 话虽如此，但洛小北还是听出来老头话中的遗憾和叹息。 大约还是因为那乾坤眼的原因吧？ 何止老头，洛小北自己也是有些遗憾的。 “你万万不能毁了此物，只要不让旁人知晓就好！切记！切记！”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没关系 这话听起来像是要诀别。 那只刨子，也被老头不由分说的塞到杜阳怀里。 杜阳面色淡淡，对手中的东西无甚好感。 “我这就送你们出去！”老头往后退，一气呵成的动作完全没给洛小北和杜阳开口说话的时间。 一片白雾席卷而来，盘旋起伏，白雾转黑，眼前一片黑暗，如坠无人深渊。 也是短暂的时间，洛小北掏出了脖颈上戴着的菩提子，再一看，眼前凌乱复杂又混乱的地界。 这哪里是外面？ 也算外面，只不过他们从阵法中出来了，还是回到了之前的棺材林。 呼啸而起的冰刃破空声，带着紫色火焰的的强大灵气，巨大的骨架在刹那间轰然倒地。 长剑收回，铿锵声震出嗡嗡回音，从中心往四周蔓延，气浪起伏，将洛小北额前的碎发撩起优美的弧度。 洛小北心中一喜，也不管脚上的伤，快速往剑气消失的地方而去。 她不会认错，紫幽咒，只有大师兄才有。 符箓总共分为五类，金色最佳，其次是银色和紫色，然后是蓝色，以黄色次之。 刚刚那人所用的，正是排第三的紫色符箓，又加上帝休凌厉的剑气，洛小北一看便知道来人是谁。 她用过最好的符箓是蓝色，那也是师兄给她的。 这东西也不能说是越往上越好，以洛小北当时的能力，再结合了阴阳玉佩的灵力才能将蓝符驱动。若没有这个实力，符箓再好，也如同一张废纸。 且洛小北极其懒，自身灵气又不稳定，对写符这样的事是能不写就不写，所以她用的那些，除非是当时没有，或者很重要，她才会动用意念。 平时用的，都是陆哲给的。 “大师兄！”洛小北刚一动身，便出声，怕被误伤。 听到这个称呼，杜阳微怔。 他曾数次用手中的桃木剑和骨架做争斗，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彻底将骨架消灭，也没能阻断这里提供给骨架的源源不断的邪气，但是陆哲刚刚漂亮的身手，虽然只看清了一半，然而这样的高度，也只能让目前的杜阳仰望。 他，果然还是差太远么？ “杜阳？”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还抱着刨子的杜阳正在发愣。 杜阳回神，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却又隐在黑暗中，只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影也在靠近，这样的声音陆哲听了十多年，自然很熟悉。 就连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身影，杜阳也能在黑暗中一眼就分辨出来。 他的小师妹啊！ 那时候师父将她带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 那时候他和苏晓也只有几岁，盯着她瞧。 苏晓那小子还用手去戳她白白嫩嫩的小脸，而他却盯着她的眼睛瞧，那样明亮，恍若星辰大海。 他也想去戳戳她的小脸，但她是那样小，他怕一戳，她就会碎了。所以从此以后，他也不让苏晓戳了。 后来这个小师妹越长越大，跟在她后面叫她大师兄，软软萌萌的脸，声音糯糯的，让他整颗心都愉悦得很。 他也担心他受伤，师父扔她一个人去山中训练的时候，他和苏晓都会悄悄跟在身后。 虽然每次都是苏晓拽着的，但是他若不想去，苏晓如何拽得动他？ 师父发现了，狠狠训了他们两人一顿，但若不是师父自己也不放心，偷偷跑去瞧，他们两个又怎么会被发现？ 后来师父也说，看着就好，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出手，这世界那么大，他们又能护她护多久？到头来，要吃苦要受罪还是她自己。 这次被下药的意外，差点让陆哲失去了理智，他怪自己大意。 他甚至连着几天没睡觉，就为了追赶上前头用各种方法将他甩开的人。 甚至没管吃不消的苏晓和王小碗，虽然这两人都没有怨言，但是他还是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追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中欣喜的声音再次叫着他大师兄，那张淡漠冰冷的脸泛起一丝笑意，他找到她了。 “大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洛小北心情很好，脖子前挂着的菩提子还亮着绿光，那双明亮的眸子亮晶晶的，满是惊喜。 陆哲恍若刀削斧阔的脸棱角分明，嘴角的笑意让他冷如高山苍松的气势有微微的和缓，他的视线落在洛小北瘦削的脸上，笑意微敛，眉梢微沉，“你这段时间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的心因为再见到她而彻底放了下去，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占据了他全部的理智，可是他看着她那么瘦小的身板，又陡然升起一丝怒意。 “有吗？”洛小北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肉是少了，撇撇嘴，“哎！没办法啊！本来还以为我在这里都出不去了。”旋即又抬头，脏得像小猫的脸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她抬头笑，“但是我知道大师兄肯定会来找我的，肉会再长的，小命还在就好啦！” 陆哲心里的怒意也因为洛小北说这句话而平息下来，她相信他会来就够了！ 她信他！ “走吧！”杜阳转身，修长挺拔如松的身子优雅清贵的蹲了下来，清瘦的后背如带着如古柏一般宽厚的安全感，足够将洛小北背的稳稳当当。 洛小北笑了，然后扑了上去，双手环在陆哲脖子前，瘦瘦小小的身子就那么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受伤了，陆哲知道。 但是他没问她是怎么受伤的，他们从来都知道，既然当初选择了要成为这样的人，受伤便永远不可避免。 “杜阳，快跟上！”洛小北往身后吼了一句。 然后又回头，将满是污渍的脸放在身穿黑色皮外套的陆哲的背上。 他清冷淡漠，却只在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陆哲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责任，在同门三人里，他永远是成熟理智的那一个，也只有他最清楚自己的来历。 但他对一切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什么都会，不用像苏晓和洛小北那样花费太多时间去专研。 但他又好像什么都不会，除了保护她！ 后背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很安稳，陆哲清瘦的脸再次泛起一抹笑意。 没关系，哪怕这世间有再多的苦难，他也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伤口 洛小北是被吵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陆哲正打算将她从背上放下来，王小碗站在她的侧方，准备给她清理伤口。 发了好一会儿呆，确定自己现在的地方是安全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是一喜，笑嘻嘻的叫了声：“小碗姐姐！” 王小碗斜睨了一眼明明一副惨状还笑得出来的人，表情淡淡的，“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洛小北：“……” 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我都这么惨了，小碗姐姐嘴上也不饶了我！”洛小北从陆哲背上跳下来，这才真切的感觉到了脚踝上传来的疼痛。 已经连着好几天没休息过的洛小北自己也没想到，刚上了陆哲的背就睡着了。 要说她现在的模样，也的确是够狼狈的。 穿的还是淑尤给的那件外袍，本就不合身，又被自己割掉了几块，身上粘的还是那些粘稠的，现在都已经干成了一块块的泥。 衣服上全部都是，脸上也是，头发上也是。 只除了那双眼睛还能看清楚，别的，一块完整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洛小北的简单包扎，王小碗一眼就看穿了。 手臂上绑了一根布条，脚踝上又是两根，干净利落的包扎法，且洛小北刚一触地便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脚上的伤比手臂上的还严重许多。 洛小北无奈叹气，哪怕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这件事说来话长，有没有地方让我先换身衣服？”洛小北全身的重量都放在王小碗身上了。 她睁开眼时，周围只有王小碗和陆哲，杜阳和苏晓却没看见。 “杜阳和二师兄呢？”洛小北扫了一圈，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望乡。 不过这里不是那个村庄，而是她和开爷刚进来时，季言安排的住处。 那片被她烧掉的竹林还有隐隐的黑色痕迹，看来那把火烧得确实够彻底。 “他们有事去忙了，我一会儿也要过去，你在这里休息休息！”陆哲声音很淡，一句话却说得很长。 “谢谢大师兄，你去忙吧！这里有小碗姐姐在就好！”洛小北笑笑，视线落到陆哲脸上，这才看清他一向干净冷冽的脸上，多了几分萧条和疲惫。 洛小北抿唇，心知这是又给师兄们添麻烦了啊！ 陆哲点头，见洛小北没有别的事，也来不及换早就脏了的衣服，带着满身的冷厉，便转身走了。 洛小北在王小碗的搀扶下进了屋。 至于她是怎么出墓的，现在也没时间去追究了。 “我先看看你脚上的伤！”扶洛小北坐下，王小碗这次拿出来的不是篮子了，而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她有一身医术，哪里的伤最重要一眼就能看穿。 脚踝上的痛楚确实更为严重，洛小北点头。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明白，手臂上的伤是被淑尤的匕首戳了个洞造成的，这个洞都能很快就恢复，怎么脚踝上被鱼咬的伤口却越来越严重？ 王小碗眉头紧皱，她原本还想徒手解开布条的手停了下来，又在袋子了找了找，翻出来一把小剪子。 洛小北虽然不太懂医，却也明白，这是怕直接解开会牵扯到她的伤口。 视线也落到自己的脚踝上。 漂亮的暗纹交织的布条早就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和形状，洛小北整个身上都是黑乎乎的，并且臭味很重。 背着她的陆哲却毫无感觉，甚至连正在帮她清理伤口的王小碗也仿佛没察觉到一般。 清冷如兰的侧脸绷得很紧，英气的眉梢微敛，视线认真的落到洛小北的脚踝上，一手轻轻早出布条绑着的缝隙，小剪子随着她另一手的动作悄然而动。 洛小北没什么感觉，但王小碗越皱越紧的眉让她也不由自主的也紧张起来。 王小碗白皙纤细的手指将伤口完全挡住，洛小北的角度看不到自己现在的伤势是怎么一个情况。 “小碗姐姐，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会让我以为我命不久矣！”洛小北叹气。 “命不久矣倒没有，不过你一会儿怕是要吃些苦头了！”王小碗语气严肃的回答着洛小北的问题，同时放开了小剪子，挡住伤口的手指也拿开。 洛小北便看见了一天白花花又黄腻腻的烂肉。 ！！！！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腐烂了？还是化脓了？ “那些东西，不是你的肉，而是寄生虫！”王小碗面无表情的在袋子里掏东西。 洛小北的脸都要呆滞了。 “寄生虫？我不就是被鱼咬了？怎么这么快就长寄生虫了？”洛小北表示完全不敢相信。 那些寄生虫凑近了看才能看得出来，特别细小，但是成堆生长，又长在一处，自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它们要吃肉！”王小碗又补了一句，然后转身，也不管洛小北一张快要绿了的脸。 不过片刻，又折身回了里屋，“你一会儿不要喊疼！” 洛小北：“……” 看来这才是要来真的了。 王小碗端了一盆水，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木桶，在木桶边缘垫了一层软垫，又将洛小北的脚放了上去。 又找了一个水瓢，在盆里装了一瓢，眼看就要淋上去，洛小北瞪大了眼睛急忙让住手。 “这不会是开水吧！”王小碗那句不要喊疼让她有了心理阴影，这一瓢开水下去，寄生虫可能死了，她脚上的皮也死了。 这个痛楚，一般人也是受不来的吧？而且那水还冒着滚滚热气。 王小碗白了她一眼，“这是温水，我在里面加了点药，保证能将这些恶心人的玩儿除了！” 洛小北一听，霎时也就放心了，当下也放心让王小碗将水淋了上去。 然而，这个药加上温水的作用力，真的不是盖的，这水一上来，和开水无异的灼痛让洛小北小腿反射往回抽。 王小碗似乎早就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在她小腿收回去之前便狠狠按住了。 洛小北没抽回来，看了一眼王小碗，就见一向冷冷淡淡的美人儿笑得一脸开心。、 洛小北：“……” 第二百九十章 意外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恶趣味吧？ 洛小北无奈一笑，难道王小碗也有这样看着病人痛苦，然后很开心的恶趣味？ 她瞪了一眼王小碗，又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脚踝上，好的地方还是好的，就是坨白花花黄腻腻的东西也掉了不少在桶里。 这玩意儿太小，洛小北自认为视力极好，却依然看不清这些东西是什么构造。但是掉到木桶中，便在水面浮了厚厚一层。 强大的视觉冲击效果，让洛小北确定，这东西不好惹。 王小碗笑够了，一瓢特制的药水又浇了上去。 痛还是痛，却没有之前来得那么强烈和清晰，这一回倒是不用王小碗压着腿，洛小北也不会收回来了。 待全部处理干净时，洛小北这才看见之前爬满寄生虫的地方已经达到了可见白花花的骨头的地步。 难怪她后面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样。 清洗干净，上了药膏，干净的绷带扎好，做了个漂亮的收尾，伤口就算处理完了。 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另一只脚踝，另一只脚踝上的寄生虫并不多，伤口也不算太难看。主要还是洛小北当时直接连那块皮和那只鱼一起削掉了。 上面的寄生虫也随着皮掉了不少。 但是洛小北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她把那条鱼烤了吃了。 怎么办？ 王小碗表情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冷淡，看着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的洛小北，她说了一句，“要不你把这里剩下的药水喝了？” 洛小北看了一眼盆里用来冲脚还剩下的水，这个…… …… “我确认我把东西烤熟了的，这样没意外吧？”洛小北连口水都不敢咽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自己肚子里可能会有残留的寄生虫，洛小北整个人都不好了。 “把这个吃了！”王小碗递过来一颗黑漆漆的药丸，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就扔进了嘴里。 这样总比喝洗脚水好吧！ 但是地下暗河的鱼居然携带寄生虫，洛小北是万万没想到。 “以后陵墓中的东西切记不要乱吃，你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啊？吃死了就好玩儿了！”王小碗说这句话也是淡淡的。 并没有责怪洛小北或者生气的意思。 单看洛小北的样子便知道她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将一条鱼吃了？ 而且还是在陵墓里。 洛小北哪里还敢说什么，急忙应下了。 “你这样子还是去洗洗，我给你准备热水，你记得不要碰着伤口便好。”王小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看了一会儿洛小北的手臂，又问道：“你的手臂没问题吗？” 原本是有问题的，结果在短时间里就痊愈了。 这样的话洛小北没说，只回了句没问题。 等王小碗将她扶去洗澡了，身上多日来的污垢和泥浆彻底洗了个干净，这才感觉全身都爽利起来。 又吃了点粥补充体力，之才又去睡觉了。 “杜阳的手背帝王蜂蛰了，他有告诉你吗？”睡之前，洛小北问了一句。 “嗯！已经处理过了！”王小碗回道。 洛小北见已经没了别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翻了个身，眼睛向里，闭上眼又没了睡意。察觉到王小碗还在屋内，洛小北翻了个身，问道：“小碗姐姐，你和大师兄二师兄为了找我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 王小碗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问，却也不意外，“我和你二师兄在外接应，倒是有机会休息，但是你大师兄和杜阳，这两个从出现到这里又回来，全程都没有休息过！” 洛小北静静听了，又问道：“那杜阳是什么时候和你们会和的？” 洛小北被开爷带走的时候，杜阳已经在这之前被王小碗的爷爷带走了，他既然能出现在陵墓中，又能和陆哲一起下墓去救洛小北，自然也应该是在路上碰到了。 “在你下墓的前一天！”王小碗挑眉，“我倒是没想到你还真的下墓了！” “形式所迫！”洛小北叹口气，又平躺回去，“说回来，发生这件事还在很是意外。” “意外？我倒不认为是意外。”王小碗轻笑，“以你的脾气，你若是不想下墓，有谁能强迫得了你？” “姐姐别笑我了，强迫是不能，威胁倒还真的能吓到我。何况，我这也是一时脑子发热就答应了别人，这件事说来，还是自己经验欠缺。”路小北连连哀叹。 “去一下也好，去了，经验便有了。”王小碗这才不激洛小北了，但具体是怎么回事，除了开爷那里略微不知情，其它的王小碗倒是明白。 “那边回来了吗？”难得王小碗会认同她的做法，可眼下要紧的还是季言和公输真儿那边。 他们都在找偃刀，却不知偃刀已经到了杜阳手里。 至于这偃刀要不要毁掉，洛小北倒还是持反对意见的。 虽然落入季言和公输真儿手里都不行，但若是杜阳自己握在手中了，也可以趁机将公输家整合。 若公输家真的因为这次的事件彻底不行了，那就散了算了。 多个宝贝在手有什么不好？ 只要不提前暴露了，那就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那就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想法是自私了点，但想到杜阳小时候的遭遇，以及望乡这边人故意设置了那么多年的骗局就是为了将杜阳赶出去，又能好到哪里去？ “村民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是终于公输家旧部的吗？而且当年既然能分裂，也定然是有其余公输家嫡系一脉子孙，怎么反而杜阳出生后，养着他的人却什么都不说？难道不是那些不是嫡系出声的吗？”洛小北问道。 “那是他的养父母，不是亲的！只不过杜阳自己不知情罢了！”王小碗淡淡说道。 “养父母？那他亲父母呢？”洛小北是怀疑过这个问题，在陵墓中的时候就怀疑了。 所以听到王小碗这么说并不惊讶，倒是有些奇怪。 “没了！”王小碗浅浅的回了这两个字。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见白袍人 “没了？”洛小北神情奇怪的看着正坐在一旁翻着医书的王小碗。 她的表情很淡，看书的视线很专注，坐在竹椅上，姿态舒雅，仿佛她的生活本该如此疏离人间烟火。 专心看书还能回答洛小北的问题，一心二用也不显得突兀，这便是王小碗。 “你们去找过他养父母了？”洛小北也不睡了，半坐着身子，靠着竹制的床沿，长发倾泻，瘦削的脸也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和。 “去了！”王小碗轻轻将书合上，视线正好落到洛小北这边，“没了！” 又是没了！ 洛小北一听便猜到了两种可能，杜阳的养父母被赶走了，或者被灭口了！ “那杜阳知不知道？”洛小北想到这里，便又问道。 “他既然被爷爷带走了，自然也就该知道了。”王小碗虽然不知具体情况，但自己的爷爷，她还是了解的。 洛小北想了想，忽又抬起眼眸，眯了眯，“也就是说，老爷子是故意等在抱月村将杜阳带走的吗？” 王小碗不置可否，“在那个时候，也只有让爷爷将他带着了！” “他在极寒之域强行开启神识，身体负荷过大，就凭我的本事，自然没办法将他救醒。而且你当时的情况如何，你也清楚。不过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那老头会在那个时候将杜阳的身世告诉他。 或者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告诉他，他才能如此顺利的接受。 否则就像公输真儿初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如论怎么也不信。 从极寒之域出来后，反而接受能力强大了许多。对于自己公输家的身份也不再反感，甚至能 直接在阵法里心平气和的告诉那个老头，他的真名字。 “当年公输一族为何要闹分裂？”这个问题，倒是想问很久了。 王小碗翻着书的手在页面上缓缓摩挲过，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洛小北，“你师父让你出来时，没告诉你你此番的任务是什么？” “额……”难道她没有告诉过王小碗，他们都是被师父给坑出来的吗？ 谁知道还有什么任务？ 不过在抱月村那一次师父倒是在天玑中说过，不到羊村非好汉，还说要是不去就逐出师门！ 虽然也曾经将师父惹急过，且一直在师父面前没大没小的，这还是第一师父将话说得那么严重。他们师兄们三人再不愿意，也知道师父这次是下了死命令，不去也得去。 “除了羊村他就没告诉过你们什么了吗？”王小碗神情奇怪盯着洛小北瞧。 “没有！”洛小北的眼神很诚恳，这件事别说她不知道，她敢确定师兄也是不知情的。 越听洛小北说，王小碗神情越发古怪。 “这……” “嘭——” 巨大的推门声让坐在里屋的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两人都皱紧了眉。 来则不善。 王小碗示意洛小北稍安勿躁，她放下手中的医书，缓缓跨过里间走了出去。 洛小北还靠在床头，脚踝倒是不痛了，但王小碗吩咐过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能乱动，否则之前的药就白用了。 虽然好奇外头的动静，但洛小北更希望自己这双脚能快点好起来，外面究竟是个什么动静她还不知道。 竖着耳朵，却没有在外间听到任何动静。 洛小北直觉有些不对，但她相信，就算有突发情况，王小碗一定会处理得很好。 她也就安静的待在里间，王小碗是医生，她当然要听她的话。 但一直寂静的外间实在太过安静，洛小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她感受到了缓缓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很慢，很重，不是王小碗的轻缓优雅。 洛小北谨慎盯着门口，所幸影木鞭和淑尤那把璀璨的匕首还在身侧。 脚步缓缓靠近，洛小北捏紧了影木鞭，那人刚跨过屋门，洛小北的脸陡然发白。 这人，好强的威压。 故意释放出来的压力让周围的环境显得越发沉闷，而且，洛小北心里清楚，这个人，比她强。 哪怕她已经彻底融合了阴阳玉佩的灵力，所具有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在这个浑身白袍，只在抱月村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却处处设计陷阱害她的白袍男子，洛小北一点也不陌生。 “是你？”洛小北顺了顺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 这人故意释放压力，却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想来王小碗是安全的，而她目前也是安全的。 “看来对我记忆深刻？”白袍人轻笑，声音中嗜杀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承蒙这位好汉看得起，我一路走过来，您可是送了我不少好礼！”洛小北声音也带着冷意。 这一份大礼，平常人可无福消受。 “呵呵，看来能享受这份大礼的，也只有你一个了！”白袍男子轻笑，声音阴鸷可怖。 可洛小北不认为他是来找自己聊天的。 “好汉此番究竟为何而来，不如直接说明？洛小北若是有什么让好汉看得起的东西，自当双手奉上，只要……”洛小北抬头，眉梢泛起一抹笑意，笑不达眼底。 “只要什么？”白袍男子久久没听到洛小北说话，倒是看了她一眼，问道。 “只要要的不是和我这条小命有关的，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洛小北面容平静，她说的很严肃。 当初刚拿到阴阳玉佩便被这男子跟上，若他是为了阴阳玉佩而来，自己却也真的拿不出来。 玉佩的灵力早就被她融入到血脉中了，想要放血将她变成干尸以抽取血液中尚未融合的灵力也没用。 她的血要是离开了身体，灵力也随即消失，没什么用处了。 总之，现在的玉佩灵力，也就洛小北一个人能用了。 想到这里，洛小北心里倒是微微放松了些，果然还是清漪小姨有先见之明啊！ 大敌当前，还有能力去夸别人一回，也只有洛小北一个人了。 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没了之前的苍白，又成了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洛小北的适应能力，也是很强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礼物 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白袍男子冷笑一声，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倘若我要的就是你这条命呢？” 洛小北也笑，唇边的冷意越来越明显，握着影木鞭的手指力道加重，一字一句缓缓说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本人惜命，看来没办法满足好汉的要求了！”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真要论打架，她是打不过眼前的男子，但若是论逃，她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 就是不知道王小碗怎么样了。 若是以洛小北以往的脾气，话说到这里基本就死了。 开干架的也该干起来了，但她不能跑。 王小碗还在对方手里。 洛小北只能想办法拖延些时间，倘若陆哲或者苏晓回来了，那胜算就要大一些了。 但是这样的巧合，也只是洛小北自己希望的。 她的运气一向很差，说什么就来什么，仅限于坏事。好事这样的运气，是万万轮不到她的。 “那又如何？”男子声音再度传来，“你现在坐在这里，又受了重伤，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一身的白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散发着阴鸷的目光的狭长的眼睛，这目光像锋利的弯道，射过来的同时，仿佛要将皮肤一寸寸切开般嗜血而残忍。 只听这话，洛小北的心便更放下来几分。 若是要杀她，何必要那么多废话。 既然废了这么多话，看来这目的真的不是她的性命。 可是这人一上来并没有让她交出阴阳玉佩，若不是为此而来，那还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她说话依然要多斟酌，否则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就完了。 “好汉不如直接说此行为何而来的好，如此拐弯抹角，倒是不像好汉送礼那般干脆！”洛小北直接挑明了。 对于性命这回事儿，不适合再讨论，说多错多，不如将话题移到别处去。 白袍人似乎也没有要将话题留在性命上，“你既然知道我送了你大礼，那你就没从那些礼物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怎么没看出来？ 洛小北冷笑，每一份礼物，不是要取她的血，便是要她的命。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白袍人却仿佛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难不成是为了她的血？ 洛小北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的血脉有什么特殊之处，开爷要用她的血点灯，这位又是要用她的血做什么呢？ 她融入了阴阳玉佩之后，这血便失去了点灯的作用，难道还能用来做别的？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白袍人冷笑，只看洛小北略微一犹疑的表情，他便知道洛小北已经想到。 也不等洛小北抬头，白袍人右手已经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刀刃森寒，冷芒隐隐，左手却掏出了一只白色小瓷瓶。 “既然是一早便为了我的血脉，好汉何不亲自来取？偏要想尽了办法，几次三番差点让我丢了性命？”洛小北的视线从从匕首和瓷瓶上一扫而过，嘴角的嘲讽极其明显，这声音也越来越冷。 “既然是送的礼物，便要送全了才好表明我的心思不是？”白袍人声音低沉，其中的冷意让人知道她这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认认真真的说话。 “这礼物既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也没有要收下的意思。所以，这回礼，我也没有要回的意思。真是……抱歉了！”洛小北压低了眉梢，脸颊隐在乌黑的发丝中，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到了这份上，这礼物你便是收了，这回礼，你也是要给的！”男子的忍耐似乎已经达到了限度，也不再等洛小北说话，快速往洛小北床边走了两步。 锋利匕首倒映出洛小北坐在床榻上的影子，她忽然抬头，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冷芒，唇角的笑意冷漠从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是一瓶血，但我也不让呢！” 洛小北声音轻柔又冰冷，白袍男子略微一顿，便见一道银光闪过，洛小北原本还坐在床上的身影已经消失。 而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匕首已经到了洛小北手里。 洛小北正站立在门槛的位置，右手影木鞭，左手匕首，明晃晃的如同她那双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眸子。 白袍男子狭长嗜血的双眸微阖，手中的白死瓷瓶还在，但他并不动。 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洛小北反身一跨，人已经出了里间，外间的美人榻上，王小碗正躺在那里。 像是昏迷了。 洛小北将匕首一扔，左手刚一探出，准备抱着王小碗。 本还在昏迷的人却陡然睁开清冷如水的眸子，反手扣住洛小北手臂，用力，带着洛小北就离开了竹屋。 洛小北的粗话都还没说出来，王小碗冷冷睨了她一下，她马上识趣的闭口不言了。 对于王小碗装晕这件事，洛小北感觉，自己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都是巧合，是她刚好要去扶她，她就信了。 尼玛！怎么这样的话连洛小北自己也不信呢？ 虽然，她就知道王小碗不可能轻易就被白袍男子拿下了，分明，都还没有打架，直接就倒了算怎么回事？ 不过洛小北心情不错，因为这会儿换王小碗扶着她了。 脚踝上的疼痛因为药效的原因并不明显，因为她之前动了，拉扯到了，所以要重新上药。 “你和那白袍男子说的话像是顶上了用场！”王小碗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带着洛小北慢慢往村里走去。 “什么话？”洛小北倒是注意到了白袍男子没追上来，否则现在也就不会这么轻松的在这里聊天了。 王小碗瞪了她一眼，“你自己说的你不记得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何不对？”洛小北倒是有点懵。 被王小碗这一提醒，好像就是从她说了这句话之后，白袍男子的动作迟疑了，给了洛小北可乘之机。 “嘿！可能被我打动了吧！”洛小北嬉笑着脸，又添了一句，“小碗姐姐真是，哪怕在昏迷中夜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我的安危啊！感动！” 王小碗：“……” 第二百九十三章 精灵 “你被人一路带过来，那人是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 王小碗装晕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毕竟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危急，而洛小北也没有要拿这件事去故意逗王小碗。 按照洛小北的预想，长久下来，她肯定不是王小碗的对手。 得罪谁都好，千万不能得罪一个医生。 “嗯！”洛小北脚下走得很慢，痛楚虽然没了，但是人被王小碗带着，也不准她走得太快。 万一这双脚废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小碗姐姐好聪明，这都能猜到！”洛小北眨眨眼，故意凑近了她的耳朵。 靠得太近，温热的气息正好落入王小碗温润的耳朵里。 斜睨一眼笑嘻嘻没个正经的女孩子，王小碗淡淡道：“你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想拍我马屁，这样的事情还用猜？” 白袍人露面，王小碗只听洛小北说过。 正式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至于那个瞿烟，王小碗也听苏晓说过，大意就是被白袍人救了，又对洛小北怀恨在心的人。 这个人她还不曾见过，但是白袍人她今天算是见了。 洛小北被带走了之后，那白袍人和瞿烟都没有再出现过，洛小北这才回到望乡多长时间？也不过处理了伤口又梳洗一下的时间里，白袍人便找上门了。 要么是偶然，要么就是在这处等着。 那白袍人亦正亦邪，身上戾气极重，却又一身招摇白衣，并不担心暴露自己身份。 这样的人，要么是实力在身极度自信，要么就是故意如此。 本是杀气腾腾的来找洛小北，现在却又没追上了，这事说来实在怪异。 洛小北也怀疑，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二人多想了。 “我们去哪里？”山上的阵法对王小碗形同虚设，她带着洛小北也无需多少时间，轻易的走出了阵法。 原本以为王小碗是要带自己去山下的村庄的，但显然，王小碗现在走的这条路和当日苏婆婆带她走的不是同一条。 王小碗何尝不知道洛小北在想什么，视线落在前方，“村庄那里现在不适合去，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药效再快，那也得要一天，除非你的脚不要了，现在你就可以去！” 果然如洛小北预料的那样。 “公输真儿那边的人是不是已经等在那里了？” “是，单看他们要抢什么东西，这样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王小碗神情淡然，带着洛小北并不是往山下去，反而绕过阵法的另一端，将洛小北往山上带。 她和苏晓不下墓，自然也是为了在这时候做好后援。 比如照顾伤员这样的活。 而洛小北却抓到了重点，抢东西！ “他们也回来了？”洛小北问道。 “在你们之后，显然他们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不过看样子东西没找到，不知道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王小碗神情很淡，对于这样的场面，她自然是无动于衷，“反正这个时候你不宜出面就对了！” “至于杜阳和陆哲，那两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有下过墓，所以不用担心这两人的安危。” 像是怕洛小北多想，王小碗解释个遍，并且再次强调了这时候不要露面的重要性。 洛小北视线落到身后的村庄里，寂静无声，不像是已经打起来的样子，怕是这时候还在谈判或者互相试探。 “那我二师兄呢？”洛小北一回来开始便没见到苏晓，以往她每次受伤了，第一个来伤口撒盐的就是他。 现在有了王小碗，撒盐的换了一个人。 “他被我叫去做别的事了！”王小碗往上面看了看。 洛小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丛林掩映间枝丫摇晃，没见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也或许是这个障眼法太过高级，洛小北对阵法的研究仅仅限于实用，这样的障眼法不是她的强项，她倒是看不出来。 “这里的布置还是挺有意思的，至少一般人轻易不会看出来！”王小碗仰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眼角眉梢的自信让洛小北冷汗直流。 这个一般人，指的是她吗？ “我原以为下面那处已经是特别了，没想到这上面居然别有洞天。”洛小北任由王小碗带着自己。 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总不会还在向危险的地方去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王小碗突然回头，饶有兴致的问洛小北。 “我以为依着你的性子，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洛小北撇撇嘴。 王小碗是面冷心也不太热的人，但她对洛小北几人一路帮助从不拖后腿，大约有她爷爷交待了的关系，也有这几人似乎刚好对了她胃口的关系。 “那有什么？你不问怎么会知道我不告诉你？”这倒是成了洛小北的错了。 “那小碗姐姐要告诉我吗？”洛小北故意凑近了王小碗的耳朵，眼角却落到通往上下的这条似乎是路又不像路的通道上。 周围倒是有些许上了年纪的老树，排列无规律，杂草丛生。 是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来的地方。 “不告诉你！”王小碗唇角轻轻勾了勾，淡漠的语气传了过来，视线却和洛小北落到同一个地方。 洛小北瞪了她一眼，站直了，这才看清楚前面站着一个女孩子。 巧目盼兮，唇若春樱，身穿白色轻纱长裙，斜襟盘扣，袖口由三枚紫色水晶扣拢，腰线剪裁适宜，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更添几分柔弱温婉，长发如墨垂至腰际，紫色缎带从黑发一侧垂到前肩。 女子淡然而立，温婉柔和的神情，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隔离。 美人美景，本该是欣赏之时，洛小北的表情却开始一点点凝重起来。 一旁的王小碗发现了洛小北奇怪的神情，却也没多问。 只对着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开口，“请问师叔可在？” “在的，正等着姑娘，二位可随我一同上去！”那女子巧笑一番，周围的美景恍若突然间失了颜色。 当真像是从树林中走出来的不染尘埃的精灵一般。 第二百九十四章 师叔 王小碗略微颔首，说了句多谢，便拽着洛小北跟在那女子后头走去。 洛小北的视线并没有移开，脸色也不见得有多好，偏偏就盯着女子那绰约而行的后背移不开眼睛。 王小碗奇怪洛小北的神情，只手上的动作用了力。 轻微的疼痛让洛小北回了神，看了一眼王小碗，就见王小碗瞥了自己一眼。 自知这样不妥，盯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移不开眼睛，这说起来不算是什么好事。但她也并非因为这女子的长相而迷了眼，虽然是挺好看的！ 一颦一笑全是温婉风情，比她自己长得好看多了！ 这一个动作下来，洛小北虽然奇怪，面上的神情却收了收，一心一意跟在后面走，也不刻意去看那女子。 “到了！二位姑娘请！”女子声音甜美软糯，甚是好听。 洛小北打量了一眼四周，入眼是一处典型的园林式复古建筑，格局不大，却是应有尽有，园林中的假山阁楼小巧精致得无可挑剔。 果然，会享受的人，哪怕是住在这远离俗世之地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生活品味和情趣。 王小碗来过，也不看洛小北了，扶着她踏进待客的大堂，在一边的黄杨木扶椅上坐下。 穿白裙的女子也跟着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端着两杯茶盏，白底青花的陈年茶盏，袅袅雾气从中探出。 那双端茶的手细腻白皙，指甲圆润饱满，是长年将养出来的一双好手。 王小碗再次道谢，洛小北却依然盯着女子的脸发呆。 像！太像了！ 察觉到一旁王小碗凌厉的目光，洛小北缩了缩脖子，讪讪的收回了视线，以桌上的茶掩去自己的尴尬神色。 女子上了茶便退下，剩下王小碗和洛小北在一处干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已经要见底，这才听到两声极重的男子咳嗽声。 洛小北下意识往王小碗看去，见她面不改色，依然喝着杯中的茶水，直到一位中年男子从侧方的帘幕中走出来，王小碗这才站起来。 淡淡的唤了一声，“师叔！” 洛小北本想起身，可还没站起来，又听到王小碗开口，“这位是小碗的朋友，受了伤，不良于行，不能向师叔见礼，还请师叔勿怪！” 不用起身，洛小北看了一眼王小碗，见她虽然一口一个唤着面前的男子为师叔，却一点没有额外的敬意。 心下虽然疑惑，却也学着王小碗的说辞，说自己受了伤云云。 那男子也没什么表情，一声黑色云纹锦，和季言相同的打扮，却是两种不同的气势。 季言是温润的笑面狐狸，这人线条却显得刚硬，周身气质冰冷，眼中一片黑暗，如同无波古井，看不出一丝情绪。 虽然笑着，却见他面上的笑容并不深，笑不达眼底，明面上却保持着客气。 和这样的人说话最累。 洛小北识相的少说话，原本话就少的王小碗也只挑着平常的话将，一来一往，皆是应付。 直到男子说就让王小碗和洛小北在这里住下，这件事才算完了。 原本跑到这里来就是寻找一个住处的。 也不多，最多只要一天。 一天，王小碗为洛小北的脚伤配制的药才能完全发挥作用，那时是离开还是住在这里，都没有任何问题。 来将她们俩带到住处的还是那个白裙的女子，这一次洛小北已经不再盯着她看。 等到了房间，推门而入，洛小北这才看清，这还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地方不大，每一件器具都精美绝伦。 若说价值，估计是比不上之前的幻境了那样的，但胜就胜在巧。 道了声谢，将女子送走，王小碗这才折返回来，盯着她看了一眼，这才问道：“那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样看？” “因为漂亮啊！”洛小北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一脸满足的叹道。 王小碗看她的神情却越发古怪，等洛小北再看到这样的神情，一口茶水差点噎在喉咙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连王小碗都要想歪，可见洛小北这次是有点过了。 王小碗瞥了一眼洛小北，自己坐下来倒了一杯茶，不再说话。 她不说，却不代表洛小北也不说。 “小碗姐姐，你怎么会有师叔在这边？” 那个男子一看就是中年大叔的模样，若是王小碗的师叔也说得过去，但望乡不是公输家的地盘么？ “他是我墨家弟子没错！”王小碗点头，面色依旧平静。 (⊙o⊙)… 洛小北一口茶已经吞下肚，面上的吃惊却一点也不少。 “你果然是墨家后人？” 王小碗挑眉，“看来你早就猜到了！” 放下茶杯，洛小北连连摇头，“猜到倒是不算，但是看姐姐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如今听到姐姐亲口说，还是很吃惊的！” “不过……” “不过，墨家弟子为何会出现在公输家？”王小碗将洛小北的犹豫说了个明白。 洛小北点头。 “这件事说来话长！”王小碗放下茶杯，神色依旧淡然，“他后来脱离师门了！” “脱离师门？”洛小北显然没料到，这个说来话长，原来就八个字。 “没错！而且是被赶出去的！”王小碗再补了一句。 也是这一句让洛小北小心脏一抖。 “那你还称呼他为师叔？还敢在这里住下？”这个担心倒是真的，毕竟被赶出师门这件奇耻大辱，若是真的要追究，王小碗就是那个男子下手的最好人选。 主要是这人不绕道走就算了，还敢自己撞上来，这是嫌命长了？ 但王小碗平静的神色也说明了，她确实不怕。 “叫声师叔也没什么不妥，毕竟我小时他还曾带我学过术法。说起来，他被赶出师门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不过也就是因为他的原因，爷爷在这之后再也没收过新的弟子。” “也就是说，他脱离师门后，投奔了公输家？”洛小北问道。 “不是！” “不是？” “他原本就是公输家的人！”王小碗抬头，眼神无波。 第二百九十五章 狗血 洛小北一顿，还准备喝的茶也不打算喝了。 她怕一会儿还出来些劲爆的消息，导致她把茶水喷出去那就不好了。 公输家和墨家的矛盾在这个行业中已经不是一件密事，但是两家都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有人以为这两家都没落了，或者说消失了。 现在看来，没落了是真的，毕竟墨家就剩下王小碗和他爷爷。 而他爷爷又不再收徒，所有的绝学全部传给王小碗。 若是王小碗有心振兴墨家还好说，若是无心，那墨家之后的走向就不得不引人遐想了。 而公输家，就目前看来，这一战必然不能避免，这一打起来，又要损失多少人？ 何况公输家本家的子弟，如今也就剩下杜阳和公输真儿。 杜阳从小就被刻意养废，而公输真儿也还稍显稚嫩，这两人哪里是其余人的对手？ 公输真儿那边还忌惮着公输真儿的姓氏，有所收敛，可杜阳这边呢？ 自小就生活在排挤和算计里，这一场斗争，对他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是，现在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师叔，而且这个师叔也是公输家的。 “他当年之所以被逐出师门，是因为他的身份？”洛小北便想到了那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疑惑问道。 “算是，也不是！”王小碗声音轻浅，“若是因为这件事，那当初爷爷也不用收他为徒了。否则收了又逐出去，不是多此一举？” 洛小北敛了眉听王小碗说。 “他当初来拜师时，我爷爷便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不是爷爷查的，而是他自己说的。” “自己说的？”洛小北更加惊讶，“难道他不知道？” “他自然知道。”王小碗视线落在杯盏上，似乎在想什么，“他一来就说自己是公输家的嫡系一脉，名为公输恒。” “墨家和公输家世世代代较劲，原本墨家的发展在公输家之上，后来到了我爷爷的爷爷那里，便驱散了家中的随从。” “如此看来，现在的公输家和以前的墨家倒是很像。最后随从的发展反而超过了主家，演变成了现在局面！这么看来，你爷爷的爷爷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有今天的局面，所以提早做了打算！”洛小北一边说一边看王小碗。 神情淡然的人并没有反应。 “倒不是早就预料到。”半晌，王小碗开口，“当时世道如此，否则怎么会明知公输家和墨家相互较劲，还会将最重视的人口分裂开？不过，如今看来到算歪打正着了。” 可不是歪打正着了？ 后来的公输家也因此而得意过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么，也确实得意不起来了。 哪怕已经没落，公输家内斗的事一日不解决，两家就没什么好比较的。 但好在，墨家很安生。 “那前辈是怎么收下公输恒的？又为何要……”这后面的话洛小北着实不好再说了，毕竟这还是在别人的院子里，之前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意识到了。 “他执意要我爷爷收他为徒，并且用了常见的方式，在外面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王小碗淡淡说道：“最后老爷子心软了，就收下了。” “但是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洛小北问道。 “那就是在外不要对别人提起自己是公输家的人，而且不许再回公输家，如果被发现那就逐出师门。” “这个条件就像没有条件一样，等学成后再走，那有什么关系？”明显，洛小北就是这么想的。 这个条件，也只是对公输恒有益而已，对墨家，却是技艺外传的损失，而且这个损失还很惨重。 毕竟，收下死对头的后人，还传授墨家秘技，这个举动，都不能叫冒险了，分明叫自取灭亡。 这样的话洛小北在心里想了，却没有说。 “你一定觉得很亏是不是？”王小碗仿佛知道洛小北在想什么，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是很亏！”洛小北点头，“难道不是？你看他后来还是走了！而留给墨家的，还有什么呢？” “事实上，还有一件事，并不为大家所知道。”王小碗摇头。 “什么事？” “人人都以为是他跪了三天，老爷子心软了。却不知道，他当初来拜师，除了来了他这个人，还带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洛小北想了想，脸色微变，“难不成，他把公输傀儡术带来了？” 王小碗点头，不置可否。 “老爷子本就痴迷于这些东西，何况当时公输恒此举也算是做足了诚意。老爷子也正好需要找一个台阶，便就这么收下来了。” “所以老爷子得了公输傀儡术，又平白收了个徒弟，你说这是亏还是不亏？”王小碗再次问道。 洛小北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非但不亏，反而赚了！” “公输恒来拜师，他要学什么内容还不是前辈说了算？也没有说一定要他将毕生绝学全部传给他，一点皮买便可以换得公输傀儡术，岂不是很好？” 洛小北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她自己也清楚，墨家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既然答应了，便相当于是交换了，只不过，老头子名下还多了一个徒弟。 “他那时候还年轻，学东西也很快，爷爷也想过要将技艺传于他，但是还没学完，他就走了！”王小碗继续道。 “所以其实是他自己要走的？他回了公输家，就相当于被逐出师门了。”洛小北这才明白了。 王小碗点头，“爷爷后来再也不收徒弟，一是因为当初收下公输恒时就在列祖列宗面前立誓，因为收了公输家后人，若是这个人走了，以后便再不收徒。二是因为有我！哪怕不再收徒，爷爷所掌握的东西也一早便传给了我，至于能否精进则全看自己。” 洛小北一时无语，当初老头子敢立下誓言再不收徒，也是因为有王小碗在的原因吧？否则公输家的一切就要失传了。 这个空子，钻得也实在是妙。 第二百九十六章 漂亮的人 “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公输恒会走吧？”洛小北一脸佩服的神情，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当然知道。”王小碗轻笑，淡漠的眉眼也浮上一层笑意，“只不过是以这种说法来帮我，又是帮公输恒。” “帮你？”洛小北表示不解。 帮老爷子自己她是知道的，帮王小碗又是怎么回事？ “墨家有个规矩，所学术法只传男不传女。”王小碗幽幽叹了口气，清冷的眼眸看向洛小北，“你也觉得很狗血是不是？但事实就是如此！” 确实挺狗血的！ “所以老爷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将墨家的术法传给你而已？” 王小碗点头。 “我父母亲去世的早，爷爷虽然是墨家传人，也是极具有的天赋的人，但自小便随性，家规这样的事，只要不是直接拿到明面上来挑战，也未必不能从其它地方入手不是？” 越说，洛小北反而越佩服起那个看似一天到晚只和木头打交道的性情古怪的老头了。 “爷爷从不瞒着我，自然，他收了公输恒为徒弟也是用了心思的，所以也没有瞒着他。他会走是必然的事，毕竟他是嫡系一脉，公输家出事了，他就要回来了。只不过，他当年拜师到墨家门下，公输家并不知情。这也是爷爷为什么要让他不能对外人透露身份的原因。” 王小碗白皙的指尖沿着杯沿转了一圈，又将杯盏放回原处，“对谁都没好处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只不过你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是不是？”洛小北想了想，抿唇看向神似游离的人。 “原本是没想到的，不过进入望乡之时看了那些阵法，便知道他在这里了。后来又和苏晓找到这里，也看到了这些障眼法，便更加确定了。” 公输恒用的是公输家和墨家的阵法改良版，两边痕迹都有，以王小碗的聪明，一眼便能看穿。 “也难怪看你对公输恒并无多大敬意，却还肯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师叔。”洛小北笑，眼角的娇俏让眼前严肃的气氛有所缓和。 “他比我大了一轮还多，又是拜师在我爷爷门下，叫师叔无可厚非。但是我和他一直没话，那时候我年龄小，也不爱说话，相处模式也就是这样。”王小碗笑笑，对于这样的场景，没什么奇怪的。 洛小北眨眼，这样的话暂且不提了，又转移了话题，“那当初给的公输傀儡术如何了？” 王小碗知道洛小北的心思，必然是想探听一二的。 他们这些人都一样，平日里自视甚高，一旦涉及到别家秘法这样的，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去探听一二，如果能学到那就更好。 洛小北会这样并不奇怪，王小碗也不介意。 甚至比起洛小北这样直接的打探，远比那些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兴趣，私底下却不断使绊子或用些见不得人的法子明里暗里的来抢的好。 “我看过那些了，公输恒给的公输傀儡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里面的部分内容太过血腥残忍。比如用活人浇筑滚烫的铁水打造傀儡，或者将人用泥浆浇灌，或者把乱葬岗的死尸贴上符咒再加上别的，用来对付旁人，这样的方法未免太过残忍。” 公输霸道机关术，自古以来和墨家提倡的兼爱非攻并不相符合。 公输恒之所以要去墨家拜师，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些问题。 任何事情也并非要残忍的解决方法，而公输恒也动了这样的心思。 想必王小碗的爷爷也是看出来公输恒本身是个淳厚之人，所以也愿意教一教，并不全是因为傀儡术和王小碗的原因，也有公输恒自己的原因。 但若是如此，当初偃师雕刻出淑尤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傀儡术被后世曲解而成了现在这样的用来谋利而去害别人的恶毒术法。 如果偃师就是公输班，这其中多少真真假假也无从考究了。 “那他在公输家内斗这场戏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洛小北这么想着，然后她也问了出来。 但她还有没问的问题，那就是他和季言在这其中位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杜阳那时候的事情，公输恒是知情还是不知情，是有意还是无意？ 王小碗闻言，一手放在桌面，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悠闲舒适，“你难道不是要问公输家为何要发生内斗这样的事吗？” “你可别说了，一般你这样说了，我就算是问，你也不会告诉我的！”洛小北瞪了她一眼，王小碗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她是彻底了解了，也被捉弄够了。 至于内斗，人太多，利益分配不均，自然就会发生。 哪里像后来的墨家人口稀少，随便往深山里扎根，进去了便没人能找得到，还可以悠闲的过自己的生活。 王小碗的捉弄之意被识破了也不恼怒，反正洛小北越是想要知道的越关键的问题，有时候她是真的不想说。 “你脚上的伤药要不要再换一换？”王小碗是在问洛小北，不过她一边问，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 缓缓向洛小北这边绕了过来，整个人已经蹲了下去。 洛小北点头，这个时候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开玩笑，谁让王小碗是医生而她只是个病号呢？ 还是脚先好了再说。 王小碗的动作娴熟，轻巧的解开了绷带，又将装了特制药的小瓷瓶拿了出来。 脚踝上原本有一层厚厚的白色药膏，这时已经成了淡黄色。 “这是在清余毒的意思，所以药还是要换的。”怕洛小北不懂，以为这是伤口加重了，所以特意解释了一遍。 身为医生，除了治病救人，她还是很关心病人的心理的。 洛小北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是知道的话肯定要狠狠翻个白眼，关心心理的人，会总是说话伤她的小心脏，而且刀刀见血？ “对了，公输家也是的技法也是传男不传女吗？”洛小北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对！一般世家大族都会留下这样狗血的家训的！还是我们这一行的，更是如此！” 第二百九十七章 苏黎 难怪会如此！ 洛小北突然明白了公输真儿为何面临到这样的处境了。 明明是公输家大小姐，却身不由己的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联姻，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也难怪她会想要杀了赵显，身为大小姐，平时所学的，也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心狠手辣。 可明显，公输真儿的本性里和公输恒是有某些相似的地方的，他们都是一个不称职的公输家人。因为心里还保留着纯善的地方，而公输恒有选择，可公输真儿不能自己选。 “好了！”王小碗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洛小北的神思，“估计要在这里住一天了，看公输恒并不着急的样子，应该下面的情况还没有太坏！” 王小碗见洛小北有些出神，以为她在想的是这件事。 但洛小北抬起头，有些呆愣的说了一句，“公输真儿来找杜阳，会不会是她自作主张来的？” 王小碗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在想的原来是这件事，但是突然提起公输真儿，这个跨度也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管是她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她当初留下墨研传递消息这件事总不会是假的吧！”王小碗一边收拾囊袋，一边应道。 “也是！”洛小北点点头，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连王小碗出门又进来了都不知道。 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珠，见到魂不守舍的洛小北，王小碗开口道：“话说回来，你之前一直盯着那个女孩子瞧是什么意思？我看你面色古怪，似乎想说话，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以前见过她？” 说到这里，洛小北便突然来了精神，“我看着她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就是有点熟悉你就盯着别人移不开眼睛了？要不是看你自己都是个女的，我还以为你是看上别人了！”王小碗神情淡然，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听在耳朵里却多了点一本正经的意思。 洛小北撇撇嘴，“有小碗姐姐这个大美人在前，我还会看上别人？放心，外头那些都没有姐姐好看。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坚决拥护姐姐的！” 王小碗手上一顿，刚把囊袋系好，又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洛小北，“你这油腔滑调的样子是跟谁学的？是不是苏晓那家伙教你的？” “那没有！”洛小北眯着眼睛笑，“好歹是同门师兄妹，总有点像不奇怪。不过小碗姐姐可不要拿我和二师兄比啊！他那一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我是不会的，我连一根草都没见过，想粘身都粘不了。” 王小碗瞪了一眼洛小北，也不和她多说，转身去铺床了，“你在墓里很久没有休息过，一会儿好好睡会儿，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睡一觉差不多就恢复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走了，所以过了这个点，你就不能休息了，你要考虑好！” 洛小北眨眨眼，“我考虑好什么啊？我好好休息就是了！” 王小碗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洛小北，“反正你记得，在伤好之前，别乱动就是了。要是废了，我也救不了你！” 洛小北顿了顿，忙不迭点头，又被王小碗扶着上了床，躺了下来。 眼看着那扇木质的门被彻底掩上，洛小北小心翼翼的在床上滚了两圈，避免碰到伤口，又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 她很累是真的，没有睡意也是真的。 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样一张脸在面前晃。 这么多年，见到过鬼是在真的，洛小北也习以为常，可是今天看到那个女子还是让她惊讶到了。 “咯吱——”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洛小北一边翻身一边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会乱……”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洛小北咽进了肚子里，一袭白色长裙下露出一双绣着粉色小花的绣鞋，女子从上到下，都给人温柔小意的感觉，看上去很舒服。 白皙的手指端着棕色的木质托盘，上面摆放着一碗清香扑鼻的粥。女子亭亭而立，将白底瓷碗放在桌面上，又转身温婉柔和的声音传来：“姑娘要起身用粥吗？” 洛小北笑笑，“我受了伤，没办法起身，还请姐姐帮我一下！” 帮她坐起来，靠在床沿上。 这女子力气不及王小碗，洛小北也没想要她扶着她去桌椅那边，只靠着床沿，不扯动伤口就好。 事实上，洛小北之前就想去找她的，可是王小碗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旁敲侧击的提醒了。洛小北也清楚自己的脚伤不能再任由自己乱动，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来。 女子应声而动，裙裾及脚踝下缘，只露出两只绣鞋，每走一步，便是娉娉婷婷风姿卓然的清雅舒心。她探出白皙柔嫩的双手，抬住洛小北的肩膀，又将两只软枕垫在洛小北身后，洛小北也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女子及腰的长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而倾泻，发梢触及洛小北的脸颊，痒痒的，馨香在洛小北鼻尖拂过，似乎怕碰到洛小北的伤口，女子动作轻柔。 待洛小北坐定，女子转身从桌面上端来那碗清粥，声音软糯，“那位姐姐说你之前有很长的时间没吃饭，不能吃太油腻的，我刚好煮了清粥，你先吃点！” 洛小北点头，“你叫我洛洛就好了！还有谢谢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眼睛眯成了月牙状，洛小北的外表看来本就是没有心机的女孩子。 对面的女子也笑了，在洛小北身侧的床沿上坐下，没有回答洛小北的问题，轻轻舀了一勺粥，往洛小北嘴边送。 “等等！”洛小北一手止住女子纤弱的手臂送过来的清粥，面上的笑意不变，歪着头，有些无辜，”姐姐还没回答我呢！” 女子收回了手，笑道：“这个不要紧，你先将粥喝了要紧，身体为上！” “姐姐为何不愿意说呢？”洛小北声音轻柔，“说起来，我曾经也见过和姐姐这样漂亮的人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命定 女子手上的动作顿住，娇美的面容正落入洛小北的视线里。 并没有洛小北预想中的慌乱，女子饱满莹润如樱的红唇勾了勾，杏目微阖，将手上的粥收了回去。 “小碗姐姐呢？”洛小北也敛了笑意，缓缓开口。 “既然见到师叔了，再怎么也得要多寒暄几句不是？”女子声音软糯，恍若一池无波的春水。 洛小北用双手撑着床，让自己再坐起来一点，神情淡然，唇瓣微张，语气冷然，“所以你是特意来见我的吗？苏黎！” 女子笑了，那双眼盈满水波，莹莹碎芒从中绽放，如墨的长发凌乱披散在身侧，几分妖娆，几分纯洁。 “我是特意来见你的，但你认错人了！”女子笑笑，那双白皙如葱段的手随意将白粥放置于床边的梳妆台上，又转过头，对洛小北道：“我不是苏黎！” 洛小北并没有真正见过苏黎。 那时在南大，她看见的只是苏黎的照片。 和眼前的女子相同的五官，但气质却不同。眼前的女子娇弱如弱柳，而苏黎是英气漂亮如初开的花蕾。 所以一开始看见她，洛小北才会盯着瞧了那么久。 苏黎是是实实在在死了的，连魂魄都没了。洛小北道法修为再低，对于这一点还是知道的。但眼前的女子除了气质，那五官和苏黎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就像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仿佛看出来洛小北的疑惑，女子再度笑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包括杜阳，包括苏黎，并且也疑惑我是谁。” 洛小北深深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特意来找到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情的答案和来龙去脉？” 女子站起身，风姿绰约，长裙倾泻而下，将她的身姿衬托得纤细而柔弱。 她笑，软糯的声音却落入洛小北的耳朵里，“苏黎死了，没了魂魄。” “你知道？”洛小北有些惊讶。 女子将视线移到雕花窗沿外，那里风景正好，一池碧水微微泛起涟漪，她语气喃喃，“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既不是她，却也是她！” 房间内很安静，安静到只听得见洛小北自己的呼吸。 梳妆台上的清粥已经冷却，女子笔直而站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动过。 “苏黎……”洛小北只说了两个字，剩下的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女子这才动了，转身，面上无笑，“你一定很奇怪！” “我是苏黎，因为我是苏黎的一部分，我不是苏黎，因为我和她有各自的思维。但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如此，只不过是为了同一个人而已。”女子缓缓坐下，那张娇容上没了笑意，洛小北却仿佛看出了无尽的哀怨和愁思，但这些又被她微微勾起的唇角遮掩。 至于为了同一个人，洛小北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杜阳。 “所以，苏黎的魂魄，不全是被邪修拿走了，而是她放了一部分在你这里？”洛小北这才明白了。 为什么苏黎看起来比眼前的女子要冷冽清冷许多，甚至于在南大的时候，她都没有去找过杜阳。 如果她一开始跟着杜阳出了望乡，那么这之后无论如何都该有接触才对，何故只有到她死了，杜阳才后悔没来得感谢过苏黎。 那时候的杜阳并不知道苏黎出来望乡是为了她，也不知道苏黎不去找他，并不是故意如此。 “我和她本就是一脉相连的关系，她三魂七魄不全，神识不稳，邪修会找上她是必然的事。”女子并无多余的情绪，嘴角淡笑，那双眼睛却越发幽深。 “但她既然已经不在了，你为何还能存在于这里？”洛小北明亮的双眸看向眼前的女子，三魂七魄缺一不可。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用来形容三魂七魄是再准确不过的事。 “我和她一脉相连，是因为她的人魂、喜魄、爱魄都在我这里。我是她但也不是她，那是因为我只是个装魂魄的容器，只要我没出意外，她那边也就不会出现意外。但是她出了意外，我却还能存在。因为我本身就不是肉体，而她却只是个脆弱的肉体。”女子语调缓缓，却让洛小北的心里满满纠结。 “人死后，能在世间停留的只有人魂，但她的生魂和觉魂都不在了，所以她不能转世投胎，而你存在于这个容器里，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消散，是吗？”洛小北垂下眼眸，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的很清楚，也无比惋惜，但是，她也无能为力。 “她自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将部分魂魄放在这里，成就了我，是她自愿的。”女子语调依旧平缓，一字一句撞进了洛小北耳朵里。 成就了我，是她自愿的！ 是苏黎自愿的！ “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出去之后，会因此而丧命？所以将你留在这里，是自己留下的后路？”洛小北脑袋里嗡嗡的回响着女子说的话。 “她出生于阴年，又魂魄不全，定然会招惹上不好的东西。这些，早在她出去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她要跟着杜阳走，却又因此将我留了下来，所以她做这些不过是徒劳罢了！”女子内心仿佛有无限的叹息，但她并不具有忧思和哀叹的能力，所以她只能选择笑，或者不笑。 洛小北一时哑然。 是苏黎自己要跟着杜阳走的，并且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 “所以你在这里，是为了等着杜阳的吗？”洛小北又开口。 “我没地方可去，且当年苏黎将我留下，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回来，回来时还能看见她。”女子忽然笑了，如同绽开的花蕾，“也就是说，苏黎希望杜阳回来之后还能看见我。” 洛小北一怔，“为什么？” 女子笑意加深，娇弱的面庞越发吸引人，“因为她将爱和喜留给了我。因为她爱杜阳！也就是说，我爱杜阳！” 洛小北抬头，看着女子越发娇美的脸，脑袋里却不断炸开嗡嗡声。 因为她爱他？ 所以哪怕她为此而死，依然无怨无悔？甚至在死后，这份爱也被保留下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命格 洛小北心情复杂，因为对于这样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不太明白苏黎对杜阳的这种执念到了何种地步，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牺牲，她这样的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的吗？”洛小北抬头，她不认为自己何苏黎有过什么交集，但眼前这个是苏黎又不是苏黎的女子，完全没有必要跑来这里，只为了告诉她这些。 或许，在洛小北原本的计划里，哪怕这女子不来找她，她也是要去找她的。 关于苏黎对杜阳的感情，她完全没必要讲。 洛小北听了，也听懂了，可是她不觉得苏黎对杜阳的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外。”女子笑了，起身将那碗冷掉的粥放回了桌上的托盘里，素手将托盘端起，“我想他刚一回来便是去找你，必然有原因的。现在想来，是我多心了。” 话说完，女子端着清粥再次打开了房门，木质房门的吱呀声将洛小北的思绪拉了回来。 房门再次关上，光线移动的瞬间，洛小北这才明白了，这是来宣誓主权的？ 轻笑了一声，洛小北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将身子放下去，躺在床上，翻身睡了过去。 对于洛小北来说，她从来都是恣意潇洒的女子，像苏黎那样的感情，她从前不懂，现在懂了，却也不明白。 她就是这样的洛小北啊！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洛小北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王小碗靠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金色的光线从窗外斜斜打进来，正好落到王小碗的手指上，白皙接近透明。 察觉到洛小北额实现，王小碗这才抬头，“醒了？” 洛小北点头，坐起来，“我脚踝上的伤要再看看吗？” 王小碗将医书合上，小心的整理了一番，这才端着放置在桌面上的清粥，走到洛小北床沿，递给她。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洛小北一下就明白了。哀怨的看了一眼王小碗，小声嘟囔道：“我可是伤员诶！” 王小碗斜睨她一眼，刚睡醒的长发还很凌乱，脸颊有些粉红，看起来像个女孩似的。但她依旧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你伤的是脚，又不是手！” 洛小北：“……” 认命的接过粥，自己喝了起来。 王小碗踱步回到桌旁，素手一抬，替自己倒了杯清茶，这才道：“我在这里都坐了许久，你现在才醒来，也不怕有人对你不利！是反应太慢还是太放心？” “当然是放心了，有小碗姐姐在我怎么不放心？你一手将我救回来，难不成还由着别人将我害了？”洛小北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她的眸色已经深了几分。 那个女子带来的粥她并没有喝，也就闻了闻香味，没想到作用会如此大。要是她喝了，只怕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这样也好，正好让你睡了一觉。”王小碗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没有阻止。 若是洛小北在她眼皮底下都能发生这样的事，那她没事总看些医书，以及她这墨家后人的身份，那还是当不起的。 “她后来放弃了要害你的意思，这倒是稀奇！还有算计人算计到一半了就走了的！”王小碗似笑非笑，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也还是第一次见。 洛小北晃了晃手中的碗，手中的勺子在瓷碗边缘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她想了想道：“可能是突然认为没有害我的意义吧！” 王小碗起身，接过洛小北手中的瓷碗，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自信得很！” “小碗姐姐对我也有如此自信，我怎么能不自信？”洛小北眨眼，有些许俏皮。 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脸皮厚的可以当城墙厚的人，王小碗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洛小北现在的身体状态并适合吃太多，但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也不过就休息了一下，身上的疲倦之意倒是没了。 洛小北从融合了阴阳玉佩的灵力之后便发现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身体的恢复能力明显强了不少，甚至连当初戳出来的那个血窟窿也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了。就是想到被鱼咬了的伤口却迟迟不能愈合，这算是意外。 也或许是她太过疲惫了，在睡梦中夜没有回到梦魇，没能见一面小姨妈。 要说洛小北这一趟下墓究竟遇到了些什么，除了她带回来的那般镶嵌满宝石的匕首，便什么也没了。就连那颗曾经多次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也在进入棺材林的时候掉在了那里。 王小碗再次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洛小北在盯着一把五彩闪耀的匕首瞧，洛小北不认得这是什么年代什么材质的，却知道这把匕首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单从那上面的宝石就可以看出来。 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她洛小北有一天也能走运了？ “别看了，等你能平安无事的将这把匕首带走的时候，你再拿出来慢慢欣赏。”王小碗端了一盆水，在床边放下，又自然的掀开洛小北盖着的被套，完全无视洛小北瞪着她的眼睛。 洛小北是什么命格，王小碗当初替她摸过骨头。 谢小鱼是天生反骨，后来用了药要将体质改变，那一次王小碗不曾摸出来，但她后来曾经帮洛小北把脉，也用了职务之便，发现洛小北的骨头也摸不出来。 这是除了谢小鱼之外，王小碗第二次摸不出的人，那时王小碗便奇怪。 后来和洛小北等人一起走得多了，也就不再纠结在摸骨算命上，有的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改变命格，变幻莫测的命运，谁也摸不到。 洛小北有这样的本事，或许陆哲也有，苏晓也有，或许她自己也有。 因为，他们都是不认命的人！ 但是洛小北身上的那些仿佛命定的事件，也让王小碗留意到了。 第三百章 以命换命 脚踝上的绷带再一次被解开，白色的药膏已经稀释。 王小碗将洛小北的脚放在木盆边缘，再用棉布小心翼翼的擦掉药膏。 原本有拳头大小的伤口，竟然全部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痕迹。 “你这体质倒是越来越好了！”王小碗将手中的绷带扔掉，又取了新的膏药为她敷上，直到再次包扎好，这才端了木盆洗手。 洛小北的体质一直不同于常人，王小碗知道，却不知道这么重的伤也能在短时间里恢复。原本需要一天的时间，这才过半，那伤口就已经恢复，虽然还有淡粉的痕迹，也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到之前的白皙，连疤都不会留。 再奇怪的事都见过了，对于洛小北这一件倒也不稀奇了。 “既然伤口已经恢复，我们这时就走吧！”提出来要走的是王小碗。 山下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公输恒也不曾露面，难不成要任由那两边的人打起来不成？ 虽然此事与两人并无关系，他们也可以选择在此时离开，到低，陆哲和他们还在下面。 洛小北没有任何异议，这件事王小碗不提，她也会先说的。毕竟，她想下山的心情，比起王小碗还要更加急切些。 “你不去和你的师叔告别？”一脚踏出院门，现在的洛小北神清气爽。 陵墓中带出来的狼狈和疲倦早就烟消云散，现在的她，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精力满满里。 从被开爷带走开始，她的每一天都在警惕中度过，既要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又要防备着别人会不会来伤害自己。 所谓的被迫害妄想症大概就是这样来的。 “不过场面上的称呼而已，能收留这半天的时间，也算是将这场关系彻底了结了而已。”王小碗步履缓缓，从洛小北身旁而过。 园林中的风景美不胜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闲心来欣赏。 洛小北跟着王小碗往前而去，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廊下立着的白衣白裙，微微含笑看着她和王小碗的女子，颔首，转身大步离去。 “她都要害你，你怎么还能对着她笑得出来？”王小碗没回头，声音轻柔。 出了这园林，放眼望去，远处崇山峻岭，层峦叠翠，烟雾缭绕，夕阳薄暮，平添了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肃穆。 洛小北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远处的盛景上，凉薄的唇微微张阖，“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一个已经不在的人罢了！” 苏黎那样的做法，洛小北不赞同，却也没办法学得来。 她向来是眦睚必报的人，说自私也好，冷漠也好，对洛小北来说，任何东西都没有自己这条命来得重要。 至于成全别人——她只要成全自己就够了！ “我看，当初那个女孩子，除了将爱和喜留下来，还留下了另一样！”王小碗加快了步伐，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夕阳渐渐隐去，这下山的路，走了还不到一半。 洛小北点头，也跟着王小碗提了速度，“谁说不是呢？” 苏黎那么聪明，将自己的喜欢和高兴全部留给了杜阳，自然也不允许杜阳将他的喜欢和高兴留给别人。 所以她将自己欲望留下了。 这些欲望，全部都是关于杜阳的。 ———— 山下的景象并没有洛小北想象中那么惨烈，但是她和王小碗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的闯入别人的视线里。 两人穿的衣服都是再简单不过的粗麻布衣衫，洛小北为了方便，将自己浓墨的长发编了一个大辫子，就那么垂在一侧，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灵巧和狡黠。 王小碗还是一样的装扮，两只辫子分别垂在两肩，身上有隐隐的书卷气和独特的中药香，显眼的不一定要长得漂亮，但是这全身上下散发出的从容不迫的气质就足够吸引别人的目光。 她带着洛小北，绕开了村东头那棵老槐树，又借着暗淡的月色，将身形隐没在纵横交错的屋舍间。 越是夜晚，越是寂静。 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蓄势待发，一片黑暗里，灯盏的幽光全然消失。那些摇晃的枝丫后，暗影交错，凌厉的杀意如同蛰伏在巢穴中的豹子，随时又取走性命的危险。 洛小北也不多问。 王小碗和苏晓在外边随时准备接应，这些最简单的准备工作早就做好。哪怕到必要时候，这退路也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当她看到眼前那座熟悉的建筑时，洛小北还犹豫了一下。 她刚来到望乡的时候，苏婆婆对她极好，虽然得知这其中带了半分真心半分假意，到底她还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王小碗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了下来，回头，杏目盯着洛小北犹豫的面色。 洛小北站定，也不再走了。 “她是不是设了阵法？想让我这条命消失在陵墓里？”洛小北顿了顿，面色恢复平静。 “嗯！”王小碗也不隐瞒，“公输家以命换命的法术太过恶毒，吸取别人的魂魄，将养设阵之人，待魂魄全部消散，那人也就死了！” “她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为何还不满足？”洛小北叹口气，里面有说不清的意味。 “那又如何？她当初舍得对自己的亲孙女下手，如今也舍得对你下手。”王小碗不以为意。 她从进入望乡开始，便在望乡四处奔走，只不过没人知道她，撞见苏婆婆的阵法，只是个意外。 杜阳和陆哲去救洛小北，她受托将苏黎的骨灰交给苏婆婆，却在进入苏家之时正好看到苏婆婆自己设立的灵堂。 关于苏黎一事的来龙去脉王小碗早有耳闻，而那阵法没有人比王小碗更加清楚。 以命换命，以魂供养。 苏婆婆已经这般年纪，却在得知苏黎要跟着杜阳走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亲孙女用下此法。 只可惜苏婆婆并不知道苏黎去找了公输恒，拿出了自己的部分魂魄，后来又被邪修盯上，剩下的魂魄全无。 苏婆婆的阵法失效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苏黎已经死了。 所以，她将主意打到了洛小北身上。 第三百零一章 谈判 只要洛小北死在了陵墓里，那她的阵法便会生效，将洛小北的魂魄一点一点消耗殆尽，为她提供更长的生命。 王小碗的语气很平缓，说一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事，而且这件事还不是一个笑话，着实不需要什么抑扬顿挫的语调来形容。 洛小北也很平静，她猜到了开头，也算知道了结尾，而王小碗告诉了她过程。 “她人呢？”洛小北问。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苏婆婆。 “苏黎的魂魄没发挥作用，所以她的寿命也无法延长。而且……”王小碗皱了皱眉，她当夜对苏婆婆说的那些话，也是一味催化剂，“她疯了！” “疯了？”洛小北有点没反应过来，也知道现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就算惊讶，也没有太大声吼出来。 那么说，就是被王小碗刺激疯的！！！ 这个……洛小北一时情绪复杂了起来。 苏婆婆做了这些事，自然有心魔在，王小碗说话也从来不是留情面的。 想了想，洛小北叹了口气，苏婆婆之前对她好是真的，但是要杀了她也是真的，所以…… “我们现在去那里做什么？”洛小北快步走到了王小碗跟前，苏家的院子里灯光很亮灯光，那个院子是望乡里最大的地方了，足以容纳许多人住下。 而且公输家的人并没有打起来，那必然会要找一个地方慢慢谈判。 刚问出来这句话，洛小北就知道王小碗的用意了。 她是大意了，听到苏婆婆疯了的消息，一时竟然还能影响了她的心智。毕竟，洛小北以前，也是真的将苏婆婆当成一个好人了的。 洛小北也不再说话，跟在王小碗身后，并没有直接进入苏家，而是绕过院门，再绕到了苏家后院的墙垣边。 王小碗指了指，洛小北明白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走正门不行，要翻墙。 这里的墙垣相对于别处来说是要低矮一些，洛小北的个头并没有王小碗高，但是这两人从小就练出来了，身形也轻盈得很。 那么一跳、一拖、一拽就上了墙垣。 院子里人影幢幢，逆光，看不清谁是谁。 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洛小北和王小碗都清楚，这个时候只适合趴在墙垣上看，不适合下去。 来的，都是公输家现在一脉中的佼佼者，实力如何还有待考究，但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可是迎着风，洛小北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爹，二弟在陵墓中丢了性命，这件事我们必须讨个说法。”男子嗓门很大，一句话说得义愤填膺。 “对！只要你们把那个叫洛小北的小丫头交出来，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威风凛凛的模样，似乎不把洛小北交出去他就誓不罢休。 洛小北听明白了，她看了一眼王小碗，摇摇头示意没事，便又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洛姑娘是下墓了不假，但她此刻有没有出墓，有没有在墓中遭遇不测都无从得知，何况她本就不是我望乡人，诸位就算要讨说法也不该来找望乡村民的麻烦！”季言声音依旧温润，但其中的冷冽的威压丝毫不逊于对面两人。 这句话很有道理，洛小北和望乡本就没有关系。 “季村长，难道你要否认你和洛小北之间的关系？”一道女声陡然传入洛小北的耳朵。 这声音洛小北再熟悉不过，是公输真儿。 察觉到王小碗的视线，洛小北侧头笑了笑，她和季言有什么关系她自己知道的最清楚，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但是公输真儿这么说却不是这个用意了。 “洛姑娘进入望乡时受了伤，季某只是提供了一点吃食和药物。萍水相逢之人，季某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至于这下墓的问题，洛姑娘既然要去，季某又怎么能阻拦？若说有什么关系，便也只是客人与主人的关系！”季言依旧语调平缓，但是这缓缓的陈述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比公输真儿那边的人更多了几分信服力。 这个信服没什么作用，两边各自带了人，帮着的，也只是自家的人，只不过能在气焰上稍微打压一下而已。 “季村长这话不妥吧？陵墓之中我可是口口声声听你叫她‘洛洛’呢！如此亲密的叫法，难道还是客人与主人的关系？季村长莫要诓我年纪小不懂事！”公输真儿反常的说了这么多话。 每一句，却都在意指季言和洛小北之间有不可见人的秘密。 旁人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两边人各执一词，各说各话。但公输真儿这样的举动，就差没直接说季言和洛小北就是串通好的。 这样明显的明示和暗示，哪怕是旁观者也明白了公输真儿那边的人是要做什么。 就是找个理由增加谈判的筹码。 对于季言来说，他们只需要抓住洛小北然后将她交出来就好，但这样无疑是在变相的像对方示弱。 显然，季言也不会选择这么做。 谈判或者一战是绝对避免不了的，就看怎么把对方的威胁降到最低。 双方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动手无疑就是双方拿出全部的筹码，两败俱伤非死即伤的办法，两边都不太赞成。打架，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何况现在洛小北并没有出现，两边现在的较量，全凭一张嘴。 洛小北冷笑，明亮的眸子盯着公输真儿那边。 “洛姑娘性情直爽，直呼洛洛是为了方便，若是让季某直呼大小姐闺名，季某却是万万不敢的。”季言应对自如，“若是因此便让大小姐误解季某和洛姑娘有何关系，如果大小姐不介意，季某也是可以直呼大小姐名讳的！” 公输真儿一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话的意思是指洛小北性格直爽，她公输真儿就斤斤计较吗？ “出墓的也只剩下季某二人和大小姐，若是让季某的兄弟作证必然有失公允，但若仅凭借大小姐一面之词便将这件事定下了，自然也不怎么公平吧？” 第三百零二章 说谎 季言微阖的双眸掩住了眸底的幽光。 论渊源，他唤公输真儿一声大小姐，于情于理，但这背后的较量却又全部摆在明面上了。 一声大小姐是尊重公输真儿的身份，但季言并不需要对她言听计从。 原本还青白交加的脸色，在季言下一句话砸出来之后，公输真儿彻底白了脸色。 她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脸色铁青的赵括，一时喉咙里有千万言语，全部都说不出来了。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季言风度翩翩坐在扶手椅上，一身黑色云纹锦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些许光泽，双腿交叠，一手放置于大腿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一旁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细微的叩击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从容舒雅。 面色依旧平静和缓，但他身上的从容不迫如同抬起又落下的手指，每敲出一声，便仿佛撩拨起一根放在心上的琴弦。 墙垣上的洛小北眯着眼睛，将在场所有的态度和神色都看了个仔细。 公输真儿很怕那个坐在中央，和季言正对着的中年男子。 男子阴沉着脸，眼皮微微下垂，眼前往上翻，脸上的表情狰狞且带着狠意，一副凶狠残忍的面相。 难怪公输真儿会怕，想必这位就是赵二当家了。 赵二当家身旁站着一个和赵显有五分相似的男子，从之前的对话来看，想必这就是赵显的哥哥了。 洛小北这也才明白了，赵显为何什么都不懂，赵家却还同意他下墓，这是根本就没打算让赵显活着回来吧？ 何止赵显，也没打算让公输真儿活着回来吧？ 但公输真儿福大命大，还是出来了。不过，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她若是不能将赵显的死因全部推到季言或者洛小北的身上，那她之后的日子明显不好过。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洛小北可不希望自己被盯上。但那边赵二爷狼子野心，公输真儿身为大小姐，这个身份也不过是名存实亡罢了。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倒是想接着看下去。 “我二子乃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关于二子的死，大小姐最有发言权。她总不可能随意说自己未婚夫死了然后嫁祸到那位洛姑娘身上吧？”一直阴沉着脸的赵二爷再度发话了。 这是看公输真儿已经没有招架之力所以出来帮衬的吗？ 赵显是公输真儿未婚夫不假，可是公输真儿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赵显死。赵显并没有大多的用处，手无缚鸡之力，似乎在赵二爷的精心‘培养’下，连公输家法术都不曾学过。 将公输真儿嫁给这样的人，不就是要彻底断了公输真儿退路的意思吗？将公输家的势力全部接过来，顶着公输真儿的名头，最后得到好处的却是赵二当家。 赵显从出生开始就是一颗废掉的棋子，也不知他自己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明显公输真儿是知道赵二当家的打算的，所以她才要杀了赵显，为自己另谋生路。 但千不该万不该，她在想要除掉赵显的同时，还想将洛小北除去。 赵显的死不能说和洛小北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这关系也不大。他本就是弃子，又没有一点独有的本事，结果如何早就一目了然。 “那敢问大小姐一句，您说赵二少已经出事，可曾亲眼看见？”季言姿态优雅，双腿重叠，矜贵清雅，语气平淡，一字一句，却狠狠敲击在洛小北心上。 公输真儿脸色更白，清冷的脸出现一抹慌乱，她定了定神，这才道：“当然是亲眼所见！” “哦？”季言一个字出口，意味深长加深了疑问的程度，又带了轻微不可察觉的笑意，“既然是亲眼所见，那为何不见你带着赵二少的遗物？莫不是心里对赵二少的死也觉得理所当然？” 公输真儿心里一紧，额头已经爬满密密麻麻的汗珠，脑袋里犹如一团乱麻。 她敢这样应下来，就是打定了就算季言说出当时那两个汉子要去找赵显，却被她拒绝了这样的话，信的人也不会太多。 口说无凭，在这里的，又听到了当初那一番话的，只有她和季言，还有季言身后的男子。 她不怕季言说她说谎，她也可以反过来说季言说谎。 但是遗物，哪里会有遗物？ “当时情况紧急，我怕她杀我灭口，跑得比较快，没来得及寻找遗物。”公输真儿的话没什么不对，也符合逻辑。 “这样么？”季言轻笑，话里的疑问气息明显，“大小姐不是赵二公子的未婚妻么？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时候竟然自己跑了？” 季言的话落下，人群里便传来了笑声。 公输真儿的脸由白转红，刚想张口，便又听到季言开口道：“如果大小姐是被追杀，那何以身上没有丝毫伤口？大小姐还能面色红润的坐在这里和季某争辩？” 公输真儿一顿，想反驳，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暗夜沉寂，有凉风从山谷中吹来，公输真儿被风一吹，一个激灵，后背发凉，手心却越发潮湿。 宽阔的院子里只听得到不同的呼吸声，四周安静得可怕。 “她打不过我，我跑得比较快，所以没受伤！“公输真儿大声反驳，脑袋里的空白这才像被填满。 但周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让她回过神来，她中计了！ “我……”公输真儿一慌，大脑陷入一片空白，额角的冷汗不断流下，周围的嘲讽和怒视已经彻底让她陷入了密不透风的围墙里。 洛小北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样的场景和这样的人，洛小北见过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如同公输真儿这般给她如此大的冲击感。 “事实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季言抬头，将放在扶椅上的手收了回来，整个人已经坐直。 微阖的双眸带着看不透的神秘之感，平和温润的气质被凌厉所取代。 公输真儿说了谎，结果无需再争辩。 第三百零三章 下套 先说怕被杀所以跑了，后又说是因为洛小北打不过公输真儿所以公输真儿完好无损。 一步一步引公输真儿入局。 洛小北轻笑，眯着眼睛向季言所在的方向看去，季言下套的本事也是极好。 但这一招还是讲究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洛小北从陵墓中出来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季言和长腿男子看不出来，但公输真儿没有受伤是真的，再加上她心里有鬼，自然而然就被季言套路了。 “陵墓中危险万分，想必大小姐是受到惊吓所以口不择言了！”季言语气平和，客套疏离中总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公输真儿脸色惨白，额角的汗珠颗颗滑落，又从绷着的下巴上滴下来。 闻言，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季言。 “洛姑娘曾经在陵墓中和季某以及大小姐碰过面，洛姑娘说曾见过赵二少，又因为陵墓中机关甚多，所以走散了。想必大小姐是太过关心，又见赵二少没有出墓，一时心急便说是洛姑娘对赵二少不利吧！” 季言薄唇轻启，温润如玉，说的话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和不为人知的信服力。 他在帮公输真儿说话。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你怎知那位洛姑娘是和二弟走散而不是被她杀了？”站在赵括旁边的赵大少爷冷哼一声，声音尖细。 洛小北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人，颧骨高耸，面颊瘦削，双眼狭长但目光涣散往两边飞去。这样的人是个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面相，且目光轻浮，不老实，不是能担大任之人。 赵大少爷和赵二少，一个太精，一个太愚。 这两个都不是能接手公输家的最佳人选。 但赵大少看权利比女人重要，更符合赵二当家的继承人的人选。而赵二少对公输真儿极其看重，将来若是结了婚，也必然事事听从于公输真儿。 赵括未必看不出自己两个孩子的秉性，所以将权利和女人各自交给不同的儿子。既避免兄弟争斗，又能名正言顺接盘公输家。 若不是此次望乡之行，赵显和公输真儿放下权利，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但公输真儿不愿意，因为她不喜欢赵显，且公输大小姐的骄傲不允许她就这么交出手中的权利。 季言轻笑，一直看似温润却暗藏锋芒的人，一声笑当即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洛姑娘和赵二少素不相识，就算在墓中碰面，也是保命要紧，哪里还拿得出精力去伤人？若是因此走散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倘若洛姑娘自己也能出墓，而赵二少却将性命留于墓中，那也是因为洛姑娘身手不错，当得起巾帼不让须眉也。” 言外之意，如果赵显不能出来，那也是赵显自己的问题，因为他连一个女子也不如。 自然，这样无疑是在打赵括的脸。 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赵括岂会不知？陵墓中凶险万分，若不是赵括想趁机将公输真儿解决，哪怕这个儿子只是一颗棋子，他也不会这么早将他推出去。可惜事与愿违，儿子死了，公输真儿还在，并且从此就少了一个可以拿捏公输真儿的理由。 季言的话正好说到了赵括的心事，但他只能狠厉的瞪着眼睛。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这个时候说多错多，脸色沉得可怕，也只能隐忍不发。 这群人到望乡是为了什么，各自都心知肚明。 比起季言，赵括那边损失的人更大，最后依然没能从中讨得什么便宜。 死了一个儿子，且没有带来任何好处，赵括估计已经气出内伤。 “天色已晚，来者皆是客，今天就在这里休息，明日一早季某再送各位出村。” 苏家院子里已经没人出声，季言长腿放下，又站起，周身气质清冷，语调和缓，但这番话明显在说，没什么好谈的了，各位明天也可以走人了。 想得这么容易，可明显，有人不会善罢甘休。 “慢着，季村长，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赵括也站起身，常年手握重权，杀戮的气息从他站起身那一刻便迎面扑来。 季言双眸微阖，眼底幽光暗涌，“赵二当家难道还有别的指教？赵二少一事来龙去脉已经清楚，与我望乡无关，也与洛姑娘无关。难不成赵家家事还需要季某再参与一二？” “我二子死在望乡，不管和谁有没有关系，望乡人就该负责！”赵括表情极其凶狠，“今日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待，否则别怪我赵括不客气！” 一手拍在扶椅上，结实的木质扶椅瞬间炸裂，但这还不够，赵括抽出身侧一直斜挂的大刀，“哐当——” 金属落入地面的碰撞声，在苏家院子里尤为刺耳。 公输家人护短，却不是真的要护着赵显，而是想借题发挥。 季言站着，暗月下气质越发冷冽，周身仿佛有光华萦绕，将外界的一切晦暗阻隔于外。 赵括如此蛮横霸道的行为并没将他激怒，他不动，却和赵括的戾气和狠意狠狠压了下去。 “赵二当家当真要如此么？”冷冷一语，听不出特别的情绪，但这已经是危险的警告了。 赵括活了半辈子，一个年纪比他小了一半的男子他并不放在心上，满身的书卷气和文弱气息，一看就不是个会武的，也就那张嘴格外厉害。 且，他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习惯了公输家下人对他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猛然被一个小子挑战权威，自然怒不可遏。 “必须给交代！”见赵括迟迟不说话，站在他身旁的赵大少再次重复了一遍。 “好！”季言薄唇微勾，眼中的光芒越发幽暗，“那季某便给赵当家一个交代！” 赵大少心中欢喜，暗想自己老爹发威了，对面的小子还不是被吓到？嘴巴硬，但也就是个软脚虾而已。 正得意，那边却见季言又坐回了椅子上。 步履缓缓，不急不躁。 “当初公输家一分为二时，就曾经约法三章，永远不相往来，也再无瓜葛！不知赵当家可记得？”季言语调缓缓，每个字，却如同珠落玉盘。 第三百零四章 算计 赵括脸色一变！ 这些他当然记得。 当年公输家一分为二他正在场，那件事的策划者之一，也有他。 至于里面的内容，除了季言说的那条，还有很多。但季言那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季言没说。 那就是，如有违者，对方有权全权处置闯入者，并且失去拿回公输家至宝的资格。 “赵当家带着二子闯入我望乡不说，赵二少死于先祖陵墓，赵当家却要将这盆脏水泼到望乡来么？”季言语气凌厉，周身释放出隐隐的压迫感。 赵括额头青筋暴起，右手手指紧紧攥住，还能听见骨头磨出“咔嚓”声。 苏家院子里越发寂静，剑拔弩张的气息更浓，月色更暗，每个人的脸都隐在昏黄的灯光下，明明灭灭，看不清虚实。 “那又如何？公输家至宝，我赵家自然也有资格拿到。”赵括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季言，面露凶光。 “赵当家也知道，那至宝是公输家的吗？”季言言语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赵家的狼子野心，在这一刻已经昭然若揭。 “你——” 赵括猛然抬头，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劲风和折射出明晃晃光芒的利刃，迎面往季言砍来。 季言身形未动，一手撑着下巴，慵懒的气质，双眸微阖，如同暗夜中俯视苍生大地的王者。 “哐当——” 大刀再次落地，所有人都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长腿男子，一手扣住赵括的手腕，大刀落地，而赵括已经单膝跪地。 那边刚刚举刀准备响应老大号召的子弟一时呆愣在原地，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已经有人上前将他们的武器收缴干净。 赵括跪的，不是季言，他的方向，正对着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开的天幕。月光缓缓从云层跳出，正面两行巍峨的山脉徐徐向前，山势陡峭，蜿蜒如游龙。 双龙拱月之地，正是龙脉所在之地，也是公输家先祖陵墓所在之地。 如此壮丽雄伟的景象，只在圆月之下才可看见，朦胧的月光将山脉掩上一层轻纱，银月如水，淡漠，冰冷，却又包容万物。 赵括一时跪在此处，所有的话全部噎在喉咙里。 当年之时他只是一个策划者，却不是主导。如今那些人都已经相继死去，就留下了一个公输真儿。 公输真儿是女儿身，对赵括来说没什么威胁。 但公输家的旧部，总有不服者，所以他才想出来了这么一个办法。 何况，公输家至宝偃刀，根本就不在公输家老宅中，他找了个遍，全都没有。那时候根本不曾想到，偃刀会被先祖藏在陵墓之中，被望乡人占了便宜。 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派过多少人来试探，却无一人能从陵墓中安然回来。 那时，他以为是望乡阵法太过厉害，后来才知，厉害的不是望乡阵法，而是陵墓中的机关。 那些人，进去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出来。 所以趁着望乡阵法失去作用之际，他带着人出动，打入望乡只想杀个措手不及，进来了之后却发现望乡一个人也没有。 像是被搬空了一样。 直到季言带着一大批人来找到他，他才知道，他失算了。 找偃刀对于赵括来说并不急，那陵墓古怪，他见识过。所以特意在公输真儿面前提起，公输真儿最受不得激将法，而他为了掩人耳目，也同意让自己的二子下墓。 这两个人同时死了，公输家没有后人了，那所有的东西都归他了。 可惜他失算了。 他在算计，却不知季言也在算计。 一个人缓缓从远处踱步而来，气势凌厉。 待走近，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 来人，正是公输恒。 季言微微抱手施礼，然后往黑暗中退去。 公输恒面若冠玉，轮廓深邃，带着贵气和不容置疑的威压。一举一动皆是君子之风，却又有着不可挑战的气息。 这和洛小北见到他第一面的感觉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但那个人，又确实是他。 “恒爷”有公输家旧部认出他来，当即就跪了下去。 也有人跟着齐刷刷跪了一片。 公输家和墨家都看重男儿，这也是为什么赵二当家敢肆无忌惮算计公输真儿的原因。 当年公输一脉分裂之时，公输恒并不在，他正在墨家学艺。 等他得知消息再赶回去时，一切已经决定好。而他身为嫡系一脉最小的那个，避开了这场分裂，随后也不知去向。 但他身上留的是公输一脉的血，他回来了，赵二当家和季言的话便都不作数了。 对与不对，都由公输恒说了算。 望乡一直以来都没有将公输恒推出来，所有的事务都由季言决定，但这后面真正掌舵的，却是一直没站队的公输恒。 赵括脸色铁青，头却垂了下去，他跪着的方向，正好是公输恒来时的方向。 被奴役久了的人，有的会一直被奴役，因为他们改不了骨子里的奴性。也有的会站起来反抗，却不是为了获得自由，而是去享受去奴役别人的快感。 赵二当家无疑就是第二种人。 公输家的立下来的制度，害了他们，却又成就了他们。 “师叔！”一直脸色惨白的公输真儿，声音有些发抖，这声师叔是尊敬也是求救。 公输真儿骨子里有烈性，但她是女儿身，且从出生开始，便一直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 她原本也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有父母保护，有兄长家人爱护，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过完一生，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不由己，便去羡慕嫉妒别人的洒脱，甚至对于杀人这件事也能面不改色。 公输恒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声师叔。 公输真儿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也恢复了些许。 “出来吧！”公输恒声音浑厚，正对着洛小北和王小碗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莫不是被发现了？ 却又见在前方黑暗之中，一道人影再次出现。 这个背影洛小北再熟悉不过，是杜阳！ 这是……应了他公输川的身份？ 第三百零五章 身份 一时在场的，除了知道内情的人，别的都没反应过来。 洛小北隐在黑暗里，眯着眼睛，抿唇，视线落在杜阳身上。 “哥！”一道脆生生的叫声在苏家安静的院子里尤为响亮。 开口的这个人，正是公输真儿。 这一声唤得欣喜不已，倒是轻易让人看不出来是装的。 “哥？”一直呆愣的赵括终于回神，视线落到杜阳脸上，瞬间又变成惊恐。 杜阳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他曾经杀了的主家，和杜阳的脸有八分相像。 在公输真儿之前，杜阳便出生了，可是出生没多久他就不见了，这之后再出生的公输真儿是个女子，对他没有多大的威胁，他才敢容忍她长到这么大。 若是个男孩子，不是走丢，也必然会被他扼杀在襁褓里。 公输真儿在暗中找杜阳，赵家那边的人居然都不知晓吗？ 洛小北笑了笑，却没有要出去的打算，这些和她没有关系，还是看戏来得舒服。 杜阳皱眉，似乎对公输真儿一这唤并不愉快，他低沉着嗓音开口：“我是公输川！” 这三个犹如落水的炸弹，炸开一层层的水花。 赵括瞬间瘫软下去，喃喃道：“怎么可能？”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派人出去找过公输川，得到的消息全部都是查无此人。那时候公输川还小，被喂养的奶娘带着它跑了，这之后或许被卖了，又或许死了，这些可能都有，赵括却没想到他还活着。 并且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 公输一脉里，除了公输恒和公输真儿，剩下的也就杜阳身上流的，还是正经的嫡系血脉。这看似还庞大的家族，如今却也是七零八落了。 倒不如当初的墨家先祖遣散了一众仆人，如今却还要过得潇洒自在多，也没有争权夺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少爷！”有激灵的人已经再次跪了下来。 公输家老一代的随从里，有人知道，当年公输家大当家公输乾有过一个儿子，可惜这个儿子刚满月就被人奶娘抱走了。后来再生了一个，便是公输真儿。 且公输真儿出事不久，公输乾和他气妻子便双双去世。公输乾是因为重病，而公输乾的妻子，江锦，是因为产后大出血。 公输真儿从出生开始便失去了庇护，说起来，她比杜阳还要可怜。 也难怪，她年岁还不大，却如此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成熟。 “川儿回来了，你们那边的事便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公输恒再次说道：“至于赵二当家，就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吧！” 赵括脸色惨白，全身上下陡然没了生机。 公输恒自小便不受约束，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消失不见，但那又如何？只要这里还有公输家旧部，还愿意跟着他的，那他就还是公输家的恒爷。 赵括不了解公输恒，却知道公输家的男人，哪怕平时再随和，一旦触碰到逆鳞，那便会让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输家的血脉，骨子里流淌的残忍嗜血，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变现出来，但它存在，便是公输血脉最让人忌惮的地方。 赵括是不能活了，他将视线移到自己站着的大儿子那里。 “求恒爷饶命，这些都是我爹做的，不关我的事啊！”赵大少陡然下跪，苦苦哀求。 赵括原本还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瞪大了眼睛，后又垂下头，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贪生怕死，临阵倒戈。 他本还想求求情，这一刻纵使有千万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说起来，赵显反而是个重情义的，可惜，他自小就被养废了。 公输真儿彻底扬眉吐气了，之前的惶恐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压制得住她了。 她便是公输家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 “师叔！”一直没出声的杜阳突然开口了，他垂着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情绪，静静立在那里，淡然如松，“公输家回到从前吧！” 此话一出，苏家院子再次陷入了沉默里。 大家都不敢做声，反倒是公输真儿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回到从前，合二为一，公输家还是那个公输家，不分权，不分家。 公输恒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直趴在墙头的洛小北都要犯困了，这才听到一声，“好吧！” “这……”公输真儿仿佛还要再说什么，但杜阳突然抬起的眼睛仿佛冻结的寒冰，吓得她一个激灵，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有一个请求，望师叔能准允。”杜阳侧身，目光正好和公输恒对上，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好！”公输恒点头，答应了杜阳的请求。 杜道了声谢，便往前走了两步。 “在场的，如果有不想再跟着公输家的可以自行离开。从此不管如何，全部与公输家没有关系。若是想留下来的，便留在望乡，也可以选择回去。但从此公输家也只有一个，不再分你我！” 这话出来，让周围的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里。 杜阳声音很大，里面的严肃也说明了，他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为了测试谁的忠诚度，而是实实在在的要放他们走。 “哥，这不妥吧！”公输真儿声音尖利，她完全不明白杜阳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她来找杜阳不是让她将手中的权利放出去的，而是让他回来巩固手中的权利的。 合并了就合并了，这没关系。 但两边还需要磨合，也可以各自占据一方互不打扰，她手中自然也可以将权利集中回来。 那时候公输家就都是她的了，不用受人摆布，也不用听谁的命令。 这是她十多年来最想看到的一幕，可是杜阳一开口，这些东西在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那是她辛苦努力了十多年唯一所追求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 “就按照川儿说的办，所有人里，不愿意再留在公输家的，都可以走。要留下来的，就留下。从此做一个隐居在山林中的普通农户。”公输恒发话了。 第三百零六章 白忙活 公输真儿顿时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公输恒。 她十多年来的希望，在顷刻间破灭。 睁大的眼睛里，泪水盈满眼眶。 谁都不知道她这十多年来是怎么过的，明知自己爹娘死得蹊跷却找不到答案，明明还有个哥哥，和自己却不是一条心。 她还有男儿所有的一切气魄和手段，偏偏她还只是一个女儿身，从此之后，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成一朵朵小花。 “行！”她忽然抬头，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泪花，“那我只要求一件事！” “我想问问赵二当家，我爹娘当初是不是被你害死的？”公输真儿一双白皙的手指朝着瘫在地的赵括指去，厉声问道。 赵括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又一次转为铁青。他不说话，却引得公输真儿眼泪更加汹涌。 “你说啊！”带着哭腔，却又是撕心裂肺的怒意和痛苦。 “是！”赵括陡然说出一个字，又接着道：“是被我下药害死的。” 公输真儿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赵括的话一出，她整个人已经跪坐下去，眼泪顺着面颊不停掉落。 一向高傲的女孩子，在这次仿佛失去支撑了这么多年的信念一样，那一刻，是解脱，也是茫然。 公输真儿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过，她要杀了赵括，又要自己夺回被抢走的属于公输家的权利，她好不容易找到哥哥了，却发现这个哥哥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能够护他周全的那个人。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将公输家的担子和爹娘的性命挑起啦，却不愿意相信杜阳有那个本事去帮她。 如今她才发现，那个哥哥也没有要护她的意思，但他却能凭借自己是男儿身的这一个身份，就将她十多年来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的东西轻而易举的就抹去。 公输真儿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但她这十多年的生命，就仿佛过了几十年。 “但是当年要分家的意思不是我提的，是乾爷自己提的！”赵括连忙大声解释。 公输乾要分家，却不是赵二当家早就准备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 当年公输乾有这个想法，若说赵二没有参与一点点，那也是不可信的。 “好了！刚刚大少爷说的事，你们自行选择。”公输恒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唯一可见的便是赵括这次是跑不掉了。 公输恒的话说完，便有人站了起来，并且结伴往望乡的出口走去。 他们祖上跟了公输家多年，也曾受公输家照拂而有了生存的的资本，后来又跟着公输家避祸，能平平安安走到这一步，对公输家自然感恩。 但是这份感恩并不影响他们累积下来的资本足够让他们自己生存，而不需要听命于谁。 如今他们能离开，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公输家愿意放他们离开，又为何不走？ 但也有许多不走的，他们从祖上到现在便是靠着公输家吃饭，这种依赖深入到了骨子里，能有个地方让他们安稳的住下去，这一辈子，便也就这样了。 “好了！剩下的季言来安排吧！毕竟你是村长！”公输恒转身对季言说道。 话语里的信任也非一般人可及，而且公输恒特意强调了季言是村长，那就是说以后这里就是一个村了，那些人也都是村民了。 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别人言听计从的公输家了，血脉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多严重的事了。 急眼应了下来，态度恭敬。 赵括和他的大儿子被人带了下去，至于那些曾经助纣为虐的也不再计较，若是今后有什么不妥的做法，自然有季言这个村长出面。 公输恒已经走远。 公输真儿跪坐在地面，眼前一片朦胧，泪水将她的视线全部遮挡，只能依稀看见一个慢慢向她靠近的黑影。 冷冽的气息带着犹疑，缓缓弯下腰，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公输真儿。 公输真儿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住了，擦了眼睛再抬头，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比分开时更添了几分坚毅，她张张了唇，想要出声，后又咽了下去，抿了抿唇。 “别哭了！以后没人欺负你了！”杜阳眉头轻皱，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公输真儿耳边响起。 这声音冷冽，也不见得多温柔，甚至没有一丝宠溺的意味，却听得公输真儿的鼻头越加酸楚，眼睛一眨，泪水又跟着滚了下来。 “没看到什么大场面，倒是看到了一副兄妹相认的温情脉脉的画面。”王小碗轻笑，似乎对于刚刚没有打起来的场面很遗憾。 是没有打起来，就是气氛好严肃。 洛小北撇撇嘴，心里想的却是，既然季言回来了，那她现在去找他拿招魂幡会不会拿到？虽然没帮忙拿到什么东西，到底是平安出来了，也不知道季言会不会反悔。 “走吧！没什么看头了，还以为打起来了能建个漏呢！结果趴这上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洛小北动了动快要发麻的手臂，直接跳进了苏家院子里。 王小碗也跟着跳了下来，两人动作都很轻，没发出什么声响。 “要我说啊，那赵二当家是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没什么城府，只知道靠蛮力，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季言的预料里，轻轻松松就被季言拿下了。”王小碗难得对一件事做出评论，像是在贬低赵括，却也在夸季言。 “要我看，这件事也可能是你那师叔在暗地里出了主意，否则季言下墓之后，这里的村民是由谁组织的？” 洛小北一边说，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却叹季言确实很聪明，连她都能算计。 想到这里，洛小北这才想到自己还要找季言算账的事。明面上想让季言吃亏是不可能了，暗地里想办法不知道能不能成？ “公输家的事算告一段落了，跑了一趟陵墓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就是这条命几次三番差点没了。”洛小北哀叹，她这一趟究竟在白忙活些什么哟？ 第三百零七章 明月 “不知道洛洛想要拿到什么东西呢？”身后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洛小北一个激灵。 本应该忙得脚不沾地的季言，这会儿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对着洛小北和王小碗笑。 一身黑衣在昏黄的灯光下并不明显，那张脸还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模样，周身气质清雅平和。 王小碗站在一旁没出声，冷冷的打量着站得笔直却又显得随和的季言。 这人出现，两人都没察觉到。 不是洛小北和王小碗的感官和警惕心不强，而是季言的反侦察能力也格外强悍。 “好不容易下一趟大墓，怎么也得拿个宝贝回来吧？结果一个也没拿到，这公输家祖辈一定是存了心要把宝贝留给自家后人，旁人一点也碰不到。”洛小北这言外之意就是说公输家抠门。 “可不是一点也碰不到吧？记得在墓里遇到你的时候，你手掌还有好大一颗夜明珠才对！”季言像是真的不忙，还淡然的站在这里和洛小北开玩笑。 洛小北也没想到季言会扣字眼，真是斤斤计较。 “碰到了，可到底没拿出来。”洛小北耸肩，“不过，季村长在墓里答应的事还请不要忘了呀！” 招魂幡，洛小北是一定要的。 虽然那时候要只是为了将太极晕被破坏导致的陵墓中邪物横生的事解决掉，现在看来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反正都问了，多一个东西也无所谓。 正好从抠门的季言这里扳回一城。 “这是自然，季某说过的话是决计不会忘的。”季言薄唇一勾，痛痛快快的将这件事给应了下来。 本以为可能还会和季言打一番太极，却没想到他如此快就应下了，这速度反而让洛小北有些懵，“季村长现在不忙吗？” “不忙！”季言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带着笑意看洛小北。 一直盯得洛小北心里发慌，不得不找到其它的话题，“既然不忙，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希望村长不吝赐教！” “请讲！”季言颔首。 “太极晕是你破坏的吗？”洛小北开门见山。 季言笑笑，“洛洛墙上君子做了这么久，想必这个答案已经知道了才对！” 眯着眼，季言的笑意都快要绷不住了。 洛小北一听脸色也变了，在墙上蹲了那么久？这话一听就知道季言是在之前就知道洛小北在墙上了。 只不过忙着和赵家人谈判，所以一直没搭理她而已。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技能？ 太极晕并不是季言破坏的，而是公输恒或者季言的爹破坏的，目的就是为了防着赵家那边派人潜入陵墓中盗取偃刀。 墓中机关本就很多，太极晕被破坏之后各种邪物同时汇聚，再有人进去要出来难上加难。 洛小北进去时看到的那堆百骨冢就是赵家这么久以来派去的人。 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不得不说破坏太极晕的人有先见之明，但是将一块风水宝地的陵墓破坏了，对后人影响如何，想必公输家不是不清楚。 “洛洛既然如此清楚，不知可否将招魂幡借与在下，让在下将太极晕被破坏留下的后遗症给解决掉？” 这次才是季言和洛小北在这里说话的主要原因。 不过让洛小北没想到的是，“招魂幡不是还在你那里？你要用随时可以用，何必再来找我？在你还没给我之前，那都是你的！” “不！”季言摇头。 “什么？”洛小北不解。 “我既然出来了，那招魂幡按照约定就已经是你的了。从出来之时便开始生效，不管在谁的手里，它目前就是你的！”季言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洛小北：…… “想不到季村长还是如此正直守诺之人！” 不知道季言吃错了什么药，一改之前的玉面狐狸的作风，反而表现的这么耿直，一时洛小北竟也不知道如何说话。 “事有轻重缓急，如果之前有让洛洛误会的地方，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季言不仅道了个歉，而且还非常正式的做了个揖。 这次是真的吓坏洛小北了。 “季村长严重了！季村长如此正直，何错之有？！”洛小北并不是口不择言，而是暗想季言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虽然没必要把季言想得那么坏，但之前吃过亏，洛小北也是真的不敢把季言想得太好。 这一前一后的转变速度，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季言笑笑，“那招魂幡改日送到你手上！” “好！”洛小北应下，她实在没精力再和季言说话。 一点普通的对话都能让她吓得不清。 主要还是季言那一张嘴皮子的功夫和深藏不露的本事，着实让洛小北心有余悸。 “既然如此，那季某先行告辞，二位请便！”季言狭长的双眸微阖，又颔首示意，这才转身而去。 那道身影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很平稳，温润如玉，又超然脱俗，自有翩翩风采。 “走吧！”洛小北都不想多看一眼季言，示意王小碗继续去找大师兄和二师兄。 王小碗眯着眼睛笑了，再看一眼洛小北避之不及的眼神，一时笑得更甚，又说了句：“总觉得他不是来问这一件事的！” “不是问这件事？也对！他估计是来看看我们这墙上君子是如何做的！”洛小北摇头，季言在她心里的印象，顶多从一个坏人变成了人。 至于好人，这个还算不上。 洛小北的话正入王小碗的耳朵，她听见了，却也只是笑笑。 洛小北不明白就算了，自古旁观者清，季言的心思如何，怕也是洛小北猜不到也不愿意去猜的。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季言脚下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皎洁的明月，忽就想起了那句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握在身前的手指紧了紧，又骤然放松。 狭长的双眸暗芒微闪，周身温润平和的气质又冷冽了几分。 山谷中出来些许凉风，将人又吹清醒了些。有轻微的风声，还有被风卷起的衣裾。 “公子，那东西当真要给洛姑娘吗？”身后的长腿男子声音有些闷。 “嗯！”季言应了一声，再度迈开步子往前而去。 第三百零八章 人在江湖飘 招魂幡被季言供奉了多年，用来控制望乡阵法入口和公输家祖上的陵墓。 太极晕被破坏，那陵墓一处龙穴便失去了作用，还会因其风水逆转而导致后人发生变故。 虽然不见得那太极晕不出事，公输家会比现在好，这些影响却或多或少都存在。 单看季言对公输恒恭敬的态度便可知，对公输家后人不好的事，他们是决计不会做的。 这招魂幡，也就成了平衡太极晕被破坏带来的副作用的物件。 且无论如何，那招魂幡都是宝贝了。 季言答应送给洛小北，长腿男子本以为这只是在陵墓中迫不得已做出的缓兵之计，却不想季言是认真的。 长腿男子很憋屈啊！明明洛小北什么都没做，就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当然，洛小北可不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不是还受伤了？ 这边送走了季言，那边洛小北和王小碗已经去找人了。 也不用她们两人辛苦去找，最先发现她们的陆哲已经走到了洛小北跟前。 见她生龙活虎又面色红润，眉梢却还是没舒展开，“你的伤口没事了？” “没事了！我恢复得特别快！”洛小北笑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陆哲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洛小北记得，陆哲把自己背回来之后就走了。 灯光昏黄，洛小北却能看出陆哲眼底的乌青。 不用想，洛小北都觉得肯定是和自己有关。 从小两位师兄就比较照顾自己，这次突然被人掳走了，肯定会火急火燎的来找她，估计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 洛小北再没心没肺，还是有些心疼的，从小一直护着她的除了师父就是两个师兄了，也没有人能超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感。 “大师兄，你去休息吧！肯定为了找我都累坏了！”洛小北语气有些沉，她似乎总是给两位师兄添麻烦的那个。 “知道我们会找你，你好歹也要反抗一下，或者一路上留个线索也好啊！你不知道，就为了确认是哪条路线，我们三个耽搁了整整两天，不然早就追上你了！”苏晓状似抱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身后的灯盏，将身影拉得很长。 逆着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洛小北敢确定，苏晓这并不是生气的意思。 开爷很厉害，对周围的环境也观察得很仔细，洛小北要是留下什么线索，他肯定不会当着洛小北的面将线索除去，却肯定不会将这种线索留下来。 他本就不希望有人找到洛小北，以免耽搁了行程或者打乱了他的计划。 尽管最后开爷的计划也没能实施，洛小北的血出了变故，已经不适合用来做灯油。 “好吧！好吧！这次是我的错，下次我不会了！”洛小北摊开手，认下了。 苏晓倒是没想到洛小北会认错，听到这句话并不是放心，反而更紧张。 他面露惶恐，一双桃花眼都瞪大了，一手摸上洛小北的额头，一手又摸着自己的，半晌，又喃喃说了一句，“没发烧呀！怎么还像病得不轻一样？” 洛小北反手拍掉苏晓的手，瞪大了眼睛，“苏晓，你说你是不是存心的？” “当然不是，我哪敢啊！”苏晓笑眯眯的收回了手，“就是没想到你这性子好像变了不少。” 洛小北脾气一向很犟，南大那次的事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意求救，也从来都是不服输不服软的，经过了这么一回还会认错了。 而且，这本也不是她的错！ “哎！甭提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为了自个儿的小命，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练出来了！”洛小北摆摆手，这一路过来没有自家师兄护着，她反而长进了不少，也越发明白无论做什么还是要靠自己。 所有人都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守着她，总有意外发生而且防不胜防，她要是自己没点本事，以后再次发生意外，也不一定能遇到开爷这样的亦正亦邪的意外制造者。 洛小北说完话，一时另外三个人都没出声。 苏晓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眉梢有些沉，桃花眼盯着洛小北看，有些严肃。 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让洛小北有些懵，一时大家都不说话，反而让洛小北心里没了底。 她刚想问怎么了，便听到陆哲低沉喑哑嗓音，“以后不会了！” 洛小北还没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晓一只手抬起就在洛小北脑门上弹了一指。 “傻不傻啊？以后要跟紧哥哥们，不然又要四处找你，太累了！”还是抱怨的话，却没有抱怨的语气。 洛小北捂着额头瞪苏晓，“那你们可得给我拴根绳子，最好走哪儿都把我带上，不然跟丢了可不是我的问题了。” “好啊！那我就顿顿给你骨头吃！”苏晓突然大笑不止。 听到骨头，洛小北就知道苏晓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自己说的话，把自己套路进去了。一时咬牙切齿，却又不想再和苏晓争辩了，转过身，推着王小碗就走了。 剩下陆哲和苏晓站在原地，眼神盯着离开的两道背影。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苏晓收敛了笑意，一向不着调的语气里有些惆怅。 师父说每个人都有她的造化和要走的路，虽然明知洛小北总有一天会独挡一面，会成长，会不再需要他们两个时时刻刻跟在身后，但这一刻好像真的要到来的时候又不是那些欣喜。 洛小北并不知道，她简简单单的人在江湖飘，落在陆哲和苏晓的耳朵里却并不好受。 他是两人的师妹，从小就宠着，就像精心养着一朵花，浇水，施肥，小心翼翼，替她遮风挡雨替她挨骂受罚。怕她折了又怕她断了，陡然有一天这朵花被被人偷走了，自己的宝贝被偷走了。 比起她的变化，两人心里最多的不是开心，而是心疼。 如果不是被生活所逼迫，谁又愿意成长？ “诶，你说句话呀！”苏晓用手肘戳了戳身旁一直站得像棵松柏似的，默不作声的人。 陆哲皱眉，沉声道：“说什么？” 苏晓：…… 第三百零九章 真相 陆哲比苏晓更清楚，洛小北从来都不适合做温室里的花朵，她就适合在广袤无垠的天地中自由生长。 外界的风吹雨淋，远比在温室中精心调配的养料对她更有益。 他虽然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可以永远赖在他的身后，但是她自己的路需要她自己走。他不会阻止她，但这条路上的荆棘他会和她一起承受。 “你查到什么了？”陆哲收回视线，侧过头问站在身旁一脸哀怨的苏晓。 “哦！对！”苏晓这才想起来他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的，看到洛小北后心里的事反而忘了，只顾着担心她了，一拍脑门，“这可是正事，走！快追上她们俩。” 洛小北进了当初苏婆婆替她安排的房间，里面的一切摆设都还没变。 “当年杜阳是被苏婆婆带到这里来的。” 四个人各自坐在不同的方向，对苏晓说的话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你们都不惊讶吗？”这才轮到苏晓惊讶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杜阳是公输真儿的亲哥哥，若不是当初被带到这里来了，两人怎么可能分隔两地？”这话是王小碗说的。 有的事情经得起推敲，有的事情简单一想就能得到答案。 “据说苏婆婆当年是杜阳的奶娘，把杜阳带走后却不放在自己身边养，反而送给别人。”苏晓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当下也不管了，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而且委托苏婆婆做这件事的，不是别人，而是杜阳的亲妈。” 视线在坐着的三人身上来回移动，见说到这里了几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轻咳了一声，“这件事说来也是苏婆婆做得有些不地道，明明当初答应了杜阳的亲妈要将杜阳当成自己的孩子养，结果后来又送人了。” 这件事，或许不用苏晓打听。 因为王小碗知道得比苏晓更清楚。 杜阳的亲妈对苏婆婆有恩，当初苏婆婆一家老小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也是有杜阳的亲妈收留，不然也不可能会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杜阳的亲妈早就预料到公输一脉分裂后，姓赵的肯定还会想办法针对公输乾，但是她只是一个女子，在公输家，女子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就算她说了，公输乾也不信。 苏婆婆说是奶娘，但她并不奶孩子，而是照顾杜阳的饮食起居。当年杜阳亲妈给了苏婆婆好大一笔宝贝，说是让她将杜阳带到望乡来，并且希望她能够将杜阳养大，最主要的是，不要告诉杜阳他的真实身份。 “也就是说，杜阳从小就被当做普通孩子，是杜阳妈妈的意思？”听到这里，洛小北才发现这些事情算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错！公输家最重视血脉，但不一定生在公输家就好，有许多责任需要他们承受。杜阳妈妈大概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从小就被训练去学习公输家那些残忍的法术。”王小碗表情淡淡的，这些事情就好像她当年亲自见到了一样，说出来也是详细又清楚。 “诶，你已经知道了怎么还让我去打听？”苏晓有些不乐意。 跑这一趟是王小碗授意的，为了这个他还去问了好多人。 虽然得到了消息，整个过程却极其繁琐。 这种事情原本就很辛秘，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苏晓会打听出来，还是想了办法从苏婆婆的儿子那里套了话。 不过苏婆婆没将具体的事情告诉过她儿子，所以她儿子的表述也是断断续续的，苏晓还自己整理了一下。 王小碗瞥了一眼张牙舞爪的人，淡淡说了一句，“只是想看看苏婆婆对于这件事有没有感到过愧疚。” 苏婆婆若是对这件事并无感觉，那必定是会将整件事全部埋在心里，等她有一天不在了，这件事也就随着她的死进入了棺材。若是她心存愧疚，心里感到不安，便会急切的想寻找个突破口，哪怕说得并不完整，也会说一说。 好让心里的愧疚有一个纾解的地方。 “为什么要愧疚？难道就因为没将杜阳养在自己这里，觉得对不起杜阳亲妈的嘱托？”苏晓更关系的是这个。 “这是其一，当年杜阳的亲妈将他托付给苏婆婆，本就是因为信任她，但是她没做到。其二是因为苏婆婆将杜阳亲妈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拿来卖了。”王小碗表情严肃，对于这样的行为不做过多评价，但明显，对于这种行为，她也感到不耻。 “唯一一件东西？难道当年的苏婆婆很缺钱？”这是洛小北问的。 “当年离开公输家时，杜阳的亲妈给了苏婆婆很多好东西。哪怕他们一家人什么也不做，这些东西都够吃喝上一辈子了，你觉得她会缺钱吗？”王小碗反问。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不缺。 “那为什么要卖掉？这件东西是什么？” “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不会认为钱多是一件坏事。”王小碗淡淡道：“这件东西和杜阳的身世有关，也就是当初爷爷送他的那把桃木剑。” “那把桃木剑是杜阳的妈妈给他的？”洛小北有些惊讶。 难怪，当初杜阳梦魇时，那把桃木剑一靠近他，他便安稳了。 “当年那把桃木剑交给苏婆婆时，杜阳的妈妈便说清楚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桃木剑很重要，如果丢失了，杜阳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体质特殊，又拥有乾坤眼，容易被邪物缠上。” “也就是说，当年的苏婆婆就知道杜阳是有乾坤眼的？”洛小北问道。 “知道，当年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杜阳妈妈，便只有苏婆婆了。”王小碗点头。 也就是说，这件事，连当时的杜阳父亲都不知道？ “有人看到了那把剑，出了很高的价，苏婆婆便把它卖了。后来好像也去找过，但是没找回来。因为这把剑后来又被爷爷花了大价钱拿回来。” 洛小北突然就想到当初在南大时，杜阳那把报销了的劣质七星铜钱剑。 第三百一十章 猫腻 “难怪当初那把剑碰都不愿意让我们碰一下，原来是早就有了主人的。” 回想当初的情景，苏晓曾经盯着那把剑看了好久，最终也只以为是一块木头。但是哪怕只是一块木头，王小碗的爷爷也没舍得让苏晓碰一下，想到这里还是有些郁闷的。 只是那块木头是一把桃木剑这回事，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当初洛小北让老头给一个护着杜阳的理由，老头曾经说过那把桃木剑是杜阳母亲留给她的。那时老头没讲多全面，洛小北也似懂非懂。如今这一连串的事结合起来，真相是怎么样的也就一清二楚了。 杜阳的七星铜钱剑未必真的是杜阳爷爷给他的，或许是苏婆婆给的。 杜阳是乾坤眼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村民不知情。 而公输家乾坤眼的事也就只有核心的人知道。 或许是因为杜阳母亲特意交代过，所以公输恒也不特别对杜阳有什么训练或者关照。 但是让杜阳出村这回事，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洛小北忽然想到在陵墓中公输家前辈说的关于乾坤眼开启的说法。 乾坤眼的开启完全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没有特定的办法可以做到，所以拥有乾坤眼的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起就要自行外出历练，生死有命。如果成功了，那家族族长之位自然而然就是那个人了。 难道他们让杜阳出去，是为了乾坤眼么？ 但是杜阳从小就不清楚乾坤眼这回事，也没有学过公输家的术法，这么一出去，再被有心人惦记上，这条小命随时都有可能丢了。 也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苏黎才要跟着去吧？ 虽然苏黎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再回望乡。 或许苏婆婆是知情的，这样将杜阳送出去无疑就是让他去死，而苏黎选择跟去结果也一样是个死字，所以苏婆婆才萌生了用苏黎的魂魄来养自己的命的想法。 她有很多宝贝，这些宝贝够她花几辈子，但是她的命却很短。 老子说性本恶，佛祖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但是有的人一旦迈开了其中一步，这之后都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或许是命中注定也或许是机缘巧合，杜阳刚好在南大遇到了洛小北，又遇到了来寻找她的公输真儿，这一扇关于他的命运之门被彻底打开，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杜阳的乾坤眼还没有开启，那我们来猜一猜，望乡的事解决之后他会不会继续跟我们走！”苏晓百无聊赖的靠在门框上，长腿一横，将进门的入口全部挡住，说话时桃花眼都眯成了缝。 “这种事有什么好猜的？”王小碗冷冷瞥了一眼苏晓，语气淡淡的。 苏晓桃花眼眨了眨，再添了一句，“洛洛，你认为呢？” 这个问题直接抛给了洛小北，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你和杜阳最熟。”苏晓再添了一句。 一旁的陆哲冷着脸，眼眸中带着寒意，瞥了一眼苏晓，又将视线移到别处去。 王小碗没动，似乎也在等着洛小北回答。 场面看起来很严肃，洛小北想了想，这才道：“应该不会吧！” 公输家现在已经成了普通的村民了，再也没有需要言听计从的随从。杜阳也不会做族长，为什么还要开启乾坤眼？ 而且以后望乡里住着的除了杜阳的叔叔，还有他的妹妹，还有一个哪怕死了也留下一半的魂魄去等着杜阳的人，他没理由再离开望乡去开启乾坤眼。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了，他也不需要变得多强大，因为大仇已经得报，学校的学业也全部结束，他就算一辈子待在望乡里，做一个普通的农民，也未尝不可。 “你们怎么看？”洛小北的回答并没有让苏晓的问题终止，他将话题抛给了王小碗和陆哲。 王小碗看了一眼洛小北，想了想，这才说道：“我猜他会跟着去。” “理由？”苏晓挑眉。 “长这么大，才发现自己有保护自己和保护别人的能力，为什么不用？”王小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何况，就算他不去，师叔也一定会要他去的。” 王小碗的话点到了重点。 公输恒的思想哪怕并不具有公输家独裁的理念，但是对于家族传承的能力，他应该是不想丢掉的。 以前不告诉杜阳是因为他的母亲的原因，现在杜阳已经知道了，也就不需要隐瞒了。 “这样的事情我们猜了有意义吗？”洛小北挑眉问道。 “没有！” …… 杜阳去还是不去，对洛小北来说都没有影响。但是她答应过王小碗爷爷的事却是一定要做到的，保护好杜阳，不至于丢了性命。 如果杜阳不跟她们走，那她也轻松了很多，这才是实在的话。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苏晓问道：“明天？” “季村长的招魂幡我还没拿到，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行，如果不行估计就只能到后天了。”洛小北想了想，如是回答。 “他会把招魂幡给你？”苏晓有些惊讶。 招魂幡不是谁都有，如果是用了很多年的，那么这件东西也就成了一件法宝。 季言和洛小北无亲无故，干嘛要给？ 王小碗倒是知道其中的缘由，可苏晓和陆哲并不知道。 “在陵墓中做的交易。”洛小北眼睛眯着，笑得一脸的神秘。 “什么交易？”苏晓追问。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实在是招魂幡不是一般的物件，也不是说送就能送的。 洛小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然而苏晓的惊讶非但没减，还更加惊讶了。 怎么看这都是一桩赔本的买卖，季言狡猾非凡居然还会答应。 “你拿招魂幡来做什么？”想了想，苏晓又问了一句。 “拿来玩儿！”洛小北眯着眼睛，说得有些随意。 苏晓这时还不明白有什么猫腻才真的是傻了，“你快说！” 招魂幡怎么可能是随便拿来玩儿的物件？洛小北又不是小孩子，再怎么任性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丢了 “你想好了？”不同于苏晓的追问，一直没说话的陆哲侧过头，看着洛小北那张清瘦的小脸问道。 原本还打算死不承认的洛小北一瞬间就泄气了。 她要做什么，大师兄总是第一个知道的，而且都不用洛小北自己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出来的。 “是！”洛小北叹口气，有个太了解自己的大师兄怎么办？ 但是旁边还有两个没听懂的在那里坐着。 “你们俩说什么？什么想好了？什么意思？”苏晓不乐意了。 他自认为智商还是不低的，每每在外面随便说几句话那些小女生都会围着他转，但是每次和洛小北以及，陆哲说话，他都会有点智商不在线的感觉。 是他的智商只适合应付小妹妹还是这两人智商太高？ 当然，对于后者，苏晓是不会承认的。 好在这一次王小碗也没听懂，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而是说话这两人的问题。 总算有个人和他一样了！ 苏晓看了一眼王小碗，心里很轻快，但脸上对着洛小北和陆哲二人的表情还是很哀怨。 “我原本是打算用招魂幡去把陵墓被破坏的太极晕的事给解决掉的，但是季言说这件事他要做，所以这个念头就打消了。”洛小北瞥了一眼苏晓像个怨妇的脸，笑道。 “这个念头打消了，那你还有什么念头？”明显，这句话表示，苏晓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洛小北说话总说一半留一半，苏晓也算是被训练出来了。知道洛小北没说完的话里，肯定还有下文。 “我在陵墓里看到了青冥。”洛小北撇嘴，算是给了一个解释，“我答应了以后会去看它！” 没什么伟大的壮举，洛小北这么做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答应了青冥的事，因为她不会不守承诺。 而且她想平衡被破坏的太极晕带来的副作用，也是因为陵墓中大量的邪祟，长久之后青冥肯定会消失。 洛小北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虽然青冥为她换血的举动太过奇怪，但是这对她没有坏处。 “你想拿着招魂幡随意进出陵墓么？”苏晓嘴角直抽。 洛小北这是什么？把别人祖先的陵墓当饭店，想去就去想来就来？ “也不是，我想等所有事情都完了，然后回来这里一趟，去看看它，然后把招魂幡还给季言。”这才是洛小北要招魂幡的目的吗？ 但是—— “你何必多此一举？季言既然都答应给你了，你回来的时候将这件事说清楚不就行了？何必带着招魂幡在外头行走，多招摇啊？”苏晓再次驳回了洛小北的话。 洛小北叹口气，“二师兄，那是别人先祖的陵墓，岂能我说下就下？那又不是我的家！” 这次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所以你想偷偷下墓？”这次苏晓算是明白过来了，但是，“你要是偷偷下墓被发现了怎么办？你就成盗墓的了！” 洛小北：…… 苏晓这脑袋什么时候开窍不好，偏偏要这个时候开窍。 洛小北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陆哲再次发话了，“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陆哲已经发话，苏晓哪怕知道洛小北这主意不保险，还是答应了。 因为三人里，大师兄最靠谱。 虽然，他总是偏袒着洛小北。 但是在师父面前，他们二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自家的师妹，当然要宠着。 苏晓一脸我还能说什么的绝望表情，朝着洛小北眨了眨那双随时都能放电的桃花眼，“好吧！都依你，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大不了到时候陪着你一起去盗一次墓算了。反正你也拿不到好东西，正好让我去拿。” 这句话说完，苏晓的表情又变成贼兮兮的了。 前面的话还能让洛小北感动，后面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戳洛小北的心窝子。 什么宝贝到她手里都留不住，不是丢了就是坏了。 不过这次是个例外，洛小北也贼兮兮的笑了，“谁说好东西我拿不到的？” 苏晓回过味来，“你这次下墓拿到东西了？” 洛小北哼哼两声，清瘦的脸上笑意浓烈，“当然！” “快看看！快看看让你打破魔咒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宝贝。”说到这里苏晓也来劲了。 苏晓是三个人里最有钱的，当然这和他自己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有关。 他是做古董生意再加上帮人看看风水，偶尔也会接任务去赚笔大的，说是白手起家也不为过。 刚开始那两年里，洛小北和陆哲经常见不到苏晓，甚至一度失联，还让洛小北以为苏晓是遭遇不测了。 不过做古董生意是一回事，盗墓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也会下墓，但里面的东西苏晓从来不碰，就算是自己店里的古董，每件物品的来源也必须要求是干干净净。 他自己是专业出身，所以要求也会很高。 洛小北故意吊着苏晓的胃口，慢吞吞的去荷包里掏。 虽然夜明珠没带出来，好歹还有一把镶嵌着璀璨宝石的匕首不是？ 但是她手放进荷包就知道不好了。 那把匕首王小碗也见过，陡然一看洛小北的脸色，便知道可能有点不对了。 “没了？”苏晓见洛小北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垮下去了，一时还有些激动。 虽然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没想到都能带出陵墓了还能丢了，这命里一定是和金银相克。 这个时候不是讽刺挖苦的时候，对于这件事几人都心照不宣，洛小北一直说自己穷，但是有苏晓在，他也不可能看着洛小北穷得吃不饱饭或者穿不好，总是想办法的照顾着她。 但是任何值钱的东西在洛小北手里都放不住，这个问题，真的很严肃，并且不是开玩笑的。 “没了就没了，我那里有很多好东西，改天随便你去挑。”苏晓倒是很大气，看洛小北脸色不是很好，赶紧打圆场。 洛小北是不会挑的，因为有可能那些东西到了她手里，还没换成钱就没了。 而且她脸色不好也不是因为丢了宝贝而伤心，而是在想，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危险 在竹屋中时，那把匕首还在，后来忙着逃跑，她顺手就把匕首扔自己荷包里了，这期间她没拿出来过。 可是现在不见了。 她在公输恒的院子里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见了。 荷包里的东西不会自己掉出来，不水火不侵，只有当人伸手进去找的时候荷包里的东西才会被拿出来。 苏晓的飞甲有个芥子袋装着，这袋子无论装多少东西都如同无物一般，带着身上方便又实用。 洛小北的荷包不是袋子，外形也和苏晓的芥子袋不同，她平日里只是塞了很多符咒进去，还有一个随身携带的罗盘。 放一把匕首的位置也还是有的，不至于兜不住。 洛小北想得出神，也没听到苏晓在说什么。 倒是一路跟着洛小北过来的王小碗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在神思的洛小北，瞪了一眼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苏晓，让后者下意识的闭了嘴。 “是不是被拿了？”王小碗声音很轻，见洛小北眉头一直皱着，也就明白了真的是如此。 那把匕首她看见过，上面镶嵌着宝石，而且看那材质和构造，都不太像现代的，她能鉴宝，只是这东西当时被洛小北拿着，她也没多想，自然也就没让洛小北特意拿出来让她看看。 何况当时的洛小北受了伤，别的倒不是很关心。 “嗯！”洛小北点头，目前看来也确实如此了。 洛小北平时并不大意，有一点的动静她都能立马从睡眠状态转变为清醒状态，但是有人从她荷包里摸走东西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她拿匕首干嘛？” 这个她除了苏黎没有第二个人。 她是苏黎又不是苏黎，若不是苏黎的魂魄装在里面，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识，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容器而已。 “怕不是要做好事。”洛小北看向王小碗，这一刻，两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两人同时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却被立在门口的苏晓一把拦住。 “等等，你们俩搞什么神神叨叨的，怎么一说起来就要走了？都这么晚了你们俩还要跑哪儿去？”苏晓腿长不是盖的，这一拦着，本来就够狭窄的门框根本就不够两人跨出去。 洛小北越发觉得自家二师兄越来越啰嗦了，好好的美少男形象已经是越来越接近于逗逼，这形象毁的不要太快。 “我去找匕首，就是从墓中拿出来的那一把。”洛小北瞪了一眼横跨着门槛的人，一脸的不满。 苏晓摸摸鼻子，“早说清楚不就完了？” 这句话都还没说完，长腿刚一收，两人的身形已经拐个弯出了正屋的大门。 “这……”苏晓刚一转头，还准备说什么，一股冷风从面庞刮过，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苏晓一脸的莫名其妙，都跑这么快干啥？ 心里是这么想着，人已经追了上去。 这三人都走得太快，苏晓的后知后觉让他跟丢了。 望着皎洁的明月和月色下灯火摇曳的望乡村，苏晓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追了，转身便回了苏家宅院。 这个点要再往山顶上走去找公输恒还来得及，只是过程中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好在洛小北的脚伤已经好了，走起来也并不费力。 陆哲已经跟了上去，三人没出声，陆哲也没问原因，就这么跟在身后。 夜晚的山林漆黑的不真实，月色淡漠如水，山林越发朦胧不清。 半山腰是竹屋所在地，今天两人才从里面逃了出来，这会儿再经过却一点不怵，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而且陆哲的实力究竟如何两人也还没见识过。 洛小北知道自己大师兄很厉害，却一直都没看到过他用尽全力的样子。 二师兄常年在外忙生意，有时候都跑到国外去了，洛小北本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原则，也经常待在学校，或者偶尔出去赚点零花钱，只有大师兄是常年跟在师父身边，师父做什么都会把他带上。 甚至有些特别棘手的事都会让他去做。 洛小北倒是希望有一天能见到大师兄用尽全力，也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因为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情况肯定很危险。 三人脚下很快，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刚要绕过竹屋外的阵法处向山顶走去，转角处却突然来了一个人影。 戒备还是有的，却没有轻举妄动。 望乡并不是外面的地方，万一伤了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太说得清，而且这些人护短。 两边陡然打了个照面，洛小北还没开口，便听到那边人出声了。 “洛洛？” 这个声音很熟悉，哪怕没看到人，洛小北和王小碗也听出来了。 “杜阳？” “这么巧？”杜阳从转角的阴影里走出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月色下看得更加清楚。 “你这是刚从上面下来么？”洛小北往前走了两步，见杜阳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时要说的话便不打算再说了。 “嗯！季村长有些事要我帮忙，忙到现在。”杜阳侧过头，视线落到一直站在一旁的陆哲身上，又收了回去，却不敢正视洛小北眼睛。 不用说也知道，季言怎么可能会有事需要杜阳帮忙？ 一定是杜阳把公输真儿送到山顶去了。 洛小北知道却不拆穿，笑笑，“既然这样，那你先去忙吧！我们先上去了！” 杜阳一顿，似乎想说什么，听到洛小北说的话，又将话咽下，点点头，“嗯！” 洛小北也点头，转身往山顶的地方而去。 杜阳垂下双眼，转身。 “等等——”洛小北清脆的声音在杜阳身后响起。 杜阳转身。 “公输真儿有危险！”洛小北面色凝重，不是在开玩笑的。 苏黎是个很聪明的女子，这样的聪明用在了她将灵魂抽离出来，只为了等着杜阳的方法上。 抽离灵魂的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这就像是从活着的人身上将骨头抽离一样，而且整个过程里，人的意识会极其清醒。 杜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洛小北的表情很严肃，他立马意识到，公输真儿是真的有危险。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青梅竹马 四个人快速往山顶的地方跑去，常年不关的院门为四个人敞开，像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至于公输真儿有什么危险，杜阳没问，却相信洛小北说的话不会是假的。 园林构造精致小巧，夜晚的灯光下越发显得幽静神秘。 廊檐下正站着一个人，逆着光，只能看见窈窕的身姿，纤细柔弱的气息，在月光和灯光的映衬下越发清晰。 是个女生。 杜阳一脸不解，神情奇怪，四个人站在门边，与那边廊檐下站着的人遥遥相对。 “公输真儿住在哪里？”王小碗打破了眼前的氛围。 “在那边。”杜阳一手指着院子的一侧，和那边廊檐下站着的人相反的方向。 洛小北收回视线，“走吧！” 由杜阳带着，几人快速往公输真儿所在的房间而去，不等敲门，洛小北一脚踹开了门，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有烛火在跳动，却不见人影。 公输真儿不见了！ “我去找找！”也不等洛小北说话，杜阳转身出了房间，速度极快，洛小北还来不及阻止。 杜阳并不常到这山顶的地方来。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因自己阴阳眼的事，不曾四处走动。 记忆里他只来过一次，是爷爷带他来的，具体是为了什么却不清楚。 对于自己是公输家后人的事，心里虽然还有些排斥，如今已经能接受了，何况公输真儿是他血缘上的亲妹妹，公输恒又是亲师叔，想来把公输真儿安排在这里是在合适不过的。 那时候的杜阳也没想那么多，哪怕对公输真儿并无好感，但是她在苏家宅院里说的那番话，和她这么多年来在赵括手下受的委屈，让杜阳觉得有必要照顾她一下。 她还是个孩子，年龄还不大，有些东西对她来说是太过残忍了。 而且，放在下面的村子里，他有些不放心。他担心那些公输家的旧部会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或者做出些不好的事来。 可是他没想到会在下山的时候碰到洛小北一行人，也没想到洛小北会说公输真儿有危险。 他从来都相信洛小北的话，也定然知道她不会骗他。 可一路上来，他心里还是希望公输真儿能好好的坐在房间里。 真到了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有些慌，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他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廊檐下站着的人一直没动，杜阳快速往那边靠近的时候，那道身影仿佛听见了声音，这才侧身对着杜阳去往的方向。 廊檐下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一张白皙娇嫩又有几分柔弱的脸猝不及防的撞进了杜阳的眼里。 他之前还慌乱和胡思乱想的心立即空了，脚下的步子也顿住。 身材挺拔又修长的人，站在灯光之间的阴影里，愣愣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洛小北几人追出来时，看到的正好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公输真儿出了事，他们随便在园林里找人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原本他们这样闯进来已经是冒犯了，毕竟这园林的主人是公输恒。 就算要找人，也应该是先和公输恒商量一声。 而且公输真儿有危险的事，也只是洛小北的猜测而已，如果没有这件事，公输真儿或许只是刚好离开了一下，那他么在院子里闹得太过就更加不好收场。 至于廊檐下站着的人是谁，王小碗和洛小北都清楚，她们白日里还见过，并且也是洛小北怀疑的偷了她匕首的那个人。 苏黎，或者说只是苏黎魂魄的一部分。 但是杜阳的反应却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几人的眼里，她们以为杜阳既然将公输真儿送到这里了，那就应该见过面了，可现在看杜阳的反应，似乎并不完全是这样。 这样的反应，是不可置信和不可思议。 廊檐下的人仍旧是一袭长裙，昏黄的灯光跳跃闪烁，将她周身的晕染出一层暗黄。 变换的光影让她的脸显得并不真切，娇弱的气质让她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侍女。 这样的状态并不是她刻意要装出来的，因为魂魄不全，而她这具身子是由特殊的容器打造的，能支撑她这么久，还能随意在白日里行走，这容器的效果也算发挥到了极致。 但杜阳已经彻底呆住了，不是被吓的，而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当初苏黎死在南大图书馆，死状凄惨，杜阳曾经因此而懊悔不已，后来更是将苏黎的骨灰带在身上，只希望能有一天再次将她带回这个地方。 后来回到望乡便得知洛小北下了陵墓，他和陆哲追了过去，那骨灰也被他委托给王小碗，希望她能将骨灰交给苏婆婆。 至于苏婆婆是怎么疯掉的他不知情，但在他的猜想里，应该也和苏黎的骨灰有关。 那一小袋沉甸甸的骨灰，便已经是苏黎的全部，可是当眼前站出来一个和苏黎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时，杜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进门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这个人。但他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哪个住在上面的公输家后裔，现在看来，这样的结果，反而像是被开了一场玩笑。 “苏黎？”杜阳开口，语气里的诧异还是很明显。 他用了而不是肯定，是因为除了五官之外，这女子身上的任何一点都和苏黎不像。 苏黎的外貌如何，杜阳比洛小北他们更清楚。 洛小北只看过照片的人都能一眼将这个人认出来，何况是曾经的青梅竹马？ 女子站在灯光下笑意盈盈，眼中的莹莹碎芒随时要溢出来，明灭的灯光里，她的笑容又极其恍惚，让人看不真切。 “我在！”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两个字的光景，却仿佛百转千回一般诉说了无尽的凄美苦楚。 这个白天还说她是苏黎又不是苏黎的女子，却在杜阳开口唤她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洛小北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这一幕，她眉梢微皱，脑袋想的却是这个“苏黎”会不会把匕首还给她。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发现 杜阳像是没反应过来，此情此景，像是在做梦又像是真实存在的。 “你……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这样的话怎么能直白的说出来？ 可杜阳万万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苏黎，他亲眼去看过她的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那样的惨状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但他自从知道自己是公输家人开始，这之后遇到的一切，对于他这个普通人来说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 所以目前，他还不算失态。 “你不是苏黎，你是谁？”杜阳面色已经严肃起来。 他和苏黎儿时的情谊最深厚，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再联系，但苏黎是个爽朗爱笑的女孩子，身体也很好，万万不是眼前这个柔弱仿佛风一吹随时就要倒的女子。 女子并没有因为杜阳这句话而面露哀色，她依旧笑着，面容穿透朦胧的灯光，在杜阳的面前越发明显。 她缓缓靠近，裙裾摇曳，灯影幢幢，仿佛从仙境而来。 “这才几年的光景，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女子的声音婉转如黄鹂，绵绵的情谊在廊檐下往四周延伸，仿佛眼前就只有他们二人一般，别人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 这句话让杜阳有一瞬间的怔愣，她周身的气质和苏黎一点不像，可是她的五官确实是她没错。 几年的光景？是有好几年了！ 若不是知道她出了事，杜阳也不会回南大，然后遇到洛小北，又遇到公输真儿。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幻觉，但是每一天他睁开眼，看见璀璨的朝阳，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是真的。 “我认识苏黎，可你不是她。”杜阳神色坚定，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不会是苏黎，虽然她和苏黎很像。 女子再次笑了，笑得万分柔媚。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你身后站着的人！”女子的视线越过杜阳的肩膀看向站在杜阳身后的洛小北和王小碗。 杜阳回头，视线落在洛小北的脸上。 洛小北没有多余的表情，如果杜阳真的相信眼前这个人不是苏黎，那就不会再回头问她。 但他这个反应已经将他内心的想法暴露了，哪怕他嘴上说着这个人不是苏黎，但是他的心里还是疑惑的。 “她是苏黎！”洛小北看了一眼盯着她似笑非笑，并不真切的女子，顿了顿，又道：“但她只是苏黎魂魄的一部分。” 杜阳原本垂下的眼睛忽然抬起瞪大，盯着洛小北，似乎在等她说出什么能逆转延眼前的情况的话来。 然而，并没有。 对于只是魂魄的一部分的说法，杜阳已经能完全明白了。 当初黄星星不也是只剩下了一部分的魂魄？但是眼前的苏黎情况却又和黄星星不同。她表现出来的没有哪一点不像一个正常人，她太像了，哪怕只有一部分的魂魄。 女子笑容加深，视线从洛小北脸上收回，再次看向站背对着她站着的杜阳。 “是苏黎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女子开口，话语里的喜悦显而易见。 这就好像在问杜阳，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估计是没有的，但是惊吓是一定的。 洛小北循着声音往女子看去，声音很轻，“是苏黎让你在这里等着的？那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个问题在同一天时间里已经连续问了好几遍，但是女子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甚至于他在见到杜阳的时候，直接说她就是苏黎。 但她又说是苏黎让她在这里等着的。 那么，她是谁呢？ 女子脸上的笑意缓缓变浅，她眸光闪烁，盯着洛小北的脸，辨别不出情绪。 她拥有苏黎的人魂，又拥有喜和爱还有欲，是苏黎的一部分，却又不是一个完整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在苏黎和她之间，她分辨得出来，两人是不同的。 但是她们对于杜阳却有一个共同的执念。 她不会生气，不会哭，不会抱怨，只会笑，只会高兴，只会爱，但是这不妨碍她的欲望将这些层面上的一切东西变成伪装。 女子的沉默并没有让洛小北停止问话的打算，“请问，我的匕首，这位姐姐是否见过？” 当初在房间里，靠近她的只有王小碗和这个所谓的“苏黎”。那碗下了药的粥药性极强，她一开始就知道洛小北不会喝，所以她的打算也不是要让洛小北喝下。 她只是要让她晕过去。 或许她也曾打过她身上其它东西的主意，但是那些东西，她不会用，一把匕首对于她而言，反而是最衬手的武器。 一把匕首对于洛小北来说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哪怕那是从陵墓中拿出来的古董，但是苏黎从她那里拿走了匕首。 这原本就不是一个好的兆头，何况杜阳好死不死的还把公输真儿放到了这里，还被一个爱他爱得死心塌地，肝肠寸断，灵魂毁灭的人看到了，这其中的化学反应，洛小北那是想都不敢想。 好吧！这下公输真儿真的不见了，要是被那把匕首毁容了或者直接被干掉了，那把匕首洛小北是要还是不要？这真是一个难题！ 女子的反应并不大，对于洛小北的问话她也并不着急。 事实上，从杜阳将公输真儿送到这里，又到下山，又在半山腰遇到洛小北，又重新上山，这个过程并不短。且杜阳第一上山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苏黎，反而重新回来的时候打了这照面，这算是意外了。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公输真儿被苏黎带走了，又或者直接遇到什么了，也完全有可能。 “见到了的。”女子声音软糯，面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在这里！” 白皙柔弱无骨的手捏着那边精致小巧的匕首，璀璨的宝石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熠熠光辉，光泽打在苏黎娇弱似花的脸庞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清新脱俗。 洛小北都还没开口，女子的话却将她接下来的话堵住了，“你走后我来整理客房时，在床帷上看见的。” 洛小北：……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再见旧人 若不是清楚自己的荷包是个只进不会自己出的玩意儿，苏黎一本正经的解释脸差点都要让洛小北相信，那匕首就是自己睡觉的时候自己滚出来的。 怎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厉害？ 洛小北眯眼，面上的笑容加深，“那真是多谢姐姐了，这匕首原是一位故友送的，若是就此丢了，我必定要心中不安了。” 洛小北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很厉害！ 那匕首哪里是故人送的？倒不如说是因为那边匕首沾了她的血。 淑尤用着她戳洛小北的时候，倒是一点情分都没留，差点就让她挂了。 “既是故人送的，那你更要收好了。”苏黎缓缓向洛小北靠近，从杜阳身旁擦肩而过，发丝的清香在廊檐下、黑雾中越发清晰。 她白皙的手指将匕首送上，洛小北接过，也郑重的道了声谢。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是该撕破脸的时候，还是要继续撕。 “不知道苏黎有没有见到公输真儿？”问话的是王小碗，“就是住在侧边的一位小姑娘。” 王小碗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她身上清冷的气质和苏黎是截然不同的，一句话说得倒是客气非凡。 洛小北原是不打算问的，因为她对公输真儿不至于说厌恶，却是实在没有好感。既然匕首已经到了，公输真儿如何便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洛小北摸着匕首，暗想，果然自己是比较自私的，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但是她忘了，杜阳是被自己叫回来的。 若不是她说公输真儿有危险，他也不会冲回来，又正好和苏黎打了个照面。 缘分的事情说来奇妙，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好在王小碗是比较理性的，她知道既然一开始就把公输真儿划入了这个范畴，那这之后的事，要轻易撇开也着实不好。她身为墨家人所传承的那些理念也在告诉她，这件事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接下来的事，野也就一并解决了好。 “没看见呢！”女子眯着眼睛，回答得干脆，一如说看见了洛小北匕首那样的干净利落。 “是吗？”王小碗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那双眼睛向上扬了扬，“那我们去找吧！就不打扰你了！” 这个我们，包括洛小北和王小碗还有陆哲，自然，还有杜阳。 王小碗罕见的将杜阳给拽着，并且在走之前还对着苏黎补了一句，“对不起啊！耽误你们叙旧了，但是公输真儿是他妹妹，他要是不跟我们一起，那我们也不找了。” 语气像是开玩笑，但表情完全不是。 如果杜阳真的敢忙着和苏黎叙旧而将公输真儿抛到脑后，哪怕她有很好的教养和很强的责任感，这样的人，她也绝对不会帮的。 反正又不是她的妹妹，正主都不着急，她着急什么？ 但是她直觉，公输真儿在哪里，绝对和苏黎有关。 因为这女的随口就能将一句假话扯出来。 她不知道原本的苏黎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就凭杜阳对之前的苏黎的怀念，和对这个苏黎的怀疑就可以看出来，眼前这个不怎么好。 或许是灵魂缺失，又或者是没了别的魂魄的束缚，现在的苏黎是她曾经的所有感情和行为的放大。 她的爱和喜放大，同样，她的欲望也会放大，当然，还有执念。 杜阳被拽走，他知道自己回来是为了找公输真儿的，王小碗的提醒让他明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不曾回头，只对着眼前的长裙女子微微颔首，便离去。 女子眸色晦暗不明，看了一眼离去的带着紧张焦急的人，一直交叠握在身前的手微微攥紧。 园林并不大，但结构复杂，假山和阁楼随处可见，几人分头寻找，却依然不见公输真儿。 公输真儿是真不见了，不是自己出来散步，也不是在哪里迷路。 可匕首已经回到了洛小北手里，就算苏黎要对公输真儿做什么，在这园林里，她又能找到哪个地方，避开公输恒和季言，肆无忌惮的做自己的事？ “我们要去找师叔出面吗？”杜阳提议道。 “不用了！”王小碗摇头，“我们这么大的动静，师叔要出面早就出来了，他不制止，是因为人是在园林里丢的，他不出面，是因为他不会管。” 公输恒本就是公输家的另类，他不争权夺利，不理世俗，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甚至是带着公输家傀儡术去墨家交换。他避开了公输家的劫难，但是他不会管旁的事。 对他来说，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左右他的想法。 哪怕他之前会出面，说的话也不过屈指可数。除了赵括，剩下的事他全部交给了季言，甚至是赵括，最后也会交给季言处理的。 洛小北从来都看不透季言，对于公输恒这样的人，她自然也看不透。 “我去山下找找。”杜阳一边说，人已经走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直奔山门。 洛小北盯着敞开的大门看了看，“我们也走吧！” 没有异议，三人跟在杜阳身后走了出去。 廊檐下的女子依然在原地站着，她的视线落在大门的方向，手指攥着，脸上的笑意浅浅，灯盏将她照耀的越发柔和，但那双眼睛中的光芒却晦暗无比。 吵闹的院子伴随着几人的离开陡然安静下来。 这样的寂静，苏黎早就习惯了。从她有意识以来，她总是习惯在这个时间站在廊檐下看远处的高不可攀的星辰。却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所有的视线都落到远处的大门上。门外如墨的夜色像一张铺天盖地，要吞噬一切的网，而她所在的地方，本就在网内。 她动了动，有微风吹过，带着些许的凉意，脚下的步子轻轻移动，裙裾曵地，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漂浮。 连灵魂都不齐全的人，她的重量本就不全，夜晚的轻风，随时都能将她带到别处。 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原本属于公输真儿的房间，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苏黎转身，嘴角的笑意越发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冷静 “咯吱——”木门被推开，陈旧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雕刻华美的床上，公输真儿睡得很安稳，那张平日里如同高山冰雪的脸，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略微显得柔和。 苏黎站在床边看了看，又转身回到桌案坐了下来。 她拿洛小北的匕首原本是有用的，但是现在没用了，所以还给她也没有关系。 白皙透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时间一点一分过去，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个更好的办法了。 ———— 洛小北坐在房间里，慢悠悠得喝着茶。王小碗神情淡淡的，陆哲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一直在等着的苏晓沉不住气了。 “找到了么？” 洛小北放下茶杯，看了苏晓一眼，摇摇头。 “没找到就算了，什么样的宝贝？大不了哥哥再送你一个！”苏晓没从洛小北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伤心的情绪来，还以为她是故作坚强，但心里肯定难过得不行。 但是，洛小北听了这句话却愣了愣。 是了，苏晓只以为洛小北是去找宝贝了，所以问的也是那个所谓的宝贝，但洛小北回答的却是公输真儿。 现在，也就只有杜阳还在外面四处找，而洛小北三人，已经回了苏家宅院中休息。 而洛小北的反应落在苏晓眼里，还以为洛小北是不信他，当即就发话：“你说那是什么宝贝？我就算不能给你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来，也必然会给你一个价值相当的。” 洛小北倒是挺感动的，但是这番好意她却没收，“算了，你还是别给我了，你一向知道我的运气，别再丢了就亏了。” 苏晓一听这话当即感动得不行，暗道自家师妹果然还是为了他着想啊！都不舍得他破费。 “你给我卖了变现存着吧！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就行了。”洛小北一手叩在茶杯上，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家师兄，“毕竟是二师兄的心意，要是不接受就真浪费了。” 苏晓“……”你要是很勉强就真的不用接受的，真的！一点不浪费的！ “行了，各自休息吧！明天再待一天，后天出发。”陆哲站起身，一手随意插兜，走到门口。 苏晓乖乖将门口让了出来，转身之前又一脸肉疼的看了一眼洛小北，最后还是认命的跟上了陆哲。 “你怎么不告诉他呢？”王小碗淡笑，看了一眼明显心情很好的洛小北。 “小碗姐姐这是在心疼我二师兄么？”洛小北挑眉，笑得贼兮兮的。 “心疼？”王小碗一脸懵逼，问了一句就是心疼了？ 洛小北盯着王小碗，斜斜勾了一下唇角，“你的关切都要写脸上了。” 王小碗二脸懵逼。 事实上，洛小北这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乱说的。 见王小碗当真没什么反应，干脆也不说了，懒懒得爬上床。 “距离天亮时辰已经不多了，我们先休息一下，然后去做要做的事！”王小碗透过窗柩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黎明前的一段时间里，是最黑的时辰。 原本还皎洁的月光，这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王小碗点头，似乎她跟着洛小北几人一起出来后，这样日夜颠倒又风餐露宿的日子倒是平常。 “你放心吧！我二师兄肯定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只不过他不问，因为有大师兄在，所以他也是放心的。”洛小北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的将一句话说完整了，而王小碗正好也听明白了。 “杜阳还在四处找吧？”王小碗忽然来了一句。 洛小北顿了顿，“应该是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小碗忽然笑了，也跟着躺了下来。 “都不太好，对于我们来说，说还是不说，对他来说都没有好处，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看。”洛小北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王小碗，“别操那么多心了，快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你哪里累了一天了？你不是还睡了一天？”王小碗盯着头顶上的雕花帐幔，久久没听到身边的人回答，她侧过头去看，却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还真是说睡就睡！ 王小碗摇头，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么些天来神经都是紧绷的，这一闭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季言的办事效率很快，短时间里，所有的人基本都得到了安置，这折腾的一夜，总算是要结束了。 他路过苏家的宅院，看了一眼已经灯火全熄的院子，又将视线落到山头被茂盛的枝叶遮盖的地方，叹了口气，往山上走去。 “季村长！” 听到有人在小声唤他，季言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转头往身后的人看去。 杜阳在黑暗中快速靠近，语气有些着急，“不知你有没有见过公输真儿？” 季言眯了眯眼睛，语调平缓，“她不是被你送到恒爷那里去了吗？” “她不见了！”送到恒爷那里了，但是恒爷并不保障别人的生命安全。 而洛小北他们一天也累坏了，所以杜阳也不勉强让他们帮着自己找，毕竟说上来，他们和公输真儿一路同行过不错，却没有进一步的交集。 “不见了”季言缓缓反问。 “是！”杜阳答道。 “我没看见她！”季言摇摇头，哪怕是在黑暗里，他这一套礼仪却是改不掉的。 但这个时候再好的礼仪有什么用啊？ 问了之后再说没看见？ 一时，杜阳也是有点一言难尽。 “好！打扰了村长了！我再去找找！”杜阳微微一颔首，快速从季言身边跑过。 杜阳大可不必这么费劲心思的去找公输真儿。 他和公输真儿除了血缘，别的关系上一点也不亲近。何况，他曾经虽然迟钝了些，却并不蠢，公输真儿对洛小北有敌意。 所以洛小北不想找，也是自然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里会有一个苏黎。 这样的冲击感太强烈，与其说杜阳来来回回跑而不去休息是为了找公输真儿，倒不如说，他是因为自己平静不下来。 四处走四处跑，只有一个找公输真儿的念头，才会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巧遇 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格外短，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比起在外行走时的风餐露宿，有一张床和温暖的被子反而成了最容易满足的东西。 有很多人一宿未眠，天还刚亮，已经有人从苏家宅院前过，应该是要急着离开，不想再久留。 但也有人留了下来，从此这望乡的人口又增多了。 洛小北要做的事便是等着，等季言用完招魂幡以后给她，这之后她就可以走了。 师父交代的事已经快过去半年了，可是洛小北一行人连这个所谓的羊村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眼看着天气已经越来越冷，越往下走，一切行动都不太方便了。 “洛洛！” 刚跨出苏家宅院的门，杜阳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洛小北循着声音看去，见杜阳一脸疲惫的往自己的方向跑。 “你这是一宿没睡？”洛小北有些疑惑，打量了杜阳一眼，看见他眼下的乌青颜色很深。 可不是一宿没睡？ 杜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洛小北跟前站定，“那个！我们还是再去山顶一趟找找吧？” 杜阳在村子里找了公输真儿一个晚上，一大早也问了别人，说没人看到公输真儿离开，他就觉得那公输真儿应该还在山上。 毕竟昨天晚上只是在园林里找，怕打扰到公输恒，所以没有挨个的查看房间。 现在是白天，或许公输真儿自己换了房间也不一定，而且这个时间去找，也能避嫌。 洛小北气定神闲，她休息好了，并且也自认和公输真儿的交情算不得朋友，这个时候杜阳的慌乱和紧张丝毫影响不到她。 “半山腰的地方你去找了吗？”洛小北的视线越过杜阳，看向村东头那边高耸的山头。 杜阳一愣，仿佛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个地方，“没有！” 半山腰的地方不能轻易进去，村里的人特意叮嘱过，那里是用来关一些恶鬼的地方，普通人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一般人也不会轻易想到山腰上还有一个地方。 杜阳没对洛小北说这些，也好在他没说，不然洛小北肯定会再次杀到季言那里去。 “我去看看！”也不等洛小北回答，杜阳转身便往山头跑去。 那里有很多阵法，洛小北是知道的。 而且这些阵法看似缭乱，但其实很有规律。洛小北自己没办法从那里面出来，也就只有王小碗这个精通阵法的能随意走动，再有就是曾经的苏婆婆可以带着她出来。 杜阳有桃木剑没错，身上的灵力也大有长进，可是对于阵法的事，他一窍不通，甚至比不上公输真儿。 这样贸然闯进去还不是只有被困在里面的份！ “走吧！”王小碗从大门的一侧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已经消失了的杜阳，示意洛小北跟上。 那里的阵法很奇怪是没错，但是王小碗一开始就把从陵墓里出来的洛小北安排在那里面，除了安全考虑，还有就是里面很清静，一般也没人会打扰。 阵法中并没有什么恶鬼，要说有，也早就被洛小北一把火烧了。 不过后来闯入的白袍人打乱了王小碗一开始的想法。 她们到达半山腰的时候，杜阳已经闯进去了。 外围枝丫摇晃，郁郁葱葱，天气虽然渐冷，但对于这个地方的植物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洛小北跟在王小碗身后，穿过层层阵法，直接到了她们之前离开的竹屋处。竹屋一切的布置都和她们离开前一样，说不上来多整齐，反而显得很狼狈。 “杜阳不在这里！”王小碗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被困在阵法里了。” 洛小北：“……”他是智障吗？随随便便就往阵法里冲？ “这里这么多阵法，我们要去哪一个里面找？”洛小北是真的无奈。 解决阵法的事她虽然懂一点，却不是全部都懂，王小碗倒是很清楚，苏晓也知道。但这会儿苏晓不在，所以打头阵的只能是王小碗，然后洛小北在旁边帮忙。 然而这个阵法出乎意料的多，并且每个阵法间看似独立却又各自相连，真正上手的时候才发现要解开太难了。 这其中要耗费的时间太多，仅仅凭借她们两个，一时半会儿杜阳怕是出不来。 “别花心思了，这阵法当初布置下来就花了大把的人力物力，又岂能是你们两人就能解开的？”这声音婉转悦耳，不久前才听过，倒是熟悉得很。 两人回头，便在一棵粗壮的树干旁看到正温温柔柔站在那里的女子，面上还是一贯的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洛小北和王小碗都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只是来这里给她们提醒的。 “这话你就说错了！”洛小北也笑，眉梢上挑，“我们解阵法不是用来玩儿的，毕竟杜阳还在阵法里困着，这时间一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阵法用来困住人，不是单纯的将人堵在里面出不来，其中还伴随着幻境。甚至有的幻境会将人的心魔勾出来，那才是阵法真正的作用。 果然，洛小北这话一说，女子脸上的笑意便浅了几分，眸色晦暗不明。 这样的反应也算在洛小北的预料之中，眼前这个苏黎，也只有这样的反应才算正常了。 眉梢一挑，洛小北往女子站着的地方迈了两步，低声道：“倒是你……” “我如何？”洛小北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女子也只是笑。 “倒是你为何会在这里？”扫了一眼女子攥着的手指，洛小北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有时候歪打正着也真的全凭运气啊！ “你们都能来，我如何不能来？”女子面上的表情毫无破绽，对付这样的人，洛小北也自觉棘手得很。 “杜阳为了找公输真儿，甚至不惜闯入阵法，我们自知这阵法的厉害，所以赶来相助。”洛小北倒是耐心解释了一遍，只不过眼中有些意味深长的暗芒，“莫不是苏黎姐姐也知道杜阳会来这里，所以特意来等着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中计 特意来等着倒不会，反而像是因为洛小北突然闯入，正好打了个照面。 “自然是没有的，恒爷有东西放在这里，叫我来取，我这才跑了一趟，没想到正好遇到你们。”苏黎面色不改，反而显得洛小北有些咄咄逼人。 这个理由找得好！ 洛小北既不会让她把取的东西拿出来看看，也不可能真的去找公输恒问问清楚。 “既然如此，不知道苏黎姐姐有没有办法解决这阵法之事？毕竟杜阳还在里面，晚了怕是不好。”默默叹了口气，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口舌之战打起来还真的是很累人。 苏黎对杜阳的关心是不会做假的，这一点谁都明白，谁都看得出来，但是对于阵法一事，她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办法。” 洛小北打量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她攥得越发紧的手指上，双手交叠，白皙娇嫩的手指仿佛随时要折断。 眸光闪了闪，洛小北叹了口气，“看来杜阳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说完，还不忘挽着王小碗的手，转身往阵法外走去。 “等等！”身后的女子再度出声。 洛小北转身。 “你们不救他吗？” “你也说了，我们破不了阵法呀！反正都是白费力气，还不如不花力气呢！”洛小北一脸的无奈，看了一眼王小碗，两人同时往外走。 苏黎这完全诠释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看着洛小北和王小碗越走越远，再一个转弯，必定要彻底走出阵法了，苏黎忽然开口：“慢着！” 她的声音还是软糯，但是里面的焦急还是掩盖不了的。 苏黎有公输家术法傍身，但是从她将灵魂抽离一部分出来之时，这样的术法对她来说便再不能用。 灵魂不全，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操控？所以现在的苏黎，也同样不能使用术法。 除了她的身体不同和情绪不同，别的，都与普通人无异。 这样的事，虽然没办法，却也只能求助于洛小北和王小碗了。 可惜，洛小北也不是什么谁让停就停的人，对于这两个字，她全然当没听到。 相比起苏黎的在乎，洛小北却是全然不在乎的。 “公输真儿也在里面。”苏黎声音轻飘飘的，却足够让洛小北和王小碗听到了。 两人原本还在走的步子陡然就停了下来，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然的神色。 但她随即又换上一副惊讶的神情，“她怎么会在这里面？”听这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正是看到她下来了，所以才跟上来的。但是她进了阵法，我却是救不了的。”苏黎脸上的笑意已经很浅了，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和魂魄支持她去哭或者愤怒，这样收敛了的笑意，已经是她所能做出来的最大的变化。 “她今天早上才进去的？那昨天我们去找的时候她怎么不见了？”洛小北皱眉，像是想不通这个问题一般。 按照他们上下山的时间，公输真儿确实不可能在昨天晚上就进了阵法。何况这个时辰在这里遇到苏黎，也只有今天早上这样的说法才能解释得清楚。 “她许是和你们闹别扭了，所以昨天晚上不肯出来，估计她也不知道这阵法很厉害，所以不小心闯进去了。”苏黎声音轻柔，所有的话都是她身为旁观者做的猜测，却又说得和真的一样。 王小碗皱眉，却没说话。 眼前的苏黎依旧是一袭白裙子，和昨天那一套很像，又略微有些不同。脸色平静，却让人看出真诚来。 这样的真诚，让王小碗眉头皱得越发紧。 洛小北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对于接下来要不要救人的话却不提了。 苏黎眼眸微闪，手指却仿佛要在瞬间绞断，她看向洛小北，却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中计了。 “出来吧！”洛小北低低唤了一声，手臂顺势拽住王小碗，将她拉到了转角的地方，又往回看了一眼。 在阵法交错的地方，一直站着没说话的杜阳面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随着洛小北话落，他却站了出来。 杜**本没进阵法，他躲在这里，自然是提前和洛小北商量过的。 如果说之前心里的天平还犹豫不决，这会儿，眼前这个苏黎带给杜阳的冲击感，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和苏黎有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有她部分的灵魂，但她不是苏黎。 公输真儿刚刚和杜阳相认，又有自家亲师叔保护，哪里来的什么别扭？洛小北都没有在公输真儿露面过，她哪里会想不开？难道就怕洛小北会报复吗？ 而公输真儿对阵法的精通远在洛小北之上，连洛小北都知道这些阵法轻易闯不得，公输真儿会不知道？ 人一旦有了自己在乎的东西，面对这件东西的时候，总会失去那么一点点理智，何况这个东西还是一个人？ 苏黎是太在乎杜阳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除了拥有的三分之一的魂魄，她哪里还是苏黎呢？ 杜阳的出现并没有带给苏黎多大的冲击感。 但是洛小北却注意到女子绞在一起的手指，她也会有不安和紧张，但是她没办法表现出来，她的手指绞得越紧，她的心里就有多么不安和惶恐。 要将苏黎的魂魄抽走么？ 杜阳不会的！ 这是苏黎留下来唯一一部分，虽然太过偏激，但是她依然要存在。 魂魄一旦离开容器，在短时间里也会快速消失，那时候，这世间，便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苏黎的女孩子了。她没办法转世，没办法投胎，从此烟消云散，历史的长河中，也不会有关于她的任何描述。 这样一缕魂魄，不知道能存在多久，却断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被打散。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几人看过去，就见一身黑衣缓缓走来的季言，怀中抱着黑色与金色交织的招魂幡的一角，眸色温润，神色平静，仿佛刚刚那句话并是不出自他的口。 用料考究，又极其贵重，看到那一角洛小北便想到这宝贝日后就是她的了，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职业病 季言的意思是，以后苏黎都住在这半山腰的地方，并且再也不能出去。 至于为什么有底气说这样的话，纯粹是因为他手里拿的招魂幡啊！ 这玩意儿能控制阵法，还能控制陵墓，他要是不准苏黎出去，她便再也不能出去了。 自然，以后这里就相当于被封印了，旁人也不能再进去。 这也算是与世隔绝了吧！ 洛小北收回视线看向杜阳，对于这样的决定，明显他没有任何异议。 眼前始终微笑的女子，眼眸中闪烁着莹莹光泽，她一直盯着从头到尾不曾说过话的杜阳，笑容越发灿烂。 她没有任何能力，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接受。 季言微阖的双眸缓缓从洛小北的脸庞移开，他拿出怀中的招魂幡，转身往阵法外走去。 “都出去吧！我要启阵了。”声音温润平和，一如他的步伐一样。 洛小北和王小碗对视一眼，跟在季言身后出了阵法。 这事说起来像是谋算却也是巧合。 洛小北猜的是公输真儿消失会和苏黎有关，但是怕杜阳不信，所以也没告诉他。 也就早上的时候提醒了杜阳，却又刚好在阵法中遇到苏黎，套话和被套话，一切又正好让杜阳听了个清楚。 自然，会发现他全程只是躲在那里，也是一个意外。 反而也是因为这件事，杜阳心里的想法才更清楚了。 她始终都不是苏黎！ “其实我不想这样做的，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苏黎声音软糯，但她一边说话，脸上已经挂满了晶莹，“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杜阳抬头，视线在女子那张脸上反复流连，“我知道。” 他没办法说更多的话，因为对于眼前这个女子，看到这张脸，他心里是有愧的。 苏黎的一切付出他都不能回应，但是他知道，苏黎留下来的这部分，应该也是为了他好的。 他拿出来一个东西，缓缓向眼前的女子靠近。 “这个给你！”杜阳将东西递给她。 女子垂下视线看，发现那是一把刨子。 “我原本答应了别人，会将这把刨子毁了，但是我没做到，以后就交给你吧！以后你就带着它，在这里住下。” 女子白皙的手缓缓将那把刨子接过，笑意加深，可脸上的晶莹却越来越多。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她连一个完整的都不算。 但是她所有关于杜阳的想法，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叫洛小北的姑娘，我原本想要下手的是她。”她抬头，笑靥如花的脸仿佛有丝遗憾，“可是我没有。” “我知道，比起你的妹妹，你更在乎的人是她。”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所以哪怕我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哪怕容器会受损，哪怕我的寿命会变短。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她擦了擦眼泪，再次抬头，“但是这样控制自己意志的事，我做不到第二次，希望你能够明白！” 杜阳点头，谁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有些东西，不必说得多清楚，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苏黎从头到尾都笑着，只是她的手指攥着那把刨子，仿佛指甲都要凹陷在里面。 洛小北和王小碗一人一左，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公输真儿架着往山下拖。 想来，这些事太戏剧性了。 若是公输真儿还醒着，肯定不愿意被洛小北碰的，现在还能安安静静的被架着走，可不是戏剧性么？ 而且公输真儿来回被折腾了多久，还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可见苏黎在给公输真儿的吃食里，下了多大剂量的药！ 而这样大剂量的，早在之前给洛小北送粥的那一次，便已经用过一回。 那时洛小北也不曾想到，就算避过了粥，就只是那香味，也能让她多睡了两个时辰。 “她这才是有的睡了！”洛小北有些玩味。 其实这样睡一觉也好，至少不会有别的想法。也不会吵不会闹，仿佛世界都要安静些。 何况，在陵墓中晃荡了那么久，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可以休息一下。 “这姑娘心还挺大，谁给的东西都敢吃么？”王小碗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显，身为一个医者，对于这样完全没有防范意识而导致的后果，是深恶痛绝的。 这是职业病，没法治！ 洛小北一听这话就嘻嘻笑了，“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聪明么？” 王小碗：“请问你是王婆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洛小北：“……” 身后传来杜阳的脚步声，一直站在前面没出声的季言转过身来，也不问，只看了一眼杜阳，又微微颔首，便操控着手中的招魂幡，将阵法的格局打乱了重新排了。 原本还可以随意闯的阵法，被这样一改，就仿佛成了铜墙铁壁一般，哪怕是一只苍蝇，就算想去送死也进不去了。 招魂幡的作用就有这么大，而洛小北一看这望乡有大量阵法的时候就知道，这里供奉着招魂幡。 黑色与金色交织而成的符咒在上面显得越发庄严肃穆。 季言看了一眼阵法，罕见的叹了口气，转身，白皙如玉的手将手中以黑玉为柄的招魂幡郑重递到了洛小北手里。 站在季言身后的长腿男子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心疼，盯着招魂幡依依不舍的看了两眼，又瞥了一眼洛小北，最后又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这招魂幡的作用如何，季言算是亲自做了个示范。 这望乡的阵法和公输家先祖的陵墓会如何，大部分的决定权都在这上面了。 但是季言看起来毫不心疼，说给就给了。 这个时候本应该严肃起来，可洛小北像藏宝贝似的将手中的招魂幡揣进了怀里，“啧啧！季村长好大的手笔，这是把望乡的命脉都交给我了吗？那我可得保管好了，要是哪天季村长又想打我的主意了，我就有筹码了。” 对于被季言诓的事，洛小北可没有忘记。这丫头记仇，而且越是没讨到便宜的仇越是记恨。 “这有何？交到你手上我总归是放心的！”季言双眸微阖，眸中神色不明，温润的脸庞泛起一丝笑意，“不过如今看来，这么便宜就被你得手了，我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不如……” 第三百二十章 换 洛小北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立即将怀中的招魂幡抱紧，另一只手将公输真儿的手臂递给了杜阳，明亮的双眼死死瞪着季言，“你这时候要是反悔，我可不答应的！” 洛小北一脸的护食的样子，季言越看越乐，甚至还低低笑出了声。 瞪着眼睛，洛小北额角的青筋涨得明显，季言越是笑，她就越生气。 “我的话都还未说完，你就这样慌张？”季言平复了自己的笑意，抬起头，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但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分明可以窥见愉悦。 洛小北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直接说，不如什么？” “不如你也给我一个物件，好歹让我心中平衡一些。”季言倒也不客气，如此这般说，甚至连手都摊了出来。 洛小北瞪着的眼睛直接收不回来了。 季言要不要脸？ 他身为公输家的大总管，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偏偏还来这里问她要。 “我身上怕是没什么能与季村长交换的。”洛小北也不客气。 虽然是她从季言那里占了便宜，但这些也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她没有强要。但是季言要从她这里要东西，这是干嘛？交换信物？ 这瞬间让洛小北想到了古代才子佳人私定终身也是交换信物的典故来。 得出结论，季言这是不安好心。 季言没有回答洛小北的话，视线落到她的腰间，再又落到她的荷包，然后又落到她的手上。 抬头，微阖双眸，“我看，洛洛身上的鞭子倒是挺好的。” “不行！”洛小北捂着鞭子往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法器了，给了季言她怎么办？而且这鞭子还是开爷送的，还是已经认了主的。 洛小北都明说了不愿意拿东西换，偏偏季言还打她东西的主意。 “那这个荷包呢？”精致小巧，很是可爱。 “不行！”洛小北侧过身，再次拒绝。 “那可就没办法了，没有物件和招魂幡换，这招魂幡怕是不能给了。公输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季言似乎有些遗憾，还摇了摇头。 洛小北一听，立即就想到当初公输恒拜师到墨家那一段。说是拜师，其实是他自己带着公输傀儡术去交换的，仿佛真的不做亏本的买卖，哪怕亏本的是别人。 叹了口气，洛小北心里那个无奈。 她穷，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符咒，可是公输家哪里需要这样的东西？ “那好吧！我把这个给你！”洛小北一脸的苦大仇深。 横亘在她手心的，正是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小巧精致的匕首。 平日里没有仔细看，这一拿出来才发现，这匕首像是纯金打造的，并且没有氧化，像是常年抛光打磨过的，或者是别人一直随身带着使用过的。 这一看就连洛小北都有些惊讶。 但毕竟是从公输家先祖的陵墓中拿出来的，于洛小北也没什么吃亏的。 而且看得出来此物的贵重，用来换招魂幡虽然不能说是对等，季言也不算吃亏了。 季言笑着接了过去，“如此才算对等了！” 对等你大爷！洛小北暗骂。 那可是她唯一带出来的宝贝，如今又没了！ 好在手里的招魂幡还在，以后自己的小命又多了一层保障了，这样的结果，洛小北还算是接受的。 “那我们就告辞了！季村长不必相送，有缘再会！”洛小北眼中的凶光显而易见。 拿到招魂幡她们就要走了，这样带着火药味的告别，也算是另类了。 “有缘再会！”季言郑重的说了一句。 王小碗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和杜阳一起扶着公输真儿回村庄去了。 看着那几人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长腿男子这才问道：“村长，公输家什么时候有以物易物的规矩了？” 手心的匕首传来温润的触感和温度，季言手指微曲，大拇指在匕首上轻轻摩挲，“公输家什么时候有什么规矩要你提醒么？” 明明是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甚至于季言的声音和语调都没变化，但长腿男子就是听出了冷冽的寒意。 后背一凛，顿时垂下头，“是属下多言了！” 远处吹来一阵凉风，黑色的云锦卷起一角，立在那里的人却显得孤寂而淡漠。 “走吧！”他转身，往离开的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从此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望乡入口不再设立阵法了吗？”洛小北小心翼翼的将招魂幡收进了荷包里，抬头问王小碗。 “公输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也不用再设置阵法防着谁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容易，对付赵括对于季言来说，就像是瓮中捉鳖一样。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王小碗和洛小北并肩而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也是淡淡的。 公输真儿早一步被杜阳背走了，王小碗和洛小北两人倒是走得轻松，招魂幡已经到手，离开望乡也在计划之中。 “公输家早就是外强中干了，而且，时代都不一样了，谁还会甘心被差使？”洛小北看了一眼前面并排立着屋舍，“季言在这望乡中从来不曾出去过，但是对于外界的变化，却了然于心。杜阳提出那样的事，他也没有阻止过。” “有大才，却不愿意过多陷入纷争罢了。”王小碗瞥了一眼洛小北，说道：“这人，谦谦似君子，行事沉稳内敛，却总让人捉摸不透。” “他就是一只狐狸罢了，不过，这样的算计用在谁身上我都不会管，只要不落在我身上就好。”可事实上，洛小北也没从季言那里讨到什么便宜。 哪怕拿到了招魂幡，不还是用了匕首来换？ 有的人本能如此，谁也讨不到便宜。 “对了！”洛小北忽然想起来当初和王小碗没说完的话，“你上次说到了羊村，还有什么事没说的么？“ 当初在竹屋里，原本该说的话却因为白袍人的到来而被打断了。 洛小北直觉王小碗应该还有话要说的，一下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生分 “还是先回去吧！这个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王小碗声音很轻，却听得出来，这件事挺重要。 洛小北一想也是，既然是很重要的事，也不方便在外面提及。 到了苏家宅院时，陆哲和苏晓已经在等着了。杜阳已经将公输真儿安置好，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各自沉默。 这下根本不用猜不猜的问题了，杜阳要照顾公输真儿，肯定走不了。但洛小北几人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更是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也没办法再等着公输真儿醒来。 苏黎用的药是她偷偷从公输恒那里拿来的，这样的药并不伤身，用量太大却能让人沉睡好几天，并且没有解药。 公输真儿这也才第一天，余下的好几天里，洛小北一行人总不能天天守着公输真儿睡觉然后盼着她早点醒来吧？ 而也是如此，洛小北才想起来问，她当初中的毒名为红颜的。 名字是好听，但是这毒也真的是毒，好在后来莫名其妙的又好了，也不需要王小碗再去配什么解药。 也是这一问才得知，这毒也是公输家的，只不过最早发现这毒的另有其人，后来被公输家得手了，也就成了他们常常用来对付别人的东西了。 洛小北这也才更加确定了，这毒就是公输真儿下的。 原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偏偏公输真儿三番两次的针对下毒手，一时洛小北也不想再多看，当下就定了，走！ 当初在南大找到那本书，目的就是为了去找师父说的羊村，并且公输真儿自己也说那书是公输家的，那应该和公输家有关系才对。 不过已经如此，杜阳把书交给了洛小北，也就是说他要留下来照看公输真儿。 各人选择不同，洛小北没说什么，将书收好，一行人当即往望乡的出口而去。 在高耸的山头，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最顶端，他的身边，季言与他一样的视线，望着那一群离开的人。 “他们走了！”公输恒像是在自言自语，视线移到绵延的山脉上，遥遥向前的山脉仿佛看不到尽头。 大少爷为什么不愿意认自己的身份呀？他是怕认了便与那些人生分了吗？”站在一旁的长腿男子盯着那群远去的人，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冷漠的气质，反而像个不懂就问的小孩子。 “生分？”公输恒反问，视线落到那道身影上，“那群人若真的是在乎身份的，他又如何会与他们走到一起？说到底，是他不想要罢了！这样的身份于他而言算什么呢？”公输恒罕见的说了一长串的话，末了，再添了一句，“他会回来，还是因为那个小姑娘，至于公输家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公输恒抬头，目光深远，“他和他，真的像！” 人人都说公输家最不受束缚的是他这个老三，可谁知道，最是自由自在的，另有其人呢？ 叹了口气，公输恒转身，缓缓离去。 季言微阖双眸，眼中的神色闪烁，“走吧！” 他转身，身后的长腿男子随即跟了上去。 这望乡的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有来来去去的人，留不住的总是留不住的。 走在最后的陆哲眉头舒展，眉梢上扬，在洛小北叽叽喳喳却不显得吵闹的声音里，侧过身，往那处早已经没有人影的山头看了一眼。 有风吹过，卷起丝丝寒意，他额前的碎发扬起，不经意的一瞥，清冷矜贵的侧脸恍若神祇。 ———— “也就是说，你出墓的时候，身上还穿了一件古代的衣服？”苏晓的声音简直能冲破耳膜。 洛小北嗯了一声，“不过都被我弄坏了，估计也不值钱了，而且上面特别脏。” 她不明白自家二师兄什么时候开始走逗逼风了，不过，一件衣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那件衣服要是没坏，肯定价格很高。不对，那衣服就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啊！”他有部分生意是关于古董的，自然比洛小北这样的要懂得多。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洛小北从那件衣服上扯布条的时候一点没手软，又在泥土里滚，又在水里泡的，就算再有什么价值，现在也不过是一件破衣服了。 而且，都已经换下来扔到山腰的竹屋里去了，难不成还要回去拿？ “你这是暴殄天物啊！”苏晓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让洛小北甩了个正脸。 “你咋不说我当时都差点挂了，然后心疼心疼我呢？现在去心疼一件衣服？你还是不是二师兄啊？有你这么做二师兄的么？”洛小北沉着一张脸，明明该是撒娇的语气，愣是让她说成了质疑，好像苏晓真的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一样。 好吧！苏晓一看洛小北这样子脸上的痛心表情瞬间没了。 抬起一张勾人的脸笑得极其邪妄，“我错了！我这不就是心疼么？下次再有这种事可要想到你二哥我，有赚的要一起赚嘛！” 洛小北什么时候赚过什么了？她注定穷得很，身上不能揣财物，好不容易得了匕首吧，又是被偷又是用来交换的，结果最后也不是她的。 苏晓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洛小北会信他的话才怪，分明就是一奸商！ 回头往陆哲看去，见他正不发一语跟在身后。 洛小北顿住脚步，叹了一口气，“前面有熟人，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即便会躲，又怎么不暴露行踪？ 开爷不在，这群人做事依然没失章法。只是到底没有开爷在的时候更加隐蔽。 几人都没问，只站在原地等。 洛小北叹口气，往一群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开爷让九月走，但是她怎么可能真的走了？九月不走，裴二那些人也不可能会走，不愿意闯入望乡，大约只是想在此处等着开爷的。 “洛洛！”这声音带着英气，却又是女生独特的清脆。 洛小北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子的容颜，笑，“九月姐！” 第三百二十二章 神策轩凰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见到了。 从开爷带着洛小北进入望乡开始，看似短暂的时间里，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 九月略带英气的眉梢染上一层喜悦，“洛洛！” 然后呢？ 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的话题了。 因为洛小北清楚，关于开爷，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九月姐回去吧！”他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他是没有心的，他本就不是人类。这一番错付了的痴心，到底还是收不回来了。 九月笑意浅浅，一贯英气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柔和，“好！” 她没有质问，也没有要理由，就只说了一个好。 这番洒脱的女子，开爷又怎么配得上？ 洛小北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明亮的双眸越过九月的肩膀往她身后看去。开爷不在的时候，九月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由九月出面问，他们不插手。 这一群人总得来说都是品行不错之人，至少开爷还是挺会看人的。 “那九月姐，有缘再会！”洛小北张开双臂，给了九月一个拥抱。 九月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说了两个字，“再会！” 九月青春的所有时光，到现在为止，再次被做了一个了解。 洛小北点点头，转身往王小碗他们所在的地方跑去，并回头向九月挥了挥手手。 “走吧！”洛小北仰起头，向陆哲看去。 陆哲点头，视线在九月的方向扫了一圈，回头，一手推着洛小北的肩膀。 望乡的事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去的，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 “我们去那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的？”洛小北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王小碗看了她一眼，又顿住脚步，转身往身后的陆哲看去，“你应该知道吧？” 陆哲没出声，只点头。 也就是说，四个人里，只有陆哲和王小碗知道，而苏晓和洛小北两人都不知情。 “去羊村，只是为了找一本书。”王小碗神情严肃。 “什么书？” “《神策轩凰》” 洛小北一怔，“《神策轩凰》？” “没错！”王小碗点头。 “传说中《神策轩凰》不是失传了么？怎么可能还有？”洛小北明显被惊讶到了。 《神策轩凰》被称为孙子兵法的奇门秘术，成书年代无法考究，但是其价值却不可小觑。 据说孙武兵法，一本为“明光”，一本为“轩凰”，明光易得，轩凰难求，据说孙武晚年将全部精力倾注在后一部“轩凰”之中，明光与轩凰两者间，“明光 ”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孙子兵法》，其一为皮，而“轩凰”才为真神。 轩凰，集孙武毕生所学天文、地理及万事万物的规律，概述成“神策轩凰”。 价值如此之高的书，并不如《孙子兵法》那般为大众所知。 据传，在《神策轩凰》一书中原文道：“吾死之后，百世各地必将战乱不休，明光可以传世，轩凰必不得与人间，希轩凰能待有缘人，平定百世乱世，重归一统。吾未将轩凰传于亲子更不给辅佐之国，此皆非长久之物，亦非万物正宿，百世之后危亡之时，必有缘人取知平定乱世。” 并且在轩凰中有后注曰：“轩凰出尘之后，必将其毁灭，不能与见世人。” 有考古学家特意研究过，认为此书是由精通道学者精心编纂，冠上孙武的名字只是为了让此书名气更大。但也仅仅限于推测而已，事实如何，有待于进一步验证。 此书在天地、人物、密运上的造诣更是后世所有兵书都不能及。可惜这本传说中的神书早已经失传，后世所流传的也只是个大概，关于细节的，却是一点也没有。 若是谁能得到这本书，那无疑将开启玄门新时代。 可是按照书中所写，这本书必定要在乱世才出，怎么会让这时候的他们拿到呢？ “师父这是太老了吧！”苏晓无语望天，对于这样的东西，明显他也知道。 或者说，像他们这一行的人，谁又会不知道这本书呢？ 但那毕竟是传说，而且谁都没见过，现在陡然得知要去找这么一本书，这感觉简直太玄妙了，比见到那些妖魔鬼怪还玄妙。 苏晓明显是想说师父老糊涂了，但这样的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的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大师兄一早就知道师父要我们去做什么了？”洛小北皱着眉头，明显对于这样的话她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嗯！”陆哲好看的眉往下压了压，看着洛小北皱成了川字的眉头，又道：“在抱月村的时候，你还没醒。” 那时候洛小北受了重伤，并没有见到自家师父，但是他留下了天玑，估计也是怕洛小北和苏晓会不信，所以又间接留了那么一句话。 这是算准了洛小北和苏晓可能不信，所以才用了那么一出威胁的方法吧？ “师父说的羊村应该是个村子吧？如果是村子，那应该有人在才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书留到我们去取？如果只是一个地方，那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苏晓叹了口气，总觉得任重而道远。 “这个好办，洛洛那里不是有本杜阳交给她的书吗？”王小碗瞥了一眼苏晓，又像洛小北看去。 当初根据那本书的指示，算出来的路线正是他们现在行进的路线，可是按照这个走法，依然不知道那处地方在那里。 那本书上的话似乎并不完整，除了路线，再也算不出来有用的东西。 “那就按照现在这个方向走吧！总会找到的。师父总不会骗我们。”苏晓一手揽着洛小北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她耳边叨叨。 事实上，不管这本书存在还是不存在，只要是师父说的，他们三人也一定会去。 王小碗回头看了一眼，她们离开望乡已经有半日。 因为气温已经逐渐下降，这一路来倒是并不费力，途中也没有遇到别的事。 可王小碗依然记得，当初爷爷说过，如果要去羊村，一定要把杜阳带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 猜到 “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苏晓随手一指，正对着一间破败的寺庙。 寺庙没有门，格局中等，前面是长长的阶梯，杂草丛生，寺庙的一角已经塌陷，看来是荒废已久。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寺庙，是因为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站着，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佛像。 头部的地方已经被削掉，没有供奉的桌岸，随处可见蜘蛛网和凌乱的干草。 “看来这个地方已经被占领了。”洛小北瞥了旁边的苏晓，脸上笑意浅浅，目光里却带着深意。 一般遇到寺庙都不会有好事，洛小北始终信奉这个理论。 寺庙中香火鼎盛的时候，以寺庙为中心，周围的所有邪祟全部都被镇压，便不能出来活动，甚至不敢靠近。香火逐渐变少，寺庙中人气不再，邪祟再次出山，这个时候便是它们报复之时。 即便如此，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已经让他们没得选。气温逐渐下降，山中的温度更是下降得快，他们也没办法冒着被冻感冒的危险像开始那样随便露宿在野外，虽然这寺庙也不见得能有多挡风。 本应该是灵气旺盛的地方，可偏偏越靠近寺庙大堂，里面沉沉的森寒之气带来的压迫感越发明显。 佛像的头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端坐的身子和掐着佛印的手，佛身上结满了蛛网，堆积着灰尘，看起来凌乱不堪。 洛小北的视线在大堂里扫了一圈，大堂中也是一片狼藉，散乱的杂草还有地面上薄薄的灰尘。 “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苏晓很快的将杂草收拢，又去外面寻了些干柴，引燃了火堆。 橙色的火焰带着浅浅的温度不断吸引人靠近，也将四周的寒冷驱散了些。靠在另一头完好的墙角里，头顶上尚未塌陷的地方，就算夜里突然下雨也不至于被淋湿。 随便吃了些带着的简易的食物，苏晓已经将夜里需要的柴火准备好。 “一会儿你们先休息，我和老大轮番守夜。”苏晓指了指墙角，示意洛小北和王小碗往里边靠，他径直在火堆边缘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算是最靠近大门的，如果有什么动静，他和陆哲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寺庙大堂后面应该还有个内廷，往里还有个院子。 荒郊野外的寺庙不适合随意乱逛，洛小北听着耳边属于王小碗的浅浅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睛。 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外面夜色正浓，山间的风逐渐加大，安静的大堂内还能听见轻微的呜咽声。 洛小北和王小碗靠在墙角，两边是苏晓和陆哲，四人的位置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火堆在正中。 四人都闭着眼睛，安静的大堂内偶尔可以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咚——” 沉闷的声响穿透风声遥遥传来。 陆哲苏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没有门扉的大门处，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咚——” 这声音沉闷，却有极强的穿透力，似乎是故意让人听见，每隔大概二十秒的时间便能再听见一次。 从声音的大小就可以判断，发出这声音的东西正在往寺庙的方向而来，但是速度缓慢，并不急切。 柴火烧得正旺，橙色的焰火将角落里洛小北的脸照得有些柔和。 她和王小碗是靠在一起的，但这会儿两人都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警惕的神色。 这荒郊野外的生活，大家都算是有经验了，哪怕是睡觉，也不敢睡得太死。轻微的动静就能将她们吵醒，何况这沉闷的像是故意要扰人清梦的声音？ 苏晓的位置最靠近门边，他听了会儿，随即又笑了，露出了白牙，好看的桃花眼眯着，侧过头对着几人轻声说了句，“我想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王小碗看了他一眼，刚睁开的眼睛带着几分焰火的柔光，又将视线移到门外浓重的夜色上，看了一会儿，再次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王小碗会说话，一直在等着的苏晓讪讪的将头偏了回去，一时也闭上了眼睛。 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见她面有倦色，这会儿头靠在王小碗肩膀上，已经再次睡觉了，再次看了一眼门外，听着越来越靠近的声响，一时也闭上眼睛小憩。 逐渐靠近的声音并不影响大堂内的四人，直到一股寒风从门口灌进来，沉闷的声音骤然停止，苏晓这才睁开眼睛。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来人，微阖的桃花眼中闪着潋滟的光。 斗笠蓑衣横亘在大门处，看不见面容，手中提着老式的铜锣，一手拿着鼓槌。下身是青色发黑的麻布长裤，裤角卷起，褴褛的草鞋上带着风霜的气息。半掩的蓑衣下，一只古铜色的老式铃铛悬挂在侧，有风吹过，铃铛摇晃却无声。 寺庙本就是半坍塌的格局，洛小北一行人已经占了一大半的角落，来人要休息必定要将另一个角落也占去。 而且，还不够。 “叮铃铃——” 铃铛声响起，洛小北睁开眼，就见来人手上捏着的古铜色铃铛不停摇晃。 这人不断往里走，与此同时他身后跟着一串人，全部是斗笠蓑衣的打扮，但是后面的人用的却不是走的，而是跳的。 森寒的气息迎面而来，外面寒风越来越盛，风声由呜咽转变为呼啸，原本旺盛的火焰剧烈抖了抖，接近熄灭，片刻后又恢复了原状。 那些尸体站成了一排，并且刚好在门口的位置。 铃铛声停止，那人细细看了一遍眼前的尸体，仿佛在清点人数。做完这一个动作，他压低了斗笠，铃铛再次摇晃，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随意往大堂的角落而去，那里有一道通往里间和后院的门。 他一走，身后的尸体仿佛听到了他的号令，一个一个，跟着就跳了进去。 几人默默的看着整个过程，互相交换了眼神，又再次若无其事的闭上了眼睛。 “抱歉，能腾出个地方吗？”粗犷的男声，如他手中铜锣敲击声一样沉。 洛小北循着看了过去，眉梢微微压了压。 第三百二十四章 赶尸匠 洛小北经常说，她要成为像师父那样的茅山大道。但是，说真的，关于茅山大道什么的话，她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道士是真的，却不是茅山的。 所以眼前的茅山赶尸匠一套赶尸技能观摩下来，洛小北保证，她以后再也不说什么茅山大道了。 陆哲没说话，稍微移了移身子，赶尸匠也不客气，径直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赶尸在古代有专属的驿站，那时的赶尸匠路过驿站便可以在里面稍作休整，一般这个时候尸体就要被放到驿站大门的后面。 赶尸匠不能结婚生子，只能收徒弟，再怎么，自己不会被饿死。但现如今已经不同，据说最后一代赶尸匠已经结婚生子，这种师带徒的职业，如今算是彻底失传了。 所以，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已经失传的赶尸匠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洛小北侧过头，视线移到赶尸匠的斗笠上。 “噗——” 门外疾风忽然灌进来，眼前的柴火堆骤然熄灭，突然袭来的黑暗让洛小北瞬间站开，往大门的方向移去。 “咯咯咯——”一道属于女子的特有婉转轻笑传来，“看来今天要加餐了。” 浓烈的阴气从寺庙的内堂涌出，戾气和怨气从寺庙的周围冲进来。大门的地方，一团黑雾极速笼罩，整座寺庙仿佛一座怨气的集中地，找不到一处突破口。 这赶尸匠果然是有问题的。 洛小北掏出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青绿色的光芒将她周围所在的地方照得一片青亮，几人以洛小北为中心迅速靠近。 那赶尸匠身上没有怨气，也没有属于妖邪的阴气，他是人，可是这寺庙中所发生的所有事，他应该是清楚的。 怎么说呢？ 洛小北几人算是歪打正着了，刚好闯入了别人要用餐的地方。 这运气衰到了极点，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人。 找那个赶尸匠，也要找那个能隐藏气息的女鬼。 “叮铃铃——”这声音再次响起，在浓重的黑雾中传来，层层叠叠，由远及近。 洛小北闭着眼睛，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移到了自己的耳朵。如果能找出铃铛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那便能找到那个赶尸匠。 只有那个赶尸匠才能驱使铃铛。 但是——不行！洛小北睁开眼睛。 这铃铛声就像被黑雾全部包裹了一样，只有铺天盖地的回音，似乎是为了混淆听力，这些黑雾中除了铃铛声，还有隐隐的哭声。 这根本不是什么黑雾。 “小心，这些聚集起来的黑雾全部是怨灵。”洛小北小声提醒道。 “咯咯咯——”婉转的笑声再次传来，“看来你们很懂嘛！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那一会儿一定会很好玩。” 女子的声音婉转却带着妖媚，言语中是满满的挑衅。 但洛小北关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明明是寺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怨灵存在？ 若是一般的精怪也就算了，可是这些怨灵在死之前，全部都是人，并且看这些聚集起来的怨气，便可以知道，这些人在死之前，有很重的冤情。 这哭声里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有成年男子，还有女子。 佛门常说超度，这寺庙立在这里，也曾经有过鼎盛的香火，对于这些怨灵，没有丝毫的作用不说，反而加深了它们怨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 洛小北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影木鞭，铃铛已经响起，那么就不是只有怨灵了，应该还有之前赶进去的那一排尸体。 影木鞭亮着银光，在黑雾快要接近时，长鞭出手，快速将黑雾打散。 雾气散开，洛小北手腕一转，再次往另一端的黑雾打去，却在同一时间，被黑雾中的东西一把抓住。 力气极大，洛小北还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已经被拽了过去。 “小心！”陆哲眼疾手快抓住洛小北的手腕，一手捏出符箓的同时，唇瓣不断张阖，“去！” 符箓应声而动，一道紫色光芒穿透黑雾，正好打在拽着鞭子另一端的东西身上。 “应该是那些尸体！” 陆哲用的是紫色符箓，按理说那边也应该松手了，可是洛小北的鞭子非但抽不回来，还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边不断加大的力气。 影木鞭本就是有灵性的东西，如果是被邪物拽住，不可能会坚持这么久，并且在紫色符箓扔过去的同时，对方的力量反而不断加大。 “你等着！”陆哲皱眉，身上的气息清冷，手中的帝休亮着红色暗芒，手腕一转，整个人已经站到了洛小北的前方，红光缭绕，黑雾快速消散，银色鞭子的另一端，拽着洛小北鞭子的，正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仿佛六月天腐烂的尸体的气味瞬间往前涌来，黑色的粘液从脸上到身体上不断往下低落。脸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肤，下颚缺了一般，可以清楚的看见牙齿和身体上的骨头。 尸体的手臂上可见已经翻起来的一块块的烂肉，手指已经只剩下骨头，却紧紧拽着洛小北的鞭子。 后面的黑雾还在不断靠近，那尸体仿佛因为看见了人，原本黑色的面相，突然在眼睛的地方亮起了红色的光。 洛小北右手快速缠绕在鞭子上，左手已经从荷包中掏出了符咒，一把按在鞭子上，又快速念咒。眼看着鞭子的银色光芒越来越浓，那尸体快速将鞭子扔开，身体却已经在往前扑来。 就势往后一滚，堪堪躲开了尸体的攻击。 “叮铃铃——” “叮铃铃——” 铃铛声再次响起，正对着洛小北的尸体却陡然消失，黑雾的速度越来越快，其中的各种哭声却越来越清晰。 洛小北仿佛听到了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有血液喷洒溅在地面的声音，有求饶声，还有喊冤声以及诅咒声。 “别听！”陆哲一手抓住洛小北的手腕，一手握着泛着暗红色光芒的帝休快速将周围的黑雾打散，“这些怨灵会蛊惑人心，我也试了，没办法化解它们的怨气，也没办法送它们去轮回。” 第三百二十五章 铃铛 陆哲的能力在洛小北之上，若说之前洛小北还有将这些怨灵的怨气化解然后送去轮回的想法，现在她是彻底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但无论如何，一座寺庙下出现大量的怨灵，这怎么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还在响，洛小北掐了个净身神咒，再加上菩提子的绿光护体，一时之间那些黑雾都不能靠近她。 苏晓一直和王小碗站在一起，两人自有办法让怨灵不能靠近，却没办法将一直围绕在周围的怨灵彻底消除。 这些怨灵仿佛源源不断一般，但除了能蛊惑人心，仿佛也没了别的招数。 “叮铃铃——” “叮铃铃——” 铃铛碰撞的声音清晰刺耳，穿透浓雾传递过来，黑雾越浓，在层层叠叠翻卷的怨气里，隐隐有一些移动的暗影。 那是之前的赶尸匠带走的尸体，也是之前用符咒没能解决掉的东西。 “唰——” 洛小北手中的鞭子迅速出击，银色的光芒穿透浓雾，打散黑雾的同时，鞭尾已经落到前面的暗影上，只是，打了个空。 暗影的速度极快，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移动了位置。 这和控制这它的人有关。 那赶尸匠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并且在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来恶意，虽然既然早有提防，这会儿还是显得有些被动。 “洛洛！你试试招魂幡！”王小碗的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洛小北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宝贝放在身上的。 快速从荷包中掏出黑金交织的招魂幡，洛小北想了想，咬破手指，一滴晶莹圆润的血珠在指尖聚集。 闭上眼睛，指尖在黑玉的手柄上找到一个凹陷，轻轻一按，手指尖的血珠从凹陷处往上延伸，金色与黑色的光芒瞬间交织缠绕 洛小北松开双手，招魂幡冲上头顶，凌厉的光芒以招魂幡为中心向四周延伸。 拇指与食指相捻，其余手指散开，双手合并，唇瓣轻启，空灵的声音骤然响起。 “水官驰禁，不锁雷城，轮脱其车，鬼盗其瓶，飞天欻火，大布阳晶，赫日杲炽，山谷藏云。急急如律令” 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陡然出现在洛小北头顶，层层叠叠的花瓣竟相绽放，金色的光芒在洛小北头顶上方倾泻而下，穿透黑雾，将半坍的寺庙照得透亮。 铃铛声骤然加速，声音不断回响，强大的压迫如同冰山靠近，洛小北皱紧眉头，口中喃喃有声，声音越发用力。 黑雾滚滚翻腾，像是随时要倾轧而下，洛小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势不断变换，空灵的声音。 凌厉的寒风像锋利的刀刃，浓烈的怨气在洛小北四周翻腾，随时要将她吞噬。 “咔嚓——”骨头被撞碎的声音在寺庙中响起，暗红色的帝休剑上还有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的黑色粘液，想要趁机偷袭的尸体已经报废了一具。 洛小北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招魂幡上，陆哲时刻在注意着保护自己也在保护着她。 金色莲花还在不断绽放，光芒越发浓烈，洛小北手速越来越快，腐烂的尸体迅速聚集在周围，红色的眼睛带着瘆人的幽光，洛小北陡然睁眼，莲花在一瞬间爆裂，刺眼的光芒震开一圈一圈的气浪，浓雾被驱散，只剩下被气浪震开砸在寺庙中的尸体。 浓稠的粘液随处可见，光芒缓缓消失，一切恢复到平静，只剩下洛小北脖子上的菩提子还亮着光，提醒着危险并没有结束。 几人快速靠近，在中间的地方站成一个圈。 大堂连接内室的地方，站着一个暗影。 “你身为人类，居然和女鬼狼狈为奸，害人性命。” 招魂幡以血为祭，短时间里只能使用一次，洛小北快速将招魂幡收入荷包中，右手已经将影木鞭抽出。 那人嗤笑一声，声音冰冷，“是我要害你们么？分明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 “不管如何，我们毕竟是无辜的人，你今日能这样害我们，昨日就已经害了不少人！”洛小北皱眉，厉声道。 如果所有犯错的理由都怪到别人身上，那这世界坏人和好人岂不是要颠倒？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无辜的人！”声音陡然变厉，伴随着铃铛剧烈摇晃的声响，原本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又在短时间里爬起，掉落的地方还能在短时间里快速恢复愈合。 洛小北抬头，长鞭瞬间打过去，银色的光芒划破黑暗，暗影已经不在。 快速抽回长鞭，凌厉的鞭风一把抽打在距离眼前最近的尸体上，只听见“嘭——”一声巨响，尸体已经砸到坍塌的地界上。 剧烈的晃动导致寺庙还剩下的完好的部分跟着晃了晃，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本就摇摇欲坠的房梁不堪重负，“咯吱——”这是最后的提醒。 “快走！”陆哲一把拽上洛小北的手腕，话落，整个人已经跳了出去。 苏晓护着王小碗，四人一起落在外面的阶梯上，又再次跃起，落到前面平坦开阔的地界上。 “轰隆——”这是寺庙彻底坍塌的意思。 腐烂的尸体全然被埋葬在里面，但这并没有结束。 “咯咯咯——”刺耳的笑声再次响起。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在坍塌的废墟上，有两道身影。 山间寒风呼啸而过，却只听见那女鬼悦耳婉转的话语声，“你们跑什么呀？我还没玩儿够呢！一群胆小鬼！” 几人：“……”究竟谁是鬼啊？ “叮铃铃——”铃铛声再次响起，废墟上其中一道身影不停摇晃手中的铃铛，原本已经被废墟掩埋的尸体再次爬起，并且是完好无损的姿态。 除了那堆烂肉发出来的气息不变外，之前被打碎的骨头仿佛重组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 红色的光密集出现在废墟上，那是那些尸体的眼睛。 “找机会拿他手里的铃铛。”洛小北声音很轻，瞬间掩埋在寒风里。 也不用洛小北提醒便知道，这铃铛有点邪门，所以最要紧的，便是将他拿到。 第三百二十六章 空的 苏晓脚尖垫地，轻松跃起，飞甲从他手中飞出，红色的光线向两边绽开，犹如突然展翅直冲云霄的大鹏。 疾如风，迅猛如奔雷，水火不侵，可穿透灵体。 奇兵飞甲围绕在苏晓两侧，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桃花眼微阖，薄唇斜勾，邪妄而肆意的笑带着危险的气息。 飞甲极速向前，苏晓身形一顿，以奇异的姿势瞬间改变方向。飞甲的红光下，只见一道迅猛绝伦的暗影冲向废墟上的两道人影。 “轰隆——”巨大的碰撞声和炸裂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响起，荡起层层回音，掩盖了呼啸的风声。 烟雾升腾而起，灰尘被山风扬起，风里夹杂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利刃的锋芒一般狠狠拍打在周围的树枝上。 哗啦啦的叫嚣声一阵一阵传来几人衣裾飞扬，在暗夜里，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看不清。 “哗——”红色的光芒再次照亮山谷，飞甲的声音划破凛冽的寒风，红光之后，一道暗影极速而来。 “帝休！”陆哲清冷的声音在洛小北耳边炸开，笔直的红色光速往黑影身后飞奔而去。 “刺啦——”绢帛断裂声犹如断裂的琴弦，刺耳又令人毛骨悚然。 苏晓往前站定，他手中提着的人正立在陆哲身前，桃花眼微微眯着，笑道：“老大又救了我！” “小心！”一道暗影再次向几人袭来。 苏晓将手中的人丢给洛小北，一手快速驱动飞甲，红色交织而起，兵甲的尖啸犹如暗夜的鸣奏曲，陆哲和苏晓同时跃起，成功躲开暗影的攻击，又快速废墟所去。 洛小北抽出鞭子，就势将眼前的人捆了，又夺过他手中的铃铛，扔给王小碗，这才向这人看去。 仿佛常年不见光，这人脸色白得吓人，眼眶下是阴郁的乌青，阴暗的气息在他周身蔓延，整个人骨瘦嶙峋如同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但这个人又确实是人，可惜常年与尸体打交道，身上的阴气太重。 “你看这个铃铛！”王小碗举起右手的东西。 洛小北抬头看去，“怎么了？” 王小碗再次将铃铛扔给洛小北，伸手一接，洛小北愣了一下，这才看过去，“里面是空的？” 空的铃铛，所以无论洛小北和王小碗如何扔，这铃铛都不会有声音。那之前这赶尸匠是如何将声音摇出来又是如何控制那些腐尸的？ 被绑着的人斜斜勾了勾唇角，那张瘦得如同僵尸的脸上满是不屑，但这些情绪在片刻便消失。 “咯咯咯——”女鬼婉转悦耳如同银铃的笑声再次响起，带了几分缠人的魅，“没想到这次遇到的人还有点好玩，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正在与飞甲和乾坤剑缠斗的暗影忽然消失，已经彻底崩塌的寺庙却不停颤抖。浓烈的阴气从寺庙周围聚集而起，寒风越来越猛，呼啸声似哀嚎又似哭泣。 “走！”陆哲收回乾坤剑，低低说了一声。 苏晓跟在身后，两人快速回到洛小北和王小碗身边。 肉眼可见的阴气大幅度膨胀又聚集，仿佛之前的怨灵，但是那些怨灵不是已经被洛小北的招魂幡打散了吗？ “轰隆——”崩塌的地方再次炸开，冲天的怨气与黑雾从寺庙的中心喷涌而出，腐烂的气息瞬间弥漫在山谷间，草木所及之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死去。 “净身神咒！”几人同时掐出符咒，金色的光华流淌，将外界的黑雾隔离。 “呵——”轻不可闻的冷笑仿佛从天边而来，本就如浓墨打翻的黑暗再次被黑雾遮盖，铺天盖地的浓雾从寺庙中心冲出，伴随着呼啸的山风，和迅速致死的绝望气息。 两只巨大的红色眼睛缓缓从寺庙中升起，废墟再次被碾碎，如同暗夜塌陷的压迫感重重压在心口。 被怨气包裹的中心的东西发出桀桀的笑声。 “真是多谢你们了！”这声音似女非男，浓烈的嘲讽和满足的喟叹在耳边响起，巨大的黑影从废墟上站起。 那是—— 如同一个巨人，但这个巨人身上全部是脸。从四肢到躯干，每一张脸的表情都不同。 有瞪大了眼睛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惊恐的事，还有愤怒、绝望，以及从眼眶中汩汩而出的鲜血，但无一不是狰狞而恐怖的，如同世界末日到来的绝望。 怨气不断网往上延伸，四周的植物已经全部枯萎，净身神咒甚至也无法承受这样浓烈的怨恨。 “糟了！”王小碗惊呼一声，于此同时，苏晓手中的奇兵飞甲已经再次出动，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留下浅淡的余光。 “轰——”巨大的炸裂声再次想起，却也只是片刻，灰尘归于平静后，立在正中的巨人没有丝毫变化。 “没用的！哈哈哈！”那声音恐怖而又诡异，如同金属碰撞一般刺耳，让人不由得后背发麻。 “这寺庙是用来镇压下面的东西的，寺庙没了，这东西刚好可以出来。”王小碗声音冷冽，语气快速却并不着急，“怨气太重，苏晓的飞甲根本不能近它的身。” “嘿，这可说不准！”苏晓轻笑一声，从芥子袋中再摸出一具飞甲来。 苏晓的飞甲有十二具，但是在之前的僵尸王那里毁坏了三具，好在那三具中并没有锁魂钉与苏晓的本命元神。 而他之前用的，只有一具是奇兵飞甲，他再拿出了飞甲，三具奇兵飞甲同时动用，那奇怪的东西不死也得脱层皮。 “飞甲！去！”苏晓快速驱动飞甲，三道光线同时而出，尖啸声伴随红色光芒划破黑暗，向着巨大的正站立在废墟上的东西飞去。 “桀桀——”那声音大笑，眼看凌厉的红光彻底将它包围，巨人却突然猛得一跳，越过飞甲直直向几人所在的地方而来。 各种各样的脸谱出现在头顶，狰狞讪笑间在飞甲红光的映照下闲得极其诡异，口中吐着黑雾，眼眶不断滴落暗红色的污血，巨大的手掌自头顶狠狠压下来。 “轰——”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谷中炸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陪葬 洛小北回头，漫天灰尘雾霭里，那个被自己用影木鞭捆住的赶尸匠已经不见了，而她也在关键的时刻被陆哲拉开。 镶嵌着各种面皮的手掌再次迎着面门而来，洛小北仿佛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声音全部都出自巨人身上的面皮，哭声、咒骂声、哀嚎声，这些声音仿佛一根根无形的铁锁，穿透灵魂牢牢将人的意志束缚住。 “洛洛！”陆哲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清爽的凉风，灌入洛小北的耳朵里。 怔住的人这才回神，却见各种各样的面皮已经近在咫尺，而她整个人仿佛已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哪怕是陆哲也没办法将她带走。 陆哲手中的帝休剑已经再次被驱动，红色如同落日残阳的余晖，杀伐果断的气息和凌厉的锋芒快速往布满面皮的手掌砍去。 “唰！”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巨大的手掌从手臂处被切断。 手掌落地，上面的面皮却如同活了一般，不断在手掌上跳动，似乎要挣开束缚，却又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不见了踪影。 巨人桀桀的笑声再次传来，森冷阴寒穿透皮肉，带着嘲讽和轻蔑。 洛小北已经回神，右手往前探去，影木鞭银色的光芒从巨人身后散开而来，鞭子入手，洛小北脚下用了，正要跃起，来自地面的拉力陡然让她下陷。 手腕快速转动，长鞭如同利剑出鞘，干净利落斩断来自地面的手。 那手上布满血污，还有清晰可见的不断往外涌出血液的伤口，仿佛是刚刚才被人挥刀乱砍过的一样。 而之前断裂的手掌落地的范围里，大量的手臂如同快速生长的藤蔓，纠缠交织向着有人的地方而来。 长鞭将不断延伸的手臂斩断，洛小北双眸如同暗夜的星辉，在苏晓的飞甲和陆哲的帝休剑之间相互交织的光影里，洛小北再次跃起，绕过巨人，长鞭一勾，在巨人身后的不远处，身穿蓑衣的人迅速被洛小北手中的鞭子缠绕。 身后的手臂如同仅仅纠缠的毒蛇，在杂乱的光影里快速冲击到洛小北身后。 “哗啦！”橙色火焰从洛小北左手而出，右手用力一收，赶尸匠已经被洛小北拉到身前，惨白的面色和骨瘦如柴的身体带着浓重的郁色。 “你究竟在做什么？”洛小北大声问道。 那人冷冷一笑，双眼中满是阴鸷，声音冰冷，“我要你们都陪葬！” 该死！ 洛小北暗骂一声，再次回头，却见不断生长的手臂已经追了过来。 她冷笑一声，双目布满寒霜，“那你就去死吧！” 右手用力一扔，向着密密麻麻的手臂处。 “洛洛！”王小碗的声音陡然传来。 手中的鞭子一滞，方向变化间，人已经被扔到了王小碗那里，手腕再次一转，眼前的手臂再次被斩断。 洛小北极速奔走，菩提子的青光映照出她崩得笔直的下巴。每行一步，她便停一下，手中的鞭子不断变换，每一鞭都打在极速生长的手臂上。 她在做什么？ 她在将所有的紧追不舍的手臂全部绕到她所在的方向，手臂相互交缠，如同随时准备吞噬人的巨蟒。 “大师兄！”洛小北空灵清脆的声音在半空传来，陆哲手中的长剑收回，左手银色的符箓已经准备就绪。 洛小北越靠近，陆哲手中银色符咒陡然燃烧，乾坤剑的红色光芒穿透黑雾，一抹白光与红色纠缠，从天而降，如同巨大的渔网，将整个被黑雾所包裹的山谷照得透亮。 “轰隆——”激烈的碰撞声，带着白色的焰火在山谷中炸开。所有手臂被瞬间打散，变成黑雾消失在寒风里。 焰火熊熊燃烧，所及之处黑雾快速退散。 巨人被这焰火重重击飞，面皮上的表情越发狰狞可怖，咒骂和哀嚎声如同海岸上的浪潮铺天盖地的传来。 三道红色的光芒同时出动，残影余晖里，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啊！”尖利的叫声冲破黑暗，痛苦和绝望的气息在山谷中不断蔓延，所有喧嚣在瞬间停止，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飞甲的嗡嗡声从半空传来，穿透黑暗，稳稳落在苏晓手中。 黑雾快速退去，巨人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平地，腐烂的气息在山风的吹拂下正快速褪去。 除了已经成为废墟的寺庙，这周围的一切完好无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得迅猛，去得快速，刚刚发生的一切就仿佛一场梦境一般。 陆哲使用的，是三大神符中排第二的苍灵，克有形之邪，并将为邪物所伤的一切复原。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与怨灵为伍？”王小碗声音冰冷，在呼啸的山风下显得越发凌厉。 赶尸匠被王小碗捆着，整个人坐在地面，头下垂，阴郁的气息缠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散。 “何必与他多说？将那个铃铛毁了便是！”洛小北声音很轻，右手的铃铛只有一个外壳，她随手一扔，王小碗正好接住。 整个动作粗暴简单，铃铛却没有一丝声响。 听到铃铛，赶尸匠一直埋着的头这才抬起来，神情阴郁，双眼阴鸷，脸上却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粗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秃鹫一般，阴冷的气息缓缓在周围蔓延开来，“没用的，你们都会死。” 低低的笑意响起，带着得意和轻蔑，声音却越来越大。 “我若是死，死之前也一定要拉你陪葬！”洛小北眉梢微沉，语气冷冽。 “嗤——” 轻笑声传来，洛小北快速回头，视线落到坍塌的寺庙上，那里正站了一个人。 “真是有趣！”那声音婉转悦耳，语气却轻得仿佛随时要被寒风吹散，“你们以为，如此便算结束了吗？” 这夜晚如此漫长，寒风呼啸而过，冰冷的温度浸入骨髓，一股寒意缓缓从地面升起，缠绕着脚踝和小腿，再缓缓而上。 “天真！”女鬼悦耳的声音陡然一转，浓烈的杀意和毁灭一切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二十八章 布阵 几条巨大的暗影袭卷寒风迅速向几人扑来，浓重的杀意和怨气仿佛要将空气冻结。 几人同时跃起，快速往两旁躲开，但那黑影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几人移动的同时已经快速改变方向。 “哈哈哈！哈哈哈！都出来吧！”女鬼声音凄厉，响彻山谷。 都出来？ 泥土翻卷和瓦砾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寒风极速而过，一个个的黑影仿佛来自地狱的士兵，推翻泥土，从中冒出来。 寺庙已经沦为废墟，在废墟周围，红色的眼睛伴随着阵阵嘶吼在山谷中此起彼伏。 “怎么会有这么多怨灵？”洛小北手中的鞭子闪着银白色的光芒，快速将纠缠的黑影打散，整个人已经落地。 以几人所在的范围为中心，一片前仆后继不断挪动着躯体的怨灵已经快速向几人靠近。 被包围，且密不透风，只能背水一战。 左手捏出符咒，口中喃喃有声，再将符咒打在影木鞭上，右手握住，鞭子的颜色迅速变化，银色与橙色相互交织，锐利的锋芒极速往四周打去，所到之处，怨灵迅速消退。 但这还不够，怨灵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出现，但是几人的体力已经消耗太多，长久下去一定支撑不住。 “合力打出缺口，往寺庙的方向。”陆哲冷冷的声音仿佛一挤定心丸，其余三人眼睛一亮，按照陆哲的指示不断前行。 在一片血红色眼睛交错的怨灵队伍里，一个缺口被迅速打通。 苏晓的飞甲已经先人一步飞了出去，几道暗红色的光芒快速奔向废墟，女鬼快速后退，暗影不断抛出。 只听“噌噌噌——”几道声响，女鬼身形顿住，近乎于声嘶力竭的大笑，“哈哈哈！你们完了！” 一道寒气从废墟正下方涌出，气息所到的地面全部被冻结，这气息呈现出黑色和青色，怨气更是之前面皮巨人的好多倍不止。 飞甲迅速后退，尖啸声穿透云霄，战栗，颤抖，凝重的黑暗如同巨大的网向几人重重的压过来。 身后的怨灵不断靠近，嘶吼声此起彼伏仿佛就等着将几人挫骨扬灰。 “我来布阵，你们掩护我！”王小碗迅速往废墟上的洞口处走去。 护身神咒和净身神咒同时加持，她快速从身侧的囊袋中掏出一串铜币，围绕洞口的地方，以五行八卦的方位，在洞口处伪造出一个小七关。又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将铜钱安放在洞口的四周。 白皙的指尖因为过度的寒冷而变为乌青，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 阵法刚成，寒冷的气息瞬间被阻断，原本被冰冻的地面再次恢复原样。 “不行！”女鬼似乎意识到这个阵法的厉害，语气陡然变急，不断后退的身形顿时极速向王小碗扑来。 洛小北和陆哲正在对付不断靠近的怨灵，苏晓的飞甲快速回旋，空气与寒风的摩擦声中，只听见“嗡”一声巨响，暗影与飞甲迎面相撞，又各自散开。 但是这声音并非飞甲传出，而是来自废墟上的阵法处。 一块倒盖仿佛玻璃罩一般的东西将整个洞口完全堵住，但在透明可见的地方，只见一只黑色的大手不断向上顶，玻璃罩上晕开一层层的光圈。 王小碗整个人呈半跪的姿势，双手手指并拢立在胸前，口中喃喃。玻璃罩颜色渐渐变深，从白色缓缓转为金色。 “嗡——”再一次巨大的震动从废墟上传来，这是两种能力的碰撞，玻璃罩仿佛不堪重负一般，面上绽开层层水纹，仿佛随时都要崩裂。 女鬼再次冲上去，手中的暗影如同利刃一般锋芒尽显，浓烈的杀意和怨恨化为有形之体，快速向王小碗扑过去。 苏晓当然不允许，一手驱动飞甲与暗影对战，整个人却冲向隐在黑暗中的女鬼。 “你做什么？”女鬼厉声大喝，眼看苏晓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反手一转，瞬间将暗影调回，直冲苏晓暴露在外的后背。 飞甲凌空抵挡，而苏晓已经靠近女鬼，左手一探，一张黄色的符箓瞬间贴上女鬼的脑门。 他反手一扔，女鬼顿时如同失去了力气的布娃娃，整个人落在洛小北和陆哲眼前的地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身后成群的怨灵全部顿住，嘶吼声在这一刻全部静止。 洛小北低头看去，只见躺在地上的女鬼身上沾满血污，惨白的脸和凹陷的眼眶被发丝遮去了一大半，脑袋与身体相连的地方，一道明显的缝起来的黑线触目惊心。 这个脑袋是后来缝上去的？ “嗡——”后面震荡声再次传来，王小碗脸色苍白，额头已经布满细腻的汗珠，玻璃罩已经全部变为金色，但里面的东西还在不断挣扎。 王小碗睁开眼，在荡漾着一圈圈涟漪的玻璃罩上滴下一滴浑圆的精血。 “噌——”这声音如同琴弦破空，如丝竹一般悦耳清明，向四周绽开的气浪将周围浓重的怨气寸寸洗去。 金色的玻璃罩上的涟漪快速收拢，凸出来的地方竟然不断向下凹陷，光芒越来越浅，直到整个洞口完全被填平。 而王小碗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消耗，头一沉，整个人往废墟上倒去。 苏晓脚下一跃，将她接在怀里。 陆哲看了一眼眼前几乎要占满整个山谷的怨灵，左手一张银色的符咒执在指尖，一手凭空写出一个白色的符诀，二者合二为一，极速冲向云霄。 “轰隆——”天边白色的闪电伴随着雷声轰鸣，在山谷中炸开。 倾盆大雨炸开暗夜的浓雾和凌厉的寒风，带着洗净铅华的轻灵簌簌而下。 呆愣的怨灵还来不及逃便被彻底冲刷。 “然儿！”一道沙哑粗嘎的声音从不断消失的怨灵队伍里传来，一身蓑衣的人扒拉开怨灵的实体，快速冲向地面上躺着的女鬼。 眼看着他要碰到女鬼，洛小北手中的长鞭一挥，卷着女鬼的腰肢便将她带到了别处。 女鬼的魂魄因为执念太重所以存在，可是这身体为什么还能丝毫不腐烂？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把她还给我 “把她还给我！”骨瘦嶙峋的赶尸匠站在原地，身上的蓑衣已经浸满雨水，阴鸷的双目死死盯着洛小北。 说话气息寒冷而低沉。 还？ 怎么可能？ 这女鬼额头上还贴着符咒，如果被扯开了，那麻烦又来了，别说被扯开，就是被雨水淋湿了也不行。 所以洛小北还特意给这女尸体加了个符咒，护着她不被雨水淋湿了，也算是高级待遇了。 总之，还这个是没得商量，难不成还回去了等着她再来报复吗？ 这女鬼像僵尸，肉身不腐。但行事作风狠厉，且行动自如，身上怨气极重。再结合这外貌，看起来像是枉死的，却不像是成了僵的。 净水神咒最适合用来对付这种大面积的怨灵的情况，但是一般人也用不了，也就只有陆哲这个境界的人才能驱动。 “小碗姐姐怎么样了？”洛小北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倒在苏晓怀里的人。 封魂阵和阳护阵同时使用，在布阵中又遭受了强烈的抵抗，再加上耗费了自身的精血，哪怕她是个医生，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自行恢复。 净水神咒的作用还在，怨灵也随着雨水的冲刷而不断消失，现在又有人晕了，这件事还真是不好搞。 洛小北揉揉额头，一时眉头紧锁，也不知该如何。 “先等她醒来，至于这尸体，找个地方埋了，将她超度了便是。”陆哲看着洛小北眉梢都要拧在一起了，淡淡开口道。 “恩！就这么办！”洛小北一拍脑门，关键时刻脑子还当机了，侧过头笑道：“还是大师兄想得周全。” 陆哲点点头，这哪里是想得周全？分明就是洛小北脑子里在想别的事。 事实上，洛小北确实好奇这寺庙下面有什么东西，为何有这么大的怨气，以至于还需要特意修建一座寺庙来镇压。但她已经见识过了那些怨灵，也实在不想冒这个险。 “不行！你们不能将她埋了！不能超度她！不行！”赶尸匠跌跌撞撞往女鬼的尸体跑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们不能超度她！不可以！” 洛小北哪里能给他触碰到尸体的机会，手腕一转，那尸体仿佛风筝一般再次变换了一个方位。 “你们——”赶尸匠脚下一个趔趄，满眼愤恨指着洛小北。 “为什么不能超度？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解脱，只要放弃尘世的执念，转入轮回，她的一切才能重新开始，而不是只能在这里做一个孤魂野鬼。”洛小北倒是不明白了。 一个人和一个女鬼？这是上演聂小倩和宁采臣的人妖虐恋？ “呵——”赶尸匠陡然冷哼一声，“你们不过是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骗子罢了，执念若是容易消，这世间又何来那么多孤魂野鬼？六道不仁，也就不要怪我等不义。” “你——”洛小北话还没说完，便见对面的人手中捏着一只空心的铃铛。 卧槽！ 洛小北看了一眼王小碗，这铃铛不是在她手中么？什么时候又在这赶尸匠手里了？ 这个时候说冷静来得及吗？ 明显，来不及了！ “叮铃铃——” “叮铃铃——” 这声音密集快速带着强大的怨气和蛊惑人心的能力，雨水不曾消退，一层白色的烟雾悄悄在其间弥漫，寒冷刺骨的风再度呼啸而起，裹挟着冬日的霜雪，浸入骨髓。 赶尸匠站快速后退，神情阴鸷，嘴角的冷笑如同暗芒，死死射向洛小北。 看这神情，洛小北就知道，完了！她又招仇恨了。 “二师兄快离开那里！”洛小北顾不得许多，手中的鞭子缠绕着女鬼的尸体便快速往一侧移去。 也不是她有多喜欢这女尸，最主要的是，反正都拉了仇恨了，那就多拉一会儿，没准这尸体还能成为她保命的法宝。 苏晓抱着王小碗，也快速撤离。 “嗡——”明明已经平息下去的洞口突然又亮起来，金色的光芒从废墟中冲出来，两种力量互相碰撞带来的气浪向两侧荡去。 本应该渐渐减小的雨势陡然又变大，大雨从头顶倾泻而下，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接冲上脊背。 “叮铃铃——” “叮铃铃——” 本已经凹陷下去的洞口处，金色的玻璃罩再次被顶起。 层层的涟漪开始在玻璃罩上荡开，金色的光芒缓缓变浅，有些由金色转为白色的趋势。 苏晓回头看去，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正在拼命的推挤上面的玻璃罩，已经放置下去的铜钱隐隐有被震开的趋势。 这怪物还不曾出来就已经能改变净水神咒的功效，若是让它出来了又如何能行？ “老大！”苏晓快速放下王小碗，快速起身唤了一声陆哲。 陆哲会意，整个人已经往赶尸匠所在的地方扑去。 他身为道士是不能杀人，但是没说不能将人控制住。 赶尸匠自然知道陆哲的用意，铃铛摇晃的力度再次改变，宛如雨点密集的声音快速响起，洞口处推挤阵法的力道再次加重，甚至能感受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而赶尸匠的身后，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大量的尸体。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灵？这里不是乱葬岗却和乱葬岗没什么俩样，因为有大量的人枉死在这里。 而赶尸匠身后的尸体，全部都是半腐烂的状态，雨水冰冷刺骨，打在尸体上，却让它们周身死灵的气息更加浓。 黑色白色交织的雾气在雨水间穿梭，原本应该洗净污秽的净水神咒，却成了助长邪祟生长的养料。 这洞口中的额东西果然邪门。 帝休红色的光芒亮起，快速在半腐烂的尸体上切割，并且所到之处，橙色的焰火便会在瞬间将尸体周围的雾气祛除。 尸体也由此而变为普通的腐蚀，红色的眼睛也熄灭。 但他整个人已经快速靠近赶尸匠，目标，就是他手中的铃铛。 苏晓已经回到洞口处，眼看金色越来越浅，白色已经快要达到透明的程度，那只黑色的大手已经清晰可见，苏晓左手已经掏出来一样东西——一枚铜钱。 第三百三十章 阳怒 他盯着那已经近乎透明，并且随时都有被冲开的危险的玻璃罩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右手的铜钱放置于左手手心。用力一划，横亘整个手心的伤口立即涌出大量的血液。 他将沾有血液的铜钱放置于玻璃罩的上方，只听“噌”一声，原本还用力顶撞的巨手仿佛被火焰烫伤一般迅速收了回去。 左手握拳，血液滴在玻璃罩上方的铜钱上，苏晓右手掐出符诀，口中喃喃有声。伴随着他的动作，只见他周身布满白色的雾气。 这雾气丝丝缕缕从他身体中钻出，又快速在身体周围裹成一团，仿佛一个白色的蚕茧，从头到脚密不透风。 已经近乎透明的玻璃罩隐隐有裂开的痕迹，苏晓收回左手，那铜钱竟然向上弹起，并且触碰到苏晓身体周围额白雾时，就仿佛一个巨大的可以自行吸收的瓶口。 那些白雾全部钻进了铜钱中心的圆孔里，那里仿佛有一个广阔的容纳空间，进去的白雾不见丝毫踪影。 苏晓右手快速动作，飞甲的尖啸声在黑暗中响起，在玻璃罩的上方，正好与铜钱相互碰撞。 “咚——”这一声仿佛来自远古古刹的钟声在玻璃罩上方炸开又在山谷中不断回响，这声音悠远绵长，仿佛跨越几个世纪的时光，穿透浩瀚的星河和绵延巍峨的山脉，带着涤荡世间污秽的力量，谱写一出一支正义的梵歌。 玻璃罩炸开金色的光芒，将被黑夜遮盖的山谷照得透亮，阴冷的雨水瞬间停止，赶尸匠身后的尸体快速融化并倒下。任凭他如何摇晃，他手中的铃铛仿佛失语的老人，带着脆弱不堪的轻吟，却再无半点清脆的铃声。 陆哲的帝休剑打在他的膝盖上，他重心不稳向后退去，陆哲脚步轻缓，一抬手，铃铛便飞了过去。 赶尸匠惨白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目失去颜色，整个人已经呆滞。 苏晓右手一收，铜钱落到玻璃罩上，如同石子落水一般在玻璃罩上荡开层层涟漪，金光骤然退去，一切回归于平静。 洛小北将女尸放了下来，冲到苏晓身边，急切问道：“二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苏晓脸色苍白，浑身冰凉，摇摇头，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我没事！” 有没有事洛小北怎么会不知道，她虽然对阵法不精通，但是阵法的名字以及如何布阵这些她都记过，苏晓用的是阳怒阵。 利用阳护阵的原理释放身体最大的阳气，用小七关将这些阳气聚集起来形成气场，避免外散，然后利用飞甲的破掉身体周围的阳气，在气场破裂的一瞬间，阳气强度不亚于借阳的程度，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爆发，但足以克制这寺庙废墟下的阴邪。 苏晓现在浑身冰冷，阳气受损太重，已经不适合在寒冷的夜晚继续耗费，这样冷意只会越来越重。 阳气受损，阴气过重，夜间又正是阴气旺盛之时。 “你先歇会儿！”洛小北拍拍苏晓的肩膀，把他扶到了王小碗旁边，又快速往陆哲所在的方向而去。 赶尸匠跪在地面，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身后是横七竖八的腐烂的尸体，气味浓烈，着实不好闻。 “把她还给我！还给我！”洛小北刚一靠近，跪着的人霎时就扑了上来，洛小北躲闪不及，只得甩开手中的鞭子，将人扔了出去。 那人趴在地面，惨白的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一切失败后的绝望。 女尸身上穿的是白衣，凌乱且脏，也算不得多贵重的料子，可是那衣服的样式并不是现代的，反而和当初淑尤穿的有几分相似。 洛小北本以为是这女鬼强迫着这半真半假的赶尸匠帮她引渡尸体或者杀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看来仿佛事实并非如此。 倒像是这赶尸匠控制了女鬼似的。 “我可以把她还给你。”洛小北想了想，并不靠近那人，只站在原处大声说道：“但是你和她多次想要我们的命，这件事也不会就此算了。” 赶尸匠抬头，阴冷的目光锁住洛小北的脸，语气声音尖细，“那你要如何？” “如何？”洛小北挑眉反问，顿了顿又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和她的关系，这寺庙下为何会有这么多怨灵？以及你带来的这些尸体是如何死的？你带到这里来的作用是什么？又为何想要杀我们？” 五个问题，都是洛小北想要知道的。 他们是不会杀人，却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去惩罚一个恶人。恶人若是就此放了，不让他吃点苦头，这就不像洛小北的作风了，而且这样的举动和放虎归山有何区别？ 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谈条件，赶尸匠也只能苦笑一声，“我和她没关系。” 洛小北眨眨眼没说话，没关系又这么亲近？这是还有下文吧？果不其然！ “她是个执念深重的野鬼，我是四处飘荡无家可归的人。”赶尸匠阴冷的语气渐渐放缓，似乎因为谈到女鬼，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上的笑意浅了些，看起来却终于像个正常人。 “那你为何要帮她？”洛小北问道。 这赶尸匠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虽然身手一般，但是操控铃铛的能力却是一流。 这空心的铃铛要发出声响，必然要有独特的秘诀。 “什么叫帮她呢？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站在一处有什么不对？”赶尸匠冷笑一声，趴在地上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他抬头抹了一把额前冰冷的雨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肯定在想，一个是人，一个是鬼，怎么可能一样？”赶尸匠站在原地，目光四处搜寻，直到看到那具躺在地面的女尸，身上冰冷的气息微微柔和了几分。只是视线一转，他眼中的暗含阴鸷再次盯着洛小北的脸，这才接着道：“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一副道貌岸然自以为是要替天行道的样子。可惜老天爷自己都瞎了眼，又为何还要你们这些人来判定是非对错？” 第三百三十一章 第二个 这样的话让洛小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了。 “你错了！”洛小北淡淡道。 赶尸匠眯了眯眼，不明白洛小北要说什么。 “老天爷才没空来管你对还是错，要管你的，是你自己。”洛小北似笑非笑看着怔愣在原地的人。 所有的对错都是人自己来评判的，又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 “你一身修行的本事，最后却和女鬼为伍，没有人说你对还是错，这两个字，都是你自己说的。”洛小北声音很轻，对面的赶尸匠面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冷嗤一声，“那又如何？” 洛小北神情不变，淡淡道：“是非对错皆在你一念之间而已。” 所以你又何苦怨怼是老天爷眼瞎呢？ 这样的话洛小北没说，但是她之前说的那几句，已经说明了正是这个道理，反而因为赶尸匠的固执而重复多唠叨了几句。 赶尸匠沉默，闭口不言。 但洛小北是并不想和他耗下去。 “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洛小北手中有女尸，这算是筹码。并且这样的行为相对来说是有几分不耻，但洛小北并不讲究这些，她也不算君子。 赶尸匠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在洛小北凌厉的目光里，他径直开口道：“这寺庙下镇压的本就是冤魂！” 听了赶尸匠的描述，洛小北这才知道，这个名为然儿的女尸，曾经也是世家勋贵之女，家族繁荣，身份贵重，后来当朝者信了奸人的毒计，将他们一家斩首并将尸体扔于此处，大族中几百口人无一幸免。 然儿自小性子刚烈不似一般女子，家族遭难之际，她本有机会逃走，却偏偏又赶了回来，最后也难逃一死。 几百口人被扔在荒郊野外，尸体被野狼分食，这些人本就是含冤而死，遭遇如此对待，成为怨灵也不为过。 其中执念最深的也就是这位被称为然儿的姑娘。 世家被灭之后，远在皇朝帝都的当权者却夜不能寐，日日噩梦缠身，最后请出国师，算出这始作俑者便是已经被灭族的世家，这才派人来将剩下的尸骨全部掩埋，又特意修建了寺庙镇压冤魂，并且安排人在此处祭拜，以保寺中香火鼎盛，彻底将冤魂镇压。 可惜后来朝代变更，来此处祭拜的人也越来越少，寺庙被野物占领，后来又被破坏，镇压在下面的冤魂也因此得以被放出来。 寺庙中短暂的镇压非但没有将这些怨气消除，反而使这些怨灵不断强大起来，但是这还不够，要彻底将寺庙推翻使怨灵解开束缚，还需要更多的冤魂。 而这时流浪到此处的赶尸匠，便恰好和这女尸达成了协议。 赶尸匠四处搜罗冤魂带到此处，使此处的阴气和怨气大幅加重，这最后的十位便是关键。 女尸早在之前便可以在被破坏的寺庙中随意走动，偶尔有路过此处的人，便被女尸夺走了性命。 之所以没有动洛小北四人，一是因为四人身上各自携带有法宝，一看就难以对付，二是不想在关键的时刻暴露自己，以免浪费了这最后的机会。 女鬼杀人，却从来不会动赶尸匠，赶尸匠会将冤魂带来，却从来没杀过人。 他本就不是赶尸人，茅山的法术他只学了一半就被赶出来了，这之后他便再也没回去过，并且从此在这里安顿下来。 他会一些御尸之法，又正好能满足女鬼对怨灵的需求，便奔走于各地，寻找一些没人认领的尸体回来。 至于他和女尸之间的协议是什么，洛小北不曾过问。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惺惺相惜，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单看这赶尸匠执着于这然儿的尸体便可知，这协议应该定得很顺利。并没有谁胁迫谁，也没有谁被胁迫。 至于赶尸匠是如何被茅山赶出来的，洛小北也没问。但从他之前激烈愤慨的话语中倒是可以猜出来些，或许是被冤枉了，又或许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但这都没什么要紧的了，反正赶尸匠这一门技术活早就失传了，茅山也已经不复存在，他身为自由身，完全有更多的选择。 “你没有告诉她，现在的年代早就已经变了吗？也没有所谓的皇帝和朝代了，她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要报仇，却不知她的仇人早就已经死了。你虽没有杀人，却在助纣为虐。若是今日遇到你们的不是我四人，而是旁的人，只怕早就没了性命，这杀孽一旦犯下，便再也还不清了。” 洛小北这句话倒是在对赶尸匠说的，虽有责备之意，却还是希望他能回头。 或许杀人的不是他自己，但是他这样做和将刀子递到杀人犯手中又有何区别？ 洛小北也清楚，这然儿的执念和怨气跨越了千年，早就已经渡不过了，她之所以说要将这然儿送入轮回的话也只是为了刺激一下赶尸匠而已。 并且洛小北也没指望，就算然儿知道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她就会选择永远被镇压在寺庙之下。 哪怕去翻了当初那人的坟墓，又或者在夜晚去屠戮无辜的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发泄。 这跨越了上千年的仇恨，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释怀的。 洛小北几人也只是刚好撞见，便成了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见识到这大量怨灵从寺庙中冲出来的景象。 一开始洛小北还以为，是因为苏晓飞甲将寺庙撞毁了的原因才让地底的东西跑了出来，现在才算明白，这和苏晓的飞甲根本就不相干。 但是不对呀！ 如果之前的人面巨人才是这些死去的人的怨气组成的怪物，那先后被王小碗和苏晓用阵法封印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难道这些人还能聚集成第二个巨大的怨灵结合体？ 并且这第二个的气息明显要比第一个强很多。 “那不是怨灵，也和我们没关系。”赶尸匠声音冷淡，“那是在这之前就被封印在下面的精怪，但若不是它，然儿的尸体也不会存放这么久，自然，这些怨灵也不会有这么庞大的数量。” 第三百三十二章 封印 “也就是说，在那个然儿之前，这里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个封印？并且封印着某种强大的精怪？”洛小北微微有些诧异。 “没错！”赶尸匠冷冷道。 难怪，既然如此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就算然儿是含冤而死，就算她整个家族都是含冤而死，但洛小北确实没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怨灵。 或许这里面死的人都是有怨言的，或许少部分人也有执念，但比起转世投胎重新做人，有一个新的选择来说，这些人还是更愿意选择那个未知的身份的。 就算再投胎不见得就能投到富贵人家，来世不用再做奴隶，但比起执着于眼前，做一个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怨灵，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的。 但若是有什么强大的精怪怨灵的存在，这一切就说不准了。 这些死去的魂魄会永远保留有面临死亡的那一个时刻记忆，自然也不会有身为人类的正常的思考，怨气自然不会消除。 说是然儿为了冲破寺庙的封印，才让赶尸匠四处搜罗那些枉死的尸体，倒不如说是这一开始就被封印在下面的精怪想要冲破封印。 或许这已经破败的寺庙对精怪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一开始的那个封印，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也亏得这封印才刚解开，这精怪被封印太久了，一时半会儿力量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不然就苏晓和王小碗两个人设置的阵法是远远不够的。 “也就是说，你明知有这么一个精怪存在，并且也知道然儿会和你达成协议或许都和那个精怪有关系，可你还是答应了？”想到这一层，洛小北脸上的神情越发奇怪，盯着赶尸匠的目光都幽深了几分。 怎么说呢？身为一个三观还算正常的当代大学生，对于赶尸匠如此独特的眼光，洛小北是真的欣赏不来。 但这赶尸匠的经历如何洛小北也没有亲身体会过，虽然心里不太理解，但也绝不会随便就将自己在心里说的话叫嚷出来。 “这与你何干？”赶尸匠转过身，目光阴鸷，不愿意再和洛小北废话，“你要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把她还给我。” 他的视线绕过洛小北落到被平放在地面的尸体上，原本阴鸷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这尸体太过凌乱，面容也不似之前见到的那些娇柔，洛小北眨眨眼，看看尸体，又看看面色温柔的赶尸匠，一时只觉得脊背发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当年会如此完全是因为那精怪的蛊惑，如今控制着她的精怪再次被封印，她要去投胎，进入轮回你也不许？”这也是洛小北不太明白的一点。 虽然她之前的话确实是为了试探赶尸匠的，但她也不明白，这女鬼既然还有机会，赶尸匠为什么不愿意放手？ “我说了，这和你没有关系！”赶尸匠毫不客气回道：“你究竟要不要把她还给我？” “你是如何能控制精怪？”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苏晓声音冷冽。 这个问题并不算在洛小北问的那几个问题了，算是他单独问的。 赶尸匠的铃铛说没问题大家都是不信的，何况当时洛小北将铃铛交给了王小碗，这之后王小碗便去布阵了，可这铃铛又回到了赶尸匠手中不说，还差点把封印在地面下的精怪给唤了出来。 而且那个空心铃铛会发出声音。 赶尸匠冷哼一声，声音极具讽刺意味，“怎么？在你们眼里，茅山一半的法术连这普通的操控精怪的能力也没有？” 这话倒不是如此说的，各家法术不同，各有所长，也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倒是这赶尸匠太过敏感了，估计是以为陆哲问这句话是看不起他的意思。 自家大师兄说话从来都冷冰冰的，所有音调都是一个样，赶尸匠敏感多疑，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茅山术法如何，她们倒不是过多关注。只是自家师父似乎对各派的术法都有研究，也曾见过关于茅山的阵法，但这最基础的核心的部分便是赶尸，虽然知道，但如何操作却是不清楚的。 何况，按照这赶尸匠的说法，他还只是学了一半，便可以借助手中的铃铛操纵尸体，甚至是被封印的精怪，如果不是刻意吹嘘，那便是这茅山术法中还有许多甚至是自家师父目前所收集的资料都无法探究一二的东西。 别说陆哲这个常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会奇怪或者说是感兴趣，就是洛小北这个半吊子也十分好奇。 但是她自认没有赶尸的本领，也没想从这个赶尸匠这里获得些什么东西，她其实更好奇的也是那个铃铛。 无论如何，茅山一派已经失传，这剩下的最后半个，就算是半个，那也是香饽饽呀！ 虽然对于这个香饽饽洛小北并不热络。 “并非如此！但是你想利用精怪来对付我几人，想大概了解一下也不过分吧？”洛小北的语气算不得客气，至少她也没必要和这赶尸匠客气的。 说白了，凭什么呢？ 就因为是最后半个传人，所以就要迁就着让着？若是如此，当年也不会轻易就被赶出了师门。 洛小北手中的影木鞭在指尖晃了晃，威胁之意明显，若是要论得寸进尺谁更厉害，非洛小北莫属。 赶尸匠一看洛小北这个动作便知她在想什么，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恨不得将洛小北大卸八块，但是女尸还在洛小北手上，他就算再有怨言，看着洛小北这红果果的威胁，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铃铛是我茅山秘密法宝。”赶尸匠想了想，有些愤然得说道：“当初我师父……将我赶出师门时，给我的。” 说到这里，这赶尸匠的语气有些迟疑。 洛小北想了想，这不对呀！ 被赶出师门了，不是该将法宝收了吗？如何还有送法宝的？这是赶出去还是希望他去自立门户？ 但是看这赶尸匠如今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默默看 “至于如何使用，这是我茅山秘法，无可奉告！”这赶尸匠也是有些脾气的，关于他自己的事，不想说便是不想说。 知道这些八卦是套不出来了，洛小北也不问了。 那个铃铛是关键，并且就如同洛小北的鞭子认了主一样，除了主人，谁也没办法操控。 赶尸匠不悦，目光回到洛小北的脸上，那样子充满了怨气，仿佛在等洛小北下文。 洛小北想了想，没开口，气氛一瞬间有些僵持不下。 良久，洛小北动了动，看了一眼女尸，问道：“你要带着她去哪里？” 赶尸匠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话，但其中的意思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女鬼现在被贴了符咒动不了，但是她是一个已经死了上千年的人，虽然尸体不腐，就算她的魂魄还在，等天一亮，太阳一出来，她势必会魂飞魄散。 那时候赶尸匠手里的，也只是一具会日益腐烂的尸体。 这样留着她又有何意义呢？ 赶尸匠都怔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当初女尸是存在于寺庙中的，再加上有精怪强大的阴气和怨气控制，尸身才不至于腐烂，魂魄也不至于消散。但是现在精怪已经被再次封印，寺庙也已经彻底成了废墟，就算将贴在女鬼身上的符咒解开了，她之后要怎么办？ 难不成，这赶尸匠要运用自己赶尸的本领，将女鬼放置于斗笠和蓑衣之下一辈子？一辈子就赶这一具尸体？ 好吧！想到这里，洛小北还是觉得这样的情况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既然这赶尸匠自己都愿意，她身为外人又有什么可以置喙的？ 洛小北也发现自己最近总是容易想得太多，并且总是操心太多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但是，这样的事，她又没办法不说。 “或许她有怨气，并且想要报复。但是精怪已经被再次封印了，已经没人能操纵她了，你就不想知道，现在的她是如何想的？”洛小北撇撇嘴，“你只说要我将她的尸体还给你，并且不允许我们将她送入轮回，可是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是这样的想法？” 洛小北叹口气，或许赶尸匠遮掩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 他一个人久了，又经历了些什么事，遇到这女鬼便认为自己和她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如果女鬼去投胎转世了，那这世界上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是人鬼殊途的话从来都是不是说说而已，一个未必愿意等，一个未必留得住。 明显洛小北的话刚好点醒了赶尸匠，女鬼怨气深重，未必没有精怪的影响，明知当初达成协议可能是被蛊惑了，可是他还是愿意。 哪怕是与鬼为伍，可是鬼不会嫌弃他，也没有害他。 他脸色阴沉，明显被洛小北说中了心事，可是他不承认，“你胡说什么？我们当初说过会永远履行协议的，我相信她不会抛下我的。” 洛小北嘴角一抽，差点以为这赶尸匠要说的是‘我们当初说过会永远在一起的’，至于什么协议，说得冠冕堂皇又像是信守承诺的样子，说到底不都一个意思？ 这下洛小北看赶尸匠的目光越发幽深了，这口味真是重啊！ 其实也是洛小北不懂，并非口味重或者不重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寂寞久了，出现的任何一点关怀，都会像寒冷冬夜中的一缕焰火，哪怕明知扑上去便是自焚，却还是义无反顾。 “那我们要不要问问她？”洛小北向着地面上的女尸看去。 这女尸的样子对于洛小北来说，还算是她见过的尸体当中面目稍微好一些的了。 赶尸匠惨白的面色已经不能再白，至于他情绪如何却看不出来，他沉默，没有回答洛小北的问题。 哪怕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不得不说，他心里是害怕的。 他怕然儿在摆脱了精怪的控制下，会选择去投胎，会抛下他。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 这个问题，不是不回答，而是不敢回答。 洛小北唇角勾了勾，眸中意味深长。 女鬼是被贴了符咒不能动，可是她的魂魄还在身体里，对于外界说的一切她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但是这不代表她听不见。 “我问问你，你想去投胎吗？”洛小北声音很轻，从她的角度，便是俯视着躺在地面的女子。 陆哲：“……” 赶尸匠：“……” 你确定你这样问，她能做出什么反应来吗？ 虽然是自家师妹，但是这样的做法，真的不觉得很暴露智商吗？ 陆哲一向绷着的冰块脸都要出现裂缝，而赶尸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怪里怪气的女子了。 “她说了，她想去投胎！”洛小北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赶尸匠。 陆哲：“……”你确定？ “不行！”赶尸匠惨白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她根本就没说话，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陆哲：“！！！” 好吧！他觉得自家师妹有时候是挺不靠谱的，而且脑回路清奇，想法有点奇怪。但是这是自家师妹，所以无论她如何，他都会向着她，帮着她。 但是这看起来勉为其难算稳重的赶尸匠是怎么回事？ 居然还因为这样的一两句话便像个小孩子似的和洛小北争论起来？ “那你要如何？”洛小北皱眉，仿佛有些不满，“要不你亲自来将这符咒扯下，你亲口问她？” 赶尸匠一愣，对于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想过。 “你说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便将她交给我！”赶尸匠的脸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若说之前是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失了分寸，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孤僻和高冷。 “是啊！我是说过这句话啊！”洛小北点头，话锋一转，“但是我改主意了。” “你……”赶尸匠目露凶光，盯着洛小北神情自若的脸，‘不要脸’三个字愣是没说出来。 洛小北脸上的表情已经将这三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还需要这赶尸匠来提醒？ 陆哲皱眉，默默看。 第三百三十四章 看脸 洛小北完全就是算准了，这赶尸匠除了操纵铃铛的本事无人能及，其实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士。 反正这女尸在她手上，她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 赶尸匠愤愤一甩衣袖，怒不可遏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洛小北笑笑，“我要做什么？我当然是——” 蹲下身子，洛小北仔细看了看女尸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探出白皙的指尖，一把将正贴在额头上的黄符扯了下来。 精怪已经再次被封印，洛小北也不怕这女鬼再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黄符刚扯下，女鬼瞬间坐起，已经斑驳的红色丹寇长指甲直戳洛小北眼睛。 洛小北手中的鞭子一挡，身体快速后退。 女鬼欺身而上，白衣凌乱长发交织，皮肤惨白得瘆人。 洛小北足下一点，迎着女鬼的方向而上，眼看要靠近，左手打在女鬼手肘处，右手手腕一转，长鞭犹如柔软的缎带飞了出去，如同绳子一般快速将女鬼束缚住。 “放开我！”女鬼的手臂和脚都被捆住，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这声音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婉转柔媚？听起来反而粗嘎晦涩。 洛小北拍拍手，“你别挣扎了，茅山术法固然厉害，却不见得能破了我这无名法术。” 可不就是无名？ 洛小北是没有正经门派的。 “然儿！”赶尸匠面露欣喜，快速靠近女鬼，身上阴鸷的气息瞬间少了大半。 “你别靠近我！”女尸神色狠厉，本就惨白瘆人的脸越发凶狠。 赶尸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还在迈开的步子顿了顿，不过顷刻的时间，这赶尸匠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还是继续往女鬼所在的方向去。 “然儿，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赶尸匠神色柔和，语气里还有些无奈，仿佛哄小孩子一般。 “你滚开，我不是你的然儿！”女鬼明显不受用，并且语气冰冷，不像是开玩笑。 赶尸匠面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越发柔软，“又闹脾气了！真拿你没办法！” 天知道，原本只是想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的洛小北掉了多少层鸡皮疙瘩。 这人设转变得要不要太快？ 赶尸匠大哥，你的高冷呢？ “我要去投胎。”已经察觉到和赶尸匠说再多都只能是交流无果，女鬼快速侧过头，凹陷的眼眶盯着洛小北，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赶尸匠一愣，旋即笑道：“然儿，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不要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好不好？”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摸到女尸的头，女尸偏开头怒道：“你不是说可以送我去轮回吗？” 这话是对洛小北说的。 洛小北也是不大反应得过来的，哪怕女尸当时只是被控制了，没道理翻脸会这么快，这其中若是没有她自己的半点意识，洛小北也是不信的。 何况，她说女鬼同意了去投胎的话，也只是洛小北自己胡诌的而已。 现在看来，这女鬼好像是真的愿意的。 “不行！”赶尸匠厉声大喝，也不知道是在吼女尸还是在吼洛小北。 但是看他对女尸的温柔样，洛小北知道，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 “这件事你管不着！”赶尸匠视线刚从女尸脸上离开，盯着洛小北的眼睛里便恢复了一贯的阴鸷，就连语气都格外阴冷。 可惜洛小北从小就是吓大的，她还真就不吃这套。 “你……” “你也管不着我的事！”女鬼语调冷冷，毫不客气。 洛小北撇嘴，赶尸匠会赶尸没错，但是这种送魂魄入轮回的事他不会。 何况这魂魄自己都愿意入轮回，洛小北身为道士，自然要管这件事，反倒是这赶尸匠好没道理，倒像是把这女鬼看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一般。 赶尸匠神情微微僵滞，也不过片刻，便恢复了他对着女鬼才独有的笑意，“然儿！不许说这种傻话。”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久到洛小北都想开口了，女鬼这才悠悠叹了口气，“茅七，你这是何苦？” 她被贴了符咒，外界发生了什么她都知道，只是不能动。 茅七是什么想法她都知道，这个选择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或者说，是她一早就希望的结果。 “然儿，你还是记得我的，你就是然儿。”赶尸匠大喜，就因为这女鬼唤了他的名字，他高兴得仿佛能上天。 “你明知我不是她！”被唤作然儿的女尸脸上的表情默然，语气冰冷，“当初和你达成协议的也不是我，而是被封印了的精怪。” 她是被控制了，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但是她的意识还在，只不过一直被精怪强大的邪力镇压，那些人她不想杀，她不想继续做一个孤魂野鬼。 从前的执念也未必还有那么深，那些人虽然不是她杀的，却经了她的手。 自己无辜，那些被自己杀了的人又何尝不是无辜的？但是她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精怪操纵了她的尸体，也不要她走。 “我从前对你说的做的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都是被迫的，我很抱歉！”女鬼的语气软了几分，却和茅七的温柔不同。 茅七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僵滞，半晌，他抬头笑意浅浅盯着女鬼的侧脸，“没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等我把他们都杀了，你就不要生气了！” 洛小北：“！！！” “和他们没关系！”女鬼叹气，惨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惆怅，“你好好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她！” 洛小北好奇的跟着往女鬼的脸上看去，一样的惨白，眼眶凹陷，脖子的部分还有明显的用线缝着的痕迹，没什么特别的呀！ 一旁的陆哲看了看，左手掏出黄符，默念了两句咒语，黄符燃烧，再将黄符放置在右手，五指握拳，直接将剩下的灰烬扔到了女鬼和茅七的脸上。 女鬼侧过头，让自己的脸与茅七正好相对。 然后，洛小北就发现茅七不断瞪大的眼睛，以及脸上不断变换交错的各种复杂的情绪。 第三百三十五章 轮回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洛小北不得不承认，这特么就是个看脸的时代！ 茅七的反应已经完完全全的说明了这个事实。 之前洛小北还以为是茅七重口味，又或者真的是真爱呢？但是现在看着茅七那张已经呆滞的脸，洛小北算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精怪分明就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个然儿在茅七眼里，看起来就是个不染尘埃又楚楚可怜惹人疼爱的绝世美女。 就像那些话本上的女妖精一样，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将书生迷得神魂颠倒，并且愿意为此丢了性命。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可就是这个道理？ 但鬼的话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听的？鬼话连篇听过么？ 这下洛小北也相信了茅七果然是只习得茅山法术一半的话了，能被这样的障眼法骗了，可见果然是学艺不精的。 比她洛小北还要不精！ 茅七是实实在在被骗了，但也不能全然说是眼前的女鬼的错，毕竟她也是被控制那个，虽然知道这样不妥，但她也无能为力。 这下好玩儿了，那和茅七达成协议的究竟该算谁？是眼前这个女鬼还是已经再次被封印的精怪？ 显然，这样的问题不是洛小北要思考的。 这样的变故女鬼是早有准备的，陆哲也看出了端倪，最意外的莫过于赶尸匠和洛小北了。 但茅七这倍受打击的样子，让洛小北心情很好。 让你吼我，让你横，都不用她洛小北亲自出手揍人了。 轻咳两声，洛小北低低问道：“那个，你现在还要去投胎吗？” 也不是洛小北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这种话，但是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 山谷的一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女鬼看了一眼还僵持在原地的茅七，幽幽叹了口气，又坚定的看着洛小北道：“去！” 可以获得新的机会，谁不愿意重新开始？ 被迫做了一千多年的女鬼，前尘往事哪怕没有全部忘记，所记得也不多了，至于不舍？又何来不舍呢？ 洛小北掏了掏荷包，摸出一张黄色的符咒来。 左手一扔，那张符咒落在女鬼的面门上，洛小北口中喃喃念出咒语，那符咒自燃而起，随着燃烧进度，一起消失的还有属于女鬼的魂魄。 她笑了笑，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缓缓隐在不断透亮的光线里，那是她在死之前最美的时刻。 “保重！”她轻轻开口，尾音彻底消失在风里。 这是她留给茅七的最后两个字。 茅七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眼眶通红。 朝阳穿透云层，留下绚烂的霞光，这片空旷狼藉的山谷，总算又过去了一个黑夜。 洛小北也是难，把人魂魄送走了，还得帮人将尸体给安葬了。 有始有终，才是正道。 “你不来帮帮忙？”洛小北抬头，白了一眼茅七，示意他过来一起将然儿的尸体给安葬了。 茅七对待然儿究竟是看脸还是别的，对洛小北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反正她并不太同情眼前这个人。 好在然儿从头到尾都清楚，并没有因此便对茅七有过多的想法。 拎不清的，反而是茅七。 茅七呆呆站在原地，半仰着头盯着天边的朝霞发愣，对洛小北的话充耳不闻。 “我来，你去休息一会儿。”陆哲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磁性，示意洛小北去苏晓那边，他接手接下来的工作。 再如何，洛小北都是女孩子。 阴气过重的东西对她的影响本就不好，陆哲想了想，以后这样的东西，能不让她就尽量不让她碰好了。 所有的事情发生到解决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没有休息好，除了因为耗损过大已经晕过去了的王小碗，另外三人都一样没休息过。 “我帮你吧！”没接受陆哲的提议，洛小北自顾自去寻了一块好地方。 山谷的位置最容易蓄水，所以不能安葬在最下面，最好要放在半山上，向阳且干燥清爽的地方。 这尸体冰冷僵硬，还没靠近，就已经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冷意。 陆哲俯身，正准备将女尸移过去，一双过分苍白的手已经环上了女尸的腰身。 正是茅七。 “我来吧！”他声音沙哑，身上的蓑衣还带着潮气，过分苍白的脸上青筋显露，恍若透明。 他动作轻柔且小心，仿佛自己手中抱着的正是什么珍宝，只是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没有落到女尸的脸上。 或许是不敢看，或许是不忍看，但是谁知道呢？也或许在茅七心里，然儿永远是那样的绝美模样。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那精怪还留下了这么一个障眼法？”趁着茅七一个人在然儿的陵墓前发呆，洛小北跟在陆哲身后往回走。 陆哲轻轻皱眉，然而淡淡说了两个字，“猜的！” 毕竟，跟着自家师父去过那么多地方，真爱什么的，往往禁不起多大的探究。 说白了，女鬼都已经是那个样貌，这茅七还这番柔情似水，且那个女鬼还特意提了一句，“你好好看看我的脸！” 女鬼对茅七未必不是有情的，但是她宁愿将自己最好看的那一面留在茅七心里，也绝对不会愿意以这副面容去面对茅七。 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看了一眼身旁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的洛小北，陆哲眉梢柔和了几分，“她知道就算是投胎，她面临的会是什么？” “我没告诉她！”洛小北想了想，“不过，她做了这一千多年的鬼，应该也知道。” 不知道的只有茅七一个人而已。 就算然儿之前做的事，杀的人，都不是自愿的，但是她本该在家族覆灭被斩首之后就有机会去投胎的，但是她当初选择了不走，且和精怪做了交易，后来反被控制。 这些不能说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就算再投胎，也不可能坠入人道，或许要在畜生道上度过好多个轮回，成为一只不能说话的牲畜，带着每一世的记忆，经历各种各样的生死。 天道轮回，该来的总会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放过 “那茅七呢？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么？”洛小北一边说一边回头看。 茅七低垂着头站在然儿的陵墓前，视线落在那块临时制作的简易石碑上。 因为不知道然儿的姓氏，所以那墓碑上也就只有两个字而已。 陆哲皱眉，想了想，“他没杀过人。” 洛小北了然，也不再问了。 茅七和然儿不一样，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是活着的。虽然将那些枉死的魂魄带到这里也算乱了天道，但那也只能让上天来惩罚。 洛小北几人也是人，总不能杀了他，然后将他的魂魄赶去阴间接受惩罚吧？ 橙色的日光挥洒在狼藉的山谷中，光线耀眼却并不温暖，彻底坍塌的寺庙只剩一片废墟，被重新封印的精怪连同洞口也被泥土填平。 苏晓半坐在废墟上，头低垂，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精致的下巴在橙色的光晕下勾勒出优美的弧线，一条腿半曲，左臂放置在膝盖上，白皙手指微微握紧，而他的右腿伸直，王小碗的腿正好枕在上面，清雅的睡颜如同高洁的兰花，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双手交叠放置于小腹。 两人互相依偎，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增添了一抹圣洁的光晕。 若不是知道这阵法的厉害，洛小北只会以为眼前躺着的人，是在装睡。 因为王小碗这一丝不苟且睡相还如此优雅的样子，和自己对比起来，洛小北都不敢直视。 两人都还在休息，这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且苏晓耗损的阳气过大，也实在应该让他多休息晒会儿太阳。 洛小北和陆哲也没想打扰这两人，索性站得远远的，就连说话声也尽量放低。 这算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受伤的不是洛小北了。她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怎样？ “话说回来，这精怪居然会被封印在这里如此之久，竟然也没有冲破封印，而且运气不好，还被我们撞上了。”洛小北左右环视了一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陆哲抬头，平静如冰面的双瞳看了一眼山谷的地形，淡淡道：“这里人迹罕至，若不是当初那家人被送到这里，这精怪要冲破封印还要再等上个几千或者上万年。” “将这精怪送到这里来的前辈估计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或许当初修建寺庙之时，阵法被破坏了，不然它也不可能会操纵到别人的尸体。” “那以后要如何？按照茅七的说法，这里不时还是有人经过的，且这地形就如同一个天然的墓穴，最适合扔各种各样的东西，若是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可如何是好？”洛小北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的几率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现在哪里还会有大规模的屠杀？杀了还特意跑这么远的地方扔到这里来？可是谁又说得准？ “以后我在这里守着。”茅七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洛小北身后，脸色白得泛清，神情阴郁。 哪怕山谷中已经盛满了日光，可茅七的周围就像罩了一堵厚厚的冰墙，所到之处，总有几分萧瑟和冷意。 “你？”洛小北有些惊讶。 她那番话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是既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次，或许就会有第二次呢？ 可她心里也着实没想到茅七会愿意留在这里。 怎么说，这里也算是茅七的伤心之地。 而且这里空无一人，萧瑟狼藉，夜间更是空旷寂寥。 和精怪达成协议时，他还能四处奔走外出寻找冤魂，虽然疲累，但是他知道只要一回来就能见到相见的人，他的心也算有个地方可以安放。可是现在然儿已经不在了，这寺庙也彻底坍塌了，没有地方能住，也没有人再可以说话，难道茅七还不离开吗？ 洛小北一开始想的就是，这件事既然已经彻底解决了，那茅七也应该离开了。 虽然不清楚茅七是因为何事被赶出师门的，可他当时的师父都愿意将法宝赠与他，可见也是不希望茅七就此堕落。 也或许相比较起茅七的师兄们，他的师父对茅七可谓是相当看好的。 可能也希望能借此机会让茅七多多历练，等到有朝一日他重新杀回茅山之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可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门派中总有些龌蹉之事，为了自身利益勾心斗角，甚至不惜下手陷害同门。如果事小，便是师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若是闹大了，便会如同茅七这般。 茅七名字中有个七，或许是排行第七的那个。 当初年龄尚小，又天赋禀异，得师父喜欢也不奇怪。可难免有人会眼红，按照茅七的性子也必然不愿多做解释。 这样的事，一次两次还好，若是多了，即便是自家师父，虽然知道这其中有隐情，也着实没有再偏袒的理由。 想到这里，洛小北便有些明白了，为何自家师父指明了要三人学习不同的术法，却并不限制他们再学别的，或许就是考虑到这样的情况。 就怕师兄妹三人争风吃醋又互相比较，最后伤了和气。三人不同，也就没了可比性。 可是这样的办法也有弊端，那就是学得不全面，若是再懒一点，像洛小北这样的，那就真的是一点也学不到东西。 好在三人感情非常好，陆哲和苏晓也勤奋，洛小北懒，可脑子好使，动手这样的事不太会，动脑子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术业有专攻，三人了解的东西却很广泛，用得也灵活，所以这算是洛小北自家师父最满意三人的一点。 像今天这样的事，若不是三人拧成一股绳，再加上多年的默契，可能也不会只受这么一点伤了。 “反正我也没有去处，留在这里还能时刻陪着然儿说说话。”茅七阴郁的脸泛起一丝苦笑，视线再次移到半山腰上新砌的坟墓上，“我会在然儿旁边搭个小屋，等我死了，便和她葬在一处。” 茅七显然是主意已定，洛小北点头，不再相劝。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后悔 茅山一派已经失传是众所周知之事，现在想来，有那么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在，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奇怪。 茅七常年在外跑，也应该知晓这件事。想来以他执拗固执的性格也定然没有明白过来，必然也没有再回去过。 王小碗已经苏醒过来，似乎睡了一觉之后失去的那滴精血也在短时间里快速补了回来。 看上去精神不错，面色也很好，和当初洛小北那一比较，这身体素质倍儿棒！ 王小碗一动，苏晓也不再休息了。抬头时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身体还有些发冷之外，也没了别的伤。 而且这个时辰的阳光已经有温度了，并且随着时间越长，这温度便越高，苏晓的恢复也很容易。 相比较起来，之前的洛小北着实太弱鸡了。 可是融合了阴阳玉佩的能力后的洛小北，除了自身恢复能力大大加快之外，似乎她自己也并没有见识到是不是还有别的隐形的能力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换血之后体内的灵力增加了不少，也能操控招魂幡，可是放在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这里，还是有些不够看。 洛小北现在也是有一点后悔自己当初只动脑不动手的习惯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显得自己太过弱鸡。 苏晓和王小碗之间的姿势算是有些暧昧的，但是两人醒来之后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并且王小碗顺手就将手指叩在了苏晓手腕上，动作自然，一气呵成。 这让一旁见到两人醒来，便想开口关心关心的洛小北愣是没插上一句话。 “没什么大碍！”王小碗刚醒，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不难看出，她是一个脑子比行动还快的人。 “太好了，你们可以再休息会儿，我们一会儿就可以走了！”洛小北这才敢说话。 面对医学的事，王小碗的表情就会一下变得很严肃。虽然平常她的神情都是有些冷的，但是这种冷和那种明显说着“不要靠近我”的气息比起来，洛小北也没那个胆儿去打扰。 苏晓抬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好看的笑意，清润的嗓音带着愉悦的气息，“现在就可以走了！” 他收回右腿，正想站起，却又被王小碗拉住，“你先把这个吃了，再歇会儿。” 王小碗白皙透明的指尖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苏晓看了看，有些迟疑的接了过去。 苏晓不适合立即行走，因为他就这么坐了好几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同一个姿势不变就算了，腿上还枕着王小碗的脑地，必然会因为血行不畅而导致腿发麻。 他若是立即站起，肯定会因为双腿无力而站不稳。 至于那个药，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但是对于王小碗用的药，珍贵是珍贵，就是最好不要知道药材，否则明知是药也会吐出来。 直到日头高挂，几人吃了些干粮，这才重新出发。 出望乡还不算远就遇到了这么一档子事，之后还有一段路要走，也不知还会再遇到什么。 至于茅七，他真的就在山谷中留了下来。直到洛小北几人走之前，也再没说过话。 感谢什么的话肯定是没有的，毕竟洛小北几人破坏了他的梦，又将然儿送去投胎了。怨怼的话更是说不出来，洛小北几人要是不出手，那死的就是她们了。 至于有缘再见或者后会有期什么的话，洛小北也认为，以后还是不要见得好。 苏晓的脸色也算恢复了正常，除了体温还有点低，也没有别的大碍。 王小碗的药作用很好，也没有别的不适的后遗症。 “对了，洛洛！”苏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副颇有兴趣额样子。 “什么？” “当初开爷把你带下墓之后，他出来了么？”苏晓忽然问道。 “没有！”洛小北摇头。 开爷不是正常人类，洛小北早就有猜测，直到陵墓中遇到那么些事，这个猜测才算真正变成了现实。 当初开爷把洛小北从淑尤的手中救下，也只是让洛小北走，而他自己却带着那盏点不燃的灯走向了陵墓的深处。 那里面有什么，又该如何进去，洛小北全然不知。 可也就是那次一别，洛小北知道，开爷是已经回到该回的地方了，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以后再也不用四处奔走了，并且这一别，也就是永远了。 “那你要招魂幡，真的只是为了去看青冥那么简单？”青冥成了精，哪怕通晓言语，也只是一棵树而已。 洛小北脚步顿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苏晓，“你不会以为我还要去找开爷吧？” 苏晓桃花眼闪了闪，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哪能啊？就是他用了阴私的手段将你掳走的，你怎么可能还会去找他？” “没有么？”洛小北笑了笑，跟上了苏晓的步伐，“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呀！” 苏晓：“……” 却也没有洛小北说的那么严重，她一开始的想法只是青冥而已。后来想着，若是陵墓里的一切恢复了正常，青冥的能力越来越强，是不是就能探向更深处去？ 陵墓中有多危险洛小北是领教过的，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有心避世的不知是何物的人或者别的去冒险。 可若是青冥真的有这样的能力了，她若是想见开爷一面，应该也能轻松很多。 只是，也许开爷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洛小北抬头，在一片蜿蜒苍翠的山岭中，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坚韧的女子——九月！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会不会一直等在望乡的门口，希望哪一天能看着开爷从那里面出来，然后再次带着他们，走南闯北，就算是风餐露宿也能过出颇具人情味的生活来。 “那可是要害你的人啊！”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单纯呢？” “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那陵墓中多危险啊！” “那男的有二哥帅吗？” …… 苏晓像老妈子似的，在洛小北耳边絮絮叨叨的劝说。 却见洛小北早就神游到天际去了，完全没听他的话，一时又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中奖 “歇会儿！”苏晓招招手，除开在关键时候，向来说话并不顶用的他，现在洛小北三人对他也算是有求必应了。 他说休息，大家必然也会休息上一阵。 甚至于洛小北也不再跟这位二师兄唱反调了。哪怕一路上这人像不怕浪费口水似的，一直在她耳边叨叨不要想不开再下公输家那个陵墓。 洛小北也是含糊得应了，不然苏晓还指不定要怎么吵得人脑仁疼。 苏晓从那次布阵之后，后遗症不大，却持续了太久。何况现在的季节，温度不断下降，他们在外风餐露宿的，要说尽快好起来也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按照现在的天色看来，他们少不得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山岭中的夜色总是来得格外早，气温也下降得很快，除了早早生火，且盼着不要下雨之外，也没了别的办法。 “这一遭走了回去，必然要叫师父好好补偿我！”洛小北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愤愤道。 苏晓隔着火堆往洛小北瘦削没有肉的脸颊上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瘦了太多，估计这次师父收藏的好宝贝要保不住了。” “就你话多，究竟是谁惦记着师父的宝贝呢？”洛小北瞪了一眼苏晓，原本还想着看在苏晓是伤残人士的份上不和他反着来的，前面的时间都还算忍过去了，这才没多久，还是破功了。 洛小北和苏晓都在惦记着自家师父手上的东西，不过苏晓想的却是，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自的奇兵飞甲门吃。而洛小北要的，也不管什么作用，只要能看得顺眼的，她就要。 但是也不会太过分，每次只能拿一件，且也不是次次问师父要都能拿到。 若是真能派上什么用场的，她当时还能拿出来带在身边用上几天，若是没什么实质的作用，最后不知怎么的，还是会回到自家师父手上。 或许也是深谙洛小北的脾性，所以在面对洛小北和苏晓同时讨要东西之时，洛小北得到的总是要多些。反正最后也还是要还回去的，总比被拿去喂苏晓的飞甲了，从此一去不复返要好得多吧？ 何况洛小北自己也清楚，能被她开口要到的，相对来说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物件，真正贵重的那些，师父他老人家早就藏得严严实实的了。就洛小北和苏晓这两人是根本就找不出来的。 陆哲倒是清楚师父放东西的地方，可是那里设置的阵法他不见得能解开，还会惊动师父，且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自然也不需要。 同往常一样，陆哲带着罗盘从林中出来，正好见到洛小北和苏晓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王小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一边倚着树干闭目养神。 有了上一次关于被封印的精怪的教训，在这之后每到一个地方，陆哲都会用罗盘查看一下周围有没有别的东西，以免出了什么纰漏，也好早作准备。 不过哪里会来那么多精怪？且次次都被他们遇见？ 洛小北倒是不反对自家大师兄这么做，吃一堑长一智，也能让自己心安。 听到细微的动静，洛小北侧过头，笑嘻嘻的盯着自家大师兄看。 陆哲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身上带着些冷意，清淡的嗓音传来，“罗盘没什么反应，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常年在外行走训练出来的，对周围的空气，温度和湿度的敏感性。 也就是说，罗盘没有探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直觉告诉陆哲，这个地方不一般。 王小碗已经睁开了眼睛，抱着手臂听陆哲说话。 洛小北瞪了一眼苏晓，“随便找个地方休息还能让你中了个奖！” 这样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遇到，在深山老林里行走，不是遇到大型的猛兽，便是那些躲着的精怪了。自然，这样的事情也没必要上赶着，能不遇到便是最好的。不然，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和洛小北下意识皱眉的反应不同，苏晓陡然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还有些激动，“太好了，自从上次之后好久没动手了，正好可以试试恢复得怎么样了！” 跃跃欲试的神情，再次招了洛小北一记白眼，“要是你还没恢复好，就先歇着。” 苏晓侧过头，一脸欣喜得将手臂搭在洛小北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愉悦，“难得啊！你这是关心起二哥我来了？” 洛小北斜睨了一眼将脸凑上来的人没再说话，甩了甩肩。 苏晓识趣的将自己的手臂放了下去，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王小碗站起身，看了一眼还燃着的火堆，轻声说了句，“先把它熄了，各自找个地方躲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偶有冷风掠过，一阵枝丫摇晃。 几人当然不能躲在一起，人太多，目标太大。 而且，现在的天色，似乎也只有躲着了。总不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还在这深山老林里赶路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因为见得多了，这样的情况也能快速适应过来。 山间温度低，洛小北靠在树干上，她不会爬树，也就只能寻到一个粗壮的树干将自己的小身板挡住，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这样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好几个小时，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发现，洛小北才越发肯定，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虽然天气渐冷，却还没有完全进入冬天，夜晚又正是林间的动物外出觅食的时候，就算没有大型的动物，小动物也总该有吧？ 可是别说小动物了，洛小北连鸟叫声都没听到。 除了沙沙而过的风声便是簌簌的落叶声。 太安静了，仿佛这里除了她自己，便再也不存在别的活物。 几人虽然是分开躲着，却对各自躲的方向都有个大概的了解，那三人自然会上树，隐在还算茂密的树梢上，再稍微敛声屏气，轻易不会被发现。 毫无疑问，不会爬树的洛小北便成了那个重点关注对象。 第三百三十九章 诱饵 可惜这个重点关注对象这会儿已经在犯困了，再晚一点，她已经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打个盹儿了。 “沙沙——” “沙沙——” 枝叶摩挲的声音再次传来，不似之前的朦胧，这次的风来得更加猛烈，带起的寒意让洛小北陡然睁开眼睛。 来了？ 洛小北没动，却听到猛烈的风刚过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似乎有些不对劲？ 洛小北竖着耳朵听，却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难不成刚才的感知只是一场意外？ 洛小北小心翼翼的将脸探出树干，身子往前倾，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皱了皱眉，黑暗中什么也没有，她甚至连王小碗几人的呼吸声也没听见。 虽然知道大家都是惯会伪装的，只是这个时候也显得太过诡异了些。 收回脑袋，暗想自己或许是多疑了，沉了沉心思，准备再闭上眼打个盹，眼皮刚一抬，就看见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的正对面，一排红色亮着光的东西在盯着自己。 好像之前没有这个东西吧？ 这是啥玩意儿？ 眼睛？ 尼玛！不管了！ 洛小北抬手干净利落的将影木鞭抽了出来，手腕一转，闪着银光的鞭子如同舞动的灵蛇扑向了那一排的红色东西。 谁知这鞭子还没触到东西，一片巨大的黑影从洛小北头顶掠过，掀起一阵狂风使得头顶的树叶簌簌掉落。 王小碗三人跳下来时，那黑影正好掠起，看那身影，似乎是一只鸟？ 洛小北脸都黑了，一眨不眨得盯着眼前露出些许意外神情的三人，“你们是故意让我来做诱饵的吧？” 三人一愣，就连一向淡然的陆哲神情也有些尴尬。 洛小北一看这三人的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额，那个……现在怎么办？”苏晓摸了摸鼻子，刻意岔开了话题。 洛小北一转身，瞪了一眼故作不知情的人，沉声道：“这主意肯定是你提的，你别装傻！” 苏晓顿了顿，干笑了两声，一双桃花眼闪了闪，“哪能啊！哈哈哈哈……” 洛小北：“……”你就算是心虚也拜托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事实上，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全都是三人商量好的，因为洛小北这体质，天然的诱饵嘛！不过，也是因为洛小北不会爬树的原因，她站下面，自然是个不错的目标。 猜到了前面没猜到后面的洛小北自然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不会爬树，所以成了诱饵的不二人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卖的问题了好吧？这简直就是歧视！知道了真相的洛小北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爬树。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看清楚了吗？”短暂的尴尬后，洛小北顶着一张沉得如同锅底的脸问道，就连语气里也是满满的记仇意味。 “像是一只鸟！”苏晓干咳了两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洛小北的脸更黑了，“我当然知道那是一只鸟！” 鸟有什么奇怪的？林子大了还什么鸟都有呢！ 气氛越发尴尬。 洛小北这次的诱饵当得是成功了，可惜他们这三个准备捕捉猎物的人扑了个空！ “没关系，我在它身上扔个了符咒。”陆哲清淡的声音适时响起，快要凝固起来的空气仿佛这才成功流动起来。 若不是有把握，怎么可能还会站在这里聊天？应该是早就追着过去了才对！ 气氛得到缓和，王小碗也轻咳了一声，“走吧！” 几人这才动身，只有洛小北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按照预想，这东西的老巢应该不远才对，但陆哲在它身上贴的符咒告诉他们，这地方还挺远。 需要他们翻过山头，也就是说在山的那一边。 为了找这个东西，也算是翻山越岭了。 “你当时看到什么了？你就出手了！”洛小北的脸色一直不太对，苏晓自知理亏，只能不断在洛小北耳边找话题。 “看到了眼睛。”洛小北神声音很轻却不飘。 “眼睛？”苏晓有些不确定，看到了眼睛算什么？这也并不能做出些什么有效的判断来呀！ “好像有十八只！”洛小北皱了皱眉，细想当时自己看到那一排红色的东西的场景。 这个特点让苏晓眼睛陡然一亮，旋即又笑了起来，“十八只眼睛得有多大的脑袋啊？难不成整个脑袋上长的全是眼睛？” 洛小北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问，“你是不是傻？” “那是一排！” 这四个字，让苏晓的笑意卡在喉咙里。 洛小北知道，提到这里，苏晓也该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虽然那一排眼睛并不是完整的直线，但是他它们的位置都是相对来说的正对着洛小北的，且有红光，洛小北一眼，就已经有些了然了。 一直在前面开路的陆哲和王小碗也在注意两人的对话，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也有些皱眉。 “我们还要过去吗？”王小碗忽然问道。 这东西一听，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了，但是这东西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见到和碰到的。 若是不小心沾染了，必然会倒大霉，或者有什么血光之灾。 而洛小北这样的人还刚好是比较吸引这东西的诱饵，可见洛小北这命格…… 这个…… 洛小北揉着自己的额角，她怎么觉得有些脑仁疼呢？ “去啊！当然去！”苏晓声音里透着激动，“好不容易能让洛洛做一次诱饵，这个机会不能浪费了！” 洛小北：“……”其实我挺愿意浪费的！ “那就继续走吧！”传说毕竟是传说，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还是需要继续去探究。 而且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只要他们小心一点就好。 几人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从半山腰的位置绕了过去，也不用真的跑到山顶去。 相当于从阳坡的位置换到了阴坡，这边的风要更大些，温度更是比之前要下降了不少。 这边的树木没有阳坡的密集和茂盛，却还有些些稀稀拉拉的树干和低矮的灌木丛，除此之外，不见其它。 第三百四十章 恐高 “奇了怪了，那只鸟不小吧？”苏晓站在原地看了一圈，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不见洛小北说的眼睛，“难道躲进灌木丛里了？” 如果真要这么说，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但是，按照之前简短的打了个照面来看，那只鸟的体型不会这么小，就算躲进灌木丛了，也应该是有迹可循才对。 陆哲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势，低声喃喃了两句咒语。 可以用来追踪的符咒，再怎么说，陆哲自己还是能控制的。而且能在当时的情况就贴在那只鸟身上还不被察觉，也必然有独特之处。 这么想着，伴随着陆哲咒语响起，洛小北视线一转，就看见距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点红光。 “那边！”洛小北抬手一指，几人的视线都被拉了过去。 “走！”陆哲低声说了一个字。 洛小北在最前面，脚下的步子很快，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快速跑到红光所在的地方，却发觉脚下一滑，整个人落空，身子就要掉下去。 好在身后的陆哲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手臂，一阵冷风吹来，洛小北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正被掉在悬崖边上。 除了手臂被陆哲拽住，现在的她就是双脚悬空的状态，下面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漆黑一片的中心处，有一点红光在不停闪烁。 洛小北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但是刚刚的情况发生只在一瞬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清楚。 “快上来！”苏晓也趴在了陆哲身边，让洛小北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差点小命不保，洛小北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处这么高的悬崖！”王小碗皱眉往下看去，一片漆黑里，只有那点红光格外明显。 “现在要怎么下去？”苏晓现在考虑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样的机会苏晓并不想浪费掉。 洛小北坐在原地，完全没了搭话的兴致，何况她也并不是那么想去的。 这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王小碗倒是若有所思，“用阵法试试？” “阵法？”洛小北倒是不知道，有什么阵法可以让人飞起来的，却见苏晓眼睛一亮。 难道还真有？ 两人对视一眼，站在悬崖边上，一起掏出了一叠黄符，口中喃喃，又同时将符咒扔进了黑夜里。 出手的黄符亮起一阵金色的光，眨眼间一个不停旋转的八卦阵便出现在悬崖上方的空间里。 就这么站上去？ 虽然洛小北很轻，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这么站上去还是需要一点勇气。 似乎看穿了洛小北的顾虑，王小碗抬手递给洛小北一张黄符，“捏在手里。” “哦！”洛小北乖乖将符咒捏在手里，站了起来，等着王小碗上去了，这才跟着站上去。 除了阵法的中心亮着金色的光，周围都是黑的。 “你不要往下看。”王小碗轻声提醒道。 洛小北使劲儿点头，刚刚那样来一次，现在也实在不敢再看了。 “把你的爪子拿开！”王小碗又道。 “哦！”洛小北讪讪的将拽着王小碗手臂的手拿开，还没反应过来，陡然下降的坠落感直接让洛小北坐了下来。 王小碗和苏晓同时启动阵法，洛小北坐在中间，手里死死攥着那张符咒，就怕一不小心会飞出去。 一只微凉的手掌覆盖在洛小北头顶，她睁开眼，正好看到半蹲在她眼前的陆哲。 洛小北只觉得鼻子一酸，努力吸了吸鼻子，有几分委屈的低低唤了声：“大师兄！” 陆哲薄唇微勾，眼神如同深邃的古井，只一眼，便让洛小北内心平静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没事的。”陆哲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洛小北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再次放了下来，这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到了！”苏晓的声音终于让洛小北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意来。 陆哲站起身往一旁移开，洛小北正好就看见一个被藤蔓覆盖的洞口，里面的红光若隐若现。 “你这毛病还在啊！”看了一眼脸色还不曾恢复的洛小北，苏晓叹了口气，又有几分心疼。 倒是一旁的王小碗不太理解，“什么毛病？” “恐高！”苏晓心直口快，直接又把洛小北的另一个弱点说了出来。 王小碗：(⊙o⊙)… 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洛小北不会爬树。试问一个恐高的人怎么可能愿意爬上去？但是身为一个道士，还会恐高，这也有点不可思议。 洛小北瞪了一眼苏晓。 其实她这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怕蛇这样的实在没办法克服，恐高对于她来说不算难事。 当初在陵墓中被青冥绑在树上的时候也没事，掉在那个木板上的时候也没事，说明还是已经能克服了的。 只是刚刚那一次差点掉下去的经历，又把这毛病刺激出来了，所以下意识的有点害怕。 至于爬树这个，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之前被刺激到了，所以以后一定会学会的。 只是对于自家二师兄这样随随便便揭自己短处的做法，洛小北有一百个不满意。 “走吧！”陆哲清冷的声音提醒了一句。 “那东西会不会在里面等着我们啊？”苏晓循着洞口看了一眼，除了一点微亮的红光，剩下的依然只是一片漆黑。 “要是真在里面等着，还会等我们进去？肯定已经杀出来了。”洛小北摆摆手。 他们下来用的这个阵法简直能晃瞎眼，这么大的动静，若是那只鸟在里面，早就出现了。 “可是大师兄不是把符咒贴在鸟身上的吗？怎么符咒在这里鸟却不在？”洛小北这才发现了这个点，回头看了一眼陆哲，见他也只是皱着眉头，似乎不太理解。 “这有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晓也不怕，抬手将洞口的藤蔓掀开。 入眼的，正好是距离洞口不远处，陆哲的追踪符咒亮着红色光芒，像是已经被丢弃。 第三百四十一章 花 “这东西精怪不是看不出来的么？怎么还被发现了扔在这里？” 苏晓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鸟是没有，可这洞口也只能容纳一个人，最多两个人的位置还有一点挤，难道这是那鸟的巢穴？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得不说，这只成了精的鸟智商有点高啊！ 洛小北倒是占了身材的优势，贴着墙挤了进去。 大师兄的追踪符从来没出过意外，她是不太相信是因为被发现了的缘故。 而且一直站在外面的阵法上有点后怕，小小的身子就那么钻到了苏晓的前面去。 将腰间的鞭子抽出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脖子上戴着的菩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了出来，淡青色的光正好将眼前那一坨贴着符咒的黑漆漆的东西照了出来。 洛小北愣了愣，手中的鞭子已经探出去。轻轻一挑，那坨东西居然还动了！ 而且像没有重量似的，根本就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这是什么？”苏晓也看见了洛小北手中的东西，那张发着红光的符咒还在上面贴着，随着洛小北一扒拉，那东西还被挑了起来。 “这个……”洛小北皱了皱眉，眼前的毛茸茸的，又没什么重量的东西，似乎是羽毛？ “怎么可能？难不成这鸟还会像蛇一样蜕皮不成？”苏晓呵呵笑了，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消失他就先愣住了，旋即又道：“卧槽！不会是真的吧？” 陆哲和王小碗也跟着进了山洞，看了一眼洛小北手中的东西，也跟着皱了眉。 “继续往里走！”陆哲淡淡道。 “那这个怎么办？”苏晓指着那东西问道：“放在原地一会儿肯定会被发现。” 都已经被碰过了，上面肯定会粘上洛小北身上的气味，就算把东西留在原地，那只鸟也会发现有人进来了。 “那就带走吧！”也不等几人回答，苏晓倒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羽毛斗篷从洛小北鞭子上扯下，然后塞进了芥子袋里。 这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已经将苏晓的意图变现得十分明显了。 苏晓一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拿到一个来仔细研究研究，没道理看了一眼就能扔下，何况，也确实不能再将羽毛斗篷留在原地。 反正都会被发现，还不如让他带走。 洛小北摇摇头，自家二师兄这样的行为已经不能劝了。 几人从洞口一直往里走，越走越发现里面极其宽敞。 里面没了一开始的黑暗，隐隐透着亮光，但这光又不知是从何而来，仿佛穿透了石壁，又像是石壁上自带的光芒，刚好能够让几人看清楚前进的道路。 山洞一直往里延伸，中间没有岔路口，如果突然发生什么事，几人根本没处躲。 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快，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洛小北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一直发出淡淡的青光，也就是这一点，让洛小北一直抱着警惕心不敢放松。 羽毛斗篷被扔在洞口，也就是说那只鸟也在这山洞里，只是有可能换了个形态。 只是越往里走，几人也开始注意到洞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湿润，并且隐隐还能听到水流哗啦啦的声响。 几人互相对视，再次收敛了心神，确保呼吸声一同屏住，这才继续往里去。 光芒越来越亮，几人一起踏进去，瞬间就愣在原地。 里面的空间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四周有从上而下水流，烟雾缭绕，带着朦胧的美感。花海带着绚烂璀璨的白光，轻轻摇曳，整个山洞都笼罩在一层不真实的光晕里。 眼前的场景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又像是人间仙境，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息，莫名让几人警惕的心绪都平和下来。 虽然是花海，几人却并没有闻到什么花香。 王小碗皱眉，宁神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这才用眼神示意，“一会儿不要出声！” 洛小北几人也知道，这里不是随意开口的地方。 而且这些花也有些奇怪，花朵全部都是低垂的样子，并且没有绿叶，看上去分明就是枯萎了的模样，但是仔细观察又发现那些绿叶又极其饱满。 “快往里走！”陆哲眉梢往下压，一手已经拽上了洛小北的手腕，也不等多余的反应，拽着洛小北就往瀑布下的阴影处躲。 王小碗和苏晓已经藏在了另一处，耳边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声，似乎还有…… 洛小北皱眉，刚才他们站的地方，长长的洞口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这是有人来了？ 可是不对吧？ 这山洞的入口所在位于陡峭的悬崖上，他们下来时都用了阵法，如果后面来的都是正常人，是怎么上来的？ 之所以说来的是正常人，实在是因为这些人行事并没有章法，似乎也有太紧张的原因，轻轻松松就暴露了自己。 但是普通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脚步声很快，却也小心翼翼。 还在洛小北发呆的空档里，一群人已经走到入口处。 洛小北位于暗处，向着来人看去，一群人挽着衣袖和裤腿，看起来极其狼狈，衣服也非常脏乱。 那些人的眼睛落在眼前的一片花海上，似乎收不回来了一样，满眼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洛小北抬头，视线正好落在陆哲绷紧的下巴上。 似乎是察觉到洛小北的疑问，陆哲拽着洛小北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示意她静观其变。 洛小北收回视线，一时也只能按照陆哲的意思来。 但是他不能理解，这些人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的。 一群人的神情紧张又欣喜，站在洞口旁却又迟迟迈不开步子。 那是什么花，洛小北暂时还没有想起来。但是看这一群人的神情，应该是冲着这些花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奇怪了，一般人爬上悬崖峭壁的洞口，应该是为了寻找什么宝贝来的。 虽然这里的花确实不一样，但是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花？ 问题肯定出在这花身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变故 果然，和洛小北预想中的一样，那些人之前还犹豫，小心翼翼的等了片刻，便一股脑的扑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洛小北瞪大了眼睛，但是被陆哲拽着，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声。 那些村民像是着魔了一样，神情激动，目标正是那些虽然透露着奇怪却异常漂亮的花。 拔花的速度很快，但是看那手法又极其轻快，并且出手的动作也格外小心，就怕太过用力，那花便会折损。 每人背后都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花朵连根须一起被拔出，一朵挨着一朵，仿佛要将这片花海全部带走一样。 这动作算不得精细，眼前分明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动静却不大，像是怕惊扰了谁。 流水哗啦啦打在潭中，迸溅崎细碎的水珠，迎面打在洛小北脸上，冰冰凉凉，一时心绪也沉寂了下来。 外面摇摇晃晃的光晕让洛小北感觉有些不太真实，但手腕上属于陆哲的厚实的温度传了过来，告诉着洛小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洛小北刚一回头，还没说完的话便被打断。 陆哲修长微凉的手指按在她的唇瓣上，洛小北不解，她其实是想说，他们现在应该可以出去了，但是陆哲这么大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 她侧过头，一时便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缥缈梦幻的场景渐渐暗沉下来，仿佛天空塌陷了一般，沉闷的压抑感迎面扑过来，连带着那些透露着诡异的花也越发诡谲。 那些忙着摘花的人并没有发现眼前场景的细微的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变化没有反应。 洛小北没忘一开始进入这处山洞是为何事，只是入眼便是这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一时还尚未回转过来，等见到这渐渐变化的场面，这才想起来，那只鸟呢？ “无知！竟然来偷我的花！” 尖利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从四面八方撞击而来。 那些原本还在热火朝天摘花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表情惊恐的望着朦胧虚无的山洞穹顶的顶端。 “快走！”人群中有人沉声说了两个字。 那些原本还未反应过来的人也在这沉着冷静的声音里变得镇定下来，快速将手中的花扔下，抱着竹篓往入口的方向退去。 像是经过多次的练习，这一次的退场井然有序，和之前的慌乱又是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想走？没门！”尖利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这话刚落，原本还大开的洞口顿时被堵住，那些低垂着的颜色暗淡的花陡然将花朵抬起，正对着洞口的方向，花瓣大开，仿佛有尖利的牙齿，花瓣的正中，一条红色鲜艳的如同缎带一样的东西快速射出。 “噗嗤——”铺天盖地的缎带如同尖锐的利剑，皮肉被穿透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痛苦的嚎叫声接连在山洞中响起。 “帝休！”还不等洛小北反应过来，身后的陆哲已经放开了捂着她嘴唇的手，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刚刚落下，红色的光影已经飞了出去。 手腕上的温度渐渐消失，洛小北敛神，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快速从瀑布后钻了出来。 银色的长鞭如同锋利的宝剑，一眨眼，红色的缎带便断裂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红色的汁液四处喷洒。 这世界上是有食人花存在的，洛小北知道，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花径中的汁液并是不绿色的，而是如同血液一样的鲜红色。 那些缎带就如同花朵的舌头，被切断，花朵便失去了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苏晓的飞甲和陆哲的帝休在花海间不断穿梭吸引了那些舌头的注意力，又在快速回转的时候将舌头切断。 但花朵的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真正将这些解决掉。 洛小北拦在洞口前，长鞭如同飞舞的灵蛇不停流转，身上已经沾染了血色的汁液，从发梢到脸颊再到身上的衣服，已经浸满了妖冶诡谲的红色，她一回头，眼前的景象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那些被舌头穿透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面上表情惊恐，四肢扭曲，皮肤褶皱，瞪大的眼珠格外明显，含冤而死，且死不瞑目。 还有的尸体已经被啃成了骨头，从怀中的背篓处伸出的舌头彻底将他们的性命夺走，又紧紧缠绕在他们周围，将他们让大开的花瓣处拉。 锋利的牙齿仿佛屠夫的砍刀，不过短短的时间里，部分的肢体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 王小碗秀眉紧紧拧着，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被舌头触碰到的人眨眼睛便失去了生命的气息，血液被夺走，变成了干尸。 明明之前还鲜活一片在眼前摘花的人，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洛小北面无表情看着王小碗神色晦暗的脸，一时站在原地不知该说点什么话来安慰。 身为一个医生，王小碗并不像她外表那样不近人情。或许是一个人生活久了，连说话都会带着冷气。 但洛小北知道，王小碗内心是一个有很强的责任心的人，她的善良和她淡漠的外表并不相符，但是她总能在紧急的时刻快速出书，并且以往能以自己的医术去救更多的人。 她是医生的时间超过了她身为道士的时间。 洛小北皱眉，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向前迈了两步，一手轻轻拍在王小碗肩膀上。 王小碗性格如何，相处了这么久，洛小北也算了解一二了，现在她心里肯定很难过，但是这个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有用。 事情发生也不过短短的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视线从这些尸体上扫过，洛小北耳边传来帝休和飞甲的声音，心里却无比平静。 “呜——” 有谁轻轻呜咽了一声。 洛小北捏了捏手中的长鞭，又拍了拍王小碗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这里还有人活着。 第三百四十三章 食人花？ 是还活着，距离死也不远了。 洛小北和王小碗要是发现得再晚一点，这个被层层叠叠的干尸压在下面的活人肯定已经被捂死了。 一张脸早就涨成了青紫色，眼眶也有向外凸的趋势，这是被压得太狠了。 王小碗急忙帮他顺气，眼看着这人大喘了好多口气，脸色才渐渐好转，一时心里的紧张也放下来不少。 洛小北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活人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并不多见，但是她并不像王小碗那样有一颗独属于医生的仁心。或许也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有这么一颗心，但王小碗总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面对这样的景象，她心里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王小碗救人，她只能站在一旁，时刻注意着苏晓和陆哲那边的动向。 这一片辽阔的花海已经是一片狼藉，花朵枯萎凋零，加上四处迸溅的红色的汁液，仿佛刚刚经过了一片大屠杀的场景，萧瑟又凄凉。 一副世外桃源的图，就这样被轻易毁灭。 谁也没想到，那些看起来充满希望的花朵，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是如此恐怖的邪恶的实力。 “原来是你们！”那道尖利的声音顿了顿，“我本不愿与你们交恶，偏偏你们要来送死！” 这话说得并不奇怪，也不用洛小北想便知道，说这话的人，必然是之前的那只鸟。 都是见过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说。 可惜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这鸟看人的本事比人看鸟的本事还要强上很多。 好在洛小北的观察力极强，只将那一点点细枝末节的东西整理一下，便也就猜到了那只鸟是什么东西。 “鬼车”也被称为九头鸟。 传说中这只鸟原本有十个头，后来被天狗咬掉了一只脑袋，便只剩下了十只脖子和九个头，而脖子断裂的地方却流血不止甚是吓人。 如果被这断掉的脖子处流出的鲜血玷污，便会遭遇不祥的事。 这样的传说洛小北曾经在书上看过，但是对于流血不止这句话却是不信的。 现在也不信，因为她看见那只鸟了，却并没有见到流血不止的脖子。 还有另外的说法，便是说这九头鸟外表为红色，体型像鸭，且它外面的那层羽毛是可以脱掉的，若是脱掉，它便会成为一个妇人的样子。 若说之前还对这九头鸟不太相信，但是从进山洞，洛小北看到张羽毛斗篷的时候便知道了，这一次遇到的怕是真的。 但是对于九头鸟生活的地方还有这么一片奇怪的花海，洛小北却从来没听说过。 那些从花朵中喷溅出来的红色的汁液却仿佛在告诉洛小北，这二者之间应该是有某种联系的。 他们身为道士，身上有些东西带着灵气，会被发现也不奇怪，只是洛小北总觉得这一次的灾难，又是他们自己要招来的。 “谁死还不一定呢！有本事你出来？”苏晓语气轻松，话里带着调侃。 操控飞甲对付那些轻易就折了的花朵并不费力，对于九头鸟的威胁也并不在意，毕竟这九头鸟的斗篷还在苏晓的芥子袋里。 换句话说，如果这九头鸟没了羽毛斗篷，也就是一个成了精却没多少本事人，而不再是一只充满威胁的鸟。 可他面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早就有了把握。 这九头鸟原本是不愿交恶，可见对他们是有些忌惮的，苏晓之所以如此说，也只是让这只鸟更忌惮一些。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传说中脱了斗篷便会变成人的精怪，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明显这精怪也不好骗，它既然已经有了人的形态，会有人的意识也不奇怪，但若是它真的太聪明了，对于几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而且它杀人又太过干净利落，可见实力也是有的。 穹顶上越来越暗，仿佛山顶的地方也跟着塌下来。只有那个差点被憋死的人在那里直哼哼，原本烟雾缭绕又如同环佩叮当的那些瀑布也一同消失了。 这山洞里的光线瞬间暗下去了，沉重的压抑感让躺在地面上的唯一一个还存活的人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整个身子都快蜷缩在一起。 那些血腥气的出现不过短短的瞬间，而这些从花朵中喷溅出来的汁液却只是如同无色无味的颜料一样。 山洞内的气氛在不断变换，洛小北抬头，在穹顶的地方，隐在黑暗中的像是大红色的东西在不断移动。 “那是什么？”洛小北声音很轻，在安静空旷的山洞里格外明显。 几人抬头，这才看清楚，那些位于穹顶上不断膨胀的，仿佛要将整个穹顶堆积满的，正是大红色花。 这些花一朵挨着一朵，不断绽放，带着摄入的气息，将整个穹顶全部填满。 并且还觉得不够一般，花朵都快要被挤得变了形。 和之前的种在地面的像是白色又像是粉色的闪着璀璨晶莹的光华的花朵不一样，这些花朵没有颜色，却莫名带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红色妖艳和夺目，仿佛都是被鲜血浸染而成。 “小心一点！”王小碗皱眉，看了一眼还躺在地面上的人，一手已经从身侧的袋子里掏出了好几枚铜钱。 若是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布置一个阵法能在短时间里将这个人保护起来不至于受到伤害。只要能过了这一关，那么他就能活了。 并且按照现在样子来看，他们似乎已经被困在了这里，洞口被封住，已经出不去，只能将这只鸟解决了再说别的事。 红色花朵不断从上往下生长，像是倒吊着的，花朵越来越大，不断靠近。 “快走！”陆哲轻喝一声，眼看着洛小北头顶上的巨大的花瓣瞬间变长，像是一只巨大的网快速向洛小北覆盖下来，陆哲一向淡然的脸色已经裂开。 话一出口的同时，整个人已经跟着飞了出去，正是洛小北的方向。 而她的视线里，锋利的牙齿带着血色的巨大的舌头正扑向她的面门，这个…… 巨大的食人花？ 第三百四十四章 幸存者 等死绝对不是洛小北的作风，当然，她手上的反应比脑袋还快。 四肢足够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想吃了她，没那么容易！ 洛小北纤细的腰肢往下一拧，以极其不寻常的弧度将上半身往一旁移开，手中的长鞭仿佛被注入无尽的力量，笔直如同长剑。整个人往下一倒，仿佛要贴近地面，手腕上抬，快速将大红色的舌头削掉，双手后展开，脚下一蹬，整个人极速往后退去。 迸溅出来的鲜红色的汁液并没有滴到洛小北身上，但鲜艳妖异的红色花朵仿佛被削掉了命脉，饱满莹润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如同树皮。连接着它的粗壮的翠绿色的茎干也快速干瘪，颜色由翠绿变为棕褐色，枯萎如同暮年的老者。 整个花瓣连同茎干一起掉到了地面，永远失去了生机。 陆哲脚下顿住，握着帝休的手指紧了紧，转身，红色的光华飞了出去，大片娇艳红色从头顶落下，这片广袤无垠的空间里，布满诡谲妖冶的红色。 事到如今，洛小北也顾不得是否会被红色的汁液染上，枯萎的花瓣簌簌落下，这些短暂而美妙的生命，在这一刻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也就这点本事么？”苏晓有些激动的声音传来，明显这样的打斗对于来说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并且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打斗，这些脆弱不堪一击的花朵，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又怎么能拦住他们？ 洛小北看了看站在那里的苏晓，他已经被汁液染成了红色，但是灼灼的桃花眼明亮的吓人。 事情越是艰难，对于苏晓来说就更具挑战力，洛小北完全明白自己这个二师兄在想什么。 一地的狼藉和满目的红色，甚至陆哲这样小心的人都不曾避免，总得看来，似乎也就那个待在阵法里的人还算安好了。 几人已经停了下来稍作休息，苏晓四处看了看，之前的朦胧烟雾已经消失，瀑布已经断流，头顶上漆黑一片，却始终不见之前说话的那人的影子。 “不出来吗？”苏晓声音很轻，带着笑意，缓缓从自己的芥子袋中将之前放进去的羽毛斗篷掏了出来。 算是引蛇出洞了？ “卑鄙！”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四周传了过来，明显那人也看到了这斗篷，“快给我放下！” 这声音有些尖利，带着恨意，仿佛希望下一秒就能将苏晓碎尸万段。 苏晓挑眉，仿佛没听到那人说的话，又漫不经心的将斗篷塞回了芥子袋里。 那模样，洛小北在一旁看得，也觉得自己师兄挺欠揍的。 “你……”没料到苏晓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人一时半刻居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洛小北摇摇头，也不管自己师兄了。看这样子，躲在暗处的那只鸟应该不会出现。 反正能用来攻击人的花朵已经没了，那只鸟又没穿斗篷，这就和光着身子没什么区别。 想来这鬼车既然已经有了人的意识，却没想到也会与身为人的羞耻感。 她转过头，向着躺在阵法里的人走去。 王小碗面色平静，对于苏晓那边说的话仿佛没听见似的，倒是一直在观察被救下来的这个人，就怕他一不小心就挂了。 这样的认真态度，洛小北倒是少有。 “他怎么样了？”洛小北蹲下身，她整个人已经成了红色，目光炯炯的盯着躺在阵法中目光涣散的人。 比起他们三个人来，王小碗身上要干净的多，除了零星的几个红点，也只有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估计是被吓傻了！”王小碗摇头，面上没什么表情，这句话说出来也无比的平静。 “吓傻了？”这么不禁吓？ 洛小北瘪嘴，在她看来，这些人既然敢在半夜来闯这个山洞，应该是为了寻宝而来，没有一点胆子贸然就跑来，怎么说，她都不会信的。 看了看王小碗，见她正在将布置的阵法撤回，洛小北想了想，既然是吓傻的，那干脆再吓一吓，看看会不会又吓聪明了。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做了。 整个人往前凑了凑，身子前倾，满是红色汁液的脑袋就还剩下一双眼睛甚至明亮。 她直接将脑袋往前凑，又故意皱着眉头，一只手伸出两个指头，作势就要去挖那人的眼睛。 原本目光涣散的人身子一抖，眼睛里满是惊恐，却已经可见的比之前的清明。 他双瞳一转，视线落在洛小北的脸上，不过两秒的时间，一声惊恐交加的惨叫便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响起。 “鬼啊！”这人不断后退，抱着手臂，整个人瑟瑟发抖，再也不敢看洛小北的脸。 这个反应忒大了些，王小碗下意识的瞥了瞥洛小北，只见她嘿嘿笑了，一副不用感谢我的样子。 “她不是鬼！”王小碗声音平和，特意放缓了语调对躺在地上的受害人说道。 王小碗的声音格外冷静，带着些许缓和人心的力量，也就是这么一句话，那人缓缓抬起了头，入眼的，便是王小碗清冷的眉目。 似乎还存在怀疑，又缓缓将视线移到洛小北所在的方向，只见洛小北一双眼睛瞪着她笑，露出了洁白的小牙，虽然满身上下全是红色，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人还是有些害怕，见了这样子急忙移开了视线，还是向王小碗看过去，小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救你的人呀！”洛小北声音清脆，特意拉长了尾音。 “你们救的我？”那人一愣，抬头怔怔的看着王小碗，这才想起来之前经历了什么事。 被这一提醒，那人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们呢？”那人快速坐起身，一种急切想要寻找请人的急迫。 可是下一秒，他脸上的急切便被惊恐和不可思议取代。瞪大了眼睛，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上移不开视线了。 “别看了！你是唯一的幸存者！”洛小北顺着那人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在哪些干尸上扫过，又快速移开。 第三百四十五章 做什么？ 那人只是呆坐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洛小北的话。 只是眼前的场景也不管洛小北说不说，都已经是那样的状况了，触目惊心和不可思议。 直接看到的，远比说的，体验到的感觉来的更加强烈。 仿佛太过震惊，不过片刻，那人的眼眶就红了，面上的表情纷乱复杂。 这样的反应也让洛小北和王小碗两人不敢打扰，毕竟这里出意外的人不是少数。就算这人想要把这些人全部带走，估计也是不可能的。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王小碗也不绕弯子了，救人的事她会做，只是该问的也一样要问。 那人没回答，只低垂着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处于很难过的状态里。若是一开口，肯定会掩盖不住哭腔。 洛小北深知自己不能安慰人，干脆就不说话了，只静静的听着。 事实上，面对这样的变故，眼前的人没有嚎啕大哭已经算比较能隐忍克制的了，还能指望他怎么样呢？ “把东西留下，我放你们走！”尖利的声音适时响起，成功转移了洛小北的注意力。 对于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鸟的精怪，洛小北本不怎么好奇。原本对于这一趟探险，洛小北也不抱有多大的兴趣，而且亲眼看到了这么一个场景，只希望能尽快从里出去，只是现在看来，又有些不同的想法了。 “要东西？那你就自己出来！”这一次还不等苏晓开口，洛小北直接将话题截了过去。 一句话便将这么多人的性命取走，哪怕洛小北不害怕，也没多大的感觉，只是事情发生在了眼前，而且这鸟人没有一点对人命的关怀，最在乎的也就只有那件羽毛斗篷而已。 说它具有人的意识，是因为没有羽毛斗篷遮羞，它不敢出来，说它是精怪，则是因为对于性命，它是轻视而且轻蔑的。 走是要走的，但是这斗篷，不管苏晓如何想的，洛小北第一个已经认定了，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交了。 这花朵是透露着古怪，对于普通人而言，更是致命的伤害。 “你以为这样能威胁得了我？”那道声音冷哼了一下，仿佛失去了耐心。 事实上，现在的几人是没什么选择的权利的，山洞已经成了一个全封闭状态，他们无论如何是出不去的。 大不了直接动手将她们除掉了，然后再将斗篷抢回来就好。 反正对于随意闯进这里的人，鬼车有绝对的处置权。 夺走人性命的事，对它来说轻车熟路。 只是鬼车会这么想，洛小北几人也能想到这一点。 “并不是要威胁你！”苏晓桃花眼眨了眨，“是恐吓！” 这话音刚落，苏晓已经再次将羽毛斗篷拿了出来，那姿态随意又任性，左手的符咒带着若隐若现的火光，仿佛只要他不小心失手了，这羽毛斗篷便可以彻底消失了。 也确实是恐吓！ “你……”那声音这才有些急了。 苏晓那样子天不破地不怕，这样的事情也还真的就做得出来。 “是他们自己闯入这里的，就算我杀了他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那声音又道。 这话里似乎有话，洛小北想了想，“听你的意思，似乎你并不打算杀我们？” 这个我们，指的就是洛小北四人。 这和一开始鬼车说的，不不算与他们为敌是一样的，只是那些村名为何就被杀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洛小北几人有道行，而那些村民只是普通人的原因？ “并不是每一个闯入山洞的人我都会杀，只要他们不要随便乱碰东西，怎么进来的，自然也就可以怎么出去。”那声音带着冷意，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就说明了一点，这山洞中有禁忌。 而洛小北几人和村民的差别除了道行的原因，还有就是那些花。村民们进来的目的是那些花，而洛小北几人是真的没碰过。 那些花会吸血，还会啃食尸骨，的确不能碰，但是听鬼车的话又好像是它杀的。 “那些为什么不能碰？”洛小北问道。 现在的花海已经一片狼藉，村民们就算摘花也能看出来是格外小心谨慎的，就怕不小心就会将花朵碰碎。 鬼车将花朵全部激活，就只是为了取他们性命，可最后非但没将花朵保存住，反而导致这些花成了如今的样子。 鬼车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们全部退出去！” 苏晓将羽毛斗篷再次塞回了芥子袋里，有这样东西在手，他相信鬼车没道理会骗他。自然，洛小北也相信。 所以对于鬼车的指令，也就这一条，几人倒是同时听了进去。 往后退去，直到离开了属于花海的范围，这才问道：“然后呢？” 只是没想到，洛小北话刚落，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又在瞬间变成了莹润的微光，四周的瀑布重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那些一眼看上去像粉色又像白色的花竞相生长了起来，飘逸朦胧的光，让眼前的这一切看上去更加不真实。 之前的红色和那些枯萎的花瓣则一点点消失并隐没在泥土里，仿佛之前的一切打斗都是一场幻觉。 但那些并不是欢聚额，因为洛小北几人身上的衣服还是被染成了红色，而那些被抽干了血的干尸还躺在一边。 花倒是再开了，可人已经，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洛小北盯着眼前那些低垂着的花看了看，刚刚不是没有了吗？怎么一瞬间又长出来了？如果这些花是可无限生长的，那为什么那些村民碰了这些花就必须要死？ “这个你要问你身后的那个幸存者，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偷花是为了？”声音轻吭，对于这样的事，它自然有发言权。 王小碗皱眉，看向那个还在呆愣的人，于此同时，洛小北也转过了身，视线也落在那个幸存者身上。 “你们摘那个花来做什么？”王小碗问道。 那些花虽然稀奇古怪，可是并不是什么药材，也没听说过有多贵重，这些村民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是为了什么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救人 “为了救人！”幸存者低垂着头，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沮丧和绝望。 “救人？”王小碗更奇怪了。 她从来没在医书上见过和这种花有关的药材，既然不是药材怎么能救人？难道是她以前看得那些书上遗漏了的？ 洛小北不懂医，所以并不知道王小碗的奇怪点在哪里，但是眼前的花确实很古怪。她的视线落在那些缥缈的花朵上，看了看，又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放在了幸存者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洛小北问道。 “冯七。”幸存者低声道。 “你说花是用来救人的，看这情况，你们村生病的人不少吧？”苏晓一手插在裤袋里，缓缓向洛小北这边靠近，视线落在瘫坐在地上的冯七身上。 “不是！”冯七摇头，面上是一片灰败的神色。 “说是用来救人，却又不是生病。难不成你们千辛万苦来找这些花，是为了救什么外人？”苏晓桃花眼微阖，盯着眼前的冯七，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是！”冯七摇头，“不是外人！就是村里的人！” 王小碗看了一眼苏晓，这下更加觉得奇怪了，“既然没人生病，为何要救人？” 这种矛盾的说法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冯七抬起头，面上的情绪纷乱复杂，有些绝望的看向王小碗，“不是生病，但是需要这些花才行，不然他们就会死！” 需要这些花？ 难道要用来吃么？ 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花朵，之前打斗后残留的痕迹都还在，虽然被新开的花遮盖了些，但是还有些鲜艳的红色明显可见。 让人来吃这些花？分明是这些花吃人还差不多。 之前的那一幕，洛小北是绝对不能忘的，并且横七竖八的干尸也在说明，之前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冯七一时沉默下来，低垂着头遮住了脸上的情绪，洛小北以为他是不想说，可是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冯七不停抖动的肩膀。 这是……哭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之前见到那些尸体脸上也只是写满了痛苦，现在问到这个话题竟然变成了哭泣，难道这里的隐情比那些尸体还要让人伤心些？ 几人面面相觑，可冯七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看来就算想要知道些内情，估计也还得等等。 “放你们出去也可以，你们把我的斗篷留下，我自然会将门打开放你们走！至于那些死掉的人，就当是他们觊觎这些花而付出的代价吧！”尖利的声音冷哼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桀骜。 洛小北倒是笑了，她们还没说要走，这鸟人似乎生怕他们留下似的。 这是看那些花对付不了他们几人，所以想要他们几人赶紧走，以免再浪费一些花种的意思？ “谁说我们要走了？”洛小北开口道。 鬼车显然没想到洛小北会这样回答，顿了顿，“难道你们不愿意出去？” 以前来山洞里想要摘花的人不是没有，但大多数都是有来无回。 那些花长得那么茂盛，除了和这山洞中的土和水有关之外，自然也和前仆后继来送死的那些人的尸骨有关。 血肉有情之品最是大补，对人如此，对这些本就奇异的花草也是如此。 也有进入这里之后幸存的人，但那毕竟是少数。 这些花一旦被触碰到，便会做出些改变来，而且花朵的数量太过庞大，变异的速度也极快，哪怕是有准备的人，就算当时没死，也必定是身受重伤。 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些花就算攻击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换句话说，如果那个被攻击的人，当时没死，等他醒来时，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只要他不再去碰那些花，那么他是完全有机会出去的。 除了跟他一起到这里来的那些人不见了，否则他之前所见到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幻觉，因为场景里的东西一切照旧，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这里之所以还能剩下尸体，是因为洛小北几人出手了，否则必定是连骨头也不会剩下的。 所以说，幸存者太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 否则这里有山洞，而且山洞里还有花的事也就不会被传出去，自然也不会源源不断的有人扑上来。 哪怕明知是死，依然义无反顾。 鬼车和这些花是什么关系，按照之前的一些话来看，鬼车似乎是守在这里看着这些花的。或者说得更严重一些便是，这些花绝对不能被带出去，哪怕是将人杀了都好，这些花被毁了一遍也好，就是不能带出这个山洞。 “不是不愿意出去，而是想问问这些花究竟是什么花？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洛小北感觉最意外的，还是要属这九头鸟的对他们几人的态度，可是之前那些要吃人的花被放出来的场景又不是假的。 只是洛小北没想到，羽毛斗篷就在苏晓手上，九头鸟迫切的想要回去，而且九头鸟也看出来了洛小北一行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自然这说话的态度也就不一样了。 那些花对洛小北她们没作用，不能杀了他们，也不能将他们困死在这里，毕竟它自己也是要出去的。谁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真正将洛小北几人困死？可是九头鸟自己并不能等。 现在也就只能好言相劝，希望这几尊大佛能赶紧滚。 冯七不愿意说这花的作用，那他们问这九头鸟也是一样的。 看九头鸟对这些花的态度并不是很紧张的，而且之前发生在眼前的，那些花一瞬间全部复原了的事大家也看到了，也就是说，这花能不断再生，也可能会被人破坏，但唯一一点就是，不能带出去。 “你们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九头鸟的声音带着轻蔑，并且听起来，它似乎也不太愿意说。 “你说了我们就走！并且把斗篷还给你！”洛小北如何不知道九头鸟的意思？反正拿它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去换就是了。 一旁的苏晓点头，赞成洛小北的话，哪怕他一开始是不打算将斗篷还回去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解语 九头鸟有些犹豫。 它虽然有守护这些花的责任，但它只在夜间来而已。并且因为体型的原因，它只能把斗篷脱下放在洞口的地方。 等它走的时候再将斗篷穿上，就可以立即飞出去了，不过这个时候一般都在黎明之前。 虽然这处山洞是位于深山老林里的，但九头鸟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怕被发现。 原本在山前不小心遇到洛小北一行人已经是个意外了，最让它感到意外的，还是洛小北他们居然真的会追过来。 它并不知道陆哲在它身上放了追踪符咒，对于它来说好像是莫名就被发现了。可九头鸟自己也清楚，不会有巧合，肯定就是他们循着些痕迹追过来的。 守护着山洞里的花不被人盗走，是从九头鸟有意识以来就知道的任务。这个任务不是谁发布给它的，而是仿佛它刚有自己的意识时开始，便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任务，并且没有丝毫的疑问，就是愿意去守住这些奇怪的花。 至于这些花有什么作用，对于九头鸟来说，它都不知道。 但是它知道，这些花一碰就会变异，哪怕它白天不在山洞里，一般人也不会有机会将这些花带走。 只不过让它没想到的，便是洛小北几人进入山洞的目标并不是那些花，他们就像是来旅游的。 这个认知让九头鸟有几分好奇，哪怕他们刚到这里就被它发现了，九头鸟也一直没出声，直到另外有人到了这里，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所以，九头鸟是不知道这些花是可以干嘛的，知道的大概就只有冯七了。 或者冯七也不知道这些花的作用，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些花能救人，所以便和村子里的人一起来了。 “这花有名字吗？”一直蹲在一旁的王小碗站起身，视线落在那些低垂着的花朵上。 仔细一看，那些花朵的形状就像吊着的铃铛，仿佛风一吹，就能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叫解语！”一直没说话的冯七似乎直到现在才平复了情绪，他陡然出声回答了王小碗的话。 也就是这个名字，让洛小北几人都怔愣了片刻。 这种花的样子是常见的，但是这种白色粉色交织的色彩并不多见，何况这些花还能发光，不小心触碰到了，这些花还会吃人。 这样的花大家都没见过，却听过。 解语，是传说中生长在蓬莱仙岛上的花，它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可以满足持有者的一个愿望。 这样的花毫无疑问是世间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毕竟按照这个说法，拥有这么一朵花，那所有的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不就只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解语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但它只存在于传说里，没人见过。蓬莱仙岛是否存在都还有着巨大的争议，更别提这些花了。 如果眼前的这些花就是解语，那洛小北他们岂不是捡了便宜？他们可以选择立即就到羊村去，不用再辛苦如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取到真经的唐僧。 甚至他们还可以用这朵花让未来发生的一切事都遵循自己的意愿来。 但这样的事，洛小北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并不是他们有多高尚，而是解语花，每一朵只能实现一个愿望，每一个愿望，都需要祈愿者的灵魂来交换。 交换后的灵魂从此烟消云散，不入轮回。 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愿望实现后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那何苦要冒这么大的险？ “你们村子里的人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解语花来救才行？”不只洛小北一个人清楚这些，王小碗也清楚。 解语花除了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作用，她从来不知道这花能入药。而且按照冯七的说法，他们村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生病，既然没有生病，为什么还要去救？ 这个“救”究竟是什么意思？ 冯七有些犹豫。 他清楚，这些事情是他们自己的事，原本为了这些花一起来的人就剩下自己一个了，而且看这样子，这些花他根本就带不走。 他不太愿意将村里的事情对外人讲起，就算说了，这些人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可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别的选择。 冯七脸上爬满了无奈，这件事情已经陷入了僵局，没有解语花，村子里的事根本就不能解决。 “村子里接连有人失踪！”冯七语气低沉，“我们都是靠山吃饭的穷苦人，村子里的人口本就稀少，按照这个程度下去，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会不见的。” 而且刚刚还死了那么多人，村子里的人口更加稀少了。 冯七的心里满是悲凉。 村子本就不大，哪家少了一口人，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知道。靠山吃饭的人，大多都以砍柴狩猎为生，主要劳动力不在了，本就困难的生活这下越发雪上加霜了。 冯七不是不伤心，而是因为太过伤心，所以在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彻底傻掉了。 “已经失踪多少人了？”洛小北问道。 现在的深山老林里，已经没多少人住了。生活在这些偏远地区的人，大多都是祖上为躲避战乱所以搬迁到这些地方的。因为自然条件太过恶劣，而且大多时候都有野兽出没，像人失踪的事常有发生。 哪里能没个意外呢？有的尸体不是在山下找到，便是在哪个暗洞里，或者已经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甚至有的人哪怕只剩下白骨了，尸体也未必能被找到。 这些冯七比洛小北更清楚。意外总是时有发生的，只不过后来出去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了，也开始有人开垦土地，不用再将一家人全部的口粮都寄托在山上，发生意外的事便越发少了。 但也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每一个上了山的队伍，最后都会消失不见，杳无音信。就连后来派去找人的队伍也不见了，村里的人这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遇到了狼群？或者野猪群？否则怎么会一个幸存者也没有？ 第三百四十八章 稻草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敢再去找了。 村子里外出或者上山的队伍，都是村民自发组织的。 为了方便生活，村子里没规定一定要哪一天才能出行，只要队伍里有一定数量的人数就行了，并且要保证出行或者上山之前，要把所有的工具都准备好。 村子就那么大，谁出了一点点意外，大家都难过。这个办法既方便又可行，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曾出过差错。 这些人会爬树，也具有在森林中生存的能力，就算有野猪，最后只能成为村民的食物。就算有野猪群，他们也必然会在正面遇到野猪之前发现这一点，并且及时想出解决的办法。 何况，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就算有野猪，也早都被解决了，何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 甚至每一个出去找人的队伍，最后也没有再回来。不是出了意外还是啥？ 村子里的人口急剧减少，没人愿意再出去，除了是害怕，再有就是村长说了，短时间内大家还是不要出去了。 但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短时间究竟是多少时间呢？他们一直依靠着的山，突然告诉他们，现在不行了，他们要另谋生路了，这些朴实厚道的山民并没有这样好的接纳能力。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是决计不敢再上山，却断然没有要听天由命的意思。 所以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找解语花的原因。 因为那些失踪的人，村子笼罩在一种悲伤绝望的氛围里，以往虽然穷但是却非常开心快乐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但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种人人自危的恐怖感觉如同散不开的阴霾，让村子上方看起来都灰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一场大雨的天气。 “所以你找解语，是为了让那些失踪的人都回来吗？”洛小北问道。 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可是冯七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花？而且这花名还叫解语！ “是！”冯七点头。 对他来说，现在提起这个花，多提一次，他心中的悲凉就更深一分。 反正已经拿不到了！还损失了这么多人，无功而返，铩羽而归。 “是谁告诉你这个解语可以救人的？而且，你知道这个解语要怎么用么？既然可以让失踪的人回来，只要一朵就够了吧？为什么你们要拿那么多？”洛小北很是不解。 眼前的解语花是真是假尚且不清楚，可冯七他们却似乎认定了花要拿越多越好。并且相信只要有了花，那些失踪的人就都能找回来。 告诉村民这些话的人肯定没安好心，否则要用灵魂交换的事，就不会不说了。 显然，冯七是不知道解语花要怎么用。 “大师说，一朵花代表了一个人，只要把花全部拿回去，她就有办法让失踪的人全部回来。”冯七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没人说这些话不能说，而且到了这个程度，大师吩咐的事是完不成了。 “大师？”洛小北有些诧异。 失踪的事刚出来不久，这位大师就出来说要这种花才能救命？洛小北下意识的有些怀疑。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当初在石屋的时候不也是如此？所谓的大师，其实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去残害少女的邪道。 分明是想要控制回煞，最后却反被回煞解决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那大师长什么样子？有没有说她是哪里来的？”洛小北追问道。 洛小北的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的便是，大概又是像之前石屋中的大师一样的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以特意将上了山的那些人处理掉了。 这才又到村子里说找到可以解救的方法。 不是为了钱财，就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明显这个秘密就是和解语花有关。 虽然不知道洛小北为什么要问这么详细，但冯七还是在绝望的气氛里将洛小北问的那些问题做了一个简易的回答。 大师是个漂亮的女道士，像是从仙境上走出来的一样。就算是身着麻布粗衣，也掩盖不了她漂亮的事实。 但是女道士非常高冷，永远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没有要收大家钱财的意思，只把方法说了，并且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拿到解语花。 并且是失踪了多少个人就要多少朵花。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描述里，洛小北想到的第一个人，也不再是所谓的别的大师了，而是那个漂亮得不真实的躯壳——瞿烟！ 瞿烟这个名字的命格太过凉薄，并不如叶素秋给人的感觉要厚重一些，配上那么一副皮囊，可不就是凉薄短命的样貌？ 而洛小北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她之前和开爷一起往望乡赶的时候，瞿烟和白袍人还跟在她身后。 从陵墓中出来以后，也曾在竹屋中见到白袍人，却唯独不见瞿烟。 等一切都解决了，洛小北从望乡出来，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白袍人还是瞿烟，都没有再跟踪洛小北了。可是他们会去哪里呢？ 难不成白袍人已经不需要瞿烟帮他做事了？ 若不是冯七的描述，洛小北已经快要将这么一个人给忘了。现在陡然想起，却无法理解瞿烟这么做的目的。 王小碗只听洛小北提起过，却并不清楚瞿烟真正的长相，她想的也不如洛小北这般多，却总归觉得是有些不太对劲。 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瞿烟自己的打算，还是冲着他们几人来的。说是刻意，又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如果他们没在那片山林中停下，也就不会看到九头鸟，自然也不会因为好奇而追过来。 不追过来，就不会看到这些花，也不会看到为了这些花而丧命的村民，更不会偶然遇到没死的冯七，自然也就不会知道瞿烟现在在哪儿。 “你们就那么相信她？”洛小北视线落在冯七脸上，这话一问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是多问了。 当一个人陷入绝望和走投无路的境地时，旁人一点点的建议，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三百四十九章 报酬 “知道的我已经说了，你们可以走了吧？”九头鸟的声音适时响起，眼前沉默的气氛被打断。 “我求您了，就让我带一朵花走吧！一朵就好！我求您了！”一直瘫坐着的冯七突然起身跪在地上，对着一望无际的花海不断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希望九头鸟能格外开恩。 一起来这里的人已经死了，就剩下他一个，若是就这么空手回去，该如何向村子里的人交代？ 他不怕村民责怪他，而是过不了自己良心上那一关。如果就这么回去，还不如让他一起死了算了。 王小碗看了一眼洛小北，洛小北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 “你们可别跟着他一起犯傻，这花究竟能不能带出去你们比我更清楚，总之其它都好说，只有这一件事是绝对不行的。”九头鸟智商也是在线的，而且它这件事在它这里是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那些人死了是和它有关，但是不能说这不近人情，这是原则问题。 村民为了救人，可九头鸟的责任就是不允许这些花被带出去。 “我知道！”洛小北应了一声，这才看着冯七开口道：“不用这些花，我们跟你一起回去，去帮你们找那些失踪的村民。” “你们？”冯七的话里是满满的怀疑。 他不知道在自己差点窒息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些变异的花袭击他们一队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等他完全清醒时，就发现大家都出了意外，就剩下自己一个。 至于这些人，冯七知道，一定是他们救了自己，他们很厉害。可是冯七没奢望过洛小北一行人能帮他，这毕竟是村子里的事。 “你们不是来找这些花的吗？”会在这里遇见的人，应该也是为了花而来的吧！ “不是！”洛小北摸了摸鼻子，她总不能说，其实他们只是好奇，所以来看看的吧？“我们是不小心误入的！”只有这样说了。 冯七面色为难，张口却又闭口，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 “难道有什么问题？”一直注意着冯七举动的王小碗问道。 原本还犹疑不决的冯七脸涨红，别扭了半晌，这才开口道：“如果需要什么报酬的话……”如果这个帮忙需要什么报酬的话，以他们村子里现在的情况，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不需要！”洛小北一口气回答道。 她们哪里需要什么报酬了？洛小北会这么说，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瞿烟。洛小北想去会会她，南大那些死去的学姐，还有她刚从极寒之域出来是那几鞭子的仇都还在小本本上记着呢！ 何况按照冯七的说法，他们的村子本就困难了，没道理这时候还要趁火打劫。 而冯七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他想说的是，如果需要什么报酬，能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没有钱，还有他们留下来准备过冬用的食物储备。 “就这么说好了！我们不需要你给什么报酬，只要把我们带去你们村子就行。”洛小北笑笑，抬着冯七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至于这花，你还是不要想了，若是一会儿它们再变异了要吃了你，我们可不一定能再次将你救下来。” 九头鸟无心与人为难，只是有的东西能碰有的不能，这是它基本的底线。 “可是……”冯七还想说什么，视线落在那些花上，明显看得出来有许多不舍，那是他目前已知的唯一的行得通的办法啊！ “别看了，这些花普通人不能碰，也带不走。”洛小北哪里不知道冯七的顾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既然说了要帮忙，这件事就势必会管到底了。” 山洞入口处被巨石拦住的门已经被打开，九头鸟若是方便的话，一定恨不得能立马将他们赶出去。 “那我们就走啦！还有，以后千万记得不要将衣服随便乱扔，不然被别有居心的人捡走，可就没我们这么好说话了！”洛小北朝着虚无的地方挥了挥手，跟在王小碗身后出了洞口。 苏晓摸了摸鼻子，想到还放在芥子袋中的斗篷，暗想，洛小北这句话应该不是在说他。 “快滚！”九头鸟暗暗啐了一口，究竟谁别有居心啊？除了这些不要脸的，还有别人？ 到了洞口处，洛小北这才知道这些村民是怎么上来的了。 位于半山腰上的山洞，往下看依然是一片云雾缭绕。好在现在已经天亮了，视野所及的地方，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啊！ 而山洞一旁的峭壁上，是一排往下延伸的开凿出来的脚踏。说是脚踏，实际上也就是将石壁凿出一个向内的凹陷，方便人一脚踏上去。 “这山洞距离地面有多高啊？”洛小北看了看那个脚踏，并且自行脑补了一番自己爬上去之后会是怎么样的状况，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再将她的恐高症刺激出来了怎么办？ “具体多高当时没有注意，我们花了几天的时间，不眠不休的凿出来的。”冯七声音很低，这才想起来好奇，那洛小北他们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等他看到苏晓和王小碗一起驱动的阵法时，又是惊讶又是不可置信，到最后终于喜极而泣，这才开始感叹村子终于有救了，这一次没有信错人。 “你说是那个大师告诉你们解语花在此处的？”洛小北坐在阵法的中央，陆哲站在一边，视线落在周围的环境上。 “是！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这种花，还会到这里来凿梯子？”冯七面色微红，战战兢兢的坐在洛小北对面。 他以前只以为神仙是存在于故事里的，这次终于见到了，才知道神仙是真的存在的。 在冯七的认知里，神仙就是能腾云驾雾的，现在这样的阵法就和那些无异了。 所以他情绪复杂，对于洛小北的问话，也不再纠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只要洛小北问了，他就一定会答。 第三百五十章 打草惊蛇 外面的声音终于消失，偌大的山洞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除了那些狰狞的尸体还堆在墙角，这里宁静平和得倒像是一处最适合隐居的场所。 “哗啦——”山洞中水潭的一角处，传来了一声细小的水花迸溅声。 循着声音看去，入眼的，是一张细致白嫩如凝脂的脸，被水浸湿的乌黑长发贴在两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干净纯粹。 “搞定了！终于可以去交差了！”少女声音透着愉悦，她缓缓从水潭中起身，身上的衣服颜色鲜明，蓝色和绿色交相辉映，身姿窈窕，步履轻盈，本该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随着她迈开的步子，开始一点点变干。 她蹦蹦跳跳向着山洞的出口走去，要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身对着身后虚无的空间看了看。 “谢啦！”她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带着蓬勃的生机。 “赶紧走，赶紧走！”另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便是那九头鸟的，虽然是催促，里面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少女笑笑，眼角余光里满是明媚，。 一只小小的翠鸟从洞口飞了出去，眨眼便隐没在如同绿色屏障的山林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这是什么事哦？”九头鸟叹了一口气，这才从藏身的洞顶上跳了下来。 它只有一个脑袋，只是脑袋上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上面布满了眼睛，从前面到后脑勺都是。并不像传闻中说的，只要将羽毛脱掉，它就会变成一个妇女，它的性别，按照九头鸟自己想的，应该是人类中的男人的意思。 至于它的声音，则是天生如此。 这么强悍的花，怎么可能刚好就留了一个幸存者下来？而且这个幸存者毫发无损。若不是之后九头鸟快速出声，转移了洛小北几人的注意力，肯定会引起怀疑的。 何况它身为这山洞的守护者，有人日夜在石壁上凿石梯，它就算是个聋子，也必然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自然也不会让那些村民有机会到这里来。 说谎不是个好孩子，但是没办法，谁让它已经答应了别人了呢？ 九头鸟有些烦躁，抬眼便看到了那些尸体，啧了一声，一边往洞口而去，一边道：“化作养料吧！早点去投胎也好，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被利用了！” 身影已经不见，但这声音悠悠飘了进来，那些原本低垂着的花朵骤然抬起，对着尸体所在的方向，吐出了鲜红色的舌头。 ———— “看出来了？”苏晓视线落在眼前的村子所在的地理位置上。几人同时顿住，不约而同的嗯了一声。 这村子四面环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这样的地方必定潮湿不通风，住在这里，就算没有大病，也必定是小病缠身。 难怪冯七说村子里的人口少，并且生活穷苦，只是看冯七的面色，又不像有什么疾病似的，倒是奇特。 “看出来什么了？”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冯七有些局促，神色不安的往回看。 他是有些怕的，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厉害的，比村子里的大师都厉害的人，万一说错了话得罪了他们可怎么办？ “你们村子里的人身体都如何？”王小碗淡笑，转移了话题。 “都还不错！靠山吃饭的人，没有点力气，那一大家子人可不是要被饿死？”冯七转过身，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道：“可是这次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唉……” 有些话说得多了，冯七自己都不愿意说了，只求洛小北几人能帮忙将人找回来。 而那些死在山洞里的村民……想到这里，冯七眼眶又红了。 他带不走他们，大家都是一穷二白的，哪里会来什么信物？冯七没办法，只能将每个人脚上穿的草鞋脱了一只下来。又小心细致的做了不同的记号，以免到时候弄错了。 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几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你们走的时候，那个大师还在村子里吗？”洛小北笑眯眯得问道。 “在的！在的！”冯七赶紧答道，虽然他总觉得洛小北笑得怪怪的，“大师说等我们拿到解语花之后就会立即施法救人，所以会在那里等到我们回去。” “那就好！”洛小北满意得点点头。 好？冯七不太明白好在哪里。他人是回来了，可是那么多人最后回来的也只剩下草鞋，而且解语花他并没有拿到，如果因为这样导致施法不成，那他怎么对得起村里人？ 想到这里，冯七便越发觉得愧疚不已。 如果之前死的是他，换了别人活下来就好了。 越是靠近村子，冯七内心越发惴惴不安，他摸了摸挂在自己身上的草鞋，心里莫名平静了许多，这进村的脚才有了勇气迈出去。 无论如何，就算大家要责怪他，他也要将这些草鞋送回去，到时候再以死谢罪，去陪那帮死在山洞中的兄弟们。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村口。 村子的入口处是从山里开凿出来的洞口，大约是没想过要出去，所以洞口只能够容纳两个同时通过，后面的人要进去，还得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等。 早已经有人守在了那里。 守在那里的是一个年岁已高的老人，看他皮肤虽然晒得有些黑，精气神还尚可，身子骨还算硬朗。 看到冯七，又看到冯七身后的一行人，老人虽然奇怪，却没多问。 跟冯七打了声招呼后，又细细的问了这次怎么样，老人之前还雀跃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面上笼罩着一层哀伤的阴影。看着冯七将身上挂着的草鞋交给了老人，眼眶又开始泛红。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侧身，努力扯出一丝笑意来，对着洛小北几人点点头，提着草鞋就要回洞口。 “等一下！”洛小北叫住了要回去的老人，“老人家，您先不要着急。” 老人转过身，看了一眼冯七，又看了一眼洛小北。 冯七这时候才来得及说明洛小北几人的来意，老人灰败的脸色这才缓解了不少。 当然不能让这位老人先回去了，要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一章 干系 “这位大师是在村子里出事的第三天来的，她说她原本只是四处云游修行，走到这里刚好看到这里晦气聚集不散，所以才进来的。”李叔脸上表情颓然，手中的草鞋已经再次交给了冯七。 他和陆哲并排走着，详细的将村子里的情况都说了个遍。 陆哲冷着脸，周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偏偏李叔第一眼就认为陆哲是主要负责人，虽然事实也是这样没错，但是从头到尾说要负责的也主要是洛小北，陆哲就没说过话。 也不知是李叔看人的眼光太过毒辣还是人生经验使然，也不用陆哲开口问，李叔便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交待了。 和冯七一开始的犹豫不同，李叔身为老人，比冯七具备更多的人生经验，他倒是不太相信冯七说的神仙之类的话，但是这些人很厉害是一定的。 反正解语花没拿到，村子里还因此损失了不少人，已经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有厉害的人来帮忙为什么不呢？ “李叔啊！”出了人工开凿的山洞，也不用再并排挤着往前走了，苏晓一手搭在李叔的肩膀上，愣是让一个老人家没反应过来，“难道那位大师没告诉你们，取解语花的地方很危险，并且也不是谁都能取到的吗？” 苏晓声音透着戏谑，看着尚未反应过来的老人，再次开口道：“冯七知道整个过程，要不一会儿让他将具体的情况告诉你？” 事实上，也不需要苏晓再次提醒，李叔也知道那个地方肯定是很危险的，不然也不会折损了那么多人进去。 虽然难过，但是这样的事情也着实无可避免，已经失踪了那么多人，如果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抓住，那还有什么办法？但是经苏晓这么一说，李叔自然就想到了当时让他们安排人去取花的瞿烟。 他人虽然老了，却不是老糊涂了。 既然有危险，为什么瞿烟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让这些去找花的年轻人带点什么护身的东西，但是瞿烟直接就指明了要从哪里上去。 一开始还以为瞿烟是算出来的，真的很有本事，但她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上去取？ 原本还存了感激之心，现在想来，越想，李叔心里就越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李叔不说话了，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很不好，显然苏晓的话将他点醒了。 苏晓的目的达到了，放开了手，挑眉对着洛小北眨眨眼。 在李叔心里埋下了疑惑的种子，一会儿他们要对付瞿烟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冯七也很给力，一直在李叔耳边说是洛小北一行人救了他，又让洛小北几人的形象光辉高大了几分。 “李叔！”洛小北唤道。 李叔回头，就见洛小北笑道：“一会儿你和冯七先不要透露出我们来了这里的事！” “这？”李叔有些不解的向冯七看去。 既然是来帮他们的，理当好好待客，然后再从长计议这件事才对，怎么洛小北几人还没有要好好办这件事的意思？经历了瞿烟的事，李叔心里现在更加多了些不确定了。 冯七也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洛小北向前迈出了两步，这才道：“我们准备先去会会那个大师，如果她是骗人的，那我们就先把她捉住，然后将人交给你们处置。如此，也可以给那些死去的村民一个交待了！” 听到这里，李叔脸上的疑惑才算消了下去，并且还有几分高兴，“如此甚好！甚好！” “那我们先进去了！各位大师随意！”李叔点点头，又眼神示意冯七跟上，这才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 洛小北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叔的背影，这才看向陆哲，“大师兄以为怎么样？” “按照你说的做！”陆哲视线落在周围的山上，皱了皱眉，轻声道。 “好！” 四人分了两路，洛小北和陆哲一起，王小碗和苏晓一起，到了村口的地方，两路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自然不是大摇大摆的从村口的地方进去，为了掩人耳目，四人刻意寻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静静等到天黑。 这个村子如同冯七说的那样，并不是多大，但是里面的构造却极其精致，并不是洛小北想的那样朴素的山间农家风格，像是被刻意设计过的。 不是内行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其中暗含的道义。哪怕洛小北于奇门遁甲上只是一个半吊子，这次也看出来了，这村子的设计很像阵法。 而且，她对这阵法有些熟悉。 这个熟悉不是她曾经看见过的那些来自于书上的资料，而是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阵法。这个阵法被人改过，以屋舍为阵，纵横交错的道路看起来简单，但若不是熟悉了这里的人，进去肯定是要迷路的。 若只是简单迷路也还好，就怕这其中还设置了其它比较危险的阵法。 这就尴尬了，早知道就让冯七留下带路了，也不至于到现在了还得等到天黑。 已经没了别的办法，现在几人也就只能等着了。 所幸从山洞到村子的路程上已经花了不少时间，现在距离天黑也已经不久了，不然以洛小北的性格非要憋死不可。 “大师兄，万一瞿烟跑了怎么办？”闲不住，洛小北这就开始向一旁站着的陆哲搭话了。 陆哲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周围的山头上，低沉的嗓音响起，“跑不了多远的。” 这里四面环山，而村子中的阵法又比较复杂。或许瞿烟在村子里这几天已经将阵法全部熟悉了，但她来到这里必然是有什么目的的。 没有达成这个目的，她怎么会舍得走？ 就算走了，也必定是躲在这周围的哪座山上去了，等时机成熟了，她自然会再出来。 是的，洛小北可不会以为瞿烟来到这里是来玩儿的。 她既然清楚解语花的位置，并且刚好在村子里的人失踪之时到了这里，那么，或许这整件事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第三百五十二章 讲道理 找到瞿烟住的地方时，不出所料，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失算了。 没料到村子的结构会如此复杂，也没想到要找到瞿烟住的地方花了那么多时间。 “还是去找冯七吧！”这又是另一点失算的地方。 本以为这个村子的结构应该和以往见到的普通村子无异，却不想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又不好贸然出现在村民面前，看来还是得慢慢的摸索到冯七家里去了。 听到敲门声的冯七将木门一打开，就见到洛小北笑意盈盈的脸。 “快请进！请进！”冯七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对于洛小北和陆哲能直接在村子里找到他，他完全不意外。反正在他眼里，洛小北几人的本事便是和神仙无异了。 但是洛小北和陆哲就不这么想了。要找到冯七，实在是废了不少力气。 “咦？还有两位呢？”冯七趴在门边上往外面看。 这村子结构小巧精致，每一家屋舍间隔的位置不算太远，在门边放眼往外看去，还能见到不少橙黄色的灯光，零零散散的在窗柩上跳跃。后面还有没有人，自然也是一览无余。 “他们已经动身去找失踪的村民去了！”洛小北在前面走着，短短的时间已经将冯七家的布局了解了个大概。 房舍内是正常的，墙角下整齐摆放着农具，狩猎用的简易的弓箭被挂在墙上，屋子内的摆设也极其简单，虽然看起来清苦，却不失干净整洁。 洛小北说的随意，冯七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变了。 “已经去了？这怎么行？不是说要商量的吗？”冯七瞪着眼睛，在原地来回踱步，一手握拳敲砸另一手的掌心，脸上满是焦急和懊恼。 “没关系的，他们只是去看一看！如果找到什么线索了，那就更好了！”洛小北也不客气，坐在桌边，就着倒扣的碗随便倒了一碗水喝。 茶是没有的，入乡随俗，洛小北也不挑。 她已经等了很久，好不容易能喝上一口水，顿时身上的疲累也消了大半。 “不行！”冯七大喝一声，洛小北端着碗手一顿，不解的看着他，“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去，这太危险了！ 危险不危险洛小北心里没个数？ 咽下一口清水，将碗放下，洛小北轻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关系的！既然说了要帮你们，自然要有人出去打探这件事，而且他们的本事你也是见过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陆哲倚在门框的一边，没说话，但那神情分明就是在告诉冯七，洛小北说得对！ 冯七一颗心仿佛放在油锅中煎炸一般，他都要急坏了，可陆哲和洛小北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如果早知道他们会提前行动，在村口的时候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将他们撇下的。 “不行！我还是先去告诉李叔一声，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冯七一时打定了主意，这件事还是要先告诉李叔。 话落，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 洛小北在后面“哎”了一声，陆哲伸长的手臂已经将要出门的人拦住了。 “怎么了？”冯七不太明白陆哲的意思，而身后洛小北已经站起身来。 “这都这么晚了，现在还去找李叔他老人家不太好，还是先别去了，等明天再说！”洛小北凑了上来，眯着眼睛笑道。 “不行！”冯七直接否决了洛小北的提议，“这很危险，必须立刻马上，不能等到明天！等到明天就来不及了！” 一脸正气的耿直男子，太耿直了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人有点憨。 洛小北这就认为冯七是有点憨！ “你要是现在去找了李叔，然后呢？让村里的人组织一队人再去找？”洛小北想了想，既然不能直接说动冯七，那就只好慢慢的和他讲道理了。 “有何不可？我们是决计不会让两位大师出事的！”冯七双目有神，宽脑门厚嘴唇，典型的老实厚道人。 洛小北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她其实最怕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她最不耐烦的就是讲道理了。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们每次找人都是组织一个小队去的吧？”洛小北耐着性子问道。 “是！”说到这里，冯七这才有些转过弯来。 每次去都是一小队人，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回来。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丝毫的线索都没有。 时刻注意着冯七神情的洛小北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人多反而添乱，就让他们两人去，彼此有个照应，有什么事也可以快速脱身，没多少后顾之忧。”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两人只要将自己照料好就行，人多了还会拖后腿。 “可是……”洛小北的话起了作用，冯七心里的想法已经动摇了。 “没什么可是的！他们可比你们的村民厉害多了，再说了，这里还有我们俩在呢！真有什么危险，我和师兄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收到消息的！”洛小北打断了冯七的话，这个时候就要将冯七的犹豫给堵死了。 “收到消息？”冯七有些疑惑。 “我们门派有自创的传递消息的法子。”既然是自创的，那就是门派不可外穿的秘法了，自然也就不能告诉冯七了。 冯七也自觉，又经洛小北这么一忽悠，也不再问了。对于原本计划着要去告诉李叔的念头也打消了，但这不代表他心里着急。 这之后在洛小北的强行要求下，冯七又去整理了两个房间，让洛小北和陆哲各自休息。 但他一整个晚上却不怎么入睡，总是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敢睡得太死。 虽然明知道洛小北他们很厉害，和普通人不一样，但若是为了帮他们找村民而出了什么意外，那冯七心里的愧疚会更多几分。 摘解语花时那帮兄弟都死了，剩下他一个，那时他就觉得愧疚不已。回了村，将消息告诉大家了，也没人责怪他，这让他更加难过。 而洛小北几人是他从洞中带回来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偿还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失望 洛小北倒是睡得很好，一觉醒来，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李叔已经到了。 冯七没有连夜去找李叔，但他心里总不踏实，所以天还没彻底亮透，连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的找到李叔家去了。 李叔听到冯七说完了来龙去脉，倒是比冯七还着急。知道洛小北和陆哲还在冯七家里，就急忙赶了过来。 “哎呦喂！两位！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啊！”脚还没跨进门，李叔焦急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洛小北端了一碗清水慢悠悠的喝着，一副休息好了的神清气爽的样子。 “这算什么大事？放心吧李叔，我们既然说了会帮，就是一定要帮的！您就只管等着听好消息便是！”洛小北声音清脆，又喝水清了嗓子，更添了几分空灵。 “哎哟！大师这话说的是没错，我们也是相信大师的能力的，只是既然找的是村子里的人，哪能只让大师们出力，而我们就干等着的说法啊？”李叔在洛小北右侧的桌案旁坐下，一手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洛小北脸上的表情有些懵，“也不叫干等着呀！我不是跟冯七解释过了吗？” 人多添乱，苏晓和王小碗哪里会有那么多精力来保护多余的人？虽然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未必是不能做到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李叔一噎，冯七确实将洛小北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但他当时着急，所以也没细细的听，现在想来，洛小北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洛小北没说话了，看着李叔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笑道：“李叔尽管放心便是，等他们俩回来了，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李叔抬头，有些讪讪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师不是说你们有传递消息的法子吗？那现在有没有什么消息了？” 洛小北盯着李叔看的眼睛明亮清澈，里面好像有一汪湖水，能洗涤干净这世间所有的污秽。 李叔脸上的表情有些黯淡，别过脸，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太着急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消息，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放心吧！”洛小北眯着眼睛笑，“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李叔的！” “那就好！”李叔叹口气，站起身，对着洛小北和陆哲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此就有劳各位大师了！” “李叔不必客气！”洛小北也站了起来，说起来论年龄，李叔毕竟是长辈，这时候自然不能托大，“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几人可能要在这里叨扰一阵子了，希望没有给李叔添太大的麻烦！” “哪里是麻烦？大师能来是我们的福气。”李叔语气和蔼，显得十分诚恳。 “不知平日里，我们是否能在村子里随意走动？方便找一些线索，也好早日将这件事解决。”洛小北追问道。 “自然可以！”李叔一口应承下来，随即又有些为难，“不过晚上的时候就不要出去了。” “为什么不能？” 李叔想了想，看了一眼冯七，冯七会意，这才道：“我们这村子里的结构有些复杂，当年先祖带着我们到了这里来，为了防止有野兽闯入村子里伤到人，所以特意改成这样的。” “后来这么多年，也真的没有野兽在周围出现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只是想不到现在会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大师很厉害，但若是夜晚出去迷了路，到时候就麻烦了！”冯七脸上的表情很是诚恳。 洛小北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陆哲，这才点头，对着冯七道：“嗯！明白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李叔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冯七将人送了出去，转身回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空碗，这才想起来，一大早上了还没吃饭。 冯七红着脸对洛小北说了声一会儿就好，这才急忙跑去厨房，准备吃的去了。 看着冯七迈着慌张的步子消失，洛小北这才转身对着陆哲道：“大师兄，这李叔有问题！” “嗯！”陆哲点头。 昨天和李叔以及冯七在村口分开时，洛小北对李叔说的是，要去找瞿烟，如果可能的话，会将她抓住。 可是等他们到了瞿烟住的地方时，人已经不见了。 李叔的意思是这村子的结构复杂，让他们晚上不要出去，可是昨天在村口分开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而且李叔从进门到离开，所谈的全部都是和苏晓已经王小碗两人去找线索去了的事，对于瞿烟有没有被抓到的事一点也没过问。 这可和昨天那样恼怒的样子有些对不上，难不成睡了一觉之后就消气了？ 现在提醒他们晚上不要出去，可是昨天他们到冯七家的时候不就是晚上？ 越想，这其中就颇有深意。 洛小北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人，谁说晚上不能出去她就一定不会出去？ 而且白天没有这个限制，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这个阵法看个清楚明白了！ 简单的吃过早饭，冯七带着他的农具出门了。最近发生的事让村民的心里都蒙上了一沉阴影，但生活还是要继续，要吃要喝，就得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劳动。 洛小北跟在冯七身后出了门，说是去观摩一下村子里的风景。 早上李叔到了冯七家的事一过去后，村子里的人也知道了来了新的大师。以前的大师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是之后的事全部都交给了新来大师，并且按照冯七的话来说，这次的大师很厉害，他是亲眼见过的。 只不过等他们看见洛小北之后，才发现这位大师和他们想象中的白胡子老头不一样，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以前的那个白得跟个仙女似的，这个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就是太瘦了，脸上都没什么肉，像风一吹就能跑了似的。 原本还有些兴致勃勃的村民，这会儿看起来倒像是有些失望。 第三百五十四章 答应 也不算他们看轻了洛小北，而是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并没有多大的信服力。 原本瞿烟在的时候，因为她长得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天女下凡，那时候村民们都信她，认为她一定能解决好村子里事。 可是那些去摘解语花的，最后就剩下了冯七一个人活着，并且瞿烟不见了，他们这才清楚是被骗了。 因为解语花而失去了亲人的人痛心不已，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办法。 只是听说又新来了一位大师，而且这位大师比之前那位还厉害，他们想的就是这次的大师应该是个道行高深的老头。可等真正见到了洛小北，原本因为去瞿烟的事还心存愤懑的人，首先就带上了怀疑的眼光。 洛小北清楚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明白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们对瞿烟已经不相信了，现在看到洛小北，自然也不会像一开始相信瞿烟那样去相信她。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还想去找找那些第一批失踪的村民的家人了解一线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的，这都还没开始就失去了信任，村民们肯定也不太将她问的话放在心上，那就得不到多少真正有用的东西了！ 她厉害不厉害，都是冯七一个人说的。而且冯七的意思是他们很厉害，并不是特指“她”。 王小碗和苏晓施法的过程冯七亲眼目睹了，认为那太不可思议了，但是洛小北和陆哲从头到尾都没出过手，至少是没当着冯七和村民的面出过手，究竟怎么样，都是说的，没有人看到过。 洛小北皱眉，有些犯了难，这样下去，想了解具体细节的事就很困难了。 一直在前面走着的冯七殷勤的跟路过的人打招呼，村子里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冯七为人又比较老实厚道，平日里和村民的关系就比较好。 这次大难不死，村民也只是认为他是比较有福气的，那些只得到一只草鞋的死去的村民的亲人，倒是没人怪他。 而冯七扛着农具，也不是要去锄自家的地，他是要去帮忙的！ 山里开垦出来的土地并不多，平日里都是靠着打猎和撒山上的野菜为生。种的也都是土豆玉米之类的，至于水稻，是不可能的。 平日里村民们喝的水都是来自山上的泉水，这样的水也只够喝，要用来种水稻是不够的。 冯七心里愧疚不已，认为自己是占了别人活命的机会，现在也只能帮着那些去世了的村民的家人多做点事，好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也要好好对得起自己这条命。 洛小北本是打算跟着冯七一阵子就自行去村民家里了解情况的，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原计划要取消了。她只能跟着冯七跑到位于山上的，开垦出来的少部分土地去了。 但她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便随意坐在一边的草地上，视线围绕着四周的山脉来回看。 村子的位置实在安排得有些奇怪，向来最好的选择不该是通风的吗？就这里倒像是故意选在山坳里的，只是更奇怪的便是，这么不利的位置却对村民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村子里的妇女肤色虽然偏黑，那却是正常的，是因为常年劳作而晒出来的。 洛小北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什么瞿烟到了这里，这些村民都会认为她是仙女，因为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冯七扛着农具一点都不含糊，到了点便在土里劳作起来，像一只任劳任怨的牛。 他旁边站着一个肤色偏黑的女人，一边细细的往地里扔着东西，一边小声的说着话。洛小北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瞥见那个女人在偷偷看她。 洛小北一笑，那女人便急忙垂下头去，神色慌乱，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一般。 她眼睛还带着哭过后的红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了，还有补丁，但看起来是干净整洁的，倒是个极会勤俭持家的女人。 冯七木讷的刨着土，女人说一句话，他就简简单单的回答一两个字，别的话也不多说。 洛小北知道，冯七这估计是在避嫌。 想到他会来这里，也是出自于内心的愧疚来帮忙的，想来这女人应该是刚死了丈夫。 若不是洛小北临时改了计划跟来这里，想来那女人应该是不会留下的，也就没什么机会问她丈夫死之前的事了。 洛小北就这么坐着，算是替两人做了个清白的见证，那女人问的问题并不多，冯七也沉着脸没怎么说话，可洛小北还是注意到那女人的眼眶红了。 估计是又想到死去的人了，一时悲从心中来。 眼看太阳越来越高，已经快接近中午了，那女人看了洛小北半晌，这才犹犹豫豫的向她走来。 “大师，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不如去我家吃个便饭吧！”女人声音细小，瓮声瓮气的，颇有些文静内敛。 对于这个邀请，洛小北倒是不意外。 女人要请冯七去她家吃饭，又碍于现在尴尬的身份，反正洛小北已经在这里坐了半天了，去吃个饭，对她来说并不亏，反而是赚到了。 洛小北看了一眼冯七，见他只是木着脸不说话，但那意思明显是不太愿意的。 洛小北点点头，眯着眼睛笑道：“好啊！” 冯七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洛小北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他本就是来帮人忙的，哪里还有自己来帮忙却还要去别人家里吃饭的道理？何况这女人家里是什么情况冯七大致也是知道的，哪里还愿意去麻烦别人？ 那女人倒是有些欣喜，抬起头笑了，对着洛小北道：“请跟我来！” 洛小北假装没看到冯七脸上的幽怨，点点头笑眯眯的就跟着女人走了。 她知道，女人之所以会这么高兴，大概是因为冯七说了什么话。估计是拒绝的时候说什么大师不愿意之类的话。 谁知道这女人还真的就去问洛小北了，偏偏洛小北还答应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变坏 冯七本就有些憨憨傻傻的，一路上还对着洛小北挤眉弄眼的，看起来充满了戏剧性。 洛小北没大注意冯七的表情，虽然明知是沾了冯七的光，这女人对她才显得热络些，她却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路上不停的和女人搭着话，这才得知这女人姓苗。 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像是有几分底气不足。 洛小北刻意避开了她家里的情况，挑了些有趣的事情来说，这女人有几分憔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苗家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的房屋一样，因为有女主人的原因，看起来比冯七家更整齐一些。但一跨进堂屋里，一股阴寒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带着几分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被清理后残留的气息。 洛小北皱了皱眉，视线扫过堂屋，便看见堂屋的进门处的正对面上放着一块简易的灵牌，灵牌前面还有一只草鞋。一旁放置着燃着的油灯，隐约可见黑色的雾气向上升腾。 心知这便是这女人死去的丈夫的灵位了。 冯七将手上的农具放在门外，又郑重的扯了扯衣服，这才跨进门，走到灵牌前的桌岸旁，拿起放置的香点燃了插进香炉里。 女人的眼眶又红了，低垂着头，之前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重新涌了上来。 这屋子里太清冷了些，没什么人气。 洛小北站在一边看了看灵牌，侧过身看着低垂着头的女人问道：“屋子里还有别的人么？” 女人抖着声音回道：“还剩老母亲。” 也就是说，除了她和一个老母亲外，这女人连孩子都没有。 那以后要怎么办？ 洛小北并不认为一个女人是一定要有孩子的，但是看这女人说话轻声细语的样子，应该也和她没有孩子有关。 老一辈的人把子嗣看得极其重要，似乎不会生孩子是女人不对，走到哪里都仿佛是低人一等的样子。 “不知老人家在哪里？我能否去拜见一下？”洛小北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一些。 那位老母亲应该也是受了不少的刺激，现在不见她在堂屋，应该是身体不太好。 “请跟我来！”女人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 洛小北跟着女人穿过堂屋，往西边的位置走去，还没靠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看来是长期身体不好的，想必这次儿子出事更是让她受了不少的打击。 女人推开了房门，向着里面的位置走进去，“娘，大师来看你了！” 洛小北跟着往里走，还没听到什么声音，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一只黑色的不明物品正对着她的面门飞过来。 “嘭——” 洛小北站着没动，还保持着一只脚放在门槛里的位置，在她的脚边，是散落的碗的碎片。 “你给我滚！我不管什么大师，你这个丧门星，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苍老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怒骂，又因为一句话说的太长岔了气，狠狠的咳嗽了两声，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 “娘！”女人的声音带着焦急，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骂声，也不管这老婆子如何对她，反而急忙贴上去给她顺气。 想来是受多了这样的话，面上的表情维持的还算可以。 但也不是说没有影响，估计这女人的性格变成这样，也和这老婆子脱不了关系。 “老人家！”洛小北想了想，收回了之前脸上还算和蔼的表情，正色跨了进去。 老婆子趴在床边，脸上满是怒意。女人正帮她顺着气，但看着老婆子的表情，仿佛这女人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 洛小北跨了进去，那老婆子斜眼睨了一下，突然勃然大怒，“这算什么大师？” 女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洛小北，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盯着趴在床边的老母亲瞧。 “我看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想另嫁，好甩了我这个老婆子，才弄来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丫头片子来唬我！”老婆子抬手就将床边桌岸上的另一只碗扫了下去，正好砸到女人脚边，女人吓得往后一跳。 “被我说中了？”这个动作引来了老婆子的不满，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又像是戳破了什么惊天的阴谋似的，带着无上的优越感冷笑一声，“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必须要你给我老婆子送终，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女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老婆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眼眶一红，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便抖了起来，“娘，您一定要说这样的话来戳我的心吗？” “阿成在的时候，您就对我有诸多不满，我想着家和万事兴，任何事都先如了您的意。可那时候您总是对阿成说我待您不好，连带着阿成对我也生了嫌隙。现在阿成出事了，我也想着一定要像阿成还在时那样替您养老，可您现在……” 女人越说越哽咽，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完，一时便只能捂着脸站在一边小声呜咽。 洛小北只是个外人，有些话她本不想说，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估计又要开口说点什么才好了。 “你少装模作样给我看！你那点花花肠子我难道不知道？”老婆子冷哼一声，“你现在这又是哭给谁看？是不是阿成不在了，你那点做派又要重新拿出来去勾引男人了？” 女人愣住，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老婆子，也不管还站在一旁的洛小北，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丧门星！进门这么多年，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老婆子对着女人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似乎这些花说完了她才绝得自己心里舒坦了不少。 转过头，又看到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洛小北，破空大骂道：“你这小贱蹄子还杵在这里干嘛呢？演戏的人都走了，怎么？你还要一个人唱戏？” 尖酸刻薄的话对于这样的老婆子来说似乎是顺手拈来。 洛小北突然就想到一句话，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相信 “您还指望着儿媳妇儿能替您送终呢？”洛小北语气轻飘飘的，她一张脸半隐在光里，显得有些虚无和空洞。 老婆子怒上心头，一抬头，正好就见到洛小北脸上似乎有些明灭的光晕，这光晕有些晃眼，老婆子一时恍惚起来，刚准备骂的话顿时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去。 “你什么意思？”察觉到自己之前短暂的失态，老婆子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满脸的褶子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我说，也不用等多久了，反正您这条命留着也是浪费！那时候苗大姐想嫁到哪里去便嫁到哪里去，你管得了？”洛小北忽然扯了扯嘴角，像是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比那老婆子更吓人。 “那个丧门星要害我？”老婆子一手重重拍打在桌岸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一点也不像是因为受不了刺激而卧病在床的人。 洛小北摇头，“不是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婆子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再次提高，对着洛小北吼道。 “我的意思？”洛小北轻笑，这声音空灵又有些缥缈，“我的意思是，老人家，您做了什么事，您自己心里清楚！” 老婆子一顿，陡然瞪大了眼睛怒视洛小北，“我做了什么事？我清楚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 “不清楚么？”洛小北动了动，缓缓走到了老婆子躺着的床边，又探出了手，指着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床底，轻声道：“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在这下面藏了什么东西？” 老婆子一惊，一手带着风猛的向洛小北的手打去，“你胡说，我哪里藏了什么？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别想套我的话！” 洛小北哪能让一个老人打到自己？她的动作当然要快许多，老婆子的手刚一探出来，她便已经收了回去。 “没有什么东西您这么着急做什么？”洛小北笑了笑，“而且，您怎么知道我是在套话？难道您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我没有！”老婆子死死瞪着洛小北，“你给我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老人家，您这是心虚了吧？”洛小北并不怕老婆子瞪着的灰白色的眼睛，反而俯下身在老婆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难道您晚上睡觉是不会做噩梦的吗？那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你说什么？”老婆子身子一抖，浑身的忍不住战栗其起来，她大声吼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为了避免杯粘上口水，洛小北特意站远了些，她再次正色，打断了老婆子的歇斯底里，“您说，若是让您儿媳妇知道了您偷偷在房间里养了不好的东西，导致她这么多年没有身孕，您说她会怎么做？” 洛小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您说，她会不会杀了您替她那些都没到她肚子里待过的孩子报仇？” 洛小北再次将整个屋子看了一圈，缓缓的移开了些，那床下有一团黑气，洛小北着实不愿意靠得太近。 “她怎么敢？你胡说！”老婆子此刻已经快要接近癫狂的状态了，明显，洛小北说的这些并不是假的，她都说对了，所以这老婆子是真的再心虚。 苗大姐并不是不能生孩子，而是这老婆子在自己房间里用了一种比较阴毒的方法，损伤了苗大姐的身体。 女子本就属阴，而老婆子床下的东西阴气更甚，长久接触必定会导致身体受损。只不过这样的方法对自己也是有影响的，所以这老婆子才站不起来了。 俗话说害人害己，估计这老婆子性格变成这样，也和那床底下的东西有关。 而苗大姐说话仿佛气力不足，应该也是和那东西有关。这两个人的脾气表现成了相反的，但明显，这老婆子是压制着苗大姐的。 “就算她不杀你，你认为，就凭你藏了这样的东西，你们村里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么？”洛小北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刀子，毫不犹豫的往老婆子的心口上插。 明显，也就这样的话对着老婆子有威慑力，果然，之前还盛气凌人又嚣张的气焰顿时就缩了一大半。 老婆子瞪着眼睛，满脸惊恐，“不！不行！不能让大家知道！” 这法子确实狠毒异常，那坛子里装的是早夭的婴儿，这其实就是相当于养小鬼。如果这个东西被拿到了村子里，那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如此狠毒又残忍。 那她以后是一定会被赶出村子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洛小北一开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根本就不用姓苗的那个女人动手，只要这个小贱蹄子将东西找出来又给了别人，那一切都毁了。 她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又因为这件事导致双腿站不起来，以后别说是活命，她这辈子就算是彻底完了，到老来，还要背负着一个骂名。 事实上这老婆子一开始选择这样做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良心上的问题，但是她最怕的就是活到了这个年纪后，还要经历一次身败名裂。 她是极其看重面子的！ 所以她的脾气和恶毒的一面，从来都只展现在苗大姐面前，甚至于她自己的儿子也从来没见过她大骂苗大姐时的样子。 今日在洛小北面前破了戒，想来真的是因为儿子的死被刺激到了。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洛小北挑眉。 老婆子不再出声，似乎是想明白了，嘴角泛起一丝狰狞的笑意，“你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说的话会有人信？我只要提前处理了这些，那时候谁都找不到证据！你能拿我怎么样？” 洛小北轻笑，“老人家，所以我说，害人害己。您看您现在都将自己害成什么样了？您难道没听到苗大姐说的，来看您的是大师么？” 老婆子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这才想起来一开始那个姓苗的女人是怎么说的。 “我是村子里的人请来法师，像您这样的把戏我一眼就能看穿，您说他们是相信您还是相信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好处 说这样的话，洛小北还是有点心虚的。 以她目前的状况，村民们怎么可能会相信她？但她占了这老婆子行动不便，又和苗大姐有嫌隙的便宜，料定她不清楚外面现在的情况。 明显，这老婆子是真的被洛小北唬住了。 单看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就知道，如果她现在有行动能力的话，可能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将洛小北灭口了。 可惜，她有这个意图，却没这个能力。 “你想怎么样？”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的道理谁都懂。 这老婆子活了几十年，吃过的盐比洛小北这样的小丫头吃过的饭还多，看洛小北这样的态度就知道，她是想以此事做要挟，而不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去。 既然已经说开了，便也不再装傻充愣，直接谈条件就是。 洛小北忽然笑了，果然这老婆子就不是一个蠢的，只是也不知她如何恨苗大姐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让自家人断子绝孙。 “我不想怎么样！”摇头，洛小北语气有些沉。 “你……”老婆子被洛小北这话一噎，暗恨这小贱蹄子果然是得寸进尺。 “不过，你床下的东西我是要收的！”洛小北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还趴在床头的老婆子看。 “不行！” 之前还一副好商量的态度，可等洛小北说出这句话来，她忽然又变了脸，恶狠狠的瞪着洛小北。 “那你可要想好了！”洛小北倒是不着急，反正这老婆子也没有行动能力，自然也不怕她会跳起来，只是瞪着她又不可能将她吃了。 “想好什么？” 洛小北抱着手臂逆光而站，“不是吧！这么快就将之前说过的那些忘了？”洛小北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但她也只是这么简单的说一下而已。 “忘了就算了！反正你现在也动不了，我要拿什么东西难道还能受制于你？”洛小北叹口气，作势就要去掀遮住床底的帘布。 “慢着！”老婆子大喝，止住了洛小北进一步的动作。 她并不是忘了之前的话，而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但她清楚，如果这个东西是洛小北自己拿的，那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可就没了保证了。 洛小北不经意的笑了笑，床下的东西虽然对这老婆子的身体有损害，却是慢慢消耗的。洛小北说的她没几天可活了是假的，不过这东西有损于她的寿命是真的。 这老婆子怕死，而且她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她的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良于行到现在只能瘫在床上，这个时间点她比谁都记得清楚。 因为她心里有鬼。 她的脾气本就古怪，又成了病人，所以只能对着苗大姐发火来寻找存在感。何况，她最恨的人本就是苗大姐。 “老人家，您这一呼一喝的究竟是行还是不行啊？我可不是苗大姐，您这样说话可吓不了我！”洛小北收回了探出去的手，声音很轻，又有些无奈。 “我把它给你了，我有什么好处？”老婆子盯着洛小北问道。 好处？洛小北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 她不把这老婆子做的腌臜事捅出去就算不错了，现在还在爱跟她讨要好处？ “老人家，我都说了，您要是再留着这宝贝坛子，您可就活不了几天了，我把它拿走，它自然就不会再损害到您的身体，我这难道不是为了您好？”洛小北颇有些无奈。 好在，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现在的情况，明显洛小北才是那个更具有话语权的人吧？ “那又如何？”那老婆子冷笑一声，“反正我这副身子已经成了这样，再活多久又如何？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你要是强行将这件事捅出去，我是没办法阻拦你，但是你不是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既然如此，那正好！等我死了，别人说好还是说坏，都与我无关了！你以为我这个老婆子真的会怕？” 洛小北抱着手臂没动，但她心里已经在想对策了，她还真的没想到这个说法会出现这样的漏洞。这老婆子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怕是不好再糊弄。 要怎么才能将自己这个说法圆回来呢？ 这个思考的过程很短，洛小北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个坛子我强行带走也可以了？” “我没答应，你这就是偷！”老婆子冷笑，嘴角的褶子都成了一团。 她的意思洛小北怎么会不懂？也就是说，如果洛小北拿了这个坛子，那这个坛子就是丢了。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是洛小北拿了，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自然就是这老婆子说了算。 “没错！”洛小北正色道：“不问自取是为偷！但我已经问过您了吧？而且……” 洛小北忽然拉长了声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剩下的话却迟迟不肯说出来。 “而且什么？”老婆子问道。 “而且，如果我将这个坛子交给苗大姐呢？这就算不上偷了吧？”哪怕老婆子和苗大姐之间有再多嫌隙，哪怕这老婆子再不喜欢苗大姐，但是对外来说，他们始终都是一家人。 这老婆子的东西到了苗大姐手里，自然就不是洛小北偷的了。 “或者，我现在就可以去找苗大姐，告诉她我在您床下发现了些不好的东西。”洛小北轻笑，“我猜如果苗大姐自己亲眼看到了这个东西，有什么反应您应该会比我更加清楚吧？” 一个女人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并不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有人对她下了诅咒，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哪怕这个人是她丈夫的母亲，估计苗大姐也会翻脸。 毕竟一直拿没有孩子这件事来骂她的，就是这个害自己怀不上孩子的老母亲！ 哪怕这老婆子真的就只剩下几天的活头了，估计这几天也会是她人生里最惨的几天。 看这老婆子虽然不能动弹，但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屋子里也没有异味，想来是苗大姐整理的。但若是她不愿意再做这些事了呢？ 那这老婆子的吃喝拉撒就都成了问题。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地狱 处于弱势的状态，还能将蛮横和理直气壮诠释得如此到位，还能撒脾气到苗大姐身上，这老婆子不就是吃定了苗大姐的好脾气和没有孩子的愧疚？ 但若是有一天这样的好脾气连施舍给她都不愿意了，这老婆子可还能这般潇洒？ 事实上，从进堂屋的那一刻开始，洛小北便察觉到不对了。 直到她进了这老婆子的房间，这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原因。家里几十年如一日的养着这么一个小鬼，试问，谁家的气运能好？ 而且这种方法，大多时候都只是部分邪道所用的，为了让自己的道法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步，养小鬼是提升实力最好最方便的办法。 但这样的办法毕竟是天道难容的，这个人的道法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是这个人的寿命也会相应的缩短。 也就是说，其实这样的法子，只是将那个人的时间缩短了，把本该属于提升阶段的时间剪掉了，也就成就了那样的结果。 一般人只享受眼前迅速提升实力的快感，哪怕他们知道这样的方法并不好。这就和现在占用了瞿烟身体的邪修一样。它的实力是有了，但是它不甘心于短暂的寿命，所以它不停的寻找合适的皮囊。 而这老婆子床下的这个，事实上并不如那些邪道养的小鬼好。 因为它具有强大的消耗力。 这个消耗除了会消耗被诅咒的那个人之外，对施法者会产生更严重的反噬。 按照洛小北对这家的观察，这苗大姐丈夫的死和这个坛子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这小鬼并不好，是因为它消耗了两个人的精力，却没有让这个家在别的方面有好的表现。 比如，会变得很有钱或者很有名之类的。 洛小北会这么多管闲事的出手，是因为这么长久的耗下去，蹉跎的是苗的大姐的一辈子。 似乎也是因为之前那一幕，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而洛小北的话也只是让这老婆子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已。她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一点的后悔。 她冷着脸，布满褶皱的脸看起来极为吓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我告诉你，不管你是那个贱人找来的帮手也好或者真的是某个大师也好，这些，都是我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管！” 洛小北哪里想管了？她是最怕麻烦的！ 这样的事放在平时她是不会理的，最多就直接将小鬼放出来渡它去轮回，并且是用抢或者打架的形式。 这次她好言好语在这里说了半天，除了是因为她现在不是搞出太多事情出来的原因，还有部分大概就是见不得别人被欺负。 虽然这个别人跟她的关系也说不上好。 洛小北给自己找的理由便是，反正要在苗大姐家里蹭饭，就当是报酬吧！ 若是没了这小鬼的影响，也不知道如果苗大姐再嫁人还有没有机会做一次母亲。 她是没有要管别人的家务事，但是她认定了的事是一定要做的。 “我这里唤您一声老人家，全部都是看在苗大姐的面子上。对您还有尊称，也是因为看您是一位老人，虽然您这位老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尊敬半分。”洛小北声音很冷，和之前的完全不同。明显，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她就来硬的了。 “我是一位道士，做的都是除妖驱鬼的事，像您这样的情况，哪怕没有苗大姐，我也是必然要管的！我不知道是谁给了您优越感，认为自己哪怕是患病再床了也还有颐指气使的底气。” “你害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害得她失去了做一个母亲的资格，你认为你死了之后一切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洛小北表情严肃，脸上写满了讽刺。 “您知道这世间为何会有道士么？” 老婆子瞪着洛小北，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洛小北也并不是真的要等她回答，“就是因为这世间的腌臜事太多了，天上的神仙管不过来，所以指派了一些特定的人！这些特定的人有的人是好人，有的人却变坏了。” “有的人做着降妖除魔的工作，有的却成了和妖魔鬼怪为伍的人！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这些人不会有人来收，但是天会来！” “你以为死了，一切的事情就结束了？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十八层地狱？那些被天收走的人，都会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将会永生永世经历着活着的时候甚至是死了之后所遭受的痛苦和谩骂。” “你活着的时候尚且因为做了坏事而只能瘫痪在床，何况你死了之后？” 洛小北冷笑，满是嘲讽。 会养小鬼的人，自然清楚洛小北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虽然一切都只是传说里的，但是谁又说得准？ 洛小北很少会将十八层地狱这样的话说出来，她所说的那些轮回和天道，对于洛小北来说，都只是从师父那里听来然后就记下了的。 事实上人死后究竟是什么样，又是如何投胎的，她根本就一无所知。 或许她曾经也经过忘川，然后接了孟婆手里的忘记前世今生的汤，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她。 老婆子瞪着洛小北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也只有这样的话能让她有反应。 她认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喝过孟婆的汤再去投胎，可是洛小北的话却将她认为的那些全部粉碎干净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小鬼是如何来的，也清楚自己如今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自然，洛小北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又是如此的有迹可循。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吓人的鬼魂，而是一个人心底的恐惧。 这老婆子因为自己做过，甚至因为她自己养着一只小鬼，所以她信。 洛小北的这些话，成功将她心底的恐惧引了出来。 她总想着哪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姓苗的女人，因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因为她是丧门星。 可是她似乎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在十八层地狱里经受灵魂的拷打。 第三百五十九章 拿到 洛小北还是拿到了那个坛子，虽然那个老婆子百般不愿意。 但是那个坛子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怨气太重，洛小北没办法直接将它带走。 原本她是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苗大姐的，可她在和这老婆子讨价还价的过程里，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瞒着。 这老婆子的坛子被洛小北拿走了，应该也会收敛许多。虽然洛小北不知道这老婆子对苗大姐究竟有什么仇怨，使得她将如此阴毒的办法都用上了。 原本洛小北也没打算让冯七知道的，可是她抱着那么大一个坛子，上面还贴着明晃晃的符咒，躲过了苗大姐，却没能躲过冯七。 这小伙子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内里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但洛小北也没说实话，只说了这坛子是那老婆子养的小鬼。只不过方法不对，所以好事没发生，倒是出了一堆坏事。 这个坏事，也包括苗大姐的丈夫出意外。 冯七有些怔，在这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有小鬼一说，但是听这个名字，又想到苗大姐家里的情况，顿时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拍大腿，语气里是无比的惋惜和遗憾，“要是早点发现这个坛子不好就好了！” 这样苗家的情况一定会比现在好。苗大姐也不会生不出孩子，苗大姐的丈夫也不会死，她的婆婆也不会瘫在床上行动不便。 洛小北猜，冯七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但这世间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早知道？ 冯七还算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他心里的所有情绪基本都表现在脸上了，洛小北也不太确定自己将这件事瞒着究竟是好是坏，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也不算坏。 洛小北在苗家待了很久，为了避开村子里的人，她特意挑了大家都刚吃过饭还在休息的时间。 对于村子里的人不太相信她的事，她目前是没什么办法，估计也就只有等将那些村民找回来才行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哪里还需要村民的信任还是不信任？ 现在最关键的是，她需要了解有没有关于这些人失踪前的更多的线索。 冯七并不是那些失踪的人的身边人，他能告诉洛小北的也就只有一个大概，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细微的东西被忽略了还未可知。 “大师，这坛子要放到哪里去啊？”洛小北抱着坛子一边发呆一边走，直到一旁默默跟在身后的冯七追了上来她才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冯七家。 洛小北盯着冯七的屋子瞧了瞧，像是才从迷茫的状态里回过神，幽幽开口道：“放在你家里！怎么样？” “啊？”冯七有些懵，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 他会叫住洛小北也是因为已经到家了，她抱着坛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着就要踏进门了。加上之前洛小北才说过的，关于这个坛子的不好的事。 虽然他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可他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他还没娶媳妇儿呢！o(╯□╰)o “怎么？不愿意？”洛小北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冯七瞧，直看到冯七心里发毛，就连说话都开始有些哆嗦，“我……我……” 我好害怕！可是直接在洛小北面前这么说吗？她抱在手里都不怕，他身为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呢？好尴尬，该说什么呢？ “我开玩笑的！”洛小北眯着眼睛笑，之前莫名的尴尬的仿佛……更尴尬了！ 冯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是洛小北毫不犹豫抱着坛子推开了冯七家的门。 说好的只是开玩笑呢？冯七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这大师厉害是厉害，就是说的话有点不靠谱啊！ 洛小北也没有真要将坛子放在冯七家，她暂时还没找到哪里可以放置这哥坛子，而且这里面的小鬼究竟是该超度还是封印，洛小北也有点不确定。 冯七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他磨磨蹭蹭的跟在洛小北身后进了屋，刻意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不去看那个漆黑的发亮的坛子。他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慌，后背发凉，头皮发麻，手心冒汗。 只不过再抬头，这就发现屋子里已经坐了三个人。 一个是一早就离开的了陆哲，另外两个自然就是王小碗和苏晓了。 “这么快？”洛小北也是有些意外，这才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有了什么线索不成？ 她随意将手中的坛子放到了墙角，这才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你又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东西？”王小碗有些嫌弃看了一眼那个坛子。 “什么叫又？”洛小北毫无形象的在桌案边坐下，似乎搬了个坛子消耗了她大部分的体力，现在整个人已经是要累翻了的状态，“我以前可没碰到过这样的东西！” 是没碰到过装在坛子里的，碰到的都是上来就开打，轻轻松松就能要了她小命的。 洛小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便转移了话题。 “有什么线索了吗？” 王小碗瞥了她一眼，没开口。这样的事情，一般都应该由苏晓来陈述会更好。 “你看啥？”洛小北视线将身子坐正了，眼神一抬，正好就看到站在一旁眼睛发直的冯七。 “啊？哦！”冯七意识到洛小北这是在问自己，回过神，轻轻瞟了一眼的洛小北的手，“没、没啥！” “没啥就坐下！现在要将的可是关于你们村里人失踪的事！”洛小北摆摆手。 明明冯七是主人，他们是客人，可是冯七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总是拘谨得很，搞得自己像个仆人似的。 “哦！”冯七看了看另外几人，这才端着凳子，远远的坐在一边，似乎是怕自己的存在打扰他们几人谈事了一样。 而他盯着洛小北的手看，是因为洛小北之前抱过那个坛子，后来倒水喝水摸鼻子一气呵成的，也不洗手，他突然就觉得，这个大师似乎有点不讲卫生。 或者其实是他身为主人家，连洗手的水也没准备好？ 想到这里，冯七又有些坐立不安了。 第三百六十章 想多了 “我们去了那片山，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排除了野兽，坠落山崖或者暗洞的可能性。”苏晓言简意赅的将这些结果陈述了出来。 那片山树木茂密，最深处阴冷至极，茂密的树枝层叠覆盖，终日见不到阳光。 这是从冯七那里了解到的、 第一批失踪的人说过，他们要去打猎的地方就是那片山。 因为那片山向阳，所以树木茂密，里面也时常有野兽出没。以前也有人在那里出过事，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了。 只不过当时那人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也是失踪了两天没人回来这才派人去找的，然后就看到了那么一具尸体。 也就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村子里的人才规定下来，以后再出去狩猎，一定要组织好一队人去，如果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就算最后有什么事，也一定要留个人回来传递消息或者搬救兵。 自从有了这个规定之后，后来出事的次数果然变少了。 而且之前那个人的事也是很久之前的了，却没想到这次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我们仔细查看了，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的踪迹。倒是有些小动物的，对生命构不成什么威胁。”苏晓继续道。 听到这里洛小北算是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苏晓点头，“或许还有另外的可能。” “他们去的不是那个地方！”洛小北一语中的。 还没再说话，洛小北话音刚落，那边的冯七快速站起身，涨红着脸道：“我没说谎！” 几人皆是一愣，原本还在快速运转的脑袋倒是因为这突然的打断而暂停了下来。 “我们没说你说谎啊！”洛小北有些懵。 冯七之所以刚好知道，在这四面环山的地界里那些人究竟去了哪片山，是因为当日那个组织队伍的人来找过冯七，大意就是说要过年了，要不要去猎些东西。 冯七家就他一个人，这小伙子平时人也勤快，留下的东西已经够他吃喝的了，所以不必去冒险，那次自然也就拒绝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拒绝却保了他的命。 所以冯七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两次都与死亡或者失踪这样的事擦肩而过。 洛小北的视线很真诚，虽然她之前用坛子的事和冯七开了个玩笑，但洛小北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是认真的。 他们是真的没怀疑冯七说谎。 “那你们……”冯七说话都有些结巴，他刚才听到苏晓的话了，听到没有线索的时候心里都空落落的，可是等后面再说有可能不是那个山头的时候，冯七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没说谎，不代表别人没有说谎啊！”洛小北笑道。 确实，按照冯七的说法以及苏晓和王小碗调查出来的结果看，那片山应该是很久没人去了。里面没有一点人为的痕迹，也不会有什么残留的气息或者物品。 也就是说，当初那个组织着一队人去狩猎的那个开始的人，有可能说了谎。 但这样的事情也不确定，如果这个主意是对方按照自己这队人马的实力自己改的呢？ 冯七直接不去，所以后面的那些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也不清楚。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找线索的话，就要将周围的山都找个遍？”洛小北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知道了，这样的做法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周围的山太多了，山连着山，蜿蜒又巍峨，他们用这样的法子找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也就是说，这条线索是不能在用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洛小北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冯七并没有完全放下心。他有些局促，不能再帮上什么忙，而起看这样子，似乎还连累王小碗苏晓白跑了一趟。 “要不，我还是去问问李叔吧！”冯七的话将沉默的气氛打破。 洛小北看了看冯七，见他脸色还是红的，想来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在意。 “李叔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洛小北觉着有些好笑。 冯七偶尔是有些聪明，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比较淳朴的人。 “这个……”冯七不确定。 因为李叔算是村子里年龄比较高的存在了，又因为他人很热心，而且具有很强的号召力。虽然这个村子并没有村长，但是哪家有了纠纷，首先想到的就是李叔。 所以，大家还叫李叔一声叔，可他现在的地位，其实就和村长一样的了。 冯七第一反应便是找李叔，自然也是因为如此、 洛小北倒是没看出来李叔是这么厉害的人。只是之前短短的几句话里，便有些直觉，李叔和一般的老年人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洛小北自己都说不上来，或许本身这个村子的存在便让人有些说不上来了。 “哎，不对呀！”洛小北皱了皱眉，突然开口，“李叔不是说后来还派人去找了，然后那些人也始终了？” 冯七尚未反应过来，“然后呢？” “既然是让找人，肯定就是知道这人去了哪里的！”是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李叔应该是知道这些人一开始去了哪里的。 原本还有些不打算让冯七去问李叔的，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不过在冯七出门前，洛小北倒是特意提醒了冯七，说让他不要将王小碗和苏晓回来了事告诉他。 冯七虽然不明白洛小北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想到王小碗和苏晓这两位大师的话，冯七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估计是因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以有些丢脸吧？ 洛小北会这么叮嘱冯七自然是有用意的，不过，对于冯七的这个猜测，如果洛小北知道的话，肯定会说一句，“你想多了，兄弟！” 看着冯七跨出门去了，王小碗和苏晓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胳膊， 苏晓这才道：“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 洛小北和陆哲是休息好了，但是王小碗和苏晓那可是一夜未眠。 第三百六十一章 熟悉 洛小北是让冯七去问问的，但是没想到李叔直接跟在冯七身后过来了。 “大师，有什么线索了吗？”李叔有些焦急，一脚刚迈过门槛，气都还没喘过来便问道。 显然，这一路过来应该是很急切的。 洛小北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冯七，见他脸上的表情都还有些懵，猜测冯七估计还没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可能刚靠近李叔家门口，话还没来得说就被赶回来了。 “没呢！”洛小北笑道，“李叔不必着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怎么会不着急？这都消失多少天了？ 李叔脸色有些沉，但是碍于洛小北的本事，也不好发作。 重重喘了两口气，李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和蔼，语重心长的道：“大师啊！你看这些年轻人都消失那么久了，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你说已经有人去找了，找到没找到现在还没个准确的消息，你说我怎么会不着急啊？” 李叔的意思似乎在说，洛小北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话语带着的小小抱怨倒是让洛小北听出来了。 “您先别急，听我说。”洛小北脸上还维持着笑意。 李叔果然立马就闭口不言了。 “是这样的！”洛小北顿了顿，“我们想向李叔了解一下，那些消失的年轻人具体是去了那座山？后来你们派人去找，又是去的那座山？” “怎么？”李叔脸色微沉，看了一眼冯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冯七张了张口，正要答。 “没什么问题！”洛小北指尖轻轻叩在桌案上将话接了过去。 冯七不解的看了洛小北一眼，见她只是抿了抿唇，这才接着道：“我们是想再确认一下！” 看李叔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去的地方还是冯七说的那片山。 如果那个地方什么都没发现，出了问题是怪冯七还是怪谁？毕竟知道是哪片山的，只有冯七。 洛小北指尖顿了顿，复又说道：“没问题了，这我知道了。不过一会儿我可能要去那些失踪的村民的家里去看看，还望李叔能帮衬一二。” 这话说得有些客气，洛小北也不是狂妄自大的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自然是要万分小心的。 “这个没问题，只要能将那些年轻人找回来，李叔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李叔正色道，“我这就去跟大家说一声。” 洛小北点头，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将李叔送到了门口。 转过身，却看见冯七还站在旁边一脸懵逼。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李叔那座山上没找到任何线索？”洛小北笑笑，转身回了堂屋座下，她清楚的看见了冯七对李叔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若不是洛小北在，李叔便也只需要简单一问，冯七定然会事无巨细的全部交待了。 想到这里，洛小北决定，以后这样的再讨论这样的事，还是先将冯七支开比较好。 冯七点头，在他看来，事情有变应该立即告诉李叔，找找有没有别的办法。在冯七看来，不管什么事，李叔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倒不是洛小北不相信李叔，而是不管做什么，在没有完整的定论前，洛小北都不太喜欢将细节或者旁的问题说给别人听。 这是她这么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主要还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如果有一点点的细节的变化，或许会将全局打乱，那时候又要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洛小北本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但她没打算将这些告诉冯七，想了想，她道：“告诉了李叔难道他就能知道那些人去哪里了？” 冯七没说话，因为李叔不可能会知道。 “只不过白白让他忧心。”洛小北敲了敲桌面，“倒不如循着我的思路来，等真有了什么线索再说也不迟。” 冯七无法反驳。 “那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冯七试探性的问道。 “嗯！”洛小北没拒绝。 以她现在的身份，哪怕李叔有交待下去，村民也不见得会真的相信她。到时候若有什么不太好沟通交流的地方，冯七还能发挥他的作用替洛小北问问话。 “那……”冯七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 “那个坛子要放在哪里？”冯七有些不好意思的盯着自己的脚背，掩饰住面上的尴尬。 他知道洛小北很厉害，可是那只漆黑的坛子看起来阴森森的，一直放在这里，估计冯七晚上应该会被吓得失眠。 洛小北这才想起来，角落里还有只小鬼等在那里需要自己去处理呢！ “你先等等，我去找找大师兄！”既然一会儿她要出去，那将这件事交给大师兄去办应该可以。 冯七点头，站在原地不动。 洛小北本想让他坐下的，但看冯七拘谨的样子，一时也没开口。 “什么阵法？”洛小北推开陆哲的房间门，便看见原本说要去休息的苏晓和王小碗都还在里面坐着，三人面色严肃，俨然是在讨论正事。 洛小北听力本就好，一路过来，依稀听到了什么阵法之类的词，她下意识的就想到这个村子的格局。 “就是你想的那样！”见到来人，王小碗轻笑道。 洛小北在王小碗身边坐了下来，“那你们说，我听听看！” “你不觉得这个阵法和我之前在山谷中用来封印那个精怪的阵法有些相同？”王小碗说道。 “是么？”洛小北有些懵，她想了想，当初在山谷中王小碗用了两个阵，一个是阳护阵，一个是封魂阵。 阳护阵由三十六枚铜钱组成，当时王小碗确实是用了三十六枚，再加上封魂阵的小七关，又用了自己的精血这才将精怪封印住。 “想起来了？”王小碗看洛小北的神情就知道，她继续问道：“那你看这村子的格局和那个阳护阵是不是很像？这个村子利用屋舍代替了铜钱。” “难怪我觉得这阵法有些熟悉。”洛小北点头，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丝念头，但这个念头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第三百六十二章 线索 “那你认为这个村子的构造正好应了阵法是巧合还是刻意？”王小碗再次开口道。 “自然不可能是巧合！”洛小北摇头，低语道：“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是了！”王小碗点头，“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住在这块四面环山又狭窄的地界里，这些人却没有丝毫的病痛。” 毫无疑问，和这村子的布局有关。 “但这阵法也不会是一般人布置的。”王小碗继续说道。 “为什么？” “这阳护阵是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排布的，天罡为阳，肉眼观察不到，这具体的排布位置早在许久之前便失传了。”王小碗顿了顿，“而且，若是这个阵法这么好布置，那岂不是只要有点道行的人都可以？” 洛小北对阵法一事并不如苏晓精通，但是当年苏晓学习阵法所消耗的精力洛小北是看见过的。并不是所有的阵法都能从书中得来，它要求很高的灵活性，并且对天干地支等所有事关五行相生相克的知识都要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就和当年洛小北学习风水术被扔到山中一个月一样，苏晓要考验的东西自然和洛小北的不一样，但是艰难程度相对于洛小北来说还会更高些。 她知道这阳护阵，也是因为曾经翻过书，大致有些印象。但是要怎么布阵，她并不清楚。 按照王小碗现在的说法，那就是说，当年将这个村子设计成这样的那个人，应该是一个道法很高的玄学前辈。 王小碗的道法已经算高了，但是她也只能用铜钱布阵，还远达不到将阵法运用到屋宇中来的地步。 “那就是说，现在的村民的祖辈们曾经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前辈来为这村子布阵？”洛小北想了想，接着道：“或者说，有可能，当年布阵的那个前辈，后来也在这里住下了。” 洛小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就看到苏晓和陆哲以及王小碗的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洛小北有些懵。 “我们之前商量的大概就是这样。”苏晓笑道：“或许村民失踪的事也和这阵法有关也说不准。” “哦！那你们盯着我看，是商量出了什么办法？”洛小北秒懂，每到这个时候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听了洛小北说的话，苏晓笑得更欢了，“那个李叔不是说晚上不能出去吗？” “是这么说过，然后呢？”洛小北点头。 三人对视了一眼，王小碗这才道：“我们希望，你晚上能出去转转！” 果然！ 洛小北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因为她体质特殊的原因，所以只要外面有点什么倒霉的破事都能让她撞见，让她去做这个诱饵，那是再好不过了。 原本洛小北就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自然，李叔说的那什么注意事项她也没当回事。甚至就因为李叔特意这么叮嘱了，洛小北还产生了偏要去瞧瞧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这个自己的想法，变成了带着目的的诱饵，这个转变有点大吧？ 洛小北左右看了一眼几人，这才道：“好吧！但是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可要先保证我这条小命啊！” “放心！”开口的是陆哲。 得了大师兄的保证，洛小北算是安心应了下来。 想起冯七还在等着自己，这才简单的将坛子的事情交待好了，然后带着冯七出门了。 由冯七带路，洛小北先去的并不是当初来找冯七的那个领队的家，而是去的第一批被领队带走的那些人的家里。 这村子看起来小，但胜在结构精巧，能容纳的人也不少。 哪怕已经失踪了那么多人，这村子也笼罩在一层悲伤的氛围里，但一路上遇到的人却不算少。 洛小北全程只负责微笑，偶尔点点头，大多时候都是冯七和遇见的村民说话，然后她就跟在后面任由村民们打量。 直到进了失踪人员的家里，这种被人当成奇怪物品打量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大概是李叔特意交待过的，洛小北去的时候，那家人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了。看见洛小北来了，神情很激动，和洛小北想象中的有可能会被冷待的场景并不相同。 难道这就是李叔的魅力？果然是特意吩咐了，似乎连待遇都不错啊！ 洛小北脸上带着笑意，让自己做足了大师的姿态。谁知道这门还没进，已经快步迎上来的女人眼见着就要在洛小北面前跪下。 “这是做什么？”洛小北有些惊讶，就算李叔特意交待过了，也不至于见到她还要行大礼吧？ 洛小北倒是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女人，以这女人的年纪，一看就是这失踪男子的妻子。而在女人身后站着的，除了一个老婆子还有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倒是让人喜欢。 “求求大师一定要救救我丈夫！”女人双臂被洛小北扶住了，她原本想跪下的双腿倒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洛小北手劲很大，将她的身子稳稳的扶住，让她挣脱不得，只能站起身来。 一时，女人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 一边哭，还紧紧拽着洛小北的手，仿佛她就是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先别哭，进去再说吧！”洛小北叹了口气，她忽略了，这些失去了亲人的人，此刻内心一定是无比焦急慌乱的。 哪怕洛小北真的是个骗子，但只要说有一点办法，这些人就会毫无保留的相信。 而那些不相信的，往往不是当事人。所以分析的东西会更多，自然也会怀疑更多。 这么一想，洛小北倒是释然了不少。 “好！大师里面请！”本以为所谓的大师应该是很难接近的，却不想是如此年轻的模样，并且看脾气也很好。 不知怎么回事，看到洛小北这样，这女人心里反而平静了不少。仿佛这件事交给洛小北就一定会处理好的。 这家人倒是很热情，涉及到失踪的人的事都会详细说明，可惜到最后并没有什么用得上的线索。 第三百六十三章 问题 一连去了很多家，大都是同样的话。无非就是只要能将人找回来，做牛做马都愿意之类的。 家人失踪了，这种心情洛小北倒是能理解，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发认为责任重大。 如今也就还剩下一家了，就是那个一开始就提出要去狩猎的领队人。 冯七在前面领路，和之前一样，也是有个女人出来接。 “这就是韩家嫂子了！”冯七向洛小北介绍道。 洛小北的点头，便见女人已经过来了。收拾得体面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上略有悲色。 见到洛小北来了，韩家嫂子稍微正了正脸色，嘴角扯开一抹笑意，“大师来了？快里面请！” 这女人说话干净利落，可见也是个极为干练精明的女人。一脚跨进院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嬉闹声。 “胡闹什么呢？”女人扯高了嗓子喝了一声，里面的嬉闹声戛然而止。 洛小北跟在后面进门，便看到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大约是玩闹抢食之类的，被这韩家嫂子一吼，顿时立在原地不作声。见到洛小北了，两个孩子的眼睛还好奇的转了转，偷偷打量起洛小北来。 “你们两个去后面玩，再疯闹，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韩家嫂子话语严肃，两个小孩子倒是不怕，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不甘不愿的转身走了。 洛小北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离去的方向，韩家嫂子已经转身，语调一变，话语凄然，顿时眼眶就红了，“我这两个孩子自小就顽皮，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不知道自己都快没了父亲。若是没了父亲，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洛小北眼皮未抬，倒是一边的冯七开口道：“嫂子也别太过伤心，孩子毕竟还小，不告诉他们也是应该的。再说，有大师在，大师一定会将那些找到的。” “大师，是真的吗？”韩家嫂子点点头，开口却又问起洛小北来。 “嗯！”洛小北点头，轻轻笑了笑，“放心吧！” 从韩家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想到晚上还要去做诱饵，洛小北倒是觉得昨天晚上睡得那个好觉，大概就是提前为今天晚上而准备的。 “大师，这都走了半天了，有没有什么线索啊？”冯七有些焦急。 洛小北从头到尾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话，每去到一家，问的问题也基本都是相同的。 这些问题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在出门之前有没有觉得那人和平时相比有点不对劲？或者是出门的时候带了些什么工具之类的。 大家的回答也都是千篇一律，“没有！”。 带的都是捕兽夹、弓箭、狩猎刀和一些简单的干粮之类的。 冯七这个一直站在一边竖着耳朵听的人，也着实没听出来什么特别的。偏洛小北脸上的要么就是没什么表情，要么就是云淡风轻的，着实让人看不透她要做什么。 至于这线索……冯七在心里叹了口气，估计也是没有的。 “那韩家就只有那嫂子和两个孩子吗？”洛小北没回答冯七的问题，只轻声问了句。 冯七想不通这个问题和线索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老实答了，“是！韩大哥失踪了，也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韩家嫂子说得也有道理，以后他们家生活估计是困难了。” “困难？”洛小北反问。 “是！”冯七叹了口气，没有听出洛小北的话外音。在洛小北看来，这韩家的生活应该还是不错的。 她想了想，开口道：“那两个孩子倒是可爱！” 冯七不知道洛小北的节奏，只能应了声是，心里却想着，难道这大师很喜欢孩子？ “那两个孩子怪激灵的，之前还三天两头往我家里跑。我一个人，没什么乐趣，倒是因为他们，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冯七嘴角笑意加深，看那样子，大概也是想到之前的趣事。 “后面就没来了么？”洛小北问道。 冯七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有些怅然，“韩大哥出事后，他们便没来了。约莫是韩家大嫂担心这孩子的安全，不允许他们再出来走动了。” 洛小北点头，便不再开口了。 看了一眼天边，深蓝色的帷幕渐渐落下，这片四四方方的小山村，就像即将掩盖上的大锅，锅里的水不断升温加热，静静等到沸腾之时。 冯七顺着洛小北的视线看去，轻声道：“天要黑了，快些走！” 是要黑了！ “冯七！”洛小北开口道：“你们这里是每天晚上都不能出去么？” 如果是这样的规定，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吗？ “也不是不出去，而是尽量少出去。因为我们住在山里，而且村子的构造也很复杂，晚上大家一般都不会出去，怕出意外什么的。”冯七摇头。 “什么意外？”洛小北倒是对这个感兴趣。 “会突然失踪，或者遇到野兽，或者突然迷路找不到家了这样，但是第二天早上又会被发现。不过这最后一种情况算好的！”冯七小声道。 是阵法的原因？按照冯七的描述，似乎这村子里的事还挺有意思的。 洛小北想起她和陆哲进村子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难道那次是她们运气好的原因？ 刚到家，冯七都还没休息，就直奔厨房去了。 洛小北回了房间，王小碗还坐在桌案边看书。 “怎么样了？”王小碗头也不抬，轻声问道。 “接下来盯着那个韩家大嫂就行了！”洛小北倒了一碗水喝了，探身看了一眼王小碗书上的内容，又嫌弃的收回了视线。 “那个领队有问题？”王小碗问道。 “那韩家大嫂一言一行都不自然，和别家那些相比，总有些刻意为之的感觉。”洛小北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两个孩子。 她之前也是去了同样失踪的那些村民家里，家里的气氛无一不是沉重的。 小孩子或许无知，但在某些方面他们是很敏感的。洛小北去看到的别家的孩子都是不太敢说话的，偏偏韩家那两个孩子极其激灵。 而韩家大嫂张口就是孩子没了父亲，一点也不避讳。 这不是有问题，而是太有问题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诱饵 往往越害怕什么，这人便会越忌讳提起什么，可惜韩大嫂似乎并不是如此。 “这有什么？她既然知道点什么，又刻意防着你，就算盯着她，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问题。”王小碗轻轻的翻了一页。 “那怎么办？”洛小北坐了下来，“那些家人失踪了的村民回答的差不多都是一致的。” 那些人去了哪里或者带了什么东西都是差不多的，饶是洛小北再聪明，也没办法从这些一模一样的答案里找出点不同来。 王小碗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洛小北道：“盯还是要盯着的，不过还要做点别的就是了。” “别的？”洛小北想了想，原本有些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眼睛一亮，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才道：“我真是变笨了，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法子！” 既然韩家大嫂有防备，那么短时间里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但若是洛小北故意闹出点动静来呢？所谓的打草惊蛇，洛小北这就准备惊一惊这条蛇！ 王小碗笑笑，洛小北的反应力她是不担心的，“你有没有从冯七哪里打听出什么东西来？” 洛小北无奈叹口气，“还不就是之前那些话，估计和阵法有关的。” “反正今天晚上去做诱饵的是你，你自己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王小碗声音很轻柔，又重新翻起了自己的书。 “我知道了！”洛小北撇撇嘴。 反正她已经从陆哲和苏晓那里拿了不少东西，到时候真有什么意外的话，她还可以自己应付。 何况王小碗和两个师兄都会跟着自己，这样一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现在要等的就是村子里的人睡觉了，然后才方便出去。 洛小北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休息时间，吃过饭后倒是认真睡了一觉。 而王小碗的精力却仿佛用不完似的，洛小北休息前王小碗就在看书，洛小北休息好了醒来时王小碗还在看书。 “喂喂喂！你可还担负着救我的重任呢！这么任性消耗自己的身体真的好吗？”洛小北抽走了王小碗手中的书，又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本繁体字，上面还有不少红的绿的标注，看起来是有些年代了。 王小碗将书拿回，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放心吧！怎么也不会让你死了！” 洛小北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好的感觉，王小碗这话就好像是在说，不让她死了，但是残了还是有可能的？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外面夜色正浓，正是行事的好时机。 洛小北收了收情绪，跟着王小碗向外走去。 陆哲和苏晓已经等着了，确定了冯七已经睡着，几人这才趁着夜色摸出了们。 因为早就培养出来默契，几人一路无话，只是几人都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天上无月，四面环山，让夜间的村子看起来阴森可怖。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出门没多久，洛小北便与几人分开。 三人跟在洛小北身后，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而洛小北此刻倒是轻松得很，一个人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山中的村民普遍休息得早。因为穷，油灯这类的东西都是奢侈品。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生活。 这个点，村子里已经没有灯光可见。 夜色稠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洛小北凭着记忆力的位置行走。 她和陆哲摸到冯七家的那天晚上还有月光，可今天晚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晚间山中的温度下降得很快，村子所在的地界为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偶尔还有寒风吹过。 洛小北还有些许的睡意，也在慢悠悠的步子和寒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她倒是精神得很，自然对一些细微的动静也会极其清楚。 但是，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这样的夜色里，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发生点什么才是正常的吗？可是几人等了一夜，除了觉得身上越来越凉之外，别的一切都没发现。 倒是走了一夜，直到深蓝色的天幕已经依稀可见，几人这才又回了冯七家。 “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洛小北呵了一口热气，脱了鞋子就往床上滚，“我要睡会儿，除非天塌了，否则不要叫醒我！” 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要暖和许多，王小碗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洛小北细微的呼吸声已经响起。 王小碗哭笑不得，这还真是说睡就睡啊！ 但是计划有变，行动出了意外。 若是以往，让洛小北出马，是必然会发生些什么事的。因为她运气差到了极致，而且那些污秽的东西也总喜欢找上她。 这个村子里若是有什么东西，以洛小北这奇特的体质，那东西早就该出来了。 要么是他们选的时间点不对，要么就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子虚乌有的。 王小碗倒是有些看不透了，这村子里处处透露着古怪，偏偏又什么都发现不了。像是有人刻意将这些事隐瞒了不让他们知道一样。 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很香的洛小北，王小碗决定，还是要跟陆哲和苏晓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今天晚上继续去村子里转转。 并不是一直需要洛小北做诱饵，这个诱饵可以换一换，换成她或者陆哲和苏晓中的一个。 看看会不会有不同的小效果。 冯七既然说了这村子里晚上会有东西，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多试几次才知道。实践出真知，王小碗一直都相信这句话。 这样的提议也没人反对。 洛小北不能在做那个诱饵了，虽然洛小北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另外三人不愿意一直让她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四人里，除了洛小北，另外三人还能在短暂休息后在吃早饭的点准时起床。 还特意嘱咐了冯七说洛小北有事在忙，要晚一点再吃。 冯七特意将早饭温在了锅里，便扛着农具出去帮忙了。 三人也各自忙自己的事，等洛小北醒来时，整个屋子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线索 洛小北吃过饭后便没事做了，想到冯七可能又是去苗大姐家帮忙去了，她想了想，干脆也跟了过去。 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中午，洛小北要去山腰，还要经过韩家嫂子门前。 路过那处独院时，里面隐隐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传来，还有韩家嫂子小声的呵斥。 虽然是呵斥，但是却并是生气的意思，里面还带着对小孩子的宠溺。 洛小北听力本就好，虽然隔着院墙，这样的声音对她来说还是异常清晰。 不正常啊！不正常！洛小北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紧闭的韩家院门，径直往前而去。 那个坛子已经被陆哲处理好了。洛小北简单的向陆哲交待了苗大姐家的事，具体要怎么处理洛小北却并不知道。 只不过，将这样的事交给陆哲，洛小北可以放一百个心就是了。 洛小北一个人慢悠悠爬上了山，昨天来这里的时候，洛小北心里想着村民们的事，对这些景至也只是大概看了看。 她从离开学校到现在，基本就待在山里，这样的景色也不知重复看了多少遍，可每一次看似乎都能看到些不同的东西出来。 现在的洛小北就站在半山腰上，白日里的温度和夜间的比起来，并不冷，反而很凉爽。 轻风拂过，洛小北有些恍惚的意识陡然被吹醒了几分。 她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视线落在对面的山上。 冯七和苗大姐早就看到了洛小北，见她走着走着忽然不动了，也只是以为她在看这山里的景色。 这样的风景，对于冯七和苗大姐来说，是一沉不变的。 他们长于此，一年四季看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次，洛小北站的时间未免有些太久了。 日头已经慢慢上来，这处特意被开垦出来的土地已经没了树荫，不能遮阳，正是该回去的时刻了。两人同时往洛小北看去，却见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从来的时候到现在，就没变过。 两人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这才开始向洛小北走过去。 “大师！”冯七试探性开口问道。 洛小北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一个木头人一样。对于冯七唤她这件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师！”苗大姐也跟着唤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洛小北像是入定了一样，眼睛落在对面的山头上，连眼皮都没动过。 冯七不明白洛小北这是怎么了，他看了一眼苗大姐，小声说道：“嫂子，你看这……” 苗大姐也有些担心，说起来从洛小北昨天和老母亲单独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再出来后，老母亲似乎就不怎么再发脾气了。 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是这样的转变对于苗大姐来说，是欣喜而惊讶的。 她原本也是想问问洛小北的，但是想到洛小北还要帮忙找出那些失踪的人，肯定很忙，所以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但是对于洛小北，她却是再感激不过的。 “大师！”苗大姐搓了搓自己的衣角，让自己的手更加干净些，这才小心翼翼的去拽洛小北的衣角。 这一触碰让洛小北下意识往后一跳，眼睛动了动，短暂的迷茫后，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两人正神情紧张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洛小北眨眨眼。 苗大姐一手搓着衣角，像是被洛小北的反应吓到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你这是怎么了？站在这里发呆？太阳都老高了，该回去了！” “过了很久了？”洛小北看了一眼地面，仿佛这才感觉到身上传来的暖意，她愣愣的嗯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急急忙忙的往转身往山下走去、 “这是怎么了？”冯七有些摸不着头脑。 洛小北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着急，都会给人一种云淡风轻之感，什么时候这样急切过？而冯七以为大师都是洛小北和之前的瞿烟那样的，哪里知道还有这样慌张的一面？ 苗大姐看了一眼洛小北削瘦的背影，再回头看了一眼冯七，“是不是有线索了？” 冯七一愣，看了一眼洛小北渐行渐远的身影，急急的对着苗大姐道：“嫂子，我先回去了，剩下的活你先放着，我明天来帮你！” 这个线索是指什么线索，冯七一下就明白了苗大姐说的什么意思。 他帮苗大姐干活的时候，两个人偶尔也会说会儿话。不过两人平时就没多大交集，所以也说不上别的，只能挑最近发生的事来说。 最近发生的事，也就是村民失踪的事。 冯七下意识的不在苗大姐面前提起，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失踪，也就不会被瞿烟骗，不会被瞿烟骗，苗大姐的丈夫也就不会出事。 这件事过去也还不到两天，洛小北也一直在找各种在线索。可是冯七自己也清楚，并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能让他们了解到。哪怕洛小北没说，但是冯七自己心里也清楚。 毕竟从头到尾，一直跟着洛小北的冯七将整个过程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明白得清清楚楚。 可是冯七刻意不提，先提起这件事的反而是苗大姐。 苗大姐的心情好像要比之前好了不少，而且冯七有些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时候，苗大姐反而道：“我家那位当初愿意去找花，就是希望那些失踪了的人能回来。现在他回不来了，若是能看到别的人回来，想来他也算是有个安慰了。” 如此一来冯七反而更愧疚。 但是他又不能细说，毕竟洛小北在之前就提醒过，关于那处山上没有任何线索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也答应了的。 所以他没明说，只说是还在找，就是没多大的头绪。 苗大姐知道这件事很棘手，所以也不再提了，可是洛小北刚才的反应，倒是让她正好想起，难道说是有什么线索了不成？ 洛小北很关心线索的事，之前没说，好像也不着急，但是洛小北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大家没遇到什么危险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如果有危险，时间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第三百六十六章 饿了 冯七急匆匆追在洛小北身后，可是洛小北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等冯七气喘吁吁的到家的时候，洛小北已经再次往门外走了。 这样一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洛小北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但是立在门外，一手扶着门框在喘气的冯七，却是实实在在的被洛小北给无视了。 “大师！”冯七急忙叫住了洛小北。 洛小北回头，茫然的看了一眼冯七，“怎么了？” 洛小北的表情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但冯七分明从她反常的动作了看出了些端倪。 冯七是憨厚老实不假，但他不是蠢。 洛小北这样明显的变化，冯七若是看不出来就真的是他智障了。 他深深的喘了两口气，这才道：”大师，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洛小北眼睛动了动，似乎是在想什么，“可能是吧！” 这句话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而这个方向，还是苗家的地所在的方向。 冯七看了看，暗想，难不成大师还要去之前发呆的那座山上去？ 那座山有什么奇怪的吗？ 冯七想了想，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了，这些山长什么样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至于之前洛小北发呆的那个地方，冯七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过，对面也是一座山，相看两不厌。 或许这就是大师的不同？ 冯七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还没关的院门，又看了一眼洛小北已经看不到的背影，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先去喝点水再说。 等他解决好这些事，再去山上看的时候，洛小北像是感觉不到太阳似的，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手里捧着东西，一时抬头一时又往自己的手里看，似乎真的将对面的山看出来什么东西似的。 冯七顺着洛小背的视线看去，山还是山，甚至因为是正午，对面山上的林木看起来都有些蔫了。 看景色要选在早晨才最好，在中午的，这还是头一次看到！ “要不要喝点水？”冯七手里带着水壶，看了一眼洛小北顺着额头而下的豆大的汗珠，再看了一眼她认真的神情。 果然大师就是不一样啊！ 甚至这样看来，才更多了一分大师所具有的气质。 想到这里，冯七又有些愧疚，他只记得带水了，却忘了带个遮阳的东西。 洛小北头也没抬，小声说了句谢谢，也不说是要还是不要。 冯七将水壶放在地面，又快速转身往山下走去。 洛小北没注意到冯七的动静，她的心思全部落在自己手中的这张画纸上了。 画纸上是一些简单的线条，她特意转身往冯七家去，就是为了拿这些。 而她的右手边，放着的是一个罗盘。 那些线条是山脉的走向，和当初在学校图书馆拿到的那本书上的线条不同，这些山脉的走向异常奇特，像是被刻意安置出来的阵法。 可是具体是什么阵法洛小北却没想到。 按道理来说，这些山脉的形成时期，比起这村子来说要久远得多，若说是有人刻意为之，洛小北倒是不太相信的。 愚公移山，也不会将这山移成阵法的样子吧？ 这村子的位置处于一处四面环山的狭窄的山谷里，反而和这整体阵法相衬，看起来倒像是阵眼。 若说这四面的山脉和这村子连接成一个阵法，那也就是说，或许这么大一片的山脉中，可能存在什么东西。 否则当初将村子建在这里的人，就不会大费周章找一个地理位置那么奇特的地方，也不会刻意将村子的结构布置得那么精巧。 这地理位置非常隐蔽，若不是有冯七带路，洛小北几人怕是这一辈子也不会有踏进这里的机会。 可她之前没发现，而现在才发现了。这些山脉层层相叠，又相互环绕，在这只有巴掌大小的村子的外围，其实还存在着一个迷惑人的阵法。 这个阵法的作用是什么洛小北暂且不清楚，但是洛小北知道，要不是村子里的人愿意，外面的人是根本不可能会找到这里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瞿烟是怎么来的？ 按照冯七的说法，当初是瞿烟自己找到村子里来，说是村子里邪气太重，她感应到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特意来帮助。 这种说法冯七是信了的，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村子里和村子外面的阵法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不好的东西是不能靠近的。 但是冯七不知道，他们自小出去的路，本就是他们村子中的人世代流传下来的。既能不触及到阵法，又能让外面的一切不熟悉的东西进不来。 那是冯七记忆里的路，对于洛小北他们来说，却是避开阵法的唯一通道。 原本瞿烟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件很令人怀疑的事，但她毕竟是邪修。哪怕大部分的道法都被杜阳的那口血毁了，但她之前所掌握的东西也不少。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白袍人。 如果是白袍人的授意，那这些事情反而想得通些。 可若真的是白袍人的意思，那为什么在得知洛小北几人来了之后，瞿烟却要跑呢？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村子里有瞿烟的内应，所以瞿烟能穿过外面的阵法住到这村子里。 那也就是说，这村子里一定还有人知道这进出村的地方其实是一个阵法。 那自然也会知道这些阵法的用意，如果是真的存放着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会究竟是什么呢？贵重到需要特意找这么一个奇特的地方，就为了布置下这两个阵法吗？ “冯七！”洛小北放下手中的纸张，她保持着看纸张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怎么了？”冯七一直站在洛小北身后，他拿了一把复古的油纸伞，将洛小北头顶的阳光遮住，就像一个时刻为公子服务的小书童。 “你坐下！”洛小北的脖子有些酸，她左右上下扭了扭脖子，这才觉得身体的僵硬舒展了许多。 冯七自然不过坐下，疑惑的看了看洛小北，“是不是饿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病 冯七不知道洛小北究竟在做什么，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和村子里的人失踪这件事有关。 洛小北虽然起得晚，早饭也吃得晚，但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早过了午饭的点。 被冯七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还没有吃饭。 洛小北点头，笑道：“好像是有点饿了。” 冯七将准备好的食物递给洛小北，洛小北接过道了声谢，这才开始一边吃一边将自己原本要问冯七的问题问了出来。 “冯七，你说当初你们村子里的人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这里的，那你知不知道，将地址选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是谁的主意？” 洛小北喝了一口水，嗓子里瞬间清凉了不少，肚子填饱了，精气神就更足了。 “这个……”冯七想了想，有些为难。 不是他不回答，而是这个问题未免显得有些刁钻，而他也确实不知道！ 平常人哪里会想到去问这个问题？ “要不我去问问李叔？”冯七面色尴尬，作势就要起身。 “不用！”洛小北及时阻止了他。 洛小北知道自己的问题对于冯七这样两耳不闻窗外的事人来说，是有很大的难度。洛小北也就是这么一问，倒也真的没想明确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至于李叔…… “你不用问李叔，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和村民失踪的事没有关系。”洛小北想了想，还是要仔细嘱咐冯七一声。 瞿烟这件事很蹊跷，按照洛小北的猜测，这个和瞿烟有联系的人是谁都还不能确定。不管是巧合还是意外，这些事情都还不能声张出去。 “嗯！”冯七点头，“那现在村子里的事有什么线索了吗？” 既然洛小北说那个问题和村子里的事没关系，那洛小北忙了一下午的事应该和村子里的事有关了吧？ “这个……”洛小北总不能将她自己猜测的事告诉冯七吧？而且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如何还不知道，目前也没人能够确定，她自然也不能胡乱说。 “线索会有的！”想了想，还是只能这么说了。 毫无意外，洛小北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便看见冯七原本还憧憬期盼的脸瞬间就垮了。 冯七等在这里这么久，原本就是想着能有什么发现的，可惜洛小北的一句话让他的所有期待全部落空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冯七会有这么个反应，可是等真看到的时候，洛小北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好吧！”洛小北叹了口气，“线索其实有了那么一点，不过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没确定，所以还不能将具体的事情告诉你，等我们确定了，那时村民们应该就能找到了。” “真的？”冯七原本沮丧的脸在一瞬间又变了，眼睛里都亮着光。 听到这个回答，冯七仿佛看到了希望。 洛小北点头，到底她还是没能对冯七说实话。线索哪里是一点？而是根本就不明确。 王小碗和陆哲以及苏晓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现在应该还在村子的哪个角落里打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在看周围的山上有没有别的痕迹，洛小北反而是最清闲的那个了。 将手中的画纸收了起来，洛小北看了一眼天色，起身道：“还是先回去吧！” 她晚上虽然不用再去做诱饵，却还是需要去帮忙的，她也想趁机休息一会儿。 而冯七说的村子里晚上会发生的异样，也不知道要试多久才行。 洛小北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夕阳余晖点缀着的群山，心里却是一片复杂烦乱的状态。 “怎么了？”两人都没说话，洛小北轻声的叹气正好被冯七听了个正着，“是这件事太难办吗？” 洛小北摇摇头，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但是她洛小北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 “冯七，你说晚上出门有可能会遇到些奇怪的事，那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会有什么异样吗？”洛小北忽然问道 冯七看了一眼洛小北，脸上的表情有些懵，“我晚上没出去过啊！” 言外之意就是，我又没出过意外，我怎么知道？ 洛小北深知自己这个问题是问得有些奇怪了，按照冯七和李叔那样的描述，村子里人一到晚上应该是门窗紧闭的，自然也不可能看到外面有什么异样。 但是那些曾经出过意外后来被找到的人也什么都没看见吗？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就是之前发生过，所以村子里人才不会在晚上出去，至于现在，这样的事情是没发生过的。”冯七神情认真。 没人愿意出去，那么这样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解释，没毛病！洛小北已经无言以对！ “怎么了？是不是村子里又出了问题？”冯七一脸紧张。 他和洛小北说话时，似乎总有丰富的表情。就好像洛小北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和村子的命运扯上关系。 她摇摇头，“没事，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冯七不说话，只点点头，跟在洛小北身后走。 冯七这个老实憨厚的人，都快变成一个神经质的大叔了，洛小北在心里轻叹一声。 他似乎将自己和那些失踪了的村民绑在了一起，只要他们一天没回来，冯七心里就越发过意不过。 虽然他没说，但是解语花事件留在他心里的阴影，远比洛小北一开始想的要严重许多。 所以他才会这么关心村子那些人的事，也不停的在给自己找事做，以免自己闲下来会胡思乱想。 洛小北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比她细致的王小碗却看出来了。 她身为医生，除了身体上的病能治，还会仔细思考病人的心里活动。 冯七这样的心病，王小碗是没办法治的。也就只有等到村子恢复平静，那些失踪的人回来，剩下的再怎么难过，也只能依靠时间来治愈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最好的良药。 两人回到冯家时，王小碗三人已经回来了。又或许是太累了，本该吃晚饭的点，这三人各自回房间去补觉去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偶然 洛小北识趣的不去打扰三人。 这三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现在有多疲倦，洛小北自己也清楚。而且，能这样安心的睡觉，应该是有什么线索了。 冯七不说话，刚一进家门，就转身去了厨房。 洛小北一个人坐在客厅，将那张画纸哪了出来，反复的盯着看。 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阵法，这样的村子，洛小北还真的是没见过。 “回来了？”清淡的嗓音在洛小北身后响起，这个声音洛小北再熟悉不过。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来人，“不是在休息吗？” “我还好！”陆哲绕过洛小北，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那个坛子的事已经解决了！” “谢谢大师兄！”洛小北连忙道谢，想了想，又问道：“大师兄将那个小鬼怎么样了？” 那坛子中有一个小鬼，洛小北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小鬼在苗大姐的婆婆床下待了十几年，吸收那个老婆子的精力，如今已经达到能说话的地步。 只要洛小北愿意，她是可以和那只小鬼交流，并且将老婆子对苗大姐做出如此恶毒的诅咒的事的原因，都可以了解个透彻。 但是洛小北又贴了符咒在那个坛子上，那只小鬼要说什么话她也听不见。苗大姐家的事她也不想做过多的了解。 原本她也是想好了，不会过问大师兄是怎么处理那个充满了邪气的坛子的，但大师兄提起了，她还是想要问一问。 “我让它入轮回了！”陆哲了解洛小北，所以哪怕洛小北不说，他也清楚洛小北在意的事。 “它可以入轮回？”洛小北有些惊讶，按道理来说，像这样充满邪气和怨气的小鬼，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再入轮回转世的，那么等待它的，无非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打得魂飞魄散。 毕竟，将它还留在世间，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些事不是它自愿的，只是下咒的人出手太过狠毒，它也只是个被波及的小鬼而已。”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的神情。 洛小北在想什么陆哲自然清楚，那个小鬼是个夭折的婴儿，从出生到夭折，它真正做一个人的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它也许是运气不好，所以被人抓到做成了小鬼，又用于如此腌臜的事上，最后要受到惩罚的却是它。 怎么想，这未免也有些不公平。 “能让它再次投胎就算好的了！”洛小北松了一口气，比起魂飞魄散来，哪怕它下辈子进入的是畜生道，也好在有一个健全的灵魂。 等什么时候罪孽清除了，再重新入人道，再次转世投胎去寻找一户好人家，好好做人。 “对了！”坛子的事解决了，洛小北要想的事又少了一件，但她手中图纸的事还没告诉陆哲。 她将图纸递过去，“这是我今天在山上无意中发现的，大师兄能不能看看这是什么阵法？” 陆哲在阵法上的造诣也很高，洛小北虽然能看出这是个阵法，却不能判断出来它究竟是个什么阵。何况按照这个村子的村子的存在年代来判断，这个以山为阵的阵法存在的时间应该还要更久一些。 有些阵法在历史上失传了也是常见的事，或者随着后人不断改进，古今阵法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其作用效果自然也是不同的。 而洛小北一开始判断，那是用来隐蔽村子，迷惑人的阵法，也只是初步的判断而已。阵法知识博大精深，里面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妙，单单凭借洛小北的猜测也得不出一个完整正确的结果。 洛小北师兄妹三人的构图手法是和自家师父学来的，旁人未必能看得懂，但他们三人却是最了解的那一个。 陆哲看了看，眉梢轻拧，末了又抬头问道：“你这是在哪座山上看到的？” 洛小北简单挑了两句将自己发现这阵法的过程说了。 事实上这也是个偶然。 洛小北百无聊奈的往苗家大姐所在的山上而去，有些事情暂时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干脆就站在半山腰的位置看起风景来。 原本也只是随意一看，只不过想着自己心里的事反而盯着对面的山走神了。 但洛小北本就是个可以一心二用的人，她的视线越过层层的山巅，看着看着竟然发现这些自然而成的山脉竟然仿佛带着某种五行八卦的规律。 也就是这样，她才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苗大姐和冯七要收工了，看到她这样，特意来叫了她，否则她应该还在想。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想到要将这阵法画出来。可是等真正画出来了，她才发现这阵法有些散乱，似乎并不是太整齐。 “那明天我们再去看看！”陆哲将画纸交给了洛小北，“你先将这个收好。” 洛小北点头接了过来，“这是什么阵大师兄知道吗？” 陆哲摇头，“目前有大概的猜测，但是不确定，要等明天看了才清楚。” “要等明天？为什么？”洛小北不解。 陆哲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洛小北，“这阵法应该还缺了一截，所以这属性规律连不到一起，导致你无法准确判断。” 洛小北不太在阵法上下功夫，但她脑子好。 这些规律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而且她看了许多书，上面的内容，虽然不能说全部，却是大部分都记得下来。像这样的，看了阵法却认不出来的事倒是少有发生。 洛小北有些讶异，她叹了一口气，“我就说怎么看不明白，原来是没看到这个阵法的全貌。” “这有什么关系，阵法大不了我们明天再去看便是了。”苏晓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额头的几缕碎发让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慵懒。 “听二师兄的意思，看来今天你们应该是发现什么了！发现什么了？”洛小北有些好奇。 自然，对于几人的休息时间，洛小北虽然觉得短了，却不会去劝他们睡觉之类的话。他们原本需要的额休息时间就比常人要少。 第三百六十九章 见过 “和你发现的阵法有点相同，我们去了很多座山，发现这里可能存在墓葬群。”苏晓坐了下来，和前一刻的随意不同，现在的他表情严肃。 “墓葬群？”洛小北倒是很惊讶。 自古墓葬群的选址便是极为考究的，从秦始皇选在骊山开始，后来的人便越来越相信墓葬的位置与国运以及家族的兴盛是息息相关的。 理想的墓地总体环境总是前有朝山，后倚龙脉，山，狮象或龟蛇把守口，河流溪水似玉带环绕等。比如望乡那样的，便是一块福泽深厚的宝地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风水的做法上，要求风水的建筑应该同其周围环境、风景融汇在一起达到依山为穴的境界。高明的风水师可以从风水的做法上看出主山高低、案山、朝山的远近，青龙、白虎山的合围状况、水的顺逆等情况。 反之，一穴风水选好址之后，则必须根据主山高低、案山、朝山的远近，青龙、白虎山的合围状况、水的顺逆情况等，来装饰、修造风水的建筑。如山高的则配较高大的墓碑，若青龙白虎有缺损的，必须加以护手，逆水的、案山紧迫的，祭床应厚且高企，护手应挺直、外扩；若是去水的，则祭床应低薄，护手应环抱内拱，并筑道池以缓解山势等等。 当然，所有的建筑必须符合相关尺寸，才能使风水建筑与山川形式匹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才能天人合一，做到见其坟而知其环境的至高境界！ 不过那样的至高境界按照目前洛小北几人的修为来说，尚且还有很大一段的距离。所以苏晓才说“可能”而不是“确定”！ “会不会是这些村民们留下来的墓葬群？”洛小北问道。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些村民住在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年，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前辈辞世，或许这些村民就是有意将每一位去世了的前辈葬在此处也是说不准的。 “如果是村民们留下来的，那选址上怎么解释？是巧合？”苏晓看了一眼洛小北放在桌面上的图纸，继续道：“你不认为，这巧合得有点过头了吗？” 洛小北蹙眉，的确如此。 村子的外围是一个防止外人进入此地的迷魂阵，而且这迷魂阵看起来还是纯天然而非人为的。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么村子的结构按照阳怒阵来布置，又是刻意还是巧合呢？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选址刚好的墓葬群，如果还说这是巧合，洛小北自己也不会信。 如果是刻意的，那这一切的安排是为了什么？ “这村子里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村子存在于这里的真正用意吗？”苏晓倒了一碗水，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村子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为了躲避战乱而建造的，它留在这里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只不过知道这个真正的意思的人很少。并且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个人也不愿意说。 至少冯七是不知道的。 但是还有一个人知道还是不知道，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村子的里阵法，有没有可能猜出是出自哪家之手？”一直没说话的陆哲忽然开口，他的手指叩在桌面上，脸上的表情很淡然。 “这个不太可能吧！”苏晓也并非是贬低自己师兄妹三人的实力，而是上百年前的风水玄学一脉说是百家争鸣也不为过。 虽然玄学一脉都是相通的，但总有一些人会将别人的东西拿来融合贯通，又添加了一些新的东西上去，就比如说那些阵法。 但是基础理论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变的，只能在细节上做些变动。或者将两到三个阵法组合在一起，又取个新的名字、 一般人不会一下看出来阵法是多个组合，破阵之时也不会想太多，看这个组合阵时太过于局限，似乎像这个又似乎像那个，但是真正去解又不对。 这样的阵法能糊弄到许多人，做出这个阵法的人便可以依靠这一阵去开山立派了，从此一个新的派别又诞生了。 所以苏晓说的也有道理，凭借他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根本不支持说出这是哪个派别的。 洛小北皱眉没说话，她想到了阳怒阵上去。 “洛洛，你认为呢？”陆哲话音一转，饶有兴致的看着像是在沉思的人。 洛小北抬头，眉梢轻挑，“我倒是觉得，这阵法可能出自公输家或者墨家。” “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洛小北笑着往身后看去，“小碗姐姐，你看看这个！” 她将桌案上的画纸递给了走过来的人，王小碗接过去看了看，“这是阵法？但似乎不太全！” 王小碗是常年和阵法打交道的人，这样的东西，她看一眼就能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将画纸还给洛小北，王小碗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喝了一点水，这才接着道：“你还没说，为什么会猜测这个阵法是公输家或者墨家的？” 洛小北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因为除了这个村子的构造之外，我在别的地方见过两次阳怒阵！” 王小碗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一次是在山谷中小碗姐姐用铜钱所设的阵法，而这另一次，则是在望乡的公输家陵墓中！”洛小北正色道。 “望乡的公输家陵墓中有阳怒阵？”苏晓重复了一句。 “嗯！”洛小北点头，将当时她看到的那些东西说了出来。 当时在那片有规律的棺材群里，洛小北和杜阳进入的那个阵法，就是经过改编后的阳怒阵。那时的洛小北只觉得那个阵法让人很熟悉，也知道是被改过的，但具体是什么阵她却不能确定。 直到那天王小碗再次提起这村子的阵法时，洛小北心里的熟悉感这才更加强烈。只是后来又被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直到今天她才想起来。 她在书上见过关于阳怒阵的简短的解说，因为这阵法具体的设方法已经失传，目前会的也就王小碗一个人而已。 第三百七十章 做不到啊！ “也就是说，这村子的阵法，或许和公输家或者墨家有关系？”苏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张脸上满是雀跃的表情。 王小碗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和公输家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和墨家是绝对没关系的！” 在墨家自家所记载的那些内容里，王小碗并没有看到过关于这个村子的解说。 那也就是说，墨家历史上并不存在这么一个因为逃难而躲避到这里来的一村子的亲戚。 苏晓干笑了两声，，又借着喝水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不过话说回来，或者这村子中原本就有祖上的人是玄学一派的人也说不准。或许那个人也是精通阵法的，只不过他的后人没有这个天赋，所以没能将这个阵法传承下来。”王小碗也不是一个喜欢将话说得太绝对的人，但是这种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洛小北瞥了一眼苏晓，又将头侧过去，“小碗姐姐，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原本只是为了抓到瞿烟，并且帮着村子里的人将那些失踪的人找出来，结果瞿烟没找到，失踪的人也还没找到，反而发现了这村子里还有这么多复杂奇怪的东西。 或许这些东西都是有着某种联系的，但现在找到的线索都太凌乱和琐碎，完全没有一个完整的链条将这些事件串联起来。 大约这个问题王小碗也被难住了，她皱了皱秀丽的眉，想了想，开口道：“先把今天晚上的事试过了，然后再商量接下来的要做的事！” 也就是说，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在这些线索虽然凌乱，到低还是有的，否则那才真的是要绝望了。 “今天晚上你们要做什么？” 这声音突兀的在洛小北几人身后响起，几人回头一看，冯七正端着刚做好的菜往桌案这边走。 几人面面相觑，原本还不确定冯七听到了多少，但是看他脸上带着疑惑，便知道他并没有将之前那些话听完整。 这村子的事不管冯七知情还是不知情，洛小北几人都不希望冯七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若说之前还只是单纯的找人，那现在看来，一切已经不单纯了。 “没什么，我们在说晚上再将现在的找到的线索理一理。”苏晓起身去接冯七手中捧着的菜碗，面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 偏他脸上的笑意又随和，倒是让人看不出来说的是假话。 “真的有线索了？”冯七一喜，面上神色激动，“那好，厨房还有几个菜，你们先吃，然后做你们的事，我不会来打扰的！” 一听到是关于线索的事，冯七便像是在瞬间被打了鸡血，就算做事也多了许多干劲。 是要吃饱，不过不是因为线索的事，而是准备夜探村子，再怎么说，这体力的问题是要跟上的。 冯七当然不会来打扰，只要吃过饭再简单的洗洗，他便能很快的睡着，并且睡得像猪一样。 洛小北猜测，哪怕是天塌了，只要还没落到冯七这里来，他一定不会醒。 到了时间点，洛小北按照第一次的经验，小心翼翼的出了冯家，并且有意的隔离开了和王小碗的位置。 三个人神情动作极其猥琐，就和新闻里的猥琐跟踪狂没什么两样。 特别是苏晓，一双眼睛都死死瞪着王小碗的后背，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生怕自己只要一闭眼，前面的王小碗就会消失不见。 洛小北并没注意到苏晓，但她现在的情况也只是比苏晓好一点点，事实上，和苏晓怕王小碗出意外不一样，洛小北是想知道这村子里的夜晚究竟会出来些什么？ 因为有无数种可能，越想，洛小北反而就余越想看到。 因为她相信，以她们师兄们三人的聪明才智，再加上王小碗的蕙质兰心，难不成还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但是很遗憾，似乎是因为洛小北将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所以上天特意要惩罚她一样，今天晚上的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试探依旧没有成功。 “难不成这村子里的东西还认生？”苏晓愤愤得吐槽道。 几人赶在天明之前回了冯家，但是整个动作还是不敢动得太大。 冯七虽然睡得晚，却起得格外早。 至于他早起做什么？当然就是煮菜做饭打扫卫生。就这样的活，他一个人可以忙一个大早晨。等外面天边的云霞穿透薄暮，他吃过早饭便扛着农具去务农了。 就是因为不信邪，几人比原定的时间多耽搁了一会儿。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如此，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才有了苏晓前面说的那么一句话。 “咱们人不是还没试完么？没事，慢慢来，一天一个也就还有两天而已。”洛小北倒是无所谓。 相比较于做诱饵，跟在后面的人其实是不怎么舒服的。因为要保证诱饵的安危，所以大家都要全神贯注的跟在身后，就怕漏掉哪一个细节。 而诱饵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因为知道自己身后有一群足以让自己信赖的人。 不过困倒是真的！所以几人夜晚在村子里闲逛了一圈，也不用再洗漱了，直接脱了鞋就往床上倒去。 这一觉，洛小北默默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她要睡到下午去。 所以早起的冯七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大师都是爱睡懒觉的，因为今天早上，空荡荡的客厅告诉冯七一个事实，果然四位大师全部都还在休息！ 冯七不太懂大师们的生活节奏，但是等他中午再次回家的时候，陆哲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 李叔第一眼便认为陆哲是四人里的指挥官，因为单就凭借着他清雅的气质，他就像是几人的大哥他就只用那么坐着，便将一身的舒雅清冷发挥到了极致。 “我先去做饭！”冯七仔细将手中的农具放好了，又搓了搓手，急急的往厨房而去。 洛小北还好，总显得平易近人，但让冯七单独和陆哲待在一间屋子里，他做不到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释艮阵 话虽如此，洛小北还是没能如愿的睡到自然醒。 因为说好了要再来看这山中的阵法，洛小北倒是忘了，可惜王小碗还记得这事，所以她是被吵醒的。 “在这里！”洛小北将自己昨天站在这里画的图纸拿了出来，站在昨天坐的那个地方，指尖所点的地方，是蜿蜒浩渺的群山。 常人看不出来异样，但是王小碗和苏晓这样精通阵法的人却是一眼就窥破其中的规律。 “能看得完整吗？”洛小北问道。 王小碗皱了皱眉，“看不完整！” 也就是说，这阵法并不是洛小北没看仔细的原因，而是站在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阵法的全貌。 “我们去另一边！”或许他们现在所站立这座山也是阵法的一部分，而他们是因为位置而受了限制，或许换到这座山的对面再往这边看，看到的又是不一样的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趁着时间还早，几人一起爬上了另一座山。 苏晓拿着洛小北给的图纸，还另外带了一只笔，原本还想着若是一时半会儿得不出来结论，还可以将阵法画出来再拿回去慢慢研究，但是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因为换了位置，再看到对面的山，几人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阵法，也因此而明白了这村子的选址为何会如此奇怪。 这阵法为释艮阵。 “艮”，是八卦之一，代表山，也有坚强或坚硬的意思。 在《众阁真言》中，山是很特别的东西，即为纯阳，又纳至阴，虽说山中的阳气要远远大于平原地区，但山中的阴气亦要比平原地区要强上不少。《茅山术志》有一大章便专门介绍对付山中恶鬼的方法，这“释艮阵”便是其中之一。 顾名思义，“释艮阵”便是稀释山中恶鬼力量的阵法。 在山中恶鬼出没的地方，都是阴气聚集之所。 这“释艮阵”要首先用纯阳的东西摆出一个“拔阴斗”，把地下蕴藏的阴气吸出来，把患者摆在阵眼上，地下的阴气便会在患者身体上逐渐聚集。即使身上的东西再厉害，这地下源源不断的阴气也有超过他的时候，一旦地下阴气超过了患者身上的东西，那东西便会认为有来头更大的同行要占据这个身子，识相的就得乖乖走人。 这就能说明，为什么这村子的选址本就是大凶之地，这村子里居住的村民却没有任何病痛的原因。这四面环山的位置本就像是一个天然的漏斗，再加上以阳怒阵为建筑结构的屋宇的格局，两个阵法相互依存衔接，反而将这大凶之地的气数都给改变了。 “这可就有意思了！”苏晓轻笑了一声，眉梢轻挑，“一个村子的选址如此考究，倒不太像是为了避难而来的。” 是的，这个怀疑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古人类的发源地大都位于河流处，望乡的选址也按照这个标准来的，但是这个没有名字但结构却如此奇怪的村子却和那些村子都不一样。 这里没有自然的河流，甚至连土地也不是那么肥沃，可耕种开垦的土地也不是很多，但这些村民却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过得清苦，看起来却并不困难。 洛小北也研究过这个问题，这村子里的水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当年建造村子的人应该也想到过这个问题，所以特意开凿出了两个沟渠，山上的水汇集到沟渠里，再分流到每家每户里去。 如此也算是方便了。 但是相比较起来，自然的河流难道不是更好？ 这沟渠的建造，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不是更多？ “冯七说的，夜间可能会出现的那些奇怪的事，会不会和这阵法有关？”洛小北问道。 既然是极阴之地，就算会发生这样的事，听起来仿佛也并不是多值得奇怪了。 “或许有关吧！”王小碗点头，但她眉头依然皱着，似乎还有什么困惑不曾解开，“但是晚上还是要接着去看看，如果是别的原因呢？若是这个原因和那些失踪的村民有所联系，那这件事就能早一点解决了。” 任何的推理和猜测都没有实际看到来得让人信服，这件事的原因不解释清楚，便就成了一个结。 “你之前说的那个韩家大嫂怎么样了？”苏晓转头看向洛小北。 洛小北笑笑，“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不信她不露出马脚！”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洛小北看了一眼天色，“今天怕是不行了，晚上还要按照计划行动，等明天吧！” “也好！”苏晓点头，“一会儿我们还要去那个墓葬群看看，你就先回去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顺便先休息一下！” 洛小北没有任何意见，至于苏晓书让她回去准备东西，她哪里需要那没多时间准备？估计是苏晓看她还没睡醒，所以特意让她回去补补觉的。 说来奇怪，洛小北并不是一个需要多少睡眠的人，可是来了这村子之后好像就变得嗜睡起来。 但这个嗜睡也只是感觉自己是睡眠不足，而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想要睡觉，也不是睡下去要很困难才能唤醒的状态。 想到这村子所处的位置乃是山中阴气鼎盛的地方，莫非是因为这阴气，导致她此前的至阴之体也出现了什么意外不成？洛小北心里是存了这个疑问的，但她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反而她之前那样就算两天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多困的状态才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洛小北和苏晓三人分开而行，刚到冯家，冯七已经回来了。 “今天这么早么？”以往哪一次帮忙不都是到中午的吗？今天这个时间未免也太早了点。 “已经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就早点回来了。”冯七正细细的清洗着农具，将上面的泥一一清理干净，这才又将农具放回角落中。 “大师，你这是不准备出去了吗？”冯七头也不抬的问道。 “嗯！”洛小北本想往房间而去的步子收了回来，她看了一眼冯七，开口道：“冯七，有个事，需要你帮一下忙！”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见了 别说是帮一个忙了，就算是十个，冯七也不会推辞。 他抬起头，似乎为洛小北能用得上他而感到高兴。 “大师请说！”冯七也不再摆弄农具，一脸认真的盯着洛小北看。 洛小北并不太在意冯七是不是要称呼她为大师，但冯七铁了心，所以这个称谓一时半会儿是决计改不了的。 如此，洛小北也不勉强。 “明天我准备作法，算一算那些失踪的村民现在的情况。”洛小北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个也能算？”冯七很是惊讶。 他知道洛小北很厉害，但是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能算出失踪的人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的处境这样的事来。 这样的算法洛小北曾经也做过，不过那时候算的是师父，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故意设置的陷阱等着几人去踩的。 现在算的是村民，而且这些村民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这样的算法也可以，不过洛小北还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她倒是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将那个人现在的情况算出来，但是失踪的人那么多，他总不能挨个去算吧？ 所以这作法的说法，说白了，只是洛小北要用来作戏的道具。 不过这单独的算法还是要算的，并且要按照洛小北预想的来，她就只算一个人。 “别人或许不能，但是你要相信大师我是可以做到的，否则怎么当得起你这一声大师？”洛小北笑眯眯的神情不容置疑，但转过身，她却心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事实上，她是做不到的，但是自己的短处怎么能暴露在别人面前呢？何况这可是很关键的一步。 “那我要做些什么？”冯七眼睛都亮了，一提到这个，他仿佛就看到了无尽的希望。 “你要做的很简单！”洛小北坐了下来，一手放在桌案上。这做戏就要做全套了，并且一定不能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帮我向李叔说一声，然后准备一下祭坛需要的东西。” “这个好办！”冯七得了洛小北的吩咐，又事关村民，哪里会推辞？ 等洛小北细细说了需要的东西，冯七一一记了下来，转身便跑去找李叔了。 骗人不好！洛小北叹了口气，但是没办法，她这也是善意的谎言。 自我安慰的想法让洛小北毫无负罪感，她一脸轻松惬意的跑去睡觉了。而冯七和李叔也很快将这些东西准备齐全了，并且将这件事告诉了村里人。 那些家人失踪了的自然是欣喜万分，而有人却很是忐忑。 吃晚饭的时间点苏晓几人才回到冯家，关于那处墓葬群，几人又仔细的去观察了一下，应该就是村民们定下来的墓地。虽然位置选得精细，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条线算是断了，目前就只有洛小北作法的事和他们夜晚在村子里闲逛的事才算一等一的大事了。 洛小北这样的做法只是为了引蛇出洞，如果这次过后那边的人还没有任何动静，那就真的没办法找了。 夜色朦胧，四面的山宛如笼罩着一层轻纱。洛小北看了一眼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如果她没记错，昨天这个时候，应该是一片漆黑，别说明月，就算是星星也是一颗没有的。 难道这山里的夜色都这么奇怪吗？ 几人按照计划行事，只是今天要做诱饵的是苏晓，剩下王小碗和洛小北以及陆哲成了保镖。 苏晓没什么压力，和前两次相比较，今天的月色十分美丽，他借着月光反而真的像欣赏一幅水墨画那样去观察这村子的结构去了。 三人却全神贯注的将自己的意识都放在苏晓的身上，跟着走了两个小时，时间已经从子时到了丑时，若是再晚一点便要天亮了，那么今天晚上出来走的这一遭就是白来了。 洛小北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这事，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是躺在被窝里睡觉的，而不是在这里吹着冷风等着连她们都说不准的东西出来。 正想着，王小碗却忽然扯了一下洛小北的衣袖，她神情一凛，顿时就发现似乎有人正在往这边而来。 说是人，是因为那个脚步声很规律，并不是什么动物。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各自的意思。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看看这来人究竟是谁。 毕竟这村子里的说法大家都是知道的，如果明知有猫腻还要出来，那这人必然很可疑。 这个想法刚落，陆哲已经拉着洛小北的手腕将她带走了。王小碗跟在后面，视线落到前面苏晓的位置上，却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暗想这人倒是警觉，他们这边才刚发出动静，苏晓却已经藏起来了。 这村子的屋宇结构奇怪，山中月色虽好，却总有地方存在阴影。三人躲的地方，正是屋宇的阴影里。 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后面来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人影像是怕被发现，所以走得格外小心，甚至有点趋近于猥琐。 这是人没错，他大约是佝偻着脊背，所以看起来有些矮还有点圆。他垂头，只用眼睛偷偷打量周围的环境，像是个小偷。 这可就有意思了！ 洛小北看了一眼王小碗，“要不要跟上他？” 这个时候还出来的人，说没有点猫腻洛小北也是不信的。他们出来是为了职业病使然，但这人现在出来是为了什么？ 王小碗和洛小北的想法是一样的，她看懂了洛小北眼里的话，点点头，三人便跟在那人身后走去。 走出了一段路，王小碗往后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回头发现洛小北也皱着眉头盯着前面那个一直迈着小步子走的人。 她张了张口，又又想打什么，再次扯了扯洛小北的衣袖。 “怎么了？”洛小北回过头。 “你二师兄呢？”王小碗看了一眼身后。 洛小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苏晓人不见了。 若是来人了，苏晓会躲起来没错，但是他们三人都已经走出来了，苏晓还躲在哪里呢？ “糟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古怪 三人同时意识到这个问题，苏晓不是躲起来了，而是不见了！ 陆哲快速追上前面走得畏畏缩缩的人，手刚一搭上那个人的肩膀，便听到一声尖叫，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蹲了下来，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话里满是恐惧。 这声音极其熟悉，后面追上来的洛小北和王小碗也听出来了。 “冯七？”洛小北皱着眉头开口，双手抱头的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等看清楚洛小北的脸，整个人才放松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小碗语气冷淡，话语里有几分不悦。 冯七还保持蹲着的姿势，被问到这个问题，他有短暂的沉默和犹豫，支支吾吾半晌，这才说出了缘由。 “我看你们出来了，所以才跟着出来的。” “看我们出来了？”洛小北话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他们出来都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发现冯七是刚才的事。如果冯七跟在他们身后两个小时，以他们的灵敏和警觉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 “是啊！我喝多了水，半夜去茅房，然后就发现你们出门了。”冯七有些难为情，垂着头，“我怕你们出什么意外，所以就跟来了。” “你的意思是，从我们出门开始你就跟着？”王小碗的语气越来越冷，站在旁边的洛小北也听出来了这越发明显的不友善。 “是！”冯七老老实实点头，他反应再迟钝也听出来了王小碗话里的不悦，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一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小碗姐姐？”洛小北不懂王小碗的意思，但是按照冯七说的话和他们实际遇到冯七的情况来说，这根本就对不上号，所以，王小碗也是在怀疑冯七？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陆哲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话语中的冷凝让洛小北微怔。 也就是说，他们从冯家出来时，便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圈套里。而一直按照原计划进行的他们根本就没发现周围哪里出现了异样。 而冯七的出现就是一个契机，也就是这个契机，让和他们相隔距离并不远的苏晓直接消失了。 如此说来，这村子真的太邪门了！ “我们回去看看苏晓刚刚不见的那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陆哲转身往发现冯七的那里走去。 站在原地，苏晓站立的位置一览无余。他们移开视线不过短暂的时间，苏晓一个大活人，任何声音都没有就消失不见了。 冯七跟着他们两个小时一直没被发现，不是几人的警觉性不够，而是被某种东西屏蔽了。 苏晓消失前最后一次站立的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 如果是遇到什么意外，按照苏晓的性格，他必然会留下一枚自己研发的暗器，不管是被人挟持而走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苏晓都不会消失得这么无影无踪。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苏晓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人带走的，又或者在他自己都没发觉到危险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就跟着什么东西走了。而这个东西，不具有威胁的性质，所以苏晓才会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 几人回到了冯家，大家都沉默不语。 冯七直觉这么沉重的气氛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一时悲从心中来，他似乎什么事都做好不，只会给人添乱。 “大师……我……”冯七绞着衣角，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能说什么呢？任何解释，都像是为了给自己脱罪的说辞。 如此一来，打破了沉默氛围的冯七又哑了，说再多，也无法改变这件事的发生。 “这件事不怪你！”洛小北知道冯七的意思，她也算是了解冯七性格的，现在他心里肯定难过得很，如果再多加责怪，他肯定要想不开了。 毕竟他们住在冯七家，吃喝都是冯七给的。何况，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他们太过自负了些。出门之前也万万没想到再看看冯七是不是睡着了，也万万没想到，多喝了水，就是去一趟茅房的时间里，就让冯七看到了他们刚好出门的那一刻。 既然从出门开始他们就被盯上了，那么不管有没有冯七，今晚肯定还会有其它的意外发生，目的就是要将苏晓带走。 冯七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洛小北，见她虽然皱着眉，却并不是生气的意思。她这话说得诚恳，一时让冯七心里生出几分酸意来。 “我先去准备点吃的。”冯七移开了视线，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 洛小北三人围着桌案而坐，各自带着心事，低垂着头想得很认真，自然也没人再去关注冯七说了什么话。 “以二师兄的能力，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冯七也说过，有部分的几率，那些消失的人还会回来，不如我们等到明天天亮？”洛小北有意打断眼前沉默的气氛。 原本这个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中途会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洛小北也相信自己的二师兄，他们从小经历过那么多训练，如果不能很好的应对突发的情况，那师父早就把他打死了，怎么可能还让他出来？ 陆哲和王小碗没说话，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凝重。 洛小北想了想，继续开口道：“你们不要太担心他了，我相信二师兄肯定会没事的。” “谁说是担心他了？”王小碗无奈看了一眼洛小北。 “难道不是？”洛小北瞪大了眼睛。 从苏晓消失不见开始，最奇怪的便是王小碗了，难道这还不是担心？ “小碗姐姐，你不用不承认，我知道的！”洛小北贼兮兮的笑道。 王小碗扶额摇了摇头，“如果他这次要是真的回不来，那也说明他是技不如人。” “这么绝情？”洛小北故作惊讶。 王小碗已经失去了和洛小北争辩的能力，但是她并不担心苏晓的安全是真的，她想的更多的还是，这村子的夜晚究竟古怪在哪里？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作法 “大师，一切都准备好了，要开始了吗？”李叔跟着冯七唤洛小北大师。 洛小北站在一片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她的旁边是摆放好的祭坛还有准备好的香烛。 这些东西，放在平时，洛小北是不会用的。毕竟再穿上一件道袍，这和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有什么区别？虽然她这次的目的原本就不单纯，或者说，她这次就是为了行骗来的。 作法的时间刻意放在午时，倒不是因为那个时辰有什么特别的，而是洛小北算好了，等她夜探村子回来，还能再睡上好几个小时再作法。 现在的洛小北就是神清气爽的状态，她脸色严肃，盯着高台下喧闹的人群，各色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怀疑的、打量的、不安的以及不明所以的。 洛小北神色如常，听着李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侧过头，看了看李叔，“没问题，可以开始了！” “好！”李叔点头，往旁边站去，从冯七手中拿过一沓红纸，转身交给了洛小北。 洛小北并不接，示意李叔将红纸放到祭坛上，又将自己荷包中的罗盘掏了出来摆放在一旁，并且像常见的道士那样，拿出了一柄桃木剑。 她身上穿着黄色的道袍，长发高高挽起，右手的拂尘搭在左手手臂上，看起来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此一来，倒是让村子大部分人相信了她确实是个大师了。 高台下的喧闹声随着洛小北一套连贯如同行云流水的动作而渐渐平息了下来。 洛小北没说话，但她只是简单的将随身携带的罗盘和符纸以及临时找来的桃木剑慢慢掏了出来，看起来就像是经常这样做的，动作熟稔而流畅，不像骗人的。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时刻注意着周围动静的洛小北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她将摆放在祭坛上的香和烛一点燃，又刻意在点烛时用了点障眼法，让这个点燃烛火的动作看起来有几分神秘。 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高台下的声音彻底静止。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洛小北这才缓缓抬头，白皙的手指印在那一叠红色纸张上。伴随着这个动作，不少落在洛小北身上的目光彻底转移到了红纸上，似乎洛小北手中摸着的是什么宝物一般。 洛小北动作缓慢，拇指和食指扣紧，将那一叠红纸拿了起来。高台下的气氛似乎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有轻微的凝滞，洛小北抖了抖手中的红纸，上面依稀可见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小字，这才是今天洛小北要作法的重要原因。 “相信大家都知道本道手中的是什么！”洛小北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空灵，在此刻听来，仿佛天籁一般，“本道手中拿的，正是让你们提供给本道的，关于各家各户失踪人员的生辰八字。” 洛小北就是要拿生辰八字来做文章，但是在此之前，她还得再说点什么才好。 “现在本道还在寻找失踪人员的线索，期待能早日将村民们救回来。”洛小北面色严肃，也正是这个表情，让高台下的人对于她又多了几分信任。 “不过在这之前，为了让村民们放心，所以特意在此设立祭坛，用各家失踪人员的生辰八字来做一个测试。” 洛小北顿了顿，看了一眼高台下各色的神情，接着道：“因为这个法术极其消耗道法，所以不能常用。否则本道便会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受反噬，并且会因此而命不久矣。” 高台下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尽管洛小北特意将这件事说得很严重，但是在他们看来，洛小北会如何和他们失踪的亲人比起来，自然是自己的亲人更重要。 这样的反应洛小北自然预料到了，但是前面那么严重的后果并不是她的目的，最主要的事她接下里要说的。 “本道用此法，是为了能一次将这些失踪村民如今的情况算出来，好暂且对村民们有个交待。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如果这一叠生辰八字中，有不同命数的，一会儿它便会自己跑出来。” 果然，提到最后一句话，现场来的人，面上自然都流露出了紧张的情绪。他们都在希望，自己跑出来的那张，不是自己亲人的那张。 关于这个“不同命数”的说法，洛小北早在冯七找李叔准备祭坛作法的东西之时，便说了。 这命数并不是好的，而是不好的。 那些人如果都没出什么意外，那这跑出来那张岂不是就是出了意外的？如果出了意外，那这跑出来这张，岂不是就在说，“别等了，快帮忙准备后事吧！？”这样的意思？ 关于这样的猜测，根本就不能多想，如此一来，他们倒是希望洛小北能赶紧作法了。 高台下人群情绪的浮动洛小北已经能感应到了，见时机已经差不多，洛小北便和常见的神棍那样，装模作样的作起法来。 口中念念有词，却让人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洛小北手中握着桃木剑，剑尖将黄符送到烛火前，“轰”的一声响起，突然涌起的橙红色火焰像一朵乍开的巨大的红色莲花，火苗迅速往上窜去。高台下脸上满是惊讶，却又下意识得往后退去，怕火危及到自己身上来。 这一画面似曾相识，不就和那些表演杂技的有些类似？ 这个法子洛小北都不用构思，随便一想，便用了出来。又能让场面看上去壮观又能唬住人。 洛小北手中的桃木剑往摆放在一旁的铜盆指去，那桃木剑上的火焰便像火蛇一样滑进了铜盆中。洛小北抽回的桃木剑上并不曾有一点的燃烧过的痕迹。 只是这一手，便能成功吓唬住这些村民了。 但这还没完，洛小北的桃木剑往祭坛上一搭，那叠厚厚的红纸便像被粘黏了一样，跟着洛小北手中的桃木剑一起进入了让火焰盘踞的铜盆中。 “呼啦”一声，是纸张被火舌吞没的声音。 而这声音过去，在一阵然后出来的纸灰中，跳出来了一张极其醒目的红色。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作法 现场的气氛寂静到诡异，众人面上皆是一副紧张的神色。 虽然洛小北已经提前说过了，如果里面有谁会出现特别的情况，那张写着他生辰八字的纸张就会跑出来，但是谁也没想到所谓的跑出来是这样的方法。 洛小北那一手动作行云流水，桃木剑带着红纸而下，并没有多余的动作，那一沓红纸就是一起被扔下去的。突然卷起的火舌大家都看见了，那张纸就那么跳出来，大家也看见了。 扫了一眼下面神色相同的众人，洛小北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高台下的人将自己的视线牢牢黏在那张随着风翻飞了几下最后如同蝶翼一般掉落在地的红纸上，而洛小北这个站在最高处的唯一一个人，也是揭开那张红纸上的名字的唯一一个人。 洛小北扫了一眼红纸，将手中的桃木剑并着拂尘而放，她弯下腰探出手去将那张红纸捡了回来。 这个动作很平常，而此刻，洛小北一弯腰一抬头，都牢牢牵动着高台下众人的心。 洛小北的视线落在那张红纸上，略微一扫，本应该将这个人的名字念出来的时刻，洛小北却紧皱着眉半天没有动静。 沉默的时间太久，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等着洛小北宣布结果的村民渐渐失去了耐心，他们内心的焦急越来越浓，而洛小北一动不动的动作让他们更加恐慌。 “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说呀？” “究竟是谁呀？” “希望不要是我家的。” …… 各种各样小声的嘀咕汇集在一起，高台下原本还寂静的场面就如同水在烧开沸腾之前的喧嚣，再不加点冷水，这锅水就要彻底沸腾了。 眼看着场面就要控制不住，而洛小北却像是盯着纸张入了神一般。原本应该按照之前商量好了的流程走下来的洛小北，在这时反而掉了链子。 李叔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冯七，眼珠向着洛小北的方向转了转，冯七会意，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高台上的洛小北还有一段距离时，小声开口叫道：“大师？大师？” 洛小北没反应，冯七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不耐烦，正准备再次开口，却看到洛小北抬起了手，示意她知道了。 原来洛小北并没有发呆，也不是忘了流程，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冯七按照猜测，心里的不安倒是放了下来。 洛小北转了转头，看了一眼冯七，示意他稍安勿躁，便清了清嗓子。 高台下本就等得不耐烦的人看见洛小北的动作，又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安静了下来。像是乖乖等着训话的乖宝宝一样，之前的浮躁和焦急倒是在一瞬间沉淀了下来。 洛小北将这些反应看在眼里，却没多少表情。 “本道刚才的作法过程，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洛小北神情严肃，空灵的声音让现场的气氛多了几分神圣，“本道手中的生辰八字是如何来的，想必大家也看到了！” 洛小北说这些，只是一个前提。若是一会儿有人对测试结果不满，说是她在这里面动了什么手脚，那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如果现在没有热反对，那一会儿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有人反对了。 而村民迫切想听的也不是这些内容，洛小北说了什么，他们也只是简单的在耳边过了一遍，至于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古怪的问题，怎么会有古怪？他们当然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 看村民的神情，洛小北心下了然，“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本道作法将这火龙引入铜盆中，又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全部扔进铜盆里，最后只有这一张出来了。”洛小北扬起自己手中的红纸，因为距离太远，上面的字又太小，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却看不清楚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现在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洛小北放下红纸，原本严肃的面色有片刻的放松，“那就是，失踪的这些村民暂且还很安全，没有一个人出现生命危险。” “真的吗？” “这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高台下已经彻底沸腾了，好在这沸腾并不伤人，而是属于喜悦的沸腾。 洛小北倒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第二个坏消息，但若是不说，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但若不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他们，那么，后面他们将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里。”洛小北大声开口，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村民们心里的喜悦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们这才想起来，洛小北手中还有一张红纸，上面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而有着这个名字的人呢，现在的状况并不好。 “至于这个坏消息，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正是和我手中的东西有关。”洛小北放松的神情又严肃起来，也就是这细微的变化，让村民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原本是要当面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还有些事本道还没想明白。所以这名字暂且不公布，一会儿法事结束后，本道自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此人的家人。” 洛小北抿着唇，脸上的沉重让众人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着红纸上的名字可能会是自己家里人，但洛小北现在突然不说了，这一变故更是让人将心都提了起来。 单独跳出来的红纸本就意味着不祥，按照洛小北现在的态度看来，这上面出现的事，应该是更加严重的。 村民们脸上再次笼罩着愁云，甚至于离开时，大家都是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 “大师，是不是这个人真的有很严重的事？”冯七小心翼翼凑近了洛小北。 现在知道村子的里失踪的那些人没事，冯七心里是最高兴的。但是这坏消息笼罩在村民的头上，若是一时半会儿不嫩解决，那就真的太打击人了。 洛小北抿着唇瓣点头，看了看身后道：“一会儿这里的后续就交给你和李叔了，我要先离开一会儿，去查点事！” 第三百七十六章 登门 冯七本是想向洛小北打听这红纸上的人的，奈何洛小北已经看出了他的意图，并且一点没有要向他透露的意思。冯七原本还因为得知村民们暂且安全的消息而充满喜悦的心，又开始忧愁起来。 看洛小北的神情，这件事应该很严肃。也不知道那张生辰八字上写了什么，会让洛小北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洛小北说的她要去查点事，哪怕洛小北不说，冯七也知道，洛小北应该是去“登门拜访”去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如果那个失踪的人真的有很严重的事可要怎么办？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就算要帮忙，可要怎么帮？ 越想，冯七越发想不通了。脸上的表情，又像是盖了一层乌云一般，沉沉的。 而按照冯七的预想中，此刻应该在“登门拜访”的人，正在往冯家的方向而去。 她脱掉了身上的道袍，为了将戏做成全套，还将那一柄拂尘和一把桃木剑带走了，毕竟在村民眼里，那可是她除妖驱魔的法宝。 事实上，那就是个普通的道具，半分灵气也没有的劣质品。 洛小北故意板着脸，让两边一道顺路而行的想要搭话上来问问原因的人都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看着，心里更加恐慌。 看来是大事不妙。 并且同时也在祈祷，希望遇到这档子事的，不是自家的人。 直到了冯家，将院门掩上，洛小北一张板着的脸这才动了动。看起来是板的太久，面部都有些僵硬了。 “怎么样了？”院子里的王小碗正惬意的坐在椅子上，手边摆放着自己泡的药茶，虽然是端着碗喝，却并不影响欣赏，看起来倒是享受得很。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洛小北往王小碗走去，“我出马哪里还有办不成的事？” 看了一眼王小碗泡的药茶，她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学着王小碗的样子，端着碗给自己倒了一点药茶来喝。 刚入口是淡的，没有味道。但是细细尝了尝，才发现这药茶似乎带着清凉的感觉，仿佛能在短时间里将人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洛小北看了一眼透明的茶水，侧过头问道：“小碗姐姐，你不睡觉就是靠这个药撑着的呀？”那怎么能行？ 王小碗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药再好人还是要休息的，只不过这药对人身体好就是了。” “也对，是药三分毒。”洛小北点头，倒是再给自己倒了一碗。 “你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别忘了我们还赶着上路呢。”王小碗将手中的碗放下。 冯七的院子并不大，里面摆放的东西井然有序，山间现在这个季节的温度并不高，倒是不影响王小碗这个时辰还在这里坐着晒太阳。 若是放在夏季，往小碗就该往屋里坐了。 “先别说这个。”洛小北也不喝了，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她整个人也清醒舒畅了许多，“你这么着急干嘛？我二师兄不见了还没找到呢，怎么也得把他找到再说。” “你现在不就是在找？”王小碗瞥了一眼洛小北，话语不紧不慢的，倒是真的不但心。 “好吧！”洛小北想了想，这村子里透露着古怪，而且她在找那些失踪的村民，如果这村子里的事弄清楚了，那二师兄就算没有自己回来，也应该能被找到了。 洛小北的打算是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一点再去韩家将自己揣在兜里的生辰八字交给韩大嫂，然后再细细说这韩大嫂的丈夫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原本就是洛小北计划好的，她在祭坛时故意不说，也只是为了让那些等着的人或者心里有鬼的人恐慌起来。只有这样，等她一会儿再去找到人的时候，这人才好轻易上钩。 但她一回来便喝了王小碗的茶，这会儿睡意全无，倒是只能坐在院子里和王小碗大眼瞪小眼了。 等陆哲回来的时候，洛小北已经盯着地面发呆将近一个小时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从大门口传过来，打断了各自在发呆的两个人。 苏晓在的时候，就算没事做，洛小北也不至于会闲到发呆的地步。再怎么，也该是在和苏晓讨论暗器的事，或者是又在想办法从苏晓那些坑些什么东西来。 或许洛小北自己都没察觉，她本就不是一个习惯于沉默的人，所以这突然地反常，倒不如说是因为苏晓不见了，所以少了好多乐子。 王小碗和陆哲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人，这一点上，苏晓和洛小北反而更有话题聊。 “大师兄！”看到陆哲，洛小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样了？” 按照他们约好的，洛小北在村子里开坛做法，而陆哲便趁着这个时间去到昨晚他们走过的地方去看看，看看那里还会不会有苏晓留下的其它东西。 虽然这个希望并不大，洛小北也知道，只不过，事关自家二师兄，她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摇头，“没有！” 洛小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二师兄这次是遇到什么东西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 “他会回来的，你先去休息一下！”陆哲面色缓了缓，看着面有愁容的洛小北，“你别忘了，你的事还没办完。” 洛小北的戏才演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才是重头。 再怎么，也要养好精神。若是那个韩大嫂好糊弄还好，要是不好糊弄，那洛小北怕还要下一番功夫。 毕竟这前面做了那么多工作，就是为了这最后的时刻准备的。 “我这边就放心吧！没什么问题！”洛小北回头往王小碗身旁的椅子上坐去。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若是不成，那这件事算是结束了，她的招牌估计也要被砸了。 “还是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比较好，毕竟后面的事，你们也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才行！”洛小北端过碗，再喝了一碗茶。 而她现在早就是精力充沛，也随时准备好了应对后面会发生的一切。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机 洛小北趁着傍晚村子里的人大都已经收工吃饭了的点去了韩家，她选在这个时辰倒不是为了蹭饭，而是为了显得对于这件事她很慎重。 比如，为了不让旁人知晓，所以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心一意为韩家大嫂考虑的样子。 洛小北在韩家嫂子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隐隐传来两个小孩子稚嫩的说话声，韩家嫂子语气里满是宠溺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里面的氛围倒是好，洛小北笑了笑，过了片刻，又稳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想了想，摆出了一副忧愁惋惜的表情。 来开门的是韩家嫂子无疑，她站在门口，满脸的错愕。 那眼神，就像在问洛小北，是不是走错门了。 洛小北仿佛没看到她眼里的意思，看了她的脸一眼，又摇了摇头，叹口气，慢悠悠的从荷包里将那张红纸掏了出来。 “韩家嫂子，这件事……”洛小北将红纸摊开，面上的表情很是为难，“你看这上面的生辰八字可有误？” “怎么可能？”韩家嫂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洛小北手中的红纸，一张脸刷得就白了。 虽然说着不可能，但她的手却探了出来，颤抖着接过洛小北手中的红纸，只看了一眼，那张红纸就掉了。 这样的反应是什么原因洛小北哪里不知道？ 她心里带着喜意，面上却满是遗憾，“嫂子可不要太伤心，或许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会让韩大哥再吃些苦头了。” “我不相信，不可能会是他，不可能！”韩家大嫂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不再看洛小北，双手交叠在一起，神色慌乱。 “我也不愿意相信，我比谁都更希望这张红纸不会跳出来，但事已至此，嫂子还要顾及一对孩子呀！”洛小北叹口气，面上的哀色显而易见，“若是韩大哥能等到我们去救他，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能……” 后面的话洛小北没直接点明，但这里面的意思就是，若是等不到，那就只有死了。 “他不可能会出事的，他……”韩家大嫂情绪激动的吼了出来，完全没顾忌到两人这还站在门口，而洛小北连韩家的门都还没进去。 这吼声太大，已经让周围的邻居听见了，洛小北倒是无所谓，她立在门口，反而开口道：“我理解大嫂现在的心情，但是这结果便是如此，我是不会骗大嫂的。” 周围已经有村民陆续端了饭碗出来瞧，洛小北说话说得小声，那些人虽然好奇，却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洛小北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也听不见。 可是洛小北午时才开坛作法，那张红纸跳出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且洛小北说过，这红纸和谁家有关，她便会亲自去找，现在洛小北正立在韩家嫂子门前，可不就是韩家那位出了事？ 一下子，这好奇倒是全部变成了同情，至于那些同样有家人失踪的，倒是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庆幸。 按照洛小北今天说的做的，他们就仿佛看到了希望，只要那些人还活着，就算回来晚一点都没关系。但有些事谁也说不准，这里面有谁发生什么意外了，那也是无可避免的。 洛小北故意看了一眼四周，暗示韩家嫂子有什么话最好进去再说。 也就是洛小北这一提醒，韩家嫂子才想起来两人现在的位置不太妥，一时也顾不得其它，脸上的表情尽量压了压，将洛小北请进了们。 院门关上，这热闹也就没了看头。 那些端着饭碗的人也没了兴致，纷纷散开了。 “大师，还请您别介意，我刚刚是太着急了，若是做了什么不合礼数的事，还请大师念在我心急的份上，不要与妇人计较。”韩家嫂子的理智又回转了，现在说的话倒是在逻辑上了。 请洛小北坐下，又亲自端了茶，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却又尽量赔着笑。 “无妨！”洛小北没喝茶，“我来这一趟也就只是这么一件事，话已经说完，韩家嫂子心里早点有个准备。我这边，还要忙着去找线索，就不多耽误了！” 洛小北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像模像样，也就短短的两句话，由她说来，仿佛自己真的是玄学大能一般，带足了气势。 也就这两句话，让韩家嫂子异常懊恼自己之前的举动，还以为洛小北是生气了。 “大师！大师！”韩家嫂子急忙拦住要离开的洛小北，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洛小北顿住脚步，“怎么？” “大师，不知这样的命格可有破解之法？”韩家嫂子想了很久，才决定这么问一问。 洛小北面色为难，神情犹豫，“这破解之法倒是有，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我若是泄露了天机，这要遭受天谴的可就是我了。” 一听到有法子，这韩大嫂哪里还管什么天谴不天谴的，便一心扑在了这法子上，“若是那位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还请大师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给个破解之法。若真能让我家那位平安回来，日后定当送上谢礼！” 韩家嫂子声泪俱下，坐在一边的两个小孩何曾见过自己母亲这副模样？一时也吓坏了，反而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韩家的堂屋里，女人哭声和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这算是打苦情牌吗？ 洛小北叹了口气，再次在凳子上坐下来，“也不是我不肯将这法子交予你，而是就算给了你，也没有办法改变韩大哥此劫。除非……” 皱眉，洛小北略带犹豫，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除非什么？”听到洛小北已经有松口的意思，刚还在低声呜咽的女人急忙抬头，眼睛里满是希冀。 洛小北盯着韩家嫂子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摇摇头，“算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 “并非是我不肯，而是这破解的法子需要亲自用在韩大哥身上。可现在韩大哥并不在，就算知道了法子，也没办法改。”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办法 韩家嫂子一愣，她抬头看了洛小北两眼，眼神忽得一变，“非得要将破解的法子用在他身上不可？” 洛小北心生警惕，看韩家大嫂这模样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好糊弄的妇人，之前还按照计划原封不动的走下去了，现在一提到要将这办法用到韩家大哥本人身上，这韩大嫂心里立马就有了警觉。 应该是韩大哥在离开之前特意交代过，而洛小北算是计划之外意料之中的触及到了这么一个雷区。 “我就说了，这办法就算有，也实在帮不上忙了。我还是回去找找别的办法，看能不能将那些失踪村民的具体位置找到。”洛小北摇头叹气，说着就要走。 她还是有所保留，也并不是十分愿意将这个办法告诉韩家大嫂，说了要走，起身便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口而去。 也就是这一走，韩家大嫂条件反射伸手拽住了洛小北的衣角，“大师，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都没了主心骨，一时半会儿心里没个主意。你看，要不你将这破解的办法先告诉我，让我先安个心，好好等他回来？” “但这个办法不能亲自用在他身上总归是不行的，我怕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意外，那……”洛小北还是有几分不愿意。 韩大嫂见状反而更加急切的讨要，“您看我和两个孩子孤孤单单的，现在孩子的父亲下落不明，我也知道这办法若是不能用在他身上总归是没用的，但是大师连这么一点念想也不愿意留给我吗？” 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仿佛洛小北都能看见这孤儿寡母三人日后的凄惨生活了。又仿佛只要洛小北不给这个办法，这三人日后的凄惨生活就都是她造成的了。 虽然这样凄惨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洛小北也实在不愿意背这样的锅。 “好吧！”她状似为难的看了一眼还挂着泪珠一脸茫然的两个孩子，咬咬牙，终于答应了韩大嫂。 韩大嫂喜不自胜，连连感激，就见洛小北犹犹豫豫的从荷包中掏出来了一张黄符。 “这命数的破解是相当困难的，之所以会遭遇这个劫数，是因为他去了一个本不该他去的地方，眼下他算是被阴邪缠上了。”洛小北将手中的黄符递给韩大嫂，“用火将这张符咒烧成灰，然后用水冲服。这命中注定的结束便会破解了。” 洛小北说得语重心长，“此事万不可泄露，我告诉你便已经是泄露了天机，若再被别人知晓，这结束非但破不了，反而会变得更加严重。” “我省得了！”韩家大嫂捏着黄符笑开了，面色的苍白也减轻了不少。 洛小北心知韩家大嫂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不表现出来，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出了韩家，天色已经很晚，虽然没完全天黑，但已经不能再逗留了。 虽然有人存了心想问问洛小北这韩家大嫂家里的事，但一看这天色，还是选择不出门，也不再关心和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事。 “怎么样了？”洛小北刚到冯家，已经在堂屋中等着的冯七急切得问道。 洛小北没说话，先倒了一碗水，一股脑全喝了，这才像是喘过气来，“都说了！”她摆摆手，示意这件事算是搞定了。 “韩家大嫂有没有什么反应？她是不是很难过？”冯七继续追问道。 洛小北看了看他，还没回答，便又听到冯七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的话了，“韩大哥多好的一个人啊！大嫂也是个贤妻良母，若是韩大哥真的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办才好？” 她已经要开始习惯冯七的碎碎念了，洛小北就那么坐着听，直到冯七从头到尾念叨了好几遍，才想起来洛小北还坐在一边。 “大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冯七腆着脸，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应是有些大了，现在还是想好好的听洛小北说。 “就是你想的那个反应！”洛小北明白冯七的意思，但现在已经没了别的好说的。 “唉！遇到这样的事，放在谁心里都不太好受吧！”冯七坐了下来，愁眉苦脸的，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你担心什么？我既然把这个消息亲自送上门去，自然就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破解这个劫数。不然你以为我敢亲自去？那韩家嫂子的眼泪还不得淹死我？”洛小北撇嘴。 这冯七就是个老好人的人设，不管谁家发生了点什么事他都会伤心难过得仿佛是自己家出了事一样，也不知道真的是不是和这块地的风水有关。 但除了冯七，好像也没发现别人也是如此。 洛小北不理解，但是听了洛小北说的话的冯七脸上的神色倒是变了。 “真的有破解的办法？是什么？”冯七很好奇，脸上的欣喜掩盖不住。 这人要快乐起来还真的容易，像冯七这样的仿佛就是只为了眼前的事而高兴，也只为了眼前的事而悲伤。 洛小北摇头，煞有其事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要是告诉了你，这法子就不灵了。到时候你那位韩家大哥回不来，韩家大嫂来找我麻烦，我就说是你非要打听。” “这样，你还要听吗？” 洛小北瞥了一眼冯七，果然就见他变了脸色，他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 洛小北点头，起身往房间而去，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冯七道：“村民应该快找到了，你也不必再为此事而烦恼，静静的等好消息便是。” “真的？”冯七双眼都在发光，洛小北说的话他当然信，既然洛小北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肯定成了。 洛小北点头，正准备走，身后的冯七忽然又开口道：“大师，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么问题？”洛小北顿住脚步。 冯七犹犹豫豫了半晌，“那个，昨天晚上你们出去，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 洛小北心下了然，昨天晚上冯七忍着没问，今天还是按捺不住开口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上钩 “没找什么，就是睡不着，出去转转！”洛小北摸了摸鼻子，这是她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理由了。 “哦！这样啊！”冯七木讷的点点头，对于这个理由，他仿佛真的信了一样。 洛小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鱼儿上钩了？”王小碗正翻着书，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整个人倒是悠闲得很。 洛小北在王小碗对面坐下，“嗯！今天晚上就可以行动了！” 王小碗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视线却没从书上移开。 ………… 夜色如墨，不见月光。 洛小北三人如同潜伏在暗夜的鬼魅，视线落在前面正疾步而行的女人身上。女人每走出一段距离，三人便悄然无声的跟上。 村子里早就有夜晚不出门的说法，这女人本就是村里人，怎么会毫不避讳？只见她轻车熟路的穿过村子里的阵法，走向村口的位置，又穿过唯一的出路。 当初洛小北一行人进村子时经过一处洞口，这洞口是这四面环山的村子唯一的出口，这女人自小便生活在村子里，怎么会选择也夜晚出村？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跟上。 这女人正是韩家大嫂无疑，洛小北开坛作法为的就是这一刻。或者说，从一开始，包括那张生辰八字就是一场局。 洛小北要动手脚有的是法子，要让这手脚动得不让任何人怀疑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人多的地方。只要没有意外导致失败，那么这场局就算成功了。 明显，洛小北就是成功了。 洛小北之前发现这村子周围的山冥冥之中构成了一个阵法，将这个村子所在的位置遮掩了起来。若是没有村里人带领，外面的人是决计进不来的。 洛小北几人若不因为这个意外，也不可能会进入这村子里，还会发现这么一些事。 韩家大嫂只是个寻常妇人而已，但从她行走的路线来看，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而故意绕弯。村子出口的位置被包含在了外面山脉所形成的阵法里。 也就是说，哪怕他们目前已经离开村子很远了，但依然还在这个阵法里转圈子。 这村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需要花费这么多的阵法来遮掩？ 洛小北心里带着疑问，而她直觉，韩家大嫂去的地方，应该能帮助她解开这个疑问。 夜晚的山间显得阴森可怖，而韩大嫂却仿佛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夜色里赶路，她一点也不慌乱，甚至在面对黑暗的时候一切如常，没有丝毫的迟疑，脚下的步子也不曾停顿过。 因为知道韩大嫂心中警觉性很高，三人也不敢靠得太近。毕竟看韩大嫂的样子应该是对这一带很熟悉，而他们三人虽然有很强的适应能力，比起韩大嫂，也只是个路人而已。 “这人怎么不见了？”洛小北看了一眼前面一望无际的黑暗，奇怪道。 因为距离有点远，三人也只是看到这韩大嫂的背影忽然就消失了。等再追上来，人已经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难道被发现了？”王小碗皱着眉头，对于这样的意外她也不清楚。 但是她相信以他们三人的本事，悄悄跟在一个寻常妇女身后应该不至于会被发现。否则他们这么多年是怎么与那些鬼魂打交道的？ “先四处看一看。”陆哲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三人立马以他们能互相感觉到彼此的范围里散开，各自寻找这哪里是不是有什么暗道或者别的机关之类的。 大概计算着韩家大嫂失踪的位置，几人搜寻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回事？难道这里和那村子里一样，都有让人凭空消失的阵法？”苏晓就是在村子里消失的，现在韩家大嫂也消失了，若说这还不够邪门，那也没什么地方算是邪门的了。 “应该是有什么暗道，只是我们不熟悉，所以不清楚。”陆哲声音低沉，他手中骤然传来微弱的光芒，洛小北抬头看去，发现是一张黄符。 “这四周的阴气极重。”陆哲开口道：“这符咒感应到这浓郁的阴气，自行亮起来。” “也就是说，这里可能存在大墓？”王小碗声音清冷，但是这一句话，陡然让洛小北想起了公输家在望乡的那座墓。 那座墓也是大墓，并且因为墓道设计极其诡异，所以在太极晕被破坏后，里面带有邪气的东西开始泛滥，不说别的，就说洛小北遇到的那些东西，也够她记一辈子。 “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不同便知道了！”洛小北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就着陆哲手中微弱的光芒，开始探查起周围的环境。 他们一路跟着韩家大嫂而来，路上也曾做了许多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记号，只是当时没办法仔细观察和分析周围的环境，现在倒是能有个机会好好打量一下了。 他们位于一座并不算高的山上。着山像是被人刻意填平了的，站在这里，还能看见后面高耸的山峰。而他们现在站立的位置，算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地界，若是放在有月的夜晚，这里应该是赏月的绝佳平台。 平着视线看过去，这山腰的位置正对面并没有任何阻挡。仿佛刚好对着山脉之间岔开的地方，让站在这上面的人能一眼看过去，视野开阔，还有微风轻轻拂过。 洛小北顺着山脉的方向往回看，视线正好落在身后的高耸山峰上。 “这里是龙脉穿行而过的地方，有人将陵墓建在龙脉上。”洛小北忽然开口，王小碗和陆哲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并不吃惊。 “历代倒是有许多帝王会特意将自己的陵墓建在龙脉上，以保全后世千秋万载、荣华富贵。”王小碗的意思洛小北倒是明白，无非就是在猜测，这里会不会是哪位帝王的陵墓？ 毕竟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又是阵法又是填山的，不是帝王，也不会有谁还花这么多的心思去搞一个这样的陵墓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洛小北点头。 第三百八十章 真相 “可是韩大嫂到了这里就不见了，那岂不是？”洛小北一瞬间就想起来一个词，叫做“盗墓”。 如此一来那所有的事情便都能想通了。 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会失踪，无非就是和这陵墓有关。有部分人来盗墓了，而他们家里人并不知情，他们也不能在这段时间里离开，所以导致村子里的人都在不停的寻人。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韩大哥都是知情的那个。而那些被他叫到这里来的村民都是不知情的，或许就算知情，也要求要保密的。 毕竟宝贝就那么多，人越多，大家各自分得就越少，为了保全自己的那一份，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拿来说。 也或许就是因为韩大哥知情的原因，又不知是处于出于什么事，他将这件事告诉了韩大嫂，也正好让观察细致入微的洛小北找到了破绽。 事实上韩大嫂的演技是挺好的，但是就因为太好，她演过头了。而且那两个孩子在冯七的描述下应该是聪明又伶俐的。 她去到别家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笼罩在一层忧伤里，唯独韩大姐家要闲得轻松愉悦些。 或许是因为韩大嫂毫不避讳的将韩家大哥出了事这样的话拿在嘴边说，也或许是因为她和孩子们说话时的自然又轻松的语气，这些和别家都是不同的。 只能说，会这样，是因为韩大姐并没有被丈夫失踪一事所影响，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在哪里，所以她一点也不伤心和难过反而很开心。 为什么会说很开心？因为盗墓一旦成功，这或许是他们一辈子都挣不了的，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宝贝和随之而来的钱财。 “这山原本也不低，倒像是被刻意削平了为了后面山的视线而来的。”洛小北开口道：“或许这两山之间有衔接的地方，而韩大嫂就是从这衔接的地方进去了，所以才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们要进墓吗？”洛小北接着问道。 她一路走来，进过的墓也算是不少了，王小碗和陆哲比洛小北更加有经验，这么一提，哪里还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 而洛小北这一次之所以不怕麻烦的主动提出要下墓，也是因为她到村子里的目的是来帮他们找人的。现在倒是大概知道了地方，可这些人一直不回去，那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发现了一座墓，所以那些人都在盗墓吧？ 这件事算是千真万确了，失踪的村民算是找到了，但是这墓道的入口洛小北是不会放弃找的。 再怎么说，也要将那些人带回去了，她的任务才算完成了不是？ “我猜这入口应该在这山和那山的夹缝里。”洛小北转身指着眼前的悬崖，因为山被刻意削平，而这后面的山峰又极其巍峨，一时半会儿洛小北也是没意料到这陵墓的入口位置还能设计的如此巧妙。 一般人是不会想到这个地方的，毕竟这样的入口对于大型陵墓来说太过复杂，并不太适合将陪葬的贵重物品放进去。 但是跟着洛小北的猜测，三人还真的就发现了，在这两山狭窄的衔接处，真的有个可以下去的木梯。 这木梯看起来倒是陈旧，却绝对不会是从陵墓建好开始就放在这里的。 而且这奇怪的陵墓入口点……洛小北想了想，这陵墓入口该不会是这些盗墓的人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这样做的吧？ 事实上正是如此，也不用洛小北再去找什么证据，他们从木梯下来，一脚便踏上了木质板上。这木质板相当厚实，一端衔接在被削平的山上，一端则延伸进了后面的山里。 上面还有早就被晾干了的泥土，，一脚踩在上面，还能感受到脚底传来的摩挲感。 看来这盗墓的的手法还算专业，只是这修建在山里的陵墓，和山峰合为一体了，就算要盗墓，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动者了，需要劳动者将这些泥土挖出来再运出去。 按照这山的体积，这陵墓有多大是不言而喻了。只不过，这些人短时间里也不会离开，毕竟宝贝那么多的地方，不将里面的东西搜罗完，怎么甘心离开？ “这我们要是进去，没准就和刚好出来的韩大嫂打个照面，那时候你要怎么办？”王小碗陡然开口，倒是让洛小北意识到，这些村民自己打的入口，里面很长一截应该是直通的，这样能比较节省时间。按照他们现在的标注，也是要将节约时间放在第一位。 所以一旦进去了，里面就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了，到时候那就是直接正面遇上。 “遇到了就遇到了呗，本就是她隐瞒在先，我用这样的办法寻找村子里的人不算过分吧？”洛小北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至于那张符纸，虽然没什么作用，但也不会说喝了会影响到韩大哥的性命。 几人一时无话，倒是陆哲开口了，“我们还是先在外面等等，她必定要赶着回去，不会在此地久留，若是一会儿正好遇到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陆哲这一提醒，洛小北倒是想起来了。 没准瞿烟和那位白袍人也和这次的事件有关，上次在村子里，她只将要去找瞿烟的消息告诉了李叔和冯七，结果等找到时已经人去楼空。 虽然说了这件事要保密，但是现在看来当时就有人把消息告诉瞿烟了。 若是这时候他们还在，以他们三人目前之力，刚好也就能和白袍人打个平手，所以目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也就是这个原因，洛小北现在更加确定，村子里有人被收买了。被收买的人串通了瞿烟那那人，将那些毫不知情的人骗去，最后又用诱惑或者威胁得分方法让他们留下来。 “这样好！”洛小北急忙应道，三人身手敏捷，轻轻松松的便爬上了木梯子，将身影隐在山中的灌木丛里。 不过片刻，果然见到一个人影从木梯爬上了，没停留，径直走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冷笑话 “这韩家大嫂真的将那符纸烧了兑水给她家里那位喝了？”王小碗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洛小北，“看这样子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若是她家那位没出事，她不就发现你这是诓她的了？她再跟她家里那位那么一说……”王小碗顿了顿，“你说我们一会儿下去，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东西准备好了迎接我们？” 洛小北想了想，很认真的答道：“小碗姐姐，就算你想讲个笑话缓解一下眼前的气氛，也不需要讲个这么冷的笑话吧？” 她会这么做，自然也是根据这韩大哥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韩大哥的确有一劫，并且就在近日。 至于这个劫难是什么，洛小北倒是不清楚，反正和他自身性命有关就是。 她认得清这件事的重要性，况且韩大嫂虽然是个妇人，却也不愚钝。若是真的露出了破绽，这趟墓下去，没准儿他们就不能活着出来了。 “好吧！我就是那么一说！”王小碗笑笑，“走，下去看看！” 从灌木丛中站起身，王小碗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继续往那处木梯走去。 陆哲点头，示意洛小北跟上，他垫后。 循着木梯下去，一脚踩在悬空的厚实木板上。洞口里没有灯光，应该是怕被发现，所以刻意不点灯的。这也就说明，这里面是安全的。 看韩家大嫂下去又上来整个过程里并没有带什么照明设备，也就是说这条由盗墓人打通出来的道路可以直接过。 想明白这一点，三人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要知道这通道被挖得十分整齐，要是随意发出声响，里面的回音便会顺着通路传过去。这些盗墓人必然小心谨慎，要是听到了这个声音，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三人都不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花在这条通道上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片刻隐隐看见前面传来昏黄的灯光和一些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王小碗回头看了一眼洛小北，洛小北点头，三人脚下的步子越发轻盈。 通道一过，里面的空间骤然变大，想来这应该是这陵墓某处的墓室了。但这墓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灯光和呼吸声却不是从这墓室中发出来的，而是这墓室的另一侧。 也就是说，这墓室还连接着另一侧，里面也是个墓室，并且是用来让人休息的。 盗墓的人会选择粗暴的方式开通道，因为他们是为了财，却不愿意以此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些通道都是安全的，不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三人隐在暗处，正准备潜入另一侧的墓室中一探究竟时，连接两个墓室的通道里却忽然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和渐渐被放大的影子。 这是有人过来了！ 王小碗看了一眼洛小北，似乎在问，“这人要是出去的，那我们是不是也要退出去？” 毕竟这条通道是笔直的，虽然还算宽敞，却不是让他们躲藏的最佳之地。 若是那人不拿照明的东西还好，若是拿了，被发现那就是秒秒钟的事了。 洛小北无奈摇头，若真的是这样，那也就只好先退出去了。 不过接下来那人的动作却让几人欣喜起来，因为那人并不是要出去的，而是要守门的。 守在两个墓室的衔接地带，手中还提着一盏煤油灯。 只见他脚步沉重，似乎是又困又累，对于守门是极其不愿意的。但他的不愿意也极短暂，因为他头靠着石壁上，眼睛一闭，洛小北三人便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 这是要多累才能在一秒钟里迅速入睡？ “那里面大有就十多人，都是入睡状态。”王小碗回头，用眼神示意。 看来这盗墓还只是刚开始。看这个守门人灰头土脸又极其疲惫的状态，便能猜到一二。 这通道挖得如此整齐，也就是说明这整个盗墓过程都是有严密周整的计划的。但也能看得出来，为了赶时间，这些人都是轮流休息的。等交班时间一到，便又要投身到挖墓的工作里去。 而且看这墓室空空荡荡的样子，显然他们从一开始挖进来，这墓室就是空的。 这陵墓占据了整座山头，当初修建的人应该也有防盗意识，所以才会故意设置了这么一些空墓，好让那些盗墓之人知难而退。 可显然，这次来盗墓的并没有要就此放弃的念头，反而有找不到东西就继续挖下去的意思。 “要是打起来，你们觉得能不能打得过？”洛小北笑了笑，有什么念头让陆哲和王小碗一眼就看了出来。 真要打起来，以洛小北三人的身手，要打这些没有练过功夫，虽然体魄不错，却已经长时间劳累后的村民，那也是挺容易的。 “那我们进去看看？”洛小北看清王小碗和陆哲的神色，便知道他们和自己想的也是一样的。 王小碗点头，开始在前面引路。 小心翼翼跨过守门人斜迈出去的腿，三人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这些已经睡着了的村民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等穿过两处墓室的衔接处，里面便是一片通明的灯光了。 煤油灯多了起来，在墓室的石壁上投射出摇摇晃晃的光影，墓室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睡着的人。 这里的墓室看起来要比外面的墓室狭窄许多，里面堆满了泥土，而在墓室的另一侧，直接被打通了一个和外面的通道高宽无异的洞口。 这些泥土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运出去，为了节省时间，这些人只能暂时将泥土堆砌在这里。 按照洛小北统计的，村子里失踪的人总共有二十多位，这里躺着的有十多位，那也就是说这洞口里面还有十多位正在开工。 而且现在这个距离，三人并不能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异样的声响，那就是说这洞口已经挖得很深了？ 看了一眼王小碗，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师兄，洛小北眼神示意道：“要不要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内应 怎么会不去？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没有要放弃的念头。 就算洛小北不问，另外两人的想法跟她也是一致的。 三人统一了意见，便开始想着漆黑的通道而去。 这里面也应该是安全的，所以不需要小心戒备着里面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不过洛小北也算是明白了，这通道已经这么深，这些人却选择要在墓室里休息的原因，因为越往通道里走，便会感觉这通道里异常的沉闷，让人呼吸都有些费力。 难怪已经这么久了，这盗墓的进程才这么短，想来也是因为这墓室里空气不流通的原因。 空气不流通，导致这些挖通道的人出现缺氧的症状。一旦缺氧，这工作的进程自然要减慢不少。 “想来他们还没有挖到真正的墓室，要不我们先退出去？等过两日再来？”越往里走，这缺氧的症状便越发明显。 洛小北三人从小锻炼过所以体质不错，但是他们都已经能感觉呼吸开始变得有些费力，再往里走应该会更加困难了。 这样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挖通道。 洛小北觉得自己的判断可能出了错。 这样的通道必定要轮班才行，但是越往里走，里面的空气更加稀薄，这样的状态下人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别所是挖通道了，就是普通的行走也必定很是费力。 而现在的情况是，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人在动工。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盗墓的人还带有某种不影响呼吸的东西。 走到这里已经没办法，洛小北也能察觉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再走下去。 无奈，三人只能打道回府。 不过之所以决定得这么快，还是因为洛小北已经听到对面狭长的甬道中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 很不幸，他们正好赶上了交班的时候。 如果这时候正好打个照面，那可就不好办了。 三人只有选择快点离开，并且希望在他们三人还没走出去之前，在墓室里睡着了的那些人暂时还没有醒来。否则他们今日必定是走不掉了，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打起来。 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洛小北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否则因为此事而撕破了脸，那他们要怎么知道这墓室里究竟有什么，会引得白袍人和瞿烟到这和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布下这么一个局。 而这个局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挖一个墓？ 若说真有这么简单，洛小北却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所以从长远来看，目前还是退出去比较好。至于村民那里要怎么交待呢？反正如她所料，这些村民都还好好的活着，并没有出事，洛小北也不算是骗。只不过，这些村民回村的时间恐怕得还有一段日子了。 也就是说这段日子里，洛小北几人还是要在冯七家蹭吃蹭喝了。 来时因为第一次的原因，所以明知很安全，还是有警惕的心思。出去的时候便要容易多了，这速度很快，到了墓室里时，那些躺在地面完全没有一个讲究的村民，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想必真的是太累了，没有人叫醒他们，他们是不会醒的。 看来人人特别想轮到自己休息啊，已经累到哪怕是这短短的交班时间里也会抓紧了打个盹儿。 出了墓室，爬上了木梯，三人按照来时的标记往回走去。 “看这速度，怕是一时半会儿这真正的墓室在哪里，要他们找到，还会要花很多的时间吧！”王小碗想了想，“你怎么不直接将这些人在盗墓的事告诉村民？毕竟我们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些村民，可你看现在，村民的事他们一点不知道，现在心里还忐忑不安的等着。” 洛小北拍了拍王小碗的手，“小碗姐姐，你别着急，你看，要是这件事我们就此放弃了，那瞿烟和白袍人却为了这陵墓中的东西将村民们奴役至此，我们又怎么会忍心就这么走了呢？毕竟，我和瞿烟的仇还没算呢！” 最后一点对于洛小北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若是那陵墓中没有东西要如何？如果是白袍人和瞿烟故意演了这一套给我们看又该如何？”王小碗冷静又理智的分析着这个问题，虽然这样的问题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不具备任何意义。 洛小北顿住脚步，这一都顿，三人又站立在原地，“小碗姐姐啊！你就别多想了，这件事我自然有分寸，你不用太担心。” “最主要的还是，这村子里有瞿烟的内应，所以这个人应该是知道失踪的村民在这里盗墓的事情。但是村民失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也使得那些不知情的村民内心恐慌，这个知情人还能隐瞒这么久而不愿意站出来说话，想必也是要在这陵墓中的宝贝上分一杯羹走的。” 洛小北笑了笑，又挽住王小碗的手臂，“想必小碗姐姐是愿意和我一起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王小碗瞥了她一眼，“你都说得这么全面了，无非就是想劝我和你一起查这件事？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开始，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王小碗话说得有些严肃，也只是为了提醒一下洛小北走。他们要完成的是洛小北师父交待的事，而王小碗要完成的是自己爷爷交待的事。 虽然随着了解的加深，王小碗才知道和洛小北在一起走能遇到许多奇怪的事，但是这些事并不是什么麻烦，对于王小碗来说，算是一场难得的经历了。 “我就知道小碗姐姐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了！”洛小北笑得一脸谄媚，却一眼被王小碗看穿。 “你拍我马屁是没用的，还是想想办法这件事要如何解决的好！”王小碗清冷的声音恍如一盆冰水倾倒在洛小北的的头上，将她眼前的喜悦彻底熄灭。 洛小北是想将这件事完美解决的，可是她现在并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来。 看了一眼天边有几分可见的蓝色，洛小北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第三百八十三章 修仙 回到村子里时，天边正好吐出鱼肚白。这个时辰冯七已经快起床，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门，而冯七的房间门正好被推开，一时几人正好打了个照面，气氛一瞬间陷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滞状态里。 “你们这是？” 洛小北顺着冯七的视线看了一眼三人这近似相同的装扮，因为是在夜晚穿行，且是跟着韩大嫂，所以特意选了颜色较深的衣服。并不是纯黑色，而是与黑色一样隐在夜色里不容易被察觉的灰色。 这样的装扮本也没什么，对于冯七这样的住在村子里，常常和土地打交道的人来说，这样的颜色其实是正好适合他们的。别的鲜艳的颜色一旦碰到一点脏东西，很块就被发现了，也就是说深色的衣服耐脏。 冯七会这样看，主要还是奇怪于三人穿的都是相同的款式和格调的，一看就像是刻意统一服装为了做某件大事来的。 平日里洛小北几人的穿着就不张扬，并非是那种随时随地穿个道袍然后走出去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种。将他们扔在人堆里，除了气质格外出众和长相相当吸引眼球的陆哲和苏晓，洛小北这样的倒是更接近于一个普通人。 她只有在说话，注视着某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让人察觉到她眼睛肿若有似无的灵气。 “这个……”洛小北顿了顿，“我们早起出去走走，锻炼身体去了，这不，才刚回来。” 洛小北的理由想得十分牵强，但她总不能说是一个晚上都没回来，而是去跟踪人去了吧？ “早起？”冯七透过院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不够早吗？” 冯七这样早起的习惯是自小养成的，那时候他吃的还是百家饭，虽然同在村子里，村民们对他也不吝啬，并且看他可怜，也从不拿他当外人。甚至可以说是将冯七当成自家孩子来看的。 大家都困难，再好也不会好到哪里了。 冯七也没有因为这样便认为一切的事情都理所当然，村民对他好，他自己也不自弃，所以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那时他还没有能力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就在各家各处帮忙。后来有了自己的土地了，也会去帮忙。 这是洛小北后来才了解到的，冯七自小就是孤儿，他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出了意外，他的母亲在生下他时就去世了。如此也可以理解了，冯七对这村子的感情还有这些村民的感情为何会如此强烈。 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山洞事件后，就他一个人活下来时，他会感到愧疚，也会想到如果村民不原谅他，他就算是死了也愿意。 这样的想法和做法洛小北不能说什么，因为她不是冯七，冯七经历了些什么，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洛小北都体会不到。 “早！”洛小北快速应下来，“不过我们还要更早！毕竟我们这行的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吸取下天地间的灵气以提升自己的道法嘛！” 这话引得王小碗看了她一眼，还吸取天地灵气，这是要成仙还是要成精啊？ 只能说为了找这个借口，洛小北也是拼了。 陆哲早就是见怪不怪了，王小碗虽然已经看到过许多次却依然不能习惯过来。 “是这样！是是是！”问题是，冯七真的信了。 王小碗已经无语扶额，难道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些修道的人真的需要每个月的那么几天去吸取天地灵气？ 而她不知道的是，从山洞中出来那个阵法开始，冯七还真的就将他们一群人当成神仙来看的。洛小北这么一说，还真的就和冯七心里的神仙对上号了。 虽然冯七应该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洛小北他们是彻夜不归的，但是他们要做什么冯七是一点不知情，倒是洛小北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有时候也不知道该说冯七是聪明还是敦厚，有的事该明白却明白不了，不该明白的却又要刨根问底。 只不过对于目前这件事来说，冯七还是暂时不要明白的好。 “那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做好早饭了叫你们吃饭。”冯七转身往厨房走去，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个年月，只不过那时候只有他自己，所以不管做什么，只要能随便动动应付一下就好了。现在洛小北他们住在他家里，反而给这个常年空旷的屋子添了更多的人气，冯七也是高兴的。 事实上，有些时候，他的内心也是太过于孤独了。 “不用了！”洛小北摆手道，“我们还要商量些事，你就准备你自己的就好，我们吸取了天地灵气，目前不用吃早饭，午饭晚饭就好了。” 王小碗：“……” 这是真的要成仙的节奏了？ “哦！”冯七顿了顿，“好！” 打发了冯七，洛小北心里松了一口气，无奈的看了一眼王小碗和陆哲。 被看的两人摇了摇头，各自往房间而去。 商量事情暂时没有，他们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 至于这个什么吸取天地间灵气的事，那就更是子虚乌有了。 洛小北倒是很快入睡了，一夜的奔波没停下来过，她是真的感觉到疲倦。 只不过没睡多久，她便自然睁开了眼。 还有一件事她没忘，那就是过了昨晚，苏晓今天有没有回来这件事。 按照冯七的描述，有的人会失踪，但是有的人会在第二天早上被发现。那些被发现的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据说就好像是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像是在路边睡了一觉，醒来一切如常，该如何就如何。按照这个失踪时间来看，苏晓回来也应该是这个时辰了。 想到这里，洛小北也没心再睡下去，外面天已经透亮，虽然还早，和苏晓比起来，睡觉还是其次的。 刚打开门，洛小北准备去倒水喝，就看到坐在桌边的王小碗已经换了身衣服，正慢悠悠的喝着茶，一脸的神清气爽。 这人是吃了什么药状态这么好？洛小北心想。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同寻常 “小碗姐姐，这么早？”洛小北踱步到桌边，虽然也是休息后精神好多了的状态，但是和王小碗这清清爽爽的样子比起来，她整个人还是显得蓬头垢面了些。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没换，也没洗漱，头发也乱糟糟没打理，一看就是刚起床的状态。 人和人之间是不能做比较的，洛小北再一次相信了这句话。王小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就算是风尘仆仆的赶路，她身上清冷的气质也能让人看出些不染尘埃的美感来。 王小碗抬头看了一眼洛小北，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又随手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我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时间。” “你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了？”洛小北百无聊奈的坐下，看着王小碗淡淡清爽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说。 虽然她对冯七解释说他们是修道之人需要吸取天地间的灵气，这样听起来像是为了修仙似的，可是王小碗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和修仙无异？ 连陆哲都在长时间的奔波劳累后选择了休息，可每天王小碗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洛小北是想不通这件事了，但是一想到王小碗随身带着的药材，就连吃的喝的都带着药的时候，洛小北忽然也就明白了王小碗这样的精神应该是和她的那些药有关，又或者这原本就是她的生活状态？ 不过一想到那些随时随地都要吃的药，洛小北还是认为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加了多余的东西，岂不是让食物原本的味道都改变了？ 那样奇怪的味道，怎么会有人喜欢？也就只有王小碗这个奇怪的人会喜欢了。 等洛小北拾掇好再出来时，原本应该在休息的陆哲却突然从院门外跨了进来。他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冷凝，洛小北看他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便知道了，怕是苏晓没有回来。 王小碗抬头正好瞥见洛小北有几分僵硬的神情，她皱了皱眉，合上手中的医书，问道：“这下要怎么办？” 苏晓这次是真的失踪了，身为大师兄，陆哲比王小碗和洛小北起得更早，因为他从躺下就没合过眼。 虽然三人都认为以苏晓的本事不会出事，但是等了将近两天的希望突然落空时，一股不安还是笼罩在几人心里。 苏晓平日里虽然爱开玩笑，但是这样的大事并不适合拿来消遣。而他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也不会在这紧要关头冒这么大险顶着被陆哲和洛小北责怪的以及更多的是担心的情绪，一点消息也不传回来。 更甚至在能回来的时候还不回来。 现在还没看到人，这件事就真的是严重了。 洛小北也高兴不起来了，比起村民的事，现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二师兄失踪了，并且这个失踪是真的没有一点预兆和任何线索的失踪。 这比之前村民的那些事更为严重。 “要不我们再来一次？”洛小北想了想，“我们再次去试试看这次会遇到些什么东西，还会不会有人失踪。” 洛小北的提议并不是没有道理，按照她所想的，既然苏晓会刚好在洛小北三人为了躲避冯七的时候失踪，那么按照这个设定，如果他们再去一次，一定也会再遇到些什么事，然后让那个做诱饵的人失踪。 可惜和洛小北想的不一样，陆哲和王小碗并没有立即同意这个设定，因为这件事太危险了。 以前还没有察觉，是因为当时没人出事，现在察觉了，是不想让剩下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事。 “只有这样了，没办法了！”洛小北看了一眼两人，在桌边坐下，无奈的说了一句。 那些失踪的村民已经找到，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告诉自己家里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需要解语花，但是这件事涉及到瞿烟和白袍人，这也是为什么洛小北不想立马将那些失踪村民的位置透露的原因。 她一开始的打算是将这件事和瞿烟以及白袍人之间有什么联系给查清楚，现在看来这件事并没有苏晓重要。 “不行，就算我们去，这阵法古怪的机关也不一定会被再次触发。更甚到时候谁再出了问题，那就真的是没得没地儿哭了。”王小碗看了看洛小北已经快渐渐沉下去的脸，又看了眼陆哲，发现他脸色如常，想来也是同意王小碗的话的。 他不希望谁再去冒险，而且更不希望这个人是洛小北。 “好吧！好吧！”洛小北连叹两声，垂头丧气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出来一趟，难道还要把二师兄丢了，到时候肯定要被师父逐出师门了！” 逐出师门这一说固然严重了，但是苏晓不找到，他们要怎么一起走下去？而且还要办好师父刻意交待要办的事，找到传说中的村子，找到那本奇书。 任重而道远，他们现在走了多少的路暂时还不清楚，之后还要走多少路也还不清楚，怎么能在半路上将一个重要的伙伴丢了呢？ “这村子的阵法确实是阳怒阵没问题，但是这莫名其妙会让人失踪的节奏，还真的不同寻常。”王小碗坐在桌边，手上拿的是之前洛小北手绘的村子外围的山峰的地形图。 那个地形图就是一个阵法，而这村子里还有一个小阵法，莫非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克制了阵法的威力，所以才会有这样诡异奇怪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样的事是没办法问冯七的，因为冯七并不知情，但是去问别人自然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问问冯七。然而结果毫无疑问，冯七并不知道。 “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二师兄就这么……”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其实她想说的是，难道就这么挂了吗？ 洛小北忽然有点开始理解那些村民，遇到家里人失踪时，心里的情绪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联系 “这件事暂且先等等了，以苏晓的能力，定然不会出什么事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一定和这村子的古怪之处有关，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也和这村子有关，倒不如再等等看。或许等这村子里的事完全解决了，也就能找到苏晓了。”显然王小碗对苏晓是比较有信心的，比起洛小北的关心则乱来，王小碗显得更加从容冷静些。 “也只能如此了。”洛小北叹口气，“可眼下的事又要从哪里入手？” 的确如此，村民的位置是找到了，但这件事和瞿烟以及白袍人有什么关系还不清楚。他们也不能现在就打草惊蛇，毕竟这村子里还有瞿烟和白袍人的内应，那陵墓还没有挖到最后的关头，他们也不能再冒险去探，以免多生事端，那现在还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做呢？ 这村子的阵法是否和那座陵墓有关系？这村子里的村民当初来到此地真的只是为了避难还是别有原因呢？ 这些问题暂时都还得不到准确的答案，还需要他们去找这些事件中的所有关联。 可是苏晓的事发生后，这阵法的古怪之处倒是看见了，却没办法解释。 关于阵法的问题，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而这次不一样的是，苏晓也不见了。 洛小北的问题王小碗也没办法回答，她想了想，看向陆哲。 陆哲清冷的眉眼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如明天去之前发现的墓葬群看看吧！” 陆哲说的是那处被判定为是每一代村民死后的归宿的墓葬群。 “那里不是没什么异常吗？”洛小北看了看陆哲，又看了看王小碗。 王小碗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那里当初是她和陆哲以及苏晓一起去的，除了那里的风水很好之外，并没有发现别的独之处。她也不理解，陆哲为什么现在提起还要去那里看看？ “看了昨天晚上的陵墓，我在想这两处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陆哲见两人都不清楚，便开口提示道。 既然那陵墓是位于阵法里的，且那里的位置和山脉走向看来，是不可多得的帝王风水墓葬群。 自古便有帝王将整座山划为墓葬的作法，但那些墓葬五一不是在墓葬内设置重重的机关以防止里面的财物被盗墓贼窃取。这还是第一见有人大费周章的选出这么一个集阵法与龙脉为一体的陵墓。 这外围的阵法说没有经过特殊的改动，洛小北几人也是不信的。但是能将这些改动的痕迹全部抹灭，让这些看起来就像自然形成的一样，却是一般人不能做到的。 而在几人的记忆里，他们所看过的书籍上并没有关于这处奇特墓葬的记载。它要么就是被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中的某一位古代帝王，要么就是那时的权臣和谋臣，或者某一个富可敌国的世家大族的掌权者为自己准备的墓葬。而且这墓葬里一定放置着某些东西，才吸引了白袍人和瞿烟来到这里一探究竟。 或许这村子里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也就是这个知道秘密的人和瞿烟以及白袍人串通起来，上演了这么一出乌龙。 也或许那些人都没有想到，不过是找个解语花而已，竟然刚好遇到了洛小北一行人，导致这件原本万无一失的事出现了许多的变故。 “那为什么要明天？现在去就行啊！”洛小北站起身，看那架势真的恨不得现在立马就走。 王小碗站起身，“今天还是别去了，再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都还没睡醒！” 这话是对洛小北说的，她眼底的淤青像是被谁揍了一样，这是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 王小碗是常年和药草打交道的，所以她在关键的时刻还能用药草提神，而洛小北就不行了。 是药三分毒，她的体质和王小碗不同，所以还是只能依靠自然的休息，而不是依赖于药物。 陆哲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希望洛小北再去休息会儿。 从进入这村子开始，洛小北才仿佛恢复到了她小时候还没正式接触这一行之前的作息。那时他和苏晓已经开始了师父严格的训练，虽然年龄还小，但谁都不能睡懒觉，若是被师父抓到偷懒，接受的惩罚将是无比恐怖的。 他们都经历过，所以养成了很好的作息习惯。 只有洛小北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捧着脑袋躲在书房外听他们两人背诵师父教授的功课。 那时他和苏晓都还小，认为那些书很枯燥，浑然不知他们在背诵他们嫌弃枯燥的内容时，躲在外面的洛小北却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无意中被师父知道了，拿了这件事对他们两人说，他们两人才觉得不能被自家师妹比下去，才越发奋进起来。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那时的洛小北连字都认不全，又怎么喜欢听那些枯燥的内容呢？ 她只是觉得两个师兄背诵起来时带着强烈的节奏感，就像是唱歌似的，所以她才那么喜欢听。 若她自小就对那些书籍感兴趣，后来也不会成了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靠着自己比常人厉害的记忆，混吃混喝成了一个半吊子了。 只不过这件事陆哲和苏晓一直没说，师父他老人家也早就忘了，洛小北也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两位师兄能成为年轻一代斩妖师中的翘楚，其实和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 “哦！”洛小北讷讷的点头，想起大师兄起得比她和王小碗要早，就为了看看二师兄有没有消息，想必也是很累了，这才应了下来，明天再去。 王小碗点头，将她自己放置的东西收拾了，这才跟着洛小北回了房间。 “小碗姐姐，二师兄这失踪了你就不担心吗？”洛小北贼兮兮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小碗，试探性得问道。 在陆哲面前她不好问，但是现在就她们两个人了，有的话问问还是可以的，她心里的八卦因子也要因为这件事而升级了。 “我为什么要担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 察觉 王小碗的反问让洛小北一噎，她原本已经打算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夭折了。 想了想，她答道：“毕竟我们都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这点战友情谊还是要有的嘛！” 王小碗冷静理智得不像话，在苏晓的事情上连陆哲都有些浮躁了，而王小碗却似乎真的不太在意一般，整个人云淡风轻的，该如何就如何。甚至于在分析问题上，还能头脑清晰逻辑清楚。 “战友情谊有了呀！我这冷静理智的帮你们分析问题还不是战友情？不然我早都睡大觉了好吗？”王小碗喝着茶，慢悠悠的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本看样子就是上了年纪的书看了起来。 洛小北再次被噎住，似乎真的是如此，而她一点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因为苏晓的事洛小北明显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陆哲一向清冷，但两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不声不响的不见了，这还是头一次，一时之间乱了阵脚有些慌乱也是正常。 而这个时候的两人都不能做决定，因为冲动的时候做出的决定可能会造成比较无法估计的后果，到时候就真的是惨了。好在王小碗一直冷静清晰的分析着每一件事，才能让洛小北和陆哲心中的烦闷都消去了不少。 “好吧！”洛小北在原地站了很久，仔细想了王小碗说的话，以及从苏晓失踪以来她的每一次反应，似乎王小碗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她说服。 “这件事急不来，你先休息会儿，我看会儿书再休息。”王小碗头也不抬，一手端着茶一手翻着书，等了片刻许久却没听到洛小北的回答，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洛小北早就呼呼睡大觉了。 这入睡的时间也是非常快了。 整整接近一天，冯家都是空荡荡的，甚至早就和冯七说好的午饭也没吃，洛小北似乎想要在一天内将她十多年甚至于下辈子的觉都睡完。这样她以后就不用休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可惜，这样的想法还是只适合留在梦里。 洛小北再次成了最晚起的那一个，晚饭的点刚好，她则因为刚醒，也刚好感到饿了，简单的饭菜她却吃出了大餐的味道。 想到这里，洛小北便想起了她曾经大口吃肉大口喝饮料的潇洒日子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多久才能再次过上。 和往常早早就去休息了不同，洛小北睡了一天，没什么睡意，而且晚上不用再出去，眼下已经没什么事做。她和王小碗干脆坐在院子里吹吹凉风。 这时间还早，风还很和煦，洛小北吃饱喝足心里也畅快了不少。 闭着眼睛养神，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就像再次睡着了一样。 冯七走到院子里时正好看到王小碗和洛小北一人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的样子，洛小北闭着眼睛休息，无比惬意。王小碗手里却捧着书，她的身旁没有茶水，冯七想了想，回到了厨房提了一壶水出来。 又拿了一个碗，将水和碗摆放到了洛小北和王小碗的中间位置。 听到轻微的响动，王小碗的视线从书中移开转移到摆放在中央还冒着热气的事水壶上。 抿了抿唇，王小碗小声开口道：“谢谢！” 冯七笑得腼腆，点点头，转身回到里屋去了。 洛小北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摆放在中央的水壶，“这冯七还真的是面面俱到，这样的人憨厚老实却又愚钝，他这辈子的运气应该是很好的。” 王小碗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堂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却灭说话。 冯七运气若是不好，那才是假的。毕竟在解语花事件时，那些和他一起的村民都死了，就他还活着。这不是运气爆棚是什么？ 事实上王小碗的作息是很有规律的，白日里她会喝自己调的茶提神醒脑看书，但是晚上她一般不会喝水看书的。 那样会加重身体的负担。 虽然是这样，但冯七的好意王小碗还是没有直接拒接。 天空一片黑暗，连星子的光亮都看不见，除了越来越凉的山风，这院子里实在没什么好待下去的了。 两人回了里屋，堂屋内的灯光还没关，见到两人进了门，冯七站出来腼腆的笑了笑，“这么晚了，你们还不休息吗？” “就快了，这就去。你怎么还没休息？”洛小北将手中的水壶放下，看了看冯七。 “我怕你们待了太久灯里没油了，特意等着为你们添油的。”冯七老实的将自己的现在这个点还没睡的理由说了出来。 洛小北这才意识到，冯七会早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甚至于这村子里也差不多都是在天黑以后就没什么灯光了的原因。因为大家用的灯很耗费油，而且这油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又是极其珍贵的。 想到这里，洛小北便越发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浪费，毕竟在冯七家已经给他添了许多麻烦了。 “不用了，我们这就去休息，你也去吧！”洛小北摆摆手，挽着王小碗的手臂将她往房间里带。 看着两人回了房间，冯七这才将堂屋里的油灯给吹灭，村子里的最后一缕灯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晚的村子彻底安静下来，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村子里穿梭而行，身影脚下的步子很快，他轻松越过冯家的院门，短暂的停留后，又快速离去。 黑夜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里，夜晚的山风更加强烈，似有风雪在飘过一般，声音显得越发凄厉而荒凉。 洛小北并不曾睡着，因她白天睡得太多，精神还很好，实在是睡不着。 王小碗也不曾睡着她需要的休息时间并不多，若不是洛小北提议为了冯七节省油钱，她现在还会再看会儿书的。 两个睡不着的人躺在床上都不曾说话，而外面呼啸的风声更衬得房间内极其安静。 也就是这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两人都没听到黑暗中疾驰的身影传来的细微的响动，但这响动又极其短，短到她们都不曾察觉。 第三百八十七章 眉目 墓葬群就位于村子的后山，因为这村子处于一个四面环山的状态，这个后山也只是相对于村子的入口处来说的。 因为墓葬群选址考究的缘故，若是依山傍水便能使得后世子孙福泽深厚。可惜这村子的位置原本就不太好，所以才有了用阵法改命的做法。 村子里没有自然的湖泊和河流，村民用的水都是特意做了沟渠引流下来的，而这两条沟渠的位置正好绕过墓葬群，使得它形成了一个后天的福地。 这样的做法是极其简单的，因为村子的后山要比前面的山高，这样又不至于造成遮挡。 虽然经过改造后已经能作为墓葬群，但这样的位置自然没有自然形成的地方条件好。 就比如洛小北三人看到的那座巨大的陵墓便是天然形成的适合作为墓葬选址的地方，虽然也有过细微的调整，但那样只能让陵墓带来的气运更好。 按照记忆中所做的标识，洛小北将那处帝王墓和村子里墓葬群分别标注了出来，再按照他们记忆中的路线来划分，才发现这两处并不在一条线上。 帝王墓的位置正好处在龙脉上，而村子里的墓葬构成了穴位，却并不在龙脉上。 这两个墓葬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可无论怎么看好像也看不出来这两点有什么联系。 洛小北叹口气，将手中的图纸交给了王小碗。 村子的墓葬群最特殊的地方就在那两条人工开凿的沟渠，别的便是平常的墓葬都会考虑到的东西。那里不存在阵法，也没有刻意将墓葬设置成什么轻易不被发现的秘密禁地，就算再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东西来。 王小碗将图纸接过去，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她皱眉，将图纸交给了陆哲。 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的神情，又将视线移到手中的图纸上。 他看了会儿，拿过洛小北手中的笔，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只听到几声细微的笔尖与纸张之间的摩擦声，陆哲已经将手中的笔放下了。 “你们再看看这个。”陆哲将图纸移了个位置，平放在桌面上。 这一看，倒是让洛小北和王小碗瞬间惊讶了起来。 在洛小北原图的基础上，陆哲寥寥添了几笔而已，便将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勾画到了一起。 帝王墓所在的地方是一条显而易见的龙脉位置，而村子里的陵墓像是一颗遗漏出来的龙珠。在许多戏法里常有双龙戏珠的表演，洛小北也曾见过某些被雕刻在柱子上的龙在围绕一颗珠子打转。 “难道这村子的位置正是这帝王墓所在龙脉上的那颗珠子？”这样的说法只在戏文里才合适，在风水学里并没有龙珠的说法。 洛小北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对于这样的图案，洛小北是表示不太理解。 王小碗对这个不是太精通，但是基本的问题她也是知道的，自然也对这图案不理解。 “并非是要强行将村子里的墓葬群的位置与那边的陵墓扯上什么关系，而是我认为，这村子里墓葬群就是为了避开有人对那边陵墓的注意。”陆哲清楚洛小北的疑问点，而图纸上的图案进攻参考而已。 陆哲真正要说的，是他自己的推测。 “我们一开始就想到了这村子里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性并不是为了避难而来的，他们来到这里应该有一个并不为所有村民都知道的原因。而这个原因目前知道的人已经更少了，冯七不知道，但是李叔目前并不可信，我们也不可能去问他，那就只能留到后面再一步步的探查。” “但眼下发现的陵墓正好弥补了我们所不知道的这个理由，或许这些村民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守着那个陵墓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守墓人。” 陆哲的声音清冷，带着独特的低沉和轻微的沙哑，而他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无限的魔力，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抛开心里的杂念去专心听他说话。 他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以至于王小碗听到这一长串的好听的声音蹦出来，还有些惊讶。 “守墓的话不是应该将村子的位置选在离陵墓位置最近的地方？可我怎么看着这位置倒是距离那个陵墓很远？虽然陵墓始终都在村子外围的阵法里，但怎么看也不太和守墓人扯得上关系来？” “或者说，比起这个陵墓来，倒是村子的墓葬群更受重视些？” 洛小北将这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她便瞬间明白了这意思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将村子的位置放在陵墓旁边，不正好暴露陵墓的位置？在村子的后山再建一个墓葬群，正好用来转移外人的视线。 像洛小北一群人，若不是跟着韩家大嫂，绝对想不到在距离这村子更远的地方，还存在一座巨大的陵墓。 也不会知道那些失踪的村民都在那处陵墓里。 如此一来，洛小北便更加确定了，那座陵墓里一定存在什么东西。并不只是那些村民眼中的金银珠宝，而是别的暂时并不知道的东西。 瞿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陵墓中的东西。 而这村子里有人知道陵墓的秘密，却并不一定知道瞿烟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一座大墓，一旦打开，便可以得到许多的财宝。 或许将这个秘密传下来的先祖也曾警告过秘密不能透露之类的，但是和眼前的利益比起来，那人当然还是选择眼前的利益，而不是听从已经死去的祖辈的话了。 “那我们只要将注意力放到那边正在挖墓的村民身上就是了？”洛小北接着问道。 那陵墓中也透露着古怪，只是暂时没被发现，因为陵墓挖得还不深，里面除了一堆土和一群为了钱财疲惫不堪的村民之外，便什么也没发现。 除了苏晓突然失踪的事还没有头绪，而关于这村子的事，便突然有了部分的眉目可以去查了。 或许查出来，就能知道苏晓在哪里了也不一定？ 第三百八十八章 计划 “那边的事我去看着，你们两人就留在村子里，彼此有个照应。”陆哲想也没想便做了这个决定。 将洛小北一个人留在村子里他是不放心的，但是以洛小北现在的情况，她并不能跟着过去。 为了将陵墓的事查清楚，洛小北选择了先暂时将村民们在陵墓中的这个消息隐瞒下来，所以她目前的状态，应该是还在村子里找线索，而不是不见了人。 如果村子里的内应发现她不见了，必然会打草惊蛇。 而村民虽然知道有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的存在，却因为他们不常在村子里走动，他们长什么模样，甚至究竟还在不在村子里这回事都不清楚。所以他们在还是不在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洛小北知道陆哲的用意，也知道大师兄会这么紧张，很大程度上也是和二师兄失踪有关。虽然陆哲没说，有什么想法都只一个人放在心里，但洛小北还是能体会到这种感觉的。 毕竟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平时会互损，但这种比血缘还浓的深厚感情也是一般人无法代替的。 “好！”王小碗应了下来，在洛小北出声之前。 “如果能查到谁是内应或者村子里的人谁知道关于陵墓的秘密那就再好不过了！”陆哲皱眉，满腹的心事都沉在了眉梢。 “我和洛洛在这边的时候会着手去查，看看能不能找出办法来！”王小碗将桌上的图纸收了起来。 按照现在的时间点，冯七应该要回来了。这样的图纸冯七未必看得懂，但王小碗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第第四个人知道。 “大师兄那你什么时候过去？”没注意到王小碗的动作，洛小北想了想，看向陆哲问道。 陆哲眉梢缓了缓，“他们那边挖墓道的应该没那么快，大概两天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在陵墓中时，陆哲已经快速的在心里做了分析。按照村民们搬运泥土的速度，以及已经被打通或正在打的墓道，一时半会儿陵墓是没办法真正挖出来的。 两天的时间已经算是陆哲给得短了。而这样的时间又是陆哲自己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早点去，万一出现什么变故陵墓被提前打通了呢？ 还是早点去看着靠谱。 洛小北也清楚陆哲这样做的用意，她也在心里计算过那些村民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将陵墓挖通，得出来的时间是很长。 正是因为需要的时间太长，王小碗才会在之前问那么一番话。他们都是有任务在身的，自然不能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个村子里。 “那这两天里，我们先想办法查一查这村子的来历，若是没得出结果，之后我们再去找你。”洛小北想了想，很快的将这件事决定了下来。 至于这件事要去哪里查，洛小北决定还是先从冯七入手。 但是得出来的结果和之前一样，冯七并不知道。 那么眼下在村子里最有威望的李叔便是最重要的那个了。 在问过冯七后，洛小北和王小碗来到了李叔所在的院子。和想象中的不同，李叔的院子还没有冯七的院子宽敞，院子的大门已经有些破旧，想来平日里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受到村子里的人尊重而变得奢侈些。 洛小北抬手敲了敲门，边听到里面有轻微脚步声。 这李叔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体素质却和年轻人不相上下，步子沉稳有力，一听就知道平日里还是很注重身体健康的。 “大师？”李叔开了门，看到来人是洛小北还有些惊讶。 平日里洛小北有什么事都是让冯七来知会，这还是第一次洛小北亲自上门。 倒是没有觉得洛小北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礼貌之处，李叔反而认为这是有些本事的大师都会有的脾气，反正是为了村子，就算有脾气也没什么。 “李叔，抱歉现在来打扰您！”洛小北笑道，脸上有些许的歉意。 “这是哪里的话？大师有事需要我老头子帮忙，我老头子自然是义不容辞。”李叔面上的笑容很明显，一边迎着洛小北和王小碗进门，一边说道。 洛小北点头，“李叔也不用叫我什么大师，再怎么说您都是我的前辈，您直接叫我洛洛就行。” 在李叔面前，洛小北还真的就没那么厚的脸让一个老人家唤自己大师，在这样的事面前，她充其量就是一个神棍。 “那也好！”李叔也不推辞，就这么应了下来。 将茶水倒上，这才在一边坐下问道：“不知这次是有什么忙我老头子能帮得上的？” 洛小北和王小碗对视了一眼，复又笑道：“这次是真的要麻烦李叔了。” 李叔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两人，见她们都是面露难色，“是不是村民们有消息了？只要你说，不管什么忙，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不能帮的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帮！” “这件事说来还是和村民们有关，不过这个关系的跨度有点大，我们主要还是想向李叔打听一些消息。”洛小北说明了来意，这个忙再简单不过，但是洛小北怕的是李叔不肯说。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李叔也明白了洛小北这次需要帮的忙应该有些困难。话已经说了好多句却始终说不到正题上，要么是真的太难，要么就是真的不好开口。 “什么消息？”李叔问道。 会找到李叔洛小北也是考虑了一番的，虽然不确定李叔会不会说，但是身为这村子里高寿又备受敬重的老人，想必没有人会知道得比他更清楚了。 洛小北笑笑，“这件事是这样的，我们想了解一下，当处您的先辈们会搬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既然已经直接提到了，洛小北也不再避讳了，“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本就是道家的，这村子的选址和村子屋宇的结构怎么样我们都清楚，说实话，放在平时，绝对不会有人将住址选在这里的。就算是您的祖辈想要选择一个保险安全的地方，也不至于耗费这么大的功夫选了这里，到后来还要想尽办法改变这村子的运数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秘密 随着洛小北的话说完，李叔脸上的笑意开始一点点消失，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真的能将这村子的结构看出来？”李叔想了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李叔说笑了，既然都能被您称为大师了，这样的阵法我们若是看不出来，怎么当得起您一句大师的称呼？”洛小北有意让眼前的气氛缓和下来，因为李叔开始变得严肃的表情，让洛小北相信，他一定知道这村子的由来，但是不一定会那么容易就说。 “这村子的选址和屋子的建造，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于这一点，李叔倒是承认，“不过，当年是祖辈们花了重金请来一位精通风水的大师来选的地址。为的就是这村子里的一切永远不受外界干扰，让我们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先祖们为了躲避战乱，为了后世子孙的平安才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李叔摇头，“这些事对我们来说已经太久远了，还有些什么缘由，也实在是不知道了。” 李叔的话完全符合逻辑，村子里有阵法是因为先祖请了风水大师，选在这里是为了彻底躲避战乱，这样的回答毫无破绽，将洛小北三人之前做的所有猜测全部堵死。 似乎到这里就要断了线索，但是洛小北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敛了笑意，语气冰冷却不显得过分，“李叔这是不肯相信我们？” 李叔垂直脑袋摇头直叹气，“我是真的不清楚了，事关村民们的生命安全，我又怎么会有所隐瞒？绝对不是不信，而是真的不知情了。” “是吗？”洛小北反问道：“既然不是不肯相信，那李叔何必再卖关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想必李叔也知道我们的本事不是寻常道士所能相比的，我们若是想知道什么，只是时间问题。” “会选择来问李叔，只是想到李叔身为村子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定然愿意为了让村民们早日回来，而将这些细节告诉我们，毕竟时间不等人，再晚一点，或许大家都回不来了。” “我们倒是有时间，就是不知道那些失踪了的村民有没有那个时间呐！”洛小北故意将最后一个字托长了尾音。 洛小北的话存了威胁，但最多的还有在诱导。 从洛小北将问题问出来开始，这李叔的神情便怪怪的。说的话也没问题，能和洛小北他们推测出来的线索衔接上，但越是这么满得毫无余地的理由，便越有问题。 果然，洛小北最后一句话刚说出来，李叔的神情再次变了变。 眼前的气氛更加沉默，李叔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洛小北仿佛能听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的声音，但她现在有那个耐心去等，因为她知道，她要的答案马上就会有了。 不过，也因为李叔现在的反应，洛小北便开始确定了，李叔不是那个和瞿烟之间有联系的人。也就是说，那个将进来这里的方法告诉瞿烟的内应，不是李叔。 而李叔一开始选择不回答洛小北的问题，便是因为他知道很多冯七那样的村民不知道的东西，想必他之前之所以会那么相信瞿烟，也是因为瞿烟能从外面进入村子，还能看透这村子的阵法的原因。 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李叔就不太相信瞿烟，以至于后来的洛小北他也不太相信。 他仿佛一直在隔岸观火。 这李叔人是老了，但是他的思维绝对不是一个老人。姜还是老的辣，或许在李叔看来，洛小北和瞿烟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甚至还希望洛小北和瞿烟打起来，只要不危及到村子里，那么他就将眼前的这些当成戏来看又有何不可？ 但是李叔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些村民会消失的原因，这些消失的村民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所以他其实抱了希望在洛小北身上，希望能找到失踪的村民，却不希望洛小北发现更多关于这村子的秘密。 可现在洛小北已经追上门来问了，李叔还在犹豫，洛小北是否真的值得相信，而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村子的秘密，是否真的要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洛小北？ “你已经有村民的线索了吗？”李叔陡然抬头，目光凌厉的盯着洛小北。 沉默的气氛陡然被打破，洛小北心里松了一口气，“自然是有了，不过这个线索，我猜应该和您接下来说的话有关，所以我要等到您先把你要说的话说了，我再告诉您！” 洛小北脸上的笑意再次恢复，她手里捧着茶，喝了一小口。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叔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如果村民的线索和接下里说的话有关，那…… 这个村子的选址并非是为了躲避战乱来的，但是这村子的结构和墓葬群的选址的确是风水大师的杰作，或者说，在很久之前，这村子里的人都算是道家后裔。 他们本应该从小掌握和道法有关的一切，但是这样的传承，被家族先祖们刻意截断了。 这样的做法就是导致现在的村子里住的都是普通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家的祖辈曾经也是能掐指算命的存在，他们只清楚会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战乱。 李叔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是负责打扫照料宗祠的那个人。 是的，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还存在宗祠。只不过这个宗祠并不开放，以至于这村子里的人除了李叔之外，还没有人知道所谓的为了躲避战乱的先祖还设立了一个宗祠。 而这次打扫照料宗祠的人，必须要每一代人经过严格的挑选才行。相当于某种意义上的师带徒的类型，但这个只是接班，并不存在教授什么道法之类的。 宗祠里除了有祖辈们放置的灵牌之外，还有一开始就来到这里的先辈的灵牌，那些和道法有关的书全部被锁进了宗祠里，连同先祖们来到这里的秘密，都在里面。 第三百九十章 守墓人 李叔从接到任务的那天起，便震惊于自家先辈们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些被刻意收起来的书，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他们那一辈人是如何依靠一手掐指算命的手法累积起来一座富可敌国的世家大族。 后来李叔基本都是深居简出的状态，大多时候，他都在那里面翻找那些书籍，那些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关于家族的辉煌岁月，每每看到，都能让李叔热血沸腾。 除了那些书之外，在宗祠供奉灵牌的地方，前面的桌案上只放置了一张纸。那张纸李叔从来没动过，纸上面没有字，只有简单几笔勾画出来的李叔看不懂的图案。 但是让李叔接替任务那个前辈却说，那张纸才是宗祠里最重要的东西，比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更重要。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说，那个前辈也不明白，因为在他之前的那个前辈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直到现在，那张纸还好好的存放在原处，仿佛永远不会腐烂一样。 洛小北将这些听完，从荷包里将那张由她手绘后来又被陆哲添了几笔的图纸拿了出来。 “李叔，您看那张纸上的图案和这张上面的有没有相似之处？”洛小北将图纸递给了李叔，李叔干枯的手接过去，这一看，不由之主的再次抖了一下。 “你是哪里来的这图？”李叔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就像见鬼了一样。但他内心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所以他原本还算平和的脸，现在已经快变了形状。 李叔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洛小北的意料，她只是刚好想起将这张纸拿出来让李叔看看，却没想到李叔的反应会是如此。 “这图纸哪里不对吗？”洛小北问道。 “不是！”李叔的视线久久没从那张纸上收回，但是洛小北的问题他还是答了，“这图纸上的图案，和宗祠那张上面的相差无几。” “什么？”这次轮到洛小北惊讶了。 不过是随手画出来的图案，竟然能刚好和宗祠上的那张差不多，这不就是刚好说明了那个陵墓确实和这村子有关吗？ 想到这里，洛小北开口道：“那李叔，你有没有从那些书中翻到过关于这村子中的陵墓的位置记载？” “什么陵墓？”李叔一脸茫然，“你是说我们村子后山的墓地吗？” 也就是说，李叔并不知道陵墓的存在。那么瞿烟和白袍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和洛小北不同，她是跟踪韩家大嫂才发现的，但是在韩家大嫂之前，以及在哪些失踪的村民之前，应该有人知道了才对，否则瞿烟和白袍人是如何在群上之中找到陵墓的位置？ 李叔在接管宗祠的几十年里，几乎把宗祠里的书全部翻遍了，但是并不知道这村子里还有另外一座规模堪比帝王的陵墓，但是这图纸上又清晰的将这陵墓的位置做了标识，那就是说，这陵墓应该和这村子的先辈们有关，而不纯粹只是个意外。 三十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陵墓的存在年份比村子的年代还要久远，这村子的先辈本正是因为发现了这处陵墓才会把村子的位置选在这里。但是这样的说法未免太过牵强。 从李叔说的那些话来看，这村子的先辈们一定是为了隐瞒些什么东西，才刻意不将道法传承下来。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村子里人都不知道，他们住的村子，以及周围的群山，都是阵法。 是为了那座陵墓吗？ 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后人知晓呢？ 难道这陵墓里有什么连自家后人都不能知晓的宝物存在？是宝物还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李叔，不知道可否再问一句，宗祠上的灵牌，您的祖辈们开始便一直供奉着的，上面的姓氏是什么？”洛小北想了想，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小碗。 洛小北曾经猜过，这村子的阵法或许和公输家以及墨家有关，但是王小碗身为墨家传人，对于这样的村子的记载并不知情，那么就只有另一个了。 “公输！”李叔想也没想，关于宗祠的事他都说了，现在一个姓氏，还是能说的。 但是得了这个答案的王小碗和洛小北已经坐不住了。 怎么又出来一个公输？ 望乡的陵墓已经是公输家先祖的陵墓了，里面的偃刀早就交给了杜阳。如果现在的这座陵墓还是公输家的，那又是哪一脉的？还是说，这一脉早在望乡事件之前就已经分了出去？ 按照李叔说的书籍记载来看，当年公输家这一脉发展的丝毫不逊色于望乡那一脉，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又是什么原因，要抛弃一切荣华富贵躲到这山林里，还将公输家一脉的道法全部截断不传后人？ 甚至于还改了名。 现在的村子里差不多都是公输家的，或许有大部分外姓一起组成，但是在村子里，已经不存在公输的姓了。 这一脉的改变，比望乡一脉的更为彻底。 “那李叔还知不知道别的事，是关于陵墓的。或许是后山的陵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陵墓的事，只要是书中提到过的，李叔都可以说一说。”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王小碗陡然开口。 洛小北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神情认真，应该是刚好想到什么了才会有这样的问题。 “陵墓？”李叔有些迟疑，显然是被难住了，但他低垂着头，真的在回想。 这个过程很漫长，而洛小北和王小碗现在的心态却已经变了。 不似之前的漫不经心，现在的她们内心充满了焦急，所以李叔沉默的这段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李叔忽然开口，仿佛让洛小北和王小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看一本书上提到过一句，说是大墓需要守墓人，这个守墓人必须隐匿于黑暗中。” “守墓人？”洛小北之前和陆哲以及王小碗一起看图的时候便想到这个可能，可能村子里的人是作为守墓人存在的，但是按照现在的说法，这个守墓人或许不是整个村，而是一个人。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怀疑 “也就是说，这村子里其实还存在一个守墓人？”洛小北问道。 “这个不清楚！“李叔摇头，“我也只是偶然间翻到的，至于这个守墓人……”李叔顿了顿，“我们村子人的陵墓各家各户都清楚，也会在节日里去祭拜，哪里用得上什么守墓人？” 是了，李叔看到的那本书上说的是守墓人存在于大墓所在的位置。村子里的墓葬群只是简单又普通的坟墓，哪里会需要守墓人？ 只不过李叔并不清楚，在距离这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真的存在大墓。并且这个透露出陵墓所在位置的，或许正是那个所谓的守墓人。 “那李叔，那还有没有别的书里写过关于守墓人的东西？比如说历代的守墓人要如何选出来？守墓人住在何处？守墓人具体需要守些什么东西？”洛小北想了想，决定暂且不将那处陵墓的事告诉李叔，但是这守墓人的事却还是需要问上一问的。 “这个就没有了！”李叔摇头，末了又笑道：“或许这选择的方式就和我接管宗祠一样也说不定。” 李叔被挑选成接管宗祠的人，是因为他的老实厚道，那么那个被挑选出来成为守墓人的人的标准是什么呢？必须隐匿于黑暗中又是什么意思？是指身份不能曝光的意思吗？ 告别李叔前，还被再三叮嘱不能将此事告诉别人。并且李叔还表示，希望洛小北能早日将失踪的村民找回来，就算是人不在了，也要见到尸体。 李叔的年龄在那里，对于生死之事早就看得很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由他说出来郑重而又凄凉。 洛小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如果让李叔知道了那些所谓的失踪的村民其实是去盗墓了，而且盗的还是自家先祖的陵墓，李叔该有多伤心啊？ 但她只是答应了下来，并说自己一定会尽力这类的话。 “这个守墓人你怎么看？”王小碗眉头紧锁，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头绪。 从李叔那里得到的就只有这三个字，具体的线索一点也没有。如果说这守墓人是生活在村子里的人，那么瞿烟和白袍人的一切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守墓人知道更多的关于陵墓的秘密，瞿烟和白袍人却是为了这个秘密而来，两方达成了一个交易，条件就是守墓人将陵墓的秘密透露给瞿烟和白袍人。 所以他们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陵墓的位置。 但是，他们是怎么找到守墓人的呢？ 这个问题很严肃，可是洛小北和王小碗两人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将这就件事查个明白，甚至于他们现在都不清楚，这个守墓人是谁？而她们又该从何查起？ “等等！”洛小北脚下的步子陡然顿住，她抬眼，视线正好落在冯七家的门槛上，她转过身，神情严肃的问道：“你说，如果守墓人就是村子里的人，那天我们来到村子里的时候瞿烟刚好不见了，你说……”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洛小北早就怀疑过在冯七和李叔之间有一个人可能是瞿烟和白袍人的内应，因为那天来到这里时，知道他们要去找瞿烟的只有冯七和李叔。 甚至于当时洛小北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李叔。 所以后来不管说什么话，讨论什么秘密，洛小北都有意不告诉李叔，对冯七也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现在已经确定李叔不知情了，那剩下的那个人不就是冯七？可是这么明显的事，真到了这里，又不得不引人怀疑了。 这是冯七或者李叔中的一位，还是有人刻意将怀疑的人选引到冯七和李叔身上去？ “这个人或许不是冯七和李叔中的哪一个，但如果是别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对冯七和李叔很了解。”王小碗点头道。 可惜这个范围太广了。 在这个村子里，对冯七和李叔了解的人多了去，具体是谁根本没有凭证。 “但还有一件事，瞿烟和白袍人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到了村子，那他们肯定已经保持了警惕心，对于我们在查这件事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知道？”王小碗继续道。 洛小北猛然抬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不只是王小碗想到了，甚至于洛小北自己也想到了。 不可能瞿烟和白袍人不做任何防备任由洛小北一行人去查村民失踪的事，那他们还能一路查到现在，成功找到了村民，还知道了陵墓位置的所在，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过顺利？ 想到这里，洛小北心里一惊，“不行，这件事还是先告诉大师兄，还有我现在开始怀疑了二师兄失踪的事是不是真的和这村子的阵法有关。” 如果并不是因为这村子的阵法引起的，而是有人刻意布置了别的阵法，在不知不觉将将几人误导了，那苏晓会失踪就并不是一个偶然了，而是一个有计划有预谋的事件。 洛小北这么说着，一手已经推开了冯家大门。 冯七正站在院子里，听到院门的响动，陡然将视线移到洛小北这边，“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七手中正拿着农具修补，一只脚搭在凳子上，手中拿着刨子和一个如同手臂粗壮木棍，应该是为了试试接口是否合适，他只看了一眼洛小北，便继续手中的事，并在同一时间里开口问道。 他只知道洛小北和王小碗要去看李叔，但是去寻求问题的答案这样的事他却并不知道。 “回来了。”洛小北点头，视线在堂屋内扫了一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冯七，我大师兄呢？” “他出门去了，说是要去村子里看看，你们刚走他就走了，估计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冯七继续忙着手中的事。 只是一听这个回答，洛小北就知道不对劲了。 陆哲之所以会选择让洛小北留在村子里，除了是担心洛小北的安危之外，再有就是村子里的人对洛小北更熟悉，如果她不见了，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 陆哲可以来去自由，正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对他不熟，但他现在刻意去村子里转，怎么可能？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有诈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是洛小北不知道的，而且陆哲是故意瞒着不让洛小北知道。 也就是说，陆哲之前说的那个两天的时间，其实是假的。 在洛小北和王小碗一起去找李叔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陆哲已经走了，而他绝对不是去陵墓所在地，否则没必要说了这么一个假话来骗人。 那么他可能去哪里了呢？ 这个可能洛小北根本就想不到，王小碗更是不知情。 “现在没有别的事比陵墓的秘密更重要！”洛小北看着站在一旁的王小碗，顿了顿，她忽然语气低沉，“要说有，那只有一件事，就是和二师兄有关的！” 洛小北的分析并没有错。 甚至在王小碗看来，或许一开始陆哲说的两天是真的决定在两天后才去陵墓的，而不是为了将洛小北和她支走的理由。否则他大可以说立马就走，这样反而更干脆，也不会引起怀疑。 或者他突然离开，是突如其来的事，并且这件事比较急切，以至于根本不能有时间让他留下更多的话来。 “那你打算如何？”王小碗注意着洛小北脸上的神情，见她面色偏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关洛小北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如何拿主意还是要看洛小北的意思。王小碗从不在这些事情上过度干预，她只在必要的时间提点一下就可以。 旁观者清，很多时候，正是因为她将自己放置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才能将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但是这样的人，一旦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时，便会更加迷茫而无所适从。 洛小北想了很久，王小碗一直在一边等着没出声。倒是院子里时不时有冯七刨木头的声音传进来，倒显得堂屋里的气氛越加安静。 “我们去陵墓的位置看看。”洛小北应该是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了很多种办法，最后才从这很多种里将这一种挑了出来。 “去找陆哲？”王小碗问道。 然而出乎王小碗意料的是，洛小北的回答却是…… “不是！”洛小北摇头，“我并不担心大师兄，他会离开一定是遇到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事。”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对彼此的了解又怎么会不多？ “我只是担心既然瞿烟和白袍人都知道我们在查失踪村民的事了，那他一定会设置下些什么东西来阻止我们才对，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那顺利，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和困难。”洛小北抬头，再次问道：“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容易了吗？” 王小碗也听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那个陵墓有诈？“ “对！”洛小北点头。 陵墓里的村民是真的，挖的通道也是真的，最主要的是，那座陵墓也是真的。 那哪里还有诈呢？ “我认为，这就是瞿烟和白袍人设置下来的陷阱，或许我们找到的陵墓的入口，根本就不能通往陵墓的核心位置。就算等村民将墓道挖通了，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洛小北认真分析道。 这个分析并不是没道理，没准这就是瞿烟和白袍人做的迷魂计，为的就是将洛小北将视线放到村民们挖的陵墓上，而暗地里，他们或许已经找到了什么更简单的办法，直接将藏在陵墓中很重要的秘密拿走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去洞口不是白跑一趟？说不准里面的那些村民都不见了，而之前的那些内容，我们看到的只是瞿烟和白袍人想让我们看到的内容。”王小碗不解。 “村民们不会跑，没准儿他们现在都还坐着得到巨大财富的美梦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骗了。”洛小北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瞿烟和白袍人给的村民们位置去挖宝，没准儿那些盗墓的工具都是瞿烟提供的。但是费了这么大的劲，就为了用那些村民来转移他们的视线？ 所以这一趟是必须要回去了，去看看那个洞口。如果村民还在里面，洛小北就可以尝试着直接把话对着村民们说了。如果已经不在了，那就是更加确定，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这是不是戏，是真还是假洛小北都不在意，她只是在想，如果瞿烟和白袍人并不需要这些村民们挖的通道，那他们会从哪里着手将陵墓中的东西带走？ 陵墓里的东西究竟有没有落入瞿烟和白袍人的手里？如果已经到了他们手里，那现在他们又在哪里？ 一想到这些问题，洛小北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这其中还有许多谜题未解开但是全部放在一起却又成了一团乱麻，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快去确认，但现在的时间点却还不行，必须要等到夜晚。 因为不确定，所以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如何。关于那个被挖出来的洞，她们是绝对要再进去看看的。 若是没有意外，村民们还在那里，那她们便可以趁此机会将村民们带回来。若是村民们不在那里，那这些事又要从头查起。 事实上，洛小北并不愿意做将村民从陵墓中劝出来的事。在洛小北看来，盗墓这回事，是村民们自己的选择。若是她在村民们尚未找到自己要的宝贝之前便劝说他们回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毕竟他们为了拿到宝贝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洛小北三两句话就说不可能会拿到宝贝，或者方位不对挖不到宝贝什么的，这绝对是对他们的一种沉重打击。 或者洛小北越是说不可能，村民们便越是不信。 洛小北明白这件事一定很困难，所以不到必要时，她并不会劝。 吃力不讨好的事，洛小北一向都是不愿意做的。 洛小北从来没觉得一天的时间这么漫长，从艳阳高照等到夜幕降临，洛小北仿佛煎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冯七的房间也熄了灯，洛小北和王小碗才急急忙忙往陵墓所在的方向赶去。 至于希望见到的事什么结果，洛小北现在自己也不确定。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关系 循着之前做的记号，两人一起来到了陵墓所在地，黑暗将两人的身影完全掩盖住。 顺着木质的梯子，脚下的木板传来厚实的触感。 两人到这里的时间比上一次要提前了，想着上一次来没过多久便遇到了村民们交班的事，这一次提前来，应该能再仔细的观察一番。 照着记忆中熟悉的道路往通道里走去，直到前面传来微弱的灯光，两人脚下的步子才放缓了些。又站在原地仔细听了那些还在休息的村民们的呼吸声，两人这才继续往里走去。 “我们还要继续去那个还没挖完的通道里看吗？”王小碗看了一眼洛小北隐在黑暗中的一半的脸。 现在的情况是已经确定了村民们还在陵墓里，但是通道还没有完全挖出来，根本就不能确认这些村民挖的通道是真是假。 瞿烟和白袍人从他们到了这村子里之后就没有见到过，这两人现在是躲在某一处等着拿到这陵墓中的东西，还是已经拿了东西走了他们目前都不能确定，可现在这些村民要怎么办呢？ 洛小北摇头，那条通道目前是不用去了，按照村民们的速度，以及现在可以听见的里面沉重的呼吸声就可以判断，他们还在挖。 “小碗姐姐，你说我么么要不要让村民们回去？”洛小北对于这件事其实是拿不定主意的。 她清楚这些村民们肯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但是这陵墓所在的位置可是龙脉，任由他们这样挖下去，这村子经过改造后的运数，或许会遭到破坏。 这村子的选址本就奇怪，因为公输家的先辈特意改过才能让让人居住。村子和陵墓虽然并不在同一条山脉上，但是按照那张图纸中所示的位置，这两处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洛小北和王小碗都不清楚的联系。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因为陵墓被动，龙脉被截断，后面会带来什么祸端，会对村子造成什么影响那将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问题让王小碗也很为难，洛小北想的这些东西她都明白，也正是因为都明白，所以才不好提议。 她想了想，“建立这村子的公输家前辈会将关于陵墓的事隐瞒下来，大概正是因为这陵墓很重要。为了保全陵墓，所以这先祖才会将道法之类的东西全部藏起来，也不让后代去学习。只要大家都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就会被一直隐瞒下去，陵墓也没有被打开甚至被破坏的机会。” “但是也因为如此，导致了这些村民的无知。他们并不知道这是自家先祖想尽办法要保护的陵墓，可能还以为只是某一座藏在财宝的帝王墓，所以才会在瞿烟和白袍人的教唆下产生了盗墓的想法。” “如果你现在站出去，说这座陵墓和村子的运数息息相关，并且这座陵墓是他们先祖故意要隐瞒下来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你？” 王小碗分析到了洛小北心里。 洛小北也清楚，这些村民是肯定不会相信她的，所以不管她站出来还是不站出来劝说都无效。既然无效，那么……就没有纠结的必要了，不去做便是。 这就是王小碗的意思，她一向随性洒脱，就连做决定也是实在又轻松的方式。 洛小北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暂时不将这件事说出来，也不会劝村民们回去。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村民们最后能不能挖到宝贝和洛小北无关，陵墓被破坏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洛小北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打道回府。 但是陆哲现在已经因为别的事而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事还是要洛小北和王小碗两人亲自去了。 两人在天亮前回到了冯家，商量了一番，决定先短暂的休息然后在白日里再去陵墓一趟。 这次去不是为了下墓，而是为了去找，这陵墓除了那些村民们打出来的通道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径更加快速方便的进入陵墓。 如果村民们盗墓的事只是一个幌子，那么瞿烟和白袍人要怎么拿到他们要的东西？ 想明白了这一点，洛小北认为她们不能将视线拘泥于村民们所在的位置，而应该在整座山上再仔细找找。 确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两人在冯七起床之前各自去休息了。 因为不知道洛小北几人的作息时间是怎样的，所以冯七一直都没有打扰的习惯。倒是每一次都是洛小北他们自己起床，然后吃好饭之后再次不见了人。 这一次也是照旧，冯七做好了早饭便扛着锄头出门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洛小北她们现在正睡得香。等他中午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早饭已经被吃完，但是屋里已经没人了。 明白洛小北这是又出去了，冯七倒是不见怪，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白日里看到的场景和夜晚凭借周围的风和湿度判别出来的有着细微的差别。 陵墓的正对面是两山的夹缝，这个缝隙和陵墓前面被削平了的山正好相对，站在平台的位置放眼望去，两边是绵延的山脉，往下一看，这才发现有绿油油的水从这山峰的最低下流出。 顺着两旁的山脉缓缓的向外流出，形成了一条细长的河道。 那水的颜色仿佛是浆洗过掉色的绿色的棉布似的，并不是一般可见的屋舍透明或者隔着远山看去的绿，而是绿中带着蓝色。 只不过这水在冒出水面不久，便被周围顺着山脉而下的流水稀释，再往前便看不到这么奇怪的颜色了。 “这水是怎么回事？”洛小北嘟囔了一句，“难不成这陵墓之下还有一条地下暗河？” 这水的颜色为何会如此洛小北并不知情，但是看这巨大的水流量便知道，这地下暗河的水应该是来自的地底深处的，因为不知道沾染了什么，所以会有如此怪异的颜色。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地下暗河的水必定是汹涌澎湃的，就是不知道和陵墓有没有什么关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奇怪 “看这样子的确如此了，不过将陵墓选在这样位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王小碗的听力并不逊色于洛小北，尽管洛小北说得很小声，但她还是听到了。 自古墓葬的位置都是依山傍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直接将陵墓选在水的发源地所在的山上。 “这样有什么特别的吗？”王小碗看不明白将墓葬选在这里的用意，何止她看不明白，就连洛小北自己也看不明白。 她是风水这一脉的，但是眼前的情况她从来没见到过，难不成这陵墓还藏着什么东西？ 洛小北并不清楚公输家的先祖们将位置选在这里的原因，甚至于这里面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未知的，比起已经逝去几百年的人，洛小北现在所了解的东西似乎还是太少。 “按道理来说，墨家与公输家之间应该有很多共通之处，但是眼前的这种情况，我并没有在墨家记载一切事物的书上见到过。难道将村子的位置选在这里的公输家先祖用的并非是和墨家有共通之处的风水玄学法？” 王小碗看洛小北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甚至于洛小北这样的专攻都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值得细细研究了。 自古风水玄学一脉都是相通的，所以不存在用了什么别的法子之类的东西。 洛小北想了想，摇头，“或许这墓葬的位置选择，和葬在里面的人有关系。” 在风水里，一般都会所谓的风水大师来看，看墓葬的位置对子孙后代的影响，看哪里缺什么便会补什么，哪里不应该有什么便不会让什么存在。 这就和小孩子出生之后，很多老人会将小孩子的生辰八字带着，刻意去请教算命先生，看孩子应该取个怎么样的名字才好。 甚至很多人家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已经请了算命先生将孩子的名字给定下来。 如果是缺金，那么孩子的名字里便会添上和金有关的字，如果是缺水，那么就会添上和水有关的字。 这样的做法王小碗是知道的，她曾经跟着自家爷爷去过许多地方，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来求名字的。 甚至还有些习俗更加不同，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孩子的父亲会到屋外去感谢神明，如果这时候恰巧有陌生人路过，那么孩子的名字便要交给这个陌生人来取。 对于找算命先生请名字的事王小碗并没有什么看法，但是在这种让陌生人来取名字的做法，王小碗是有一点不认同的。 如果过路人是个有文化知识人，那么取出来的名字定然有不错，但如果是没有多少文化的淳朴的乡下人，为了好养活，会刻意去取一些贱名，比如狗子，二蛋什么的。 那等孩子长大了，如果有人拿名字来嘲笑他，得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虽然不认同，但是每个地方的习俗不尽相同，王小碗也绝对不会胡乱吐槽。 想到这里，王小碗便有些恶寒，她抬头，发现洛小北已经不在原地了。 转身一看，发现洛小北已经顺着山势往山峰上面走了。 “怎么都不避一避？若是被里面的人发现我们在这里了就好玩儿了。”王小碗疾步追了上来，虽然看起来是警告的话，但是她语气里带着轻松，一听便知道不过是句玩笑话。 且不说里面的村民们都在忙着找宝藏，不分白天黑夜的挖通道，就他们那样的疲累程度还能有力气到外面来透气？ 洛小北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说话走路，便是算准了这一点。 何况这里离村子的距离也很远，就算走，只要不是高深喊叫，就凭通道中村民们的熟睡程度就知道，他们是绝对不会被吵醒的。 洛小北之所以会往山上走，是因为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正处于山峰的半山腰位置。因为是两座山，中间只有一些细小的衔接，想要到达山顶，就先要从脚下的这座山转移到另一座山上去。 往下走并没有通路，所以只能往上走。 洛小北想的是从这座山翻过去，看看山峰的那头有没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样的想法正好和王小碗的一样，而且一眼便看得到有没有异样的山峰的正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 两人轻松地上了山，又花了不长的时间绕过了山，这才到了山的背阴面。 背阴面的景致和前面的又相同，前面还有如玉带的水流，后面就是层叠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脉。 高低错落、起起伏伏，不知通向何处。 陵墓所在的山峰在周围一带山脉中显得尤为巍峨，而洛小北和王小碗翻越山脉并没有花多长的时间，是因为她们的位置正好算是在山脉的侧面。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王小碗看了看周围，这山脉上树木并不多，其中格外茂盛的只有灌木丛。 这样的灌木丛里没有野兽，但是有点深别的风吹草动她们却能第一时间看出来。 在一眼看得到的视线里，的确没有什么异样值得探究，但是凉爽的山风迎面而来，倒是让连续多日来心底的郁闷散开了不少。 “先走走看吧！”洛小北也看得到这背阴面的景象，或者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想要来找找线索的洛小北有些失望。 “说实话，除了之前那一点，将陵墓的位置选暗河流经的山峰上的那一点不明白之外，我倒是突然有些理解了这公输家前辈为什么会将陵墓的位置选在这里了。”王小碗看看四周，脸上的表情很轻松，这算是很久以来，洛小北第一次看见王小碗脸上流露出惬意来。 “你该不会想说，是因为这里风景好吧？”洛小北有些调侃。 每一个选择墓葬位置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墓葬能位于一个风景优美额地方，就好像哪怕自己死了以后，还能对着这些优美的风景欣赏一番。 “对！不过还有一点，便是这陵墓的位置位于最高处，看到的周围景象都是渺小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阵法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都是这样？哪怕人死了之后，还是希望自己站在最高处，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大概葬在这里的人曾经也是个心怀天下满怀抱负的人吧！所以哪怕是去世了，从陵墓的位置也能看出来这人应当有的满腔壮志。 从李叔那里了解到这陵墓和公输家有关后，洛小北已经下意识的将这陵墓当成某一位公输前辈的陵墓了。 说来也是缘分，洛小北才刚从一座公输家陵墓中出来，现在又再次遇到另一座陵墓。 “小碗姐姐，公输家一脉当初不是一分为二了吗？怎么现在又多出来一脉？”关于公输家和墨家的历史洛小北了解得不多。 事关家族的辛秘，洛小北这种外人怎么会清楚？估计也就只有与公输家有着颇深渊源的墨家会知道一点了。 但是，王小碗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既没有在家族的传书中看到过也没听爷爷提起过，公输家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脉隐居避世的事情，估计知道的人并不多吧！” 洛小北也明白，按照李叔所说，公输家的先辈将一切与玄学身份有关的事全部掩盖了，目的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村子的特别，也不想让人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陵墓所在。 这些人，包括村子的村民，也包括接管宗祠的李叔。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便只有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守墓人了。 “要是能找到这个守墓人，一起的事情就好办了！”洛小北的视线顺着这蜿蜒的山脉延伸到远处，心里叹了口气。 到村子里来原本只是为了找人，但是现在人找到了，新的问题也跟着出来了。 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一环扣一环，着实让洛小北有些应接不暇。 “真要那么好找，我们还用到这里来？”王小碗收回了视线，站在半山腰抬头往山顶看去。 高耸的山峰投下巨大的阴影，在身材瘦削的王小碗面前，看起来是那么巍峨又庄严。巨大的压迫感从嶙峋的山石中显露出来。 过了灌木丛的地带，再往上便只剩下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块了。 “我们这样往上走对吗？我看那些村民不是刚好在半山腰的位置挖通道吗？”王小碗看了看身旁的洛小北，见她目光专注的盯着那些凸出来的石块。 “我不认为瞿烟和白袍人真的会那么好心将正确的盗墓位置告诉他们。”洛小北抹了一把汗，回头看了一眼越发远的山脚，“你看他们挖到的都是些空墓室，就算里面有什么，应该也不多。” “如果只是宝贝少的话还好说，至少是有了。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那可真的就是亏大了！” 洛小北啧啧两声，仿佛对于这个结果唏嘘不已。 “有什么好亏的？反正不管有没有都不会是你的就对了。”王小碗瞥了一眼洛小北，意有所指的说道。 果然，就见洛小北扯了扯嘴角。 这件事就是洛小北的痛啊！她身上独特的属性，不管什么宝贝都不会留得长久。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说这句话的人要么是太有钱，要么就是太穷。而不幸，洛小北就是后者。 “不戳伤疤我们还是好朋友。”洛小北佯装生气的瞪了一眼王小碗，又将视线移开放到上面嶙峋的石头上。 顺着她的视线，王小碗看了过去，“看样子要到山顶还得一段距离，现在时间还早，真要上去看风景也还来得及。” “看什么风景？小碗姐姐，我可没有你那样的闲情逸致啊！”洛小北语气轻松调侃了一声。 王小碗在外人面前就是个清冷的性子，甚至刚认识王小碗的时候，洛小北也曾以为王小碗就是个冷面美人。但是这一路下来，接触久了，洛小北才发现，王小碗骨子里是个洒脱随性的人。 她的爱好除了医和书之外，便是一路欣赏周围的风景了。 对于洛小北来说，刚开始进入山区的时候她还能抱着欣赏风景的心态去看，让整个找东西的过程看起来没那么枯燥，但是时间一久，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象，她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王小碗明白洛小北是指什么，也就笑了笑不说话。 话题一停，周围又陷入了一种安静的氛围里，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清浅的呼吸声。毕竟是上山，就算两人体力好，这样爬上去时间一久还是略微有些吃力。 “就算有什么线索，难不成这山顶上还能找到个洞出来不成？”王小碗走走停停，陡然想到这么一句话，一时就说了出来。 她们这样找下去能找到什么线索呢？难不成瞿烟和白袍人还会在山顶上打个洞？然后他们自己进去把宝贝拿走了，洞还留着？ 那不得不说，这两人可能真的和耗子没什么区别了。 只不过王小碗随口一提话反而让洛小北想到了什么。 她顿了顿，“这可说不准，万一真的有个洞呢？” 这下轮到王小碗愣了。 “这两人还真的会自己打洞？” “不清楚。”洛小北摇头，又看了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山顶，“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小碗看洛小北这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有数，当下也不说话了，就跟着洛小北往山顶而去。 这个过程花了很长的时间，并且因为身在山中，爬的时间越久，就越是疲累，反而觉得山顶离他们越来越远。就好像走了这么久始终都在原地打转而已。 “果然有问题啊！”洛小北也不走了，直接在石头上坐下来，抹了一把汗，喘了两口气，“这下能看出来了我们这是刚好遇到事儿了。” 不同于洛小北的聒噪，站在一旁的王小碗皱着眉头，“奇怪，我们什么时候触发的阵法？怎么我会没有察觉到？” 对阵法很是精通的王小碗也不解了，这么简单的阵法她却没察觉到，导致她们两人在原地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第三百九十六章 幻境 洛小北啧啧了两声，对于王小碗蹙眉不解的模样很是满意，她歇了会儿，语气轻松得开口道：“这样不是正好？” “好什么？”王小碗也只是短暂的犹豫，见洛小北神情轻松，心里的不解也暂时缓和了不少。 洛小北笑得高深莫测，看了看王小碗。 也就这短暂的瞬间，王小碗当即就明白了洛小北的意思。 她也是被这简单的阵法给骗了，一时有些懵，所以不曾明白过来。 既然这接近山顶的位置有阵法，那不就正好说明这山顶上有东西存在吗？ 就是因为有东西，所以要特意在这里设置一个普通人解不开的阵法。 一时王小碗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尴尬了。 这阵法的确简单，但她们会悄无声息的入了阵而不知，是因为王小碗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看风景上。而她的大意也来源于她一开始对于洛小北说的山顶上可能存在东西而不以为然。 这种不以为然并不是对洛小北说的话不在意，而是她心里自然的就认为山顶上不可能有陵墓的入口，或者瞿烟和白袍人留下来的关于陵墓的线索。 但是现在她却不这么认为了，反而对洛小北这准确的判断有几分刮目相看。 王小碗对于亲近的人也自然的会流露出许多表情来，这前后神情的变化被洛小北一一收尽了眼底。 洛小北看到了却不拆穿，只笑笑，“小碗姐姐还是想办法把这阵法拆了，我们先出去了再说吧！” “就你得意！”王小碗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洛小北，一手却已经从荷包中捏出几张符咒来了。 她口中喃喃，轻声念了两句咒语，眼前一阵白雾缓缓散开。原本怪石嶙峋的山上，陡然长满了郁郁葱葱又繁茂的林木。 洛小北看了一眼两人所在的位置，顿时显得懊恼不已。 王小碗抿了抿唇角，眉目间的神色也有些凝滞。 好尴尬！ 这一刻两人也明白了，从她们翻过山岭开始，便一直在幻境里走。 站在幻境里，看到的外面的景色都是真实存在，偏偏她们走不出去，但是幻境里的突兀的山石又都是假的。 但这并不是两人神色变化的原因，而是因为她们走了半天才发现，她们还待在原地。距离她们的山顶目的地……洛小北无力哀叹了一声。 她们还在半山腰，因为幻境被破，眼前的场景看得清楚。山顶的位置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有些遥不可及。 就算两人体力好，也不是这么折腾的。而且按照她们现在的脚程，等爬到山顶已经天黑，再下来估计又要花掉半天的时间，这中间又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东西。 这是洛小北最无力的时候。 不是遇到那些随时有威胁性命的可能的精怪，而是对于自己花了半天时间，又在有基本阵法知识的基础上，在原地待了半天。 “今天要打道回府么？”王小碗的尴尬更甚于洛小北。 她自诩精通阵法，却因为自己的大意导致两人被困。原本是为了线索而来，今天却又要空手而归。 王小碗心里也有些恼怒，只不过这恼怒又无处发泄。好在她本就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也只是短暂的变了变脸色，便又恢复如常。 “也只能如此了！”洛小北站起身，低低的叹了一声。 夜晚不是最好的时机，她们两人对这座山并不熟悉。何况这才刚入山就撞到了阵法，上面有什么东西也实在不好再去探。 两人意兴阑珊的回到了冯家，早就准备好吃食的冯七看到两人脸上的疲惫和憔悴，还有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快速打了水，让两人洗漱，又短暂休息会儿，吃了点东西便去休息了。 一天的奔波劳累，山上下山又经受了打击，洛小北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倒是王小碗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今天的事算是意外了，她跟着自家爷爷走南闯北多年，一向聪慧不曾出过差错，今日却因为一时大意而耽误了时间。 这算是她自小长大到现在第一次出了差错，虽然洛小北不曾怪她，但她却不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 耳边传来洛小北轻微的呼吸声，王小碗心里安定下来，不多时也跟着睡了过去。 两人起得早，简单洗漱过，冯七已经准备好简单的早餐，吃饱了，两人又接着去昨天的位置。 冯七有自己的事要忙，对于洛小北和王小碗这样早出晚归的事也见怪不怪了，得知两人中午不回来，便又给了两人装上了简单的干粮。 没推辞，两人接过干粮，又带了水，向冯七道了声谢，便趁着还未透亮的天色急急忙忙的去了山上。 冯七见两人神色匆忙，也不再多问，将两人送出门，他这才又返回屋子里带着自己的锄头出了门。 洛小北和王小碗心中的想法一样，都想趁着白日里赶紧到山上去看一看。夜晚太过危险，她们两人虽有本事，但若是遇到白袍人了依旧没有招架之力。 吃了昨天的亏，今天两人小心谨慎了许多，轻松从幻境出来，便又开始往山上走。 和那些怪石相比，眼前郁郁葱葱的林木看起来让心里的压抑也缓解了许多。大约是幻境想把一般人困死的原因，昨日洛小北看着山顶只觉得很近。但今日看到，却又发现这山顶是如此难以攀登。 所幸这漫山遍野的苍翠林木投下阴凉，哪怕是行进到中午，除了体力消耗得快，外面的日头却被成功拦住。 两人心存戒备，自然也走不快，但已经到午时，距离山顶已经不远，天黑之前肯定能上山，并且还能极快的下来回到村子里。 只是唯一让洛小北不解的，便是她们一路行到这里，除了一开始的幻境，再也没遇到过其它的阵法机关。 难不成她们现在还在幻境里没出去？ 洛小北暗叹，她对这样的事记忆深刻。当初王小碗的爷爷不也是这么搞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别有洞天 但这一次王小碗抱着极大的警惕心理，何况她爷爷习惯用的法子王小碗怎么会不知道？ 她没发现周围有阵法的迹象，心里虽然觉得古怪，却更加不敢放松。 昨天那样的事，她不想再出现第二次。 “可能设计这陵墓的人也没想到我们会专程跑到后山来，也没想到我们这里有人可以解开阵法。”洛小北坐下喝了点水。 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又突然放松下来，疲惫感便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 洛小北身后靠着一颗并不粗壮的树木，这山顶的位置看着近了，但每次都只是视觉效果。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没道理只布置一个阵法。”王小碗也跟着坐了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 洛小北忽然又想到在望乡那次下墓的经历。 墓外面的精怪并不多，但是墓里面的精怪和机关才真的多得吓人。 “将整座山全部设置满阵法，估计就只有你们那里是最特别的了。”洛小北有意拿第一次去王小碗家见到的满山的阵法说话，那时虽然不太理解，后来才知道那么多阵法只是为了守住那个古墓，虽然后来还是被开爷找了空子钻进去。 想到那里的阵法再想到这里的，两者之间可不是有某些类似之处？ 只是这里的阵法相对来说少之又少，或许当初设计这座陵墓之人本也没打算在外面设置太多阵法和机关，但是这陵墓里面是怎么样的却又不知道了。 “继续走吧！到了山顶之后在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王小碗站起身。 那样简单的幻境连洛小北都会设置，当初的人布下阵法，仿佛就是为了逗弄小孩玩耍一般，实质上倒是没什么坏心眼。 洛小北跟着站起身，叹了口气，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出去，便听到轻微两声“咕嘟”声。 这声音并不清晰，像是转瞬而逝。 王小碗转身，就见洛小北站在原地发愣。 “怎么了？”她可不认为洛小北是闹脾气不走了，看这样子就清楚，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 被王小碗的声音打断，洛小北抬起头，“小碗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王小碗疑狐的看了一眼洛小北，见她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在开玩笑，当即也不说话，杏目阖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耳朵上。 风声、枝叶摇晃声、野草摩挲声，以及……王小碗突然睁开眼，“周围有温泉？” 是了，王小碗听到了，还有“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声。 但王小碗的话里带着疑惑，是因为她清楚，这样的地质和山脉怎么可能存在温泉？而且他们现在距离山顶的位置并不远，若是这里存在一个湖泊，那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啊！ 洛小北点头，询问道，“我们去看看？” 王小碗点头。 若不是洛小北偶然听到这声音，或许这个不知道究竟是湖泊还是温泉的地方就要错过了。 这声音传来的地方距离她们所在的位置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若不是仔细听，这声音是听不出来的。偏偏洛小北正好听到了还留意到了。 只要有心探查，她们两人自然能循着声音去找到这个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等两人真正到了地方，刹那间又被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说不上是一汪湖泊还是一坛泉水，水潭中间咕嘟咕嘟冒着泡。这泡如同鲸鱼吐水一般，在水潭中央掀起一朵四散开来的花。 让两人惊讶的并不是这冒着泡的水，而是这水的颜色。 这水的颜色，和她们尚未上山时，站在与这座山临近的那处特意被削平了的山上，看到的出自这座山峰地下暗河的水一样的颜色。 那水的颜色似绿非绿，似蓝非蓝，仿佛有顽皮的小孩特意将作画的颜料倒入了里面形成了这些颜色怪异的水。 但是奇怪的还是，这原本应该在山脚下随着周围山脉的水流一起流走被稀释的河水，怎么会出现在这坐山峰接近顶端的地方？而且看这水的模样，像是自然冒出来的，和山间那些泉水所形成的自然湖泊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直觉这潭水有异样，但究竟不对在哪里又实在猜不透，视线再一转，两人忽然就有了大胆的猜测，并且在心里确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跳下水去看看。 这个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但这水下有没有什么东西也尚不清楚，此时的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说水性，两人的都不差。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站在这潭子旁边，迎面便能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若是一般的山泉水，倒也如此了，可这水的颜色别说两人从来没见过，单单是这水温，以两人目前什么都没准备的状态，也不敢茫然跳下去啊！ “这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回去准备准备？”洛小北也是有些无奈。 她心里已然有数，从这山上回到冯七家基本就天黑了，要再来也只能等到明天。 暗怪自己准备不充分，没在来时将所有情况考虑进去，害得现在还要反复奔波。原本是想着尽快来找线索，结果现在花了那么多时间，还是没有多大的进展。 几人上路都是从简，除了必要的工具，其它的东西差不多都是就地取材。衣服穿的是村民的，吃的也是村民的，在路上就吃野果或者野味，经常不能换洗也是常有的事。 要说这下水的工具，也着实不太好找。 就算回到了村子里，也不见得能找得出一件防水衣来。 这可就犯了难。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今天在山上耽搁的时间再一次变多，两人商量商量，还是决定先回去。 夜晚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保会出什么事，何况她们出来准备得并不充分。 如此一想，洛小北也不管什么在不在村子里的事了。她决定先回去跟冯七交待一声，说自己有事要耽搁一天。 也就是说，等先回冯家准备些东西，她和王小碗再来探探这潭子是不是别有洞天。 第三百九十八章 石壁 简单的和冯七交待了一下，也没说具体要去哪里，只说可能会有一天的时间回来，不用准备她们那份饭。 但是这防水的工具问了冯七，是真的没有。 村子里的人都是靠山吃饭，而且因为水源是从附近的山上引下来的，根本不到需要什么防水用的工具。 也就是说，这次两人真的要以身试水了。 两人将可能需要的东西放在了防水包里，因为准备好了要下水，又不能带太多，以免到时候负重太多。 “就这样吧！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没落下。”洛小北拍拍手中简易的防水袋，里面装了一个简单的照明设备，又带上了需要的符咒和阵法布置需要的东西，两人这才重新回到了山上。 水潭旁边的冷意更甚，望着那一潭说不清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水，两人都有些迟疑。 这潭子就像一个巨大的染缸，洛小北毫不怀疑她们两人跳下去再上来就会被染了色，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真的要下去吗？”洛小北叹了口气，虽然是在问，可她心里确定，这件事对于她们两人来说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水潭太过古怪，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们下去。这不断冒泡的水面，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等着随时都有可能自己跳下去的诱饵。 洛小北和王小碗对视了一眼，想了想，还是不要在早晨的时间里下水，两人在水潭周围坐了一会儿，等到中午的温度已经升起来，两人这才简单的活动了筋骨准备下水。 带上简易的防水袋，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跳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嗡嗡声骤然从耳朵里灌了进来，冰冷刺骨的水并没有因为中午的温度而有所缓解。水下一片浑浊，只有几道模糊的影子，也不知是水下的东西还是水面上倒映出来的枝丫模糊的影子。 几缕并不明亮的光线在水下折叠成弯弯曲曲的形状，两人顺着贴着两颊不断往上延伸的水泡推断出水的来源，一路带着水的阻力往下游而去。 这往上延伸的水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再往下强大的阻力已经不能再让两人下潜，两人的想法一致，还是先上去换气。 出了水面，因为长时间缺氧，洛小北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转。 身上的凉意在出了水面的瞬间更加严重，洛小北看了看，王小碗在她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同时出来了。被水彻底浸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因为同时缺氧，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还是先上去吧！”水的冰冷并没有因为两人在水里待的时间太久而有任何的变化，甚至于在水里待得越久，便越能感觉到不断往上冒的寒气。 洛小北以前最是怕冷，现在体质有所改变，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来自地下暗河的水最是阴冷刺骨。 两人上了岸，从防水袋中拿出干的毛巾。中午的时辰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不能换，粘腻腻的贴着，在不舒服也只能这样。 “下去是不可能的了，看来这湖泊的秘密不在水底，只能从这湖泊的周围找找了。”王小碗秀丽的眉皱着，仔细想了想，按照之前下水的那段经历，只能按照这个来推断了。 但是唯一有点为难的，便是这水潭虽然看起来不大，要她们两人在没有任何线索的前提下，下水去找可能有的暗道，这怎么看怎么不现实。 一是时间问题，二是这水的温度却是不高。两人毕竟是女孩子，这水又不是温泉，因为体质受限，也不能让她们泡太久。 身上的衣服都快被烘干，但是要再下水，两人却是心有余悸了。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想来想去，却又找不到什么好办法。 “难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洛小北叹了口气，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 她原计划是通过这湖泊找到陵墓的入口，并且知道需要的时间会很长，却没想到一大早到了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到了晚上，两人却还是没想出来合适的办法。 事已至此，两人还是决定就在靠近水潭的不远处生个火，暂时休息会儿。 将冯七准备的干粮和水拿出来吃了些，又刻意靠近火堆，将后背靠在树上，两个疲累的人就这么沉沉睡去。 夜越来越深，山间的风加深了凉意，火堆燃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冷风吹过，洛小北受凉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手臂。 恍惚间，眼前只有一道刺目的蓝光。洛小北皱了皱眉，眼前的刺目让她低低嘟囔了两声，身子一翻，后背的冰凉和坚硬骤然让她清醒了过来。 视线不由自主的顺着光线传来的地方看去，原本应该在夜色下陷入黑暗的湖泊在夜色中居然亮出了刺目的蓝光，将周围的林木映照出忽明忽暗的黑影。 湖泊中央，在白天里看来原本应该是不断喷涌的水柱，在夜晚里，倾泻出一池的流光，恍若坠落的星子，将整个湖泊点缀成浩瀚深邃的星空。 洛小北站起身，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色，缓缓向湖泊的边缘走去。 “洛洛！”手臂突然被箍紧，王小碗的声音骤然传进洛小北耳朵里。 不停往湖泊走去的人这才回神，不解的向身后的王小碗看去。 仔细看清了洛小北脸上的表情，王小碗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我还以为你是被蛊惑了！” “蛊惑？”洛小北噗嗤笑出了声，“漂亮的景色当前，确实有可能被蛊惑。” 王小碗瞪了一眼面带戏谑的洛小北，她被蓝色的光刺激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洛小北呆呆傻傻的向湖泊边靠近的背影。 这样子和那些被环境蛊惑了的人一样，她一着急，自然就将洛小北拉住了。 谁知道这小蹄子根本不是被蛊惑了，只是想凑近了看看清楚而已。 王小碗摇头，暗叹，一番好意简直就是喂了狗！ 第三百九十九章 秘道 王小碗的确是对上次的失误留下了阴影，这次又太过小心谨慎，以至于有点草木皆兵了。 洛小北知道王小碗这是后遗症，倒也不拆穿了。只是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又往湖泊靠近了两步，想着能不能近距离观察下这湖泊夜色中会发光的原因。 莹莹碎芒在湖面绽开，又缓缓向两侧荡开。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恍若堆积在一处的星光。 “这湖水在夜里会发光，难道这就是那水为什么会有颜色的原因？”王小碗跟在后面往湖底看了看。 奈何水面上耀眼的波光已经快要将人的眼睛闪花，就算往下看也着实发现不了什么东西。 “应该不是！”洛小北想到当初他们跟踪韩家大嫂来到陵墓所在的位置时，站在他们白日里就能看见那些颜色奇怪的水出来的位置时，并没有看到眼前这么令人不可思议的画面。 也就是说，眼前出现的场景，或许和水的颜色没有关系，而是这湖泊下面存在另外的东西。 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盯着湖面若有所思的王小碗，开口道：“小碗姐姐，你怎么看？” 和之前的戏谑不同，现在洛小北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王小碗点头，“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两人达成了共识，也不用再多说，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跳下了水。 和白日里的浑浊不一样，夜晚中水下的视线却出奇的清晰，这倒是让人更加不解了。 水下的温度在晚间仿佛更加冷，但是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清晰透明，反倒让两人觉得轻松了不少。 按照白日里早就商量好的，两人这才不再致力于下潜，而是尽量将探索的视线放在湖泊周围的石壁上。因为视线清晰，所以两人的步调都是一致。 只不过靠近石壁后两人才发现湖泊中的水之所以回执夜晚发光的原因。 事实上，会发光的并不是水，而是这装满水的刻意被凿出来的石壁。 这石壁白日里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石头，但是到了夜晚却会发出白光。这白光又带有极强的穿透力，和湖水一结合，反倒变成了蓝光。 并且这光，仿佛有着自动净化水的功效。 这倒是一个新发现。若不是现在找机关要紧，王小碗还真想将这石壁凿一块下来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如此便利的条件和怪异的现象，让两人心里的喜悦多了起来。短暂的换气，又继续投入到找机关的行程里。 洛小北的手已经快要被冻僵，像是在水里泡久了，她竟然还觉得身上隐隐传来暖意。手上的动作加快，不断摸索着石壁。 这里的石壁仿佛就是原地开凿出来，并没有用过多余的加工材料。以至于洛小北两人一路探索下来，都没有摸到可能和机关或者暗道有关的触发装置。 整个过程里换了三次气，原本的兴趣和兴致都在每一次的失败里被消耗得越来越少。两人的体力也快跟不上，再不放弃，就要葬身暗河里了。 洛小北心里有太多无奈，难道她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的吗？这湖泊难道和陵墓的入口没有任何关系？ 心中的沮丧渐浓，就在洛小北决定放弃了，不断打着手势告诉王小碗再次上去的时候，王小碗却急切的向洛小北挥了挥手。 这是有发现的意思？ 洛小北心里一喜，向着王小碗的方向而去，可王小碗挥手的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洛小北不明白她的意思，正想停下来，一股暖流突然从身后扑来。 在水的巨大浮力作用下，洛小北本就轻的身体被这暖流一推，迅速撞向了王小碗所在的地方。 短暂的并不疼痛的触碰让两人心里皆是一惊，刚一张嘴，水便灌满了耳朵和鼻腔。窒息感迅速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两人短暂挣扎了一番，又被一股巨大的漩涡吸了进去。 洛小北心里又惊又恐，在黑暗袭来的一瞬间，她脑袋里想到的却是，“糟了！又发生意外了！” 这些在计划之外的事，都是洛小北所谓的意外。 所谓的意外，便是那股暖流，以及她和王小碗会因为这股暖流而溺水。 洛小北是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处封闭的并不大的湖泊，除了来自地下暗河的颜色怪异的河水，还有另外一个不容易被察觉到的水流的入口。 这股暖流的水并不是热的，而是相对来自地下暗河的水，这水打在洛小北身上便带来了暖意。 洛小北在失去意识之前才明白，这看来起来没有一丝缝隙的石壁，应该汇集了许多条暗渠。当一条暗渠的出口打开时，另一条暗渠的水便会被关闭。或者说两条暗渠打开有时间差，导致先是暖流冲进来，再然后便是漩涡。 或许王小碗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让她不要靠近。或者说在暖流冲进来的时刻，王小碗便发现了她身后的动静，所以让她快走。 只不过这个信号，被洛小北理解错了。 然而，就算明白了，也晚了。 洛小北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虽然看不见，但洛小北确定，自己正躺在水里。 身下传来的冰凉潮湿的触感，还有将她整个人托起来浮力，是水无疑。空气中带着木料潮湿腐烂的气息，看不见，反而让嗅觉和听觉更加明显了。 洛小北站起身，水的位置大概在膝盖。 她想了想，从绑在身上的防水袋中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照明设备。 原本就是准备好的，拿出来一打开，眼前的黑暗短暂吞噬了光芒，不一会儿，洛小北便适应了眼前的场景。 身后传来呼啦的水声，洛小北往后看去。就见和她一样浑身湿透的王小碗正站在身后，显然是刚醒来。 有了光，她往洛小北身边走来。 “看来，我们这是误打误撞进了密道了。”王小碗叹了一口气，至于之前种种突然发生的意外，她也不想再说了，因为眼下要紧的是，她们两人在陵墓里了。 第四百章 两人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选择了距离最近的一块地面上了岸。 “这水潭和外面的湖泊是相通的。”王小碗拧着自己已经湿透还带着冰冷潮湿温度的衣服，然而这对于已经从里到外湿了个透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洛小北点头，晃着手中的照明设备，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个墓室仿佛要比想象中大上许多，而周围的视线可见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及膝的水。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洛小北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一片并不深的水域看起来只是一潭死水，虽然两人都清楚，会进来这里是因为这水域和外面的湖泊有连接的入口，但是进来这里只是误打误撞，要出去却不会那么容易。 王小碗显然没想到洛小北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毕竟她和洛小北的处境是一样的，这样的情况她怎么会知道？ 叹了口气，王小碗颇有些无奈，“只能慢慢找了。” 她们打一开始就是为了进入陵墓，现在进来了第一件事却想着该如何出去。毕竟这进入的方式实在没让人想到。 洛小北笑笑，将手中的照明设备交给了王小碗，“我说笑的了，不过这陵墓里的场景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按照洛小北的想法，既然外面的湖泊都能在黑暗中发光，那这陵墓中应该也会有和外面湖泊中，能将浑浊的水变成透明的石头才对。然而洛小北从进来开始，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除此之外，一切都和正常的陵墓没什么不同。 “还是找找有没有什么出口吧？”王小碗手中的照明设备循着她们目前站立的位置照射过去，在一片水域里，她们两人站立的地方往后延伸，一直通向手中的照明设备也照不透的黑暗里。 洛小北转身，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却是瞿烟和白袍人。 她既然都能和王小碗一起进入到这里，那瞿烟和白袍人应该也到了这里。 只不过外面湖泊里有许多暗道，也不知道瞿烟和白袍人触发到了哪一道，现在又进入了哪一处墓室里？ “先去看看吧！”洛小北跟在王小碗身后。 她会选择来找陵墓入口，是因为她本就不相信那些村民打的通道是真正通往陵墓的入口。虽然不明白白袍人此举的意义何在，但洛小北这一次还是猜对了。 显然设计这处陵墓的人是有意让这座墓室中的水域和外面相连，两人沿着唯一的道路往里走，花了部分时间，直到进入另一处墓室，原本应该是一片黑暗的视线顿时亮了起来。 洛小北眼中带着欣喜，也不自觉为她们为了进入墓室而准备了照明设备这一举动感到前所未有的明智。否则就为了找那条唯一的通道也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 和洛小北预想中的一样，这墓室的光源其实和外面照亮湖泊水的石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这些石头，本就是发出这些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光源的原因。 她们进入的墓室没有光，偏偏进入了这里才发现，也就是说，她们这是来对地方了。 “小碗姐姐，你能不能看出来这里有没有什么暗藏的机关和阵法？”洛小北心里高兴是高兴，但是她依然不会忘记在一切事情面前，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之所以会问王小碗，是因为她自己没看出来这墓室里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这处石壁会发光的墓室中，躺着金光灿灿的各种金石玉器。 “没有！”王小碗顿了顿，视线落在眼前那些胡乱堆砌的金山银山上，“不过这次可以确定了，那些村民确实找错了地方。” 这又是被洛小北说准了的一点。 那些村民为了挖宝藏打的通道和挖到的墓室，都是空的。因为真正堆放财宝的墓室不在那个方向。 谁能想到，这些让无数盗墓之人垂涎的宝藏，并不是埋在更加隐蔽的山脚，反而在一般人想不到的山顶上。 “看来瞿烟和白袍人果然没有要将这些宝藏交给村民的意思，他们不见得对这些金银玉器感兴趣，却也不见得会便宜了那些利欲熏心之人。”洛小北轻笑了一声。 她虽然和瞿烟以及白袍人有不同的立场和信念，但在这件事上，他们还算保持着同样的看法。 “这陵墓像是不设防，除了我们刚来时遇到的那个幻境，从我们进入湖泊到进入陵墓，没有遇到一点危险，连最简单的幻境也不曾遇到了。”王小碗缓缓向着那堆金银玉器走去，脚步顿在金光前，她皱了皱眉，带着不解，“眼前的这些东西，是真的。”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想要将这些东西带出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们甚至不用像那些村民一样挖墓道，只要能找到出口，这些东西，想带走多少便带走多少。 而这陵墓的奇怪之处，还在于，除了外面的湖泊有些古怪之外，这里面就像一个任人闲逛的安全之所。 是了，这里的陵墓一处接一处，并不像是一般的帝王墓。里面除了随意堆放的宝贝，没有一丝一毫的帝王墓迹象。 里面没有陪葬的奴隶，也没有陪葬的牲口，单纯就是一处藏宝地点。 “看来，我这次真的走是大运了啊！”洛小北啧啧两声，眼中的光比石壁上透出来的还要亮。 她们进来的不是一处陵墓，而是一处货真价实的藏宝地。 也不知道是谁刻意将这些宝藏埋在这里，连防守的机关和阵法都不设置，这一看就是等着别人来盗的样子。 两人在这里转了几圈，除了满满的宝藏，便再也没发现任何称得上是陵墓的东西。 没有棺椁，没有尸骨，甚至一根木头都没有。 几个石室也只是简单的连接，连门都没有。 但眼前的情况并不能让洛小北高兴起来，毕竟，这就意味着，她们两人连出口也没找到。 有再多宝藏又如何？洛小北可不愿意抱着这些宝贝饿死在这里。 第四百零一章 这就尴尬了，眼前的情况对于两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要不，我们还是回到我们刚来的地方去？”洛小北带着带着疑问的提议，让她自己都清楚，这样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确定。 就算回到了来的地方又能怎样？难不成，她们两人还要再次跳回水里不曾？ 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那就回去看看吧！”王小碗也清楚两人目前的处境，这些什么宝贝的，她却不曾放在眼里过。 这些东西，经过多年累积沉淀下来的墨家也有。再加上王小碗本就冷淡的性子，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能吃饱穿暖有事可做便好了，身外之物并不是她追求的东西。 洛小北也清楚自己身上的特质，大约她的好运气都放在他的第六感也就是运气上了，所以在存钱敛财这方面，她一向不是个运气好的。再多的好东西，到了她手里，必定留不住，最多不过是在她手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到了别人手里。 两人想法一致，办起事来也简单得多。也不用多费口舌，两人带着一个小小的照明设备回到了原地。 眼前的黑暗再次将她们拉回了现实里，身上的衣服还未干，粘腻得贴在皮肤上。丝丝凉意随着毛孔不断往里渗透，再加上这石室中并不暖和的空气，哪怕两人也都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雨历练的女强人了，这会儿还是无比想念在冯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时候。 水域一片漆黑，除了空气中的湿气，再也找不到任何特征明显的东西出来。 “要不再跳下去看看？”洛小北想的是，如果跳下去了，或许能看到和这水域表面的平静不一样的地下暗河或者水流。那时她们再跟着这暗河或者水流的方向而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口了，总比一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石室里要好得多。 王小碗没出声，是因为，她并不认为洛小北这个提议是什么好方法。 这水域的水并不深，从她们醒来在这里，再从水中上到这岸上便知道了。水域的水只到她们两人的膝盖，下面有没有暗流早就该察觉出来的，又怎么会等到此刻她们需要再次跳下去？ 洛小北也清楚这样的事，所以，这个建议，她也只是这么一提，却未必一定要这么做。 再怎么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洛小北叹了口气，在原地坐下。 王小碗也想不出办法，对于这水域和外面的湖泊是如何连接的，完全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想了想，既然都没有办法，她也和洛小北一样在原地坐了下来。 “哈哈哈，你们打算在这里枯坐到死？”一道苍老戏谑的声音在空旷的水域上方响起。 这声音虚无缥缈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打破了石室里的寂静。 洛小北坐在原地没动，想了想，朗声道：“前辈愿意为两位晚辈指一条明路吗？” “你已身处黑暗，自己都找不到明路，我又从何处给你指出明路来？”这道声音带着的戏谑一点不减，话语中隐隐透露出威严。 可让洛小北觉得奇怪的便是，听了这声音，她心里仿佛冷静下来许多。比起之前的焦躁，这一刻的她，反而能安安静静的想很多事了。 但具体想的是什么，她自己却又不太清楚。 这道声音说的这句话，却让洛小北没明白过来。 这个“黑暗”指的是她现在所在的石室中的黑暗，还是说另一个意义上的“黑暗”？ 这种打哑谜的方式，一向不是洛小北所喜欢的，但现在她还能耐得下心来听，并且还愿意去想，已经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了。 难道这个出口就在那些发光的石室里？还是说，就藏在那些金银玉器堆积的地面上？ 既然不在黑暗里，那就不在水域里了，也不在这个墓室里了。 洛小北站起身，往身后的位置看了看，语气恭敬道：“多谢前辈指出明路。” 王小碗也站起身，只是整个过程里她都不曾开口，只跟在洛小北身后，静静的将两人的对话听完。 “年纪轻轻，眼光还算长远，但遇事便如此轻易放弃，怕是走不远呐！”这声音没回应洛小北的道谢，反而转移了话题，说的话却像是在批评两人。 洛小北抿唇没出声，心中想的却是，这人莫不是在说她们俩不经查证便坐在原地不动了这件事？ 洛小北是想坐下来好好想想，倒没有要放弃的想法。 只不过，匆匆瞥了几眼里面的石室便退了出来，以为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就此以为没有出口了，这样的做法也的确不太符合洛小北的性格。 只是长久想来，哪怕这人不出声，洛小北和王小碗也应该会在不久之后回到这几处石室里进行第二次寻找。 轻易便放弃了自己性命的事洛小北和王小碗都不会做。 只不过两人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反驳。 虽然这声音说话有些蛮横，但之前的指路也是真的。两人虽然年轻也有些不服输的心气，但是也不会自大。 两人不反驳，倒是让说话的人一时没了接下去的话头，如此一来，虽然还有话准备提，这会儿却都开不了口了。 洛小北和王小碗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石室中，因为之前没发现哪里有痕迹或者一些关于出口的蛛丝马迹，这会儿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也因为那道声音说的话，两人心中的斗志也燃了起来，总不能再次叫人看扁了不是？ 如此，石室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洛小北和王小碗这次也不再只是用看的，而是亲自用手在四周摩挲。 或许有的暗道或者机关并不是只用看便能看出来的，就如同外面的湖泊一样。 想到之前在湖泊中的事，一时两人心里更加小心了。毕竟她们从湖泊进入到这里来时，也在周围的石壁上探索了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反而被水流冲进了这里不是？ 第四百零二章 误打误撞 两人都不说话，手上的动作也不敢放松。 这些会发光的石壁和一般的石头触感一样，冰冰凉凉且质地坚硬。 时间耗费了下来，可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除了石室的顶端和那些被金银玉器遮盖了的地方，其它的地方差不读都留下了两人手心的汗水。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洛小北再聪明也不得不向黑暗中的那道声音求救了。 “前辈，我二人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去找了，但是……”但是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我就说你们就是太容易放弃了，注定走不长远！”那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话语中的戏谑越发浓。 但洛小北更加不解了，她们这么努力的寻找，哪里又是放弃了？ 何况洛小北一向宝贝自己的性命，哪怕是用眼前这些所谓的宝藏也是换不来的。 “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明示。”王小碗此时也忍不住说话了。 她比洛小北的忍耐力更强，但是一直这样打哑谜，再强的忍耐力，也没心情继续耗下去。 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因为王小碗出声而特意打量了她一些时间，顿了顿，这才开口道：“你们为什么不碰那些黄白之物？” 黄白之物，可不就是指金银玉器？ 两人不碰自然是因为不愿意碰，倒也不是什么故作清高，而是实在看不上眼。 也不是洛小北看不上眼，就算洛小北很喜欢这些宝贝，最后依然不可能是她的。说白了，是洛小北没这个命数去拿。 洛小北苦着脸，正准备开口，却见王小碗已经转身向着离两人最近的一堆金银玉器走去。 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没出来，视线顺着王小碗的动作看过去，就见她随意的捞起摆放在最上面的一只带着淡淡的光晕的玉石杯子仔细端详起来。 这杯子被石壁散发出来的白光衬得晶莹剔透，隐隐有光晕流转，就好像盛满了上好的美酒，随时等着有缘人去品尝一般。 洛小北对宝贝没什么鉴赏能力，但是这只杯子一看就不是等闲凡物，却被随意摆放在一堆金银玉器中，如此也看得出来将这些宝贝放在这里的人该是多富有了。 “还请前辈明示！”王小碗将手中的杯子举起，对着虚无的空气说话。 洛小北对她的动作表示不解，但也不出声。 只是此刻她隐隐有几分明白了，大概那道声音说的黄白之物，可能和这只杯子有什么关系了。 “你们带着他回到进来的地方去。”那道声音也不再以充满玩味的语气对王小碗说话了，颇有些严肃认真。 大概也是被王小碗这一丝不苟的态度影响了，认为一个前辈对着晚辈说话还如此不正经，大约是要叫人看笑话了。 王小碗不疑有他，带着杯子就往进来的那个入口走去。 和洛小北想象中不一样，这山洞的入口只有一个。因为此处不是陵墓，那湖泊将她们推到了这里，又只发现了这几个堆满了宝贝的石室便再无其它。也就是说，瞿烟和白袍人并没有进入这里来，他们并不是为了这些宝藏来的。 “将那个夜光杯放进水域里。”苍老的声音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王小碗手上的动作。 洛小北眼看着王小碗将所谓的夜光杯放进了水域，不过片刻，那杯子便自行动了起来。 心里一道白光闪过，还未开口，便再次听到那道声音开口了，“你们顺着这杯子出去，便不要再回来了。” 夜光杯果然是名不虚传，在石室中时还不明显，放到了黑暗中，这一整片漆黑的水域便只剩下这夜光杯自带的光芒了，让人心中盈满了希望。 洛小北看着这缓慢移动的杯子，便清楚了。这水域的水并不是死水，外面始终有水灌进来，并且为了让这水始终保持在一定深度，还有一个固定的出口。 只不过以洛小北和王小碗两人对这水流的触觉，并不能感知到水流的移动方向，所以要借助这石室中的夜光杯。 那说话的人是谁呢？ “多谢前辈指出明路，不知前辈名讳……”王小碗和洛小北想法一致，会出现在这里的，除了知道这处宝藏的来历，应该还清楚这座山上的陵墓是何人的，并且极有可能清楚这陵墓中所藏着的真正贵重的物品是什么。 “没有名讳，老夫只在这里等待有缘人。”打断了王小碗的话，那声音如是说道。 王小碗看了一眼同样带着不解的洛小北，短暂的交换了目光，便一同下了水，循着夜光杯的方向，一起向更远处的黑暗走去。 那声音也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寂静的水域里，只能听见洛小北和王小碗每走一步激起的水花声。 两人也不说话，循着夜光杯而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察觉杯子不再移动，只在原地打转开始，两人知道，这是走到了出口了。 将夜光杯捞起，抬眼看向眼前的黑暗，那里只有一堵厚厚的石壁，上面也没有暗门或者机关暗道这一类的东西。 洛小北凑了过来，叹了一句，“这水域的范围还真大。” 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那股水流没有刚好将他们两人带到通向石室的位置，她们两个人要在这里找多久才能找到那些堆满了宝藏的位置？要怎么才能遇到那个说话的人？又要怎么才能找到这只夜光杯？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去路了，这开门的关键，怕只有在水下了。”王小碗看了看夜光杯，将它放进了防水袋中，又弯下腰直接在夜光杯打转的地方摩挲起来。 洛小北也闭嘴了，慢慢向后移动了两步，不妨碍王小碗找出口。 只是这一移动，脚下便察觉到一个凸出来的东西被她踩了下去。 洛小北心下一惊，还没出声，便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链条摩擦阵法启动的声音传来。 王小碗抬头，正好看到洛小北僵了的脸，王小碗一时笑出了声，“说你运气不好吧，你又总是能误打误撞的改变自己的处境。” 第四百零三章 话音刚落，一股暖流陡然从水域下升起，还不等王小碗站起来，水流便迅速将她整个人淹没在里面。 洛小北只觉脚下一滑，还没呼出声，黑暗再次席卷而来。她手中那个小小的照明设备也没抓住，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去。 ———— “咳咳咳咳！”洛小北趴在湖泊边上不停咳嗽，眼睛通红，每咳一声泪水便顺着脸颊哗啦啦往下淌。 一向水性很好的洛小北，这次真的呛水了。 “你还好吧！”王小碗嘴上关切，但眼中的神情分明是幸灾乐祸。 水流升起来的那一刻，王小碗是早有准备闭了气。洛小北却没这么好运，差点直接被淹死。若不是王小碗发现了不对劲将她从水里拉上了岸，估计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洛小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对于她们不小心闯进了藏宝地还什么都没发现这件事，她心里是满满的懊悔。 也就是说，那些村民打的那个通道，或许是真的。 那处通道是瞿烟和白袍人为了找到他们要的东西，所以诓骗了村民。而洛小北到这湖泊里来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不说，还差点让自己挂了。 “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发现吧！”一边替洛小北顺气，王小碗将想了想，一手从防水袋里掏出了那个晶莹剔透的夜光杯。 洛小北摆摆手，捂着胸口叹气，“那个杯子也算个宝贝了，早知道就多揣些好东西在身上了。” “还的确是个宝贝！”王小碗轻笑一声，原本还放在洛小北背上的手也收了回来，仔细看着手心中躺着的东西。 王小碗何曾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过？怎么可能还附和洛小北说的话？ 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正常，洛小北侧过头向着王小碗手掌里的东西看去。 只见王小碗手心里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片。 “这个……”洛小北皱眉。 “这就是那个夜光杯！”王小碗将玉片递给洛小北，“所以说是个宝贝啊！” 洛小北看了看王小碗的神情，这才将视线放在手中的玉片上。 这玉片入手带着温润的触感，上面刻着些简单的花纹。将玉片翻了过来，仔细端详几番，“你说这是那个夜光杯？” 洛小北怎么也不信，一个好好的杯子何故变成了这样一个薄薄的玉片？而且这玉片的样子看起来和那个杯子没有一点相关之处。 “你该不会以为我将杯子藏起来了，故意拿这个来糊弄你吧？”王小碗似笑非笑的睨着洛小北看，大有她敢点头，她便将她扔进水里的趋势。 “哪儿敢啊！”洛小北成功理解王小碗的意思，笑得讪讪的。 王小碗将玉片拿了回来，轻声说道：“说不定就是一个障眼法，这个玉片应该有大用处！” 洛小北坐了起来，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道：“说话的人使了障眼法让这玉片变成了夜光杯让我们带出来，说明这玉片应该不只是具有观赏性的玉石。” “但是就一张玉片，还能具有什么了不得的作用？总不能在上面画个地图或者说上几句暗示的话吧？” 这些洛小北也看了，根本没有。 玉片上面的花纹只是循着玉片的纹路来的，是自然形成的，看不出什么规律来。 “我们离开的时候，那道声音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王小碗想了想，视线落在玉片上，问的却是洛小北。 “他说在等有缘人。”洛小北撇撇嘴，“该不会这玉片就是等到有缘人的信物吧？”顿了顿，她忽然又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王小碗摇头，“有缘人什么的暂且不论，他说没有名讳只等有缘人，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这样的话能让人想到什么？”洛小北叹口气，她最不耐烦这种猜谜的形式了，“总不会真的就是在那里等着我们去的吧？这样的话，不就刚好和传说中的守墓人一样了？” “等等！”洛小北愣了愣，再次看向王小碗，“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守墓人？” 王小碗笑笑，“我只是这么一猜！” “不对吧！如果他是守墓人，那他为什么会守在这个藏宝洞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在白袍人和瞿烟让村民打的通道里吗？”洛小北再一次疑惑了，难道在这个陵墓的主人看来，最重要的东西是这些宝藏吗？ 而且，如果说话的人是守墓人，那之前关于白袍人和瞿烟是如何找到陵墓的事，不就全部要被推翻了吗？ 透露出陵墓位置的不是守墓人，那还有谁？ “所以我才说，这只玉片应该是有大作用的东西！”王小碗笑笑，虽然她也有和洛小北一样的疑问，但事已至此，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早晚会发现的。 如果说话的人是守墓人，那么那只玉片或许就是守墓人特意交给王小碗的。换句话说，有可能玉片是找到那个最重要的东西的关键，玉片或许就是钥匙。 “只不过，我们现在得先回一趟村子。”王小碗看了一眼逐渐变亮的天色，“等晚上再过来。” 她们两人现在如此狼狈，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防水袋中的东西都还在，却依然需要回去休息休息。 而且通道中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也不清楚，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了再去看看。 洛小北也是这样想的，既然白袍人和瞿烟的目光都放在那处通道上，眼下只能更加小心谨慎些才好。 只是守墓人这边的事洛小北却想不清楚，李叔和守墓人都不是那个透露消息的人，那唯一能怀疑的只有冯七了。 会是冯七？ 而守墓人为什么要藏在放置财宝的石室中，宁愿将玉片交给王小碗却不愿意出来阻止白袍人和瞿烟呢？ 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事是洛小北暂时不清楚的？ 回到村子时，冯七已经出门去了。两人简单的洗漱后换了衣服，再次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如果村民们已经将那处通道挖开了，那接下来要遇到什么又是一场未知数了。 第四百零四章 准备 “不等你大师兄回来吗？”王小碗端着水悠闲的坐在桌案旁。 当时陆哲出门后再也没回来过，苏晓也消失在这村子的阵法里，这两人相继不见了，留给洛小北和王小碗的事却还有很多。 “大师兄做事一向有分寸，就算现在没回来，但是我相信这件事他一定不会扔下不管的。”洛小北将荷包收好。 对于自己的两位师兄，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若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一定不会一声不吭就不见了。 “你们回来了？”冯七跨进院门就见到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在说什么事，他放下手中的锄头往堂屋走了两步，又看了看王小碗端在手中的碗，“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做！” 还不等两人回答，冯七已经钻进了厨房。 “他怎么都不问问有没有找到村民的事？我都做好告诉他的准备了。”洛小北看了一眼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的冯七，戏谑说道。 王小碗循着洛小北的视线看了过去，若有所思的垂下头，顿了顿，将水喝了个干净。 洛小北的想法也没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将村民的事说个清楚，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何况这次一去，面对的可能是瞿烟和白袍人，瞿烟已经不足为惧，但是要对付白袍人对于洛小北和王小碗来说还是有些困难。除非陆哲或者苏晓中的任何一个在场，他们这一边的胜算才能大些。 并且这样的推算还没有将村民在场所发生的一切意外算进去，若是真的打起来的，她们并不能分心去保证每一位村民的安全。若是能在这之前便将村民们疏散，那一切就好办多了。 可是让冯七去做这个疏散的人真的合适？ 冯七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到时候能把自己照顾好都不错了，还能去照顾到那些村民？ “冯七，我已经找到那些失踪的村民了！”洛小北筷子夹着菜，嘴里嚼着饭，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或许是对这个话题很敏感，洛小北模糊的措辞言语倒是让冯七听明白了。 “真的？在哪里？”冯七瞪着眼睛，一脸的欣喜。 “一会儿跟我一起就知道了！”洛小北将嘴里的饭菜吞了下去，又放下了碗筷，一脸严肃的盯着冯七，“不过，跟着我们去之前，有些事情可能还要让你知道。” “什么？”洛小北严肃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冯七的脸色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洛小北想了想，还是选择性的将关于陵墓的事告诉了冯七。关于李叔说的宗祠的事洛小北没提，关于这村子和那陵墓有关联的事洛小北也没提，只说了村民去盗墓了。 并且说这陵墓如果一旦被破坏，还会影响到村子。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洛小北自己也说不准。 冯七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了，细细想了洛小北的话，低声问了句，“我能做些什么？” “你如果能将村民说动，将他们带回来那就最好。如果不能……”后面的可能性洛小北没说，但冯七已经明白了。 若是村民们不肯离开，或者在陵墓中出了什么事，那洛小北也无能为力了。 冯七垂着头想了想，忽又抬头开口道：“这样的事，叫上李叔会不会好些？” 李叔在村民中是最有威望的，这样的事让李叔来，村民会相信他。李叔说的话，村民们也容易接受。 洛小北不是没想过让李叔去，李叔知道的事情比冯七多，只要洛小北将这件事告诉了李叔，只要经过一番简单的解释，李叔必然会将这件事看得很重。 那时候村民们的性命更加多了一层保证。 但洛小北不愿意让李叔去，是因为此去太过凶险。若是和白袍人起了正面冲突，洛小北两人自顾不暇，不可能会分心出来照顾李叔。 而李叔是村子里截止目前，唯一一个知道宗祠存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将村民凝聚起来的老人，若是他出了意外，这个村子就真的要毁了。 洛小北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所以这个人，也不能是李叔。 “李叔，不适合。”洛小北叹了口气，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让我去！”一道坚定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三人同时往门口看去，李叔手中杵着拐杖，眼睛盯着洛小北，身上的气势和之前的平和判若两人。 他眼中盛满光，坚定得告诉洛小北，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洛小北对冯七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洛小北的顾虑是什么他心里也清楚。 关于陵墓的内容，冯七不知情，所知道的也只是洛小北告诉他的片面的部分，但知道这一切的李叔却清楚洛小北说出来的话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 冯七已经站起身，他不知道李叔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但洛小北后来说的那番话已经让冯七意识到，李叔是村子的主心骨，不管如何，李叔绝对不能去冒这个险。 “李叔，还是让我去吧！村子不能离开你！”冯七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如果真的危险，那更加不能让李叔去。 李叔看了一眼冯七，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又将视线放到洛小北身上，“我已经老了，这村子我还能再守多久已经没定数了。但是在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一丝作用的时候，为了这些村民，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冯七和我不同，他还年轻，他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我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洛小北张了张嘴，这件事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李叔主意已定，到了这份上，洛小北也清楚，不论怎么劝，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李叔满意的笑了笑，这才看向冯七，“你跟我过来下，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毫无疑问，李叔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关于宗祠的事，他会选择告诉冯七，但是关于祖辈是玄学一派的事，想必要让冯七自己去看了。 第四百零五章 意外 “李叔……”洛小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李叔的表情让洛小北想说的话也忘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后事都交待好了，你现在让我不要去了，你觉得能行吗？”李叔故作轻松，也是希望洛小北不要担心。 那些村民对于李叔来说都是晚辈，李叔接管宗祠的事之后，也一直将这些晚辈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平日的小吵小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盗墓的事已经涉及到村子的安危了。这一块安身立命之地出了意外，这块祖辈费尽心思改造出来的让后人居住的地方就彻底废了。 那时候他们的根本也就彻底没了。 洛小北对这种感情并不具有很深的感同身受，但是按照这个村子目前的形式来看，这村子里的人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团结，单从这才的盗墓事件就可以看出来。 李叔想通过自己出面让这村子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也不用洛小北说彻底，李叔自己也明白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了，但他还是想去争取一下。 冯七不情愿的留了下来，跟着洛小北和王小碗的人换成了李叔。 宗祠的钥匙也交给了冯七，如果这次李叔没能回来，冯七以后便将接替宗祠的一切的东西，肩负起保管着村子祖辈秘密的责任。 李叔的到来并没有让洛小北感到轻松，反而让她们的心里更加紧张。她们希望能将村民救出来不让李叔难过，也不希望李叔出事。 夜色更浓，三人到达陵墓时，夜晚的凉风更加袭人。 洛小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视线落在眼前隐没在夜色里的山峰上，“李叔，一会儿您跟在我们身后，不到必要时一定不能出声，我们会想办法让您和村民一起平安回去的。” 只希望白袍人和瞿烟只是需要那些村民帮他们打开通道，而不危及到那些村民的性命，否则整件事情将会复杂得多。 而洛小北也不愿意让李叔跟她们一起下墓，但是要成功将村民们劝退，李叔不下墓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明白！”李叔叹了口气，他明白洛小北的顾虑，但是他已经决定了，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下去。 事已至此，洛小北就算有千万个不放心，也只得作罢。 人越老越固执，何况李叔心里有自己的坚持，这样的坚持，任凭旁人如何说，也无法改变。 王小碗从头到尾都不曾出声，她对于这样的事并不像洛小北那样考虑太多。顾虑越少，就更容易做成自己想做的东西。 何况人情世故的事，王小碗本就不愿意涉及太多。 洛小北得了李叔的话，也不再开口。循着木梯往下，一脚踏在厚木板上。 李叔身体还算健壮，这样的木梯对于靠山吃饭的老一辈来说还算容易。 洛小北也不再时刻注意李叔的动静，只和王小碗在前面开路。 被打出来的通道已经成了形，两人脚步轻盈，已经来过两次，再往里已经是轻车熟路。 到达原本是村民们休息的地方时，里面熟悉的灯光和低沉的呼吸声已经不见了。 洛小北掏出小手电往四周的墓室中看了看，土堆还在，地面甚至还有村民们在这里休息过的痕迹，不过这痕迹已经不算新鲜了。 按照周围留下的痕迹推断，村民们离开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和王小碗对视一样，两人决定再往里走看看。 再往里，便是那条洛小北和王小碗不曾走完的通道。 之前洛小北还以为打通这条通道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在洛小北向着山顶走去的那段时间里，村民们已经彻底将这里打通了。 身后的李叔很快便追了两人的脚步，速度比不上洛小北两人，但体力还在，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并没有出现一点疲累的迹象。 只是李叔的脸色在看见这墓室里随处堆放的土堆和那些有人留下过的痕迹时，便不怎么好了。 洛小北和王小碗不太注意李叔，按照她们的计划继续往里走。 那条通道留给洛小北的印象便是呼吸困难，也不知现在打通了之后里面的空气有没有流通，进去之后会不会有别的后遗症。 从踏进这里开始，两人便将速度减慢了下来。这条通道走完需要的时间比外面那条通道更多，而且里面的情况并不熟悉，该小心的地方还是不能大意。 李叔的脸色从进了陵墓开始便不怎么好，他没办法想象，如果陵墓被破坏，和陵墓一体的龙脉有损坏，村子的根基也因此而出了意外，他要怎么去见先辈？ 洛小北的注意力都放在通道上，也不曾注意到李叔越来越严肃的脸。 到了上一次她们到达的地方时，洛小北心里也松了口气。因为没出现上一次那样的呼吸困难的现象，这就意味着，这条道已经通了。 但也因为这个缘由，洛小北心里也更加忧虑。特意打出来的通往陵墓中心位置的甬道通了，那不就意味着陵墓的中心已经让瞿烟和白袍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个可能，洛小北也不敢多停留，速度再次加快，往里而去。 因为是受了瞿烟和白袍人示意打出来的通道，洛小北也肯定这条通道里不会有机关。因为白袍人不会连这一点都算不准。 他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里，也不会在事情没解决之前，让那些被他骗来的村民出事。 但接下来嗅到的气息再一次让洛小北推翻了自己内心所想。还未靠近，洛小北和王小碗同时变了脸色。因为不用刻意用力，便可以闻到，从前面的黑暗里，传出来的浓烈的血腥气。 这气息洛小北再熟悉不过，加上她和王小碗常年训练出来的异于常人的敏感的嗅觉，这样的气味，已经在两人的脑袋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开关。 心中的情绪越发紧张，但脚下的步子却减缓了。 李叔还没跟上来，也不会在短时间里闻到这样的血腥气，但如果前面出了意外的是那些村民，要怎么办？ 第四百零六章 回应 洛小北转身，视线投向身后的王小碗。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不管前面出现什么东西，这通道始终要走下去。而王小碗比洛小北要轻松许多，因为那些村民的性命，给她的压力并不大。 捏了捏洛小北的手臂，王小碗点头示意。 手臂上传来浅浅的温度，洛小北轻呼一口气，这才重新将自己的速度提起来。 身后的李叔还未追赶上来，洛小北心里的忧虑也减少了许多。随着血腥气越来越浓，洛小北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脚下的泥土染成了暗红色，小小的手电光所及之处，满是血污。 一条一条，一道一道横七竖八且触目惊心的血印出现在甬道的两端，这些痕迹无一不在提醒着两人，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血腥残忍的事。 洛小北面色一点点变白，视线落在王小碗身后，李叔茫然无措的目光正好与洛小北交接。 这一刻，洛小北忽然开始后悔了，后悔将李叔带到这里来，也懊恼自己将白袍人想得太过简单。 “李叔……”洛小北轻声开口，话语里的哽咽似有若无。 王小碗紧锁着眉头，转过身，清冷的脸上也有些许动容，“李叔，您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洛洛！” 洛小北没办法将话说完整，因为她答应过要将这些村民带回去，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洛小北也没办法逃脱责任。毕竟，如果她能在一开始发现这些村民时便让他们回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也想让李叔先回去，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内心的愧疚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她以为自己能做到，以为自己能将所有的计划和时间点都算得刚刚好，也以为自己足够自私，心里的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这一刻铺天盖地向她压过来的愧疚感混合着空气中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行！”李叔蜡黄的脸伴随着这句话变得坚定起来，“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去！” 王小碗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洛小北，她清楚洛小北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没心没肺，相反，她是一个心存良善爱憎分明的人。这些村民会出现意外，无疑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贪婪造成的。 就算当初洛小北要带走他们，这些村民也不一定会愿意。而且，如果因此惊动了白袍人，那些村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可王小碗了解洛小北，她一定会将这件事归咎到自己身上。 但她没办法劝，这件事的症结在白袍人和这些村民的性命上，无论她说再多，只有找到白袍人，讨回这些村民的性命，洛小北才能真正渡过这个槛。 李叔的话也没错，出现在这里的只有血迹，并没有村民的尸体，虽然希望渺茫，但该找的还是要找。 王小碗也不劝，洛小北也不多言让李叔回去的话。她转过身，视线落在前面一片漆黑的甬道里，清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潋滟诡谲的光芒，但这光芒，转瞬即逝。 阴冷的寒气带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腥气从甬道的尽头传进来，洛小北皱眉，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现在站的位置，正是一片早就变成暗红色的泥土甬道的尽头。甬道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提醒着洛小北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在甬道的接口处，漫无边际的黑暗的空旷以及潮湿阴冷的空气，夹杂着和血腥气截然不同的味道，如同千万柄泛着寒光匕首割在甬道尽头站立的三人脸上。 洛小北眉头越来越紧，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后，一股如同尸体腐烂的气息缓缓向甬道这端移动。两点红色渐渐出现在黑暗里，并且越来越近。 “不好！李叔快走！”洛小北声音冰冷，苍白的指尖已经抚上了腰间的影木鞭。 话音刚落，那两点红仿佛穿越了空间一般，陡然在洛小北眼前放大，就如同两盏正在熊熊燃烧的灯笼。 王小碗将手中的手电关闭，放进了防水袋中。也不等李叔说话，一手提着他的衣领往后跑去。 “不行！不行！让我去！”李叔的声音因为着急而变得沙哑，里面满含痛苦和不安。 王小碗恍若没听见，身后划破空气的鞭吟与如同厉鬼哭泣的声音交织纠缠传来，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脚步也加快，直到将李叔送出了通道，又用了符咒将里叔定在原地。 “得罪了！”这三个字消失在甬道里。 ———— 影木鞭的银光照亮甬道尽头的黑暗，长鞭发出凄厉的吟啸声。洛小北这才看清，拥有两只大红灯笼眼睛的东西为何物。 它全身漆黑，身躯庞大，像是一条如同人身一般粗壮的巨蟒，又像守护地狱之门的巨龙，整个身躯盘旋缠绕在穹顶上垂落下来的石柱上，头顶上的触角短而粗，黑色的鳞片反射着影木鞭的银光，坚硬如铠甲。 黑色的身躯往前延伸，巨大的灯笼快速靠近洛小北，阴冷的气息带着凌厉的寒风和腥气扑面而来。 洛小北手中长鞭一甩，脚尖跃起，轻盈的身躯从甬道尽头飞了出去。长鞭勾住垂落的钟乳石，她如同灵巧的飞燕贴在潮湿冰冷的钟乳石上。 这迅速轻巧的动作并没有避开巨蟒的追踪，在清晰的鳞片与巨石的摩挲声中，巨蟒发出一道似笑非笑的长啸，这声音凄厉而惊悚，仿佛经过地狱鞭打炙烤的魑魅魍魉痛苦的低喃，让人不寒而栗。 庞大的身躯极速后传，长而粗的石钟乳被撞断掉落，发出轰隆隆的巨石滚落声。 洛小北再次将长鞭挥出去，身子也随着长鞭而动。 手中的符咒也扔了出去，在银光一闪而过的时间里，一道绿色的焰火向那道横冲直撞的黑色巨蟒冲去。 “轰——”这绿色火焰在触及到黑色巨蟒的一瞬间快速炸开，洞窟里传出一声巨大的回音，在黑暗的尽头里，仿佛有东西在回应这声巨响。 第四百零七章 不想死 这回应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传来，似有人在低声吟唱，又似有轻风拂过，恍若一梦。 原本短暂停下来的巨蟒仿佛因为这虚无缥缈的声音而受到了指令一般，骤然从黑暗中跃起，红色的灯笼一的眼睛再次变大。将原本空旷的空间挤压得越来越小。 石钟乳不断断裂滚落，贴在潮湿冰冷的石柱上的洛小北被断裂的石钟乳擦落，右手臂被锋利的石头边缘划破，温热的血液一涌而出，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阴寒的气息在漆黑一片的洞窟中蔓延。 “呲呲——”如同石块相互摩擦的刺耳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这血腥气无端让黑色的巨蟒越发兴奋。 洛小北握紧手中的影木鞭，银光陡然亮起，吟啸声掩盖住刺耳的“呲呲”声，轻盈的身子纵然一跃，长鞭忽然往前延伸，带着银光的鞭子如同长剑，坚硬而凌厉。 “噌——”如铁相撞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一道气浪向两处延伸，黑色的雾气随着洛小北收回的长鞭不断延伸。 银光被黑雾遮蔽，吟啸声渐渐变低，照亮洞窟的光芒渐渐被黑暗吞噬。 洛小北冰冷的指尖松开，一手从防水袋中掏出符咒，低声呢喃了两句，无数的符咒如同橙色的流星在洞窟中炸开，恍若锋利的箭矢冲向庞大的黑色巨蟒。 “滋滋——”浓烈的腥气在黑色巨蟒被橙色焰火碰到的一瞬间充斥着整个洞窟。 橙色火焰骤起，不断挣扎的巨蟒在火焰中成了一条横冲直撞的火龙。 “轰——”最后的石钟乳被火龙巨大的冲击力撞断，洛小北往前一滚，手臂磕在碎裂的石头上，尖锐的疼痛让她额间冒出冷汗。 在低头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从头顶倾泻而下。洛小北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动身，一股巨大的束缚力便将她提起。 洛小北还来不及反应，一股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挤成肉酱力道从四周挤压过来，烧焦的刺鼻的气味充斥在鼻尖下，窒息感堵在胸口，让她迫切的张大了嘴寻找空气。 红色灯笼向她凑近，猩红的眼睛带着死亡的气息。 洛小北苍白的脸已经变成青色，因为过度挤压束缚，整个人完全使不上力气，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恍惚。 “洛洛！”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焦急，洛小北只觉得心中一凛，眼前发生了什么她却看不见。 恍惚中，她像是被丢了出去，身体撞到石壁上，巨大的疼痛让她身子蜷缩在一起，她咬牙，嘴里的血腥气让她意识更加清醒。 大口呼吸着并不好闻的空气，她明白，自己不能在这时候晕过去，这件事还没完，还远不止于此。 洛小北求生的欲望，从来都这么强烈。 王小碗掏出五张符咒，在早就是强弩之末的巨蟒面前，不费吹灰之力，本就被洛小北打残了的巨蟒便失去了生机。 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黑气，将焦味推向了远方。 王小碗看了一眼黑气去往的方向，转身往倒在地面的洛小北跑去。 “我们快走！”不由分说扶起重伤的洛小北，王小碗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严肃的神情。 洛小北没答，紧闭的双眼和不停冒着冷汗的额头告诉王小碗，她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现在想走？来得及吗？”这声音沙哑刺耳带着戏谑和嘲弄。 王小碗脚下顿住，视线落在甬道尽头。 那里，一道橙色的光影缓缓出现，一高一矮两道声音在甬道尽头的石壁上被缓缓拉长又变短。 王小碗没出声，但来人是谁，她却知道。 冷冽的目光穿透黑暗直直射向一身长袍加身的说话的男子，冰冷的声音带着坚决，“你休想！！” 男子身旁较矮的人影动了动，冷笑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怨恨，“主人可不可以将那女的交给我处理？” 这“女的”指的是谁王小碗心里清楚。 说话的人，正是瞿烟。 眼前的情形对王小碗并不利，她和洛小北加起来都不是白袍人的对手，可现在洛小北已经受了重伤，若是再不救治接下来就是凶多吉少。 但现在白袍人来了，身边还有一个瞿烟，真的要打起来，王小碗不会怕，可是今天真的要将性命交待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王小碗绝对不会将洛小北交出去。 她扶着洛小北的手加紧了力道，一双眼睛平静无波，里面的寒芒射向白袍人，直接忽略了一旁的瞿烟。 “将她交出来，你可以走！”白袍人沙哑冰冷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说的话却让王小碗不解。 白袍人来这里一定是为了某样东西，王小碗对那些东西不敢兴趣，但是眼下这个人是洛小北。她一向清心寡欲，也不曾有过什么朋友。她不是洛小北那样真良善假伪善的人，但是她和洛小北一样，认定了的事便是认定了。 洛小北是她唯一的朋友，这个朋友，她当然护定了。 将洛小北的身子靠在一块掉落的石钟乳旁，王小碗站直，清冷的双眸扫过站在摇曳灯影里的两道人影，一手从防水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白袍人眼睛动了动，视线落在那样东西上，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 呼吸微弱的洛小北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她坐在这片虚无的白色空间里，整个人像是被地面黏住了一般，使不上力气，也站不起来。 除了能睁开眼睛，还能说话，她身上的一切都动不了。 “姨妈！”洛小北挣扎着想起来，但她的肩膀上像是被压了千斤顶，无论怎么用力就是起不来。 洛小北已经快忘了有多久没进入到菩提子所带的空间里了。似乎每一次她进来，都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一刻，她在外面的肉身，又是九死一生的状态？ “姨妈，我不想死啊！”洛小北扯开嗓子大吼。 “鬼叫什么？要死了我还能让你来这里？”清漪缥缈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立刻堵住了洛小北还想吼的嘴。 第四百零八章 心跳 每次被拉到菩提子的空间里来准没好事，洛小北是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她只知道王小碗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她，可是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她却一点也不清楚。 “姨妈，外面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白袍人为什么要打通道进入这个石窟里？守着石窟的那条巨蟒又是什么？这石窟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洛小北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也就剩下一张嘴还能动了。 但是她有太多东西不明白了，也不管清漪知不知道，一股脑的就问了。 清漪站在洛小北身前，一双美眸一动不动盯着洛小北看。洛小北不知道清漪的动作是何意，却也不说话了，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那个老头子果真一点也没将事情告诉你？”清漪眸光清澈，声音空灵带着询问。 老头子？这是指师父吗？ 洛小北忽然想起来当初王小碗告诉她的关于神策轩凰的事，当时王小碗也奇怪过师父没将这件事告诉她。 菩提子是师父在她十一岁那年给她的，菩提子里有空间，空间里有姨妈的元神，这样的事师父也从来不曾告诉过她，那清漪说的事又是什么事？ 除了神策轩凰之外，难道还有别的秘密被隐瞒了起来，只是不告诉她？ “姨妈……”洛小北盯着清漪，刚开口还没说完，清漪却怅然叹了一句，“也对，那老头子也算是遵守了诺言。” 什么诺言？ “姨妈，有什么事是刻意瞒着我的吗？”洛小北不解。 清漪蹲下身，柔和的目光落在洛小北脸上，白皙如玉的手指抚起洛小北垂落到耳边的发丝，又轻缓的别到洛小北耳后。 这动作轻柔带着些许暖意，让洛小北的眼神露出些许迷离。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清漪嘴角噙笑，“不过，姨妈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察觉到清漪不太对的语气，洛小北心里一紧，还没说话，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一股暖意便从头顶灌溉下来，直到四肢，让周身都温暖起来。 清漪手中散发出绿色的光芒，将洛小北整个包裹在里面。而清漪清雅的脸庞却渐渐恍惚起来，渐渐接近透明，她纤细窈窕的身姿也越来越浅，周围的白雾却重新弥漫在一起，似乎要和清漪变浅的身子融合在一起。 这片虚无缥缈的空间中，只有洛小北身上散发出来的绿光将浓雾隔离开来。 洛小北脸上的神色很舒缓，暖流沿着她身体的经脉流淌，舒适的感觉让她有凌空飞跃之感，整个人像躺在棉花上，只想这么沉沉睡过去。 清漪将手收了回来，整个身子已经快要和白雾融合，洛小北身上的绿谷却越来越亮，将她所在的位置和清漪所在的位置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我的任务，就要完成了。”清漪轻轻叹了一声，柔和的目光落到洛小北安静睡着的脸庞上，已经接近透明的脸付出一抹笑意。 ———— “为什么要放她走？”瞿烟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王小碗和洛小北根本就是一伙的，为什么要放了她？ 洛小北跑不掉，和她一起的所有人也必须死！瞿烟一点不担心这一点！她跟着白袍人的时间不短，也清楚这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他根本不会怕王小碗，就算打起来，也吃不了亏。 她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放她走？ 白袍人没动，瞿烟因为愤怒而变成红的眼睛直接被白袍人忽略了。 “什么时候，我要做什么事，要问你的意见？”白袍人视线落在黑暗里，声音冰冷没有温度，开口的一瞬间，瞿烟纤细的身子一抖，顿时噤若寒蝉。 但她捏紧的手和泛白的骨节表达了她的不甘，这是她报仇的好机会，而她现在能有这样一具放置灵魂的身体都是白袍人的缘故，她不甘心放过王小碗，可是她清楚，她不是白袍人的对手，也不可能改变白袍人的决定。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她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听明白了吗？将她留下，你可以走了！”瞿烟瞪着王小碗，话语尖利，里面的不甘却能听得明明白白。 但王小碗却没动，她手中捏着一个不及巴掌大小的物件，在她握紧的拳的一端，露出来金色的一角。 但是这金色被黑暗遮蔽，瞿烟修为已经散尽，没办法穿透黑暗看清王小碗手中为何物，可白袍人的视线一动不动，目光正好放在那露出来的金色的一角上。 “不可能！”王小碗目光冷凛，穿透黑暗，话语如同寒冰射向站在一旁的白袍人身上。 她手中的东西在这之前从来没拿出来过，一是因为她不需要用到这个，二是因为这个东西是她所保留且珍藏的。 “你……”瞿烟捏紧的手指更加用力。 “你最好还是离开，这件事和你无关！”浑身上下散发出冷意的白袍人打断了瞿烟，但他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古怪。 王小碗站在原地没动，可白袍人的古怪却让她发现了。 维为什么会放了她？ 但是，洛小北，她是不可能会抛下的！ “少废话，动手吧！”王小碗低沉清冷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带着坚定和不屈。 “你……”白袍人轻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却听到瞿烟的惊呼声。 “那是什么？” 白袍人视线微动，要说的话却淹没在一片绿光里。 “果然如此！”白袍人动了动唇瓣，在一片璀璨的绿光里，轻轻说出了四个字。 这光源正好为王小碗提供了便利，将一片黑暗的洞窟照得透亮。 也正是如此，洛王小碗清晰的看到了白袍人和瞿烟所在的位置。 “咔哒——”只听见一声金属的转动声，王小碗借助刺目的绿光往前快速跃去。 瞿烟只察觉到一片暗影快速靠近，本能往后退的同时，耳边却刮过一阵冷芒。 瞿烟脖子一缩，在一片刺目茫然的绿光里，一片衣裾翻动的声音里，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第一次感觉到心跳的加快。 第四百零九章 机会 “你……”瞿烟的声音被淹没在白袍人和王小碗快速交手的身影里。 要杀她的是王小碗，这是她没想到的，但她更意外的是，王小碗会有如此快的身手。 她为了找洛小北报仇也曾花了很长的时间跟在洛小北身后。她清楚洛小北是知情的，但是她身上的修为虽然已经快要散尽，却不代表她一点后路也不会给自己留。 但是洛小北在那段时间里没有要动她的意思，这里面不可否认有白袍人在的原因。可那段时间里她观察到的王小碗根本就是跟着洛小北的一群人里最不足为惧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白袍人要放她走，而王小碗的身手看起来并不差，甚至能在白袍人还在的时间就能对她出手。若不是白袍人及时出手将王小碗拦了下来，现在的瞿烟已经死了。 她进入这具身体里就只剩下魂魄，一身的修为早就所剩无几，这具身体会出现透明的孱弱模样，就是因为修为太低没办法支撑她现在的身体，若是王小碗再动手破坏了这具身体，短时间里的她没办法找到更好的代替，她只有死路一条。 “你冒险就是为了保她？”白袍人身体未动，但手中的动作却极快，王小碗的身影很轻，而她手中的东西不停发出金色的光线。 跌坐在地的瞿烟目光中的愤恨却要将王小碗刺穿。 交手的两人都不能脱身，瞿烟陡然冷笑一声，王小碗面色一变，人却被白袍人缠住脱不开身。 “洛洛！”王小碗嗓音沙哑唤着周身被绿光包裹的人。 瞿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近乎于狰狞，在她柔若无骨的手指中间，一柄泛着森冷寒光的匕首缓缓向绿光的中心刺去。 王小碗将手中的东西一扔，一道金光炸开，白袍人陡然后退，轻盈的身体快速脱离往绿光的中心而去，但已经接近洛小北的瞿烟手上的动作却比王小碗更快。 “哈哈哈！哈哈！你去死吧！”瞿烟一手用力往下推，在寒芒刺过去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 王小碗脸色惨白，再快的速度也只能触碰到瞿烟捏紧的手指。 “噌——”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挲声传来，瞿烟柔弱的身子顿时被弹飞。 包裹着洛小北的绿色光芒陡然收缩，又在眨眼间炸开，将整个黑暗的石窟照得透亮。 “既然已经出来，何不见上一面？”白袍人冰冷沙哑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王小碗目光后转，在瞿烟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反手抄起和瞿烟一起被弹开的匕首向瞿烟刺去。 “不！”瞿烟惊恐的尖叫声在洞窟中响起层层叠叠的回音，白袍人视线一转，连眼珠也不曾动一下。 没有血迹，对于一个本就是死人的人来说，她的再一次死亡，只是灰飞烟灭。 瞿烟早就该死了，不管是为了叶素秋还是苏黎或者是黄星星，让她活了这么久，已经是失误。并且这个失误，还差点让洛小北也丢了性命。 王小碗头也不抬，转过身，视线落在白袍人手中捏着的东西上。对于瞿烟，王小碗一直是不屑于动手，这样的恩怨应该让洛小北亲自来了解，但是现在，王小碗不得不出手了。 “好久不见，可你还是这么不可理喻！”王小碗还未说话，人都还没动，一道恍若天籁般的声音在王小碗身后响起。 一直面无表情的人这才转过身。 在一片刺目的绿光里，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是说王小碗从来没见过，但是洛小北身上莫名其妙的绿光……王小碗直觉，这和这个女人有关。 王小碗站在原地没动，可那个身姿纤细窈窕的女人却向她走来。 明明在对白袍人说话，可视线却一点也没落在那个人身上。 “你是个好孩子！”天籁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一道柔和的视线落在王小碗身上，一张白皙柔媚的脸慢慢出现在王小碗的视线里。 这女人身上带着让人有见一眼就想信赖的亲和力，可王小碗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她。 “你是谁？”王小碗声音清冷。 柔媚的女人轻轻一笑，天籁般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清漪！” “清漪？”王小碗反问道。 清漪柔和笑笑，点头，目光轻轻打量了王小碗一会儿，这才将视线移到白袍人处。面上的神色已经敛起，她动了动唇瓣，声音低沉，“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一刻？” 王小碗不明白清漪和白袍人的对话，但是她有些清楚，白袍人这次是冲着洛小北来的，而且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 “你最好将东西交给我，这样还能留她一命，否则，她是一定会死的！”白袍人并不为所动，他的目标很简单，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拿东西，并不是真的要杀人。 至于那些死去的村民，那又不是他杀的。他们都是葬身在巨蟒的肚子里的人，都是贪婪的愚蠢的人。 他不杀洛小北，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着清漪自己出来，或者清漪将东西交给了洛小北时，他再去取。 清漪柔媚的脸忽然带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纤细窈窕的身子动了动，天籁般的嗓音像是在哼唱歌曲一般婉转，“这件东西，你已经得不到了！” 白袍人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清漪脸上，刚才的话仿佛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清漪转身，不再看白袍人，她的视线落在被绿光包裹的洛小北身上。 “我答应姐姐的事终于办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清漪轻笑一声，话里满是轻松和欣慰。 “慢着！”白袍人忽然开口，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以为将东西交给她，我便无法拿到了吗？只要她死了，这东西依然是我的！”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清漪从轻笑到大笑，这声音恍若珠玉落盘一般好听，但王小碗心里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你没机会了！”清漪大笑，“你一辈子也没机会了！” 第四百一十章 不是同一人 “你……”白袍人冰冷的声音陡然提高，在出声的同时人影已经不见了。 王小碗视线一转，便看到黑影停在洛小北身前。 “你要做什么？”王小碗快速靠近白袍人，声线陡然提高，还未接近，便看到白袍人手中亮起一抹金色的光线。 快速靠近的身子陡然停在原地，王小碗瞪大了眼睛，面上的神色由震惊到复杂再到不可思议。 “砰——”金色的光线在绿色的光晕中绽放，一阵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将站在原地的王小碗惊醒。 “哈哈哈！哈哈哈！！！”清漪天籁般的声音哪怕是放生大笑，也能听出些柔媚来，“我说过，你没机会了！” “不可能！”白袍人声音沙哑，冰冷的声音已经变得怒不可遏，他手中的金色光线越来越浓，在王小碗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巨大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铛——”金属特有的声音恍若古老的钟声响起，一股奇特怪异的声线穿透耳膜灌进大脑，这声音穿透绿光和黑暗，向更远处传去。 王小碗视线模糊，在绿色和金色光源交织里，在石窟深处，一股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骤然响起，“吼——” 凭借本能快速转身，这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让王小碗心底一颤。 这石窟的深处究竟有什么东西？王小碗能感觉出来，发出这声音的东西比之前的黑色巨蟒更厉害。 但这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怨恨，似乎是被囚禁在地狱里出不来的恶魔。 短暂的视线模糊过去，王小碗的视线移到还紧紧闭着双眼被绿光包裹的洛小北身上去。 那金色的东西是什么王小碗极其清楚，可将洛小北包裹住的绿色的东西又是什么？而这绿色的东西还能将攻击抵挡在外。 “清漪，你这是在找死！”白袍人低吼，手中的金色光线陡然一抬，一束金光穿透绿色，骤然打在站在一旁身姿绰约的清漪身上。 王小碗心中一惊，张开的唇还未说出话来，白袍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眨眼的瞬间，白袍人的手已经掐在了清漪的脖子上。 “你竟然将你的修为全给了她！”白袍人捏着清漪脖子的手收紧，话语中的愤怒和惊讶毫不掩饰。 清漪站在原地不动，她没有躲开那道金色的光芒，自然也不会躲开白袍人对她如此明显的杀意。 “我早就说过，你没机会了！”清漪的声音很轻，里面带着戏谑和轻蔑。 白袍人身上的冷意更甚，手中的力道收紧，他声音冰冷，“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清漪嘴角的笑意洒脱而柔媚，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光线里，王小碗仿佛看到了摇晃的枝丫，看到了满地的青草，闻到了泥土的清香。 “不！”王小碗睁大了眼睛，她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 白袍人手收紧的一瞬间，王小碗的身体却动不了。 她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锁链绑在了原地，在哪些纷乱复杂的画面里，眼睁睁看着清漪窈窕的身姿恍若烟雾一般消失在一片刺目的绿光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机会了！”清漪的声音彻底消失在石窟里，但她在消失前留下来的话，却再次刺激了站在原地的白袍人。 王小碗腿一软，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人直直跪了下去。 膝盖跌在碎石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这样强烈的绝望王小碗从来没感觉过，但是在清漪死的那一瞬间，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王小碗心里萌生出了愧疚的想法。 她双目茫然没有焦距，视线落在前方，却始终找不到点。 王小碗是个淡漠的人，这种淡漠比洛小北更深，所以她能理解洛小北的愧疚，却从来体会不到和洛小北一样的感觉，而在这之前，她甚至认为，愧疚这样的情感，只不过是白费力气。 而一个完全陌生的清漪，却让王小碗第一次生出不一样的情绪来。 白袍人完全无视里跌坐在地的王小碗，他的视线落在依旧躺在一边的洛小北身上。绿色的光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有越来越亮的迹象。 “天真！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白袍人冷哼一声，一手慢慢抬起，金色的光芒再次从他手中亮起。 “住手！”王小碗声音沙哑，视线回转，一双眼睛清明而冷冽，她缓缓从地面站起，视线落在白袍人停下来的手上，“你是谁？” 白袍人身形未动，手上的动作开始继续。 王小碗身形一闪，在白袍人动作之前，整个人拦在了洛小北身前。 她盯着眼前的人，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你是谁？”她再次问道。 白袍人一双阴鸷的双目盯着王小碗，半晌，冷冷开口，“让开！” 王小碗不动，“你是谁？” “让开！”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两人相对而视，在一片冰冷阴森的空气里，周围的黑暗渐渐聚拢上来。 白袍人红色的双目动了动，他手臂一抬，在王小碗坚定的目光里，金色的光芒却越来越浓，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王小碗挡在洛小北身前，这一刻，她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念头，甚至于心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王小碗睁着眼睛，但她却仿佛失明了一般，在这一刻，所有的东西对于她来说，都像是被遮盖在了黑暗里。 “慢！”一道气势恢宏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金色的光芒落在王小碗的面门上的前一秒，骤然停住了。 在被打开出来的通道里，一道身影站在甬道的尽头，这道气势恢宏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白袍人转身，却只能看到一道正好隐在绿色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的身影。 “你若是杀了她，你认为她会原谅你？”眼看着王小碗脱离了险境，这道气势恢宏的声音速度放缓，里面甚至带着几分兴味。 “她”和“她”不是同一个人，站在原地的王小碗很清楚。 第四百一十一章 报仇 白袍人立在原地，一开口，话语中的冰冷仿佛能将空气凝结，“只要她能活过来，哪怕不原谅我，我也不在乎！” 王小碗一动不动的眼睛终于露出一丝茫然的情绪，她面无表情的脸破碎，一丝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嘲讽出现在嘴角。 “是吗？倘若我告诉你，她才是让她活过来的关键呢？”这声音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话语却让白袍人身形一颤。 “你说什么？”白袍人瞪着那道漆黑的身影，手中的金色光芒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说清楚！”眨眼间，王小碗眼前那道身影再次消失，而在距离王小碗有一段距离的通道的尽头，白袍人已经和那道黑影相对而立。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那道声音不多做解释，“你走吧！时机还未到，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你若是想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该明白，你应该出现的位置，是在哪里！” 白袍人立在原地，仿佛在确认黑色身影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若是敢骗我，哪怕我死，也一定要拉你陪葬！”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白袍人嘴里吐出，他转身，冰冷的视线落在王小碗脸上，冷冷道：“若是她活不了，你也不必活着了。” 王小碗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意，目光一转，不曾再看一眼离去的人。 要她走的是他，要她死的也是他。转身的瞬间，王小碗冷冽的目光终于碎在绿光里，转化成莹莹碎芒跌落。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洛小北的脸越发清晰。 王小碗忽然就想起，在山间的茅草屋里，洛小北说过她不会品茶。可那些和茶道有关的道理，到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这茶太苦，不合她的口味。 是啊！那么久以来，唯一看透她心里苦的人，也就只有洛小北一个了。 毕竟，像她这样清心寡欲的人，在外人看来，都应该是不受俗事打扰的。可谁又知道，她本就是凡人，生于尘世又怎么会脱离尘世？ 有些时候她反而羡慕洛小北的洒脱和不羁，谁的心里都有秘密，有人选择隐瞒，却日夜被秘密烧灼，有人放置于心底的某个地方，并且终身不愿回忆。而她以为自己是后者，却在跟着自家爷爷走遍大大小小的地方，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之后，才发现，她是前者，并且在很长的时间里，并不自知。 而能看透这些秘密的人，只有洛小北这个看起来像一张白纸，却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她现在还在融合不属于她自己的修为，这个过程有点长，这里不适合久留，你带着她走！”站在甬道尽头的人再次出声，将王小碗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王小碗循着声音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入口，而那道说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洛小北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无比清晰。身体轻盈到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而且感官的敏锐度比之前更加强。 她的记忆只留在清漪手中的绿光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仿佛睡着了，又像是清醒的，脑海里只有零碎的关于外界的片段。 但她心里也同时涌上来一些，并不好的感觉。 洛小北轻巧起身，穿鞋弯腰的一瞬间里，脖子上那颗被放在衣领里的菩提子跳了出来。 穿鞋的动作暂时停住，洛小北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白皙的手指在触摸到菩提子的那一刻，心底陡然涌上一股酸楚。 古朴的菩提子上，一道裂纹横亘在其中，仿佛只要轻轻一捏，这颗菩提子便会碎成灰烬。 王小碗推门而入时，入眼看到的就是低垂着头坐在床边的洛小北。 “你感觉好些了吗？”王小碗面色苍白声音沙哑，端着清粥往里走。却又在靠近洛小北之前，脚下的步子轻轻顿住。 关于清漪，王小碗了解得并不多。而洛小北也从未提过她和清漪的关系，可在石窟中，洛小北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王小碗便明白了，洛小北和清漪的关系应该很深厚。 而关于清漪的一切，王小碗所能猜到的，便只有一个。在清漪消失前留下的那道平静祥和的景象里，王小碗看到的，是一只树妖漫长而又寂寞的一生。 清漪，是树妖。 “来喝粥吧！”王小碗不想提太多关于石窟中的事，不管是关于清漪的还是关于白袍人的。 她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在洛小北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时间里，沉默了下来。 “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话？”良久，久到王小碗都要以为洛小北不会再回答她的话时，洛小北忽然又开口了。 也对，洛小北和清漪之间的情谊很深厚，清漪不在了，洛小北自然也会知道。 而清漪说了什么呢？ 王小碗开始回忆起在是石窟中，清漪消失之前，给她看的一些短短的画面。 那些都是关于洛小北的，洛小北还是个婴儿时到她成长到如今的年纪里的全部片段。那些压缩的片段像是一部长长的电影一般，将洛小北十多年的时间，全部压缩在了王小碗的脑子里。 那时候的清漪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管白袍人杀她还是不杀她，她都活不了。 而这些片段，都只是身为树妖的清漪，在死之前回溯的她还活着的时候的记忆罢了。 但清漪唯一留下了一句话，便是，“告诉她，不要难过。以及，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是报她被白袍人杀死的仇吗？ 瞿烟已经死了，那些村民也死了。虽然不是白袍人和瞿烟直接杀死的，但是骗村民将通道打到那里去的是他们，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里而已。 洛小北手指在菩提子上摩挲，这个仇，哪怕清漪不说，她也会去报的。 站起身，洛小北接过王小碗递过来的粥喝完。 在她放下碗推门而去的瞬间，并没有看见身后的王小碗脸上复杂的神情。 而站在冯家门口的冯七，这时，已经被村民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骗子 洛小北人站在堂屋里没出去，但是外面的吵杂和喧嚣此刻已经传进了洛小北的耳朵里。 “冯七，你别拦着，你让她出来！” “这个骗子！当初说好的会将人带回来的，这个骗子！” “让这个骗子出来！” 外面的吵杂的声音里，洛小北清楚听见了这样的话。 说话的人带着哭腔，一字一句，仿佛敲打在洛小北的心脏上。每敲一次，洛小北的心都在滴血。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冯七着急卖力的吼叫，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里，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人群的声音便将它掩盖。 “你让她出来，这个骗子，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对着冯七吼，但这声音极其尖利，落在洛小北耳朵里尤其熟悉。 “韩家嫂子，这件事和大师没关系！”大约是和村民们争执太久，他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你闭嘴！”韩家嫂子尖利的声音打断冯七的话，原本喧嚣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这件事你也要负责，当初是你将她带回来的，说会将失踪的人带回来的也是她，现在出了事，她跑不掉，你也跑不掉！” “对！你也跑不掉！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对！” “对！当初去取花就你一个人回来，你肯定是和她们串通好了！你就是为了活命！” “对！肯定是这样，你也有罪！你跑不掉！”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在韩家大嫂的话过后，变成煮沸的水。 冯七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接近惨白，对于解语花的事，他已经尽量在行动上去弥补心中的愧疚，可在被重新提起来的这一刻，他心里的愧疚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将他卷进大海，无论怎么扑腾，那样的窒息感却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那个骗子就在里面，我们把冯七绑了，冲进去将那个骗子绑起来！不能让她跑了！”人群里有人提议。 “好！” “冲进去！” “不行！你们不能遮阳……你们……”冯七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外面的人群已经一哄而上，冯七已经被失去理智的村民们揍了，在人群后面，已经有人拿着绳子要将冯七绑起来。 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洛小北捏了捏手指，抬头，面上的表情辨不清喜怒。 她走向门边，在冯家院门被砸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抬手打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咯吱——” 老旧的声音让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洛小北抬头，苍白的脸色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 村民面面相觑，洛小北身上的气势和平日所见完全不同。她身上的冷意让已经要冲进冯家的村民不经意的后退了几步。 “不要怕！”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眼前的气氛，“将她绑起来，别忘了我们死去的亲人！我们要让这个骗子偿命！” 韩家大嫂的脸因为怨恨而扭曲，她说的话成功点燃村民的怒意，原本对洛小北还心存忌惮的村民再次因为愤怒而冲了上来。 “不行！她不是骗子！大家要冷静，不要被人利用了啊！”在村民们的棍棒要落到洛小北身上的同时，已经一身狼狈的冯七挡在了洛小北面前。 沉痛的闷哼声并没有影响冯七将话说完，但村民们早就失去了理智。 冯七还帮着洛小北的事实，无异于火上浇油。村民们也不再关心棍棒是敲打在冯七身上还是洛小北身上，每落下一次，只要是打在人身上，他们的愤怒仿佛也因此而落在了棍棒上。 洛小北已经被冯七推开，那些村民被横亘在门中央的冯七挡在了外面。棍棒每落下一次，冯七身上的伤痕便多了一道，甚至于额头上还有鲜红刺目的血迹沿着冯七清瘦的脸颊不停往下流淌。 “住手！” “住手！” 洛小北冰冷的话语和远处而来的李叔的吼声重合在一起，愤怒的村民被这两道声音吓回了神。冯七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呈半跪的姿势，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门口的位置，为洛小北拦截出一段安全的距离。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匆匆赶来的李叔声训斥质问，他手中的拐杖敲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晦涩沉暗，他额头青筋暴起，怒气仿佛要将手中不断敲打地面的拐杖敲断。 “李叔，这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她根本没能将我家韩大带回来！这个骗子！”韩家大嫂之前还尖利的声音，在面对李叔时，陡然变成了委屈，她红着眼眶，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那些原本被冯七满面的血迹惊到手足无措的村民再次被韩家大嫂的哭声和控诉惊醒，但李叔在这里，尽管再愤怒，也不敢再用棍棒伤人。 洛小北面无表情将冯七扶起，对于韩家大嫂的眼泪和哭腔，她却恍若听不见一般。 村民们愤怒的眼神已经能在她身上戳出洞来，若是之前，洛小北还会因为没保住那些村民的性命而感到内疚和自责，现在也还存在内疚和自责，但是她已经不对这些村民抱有除了自责以外的任何感情了。 “你闭嘴！”李叔的怒吼让还在卖力哭诉的韩家大嫂一愣，她满面泪痕愣在那里，不明白明明受害的人是她，李叔对她却如此生气。 “李叔，你为什么……”韩家大嫂捂着脸再次哭起来，对于李叔的行为，她满是不解和不甘。 周围站着的村民也不理解李叔的举动，明明骗子是洛小北，可是李叔为什么会对韩家的疾言厉色？ “你以为你和你们家韩大一起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当我是蠢的还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蠢的？”李叔握着拐杖的手都在抖，但说出的话却让站在周围的村民都不解。 而一直在哭的韩家大嫂听到李叔的话后，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 “李……李叔……您说什么？我……我……”韩家大嫂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这让周围的村民更加不解。 第四百一十三章 自责 “韩大回不来，你怪在大师身上，那另外的人回不来，要怪在谁的头上？”李叔瞪着韩家大嫂，说话越来越大声。 韩家大嫂惨白的脸带着还未擦干的泪水，她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心虚的移开看着李叔的视线，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当然要怪在她身上！这个骗子！” 她手指正好指着为扶着冯七的洛小北身上，眼中却不是愤怒，而是惊慌和心虚。 “你慌什么？你心虚什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李叔并不看韩家大嫂的手，他的视线落在她心虚别开的脸上，“你没做亏心事，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周围站着的村民从来没见过李叔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让他们不解的是，李叔的脾气对着的还是韩家大嫂。 韩大死了，和韩大一起的各自的亲人也死了，最先通知他们这个消息的也是韩家大嫂，他们会一起到这里来找洛小北也是韩家大嫂组织的。可是李叔说的是怎么回事？ 韩家大嫂指着洛小北的手指都在抖，她惨白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是太过伤心还是太过惊吓。 她艰难转过身，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李……李叔，您说什么啊？我……我有什么好心虚的？骗人的又不是我！” 韩家大嫂脸上的水沿着她的脖子不停的往下滴，将她身上穿的麻布衣浸湿。 李叔瞪着她的眼睛一直没动，但李叔的怒意已经完全表现在了他的手上。枯瘦的手指用力握着拐杖，那根变了色拐杖也仿佛要承受不住李叔的怒意而因此折断。 周围的村民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之前因为愤怒而失去的理智也在李叔和韩家嫂子的对话里一点点的找了回来，也就是说，那些死去的村民之所以会发生意外，其实是另有隐情？ 有最先明白过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村民反应过来了，“李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叔怒视韩家大嫂，“你说！” “我……”韩家大嫂说不出话来，但她脸上的慌张更加严重，视线转了一圈，“都是她，她是骗子，我们的亲人都是因为她才送命的，我们快把她绑起来，让她偿命！” 之前应声而动的村民此刻没有一个响应韩家大嫂的号召，他们都站着，看着已经手足无措的韩家大嫂站在原地一阵乱吼。 大家都不傻，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韩家大嫂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若说没有问题，谁信？ 而且李叔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这里面有猫腻，那就真的是蠢了！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帮你说吧！”李叔深深叹了口气，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绝望的表情，闭上的眼睛将他的失望全部遮盖住。 “不！”韩家大嫂尖叫一声，脸上的绝望比李叔还要深，但她也只能叫出这一个字来，整个人瘫软在地，再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气氛陡然安静得如同结了冰，村民都竖着耳朵想听李叔究竟要说什么，而站在一旁早就知道一切真相的洛小北从头到尾都不曾将视线落到韩家大嫂身上。她搀扶着已经止住血的冯七往堂屋里去，对于外面的一切，她已经不想再听。 王小碗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药出来，将一碗黑乎乎的汤汁交给了冯七，“喝了！” 冯七错愕的看了一眼王小碗，见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也听了王小碗的话，将那碗汤药喝下了肚。 冯七不再像以前一样有那么多话，他接管了宗祠的世家还很短，但是他已经隐隐开始明白了，这村子里或许还藏着许多他目前所不知道的秘密。 而他也相信，自己早晚会知道一切的，虽然不是现在。 王小碗干净利落的帮冯七处理他额头上的伤口，凝固的血迹被温水擦拭干净，在一盆血水中，这才将冯七额头上的伤口看了个清楚。 棍棒下来时毫不留情，伤口也有些狰狞，好在冯七巧妙的保护住了自己的脑袋，才不至于让脑袋被打坏。 但是冯七身上的伤并不轻，有的地方已经红肿，甚至于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能看到淤青。 洛小北坐在一边，对于这样的事她帮不上忙，但是随着王小碗帮冯七清理伤口，那些因为她连累而承受的伤全部落进了洛小北眼里。 “谢谢！”半晌，洛小北终于开口说话。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谢！而且，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冯七憨厚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何况是这种替人挡棍棒的事。 洛小北没再说话，倒是冯七打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 “大师，韩家嫂子究竟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李叔会生那么大的气？”关于这一点，冯七是不明白的。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村民死了的事，但是他自己也感觉得到，他问的问题应该和那些村民的死有关。而且，在他刚刚的观察看来，韩家嫂子应该清楚那些村民是如何发生的意外。 他不相信村民的死是洛小北造成的，但是他也不敢相信，村民的死和韩家大嫂有关。 毕竟是一个村子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能做出来？ 冯七想不明白这样的事，可洛小北清楚，人一旦生了贪念，便再也没办法回头。 得到了一点，便会想要得到更多，直到送上了自己性命。 韩大将那些村民骗去挖墓的时候，想必也有很多人拒绝过，但是在韩大画出来的大蛋糕面前，他们还是动心了。 如果他们当时就要走，韩大不一定会取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杜选择了留下来。 洛小北没办法将这么残忍的事实告诉憨厚老实的冯七，但是她已经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李叔。 人死不能复生，洛小北自责没救到那些村民，但是她更难过，哪怕人已经死了，因为不敢面对自己，韩大嫂还要将一切的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还要她死！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好了 冯家门口的人已经散开，才一日不见，李叔的脊背已经佝偻起来。他背对着堂屋里的几人，站在院门外，视线落在渐渐散去的人群的方向。 洛小北站起身，走到了李叔身旁，“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洛小北对于自己答应了要将那些村民带回来，最后却没做到的对不起，也是让李叔知道了这么残忍的真相而感到抱歉。 李叔眼眶湿润，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将自己脸上的落寞掩去，这才转身看向洛小北，“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尽力了！” “说来，我们这个村子怕是不能再待了。”李叔叹了口气，转过身，视线落在还在清理伤口的冯七身上，“以前，我们虽然过得穷，但是对于这样清贫的生活还是满意的。现在为了一己私欲而闹出了这样的问题，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李叔凌厉的目光开始变得浑浊，那一瞬间，一向身体健康并不显老的李叔，仿佛突然老了十岁，他的无能为力深深刺痛了洛小北的心。 韩家大嫂虽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毕竟不是主谋。而且韩大已经不在了，韩家却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哪怕她再不对，村民们也不可能将她杀了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洛小北也深刻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帮，又要怎么帮？ “李叔……”洛小北一手抚上李叔的脊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没事，刚刚有没有伤到你？你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怪你！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贪欲造成的，和你无关！”李叔转身，拍了拍洛小北的肩膀，看到洛小北点了点头，这才迈着步伐，蹒跚离去。 洛小北的眼角泛起一丝酸涩，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替冯七包扎伤口的王小碗，转身，往陵墓的方向走去。 那个石窟的深处应该还有什么东西存在，洛小北不想再去探，但是被村民打出来的通道一定要封上。龙脉被打断，这村子里的人性情已经出现了变化，如果再放任不管，这个村子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空村了。 “大师——”冯七眼看着洛小北踏出了院门，他有些心急要站起来，却被王小碗按住了。 冯七不解，抬头看着王小碗，“大师就这么出去会不会不安全？我——” “你还想跟着去看看？”王小碗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冯七，仔细替他缠着额头上的纱布，“你想被打断骨头才舒服？” 冯七面色一囧，明白过来王小碗的意思。 他和洛小北以及王小碗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她们身怀异术，而冯七体质再好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再怎么，也禁不起更多的棍棒。 王小碗不再说话，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气，让冯七冷静下来，直到纱布全部缠好，王小碗这才收了手，“短时间里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好好养伤！” 洗了手，桌上的污水还没收，王小碗脚下生风一般追了出去。 洛小北要去哪里，王小碗大概能猜到。 但是已经站在陵墓的通道前的洛小北却愣在原地没动。 因为那处被村民们打通的通道已经不见了。 洛小北大概能猜到，她昏迷之后，是被王小碗带回去了，可这通道是谁封的？是大师兄还是二师兄？可他们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有轻风在洛小北耳边吹过，若不是对这处记忆深刻，洛小北大概都会以为，之前出现在这里的洞口只是她脑海中的幻觉。 “谁？”洛小北陡然转身，视线在周围的灌木丛上转动。 她醒来后，身体的感官就比以前更加灵敏，刚刚那阵风吹过，她便知道身后有人。 但饶是她现在的修为比之前高了不少倍，这个人还能在靠她如此近的地方出现，所以这个人并不简单。但好在这个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否则她现在就不是安然的站在这里了。 “不知阁下是哪位，可否出来见一面？”洛小北声音空灵，话语里带着冷意，没有平日里说话时属于少女的娇俏。 又一阵风吹过，灌木丛后有轻微的响动，洛小北快速移动，却在绕过灌木丛后看到从山下而来的王小碗。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王小碗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她绕过洛小北，视线落在她身后两山的夹缝间。 那处通道已经完全封闭了，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存在过一样。通道里的泥土和一切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连同那些血迹一起，在通道被封闭的一瞬间，全部被掩埋。 对于这样的结果，王小碗并不意外。 在通道里，将白袍人劝退，又让王小碗将洛小北带走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不曾看清楚他的脸。如果是他，会将这通道封闭上也不奇怪。 “刚刚这里有人！”洛小北皱眉，走到王小碗身边。 王小碗转身，“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这个村子和这座陵墓发生的一切，好像变成了一桩无头悬案。关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了线索。 瞿烟死了，白袍人还在。而那个出现在通道里的人是谁呢？ 何况……王小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只长生锁，还在白袍人手上。 洛小北看了一眼四周，山脚下那似绿非绿，似蓝非蓝的水没有任何改变，可她从这陵墓中出来以后，像是有很大的变化，又像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手指轻轻撵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菩提子，洛小北叹了口气，“我们继续走吧！” 这村子未来要如何，守墓人又是谁，都该告一段落。 洛小北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找，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而关于苏晓和陆哲，洛小北也相信，他们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出现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离开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 但在她们转身的一瞬间，便看到匆匆忙忙赶来的冯七，他满面惊慌，“不好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平静 “大师，那个……那个不好了！”冯七用了极快的速度到达这里，以至于他站稳之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洛小北皱眉，村子里还能出现不好的事，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一件，那就是白袍人去了。 “你慢慢说！我们先回去！”王小碗皱眉，对于冯七的慌张着急，她也想不太明白。 而且冯七从来没来过这里，应该是李叔为了赶时间才让冯七来。 冯七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大师，你师兄回来了！” 这话是对洛小北说的。 “哪个师兄？”洛小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又感觉有些怪异。她的师兄回来了，冯七怎么会这么焦急。 “不是！”冯七摆手。 “不是？” “不是，哎不对，你们快回去吧！他出事了！”冯七整个人语无伦次，因为太慌张着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能一次表述清楚。 洛小北皱眉，看了一眼王小碗，见她点头，这才对冯七道：“那我们先走，你后面跟上。” 冯七还没来得及点头，眼前早就不见了王小碗和洛小北的身影。 不用问，洛小北能猜到的是，回来的这个人应该是二师兄。而且看冯七的样子，便知道苏晓可能是受伤了。 王小碗精通医术却不在，李叔会让受了伤的冯七来送信，或许这次受的伤还不轻。 带着同样的想法，两人火速往村子里赶。 到达冯家时，堂屋里已经站了三个人，一个是李叔，还有两个却没什么印象。或许是太过仓促，苏晓被平放在地面，身下放了一块木板，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和手上还有部分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 王小碗接过另外一位不认识的人手里的毛巾，开始为苏晓清理伤口。 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太过疼痛，苏晓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握紧，骨节的位置泛出白色。 洛小北从来没见过苏晓这么狼狈的时候，从小一起长大，每一次见到的苏晓，哪怕是疲惫不堪，身上也有一股子潇洒风流的气息。像今天这样脆弱得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消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大师……”李叔看向洛小北。 意会到李叔的意思，洛小北点头，和李叔一起往外走。 “你们回来我就放心了，他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我请了村子里的大夫来看了看，想到还是你们有办法，我才让冯七去请你们回来。”李叔叹了口气，将站在堂屋里那两位洛小北不认识的人的身份大概解释了一下。 一位是请来的大夫，一位是发现苏晓并将他带到这里来的人。 李叔对着堂屋里招了招手，里面一位看起来比较敦厚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心知这是那位发现苏晓的人，洛小北上前去表示了感谢。 那人大概没想到洛小北这么随和，当下有些受宠若惊，只连声说不碍事。 “不知道这位大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发现我家师兄的地方？”洛小北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洛小北和王小碗一开始的预想，以苏晓的本事，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会这么惨。但是现在回来的苏晓满身伤和血彻底推翻了两人的预想。 中年男子自然不会推辞，“跟我来。” 洛小北点头，和李叔说了声，便跟着中年男子一起去了发现苏晓的地方。 “就在这里！”中年男子轻轻一指，将发现苏晓的地方指了出来。 地上还有些凝固的血迹，洛小北都能想象出来，村民发现苏晓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那样的场景就像是苏晓刚刚被人打了再被扔到这里来了。 可是在这周围，除了村民将苏晓扶到冯家一路上留下的些许血迹，并没有发现多余的痕迹。 而洛小北唯一发现的特殊的地方，在于这里就是曾经苏晓失踪的地方。 也就是说，苏晓在哪里消失，最后却从消失的地方回来了。 回去时苏晓身上的伤口已经清理完，在李叔和另外一个大夫的帮助下，苏晓已经被挪到了房间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整个人不再如之前的狼狈。 “他受的伤很重！”冯七已经去煎药，李叔和之前被请来的大夫离开了房间，王小碗也拉着洛小北出了房间。 “怎么受的伤看得出来吗？”洛小北问道。 王小碗摇头，“不清楚！像是被打伤的，但是又像是自己造成的。” “怎么说？”王小碗擅长医学，很多伤口她只看一眼便能知道是如何来的，但是这一次她说不清楚。 “身上有很多淤痕，像是擦伤又像是打伤，内伤和外伤都很重，右手骨折，好在内脏没有碎裂，但是受了重创，短时间里估计是醒不来。”王小碗细细分析了苏晓身上的伤口，最后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 对于苏晓出事，这一切都还有太多的疑点，不论她们怎么猜，最后只能等苏晓醒来才知道，可是苏晓什么时候醒还是未知。 按照王小碗说的，苏晓除了身上的伤很重，他已经好多天没休息了，长久的神经紧绷和满身的伤口，导致了他不得不多昏睡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短时间里洛小北几人是不能离开了。 苏晓喝的要全部都是用灌进去的，因为不能动，还需要冯七定时帮他翻身擦洗。 王小碗将石窟中发生的事告诉了洛小北，但是关于长生锁和白袍人要放走她却又要杀她的事没有说，而关于那个站在通道尽头的那个人是谁，两人都不清楚。 洛小北甚至也怀疑，那天她到陵墓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出现在甬道尽头的人。 村子里的气氛充斥在一种诡异的平静里，或许是因为打伤了冯七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明白了真相，又或许是因为李叔当时生气让村民们心有余悸。总之，在这几天里，洛小北和王小碗的生活过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平静。 第四百一十六章 收留 “你感觉怎么样？”王小碗手中的药刚放下，转过身便见到已经睁开眼的苏晓，眼睛望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次探了苏晓的脉，经过几天的修养，内伤和外伤都在渐渐好转。 作为一个重病伤员，苏晓的转醒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至少在王小碗看到他的第一眼，没有丝毫的惊讶。 “没问题就将药喝了！”王小碗将药递到了苏晓面前。 苏晓转了转眼珠，这才将头偏了过来，视线正好落到王小碗眼睛里。 琥珀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幽光，里面仿佛有一层氤氲的水汽，朦朦胧胧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苏晓脸色苍白，自己坐了起来。白皙的手接过往小碗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王小碗心里松了一口气，苏晓能自己动了，说明他身体恢复得不错。 “你先休息会儿，一会儿我给你端些清粥来！”王小碗声音很轻，将碗收拾了出去，再将门掩上。 苏晓仿佛很疲惫，看着王小碗出了房门，这才重新躺了下来。 门外的王小碗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这才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开了。 “怎么样了？”洛小北将粥放在桌上，看着已经走出来的王小碗问道。 王小碗摇头，“看来这次受的伤真的很严重！” 苏晓在王小碗面前表现出来的恢复得好的效果，在王小碗转身出门的一瞬间就破了功。 虽然能自己动，但整个过程里却不曾说话。大约起身的动作就用尽了身体的全部力气，在王小碗出门的一瞬间，便支撑不住了。 洛小北早就按照王小碗的吩咐将清粥备好，这几天里王小碗一直仔细观察着苏晓的病情，也猜到苏晓会在今天醒来。 “我去看看他！“洛小北端着手中的粥，看着王小碗点了头，这才开始往里走。 王小碗盯着洛小北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苏晓醒来的那一刻，王小碗便隐隐感觉到苏晓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 “二师兄！”洛小北推开门的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出奇的安静。 这个安静放在陆哲身上洛小北能适应并且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样的安静放在苏晓身上却带着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听到动静的苏晓转过身来，目光触及到洛小北的一刻有瞬间的怔愣。 “怎么了？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洛小北带着戏谑，她从来没见过苏晓面对她的时候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难道受了伤还伤了脑子？ 意识到这一点，洛小北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又探出纤细的手指探了探苏晓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怪怪的？” 莫名的看了一眼苏晓苍白的脸色，洛小北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这不对劲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你是来送吃的还是来看病的？”苏晓哑着嗓子开口，惊得洛小北快速收回了手。 说话这么不客气的，只有苏晓了。 心里的一点点的奇怪顿时消散，洛小北也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 看在苏晓是伤员的份上，也不再和他斗嘴，默默的转过身，将桌上的粥碗端了过来。 洛小北递碗的动作也带着说不出的潇洒，将手伸向苏晓的床边，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带着淡淡的清香味在屋子的飘散。 苏晓半坐着靠在床沿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碗，又看了看端着碗的人。半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洛小北忽然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算了，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喂你吧！”洛小北一脸嫌弃将粥送到苏晓面前。 似乎很享受洛小北像个小丫鬟似的伺候，苏晓一直绷着的脸总算缓和了下来。 一碗粥见底，看着苏晓再次睡去，洛小北这才皱着眉头往外走去。 洛小北没敢问苏晓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一是因为苏晓才刚刚醒来，精神力还不足，还需要多加休息。二是洛小北察觉到，就算她问了，苏晓也不一定会说。 他身上奇怪的地方在哪里，她说不上来，但是还是充满了疑问。 “你也发现了？”王小碗喝着水看着洛小北紧皱不舒的眉头问道。 洛小北点头，偏头看了一眼王小碗，“他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复？” 以苏晓现在的情况绝对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洛小北已经开始担心起陆哲的情况来。 在洛小北的猜测里，苏晓绝对不会出任问题，只不过回来的时间不确定而已，但是苏晓回来时的情况却完全让她没想到，那么陆哲呢？ 若是陆哲也受了重伤，或者遇到了很厉害的人，那他回来的时候要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洛小北完全不敢多想。 她开始理解之前那些村民失踪时，村子里的人的心情是如何的了。 “短时间里是不行的。”王小碗站起身，视线落在院门外，清冷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王小碗之前就说过，这一次苏晓受的伤很严重，哪怕苏晓自身的身体素质很好，或者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快，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再有能力和她们一起去找羊村。 洛小北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一个鲁莽的决定，竟然会让他们在这座村子里发生这么多事，现在还要在这座村子里待上他们也不确定的天数。 冯七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坐在桌边的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看着手中的书，一个皱着眉头盯着桌面，仿佛能将桌面看出一个洞来。 “你们怎么了？”冯七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视线落到了空了的碗上，一瞬间欣喜道：“大师的师兄已经醒了吗？” 洛小北抬起头，看了看冯七，点点头，“已经醒了，刚喝了粥才睡下，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了。” 这样的话洛小北本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她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将村民们带回来，可这样的事她并没有做到。 而现在，她们还要拜托冯七收留。 第四百一十七章 供奉 “怎么说这样的话？”冯七不解，“说什么借住？只要你们不嫌弃吃住简陋，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冯七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只要我在这里，他们没人会说什么，也绝对不会有上次那样的事发生的！” 担心洛小北是因为上次的事有了心理阴影，冯七信誓旦旦得说道。 而且冯七相信村民们只是因为一时的伤心而失去了理智，只要明白了这件事和洛小北没有关系，那么村子里的一切就会恢复到以前一样。 冯七有这样的想法洛小北并不知道，但是对于冯七这番话，她心里却是感激的。 这样秉性纯良的人洛小北见过的并不多，而冯七算是这些人里留给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之一。她们对于村子来说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冯七大可以不用这么帮他们。 “如此便打扰了！”洛小北站起身，对冯七点头。 “不用这么客气！”冯七摆手，因为洛小北特意表示感谢反而显得有些羞赧。 “对了！”冯七挠头，这才想起来他回来这里的真正用意，“李叔请你们过去一趟。” “我们？”洛小北和王小碗对视一样，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解。 “是的！”冯七点头，“我刚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结果给忘了……”冯七不好意思得笑笑，“不过好在又想起来了！” 洛小北点头，“那师兄就麻烦你先照看一下，我们去去就回。” “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冯七咧开嘴笑了，眼看着洛小北和王小碗出了门，这才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药碗和粥碗来。 李叔家两人都去过一次，上次去是为了和陵墓有关的事，这次去，却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你们来了？”刚到李叔的院门外，还没迈进去，便看到在院子里不停走动的李叔。见到两人来了，李叔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又看了看两人身后，这才让两人进了门，又将院门关上了。 李叔这么小心谨慎的动作让洛小北两人不解，“李叔，您……” “嘘……”洛小北话还没说完，李叔便转过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末了，又招手示意两人跟上。 洛小北和王小碗面面相觑，不清楚李叔此举是何意，但还是按照李叔的指示往里走。 绕过堂屋，李叔将洛小北和王小碗往厢房的位置带。走了短短几步路，已经老旧的木质门被推开，示意洛小北和王小碗进去，李叔又回头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意外，这才将门掩上。 这房间应该是经常住人的，房间里摆设的东西不多，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是一座晶莹的玉观音。 玉观音下有一个香炉，炉子里已经积满了香灰，应该是有人长期供奉的缘故。 李叔依旧不说话，拿起桌案上摆放的香，便就着还在燃烧的蜡烛将香点了起来。 洛小北和王小碗不明白李叔此举是何意，只站在一边。眼看着李叔将香插进了香炉中，还没开口问，只见李叔已经直起身，整个人的身子往前倾，在靠近玉观音底座下的位置，李叔扣了一块木头下来。 那块木头和观音底座呈无缝对接，如果不是李叔此举，两人也很难发现在玉观音底座下还会存在这么一个东西。 李叔将扣出来的木头往上翻，只见在木头的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把系着红色绳索的铜钥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存得很好的缘故，这钥匙完全没有变色。 “李叔这是？”洛小北看着李叔将钥匙从木头上扣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问明白这钥匙有何意，便看到李叔蹲下了身子。 在玉观音底座下的柜子的地方，李叔掏出手中的钥匙，在经过了多次反复摩挲之后，只听见“啪嗒”一声，整个供奉着玉观音的底座和柜子以及桌案全部往右边移去。 而在玉观音移开的原来的地方，却出现一条一次只供一个人通过的暗道。 说只供一个人这样的话还是有些艰难，毕竟，这一个人过去，并不能用走的姿势，而是要用爬的。 或许是出于保密的原因，这洞口开得并不大，以至于想从这个洞口进去，洛小北这样娇小的身材也不得不跪下去，再将腰弯下去。 说白了，必须得要手脚并用，否则根本就行不通。 洛小北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对于李叔将她们带来这里的原因。但李叔根本不说话，入口刚打开，他便跪了下去消失在洞口。 这速度快得一看就是经常进来这里的，因为有丰富的经验在身，所以一点也不犹豫。 洛小北也不犹豫，眼看着李叔不见了人，她也学着李叔的样子跟了进去。 王小碗垫后，等所有人都进了暗道，身后的玉观音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 钥匙被李叔带着，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外面会有人发现这里。而在这之前，洛小北也没想到，这样的入口会被布置在李叔的房间里。 手脚并用的姿势并没有用多久，石壁里虽然光滑，但人的骨头毕竟不是石头，跪太久了大家都受不了。 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洛小北的视线已经将所在的地方扫了一圈，并且也肯定了她之前的想法。 这里，就是村子里的宗祠。是代代相传的只有守着宗祠的人才知道的地方。 洛小北猜到宗祠会是个密室，却没想到这密室会有这么大。 密室的规模比李叔所住的屋子还要大上许多，里面按照分类摆满了书架。 大约是书太多，有些书架上已经挤满了，甚至有的书籍就那么随便堆放在地面。 而在书架的后方，占据了整块墙面的，是一尊比外面的玉观音还要大几十倍的观音像。 在观音像的下方，有一排一排重叠而上的黑色的灵牌。 洛小北想起，宗祠里面供奉的除了这村子一开始的建造者，还有历代的守着宗祠的人。 看着李叔上了香，站在一边的洛小北和王小碗便向前跟着李叔上香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宗祠 带着对前辈的尊敬和敬重的意思，在敬香前，洛小北也没仔细看灵牌上写的关于那些前辈的名字。 等将基本的动作完成了，洛小北这才开始再次打量起来这密室里的一切来。 灵牌上的姓氏都是普通不过的，和李叔之前描述的一样，这上面没有一处有描述到关于公输二字的内容。 清楚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嫌，洛小北也不惊讶。 但是这密室的格局和布置看来，不就是这村子里，只有历代守着宗祠的人才能进来的地方吗？李叔为何要让她们来这里？ “李叔……”洛小北开口想问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里叔摇头的动作却让她将接下来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李叔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手里还捏着那把了红线的钥匙，示意洛小北两人跟他来。 不明白李叔此举是何意，但总不能是让她们两进来玩儿的，便也不再打量着密室里的场景了，而是跟着李叔往观音像的右边走去。 观音像的右边也是一排刷漆的灵牌，三人走到了灵牌尽头的位置，只见李叔将手中的钥匙拿出来，在墙上一个细微的的位置里，将钥匙插了进去。 和之前进来这里时一样，钥匙刚放进去，和观音像摆放在一起的所有灵牌的架子便一起动了起来。 这动静很轻微，并没有发出特别的声音，但是在这短暂的动静之后，洛小北转身，便看见在架子和观音像后面出来一个容纳一人而过的通道。 和之前只能爬行的通道比起来，现在的通道已经能让人直立行走。 这样的设置倒是让洛小北没想到，在宗祠的后面居然还有一个特别的密室，难道这密室里才是放置什么重要东西的位置？ 为了保护这个东西，建造这村子的先辈们估计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三人从通道进入，这才看见，在这个还没有外面一半大的密室里，还有一座观音像。 这座观音像和之前的两尊都不同，密室里点着蜡烛，柔和的光将精致小巧的观音像点缀得晶莹剔透。 在观音像的前端，一个同样白净剔透的玉盘里，摆放着一张棕色的薄薄的纸。 洛小北一看就明白了，这才是李叔之前提过的那张供奉在观音像前面的图纸，也就是和陆哲画出来的那张刚好和这张上面的图案相似的那张。 这村子和陵墓之前带着某种联系，之前洛小北和王小碗来这里就是为了确认一下，可现在这件事都过去了，李叔又将她们叫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原本没想带你们来这里的！”看出来了洛小北心里疑惑了很久，李叔这才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这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 “什么事？”隐隐感觉到李叔这次叫她们来并不是为了宗祠的事，洛小北心里的疑问反而更深了。 李叔摇头，示意洛小北不要着急，只见他转身，一手拿起晶莹白皙的托盘上的棕色纸张，观音像后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一般，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洛小北和王小碗下意识往后退，却见站在原地的李叔并没有任何动作，这才明白过来，这样的动静应该不具备危险性。 这动静很快便消失了，在一阵厚厚的灰尘散开后，一阵凉意陡然扑面而来。 等面前的灰尘彻底散开后，洛小北这才看清楚带出来凉意的东西是什么。 观音像后面是一个黑色的洞窟，阵阵的冷气从石窟中冒出来，激得洛小北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冒出来。 “这是？”洛小北不解的看着那个石窟，里面的阴寒之气让洛小北下意识得往后退。 上次进了陵墓，洛小北因为极度愤怒，也想着替村民们报仇，所以对于她自己恐惧的蛇类也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现在想来，让她再经历一次，她却不太敢了。 对蛇的恐惧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事，或许在某一时刻她会忘记，可是整个人冷静下来之后，才会后知后觉感觉害怕。 洛小北就是这样的情况。 李叔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只感觉这后面的石窟和当时的陵墓中的很像，所以才叫你们过来。” 李叔的观察能力绝对不逊色于洛小北和王小碗，当时巨蟒刚一出来，王小碗便带着李叔离开了现场，可是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李叔已经将石窟中的模样记了下来。 石窟都差不多，从顶端快要接触到地面的石钟乳却是深处于地底下常年不见天日的石窟，在多少万年的积累下才能产生出来。公输家前辈将石窟建造在此处必然有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这样做的用意却让洛小北这样才发现这里的人不敢踏进去。 “李叔，当初让您接管宗祠的前辈没告诉过您这纸张一拿起来便会触发这样一个机关吗？”洛小北有些不理解，刚才的观音像一打开，漫天的灰尘便飞了出来，一看这地方就是从来没有打开过的。 “没说！”李叔的回答和洛小北猜想的一样，“这是我今天带冯七来这里时才发现的！” 这纸张是冯七无意间拿起来的，没想到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反而成了触发这观音像打开的关键。 着石窟里极其阴冷，洛小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要进去的想法。她转身看站在身后的王小碗，一眼便明白了王小碗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 “先回去吧！”王小碗点头道：“李叔，谢谢你愿意把我们带来这里，只是这里面太过危险，仅仅凭借我们两人之力，这里是没办法进去了！” 上次的情况是什么样李叔心里也明白，他会将这件事告诉两人只是希望对两人有帮助，并没有想到要洛小北和王小碗进去的意思。 “我明白的！”李叔点头，“我只是认为这件事应该可以告诉你们，但是太过危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 李叔转身，步履蹒跚的往灵牌的尽头走去，钥匙拔了出来，观音像恢复了原位。 第四百一十九章 忧郁小王子 “大师，你师兄醒了一直在找你。”洛小北刚到冯家，还没跨进院门，冯七便火急火燎得冲了出来。 冯七的表情很慌张，动作也很着急。 “你别急，我知道了！”洛小北有些哭笑不得，猜想冯七估计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可能都有想去李叔家门口守着的意思了，好在她们好回来了。 苏晓醒了，并且这么急着找她，应该是准备说他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的事吧？ 推开房门，苏晓坐了起来，后背靠在墙上，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苏晓也不曾睁开眼睛。 “冯七说你找我？”从苏晓醒来便一直透着奇怪，之前还不明白这奇怪点在哪里的洛小北这一次是看明白了。 一向喜动不喜静的苏晓从醒来后就出人意料的安静，虽然说话还是欠揍，可身上少了一股子洒脱的意味，倒是让她看不明白了。 听到洛小北的声音，苏晓这才睁开了眼睛偏过头来，目光落在洛小北的脸上，神色复杂。 “怎么了？”洛小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苏晓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这眼神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是从来没有过。 她确定自己脸上没东西，可苏晓这样的神色是为何？ “我们不去羊村了！”苏晓陡然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洛小北心里一惊。 她知道苏晓和自己的性格算是比较相近的，当初师父在天玑里留下话之前，洛小北和苏晓对于羊村便是存了可去可不去的态度。 毕竟师父的位置已经清楚了，他不在羊村，也未曾遇到什么危险。可后来师父刻意留下那样的话，他们不去便会被逐出师门。 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影响了到了师父对他们存留的决定，哪怕不情愿，他们也决定了要去。 而且这一路过来，遇到了这么多的人和事，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二师兄你又在跟我开玩笑！”洛小北只能将苏晓的话当成是玩笑，她摆摆手，在桌边坐下。 毕竟不去的后果很严重，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没有决定权。除非，他们要离开师门。 苏晓的眼神却一改之前的复杂，将自己的身体坐直了，认真道：“我没开玩笑！” 洛小北脸上的戏谑顿时收了起来，她从凳子上站起，目光紧紧锁住苏晓的脸，“为什么？” 去羊村是他们一开始的目的，虽然中途动摇过，但是他们会到这里来，不就是因为后来下了决心要去？而且按照推测，这里距离羊村的位置已经不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她没说，但是她的一切问题，都包含在了那三个字里。她相信，苏晓一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为什么！”苏晓回答得很随性，他移开了视线不再看洛小北，语气淡淡道：“大不了离开师门就是！” 洛小北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苏晓。 苏晓怎么可能会说离开师门这样的话？师父的养育之恩，他们师兄妹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难道可以这么轻易就被舍弃？ 她不相信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是苏晓，可是坐在那边的人又的的确确是他。她对苏晓的了解是除了师父和大师兄之外的第三人，这个苏晓不可能是假的！ “你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短暂的震惊后，洛小北冷静了下来。 她重新坐下，视线落在苏晓的侧脸上。可苏晓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晓仿佛不愿意提起。 洛小北也不再问，“那好，我现在不问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原因。”顿了顿，“你还是先休息把伤养好，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谈，究竟是要回去还是继续去找羊村。” 洛小北不是得不到答案就吵闹的任性的女孩子，她本就比同龄人的承受力和忍耐力要高上许多。她也不是得不到糖就会哭的小孩，这样的突发情况，她只能以更加理智的态度去应对。 他们师兄妹三人的脾气各不相同，但是对于决定了的事都是一根筋，听不进去劝。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劝，索性就翻过这一页不再去提。 两人都对对方很了解，洛小北说的话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苏晓也明白这个道理，暂时也只能应下来。 以苏晓的身体健康情况为一个基本的标准，等他好了，一切的事情再慢慢谈，否则这件事就这么压着。 为了防止苏晓一时想不通，会想着把药倒掉来减慢自己的身体恢复，每次送药过去，洛小北都必须会看着他喝完才离开。 苏晓也没有要刻意做手脚不让自己好起来，但是一向话多的他，哪怕能自己走动了，也不怎么说话。 每次见到他，不是在院子里坐着闭目养神，就是坐在冯七家得大门口盯着远处绵延的群山发呆。 这样的情况从他能站起来行走的第一天便开始，而苏晓身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潇洒气息。在举手投足间总带着一股阴郁的气质。 洛小北这才知道，苏晓这次说的话真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他是认真的！ 这样的转变让洛小北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明白，如果想让苏晓改变这样的状态，就要明白他之前究竟遇到了什么？能将一个人性格都改变的经历，必然是因为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创伤或者阴影。 但是苏晓不说，哪怕洛小北旁敲侧击得问过好多遍，苏晓连一句简单的话都不愿意提起。 关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苏晓闭口不言。 王小碗也曾试探过，但都没什么效果，这样的事，仿佛也只能等着苏晓自己想开了才好办。 而洛小北每次看到安静得太过的苏晓，都会很难过。 大师兄已经是一张冰块脸了，现在积极乐观阳光小王子的二师兄变成了忧郁小王子，她以后的生活要变得多无趣啊？ 第四百二十章 陆哲回归 经过前几次的试探无效，王小碗对这件事也保留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如果洛小北和苏晓商量不好的话，那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着。 随着苏晓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关于去不去羊村的事便要提上日程了，可洛小北清楚她自己心里的想法是不可能改变的。苏晓是怎么想的，也不会因为她而有所改变，否则这样的事便不可能会提出来了。 苏晓身上的忧郁气息越来越重，洛小北也整日得愁眉不展，冯七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了，只等在一旁干着急。 “二师兄！”想了很久，洛小北还是决定和苏晓仔细讨论一下这件事，“我们来商量一下这件事吧！” 总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不等人。而洛小北也想尽快将这件事解决了，然后回到学校去。 或者换句话说，洛小北只是想尽早结束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偶尔出来还好，时间一久，这旅途中种种的困难便让人心里越来越烦忧。 因为是师父的命令，哪怕心里再也不愿意，洛小北也不会违背。而且经过种种磨难，大家已经走到了这里了，再往前没多久便是羊村，这种半途而废的事怎么看也不是她的风格。 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吧？这是洛小北的想法。 他们三师兄妹都是师父抚养长大的，对师父的敬重都是一样的，没有特殊的原因，苏晓不会突然做出违逆师父的事来。 洛小北和苏晓商量这件事，说白了，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原因。 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只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好。如果这个理由能说服她和王小碗，那么这一趟也不是非去不可，毕竟她们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苏晓没出声，他低垂着头，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略显病态的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阴郁。 洛小北叹口气，自己的师兄自己能理解，苏晓不说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提起这件事。 再一次试探破裂，洛小北放弃了和苏晓讨论这件事的念想，她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王小碗，见她也只是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 还能如何？如果这件事不能说清楚，那她们只能在这里耗着？ “羊村不能去！”就在洛小北准备放弃的时候，一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晓忽然站了起来，视线落在洛小北的脸上，态度坚定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洛小北盯着他的眼睛，里面是一片白雾，教人看不清楚，“为什么不能去？” 洛小北只想知道这么一个答案而已。 “没有为什么！”苏晓简短的拒绝了洛小北的问题，他目光里笼罩着一层迷雾，“任何人都可以去，只有你不行！” 站在一边从未出声的王小碗陡然抬头，目光缩紧，盯着苏晓的脸。 洛小北也是一愣，“为什么？” 空气都在刹那间安静下来，苏晓的话就像扔进深水里的炸弹一样，炸开层层叠叠的水花，将王小碗和洛小北打翻在岸上。 洛小北已经完全不能理解和明白苏晓的话了，仿佛从头到尾，苏晓说的这一切没头没尾的话都是凭空而来的。他不解释，只能任由洛小北在心里幻想出无限的可能，自己构架出一个来龙去脉。 三个人站成了一条曲折的直线，眼睛里的情绪各不相同，只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你们看谁……”冯七一脚跨过院门，还没说完的话被眼前诡异的气氛打断。 冯七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场景在洛小北一行人中间却甚少见到。 没有人搭理冯七，他站在门口，目光茫然的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张了张口，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但洛小北头微微偏了偏头，她听到了冯七身后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这声音很熟悉，洛小北一下明白，是大师兄回来了。 “洛洛！”在洛小北念头刚定下时，陆哲清冷的声音从冯七身后传来。 比冯七高出一个头，身上的冷意明显，嗓音低沉，正是陆哲无疑。 这声音像是一盆冰水，冯七脑袋像是突然清醒了，急忙往一旁让去，身后的陆哲看了看洛小北，又看了看脸色过分苍白的苏晓。 哪怕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陆哲也能看出来洛小北和苏晓之间微妙的气氛。 “有什么事进去再说！”陆哲声音清冷，但他的话向来管用，洛小北和苏晓自然会听。 陆哲已经发了话，洛小北和苏晓也不在原地站着，跟着他回了房间。 若是放在平时，洛小北肯定要问一问陆哲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但看他没有受伤，眼前的气氛也着实怪异，哪怕洛小北好奇心很重，此时也失去了问的心情。 “你们说，什么事？”陆哲的声音清冷，三人占了不同的方位。 陆哲本就是三人中的老大，师父不在时也是他管束两人。除了对于大师兄自然而然的尊重，还有便是三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 但这件事要从何说起，洛小北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将视线移到苏晓的脸上。 陆哲一看洛小北的眼神就大概明白了事情出在苏晓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陆哲最清楚，平日里哪怕眨一眨眼睛都能猜出来心思，这么明显的示意还看不出来就真的是傻了。 “洛洛，你先出去，我和苏晓谈谈。”陆哲开口直接让洛小北走人。 洛小北没有异议，转身往外走去。 陆哲让洛小北离开，就是要单独和苏晓谈谈的意思，既然特意让她走，那他们讨论的内容是什么，洛小北也不会刻意去偷听。 只能挑了更远的地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只希望大师兄能问出来苏晓会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原因，在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苏晓究竟经历了什么？ 羊村还要不要去？为什么不去？ 而一直站在院子里的王小碗却一直皱着眉，视线落在远山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第四百二十一章 密谈 陆哲从房间里出来时面上的神色很难看。 洛小北原本想问的话，在看到陆哲拧着眉头的一刹那又咽了下去。大师兄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见到陆哲与平时的冰块脸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的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暂时没什么事，苏晓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我们再等等！”察觉到洛小北的视线，陆哲脸色稍缓，嗓音也缓了下来。 “大师兄！”洛小北皱眉，想了想，又抬头看向陆哲，“你直接告诉我，二师兄说了什么？” 苏晓说的那句，“谁都可以去，只有你不可以！”已经让洛小北产生了怀疑，去不去羊村不是苏晓的原因，而是她的原因。 陆哲阴沉的脸好转了些，他看向洛小北，嗓音里带着些许的柔和，“没什么，他就是身体没恢复好。”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事情是怎么样她有能力分辨，陆哲故意不说，或许是为了她好，但这样的维护，她不需要。 陆哲和苏晓密谈的结果，就是苏晓身体没恢复好所以情绪不佳？骗鬼吗？ 陆哲视线沉了沉，叹了口气，“这个以后再说，我们暂时先在这里住下，我猜想，师父应该要到了！” 洛小北一愣，脑袋有些懵，“师父要过来？” “嗯！应该会过来的！”陆哲点头。 “那大师兄，你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去了哪里？” 陆哲转身，在桌案旁坐下，目光沉沉，“苏晓消失的第二天夜里，有人进了冯家，给我留下了一个东西！” “东西？”洛小北来了精神，之前短暂的不愉快让她抛到了脑后，“可是那天你是早上离开的？和夜里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那天的事情洛小北有特意去记过，陆哲离开是上午，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 陆哲想了想，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你看这个！” 洛小北不明所以，视线落在陆哲白皙骨节分明的指尖上，一张棕色的纸张在他的手下不断被展开。 洛小北原本已经舒缓的眉头又慢慢拧紧，这纸张有些熟悉。等整张纸全部被打开，洛小北这才明白这纸张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张纸和李叔守护的宗祠里摆放在观音像前面的那张一模一样，甚至连上面的图案也一般无二。 这张纸并没有在夜里被发现，而是在陆哲醒来的早上，在他休息的房间里的桌案上看到的。 上面的图案和他当时对洛小北画出来的山脉改编相差无几，但他当时没说。 这纸张看起来很有年代感，不像是恶作剧，应该是有人要说明什么。而陆哲当时已经决定要去陵墓查探一番，这张纸上的发现会让他更确定自己的想法，却不是让他选择立即离开的原因。 何况，当时的陆哲并不知道这村子里还会有宗祠，更加不知道这村子的宗祠里还会有一张和他拿到手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图纸。 他会离开，是因为当时站在冯家的院子里时，一道来自院门外的视线的压迫感。 这视线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并且只用感应就知道，这个人很强。 陆哲并不知道，在这村子里还存在别的修为和道行都很高的玄学前辈，至少以他目前的能力来看，能用这样的视线将他压迫住的人，肯定不简单。 这种被视线锁定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虽然很强，可这人也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反而像是为了引他去什么地方。 陆哲心里自然有傲气，不服输，不是洛小北一个人有的特质，他们师兄妹三人都是如此。 所以他才会在匆忙间离开，只不过这离去的时间太久，也是他自己没想到的。 他抱歉没有告诉洛小北一声便离开了，但这一去他也不后悔，至少，他遇到了那个人，也知道了许多很重要的事。 “你在陵墓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东西？”陆哲突然问向洛小北。 陆哲清楚洛小北的脾气，他不见了，去陵墓的事洛小北也不会拖着等他回来，肯定就自己去了。 他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去了陵墓的位置。那条被村民打通的甬道已经不见了，而村子里的气息沉寂又冷清。不用多想就知道，出了事。 “村民们没救回来，甬道不知道是谁封的！”洛小北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完整。 关于瞿烟死了，关于她知道的神秘人，关于王小碗将她带回来的事。 陆哲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白袍人也出现了，可是王小碗还把你救了下来？” “嗯！”洛小北知道，这件事里有疑点，可是她相信王小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王小碗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她相信，这里面的事，早晚都会弄明白弄清楚的。 当时她的情况如何洛小北并不清楚，可是她明白，若是白袍人在，以王小碗自己，不可能在杀了瞿烟之后，还会将她带走。 疑点越来越多，洛小北越来越混乱，很多事想不明白，但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有意瞒着她。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洛小北往后看去，苏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王小碗也从院子里回到了堂屋。 “大家都在。”王小碗面上的神色不似之前的冷清，她扯了扯嘴角，苦笑从她嘴角蔓延开来。 “我知道，对于在陵墓发生的事，你们有很多疑问。”王小碗坐了下来，但话到这里，她却不似从前的利落，似乎对于这件事她本不想提。而如今，为了消除洛小北和陆哲的怀疑，或者说，是她自己不再愿意隐瞒，她要将关于她的事说出来。 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洛小北看出来了王小碗的为难，她心里纠结太过，他们也不逼她。 毕竟王小碗已经愿意对他们坦白，这本身就是一种表示对他们信任的行为了，他们自然也不在乎再给王小碗多一点点的时间。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杀了她 “你们说的白袍人，是我的父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小碗终于转过头，声音很轻的说出了这句话。 三人皆是一愣，看着王小碗微红的眼眶，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对于白袍人，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只是一路走过来，他设置在路上的那些东西，每一个都似乎是带着要取洛小北性命的意思，可真正想起来，他若是真的要取她的性命，大可以在当初极寒之域刚出来，被瞿烟抓住的那一刻就该取的。 但是他没有！ 而这后来的每一次，都仿佛只是试探。 试探什么呢？ 洛小北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试探却一直迟疑着不下手的？ 若说真的有什么不得不与白袍人为敌的理由，大概就是他庇护瞿烟，又在到了这村子之后，平白让这些村民丢了性命。 而现在王小碗说白袍人是她的父亲，这样的事实，大概放在谁身上也接受不了。 一向清冷的王小碗心里有自己不愿意提起的事，她没什么朋友，也不愿意将心里的事告诉别人，而当她真正愿意提起的时候，微红的眼眶已经将她心里所有的伤心难过全部出卖了。 她不是没什么情绪，而是没有遇到能触动她情绪的事。 洛小北站起身，慢慢移到王小碗身边，一手轻轻拍在她的脊背上。 此时此刻她并不能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王小碗将这样的话说出来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可是她内心的情绪如何，洛小北虽不能感同身受，却能理解。 “你是如何判断的？”陆哲比洛小北考虑得更全面，对于王小碗的反应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甚至在这些表面现象之下，他还能冷静理智得分析自己想出来的问题。 王小碗的视线仿佛越过外面敞开的院门落到了不知为何处的远方，她幽幽叹了口气，“爷爷给了我一把防身用的宝物，并嘱咐过不到必要时候不能拿出来。” “因为我先天不足，体质太弱。爷爷给我长生锁护体，并且从小开始用药物调理。”王小碗声音平静，安静得堂屋里，只有她平缓的语调，“长生锁不能轻易拿出来，因为一旦开启，它的巨大的威力不是一般法器可以抵挡的。” “长生锁被白袍人拿走了？”陆哲猜测道。 毫无意外，王小碗点头，“长生锁只有墨家人能用。就算是公输川，也不知道长生锁的存在。它只能留给公输家每一代直系血脉，并且长生锁的运用口诀也只有直系血脉知道。” 按道理说这东西应该是传男不传女的，可是到了王小碗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何况老爷子对这些也不在意，自然就给了王小碗。 “所以，白袍人在你面前用了长生锁，你才知道他其实是你父亲？”陆哲再次问道。 王小碗也不隐瞒，既然选择了坦白，便一次将洛小北和陆哲他们不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我的父亲还在世，这件事我一开始并不知情。”王小碗苦笑一声，对于这件事，她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毕竟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当初爷爷把长生锁交给我的时候也没提过，他只说我父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会发现端倪，是我在翻阅墨家典籍时发现关于我父母亲的记录这一段只有寥寥几个字。” 洛小北看了看王小碗，不由得感叹起来，有时候观察入微，人太聪明也不一定是一种好事。 只有几个字有很多种可能，或许是老爷子太过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便用简短几个字在典籍上做了个交待。 或者这个意外本就没什么好提的，所以只有那么几个字。 而王小碗的怀疑却不仅仅是那几个字引起的，主要是因为那几个字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个意外是什么意外。 死因是什么都不愿意提，是老爷子太过伤心？ 这不是合适的理由！ 王小碗了解自家的爷爷，从他记录典籍开始，每件事无论大小，都是抱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去面对的。绝对不可能因为死的是自己的儿子儿媳便懈怠。 可当她带着这样的疑问去问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又故意岔开了话题，说话措辞也含糊不清，让人听不明白也了解不了。 王小碗存了疑心，对这件事便越发在意。 直到向来滴酒不沾的老爷子喝醉了酒，王小碗才从他嘴里断断续续的了解到了关于自己父母亲部分的事。 但老爷子哪怕是喝醉了，也严格把守着自己的嘴，她只知道自己父亲还活着，但是不知为何事，被老爷子逐出了师门，连直系血脉所拥有的长生锁也一并被老爷子要了回来。 虽然老爷子当时如此狠心绝情，但王小碗心里清楚，老爷子带着她四处奔走，除了是为民除害，带着她四处游历，并在这个过程里让她的医术学得更好些，另外的想法还是在寻找她父亲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怕当年做了多大的错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小碗也从一个不知事的孩子长成如今的模样，她的父亲也该回来了。 可惜老爷子和王小碗都是这么想，她父亲却不是这么想的。 “那你母亲呢？老爷子没提到过吗？”洛小北问道。 王小碗摇头，“没有！” 王小碗心里的悲凉和凄然让洛小北根本说不出别的安慰人的话来，可是这样的事，却让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和王小碗的经历何其相似又不相似，她自小也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若不是师父收留，她是不是早就饿死了或者冻死了也不说准。 否则哪里还有现在的洛小北？ 各自有各自的苦难，这些都说不清楚了。 “所以当时，他放了你？”陆哲皱着眉头，这些他没想明白的事，必然是要弄明白想清楚的。 王小碗摇头，“不，他想杀了我！” 三人皆是一怔。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后事 “那……”一直没说话的苏晓此时仿佛才终于有了丝生气，关于王小碗的父亲和关于王小碗的事，仿佛一根刺，将他本就疲惫又憔悴的心扎得生疼。 他只说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想问，那她是怎么出来逃出来的，还将洛小北一起带出来了。 他重新低下了头，仿佛之前的情绪激动只是一个错觉。 王小碗明白苏晓的意思，她笑了笑，可这笑容里总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若是要我死，又有长生锁在手，当然逃不了。能活着出来，只是因为在那时刚好出现了人搭救而已。”关于这个搭救的人，王小碗将他和白袍人之间的对话叙述了一遍。 而关于洛小北被绿光包围，且白袍人还动用了长生锁想要杀洛小北的事她没说。 洛小北和清漪的事，洛小北应该不想再提。而关于白袍人想杀洛小北的事，是王小碗自己不想提。 说是出于私心也好，或者说是不想认清这个事实也好，王小碗心里的悲凉如同洪水，已经将她淹没在里面随时都像是要窒息死去。 “又是他吗？”洛小北抬头看向陆哲，这个人是谁仿佛不需要再多猜。 应该就是他将图纸放到了陆哲的床边，又是他将陆哲引了出去。在王小碗和洛小北出事的时候也是他出手相救，可他究竟是谁？ 他既然能将白袍人劝退，而且在听王小碗转述的那人和白袍人的对话里，这人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墨家关于王小碗父亲的事。 “这件事暂且不提了！”洛小北坐了下来，王小碗基本上将她知道的一切能说的全部都说了。 就算王小碗不说，他们也不会怀疑王小碗，只是将一切说开了，没了隔阂，这样的事大家都高兴。 可是这毕竟是王小碗的伤心事，再提多了，只能是越来越多的感叹和凄凉。 “白袍人如今去了哪里也不清楚，在没有找到他之前，这件事暂且搁置。”还有后面的话洛小北没说完，可她想了想，认为这件事并不适合在王小碗年前提。 如果白袍人还要再次试探洛小北甚至是杀了她，或者说要杀了王小碗，那么到时候两边只能拼个你死我活的状态下，王小碗还是避开得好。 可惜她没有替王小碗做决定的权利，到时候要怎么办，都要她自己选择。 而且白袍人不可能不知道王小碗是他的女儿，如果他自己暴戾到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那么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再加上村子里那些人的性命，这一身的血债，始终还需要血来还。王小碗正是因为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才在发现了自己父亲之后，不仅没有一点的喜悦，反而一筹莫展。 她内心的矛盾和纠结，比洛小北和陆哲多很多，洛小北现在才考虑到的事，早在王小碗知道这一事实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了。 可是还有许多事王小碗不明白，那位出来救了她和洛小北的人对白袍人说的话，“如果她死了，她也活不了！” 这个“她”是谁？ 而且当初白袍人和瞿烟诓骗村民去取解语花又是为了什么？那一朵需要用人的灵魂去换的花，究竟曾被人期待过会在上面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王小碗埋着头，一向冷静清醒随时都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洛小北出谋划策的女子，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此刻的她哪里还是什么奇女子？她也只是尘世中，为血脉亲情而担心忧虑又焦急惶恐的女孩子而已。 陆哲摇着头拍了拍苏晓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让王小碗自己冷静冷静。 洛小北也不再打扰王小碗，她自己都还被一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解决的事缠绕着，此时的状态里，他们每个人都应该各自冷静冷静。 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装满了事，和他们一群人有关，却又仿佛无关的事。 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冯七在厨房里不停地忙碌着，只为用固定的食物变幻些不同花样的食物来，为洛小北一行人的团聚庆祝一番。 哪怕沉浸在喜悦氛围里的人只有他一个，这顿看起来喜悦的晚餐，在洛小北几人强颜欢笑的面容里，以一种表面热闹的形式结束了。 是夜，王小碗推开了苏晓的房间。 还在灯下闭目皱眉的苏晓眼睛一睁，双目中朦胧的雾气被烛光晕染成一片橙红色。 王小碗面色苍白，站立在距离苏晓正前方的位置。 “你是不是进了伏羲八卦镜？”她的声音很轻，而屋子里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烛火燃烧留下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除此之外，他们两人的呼吸也仿佛一并消失了。 苏晓没说话，但这无疑是一种默认的态度。他和王小碗对视良久，开口道：“你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你是不是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东西？”王小碗往前走了一步，她的声音里充斥着少量的焦急和急迫，“是不是关于洛……” “不是！”苏晓豁然起身，他坐着的凳子往后退去，在地上响起短暂的“哗啦”声，苏晓转身不再看王小碗，沉声道：“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王小碗并没有动，哪怕苏晓已经明确表示了他这是在送客的意思。 “你看到了洛洛的命运是不是？”王小碗声音平静，“伏羲八卦镜并非只有一面，人人都以为它是一个实体，只有一部分人知道，伏羲八卦镜只是伏羲当年为了避免邪祟伤害无辜百姓而留下的阵法，这些你都知道。” 苏晓没动，背对着王小碗，而他脸上的神色全部埋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明白看不清楚。 “世人只知道伏羲八卦镜能克服这世间一切的邪祟，却不知道它借用了天道，带着预知后事的法力。” “你不让洛洛去羊村，是因为你知道，她一旦去了那里，便有可能回……” “够了！”苏晓低声喝道：“你回去吧！” 第四百二十四章 送行 王小碗面色微白，清冷的双眸盯着苏晓的背影良久，她的心里越发悲凉。 苏晓的反应，等于已经承认了王小碗猜测的事是真的，也只有与洛小北有关的事，能让他一反常态失了理智。 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关门声，苏晓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动了动，他转过身，脸埋在阴影里，右手的手指捏紧，骨节发出“咔嚓”的声响。 “怎么样？”洛小北站在院子里，身后王小碗被烛光拉长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 相处得久了，谁靠近，只用耳朵一听便能听得出来。 王小碗站在身后，视线落在洛小北的脸上。暗黄的光影让她的脸看不真切，她仰着头，视线湮没在在漫无天际的黑暗里。 “你在看什么？”洛小北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洛小北收回视线，看向王小碗，双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橙光，“不知道！”她答。 “你还要去羊村吗？”王小碗也向她看过去。 伏羲八卦镜能预测到后事，倘若苏晓看到的是洛小北去羊村会丢了性命，那么，此去就必定是一条不归路。 洛小北转过身，逆光而站的王小碗脸上的神色模糊在黑暗里。 顿了顿，洛小北轻声开口道：“二师兄说了什么？” 王小碗抿唇，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道：“你，不能去羊村！” 站在院子里的人脸上的神情怔了怔，就在王小碗以为她要再问的时候，洛小北却点头，说了声，“好！” 夜晚的风凉意更甚，两人都站在风里不动。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这里干嘛？”突然出现的冯七不明所以得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他只是刚好要关院门。 有时候洛小北也挺羡慕冯七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过得最无拘无束，一日三餐吃吃喝喝，再带上自己的锄具，为了简单平凡的生活而活。 洛小北也曾这么简单，为了零花钱为了并不困难的学习的而努力，而不是为了去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的地方在这里纠结。 既然苏晓和王小碗都说她不能去，大师兄又不肯说，那她不去又有什么大不了？ 洛小北抬头，吸了吸鼻子，“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也好，正好这天越来越冷了，不用出去跑也挺好的！”冯七关上了院门，也刚好听到了洛小北说这句话。 他搓了搓手，嘴里哈出一口冷气，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洛小北点头笑了笑，附和了一句，“是啊！” “这都这么冷了，改天也可以弄个汤锅吃了！”冯七心情很好，他刚接了宗祠，里面好多东西都是他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的。 关于这个村子，关于这个村子的祖辈。 洛小北原本沉闷的心情因为冯七提的这句汤锅又豁然轻松了几分，她偏过头，“你会做汤锅？” 洛小北的惊讶并不在冯七会不会做汤锅上，而是在于这村子里这样的条件还能做汤锅。 “自然是能的！”冯七点头，又左右看了看两人，“都别站着了，去休息吧！”说完冯七又抖了抖，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屋子里跑去。 洛小北被冯七的动作逗笑，关于去不去羊村这件事的不快也暂时消去。 她有很强的调节能力，既然不行，那就将注意力放到其它的事上也是一样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洛小北的不快，也或许是骤然降下的温度让冯七兴致大起，汤锅准备在第二天的中午。 冯七特意搬来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炉子，上面放了一口锅，凳子被摆放在周围，桌案放在旁边。上面摆满了冯七自己种的菜，还有一些一直放着不曾拿出来的腌制过的野味。 或许是认为汤锅没有新鲜的肉不尽兴，冯七特意起了个大早，也运气极好的捉到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 他在村子里长大，哪里可以逮到兔子，哪里会有野鸡出没，只凭着简单的判断便知道。 “现在大概就只有这些了，先凑合凑合吧！”冯七将碗筷端了出来，锅里的汤是野味吊出来的。 没有洛小北在学校里吃的花样多，但每一种东西的分量都足够多。洛小北也大概能猜到，冯七说的大概，已经是他储存一年留下来的口粮。 而这些看起来还是新鲜的菜，再过一段时间便一点也不会有了。 一顿简便却不简单的午饭算是为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送行了。冯七总会挑些好笑的话来说，原本有许多的不快，也在大家刻意营造出来的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的氛围里结束。 有的话刻意不提，却在热闹后，人离开后，难免显得有几分落寞。 而洛小北一直以来信奉的目标，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被摧毁。她只要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们回来便是，仿佛也只能如此了。 王小碗他们离开不过半日，气温再次降了下来，夜里山野间的风声如同尖刀刮过，洛小北整颗心也因为这风声而悬着。 她忽然想起了好多一路走过来所遇到的艰难险阻，那些人那些事都在她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 这一路下来，她好像什么也没学到，又好像学会了太多。那些在半路上离开的人现在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洛小北叹了口气，裹着被子，将后背抵在身后的墙上，这么冷的天，风餐露宿的王小碗和两位师兄要怎么办？ 她翻身，将脸对着里面的墙，外面的风声似乎也在渐渐变小，这屋子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刚闭上的眼睛却又在一瞬间睁开，她翻身坐起，冷声喝道：“谁？” 或许是清漪的缘故，洛小北现在的修为和道法已然比之前高出了不少。如果是冯七，那么她发现得肯定比现在还早，但来的是位高手，以至于，那人现在正站在洛小北的床边。 “倒是有长进，看来让你们来这一趟是来对了！”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 洛小北原本紧绷的脊背一瞬间松懈下来，她惊讶得欢呼出声，“师父！”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在了 “师父现在来，可惜大师兄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去羊村了！”短暂的欣喜后，又是沮丧。 “这不要紧。”老头子返身坐到了凳子上，语气轻松，“我们去追上他们便是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洛小北更加沮丧。 没有听到洛小北的回答，而且一向活泼多话的洛小北也一反常态的不怎么说话，老头子这才明白过来不对。 “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 洛小北老成得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个清楚。 老头子没接话，听完洛小北的话后，他略微想了想，开口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洛小北一怔，瞬间明白过来自家师父这话的意思。洛小北本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她想要去的地方，能因为别人的话而不去了？ 哪怕这人是她的师兄，哪怕另一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洛小北垂着头，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真心不应该辜负。 她看得最重要的也只有这些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是亲人的存在了。 “你问问你自己，想不想去？”老头子也不多劝，他看事只从本质出发。 洛小北没回答，没有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在她心里，坚持了这么久的目标，突然就不能去了，说没有失望了沮丧是假的。 “我的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了？”老头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师父……”洛小北抬头。 老头子没看她，只手中捏着一只装水喝的碗。 “我去！”洛小北双眼迸发出光芒，决然做下了一个决定，对她来说整个人也跟着变轻松了起来。 老头子似乎很满意，“啪嗒”一声将碗倒扣在桌面上，朗声道：“这才是我的徒弟，要做什么只管上就是，有师父在你怕什么？真有什么事，还有两个师兄在前面给你顶着，不然我就将他们俩逐出师门！” “噗——”洛小北一时没忍住，只要有师父在的地方，她心里也跟着安心。 因为，她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徒弟啊！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洛小北问道。 “走！你师兄他们去我不放心。” 洛小北心里一暖，“师父是不放心我们才特意赶来的吗？” “不是！”老头子的话让洛小北心里的暖意顿时一滞，可接下来的话让洛小北明白，自家师父只是嘴硬而已，“你们是我教出来的，本事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此去太过凶险，以你们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抽身。” 老头子不明说，她也不拆穿。太过凶险，没办法完全抽身，所以才会急匆匆赶来，不还是因为不放心？ “师父，此去是为了神策轩凰吗？”洛小北问道。 老头子走在前面，渐渐变弱的山风似乎快不过他行走的速度。洛小北虽然赶不上，却并不吃力，只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刚好的距离。 “并不是！”老头子还能回答洛小北的问题，“我当初只说让你们去羊村，但神策轩凰的事我只告诉过陆哲，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将它找到。” “不找？”洛小北不明白，既然是为了书，又为什么不找？ 也难怪她和苏晓都不知道这件事，当初告诉她和苏晓神策轩凰一事的是王小碗，陆哲也是知情的。 却原来师父只是要他们去羊村，为的也是这本书，却并不是要将这本书拿到手的意思。 “可是师父，这本书不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吗？如果不找，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了，该如何是好？”说这句话时，洛小北心里忽然想起白袍人。 如果被白袍人拿走了，他要做什么呢？ “正是如此，所以我要你们去，是要阻止有人拿到这本书的。”老头子耐心得回答着洛小北问的问题，在无边黑夜里行走，有能说说话的人在，对他来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人老了，总喜欢热闹。而他的三个徒弟，不管如何，都是他要保住的人。否则被叫了这么多年的师父，都是白叫了。 “师父，为什么……”洛小北不明白，这么厉害的书，为什么师父不要，那可是传说中最厉害的玄学之最。 难道这书面世之后，会遇到很多事吗？ “等你到了，你便清楚了！”老头子叹了口气，有很多事，在二十多年前便发生过，如今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命运的齿轮仿佛又转回了原地。 羊村，洛小北非去不可。而有些事，也到了要让洛小北知晓的时候。 “你十一岁生日那年给你的菩提子还在吗？”老头子忽然想到这一点。 “还在！”洛小北点头，“可是它碎了。” “碎了？”老头子疾行的脚步骤然顿住。 洛小北连忙从衣领处将菩提子掏了出来，又解开脖子上的红线，递到了老头子手里。 菩提子上的裂纹很清晰，用手一触摸便能感觉到。 老头子摩挲了几下，叹了口气，又将菩提子递给了洛小北。 “你应该知道这菩提子的真正作用了吧？”老头子问道。 洛小北点头，“姨妈已经不在了！” 她很少问过自己的身世，长这么大，洛小北从来不曾向师父询问过她父母的事。而老头子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关于他收留到洛小北之前的全部事情。 洛小北唯一的姨妈，却不是个有血有肉的真正人类，只是一只树妖。 可她却能在带着正气的菩提子中寄存，想来，哪怕她是妖，也是一只善良的好妖。 “将这菩提子保存好！”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转过身叹了口气，整个人写满了惆怅。 自然，哪怕老头子不说，洛小北也会将这颗陪伴了她十多年的菩提子保存好。 在她不知道这菩提子里寄存着清漪之时，她曾经也被清漪多次搭救。那些总能在邪气到来时恰到好处的提醒，绿光给予她的一切的庇护，在她才刚知道不久，在她还没有从自己有姨妈有亲人的这件事缓过神来时，人就不在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预测 两人的速度都提到了最快，洛小北的修为虽然提高了不少，可要和师父比还是差了一截。可这样的速度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难事。 追上陆哲三人，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见到老头子身后的洛小北，三人面色皆是一变，异口同声惊呼出声，“洛洛！” “你们两个兔崽子，将洛洛一个人扔在那个破村子里自己跑了！真是长本事了哈！”老头子往陆哲和苏晓的脑袋上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儿，一如小时候功课做不出来的小惩罚一样。 陆哲面不改色，以往会假装吃痛揉脑袋说笑的苏晓这次也异常乖觉安静。 老头子一下子就看出来不对劲了，“我说怎么回事？陆哲一个冰块脸拽得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就算了，怎么我叫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副要哭的表情？我还没死呢！见到我老头子就这么不高兴？” “师父，您说哪里的话？”洛小北扯了扯老头子的衣角。 这一趟，她就不该来。从见到陆哲三人的表情开始就知道，不管如何，他们不让她跟着总归是为了她好。 但师父说的这句话委实严重了些，陆哲三人脸色不好是因为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见到师父的原因。 “你别扯，给我站到前面来！”老头子摆了摆手，他最不耐烦见到这一幕。 活泼外向的洛小北什么时候也成了这幅说话扭扭捏捏的样子？ “拿出你的气势来，师父给你撑腰你怕什么？”老头子板着脸瞪着陆哲和苏晓两人，嘴里的话倒是说给洛小北听的。 洛小北不敢不听，倒也乖乖的站到了前面去。 人在老头子和两位师兄中间站着，可她娇小的身材完全没能将自家师父怒瞪师兄的眼神挡住。 事实上，她心里是真的想好好解释的。 左右看了看两边，洛小北心里叹了口气，她要怎么说？原本，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不是这样的。”苏晓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了。 他们对自家师父带着绝对的尊敬，也不想惹他老人家不高兴。而且，这样的事，他们只是不想让洛小北知道，如果告诉了自家师父，或许还能有解决的办法。 反正洛小北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到了这里还把她赶回去？似乎事情的轨迹在按照伏羲八卦镜中的预示在往前走，但苏晓和陆哲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想了想，苏晓再次开口道：“师父，洛洛不能去羊村！” 洛小北不明白这是为何，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和她有莫大的联系，或许已经牵涉到了她的性命，否则自己的两位师兄和王小碗也不至于全部都希望她能留在村子里不要去涉险。 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毕竟从前的她要去哪里，从来没有被阻止过，甚至还会获得师兄们一致的支持。 “为什么不能去？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将你逐出师门！”老头子顿时跳了起来，指着苏晓就开骂。 人老了倒是比年轻的时候要更加活泼，可每次遇到重要的是，老头子再生气，也不会说出逐出师门这样的话。 而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老头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两人有事瞒着？但他一直以来所提倡的都是有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一般这样的事又的确是难事，否则就陆哲和苏晓的能力早就能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可他们再三隐瞒，那就说明，这事很棘手。 老头子动怒是真，怒的却是因为陆哲和苏晓两人不坦白。很多误会都是来自于“为了你好”这样的屁话，为了谁好，就应该有足够的信任而不是隐瞒。 他的徒弟他最了解，不说点狠话，他们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果然，苏晓因为老头子的话，面色更加凝重，他张了张口，“师父，我进了伏羲八卦镜。” “你……”老头子话还没说完，顿时又一顿，“你说什么？” 苏晓目光凝重的看了看洛小北，又看了看自家师父，这才又开口说了一句，“师父，我说的是真的。” “那村子里有伏羲八卦镜？”老头子原本盛怒的脸在一瞬间熄灭，想了想，又恍然道：“难怪！难怪！” 洛小北自然知道伏羲八卦镜，可是她没想到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一直以来瞒着她的，原来是这件事。 难怪苏晓从回来起就不对劲，因为伏羲八卦镜里预示的事和她有关，而且看他们的反应洛小北已经猜到，这不是什么好事。 可师父说的难怪是什么呢？当初他离开不就是去寻找伏羲八卦镜了吗？而那村子里的伏羲八卦镜没有被师父发现吗？ 洛小北不太明白自家师父话里的意味，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可能真的不能去羊村。 “师父，我先回村子里等你们。”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和手足无措，对于这样的缘由，洛小北显得很平静。 “站住！”洛小北还没转身，老头子突然发话，又让她站在了原地。 “羊村，你必须去！”老头子又开口，说的话却让陆哲和苏晓以及王小碗大吃一惊。 洛小北自己也吃惊，不明白师父的用意？ “师父！” “前辈！” 三人异口同声，只有洛小北不解的站在原地看向自家师父。 “逃避不是办法，伏羲八卦镜预测出来的事，是会既定发生的事实。你们以为这丫头不去她的命运就能被更改吗？”老头子看了看洛小北，又语重心长的看了看陆哲和苏晓两人，“就算她避开了羊村这一劫，让她回去，或许在中途便出了事。” 老头子将这件事看得很通透，既然不能逃避，就需要她自己去面对。结果如何，到时候再说就是。 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并不是一种消极的处事态度，而是面对眼前事最好的处理办法。 “那要怎么办？师父？”苏晓抬头，语气急切。 洛小北去羊村是改变不了了，可她接下来的事要如何？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事在人为 “你们遇到小事就能理智从容得处理，一遇到涉及感情的事便乱了头绪慌了神。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关心则乱，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老头子这时候还不忘说教，他顿了顿，“让你们走这一趟，看来历练得还是太少。” “师父……”一直站在一旁表现得还算冷静的陆哲开口唤了声。 若说这里面谁最冷静，除了当事人洛小北自己之外，剩下的应该就只有陆哲了。 可哪怕他再冷静，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要如何才能让洛小北避开这一劫？逆天改命的办法，从来都只有鬼魅才会做，而且下场都会很惨。 他们不让洛小北去羊村已经干扰了天意，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都还没有定论，可洛小北若是不去羊村，或者说这一次洛小北没有出事，那接受惩罚的并不是洛小北本人，而是无意间已经提前知晓未来的事情是如何发展的苏晓。 结局如何他心里都清楚，但这样的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的。可明显，洛小北的冷静镇定只是她所能表现出来的，不让大家担心的最好的状态。 而她心里的迷茫和困惑以及无助，一点都不比陆哲和苏晓少。如果说此去便是一条不归路，那她有没有做好准备？ 所以本应该知道逆天改命违背天意会接受多大惩罚的洛小北愣是没想起来，倘若她不去，改了她命运的苏晓最后会承受多大的惩罚。 老头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将这些细微的情节看在眼里，只是不戳破。 “洛丫头是我的小徒弟，我还能不想办法保她吗？”老头子瞪了一眼依旧不知该如何办的陆哲和苏晓，又将视线移到洛小北身上，“你跑什么跑？你自己跑了到时候遇到什么事谁来救你？” 陆哲和苏晓皆是一愣，陡然明白过来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洛小北抬头，清澈的木瓜直愣愣的盯着自家师父看。 “跟着我们，必要的时候还能保护你。”老头子轻轻拍了拍洛小北的肩膀，像安慰受了委屈的小女儿一样。 话也是这样没错，陆哲和苏晓顿时明白过来师父将洛小北带过来的用意。放在哪里，都没有将人放在身边来得安全。 而洛小北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倘若她走了，羊村里没有出现她。那到时候帮她改了命的苏晓和陆哲以及会因此而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准。 她只想着不要连累了他们，却没想到，她要是改命成功了，才真的是害了他们。 洛小北鼻子一酸，从来没有女孩子样的人，眼眶微红，心里的感激和感动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不准哭鼻子！搞得我们像是去赴死的一样！”老头子假意瞪了一眼洛小北，愣是将她原本要流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洛小北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她可不就是去送死的？ “好了，有师父在，不会让你出事的！”再次拍了拍洛小北的肩膀，老头子瞪了一眼苏晓，带着洛小北往前而去。 洛小北看了一眼陆哲和苏晓，头轻轻偏过去，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来。 哪怕她此去是刀山火海或是万劫不复，能在这短暂的年岁里，遇到总是照顾她关心她的师兄，和面冷心热的王小碗，也算是满足了。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洛小北转过头，不再看这三人。 “哭什么哭？你以前那些犟脾气去哪里了？”老头子走在前面，速度极快，可身后洛小北的一举一动他都在时刻注意着，“一点也不像我那活泼可爱像个男孩子一样的小徒弟了！” 老头子这话也不知是夸奖还贬损，但洛小北自己心里是高兴的。她时刻都被这几个人惦记着。 自小不算富有，却从来不会短了吃穿用度。似乎一切都在以她的视角而来的，日子总是简单轻松，平日里的惬意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而洛小北自己也是喜欢那样的生活的。 可从她离开学校走到这里，遇到了多少人和事，她的看法她的角度变了好多次，以至于她体会到了更多的事，她的性格也随之而改变。 “师父，谢谢您！”洛小北吸了吸鼻子，师父说得对，不论如何，她应该永远是那个洒脱随性的洛小北，而不是动不动就掉眼泪哭鼻子的小孩。 “傻丫头！”老头子叹了口气，“不管什么事，你要有更多属于自己的判断。不管是多亲近的人，都不应该成为你选择或者放弃一件事的理由。” “师父，我不明白！”洛小北摇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出现在伏羲八卦镜中关于命运测试出现的会是她，也不明白，如果去了羊村，她为何就会出事。 “你不用明白！”老头子拍了拍洛小北的肩，“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何况你看你两位师兄。自小被我训教得多棒？他们要是护不住你，我拿他们是问！” 这时侯应该要转移话题了。 洛小北也识趣的不再提。 但—— “一定要让你跟上，是因为我想，你可以自己去改变你自己的命运！”老头子看了一眼只管埋头赶路的洛小北，疾步而行的步子减慢了下来。 “师父——”洛小北也渐渐将步子缓了下来。 老头子侧着头看她，果然就见洛小北抬头，清澈的眼睛像是两汪水，她问道：“师父，我真的可以自己改自己的命运吗？” “有何不可？”老头子反问道：“或许你二师兄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或许他只是不想让你去冒险所以哪怕这是一个还未定下来的最终结果。他想帮你改，你为何不自己改？” “都说天意难为，但还有一句话，叫事在人为！”老头子生气苍劲有力，他始终相信，洛小北自己一定能走出这个难关。 他不会看着自己三个徒弟中的任何一个出事，但他希望他们能成长。 成长到哪怕以后他这个老头子不在了，他们三人也能相互扶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老头子当初离开抱月村就是为了去寻找伏羲八卦镜，他此举为何，也和洛小北有莫大的关系。 可他在伏羲八卦镜里并没有看出和洛小北有关的一切，她在里面显示出来的命运之路是一片混沌。所以当初他才算不出来关于洛小北今后的命数。 可是苏晓是怎么看见的呢？ 而且将那个没有名字的村子建造在那里，却借了伏羲八卦镜的灵力去镇守，也难怪洛小北会听冯七和李叔说起，那村子里的夜晚总会有人失踪，而有的失踪的人会回来，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苏晓当初回来都受了如此重的伤，更何况普通人？ 他们只知道伏羲八卦镜能预知后事，却鲜少有人知道，伏羲八卦镜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命盘。苏晓没看到自己的命数，看到的却是洛小北的，这是有什么暗示的意思吗？ 老头子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但伏羲八卦镜的预示必然有意义。何况，这一趟，洛小北非去不可。她已经成年了，有的事也该让她知道了。 “师父，您是不是猜到了？”洛小北跟在老头子身后。 “不是！”老头子摇头，“你以为我猜到什么？猜到他们不要您跟来的原因？” 洛小北没说话，但她这番表现相当于已经默认。 “我实话告诉你，我曾经到达过另一个伏羲八卦镜，不只是你，连同陆哲和苏晓的，关于你们今后的命数，我都没有看见。”老头视线落在绵延的山脉上，他顿了顿，回头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洛小北抬头。 “这意味着，不管伏羲八卦镜的灵力有多强大，对于有无限可能的人来说，她的命数是由她自己改写的。”老头子语重心长得叹道。 洛小北的命运本就不该和平常人一样，或者说，他收的三个徒弟怎么可能和平常人一样？ “可是师父……”洛小北垂着头。 “你想说，现在你的命数已经出现在伏羲八卦镜里，是不是你这一辈子的终点就在羊村了？”老头子明白洛小北想说什么，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来说，陡然知道自己这一去或许就永远回不来了，心里的悲戚也应该是油然而生的吧？ 毕竟洛小北这一路走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她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重要，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她所经历的还不到五分之一。 “那我问你！”老头子看出来洛小北意志里的颓废沮丧。 洛小北抬头看向自家师父。 “如果苏晓没有进过伏羲八卦镜，没有看到和你有关的一切预测，你会放弃去羊村吗？” “当然不会！”这是很直白的回答。 “如果我没有赶来，你两位师兄成功把你留在了那个村子里，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老头子继续问道。 “或许他们三个人都回不来。”洛小北如实回答。 逆天改命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虽然苏晓进了伏羲八卦镜并非他本意，但是他泄露了天机。哪怕最后洛小北活下来了，这三人也不会活着留下来。 即便此劫不是洛小北死劫，或许只是虚惊一场，但是逆天改命的惩罚，仅仅凭借着陆哲、苏晓、王小碗三人的肉体凡胎，根本不足以承受。 “那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吗？”老头子追问道。 洛小北摇头，她当然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舍弃自己的两位师兄和最好的朋友，如果她们都不在了，哪怕她还活着，余生，她都将活在痛苦和悔恨里。 “既然不愿意，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一切，按照你心里自己的想法去走。”老头子将洛小北心里的纠结一道道梳理清楚，“而且你要记得，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会很艰难，可是你依然要带着你要活下去的信念，你别忘了，你才刚刚解脱极寒之体，怎么会折在这里？” 洛小北身上本该有蓬勃向上的活力和朝气，那些无所畏惧的精神和一往无前的勇敢，以及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努力挣扎在每次的生死关头时的固执，这才是洛小北应该有的样子。 “谢谢师父，我明白了！”洛小北抬头，眼睛里的神采恢复到了往日，甚至更多了一分坚韧。 既然那是她自己的命数，就算要改，也该让她自己来。 李老子欣慰得点点头，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意，洛小北从来就不会让她失望，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 “还有，清漪交给你的东西是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吧？”老头子捋着胡子，洛小北面上恢复了生机，他仿佛也跟着恢复了生机一般。 洛小北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到自己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这种不同除了修为和灵力增加了不少，仿佛她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楚。 “感觉到不同的就好！”老头子笑道。 可洛小北恍惚明白过来，“师父，您知道小姨，那您知道……” “知道！”老头子点头，“当初是我将菩提子交给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她是树妖，怎么是你小姨？” 哪知洛小北却摇了摇头道：“她是人是妖都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菩提子里待了这么多年，只为了保护我。师父，小姨是不是把她的修为都给了我？” 老头子嘴角的笑意更大，“你能这么想，也不枉我教了你这么多年。” “她将你护到了现在，也是她心中所想。至于将修为交给你这件事，是她愿意的。”老头子轻声道：“你不必太难过，她本就是灵体，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修为给你。满身的修为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洛小北鼻子有些酸涩，清漪不在了，留给她的只有一颗碎了的菩提子。她甚至连一座陵墓也没有，连她的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师父，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洛小点头，眼红碎芒点点。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徒弟！”老头子欣慰得点头，“还有，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和你大师兄不相上下，但是藏在你体内的灵力还远不止于此，只是你还不知道该怎么用，或许到了某个极限的时刻，这灵力爆发了也说不定，到底也算是一道强大的保命符了！” “明白了，谢谢师父！” 洛小北侧着头，脚步却突然停下来，整个人在原地站定，视线落在正前方。在绵延群山环绕的地方，隐匿在白日李刺目日光的远处的山岭中，隐隐有一道绿光向上升起，但一眨眼，这绿光又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看见的只是短暂的被日光晕了眼的错觉。 “师父！”洛小北回头，就见一身灰袍白胡子白头发的自家师父，正皱着眉头盯着她刚刚看的方向。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洛小北循着自家师父的视线看过去，除了头顶上刺目的白光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异常的地方。 老头子没说话，只点点了点，四处卡了一眼他们现在所在的方向。 “先不急着赶路！”老头子向一棵距离他们最近的大树走去，“先休息一会儿，等他们跟上来，我们再走。” 自家师父明显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洛小北心下了然。 她和师父一路走一路聊，她还好，奔波了不过半夜，可师父为了他们应该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虽然修为很高，但毕竟是人，也会产生疲累。 而她也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了，她和自家师父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个过程里，她却感觉还好。 以前这个以师父的速度她是绝对追不上的，对于陆哲和苏晓来倒是要容易些。 而他们现在还没上来，应该是不想打扰洛小北和师父谈话。毕竟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也不知道洛小北心情会如何。 这就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和后来成为好友的王小碗，不愿意让她自己冒险，也不愿意看到她出事，哪怕是她小小的情绪也会照顾得很好。 哪怕她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也值得了！洛小北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 “还在那边杵着干嘛？好好的小姑娘整得跟个黑炭似的，你两位师兄到了我可得好好问问他们，怎么让你搞成这个样子？除了长头发，没有一点像个女孩子的，好好的女徒弟成了假小子！”洛小北脚下还没动，老头子的话噼里啪啦就传了过来。 假小子？ 洛小北一脸黑线，这才意识到，之前柔声和气说话的师父根本不是他一贯的样子，这样嘴毒的师父，才是他的性格。 洛小北心里郁闷，但这话也着实不好反驳，毕竟师父说得也没错，她现在，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瘦瘦小小的，除了一头长发，还真的看不出来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 “我看墨家那丫头倒是白白净净的，你和别人一起走的，怎么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师兄们见色忘义虐待你了？”眼看着洛小北走到了树荫下，刚坐下来，老头子再次打量了她一眼，如是说道。 “师父，您老人家快些休息吧！一会儿还要赶路！”洛小北哭笑不得，她哪里能和王小碗一样？ 王小碗总是书不离手，药不离口，她洛小北天生就是好动的性子，在等苏晓醒来的几天里没少出去溜达，不黑才怪！ 而且，当初让她和师兄一起出来的不是自家师父吗？ 接近一年的风餐露宿的生活，还不成现在的样子，当她是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老头子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靠在后面的树上，闭目养神。 得了清静，洛小北也躺在身后的草地上，视线落在头顶的枝丫上。 清漪是树妖，她在修炼成人之前，应该也曾站在某一个地上，过了成百上千年不能动弹的日子吧！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吸取日月精华，与风和鸟为伴。那样的生活应该也是很惬意的吧！ 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成了她的姨妈，也不知道，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小北，也是有母亲的呀！ 日头渐渐身升高，洛小北全无倦意，直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才翻身坐了起来。 正是在后面追赶上来的陆哲、苏晓和王小碗三人。 洛小北侧头一看，原本闭目休息的师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经历了之前一事，几人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只除了苏晓面上还隐约带着的犹疑。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走吧！”老头子脸色严肃，没有了在洛小北面前的毒舌老头的样子，在陆哲和苏晓面前，他从来都是严格的。 “师父……”苏晓犹豫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刚一抬眼，就注意到一旁洛小北带着笑意的目光。 洛小北摇头，示意苏晓不必再多说。 老头子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对于苏晓叫自己是为了什么只当没听到。洛小北已经做了决定便好。 三个徒弟的性格各不相同，陆哲有什么事总会自己憋在心里也不让别人看出来，苏晓也是不愿意说的性格，可是一旦这样的事涉及到亲近的身上，他就算再怎么憋也轻易被看出来。 而洛小北呢？和陆哲以及苏晓比起来，她看上去像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可她的心里比谁都敏感。只要和她有关的事，哪怕是别人有意隐瞒，她也一定能猜出一二来。 甚至于，洛小北在不大的年纪里，却能将人看得很通透。 “此番让你们去羊村，是我早就想好了的事。”老头子边走便将这件事详细说来。 当初他留下短信是确有其事，只不过后面的打算他没全部说明而已。 “那师父，在南大的时候，你发现瞿烟了吗？”洛小北问道。 老头子当时并没有详细告诉他们羊村在哪里，而洛小北凭借算卦得知羊村和南大有一定关系，最后在那里遇到瞿烟，并且发现了一本只有公输家乾坤眼才能看清的书。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第四百三十章 “瞿烟？”老头子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个瞿烟是谁，但是，我一开始去南大的确是为了找那本书，只不过后来想起，这书是当年公输家那个老头子自己用了些不外传的秘法写出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琢磨出来。反正我也找不到，后来就去找伏羲八卦镜了。” 所以洛小北一开始算卦得出来的师父的行踪和南大有关的确没错，只不过，因为人老了年纪大了，所以就忘了说书的事。 对于这一点，洛小北是服气的，毕竟那是自家师父，就算有错，也不是他的错。 而瞿烟的出现，应该刚好在师父他老人家离开之后。 但是这一点的话就不对了，“如果没有遇见师父，那在我到达南大之前打伤瞿烟的人是谁？” 瞿烟的出现像是突然的，除了在苏黎之前的黄星星遇到了女鬼，再然后便是苏黎了。而且瞿烟当时没来得及将黄星星的魂魄全部抽走，应该是被比她厉害的人打断了的缘故，后来她上了叶素秋的身，到达黄星星家时动手也毫不犹豫。 那么那个突然出现打断了瞿烟的人是谁？ “师父，伏羲八卦镜除了有强大的灵力和预知后事的能力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作用存在？”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陆哲陡然将问题转移到了伏羲八卦镜上。 老头子侧过头看向陆哲，满意得点头，“果然是跟着我最久的徒弟！” 他捋捋胡子，点头道：“不错！若非伏羲八卦镜，我也不会临时改了计划和行程，消失了那么久，也不会在抱月村还未等着丫头醒来便离开了。” 陆哲最熟悉自家师父一贯的做事风格，说起来，洛小北和苏晓的性格，也有部分是随了自家师父。认定了一件事，便要一鼓作气到最后才肯罢休。那本书那么重要，师父却因为一句找不到便不找了，陆哲却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前辈，不知……”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王小碗这时也开口了。 关于伏羲八卦镜的一切传说，他们都已经听过。在苏晓之前，关于伏羲八卦镜的一切也只是流传，却不想这才是真的遇到了。 而老头子一直在寻找伏羲八卦镜，应该不只是为了要查看洛小北和陆哲已经苏晓的命数。 关于这个秘密，她也感到好奇。 “伏羲八卦镜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命盘，当年伏羲先祖将八卦镜设置在各处邪祟出没的地方，以镇压邪灵。后来邪祟逐渐消失，百姓的生活才得以安宁，只是……”老头子叹了口气，忽得摇摇头，“接下来，便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到羊村的原因了！” “伏羲八卦镜下镇守的邪祟要出来了吗？”洛小北忽开口问道。 “是也不是！”老头子摇头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伏羲先祖布下的伏羲八卦镜不止一处你们可知道？”老头子转过身，视线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 四人点头，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这伏羲八卦镜的位置极其隐秘，而伏羲先祖当年所用的阵法早就失传，而且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之间的区别也很大，以洛小北几人的修为和道行根本不可能找到伏羲八卦镜的位置所在。 所以他们也不曾想到在之前那个待了那么久的村子里，会有传说中的伏羲八卦镜存在。而且，苏晓还误打误撞的闯了进去。 “每一处伏羲八卦镜，除了能克制周围的邪祟外，在阵法之下，还镇压了一只法力强大的妖兽。”老头子细细分析道：“我在跟随你们的脚步追来的路途中，便发现过被你们再次镇压了的妖兽。” “你们可还有印象？”老头询问道。 “那是妖兽？”当初洛小北几人离开望乡不久后便遇到一座破庙。对于那个地方，几人也算是印象深刻了，赶尸匠和被控制了的然儿姑娘，还有大量的怨灵……那样的画面，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正是！”老头子点头，“也不知说你们是运气好还是如何，那里镇压的那只妖兽，拥有幻术。只不过这幻术对于人的作用力很小，这幻术似乎只是用来控制怨灵的。” “但是以你们的能力，要将那只妖兽再次镇守，肯定也花了不少力气！”老头子笑了笑，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一样。 可不是花了不少力气？苏晓和王小碗都因为此事消耗了自身的修为和精血。 若是那只妖兽出来了，那周围的怨灵全部被它召唤过来了，以洛小北几人的修为，再好的精力也不够用的。 “可是，这和师父你要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洛小北打了个转折，伏羲八卦镜的秘密，再说到了妖兽上。 而且那只妖兽的事已经过去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想再来一遍。 老头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捋胡子，看了一眼洛小北，“你们是不是认为，封印会被冲破，是因为那个女鬼强大的怨念造成的？” 洛小北皱了皱眉，“难道不是吗？” 那只妖兽控制了女鬼，赶尸匠为女鬼四处搜寻怨灵，妖兽再借这股怨气冲破封印难道不对？ 看洛小北的神情老头子便明白了，“你们以为伏羲八卦镜仅仅靠着那些怨灵就能破解？如果这么简单，被伏羲八卦镜克制的邪祟，大可以联合起来冲破封印，将里面的妖兽释放出来继续危害人间。” “如果不是这样，难不成还有人故意将阵法破坏了将妖兽放出来不成？”几人的确想不明白这件事，伏羲八卦镜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能找到还能将它破坏的人，该有怎样强大的修为才能做到？ “这件事我也想不清楚，我当年发现伏羲八卦镜也只是意外。出来之后便在外面设置了一层我自创的阵法，但是也因为受伤严重，回来疗伤之后，便再也没去过。而我在南大之时，刚好感应到有人接近阵法，所以才想起来这件事。” 第四百三十一章 血脉相连 “后来赶回去也是因为这事，伏羲八卦镜的阵法我还尚未达到能一口气将它修复的地步，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这也是我为什么将天玑留给你们，还让墨家老头带走了杜阳和那个天生反骨的女孩子的原因。” “所以这么久以来，师父您都和伏羲八卦镜待在一起？”洛小北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老头子敲了一下洛小北的头，“你师父人老了，不是蠢，虽然一时没明白，但是也不至于花这么多时间在上面。” 洛小北揉着额头无声控诉，自家师父一年半载不见个人影，时间全部用在伏羲八卦镜上了。他最爱的小徒弟曾经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了啊！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那个能将伏羲八卦镜破坏意图将妖兽放出来的人是谁？”陆哲皱着眉头。 “现在想这么多没什么意义。”老头子捋了捋胡子，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陆哲。 陆哲喜欢未雨绸缪，但是有的事明显不能立刻得出来结果，想再多也没什么用，“这人总会出来的！” 老头子的话落入几人耳朵里。 “师父已经知道是谁了吗？”洛小北也不揉脑袋了，好奇得问道。 “知道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瞪了一眼洛小北，老头子转身，“快走，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洛小北看了一眼天色，哪里就黑了，不还是中午吗？ 知道自己师父是不想再提这件事故意岔开了话题，洛小北也不拆穿，一路上说说话聊聊天，倒是让每个人心里的不愉快都纾解了不少。 这样热闹的场面倒是许久不曾有过了，若是杜阳在就好了！ 想到杜阳，洛小北忽然想到，当初离开望乡时，杜阳曾经将在南大找到的那本公输家独创的书给了她，她一直放在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倒是忘了。 “师父，杜阳将书给了我！”洛小北轻松从荷包里将书掏了出来，那本书上她根本不能看。她也曾经翻开过，里面对她来说是一片空白，自觉没什么兴趣，后来便收了起来，正是如此，以至于她都将这本书给忘了。 洛小北将书递给了老头子，但他并不接。 “你给我也看不了！” “哦！”洛小北讪讪的收回了手，这书是由公输家秘法独创的，她看不了，没有破解公输家秘法的师父自然也看不了。 而她也习惯了，师父在的时候，自然会将这些看起来很难的东西交给自家师父。 可洛小北拿着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书看起来如此重要，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不成？当初为了拿到这书，她可是受了重伤的啊！ “将这本书给你大师兄，让他看！”老头子陡然出声，却让洛小北一怔，“大师兄？” 王小碗身为墨家人，和公输家之间渊源颇深都没办法将这本书看明白，大师兄或许能，难不成？ 惊讶是惊讶，可洛小北还是按照师父的话将书递给了站在一边没什么表情的大师兄。 陆哲倒是不推辞，将书接过，自然而然的就翻了起来。 他看书的样子很专注，头顶的日光顺着他柔顺的发丝打下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单单就这一副场景，已经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可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已经证实了洛小北的猜想，陆哲真的能看这本书。 可是这本书不是只有有乾坤眼的公输家的人才能看的吗？也就是说，自家大师兄，除了是公输家人，还拥有乾坤眼。 洛小北惊讶的看向自家的师父，而老头子只是侧过脸不看洛小北，但是关于陆哲的身世如何，已经不用再多说。 惊讶的何止洛小北，就是苏晓和王小碗也惊讶不已。 很明显，关于自己的身世和自己拥有乾坤眼的事，陆哲自己也知道。 而当初望乡里公输家内部争斗的时候，陆哲表现出来的却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或许也是没有关系的，毕竟养他的，和他一起长大的都不是公输家的人。 知道他身世的，除了师父，再有便是公输家的那位长辈，公输川。 可是即便如此，要做出选择的，是陆哲自己。 洛小北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师兄自小就能跟着师父出门历练，而她和苏晓却有各自不同的事要做，跟在师父身边的机会总是少之又少。那时候她总以为因为大师兄天赋卓绝，需要师父提点历练，可现在看来，大师兄何止是天赋卓绝。他除了埋在血液里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有后天自己的努力与刻苦。 师父一早就将陆哲是公输家的事告诉他了，所以关于乾坤眼的事师父也说了。而选择要不要开启乾坤眼的也是陆哲自己。 可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便再也不能后退。 自古以来，公输家每位成功开启乾坤眼的人根本就没有秘诀，只有经过刻苦的训练和常人无法想象的九死一生才能练成。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之后遇到再多的危险。陆哲总是能面色不改，从容淡定。以为对于他来说，所有的危险，都没有他曾经经历过的来的可怕和吓人。 他和师父一起确实是去历练，说历练，倒不如说是训练来得更多得些。 公输家陆哲并不稀罕，他希望自己能更强些，完全是因为他身为大师兄要承担起照顾自己师弟师妹的责任，或者说，他想要照顾的人是洛小北。 所以在出往乡时，他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而已，那里的一切，早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与他没了关系。 而洛小北也明白了，难怪当初公输真儿会看她不顺眼，倒是对自家大师兄和颜悦色的，想来除了因为不相信她的实力之外，便是血缘在作祟了。 公输家人也护短，而公输真儿怎么说也算是大师兄的堂妹，哪怕大师兄不回公输家，也不承认自己公输家的血脉，但这种血脉相连的关系还是无法割舍。 想到这里，洛小北忽然又想到，白袍人要杀王小碗的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消失 而当初在南大时，大师兄就拥有能看这本书的能力了，可是大师兄并没有当着公输真儿和杜阳的面说出自己是公输家人，更没有说出自己已经开启了乾坤眼。 所以当初让洛小北算，是因为他关于公输家的事并不看重，也是因为他对洛小北有着绝对的信任。 洛小北的心理活动如同狂风暴雨在心里翻滚，而陆哲依旧在从容淡定的翻书。难怪师父说他找不到这本书，所以离去了，并且还叫了他们师兄妹三人去找，那是因为哪怕不遇到杜阳，陆哲也有办法能找到。 所以杜阳的出现算是意外，也算是天意，否则这后面的很多事或许又会有改变了。 陆哲将手中的书合上，交给了还呆愣在原地的洛小北。洛小北顿了顿，回过神，快速接过了书，问了句，“师兄，里面还说了什么吗？” 陆哲眉梢压了压，“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从手出。” “什么？”洛小北呆了呆，“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触发某件宝物的口诀？” 陆哲目光幽深看了一眼呆呆的人，“这句话写在书的最后一页。” 当初杜阳只将那些线条画了出来，并没有再看到别的提示。想来杜阳当时也的确不曾说谎，只是他的乾坤眼还不曾如大师兄这般厉害，看不到也是情有可原。 当时洛小北依据那些线条将羊村的位置算了出来，那现在这句看起来像是开启某件宝物的口诀是怎么回事？ “师父，您怎么看？”洛小北下意识得求助自家师父，可是他老人家瞥了一眼洛小北可怜巴巴的脸就侧开了头，“你别问我，问了我也不知道。” “公输家那些老头子最爱搞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出来，又让人猜啊猜的，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这明显就是不耐烦了。 洛小北也无语了，那些老头子，难道师父您不是老头子吗？ 只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一说而已，还真是不敢让自家师父听到。 “既然如此，也先别管那句口诀是什么意思了，还是赶路要紧。”洛小北摇头，将书收了起来。 如果她猜得不错，之前看到的那抹距离很近的绿光散发出来的位置应该就是羊村所在地了。只是果然，看起来很近，真正要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夜幕悄然降临，几人一起，一路上讨论了许多事，速度也放慢了不少。等进入到一处破败的村子时，已经是半夜了。 想到陆哲几人已经走了两天一夜不曾休息过，再怎么赶时间也不是这样的，几人商量一下，还是决定在这村子里短暂的休息一下。 这村子的景象萧条而凌乱，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洛小北几人也不想去叨扰别人，就寻了处避风的地方，想到等天亮了能再次行路的时候再离开就行。 只是洛小北也不曾想到，就是这短暂的闭眼休息的时间里，会发生了那么多事。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洛小北刚睁眼，一股不好的预感便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等再看时，这才发现，除了和她一样同样是刚醒来的陆哲和王小碗之外，苏晓和自家师父已经不见了。 “师父对我们下咒了！”陆哲淡淡开口。 否则以他们的能力，不可能会在天大亮的时才醒，而且苏晓和师父离开时一定会有动静。他们平日里如此警觉的人，不可能会因为太累的缘故而睡得像死猪一样。 “师父要做什么？”洛小北皱眉，自家师父一向随性惯了。要去哪里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他们也习惯了，可是苏晓也跟着一起不见了，这是为什么？ “现在附近找找，看看是不是师父在开玩笑。”陆哲站起身，观察了一样村子的周围。 夜晚看起来萧条破败不堪的村子，在白日里看起来反而显得好一些。有些房屋已经倒塌了，但明显，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因为洛小北闻到了炊烟的味道，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关于师父开玩笑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洛小北也赞成自家大师兄的提议。只是她心里还是隐隐察觉到不安，就算开玩笑，这个时候也不是适合开玩笑的。 师父随性，却不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的人。 陆哲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越是这个时候，反而越不能慌张。 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炊烟气息越来越重，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听得更加清晰。 村子外围的房屋都是抛弃了不要的，越往里走，才会发现里面干净整洁的道路和一排整齐完好的房屋。声音正是从中心传出来的，洛小北凝神仔细听了听，便听见里面有个男人说了一句话，“这人要怎么处置？” 人？什么人？ 洛小北看了看自家大师兄，见他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先一步绕过洛小北往传来声音的屋子走去。 炊烟正是从这屋子的侧面耳房里飘出来的，说话的人在屋子的正中央，想来便是大堂的地方了。 房门是开着的，陆哲刚一靠近，屋子里的人便察觉到了。 大堂里站着十几人，看着陆哲正气凛然的站在外面，一步步踏上了门口的石梯，身上的气息说不出矜贵舒雅，只是这样一来，反而让大堂里的人更加警觉了。 “你们好，我们师兄妹几人路过此处，无意冒犯。”陆哲眼神中的淡漠和他说话时的温文尔雅毫不相容，越是如此，村民们反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这位小兄弟到此处有何贵干？”隐没在黑暗里的人突然问了一句。 陆哲抬眼看去，在大堂深处，发出声音的人坐在椅子上，只能隐隐看见他的身形，却看不到他的脸。他大拇指上戴着一颗祖母绿的戒指，身上的气势和威严让陆哲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出了点意外，师弟失踪了，想来问问贵地主人，有没有见到过鄙人师弟。”陆哲也不敢放松了，穷乡僻壤的地方，可里面说话的人贵气逼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算计 在两边站着排开的村民都不敢出声，全部的目光都落在陆哲身上，仿佛是在提防他怕他随时都会弄出点动静来的意思。 看这严肃紧张的气氛，陆哲心下了然，怕是苏晓果然在这里了。 这想法刚从脑袋里飘过，大堂尽头的人便开口命令道：“把他带出来！” 站在两边的人得了令，当下便有人离开了原地往大堂里走去。 也不知这屋子是什么样的构造，在外看起来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屋子，进了这里，还只是站在门口，放眼往里看去，竟然像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长廊一般。 出声的人就坐在长廊的入口处，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可明显，对于这样奇怪的场景，站在两边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不过一会儿，后面便出现了三两人，一人肩上扛着一只褐色的麻袋，另外的人跟在一边。 走到光线照得到的地方，扛着麻袋的人随意一扔，陆哲只听到麻袋中传来一声闷哼。 这声音陆哲再熟悉不过，的确是苏晓无疑。 旁边站着的人蹲下身将系着麻袋的绳子解开，入眼的正是苏晓苍白的脸色。 他从在伏羲八卦镜中受了重伤，虽然在王小碗的精心调理下内外伤都已经好全，可正气尚未完全恢复，再加上刚才那人的随意一扔，苏晓怕是感觉不太好。 “此人正是鄙人师弟，不知他有何处冒犯了阁下，鄙人陆哲在此替师弟陪个不是。”陆哲不是不说话，只是平日里很多时候都用不着他开口。 洛小北能分析出来的事能解释出来的事，他都不会开口。 但他一开口，哪怕是想从对方手上讨回苏晓，而且想要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话的语气也是不卑不亢，让人听起来清雅又舒服。 坐在大堂里面的人轻哼一声，对于陆哲的话似乎并不领情。 “赔不是？”简短三个字，却不怒自威。 那人一开口，陆哲便知道，这件事怕是不太容易解决了。 果然—— “单单赔个不是，我怕是没办法向众人交待！”那人将茶杯轻放在手边的茶几上，清脆的磕碰声带着深长的意味。 陆哲面色不改，“不知师弟如何冒犯了阁下？” 如果是故意为难，哪怕对面这位看上去深藏不露的人再厉害，他也必定要搏上一搏的，毕竟那是苏晓不是旁人。 “你这位师弟擅闯我村子的禁地，还打伤了我村民两人，你认为，这样事就如此赔罪便可以算了？”那人倒是不紧不慢，似乎对于处理这样的事并不是难，甚至他还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只是他话里的内容却让陆哲微微有些诧异。 苏晓擅闯这村子的禁地？ 这村子还有禁地？ 可是打伤人是为何？ “阁下怕是误会了，我师兄不是会做出这样事来的人！”站在外面的洛小北将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清楚楚。 以那位的修为，应该早就知道洛小北和王小碗站在门口。或者说，昨天半夜里，他们从进入村子开始，便被这位盯上了。 想来也是因为他们未曾多有走动，所以这位并没有出手，而关于苏晓之事，这人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既然当初他们进村子时这人便不曾阻止，也不会在他们睡着了时候故意将苏晓抓走。 那么，或许他说的就是真的了，苏晓真的去了这村子的禁地，而且打伤了他们的人。 若只是赔罪，那他要怎么向村子里的人交待？而且，看他的架势，这件事怕是没办法善了。 “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并不感兴趣！”那人幽幽开口道：“但这件事我必然是要个交待的！” 字里行间并没有要苏晓性命的意思，可他又不肯轻易放手。 洛小北和王小碗站在门口处，眼看着苏晓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似乎要醒来。 “二师兄！”洛小北看向一半身子还被捆在麻袋里的人，既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那么稳稳的当事人好了。 或许是洛小北的声音太过熟悉，又或许之前的对话里，让苏晓察觉到外界的吵闹。他陡然睁开了眼睛，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像是没了力气一般。 “怎么回事？”察觉到苏晓身体不对劲，洛小北急忙去将他扶起。 可苏晓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回事？” “二师兄，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洛小北隐隐猜到了什么，可苏晓的回答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 “我怎么会在这里？”苏晓不解，而且他的身体使不上力气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只是点了他的穴而已，很快便会自行解开。”坐在里面的人象征性的解释了一番，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伤苏晓，会这么做，只是想要阻止苏晓继续伤人而已。 “二师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洛小北再次问道。 苏晓双眼迷茫，“我该记得什么？” 他明白，眼前的情况看来，或许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间里，真的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那师父去了哪里你知道吗？”洛小北追问。 苏晓更加一头雾水，先不说他醒来为什么会全身使不上力气，还被追问一些莫名奇妙的问题，现在还被问及师父。 “师父怎么了？”苏晓整个人都要糊涂了。 洛小北眉梢沉了沉，声音也往下压了压，“这位说，你闯了这村子的禁地，而且打伤了两位村民。” “怎么回事？”这次轮到苏晓不明白了，可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会站了这么多人，怕都是和他有关。 可他昨天半夜不是和大家在一起的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不清楚？还是说，一切都是在他睡着了的情况下发生的？ 洛小北扶着苏晓站了起来，果然如那位坐在大堂里的人所说，苏晓全身无力的情况正在慢慢减缓。 “被人算计了！”王小碗冷不丁得说了一句话。 可洛小北却沉默了，除了不明所以的苏晓，连陆哲也不说话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取命 他们全部被人下了咒，师父却不见了。而苏晓却被人控制闯了禁地还打伤了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何其容易。 不说陆哲和苏晓自身的修为水平，洛小北的修为比往日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况且还有王小碗在。 若是有别人，还未靠近他们便能感应到，更不说下咒了。 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对他们下咒的人是熟人。也只有熟人，因为熟悉了他的气息，身体才不会有本能的排斥反应。 再加上苏晓出了伏羲八卦镜之后尚未完全康复，在众人里，也只有他是最好控制的那一个。 而现在师父不见了，苏晓没有任何记忆，事情越来越说不清楚。除了师父有这个能力能消除他们的戒备并控制苏晓之外，还有谁？ 洛小北下意识得不想相信，或许还有别人故意引开了师父？又或许是因为对方比较厉害，师父刚好追了过去才会不见？ 可是洛小北清楚，这些她自己替师父找的理由，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信度。 “想必阁下也知道，我师弟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被有心人设计。这件事也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路过贵地招惹了是非而影响到村子安宁，在下万分抱歉。做过的事也绝不推辞，不知要如何处置，才能让阁下满意。”陆哲收了心神且不管心中的怀疑和不解，眼下苏晓的事先解决了才更为重要。 羊村要看就要到了，他们却在这里出了这事。哪怕师父不见，而这一整件事不管是否和他有关，羊村他们还是要去的。 何况怀疑并不代表这就是事实，如果仅仅因为这件事便定了师父的罪，那师父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养育之恩就白费了。 师父说过，任何时候要理智，不要被一时的情绪蒙蔽了双眼，否则容易将自己推向不可逆转的境地。 “我想问这位小兄弟一个问题。”坐在最里面的人漫不经心的开口。 这位小兄弟，指的自然就是苏晓。 “阁下请问！”苏晓被洛小北扶着，整个人正气尚虚，中气不足。 “你可还记得我村子的禁地位置？”那人幽幽问了一句。 “不记得！” 洛小北不明白这人问这话的意义何在，苏晓既然是被人控制了，发生的一起都不清楚，怎么会记得禁地的位置？ “如此，这件事如何处理我还尚未想好，你们在这里住一天，这一天时间里不可四处走动，你们可有意见？”那人再次开口，语调平缓的像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不经意间却隐隐带着让人不可反驳的威压。 不论如何，这件事到底还是苏晓这边说不清，哪怕不知这人意图何在，但既然是说了让他处置，便不好拒绝。 只是陆哲也表明了态度，他们肯认是因为打伤了人闯了禁地的人的确是苏晓，但绝对不到以苏晓用性命来赔罪的地步。 “如此，便叨扰了！”陆哲也不推，坦坦荡荡的接受了那人提的方法。 只是留下一晚且不能四处走动而已，他们敢作敢当却非有勇无谋之人。 “带他们去休息吧！”大拇指摩挲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隐隐见那人已经站起身，再一转身，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这屋子有古怪，如此想来，这村子有禁地就不为过了。只是这么偏远的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禁地？里面看起来来头不小的人又是何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几人被站在两边的人带到了休息的地方。 刚一推开门，厚重古朴的气息迎面扑来。外界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屋宇，里面说不上富丽堂皇，却干净整洁。 而且仔细一看便知，那些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摆件，都是上了年份的。 也就是说，这村子的存在已经很久远了，而且曾经也住过许多人。只是不知为何，这村子的人开始逐年减少，到如今，也只剩下许多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屋舍。 而且这村子萧条且没听到什么声音的样子看来，这村子所留存的人已经不多。 “可能是古代某个世家大族的人为了避货躲到了这里。”王小碗略微观察了一番那些摆件，说出了这番话。 苏晓已经被洛小北扶到了椅子上坐着休息，听得王小碗如此说，洛小北抬头，“可这村子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少？而且看这趋势，还在不断减少。” 像这样的位置，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除非是天灾，否则不会有人祸。再通过开垦土地自给自足，人口不至于会大幅度增长，再怎么也该是平衡而不是减少吧？ “能找到村民问一问就好！”这样的疑问，正好是几人谈判的突破口。 如果能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不定他们还能获取到某些重要的消息。最主要的，如果能从中发现点什么，用来保住苏晓，再让他们几人从这里离开那就更好了。 可是这个想法明显行不通，因为这里的村民不好说话。 带着他们来这里的人整个过程里都板着脸，就算问了，怕也不会说。 而此时，似乎是为了限制几人逃跑，门口正好站了两个人。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进两屋的格局，应该是考虑到他们有男有女。 外面那两人一看便知有功夫傍身，要拦住屋子里的四人根本不可能，不过，他们几人倒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多事。 到了饭点时有人送饭，饭菜是简单分量却足够，看得出来是新鲜的。看来哪怕这村子人减少了，却并没有影响到村子现存的人的生活质量。 “晚上我和苏晓在外面，你们两去里间。”陆哲淡淡说道。 如此便算是定了，反正目前只管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正所谓养好精神才有力气。 王小碗替苏晓把了脉，除了因为受伤导致的正气不足外，并没有其它的伤存在。 也就是说，哪怕苏晓打伤了村民，那人也不曾对苏晓动手。那么，就算休息一晚，那人应该也不会取苏晓的性命。 第四百三十五章 意义 看着苏晓将药吃了下去，王小碗转身对着洛小北和陆哲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没有别的伤。 洛小北倒是更加奇怪了，既然没有要伤苏晓的意思，那让她们留在这里有何意义？难不成是因为想不出来要怎么让他们赔罪，所以故意拖一晚的时间？ 可他们和那人并不认识，如果真的要追究闯禁地和打伤村民的事，大可以直接出手，或者直接说明要他们如何赔罪，也不至于用这么一个不痛不痒又莫名其妙的办法将他们留下。 “想不明白就等着好了！”洛小北在桌案旁坐下。 以她的想法，反正他们现在也不能四处走，就算想问句话这些村民也不会回答，除了等，他们还能做什么？ 只不过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倒也不会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简单商量了一下后续的事，夜幕已经降临，洛小北和王小碗便进了里间休息。 到了后半夜，一阵细小的衣服摩挲声过后，在外间的苏晓突然坐了起来。而身旁的陆哲却没有任何动静，看那样子似乎处于熟睡状态。 里间的王小碗和洛小北也没有任何动静，平日里警觉的人此刻却睡得很死。 苏晓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打开了房门，原本站在门口放哨的两位壮汉也在门口坐下，后背靠在墙上，头歪向一边，明显是睡着了。 月色清明，将站在门边的苏晓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缓缓踏了出去，轻车熟路的绕过村子里的房屋，向着另一处不知是何地的地方而去。 还在屋子里的陆哲陡然睁开了眼睛，里间的王小碗和洛小北也走了出来。三人站了一会儿，便迈过门槛，经过两位壮汉身边，悄然跟在苏晓身后。 有了之前的事，几人若还没有丝毫的防备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想到施咒的人修为如此强大，他们并没有感应到周围有人。 若不是提前防备了进入了假睡状态，今天晚上怕是又要中招了。 苏晓的速度很快，而且目的地很明确，不用想便知道，去的地方怕是这村子里的禁地了。 三人跟在身后，眼看着苏晓去的方向越来越偏，洛小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苏晓叫回来。如果真的闯了禁地，再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他们都在，那这件事就说不清了。 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哪怕苏晓现在是被控制了，但到时候被发现后说不清楚的还是他们。 陆哲手中掏出一张符咒，正准备掐出口诀阻止苏晓，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威压的气息。 还未转身，陆哲肩膀上传来一股厚重的力道。隐隐的沉重的气息让他正要掐出来的口诀卡在喉咙里。 转身，拇指上标志性的祖母绿戒指在月光下越发幽深。 陆哲抬眼一瞥，只见来人剑眉斜飞，双眸如炬，鼻梁挺直，面庞轮廓刚毅，夜色笼罩住他一半的脸，玄色衣衫更衬得其人身材挺拔，就这么一站，周围透着一股沉稳而内敛的气息，让人探不清虚实。 眉梢一动，陆哲正准备开口，却见那人摇头。意识到这是不要出声的意思，陆哲便不再看，转过去，看了一眼苏晓离开的方向。 这人出手，明显是为了阻止陆哲打断苏晓。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一瞬间，几人忽然就明白了这人让他们留下来的原因。根本不是为了要找苏晓算账，而是要弄明白，究竟是谁在后面捣鬼，闯禁地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反应会不会太奇怪了？既然是禁地，不是应该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吗？这人打断陆哲阻止苏晓的符咒，相当于默认了苏晓的举动，而且也默认了陆哲几人可以跟在苏晓身后去到禁地所在的地方。 这件事隐隐透露着古怪，可眼下看来，这一趟怕是非去不可了。 苏晓的行动很顺畅，没有人刻意阻止，也没有发现后面跟着人。前往禁地的地方一路上设置了部分阵法。 他自身便是有修为的，现在被人控制，要解开阵法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这些阵法的设置者正是和陆哲几人在一起的手上带着祖母绿戒指的人。 借了这人的力，要跟上苏晓对几人来说也不是难事。 可一路走了许久，月光再次被乌云遮蔽，而苏晓的步子却还没停下来。 陆哲和洛小北都了解苏晓，苏晓现在的每一步动作看起来像他又不像他，而且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反应不应该这么快，可现在看来，苏晓这不像是被人控制了，倒像是被人上身了。 洛小北心里一跳，陡然就想到已经死了的瞿烟。瞿烟当初死了之后，寻找到的叶素秋的肉体也被洛小北打坏，后来帮她找到肉体是白袍人。 那么……现在这个被人上身了的苏晓……这是被白袍人上身了吗？ 她看了一眼王小碗，到了现在，洛小北也实在不明白白袍人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吗？为了神策轩凰吗？可是他为什么要杀王小碗？那不是他的女儿吗？何况白袍人是知情的，他并不是不知道王小碗的身份。 难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比不过权利吗？何况，王小碗并没有妨碍到他不是吗？ 察觉到洛小北看过来的复杂的视线，王小碗侧过头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又动了动眉，提醒她该回神了。 洛小北咧嘴一笑，回过头，正好看到苏晓突然站住不动了。 黑暗里，苏晓的身形并不明显。但凭借着这么多年来的熟悉感，哪怕苏晓现在不是他自己，洛小北也能猜到，接下来可能要做什么。 果然，只见苏晓抬起手，手中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往前方落去。 难道那里是这村子的禁地？洛小北看向身边着玄色衣衫且面无表情的人。 似乎对于苏晓此举他并不奇怪，而且要看就要闯入禁地了，他也并不慌张。视线所及之处，他的目光一如他的人一样，一片淡然。 这个反应，也着实太奇怪了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秘密 金色的光芒渐渐升起，洛小北看着苏晓手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他不断往前靠近，前方的黑暗里骤然出现一片类似于玻璃罩一样的东西。玻璃罩与金色的光芒相互碰撞，一层如同涟漪般的东西在玻璃罩上荡开，激起一片璀璨的水纹。 “那是什么？”洛小北不明白苏晓手中的光源从何而来，在她的认知里，苏晓手中并没有类似的宝物可以打开禁地的阵法。 洛小北的问题没人回答，因为陆哲也不知道。而玄色衣衫的人目光一动不动落在苏晓所在的方向，对于洛小北的问题他仿佛没听见，或者是他听见了，却不想回答。 仿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晓和禁地的位置，洛小北说不说话根本不被在意。而她也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对于没人回答她也不纠结。 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人，洛小北这才注意到一旁王小碗的异样。她目光紧紧盯着苏晓所在的方向，可脸上神色惨白，手指也不由自主得紧紧攥紧。 能让王小碗有这样的反应的……洛小北更加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了，控制了苏晓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袍人。 而苏晓手中的金色光芒，或许正是王小碗说的，被白袍人抢走了的，只有墨家直系血脉才能控制的长生锁。 这一刻洛小北才明白了，她在之前错误估计了白袍人的修为高深程度，如今再加上长生锁，她连同王小碗还有陆哲加在一起未必打得过他。 而且，那副身体是苏晓的。他们就算真的动手了，也必定会有所顾忌不敢出手。如果师父在的话或许还能制住白袍人。 可白袍人在这里，那师父去哪里了？这又是另一个让洛小北不解的地方。 苏晓再一次被控制，可师父却没有出现的痕迹。那么师父消失是在白袍人到来之前吗？ 如果真的要动手，白袍人决心取了王小碗的性命，或者要取了他们全部人的性命，那他们要如何反击？ “长生锁的威力远不止于此！”王小碗脸色惨白，不知道是因为得知那人是要杀了他的亲生父亲的缘故，还是因为长生锁出现在苏晓手中的缘故。 洛小北看过去，她从来不认为这长生锁是一个简单的防身武器。如果只是防身用的，墨家绝对不会流传下来只有墨家直系血脉才可以开启的工具。 可她也不明白，一向淡然的王小碗为什么会在看到长生锁时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不成是因为这武器不知跟了几代墨家人，历经时间打磨的宝物更具有灵性，其中蕴含的力量一旦开启，便会产生不可思议的效果吗？ “阁下，不知这禁地的阵法可否能抵挡得住这长生锁的攻击？”陆哲看了一眼王小碗，问向身边玄色衣衫的人。 玄色衣衫的人面色不变，只站在原地，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戏而已。而他只是个观众。对于陆哲的问题，他只是动了动眉梢，“你们跟上去便可。” 跟上去？ 这绝对不是听错了！ “这不是禁地吗？”洛小北回过头，看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的玄色衣衫的人。 当初说的是，苏晓擅闯禁地，还打伤了两位村民，所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话里话外都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善了的意思，可现在他非但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反而让他们跟上去？ 跟着苏晓去禁地！ “这禁地在此处存在了上百年，我在此处守了上百年，剩下的事要你们自己去处理了！”玄色衣衫的人并不理会几人的诧异，淡然道。 上百年？ 可他说的话只让三人越发糊涂，难道这禁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着他们去闯的吗？而且存在了上百年的禁地？ 那边苏晓手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金色的玻璃罩已经慢慢变浅，看得出来要将这禁地的阵法打开需要极大的力气，哪怕是长生锁在手，一时半会儿，控制了苏晓的白袍人也没办法闯进去。 洛小北还有时间去问，问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曾经和开爷一起路过某个村子时遇到的附身在新娘身上作乱的媚，它说一百多年前，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她被困在那片山岗上那么多年。 一百多年前的那个人是谁？洛小北根本不清楚。而媚说的人是谁，她更是不知情。 可这片禁地存在也有一百多年了，而且听玄色衣衫的人的说法，他自己在这里守了一百多年？ 可他的模样还是刚刚迈入中年的样子，而且通身的气派，根本就不像平常人。 而他说的剩下的事，是什么事？ “请问……”洛小北不解，凡事她总想弄个明白的，可话一开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你想知道的所有的事的答案，在里面都会得到解答，你何不自己去看？”玄色衣衫的人仿佛明白洛小北的不解来自哪里。 洛小北看向苏晓所在的方向，所有的事在里面都会得到答案？在那个所谓的禁地里？ 而且听玄色衣衫的人说话的语气，他仿佛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可他不愿意透露，也不愿意说明，他要洛小北自己去看，自己去得到答案。 洛小北有些犹豫，她要去的地方，不应该是这个禁地，她要去的目的地是羊村。 可关于她心里很多自己都说不清的问题，她也想去弄个清楚明白。 “阁下……” “我姓郑，你可以叫我村长。”玄色衣衫的男子打断了陆哲的话。 他转过身，看向站在一边神色极不自然的王小碗，“长生锁可以锁住这世间任何的灵物，你身上的钥匙正好可以将它打开。” 王小碗陡然抬头看向村长。 “您……”她张了张口，剩下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知道长生锁的秘密，那的确不是只用来防身用的，除了具有强大的攻击性之外，它具有的另一个重要的功能，才是它最强大之处。 第四百三十七章 阴阳 可钥匙是什么？王小碗自己并不清楚，她只从自家爷爷那里拿到了长生锁，她也从来没听说过长生锁有钥匙。 和墨家有关的典籍上没有记载，爷爷也从来没有说过。 可这位村长却说长生锁是有钥匙存在的？ “不知村长说的钥匙是何物？”王小碗的心里是复杂的。 她并不希望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长生锁会有钥匙能解开，可是她也不愿意看到长生锁落入白袍人的手里，成为他为非作歹的工具。 村长视线落在王小碗的脸上，淡然开口道：“你在陵墓中拿到的夜光杯就是钥匙。” 洛小北猛然抬头，忽然想起当时她们闯入了陵墓放置宝藏的地方时，对她们说话的那个人。夜光杯是她们出陵墓时指导她们方向所用的东西，后来出了那里，夜光杯变成了玉片。 她以为那块玉片应该和陵墓中的某一处有关，却想不到玉片会和墨家的长生锁有关。 那么当初王小碗拿到那只杯子，是意外还是注定？ 闻言，王小碗将一直放置在荷包中的玉片取了出来。若不是村长提起，这块玉片他都要忘了。 可是，位于这里的村长怎么会知道她身上有这么一块玉片？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这块玉片就是长生锁的钥匙？ 并且从他字里行间是能看出来，他不仅知道长生锁，还知道很多和墨家以及公输家有关的东西。 “你既然知道长生锁是如何使用的，那么这钥匙你应该也知道要如何使用。”村长将视线移到苏晓的方向。 外面的玻璃罩颜色已经接近白色，再用上一层力，这层阵法很快就会被打开。 “村长，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洛小北知道时间不多了，但此一去不知道结果是如何的，有些事她需要提前了解了解。 村长右手食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戒指，并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但洛小北已经不能等他的反应了。 “在陵墓中替我们指路，又在甬道里救了我们的，是不是您？”洛小北一气呵成问出了她的疑问点。 “是我！”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却没想到又回答得如此干脆，“图纸也是我给的，因为时间不多了。” “这里是哪里？”洛小北追问道。 王小碗和陆哲算是明白了前面三个关键点，可是这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但村长接下来的回答瞬间便让他们知道了洛小北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羊村！” 这两个字毫无疑问如同炸弹一般将王小碗和陆哲炸醒。他们怎么会想到，当他们辛辛苦苦得去找传说中的羊村时，羊村竟是看起来这么平凡又不起眼的村子。平凡到他们站在这里却依然不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阳村不是羊村！”村长再次开口道。 ？？？？！！！ 几人同时不明白村长这话的意思，阳村不是羊村，那这里是阳村还是羊村？这是绕口令吗？ “你们站的这里，是羊村的一部分，被称为阳村。而还有一部分，是阴村！”村长看出来了几人并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但现在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多少时间详细得解释这一件事。 “羊村还有一部分，是阴村！”村长快速将洛小北几人不明白的地方说完，“而阴村的入口正是这片禁地所在！” 村长转身，视线落在随时都要破裂的玻璃罩上，“村子中的人会渐渐减少也和这禁地有关。” 他回过头，“按照正常的时间算，你们应该早就会到达这里，而不是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你们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所以我才说时间不多了，并且自作主张泄露了部分天机。” 也就是说，这禁地不能擅闯，并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宝物，而是一旦进去了便有可能出不来。 “为什么禁地会让村子里的人渐渐减少？这禁地中并未传来邪气和晦气啊！”洛小北不解这一点。 若是有污秽之气从禁地中出来，这村长的人都是凡人，没有修为，会被这些邪气和污秽之气影响而导致年纪轻轻便死去反而可以理解，但是…… “这禁地的存在，正是为了压制邪气的。但还有一点你们要明白，你们此番到羊村，究竟是为了什么？”村长问道。 为了什么？他们到羊村是师父的吩咐，后来说得更明确了，是为了羊村中的书神策轩凰。 “正是神策轩凰的原因，这禁地才能将阵法维持到现在。但神策轩凰再厉害也只是一本书，倘若有外界的力量将禁地冲开，里面的污秽和邪气冲出来，普通人承受不了，会瞬间死去。有修为的人，会被反噬。”村长面无表情得说着这些，仿佛这些后果都和他无关。 不管是生是死，他都是看得更轻很淡的那一个。 “这村子中普通人居多，从村子人口开始减少的那一天起，这禁地中的阵法便维持不了多久了。里面的神策轩凰决计不能离开它所在的位置，否则阴村和阳村彻底失横，到时候邪祟横生，冲破伏羲八卦镜，这世间便算是毁了。”村长这话说得很惆怅，可洛小北隐隐在里面听到了解脱的意味。 为什么会如此呢？难道是因为他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多年不曾离开过的原因，所以厌倦了？ 且洛小北还有一点不明白，这村长的修为一看就不凡，当初既然能轻易制度白袍人，还能将长生锁的钥匙交给王小碗，那他今天为什么不出手？就这么看着控制着苏晓身体的白袍人冲进去吗？ 而他为什么又执意要洛小北几人下去，这禁地里除了神策轩凰和不可预估的邪气污秽之外，还存在别的什么吗？ 洛小北想不通，可是还有一个问题，羊村为什么会一分为二成了阴村和阳村？ 如果说阳村所在的地方代表着生命和阳光，那么阴村的存在，是否代表着死亡和寒冷？ “时间不多了！”村长沉声道。 话落，只听“叮”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楚得在耳边传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阴阳 阴寒之气顿时从禁地之中涌起，苏晓带着长生锁闯了进去。只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快去吧！”村长只说了一句，手中运力，在洛小北几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只觉到身后一股强大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们几人往禁地的方向推。 洛小北回头看了一眼，在无边夜色里，玄色衣衫的村长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可洛小北还有许多话还没来得及问，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她自己身上有什么样的秘密是她自己不知道，可是师父知道，村长也知道的？ 但这力道太大，推行的速度太快，洛小北还没张口，整个人已经落入了另一处寒冷无边的地界里。 眼前是一片混沌，这场景似曾相识，洛小北只觉得曾在哪里见过。 是了，在清漪所在的菩提子里，她每次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导致昏迷时，便会进入到菩提子中清漪所在的空间。 在她尚不知清漪是清漪时，她每次进去看见的都不是一片白茫茫，而是黑色中夹杂着浅白的雾气，里面有总有无数看不清摸不着的黑影。 在她年纪尚小还懵懂不知时，曾经无数次被那片空间里的黑影吓到，后来便自以为常了。 直到清漪出现，告诉洛小北，她是洛小北的姨妈的时候，以前的种种，洛小北并没有问，也在长这么大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早就忘记了曾经被吓到时心里产生的恐惧。 可眼前的禁地，一如当初洛小北初次进去入菩提子时的场景一样，黑色中夹杂着浅白的雾气，甚至，里面也有许多看不清摸不着的仿佛怨灵一般的黑影。 如此真实的场景，将她的记忆陡然拉回了很多年前。在师父还没有将菩提子交给她之前，她便已经看见过和眼前一样也和在菩提子中看见的一样的场景。 所以后来，她看见过无数次的场面，都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但眼前的情形又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噩梦，也不是菩提中存在的奇怪的场景，是因为这里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 陆哲和王小碗还在洛小北身边，这片混沌仿佛没有尽头，找不到出口。而且不论走到哪哪里，雾气中的黑影总是紧紧跟着，却不露面。 那究竟是怨灵还是幻觉尚不清楚，但如果找不到出口，他们怕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洛小北捏了捏被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有一条深深裂缝的菩提子，那是清漪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既然当初让她看了那么多次这样的景象，清漪会不会在那时候就告诉她，这样的场景只是幻境而已？ 那么，这里和清漪有什么联系？清漪和羊村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洛小北眼中一片迷惘，眼前的雾气仿佛遮蔽了她的双眼，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场景里，会藏有什么秘密？ 而且，按照村长的说法，阳村对应的一极不是阴村吗？难道阴村就是这片混沌吗？ 洛小北放开捏着菩提子的手，将放在荷包中的招魂幡拿了出来。这招魂幡在赶尸匠之事过去后便已经沉寂了很久，如今进了这混沌，暂且没有别的办法，洛小北能想到的，也只有它了。 以血为引，招魂幡从洛小北掌心飞出。红色的光芒穿透黑雾，恍惚间更在三人身后的黑影连同黑雾顿时齐齐往后退去。 仿佛哪里打开了缺口，这黑雾迅速收起，并将眼前的情形彻底呈现出来。 四周成了一个村落，这村落仿佛永远被灰色包裹一般，除了黑色和灰色两种颜色之外，便再也看不见别的色彩。 有树木有房屋却唯独听不见风声，也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整个村子就像一张被定格的黑白照片，除了极致的安静，甚至连温度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洛小北不解，这村落看起来很眼熟。 “这就是阳村的复刻版！”王小碗秀丽的眉拧紧。 他们醒来后便为了苏晓和师父不见的事而奔波，而仔细观察了阳村何苦和结构的，只有王小碗。 阳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小，或者说，在很多看不见的区域里，阳村还存在着除了他们进入这里的禁地一样的东西。 说阳村是村子，倒不如说它是一座由不同的克制着各种邪祟的阵法组成。 换句话说，阳村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墓葬场。里面葬的不是人，而是所有拥有邪祟力量的精怪。 可这些精怪并不没有死，它们只是短暂的沉睡，而现在，或许正是它们醒来的阶段。 哪怕它们处于沉睡的阶段，它们聚集在一起所产生的力量也无时无刻不在和这村子的另一股力量对抗。 这力量的来源并不是神策轩凰，而是另一种更加纯粹且霸道的说不清楚的纯净之力。 这股力量王小碗能辨别，是因为她曾经见过，也实实在在感受到过。 因为这和当初清漪身上的力量相同，也和在洞窟中，洛小北处于昏迷中时，身上的散发出来的连长生锁也没办法打断的绿光的力量相同。 洛小北和陆哲一定也察觉到这村子气息的诡异和复杂，却不知道，这里面最厉害的力量，在洛小北的身上也存在。 而作为阳村复刻版的阴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按照村长的说法，伏羲八卦镜会出现动静，和人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阴阳两极的平衡出了变动。按照代表阳极的阳村的人渐渐消失，阳村逐渐凋零来看，阴极已经处于优势。”洛小北推测道：“所以伏羲八卦镜会出现问题，是因为它的力量已经不能再阻止目前已经处于上风的阴极一端造成的。” “不止如此！”王小碗开口道：“如果阳村彻底消失，那就意味着，伏羲八卦镜也会碎掉。而被压制在伏羲八卦镜中的邪祟和被埋在阳村中的邪祟，将会全部苏醒，那时候，所有的普通人将会面临到的将是怎样的场景？” 第四百三十九章 出口 阳村中的人是渐渐消失的，而且村长也说过，如果禁地中的邪祟之气全部被放出去了，那么现在留存在村子中的人也会在瞬间死去。 换言之，如果所有被压制住而沉睡的邪祟一起冲破了阵法和伏羲八卦镜，那么，这世间的一切便会如同死寂而没有温度和生命气息的阴村一般。 “如果阴村和阳村的格局一样，那禁地的位置是不是也一样？”洛小北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禁地也是一样的，那么就说明，在这村子一样的另一个地方，也有另一个出口或者入口。 或者它是进入另一处地方的突破口，也是走出阴村回到阳村，或者说是能够改变眼前的局面的出口。 “没那么容易！”陆哲眉头紧拧，所谓的阴村就像被定格的电影的画面，如果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那么和阳村一样的禁地也是假的。 那也就是说，从阳村进入到阴村，只有入口而没有出口。 洛小北手中还捏着招魂幡，一个想法行不通，并没有就此打消她的信念。 她这条命是清漪换来的，一路上也曾被许多人帮助过来，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绝望，没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村长把我们送进阴村是为了什么？”洛小北忽然问道。 王小碗一愣，是了，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上来。 村长并没有明确说过为什么要让他们进禁地，只说时间来不及了。可他们当时并没有产生疑问，是因为控制了苏晓的人要进阴村，而他们为了苏晓，所以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只是要跟着苏晓进入这里。 而现在想来，当时村长说的话似乎在刻意隐瞒。 他只说了打开长生锁的钥匙在王小碗身上，也只说了神策轩凰的力量支撑不住禁地，最后再用力将他们送进禁地，却从来没说要怎么重新获取力量将禁地支撑起来，也从来没说要怎么出禁地。 就好像，谁会进禁地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禁地正好缺人，而洛小北几人正好在，所以他们来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由我们自己选择。”陆哲沉声说道。 “那苏晓去哪里了？”王小北问道。 苏晓比他们先进来，他们已经从迷雾中出来，却不见被控制了的苏晓。 “他现在或许也在这村子里，只不过躲在哪里我们不知道。”陆哲四下看了一眼眼前诡异的场面。 阴村的场景看来是平面照片，可里面的东西都是三维立体的。苏晓有心躲在哪里，他们根本不可能会察觉。 何况控制着苏晓的是拥有长生锁的白袍人。 “不过，为什么白袍人要借助二师兄的身体才能进入这里？他有长生锁在手，完全可以自己闯，难道是为了避开村长？”这也是洛小北不解的一点。 白袍人再厉害，借用别人的身体也远远没有自己的身体来得灵活。而且苏晓不是三流的道士，白袍人能暂时控制他的身体也只是因为他受了伤而已，时间一久，苏晓自己的意识也会苏醒，那时候白袍人要控制他的身体将会更难。 “不清楚，不过按照村长的修为来看，或许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是没道理村长会对他下手，却不会对苏晓下手。”王小碗刻意将白袍人避开，就连在说到这个“他”字的时候，也下意识得有停顿。 她和白袍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或许连王小碗自己也不清楚了。 但王小碗说得也有道理。 而且村长在这里已经守了上百年，他凭借他对羊村的了解，若是有办法，他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整件事全部解决了，而不是等到事情已经朝着看起来极其严重的方向发展了，才说时间不够了，而想了不少办法让洛小北一行人快速赶到这里。 “现在要先找到苏晓，至于要怎么出去，或者说这里面被打破了的平衡要怎么恢复，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洛小北提议到。 现在他们三人对这里是一无所知，而村长送他们下来是为了什么也并没有说明，一切都只能凭借着他们的猜测来行事。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阴村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就希望村长能在身边。而他明明可以跟着一起下来的，却没有来。而洛小北在侧头回去看的时候，仿佛也在无边的夜色中，看见了来自村长的怅然。 他在怅然什么呢？ “就这样吧！”陆哲点头。 他们下来的第一目标是苏晓，至于别的，只能先暂时排在后面。 洛小北没将招魂幡收起来，这阴村里没有生灵的气息，却存在着大量的死气。过了迷雾却不代表他们平安了，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要怎么找？”王小碗问道。 作为阳村的复刻版，阴村的格局并不小，而且还有很多她们不知道的阴暗的地方存在，如果白袍人控制着苏晓存心要躲，他们是找不到的。 只一个问题，便让他们再次陷入了难题里。 “我们……” “等等！”洛小北的话还没说完，陆哲出手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洛小北和王小碗看了过去，只见陆哲凝神侧耳在听什么动静，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不打扰他。 “跟我来！”陆哲视线飘向王小碗身后，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经迈了出去。 洛小北和王小碗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急忙跟了上去。 四周是破败的房屋还有早就荒废的道路，周围长满了杂草。陆哲脚下的步子很快，但踩在杂草上却像踩上了云一样，这画面中所有的东西，哪怕人为去触碰，也不会有丝毫的动静。 看到得越多，这村子的怪异之处便越来越多。而陆哲的步子迈得很急，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动静。 洛小北和王小碗也注意到陆哲着急的模样，直到他们看到躺在地面的苏晓时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四十章 照应 苏晓一如当初在堂屋中见到时一样，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平躺在杂草丛生的道路上，只有浅浅的呼吸还显示着他还活着。 “苏晓？”陆哲蹲下身，拍了拍苏晓的脸。 洛小北从后面将他扶起，王小碗上前去探脉，“身体没大碍，之前吃的那颗药让他恢复得不错。” “那二师兄怎么会躺在这里？”洛小北比较好奇，既然白袍人控制着苏晓的身体进了这里，没理由会这么早将苏晓扔下才对。 他们还在想要怎么找到苏晓，结果根本不用找，看这样子，应该是苏晓还没进来多久，白袍人便离开了。 “应该是苏晓自己的意识苏醒了，白袍人没办法再控制他的身体。”陆哲仔细看了看苏晓的脸色，除了还有点苍白之外，没有显露出其它的不一样的地方。 洛小北看向王小碗，一但涉及到白袍人的事王小碗便刻意回避，陆哲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还不等王小碗开口，他便大概将王小碗要说的话的意思复述了出来。 “嗯！”王小碗点头，“是这样没错！” 王小碗给苏晓吃的药并不是简单的补充气血的药，那是当初用回煞制作而成的。回煞是血肉有情之品，因为材料有限，大部分的材料用在了杜阳吃的那颗上，而剩下的，当时的王小碗也只做了这么一颗。其余的边角料，也用来做成祛疤痕的膏药了。 这样的药说珍贵也算珍贵，说不珍贵也谈不上多珍贵。毕竟回煞这样的东西不容易遇到，而这一颗药的精贵程度并没有当初她爷爷给杜阳吃的那颗来得好。而且杜阳吃的那颗是墨家老爷子亲自配置的，剩下的没了用处才被王小碗拿来二次利用了。这颗药也仅仅是王小碗准备留着万一哪一天洛小北有什么不好了好给她的，毕竟是补气血的，适合女孩子。 而在之前那么多事里，因为情况太过紧急，这颗药并没有被她想起，直到苏晓身上的症状正好应了气血虚弱这一点，她才刚好想起来。 或许是苏晓的身体已经被精心调养了许久的原因，也或许是那颗药的作用正好弥补了苏晓在伏羲八卦镜中失血过多而导致身体虚弱的不足之处，所以苏晓才能那么快恢复自我意识，并在白袍人控制他的时候产生了有了抵抗的意识。 不仅如此，或者是伏羲八卦镜中蕴含的灵力太强，苏晓因此受伤反而让他的身体和筋骨出现了一些变化，这就如同进了熔炉中锻造过了一番。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晓反而因祸得福，并没有死在伏羲八卦镜中，反而跑了出来。 也好在有王小碗精心调理，否则哪怕他跑了出来，也不可能会活下来。只不过这次之后，苏晓在修为和灵力上的造诣又会更加精进一番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这阴村中有许多奇怪的点，没有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而且这里面触碰到的所有东西都不会动，仿佛他们在的根本就是死灵的世界一般，以至于这里面黑白的花草也没有任何动静。 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洛小北能感觉到这里面有怨灵存在。似乎之前那些被她用招魂幡吹散雾气只是帷幕，这块帷幕不在了，那些怨灵反而不再受限制，可以尽情移动。 可是洛小北根本看不见除了这一片黑白之外的任何东西，看不见怨灵所在的位置，也看不见那些隐藏在黑色后面的不曾见过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东西，可洛小北知道，这里面就是有。 说是她的直觉也好，或者是某种特殊的指引也好。 “大师兄，你在发现二师兄之前，有没有感觉到这村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洛小北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 “没有！”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搜寻的视线，“你发现了什么？” 王小碗看向洛小北，“他应该一会儿就能醒，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洛小北皱眉，想了想，确定了自己心中传来的一股被人在暗处觊觎的不适感之后，点头道：“是！” 以洛小北现在的修为，应该能听到苏晓的呼吸声。不说一定在陆哲之前，却一定不会等到陆哲将他们带到苏晓昏迷的地方了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有个人。 也就是说，她之前的听觉全部被周围的怨灵影响了，以至于她听不到苏晓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活物的存在。 现在他们四个人都在这里了，怨灵的感觉在越来越强烈，除此之外，还加上了一股新来的并不友好的窥伺的感觉。 “我们现在离开这里？”王小碗提议道。 苏晓应该快要醒来，只是就算他醒来了，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恢复体力。如果这时候出了意外打起来，他们三个人还要护着苏晓，到时候分心不说，如果四人中谁在这里面出了意外，那是谁都不敢想的问题。 “不行！”洛小北皱眉，那股不祥的窥伺感和压迫感越来越近，而且，洛小北隐隐感觉到，这阴村不论怎么走，他们根本走不出去。 就算他们现在离开了这里，那一直跟着他们的东西也会追上来。或者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一切，只是幻觉，这里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阴村。 所以离开是没有用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苏晓醒来，至于那已经在慢慢靠近的东西是什么，会不会产生什么危险，洛小北已经无暇去顾及了。 王小碗所能感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她并不具有洛小北那样的能力去感知有没有什么东西靠近，但是她能凭借自己的猜测，去猜想在她看不见的那些地方里，一定存在着某些东西。而这东西能被洛小北预知，可是她和陆哲都不知道的。 所以对于洛小北的话，她和陆哲都没有异议。既然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在原地等着苏晓醒来也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复刻 苏晓眼睫毛动了动，洛小北一直扶着他的背。 王小碗说了这个过程会很短，在他们简单说了两句话的过程里，苏晓已经能很快的苏醒了。王小碗手疾眼快的再次探上了苏晓的脉搏，看向一直在注意她手上动作的洛小北，“醒来了就好，只是完全恢复，怕是不行。” 在这里，已经没有时间再给苏晓去恢复了。 他们进入禁地中是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也就是说，他们身上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随身带着的也就只有各自要用的法器和符咒。他们虽然能抗，但也不能就这么耗在这里，和时间相比，他们是比不起的。 “我是不是又做出什么事来了？”他虽然在昏迷的状态里，但对于他来说只是睁不开眼睛而已，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和身体中白袍人的魂魄抢躯体这一段他没有任何记忆，只是身体本能反应过来要自我保护，但是洛小北和王小碗说的零零散散的话他却听清楚了。这件事和他有关，但是整个过程他却没有丝毫的印象，也就是说，这件事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这件事和你无关。”王小碗看向揉着额头并不是很好的苏晓，她明白苏晓此刻的心里感受，现在的他肯定会认为不好受，“是村长送我们进来的。” “白袍人趁着你伤势尚未恢复的时候控制了你，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们追进来你就躺在这里了。”关于白袍人三个字王小碗不想提那就洛小北来提，“这其中还有许多事，并不是只有白袍人闯入禁地这一件，剩下的很多可能要一会儿才能告诉你。” 洛小北放开扶着苏晓的手站了起来，苏晓抬头看她，只见洛小北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视线落在前方一片黑白灰的颜色里。只听洛小北轻声说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但是有东西来了。” 三人同时循着洛小北的视线看去，只见在一片晦涩的颜色里，只有空空荡荡的一片。没有风没有温度没有除了他们呼吸以外的任何声音，而洛小北说的什么来了，没有一点端倪和痕迹。 但他们并不会认为洛小北是在开玩笑，因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已经在慢慢靠近，也就是说，在洛小北看的那个方向，真的有东西出来了。 苏晓一手撑地，艰难得站了起来，“一会儿别管我，全力应对。” 他是苏晓，绝对不会因为受了伤便怂了。何况他身上的伤已经全部好了，只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将修为提高到巅峰状态，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大家特殊照顾了，那他天才斩妖师的名名号岂不是白叫了？ 各自的性格如何大家都清楚，苏晓这么说了便是认真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信仰，既然说了要去做了，就一定会做到。 洛小北侧过脸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都处于应战的状态里，四个人后背相对，紧紧站在一起，防范着可能从其它方向而来的危险。 “来了！”洛小北话落，便见远处原本就是灰色的天陡然被浓浓的黑雾覆盖，那黑雾在不停翻涌滚动，而在黑雾的下方，一个庞然大物正缓慢向他们几人所在的方向行进。 庞然大物被黑雾裹挟在中央，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来者不善，这一点毋庸置疑。 几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眼看着黑雾一点点靠近，灰色的天空彻底被黑雾取代，不知从哪里来的光，还能将黑雾下的东西尽收眼底。 等着那黑雾更近了，这才发现，那黑雾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庞然大物，只是沉沉叠叠翻涌的浓烟而已。 也正是这一刻，从浓烟下飘出一缕长长的尾巴来，洛小北的视线紧紧落在那一缕尾巴的一端，那仿佛是由烟雾堆积起来的一缕，竟然拥有类似于人的面孔和身体，甚至连大小也一样。 而洛小北和王小碗同时愣在原地，因为那出现的人，是她们两人都见过的。 是的，那黑烟一样的人，拥有一张和清漪一模一样的面孔。 陆哲和苏晓并不知道关于清漪的事，但洛小北和王小碗同时出现的反应还是让两人不由自主的再看了看那从浓雾里飘出来的一缕青烟。 那缕青烟实在太轻了，仿佛是漂浮在空气中，而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光还能将他的身体穿透，可青烟之上，却有一张清晰到和身体的位置完全不同的脸。 面容精致，面色冷凝，却又带着和那张脸不相符合的妖气。这个人，陆哲和苏晓从来没见过，但是陆哲并不惊讶，在闯入禁地之前，在他们还在那片村子因为陵墓的事而滞留的时候，村长已经将和洛小北有关的事告诉了他。 那时候的村长并不是以现在的真面目示人，那时的他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而不是现在这个自称守了一百多年，可看上去却只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唯一没变的，便是他眼中闪着的睿智的光芒。 那双眼睛，陆哲一定不会认错。 “清漪？”王小碗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那个女子带给她的惊艳始终不能让她忘怀，但是她曾经亲眼在陵墓的洞窟里，看见那个女子在生命最后终结的时刻，将自己的生命以某一种王小碗看不明白的方式而结束。 那个令人惊艳的女子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不知为何物的怨灵，那个女子哪怕是妖，身上却带着美好的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气息。 巨大的冲击并没有让洛小北丧失理智，她抚摸着自己脖子上裂开了缝隙的菩提子，那是清漪存在过的痕迹。 可洛小北不明白，为什么存在于这里的怨灵会和清漪有一模一样的面孔？难道是她心里存在的执念太深了吗？这阴村是阳村的复刻版，所以也能将她心里关于清漪的部分也复刻出来吗？ 陆哲看向洛小北，眼看着那缕青烟越来越近，洛小北脸上的神色却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第四百四十二章 对手 “洛洛？”陆哲不放心，他虽然不曾见过清漪，却知道清漪之于洛小北的重要性。眼前的人他虽从来没见过，除了是清漪，陆哲也想象不出来还有谁？ 洛小北不说话，她还是没想明白。 她不明白清漪和阴村的关系，也不明白清漪要将这阴村中的场景放在菩提子让她无数次看见的意义。她进来了阴村，可是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那缕青烟连同身后滚滚的浓雾停在不远处，阴寒之气迎面扑来，强大的压迫感和着独属于怨灵所有的气息在整个村子中蔓延开来。 洛小北所能感应到的怨灵的气息越来越浓，除了眼前这个和清漪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怨灵之外，这四周潜伏在黑暗深处的地方里的怨灵似乎也只不断聚集。 青烟停在远处，并不是因为它心软而有了对几人手下留情的意思，相仿，它只是在等，等全部的怨灵聚集起来，将洛小北几人一网打尽。 “我没事！”洛小北捏紧手中的招魂幡，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左手掐出口诀，只见之前还柔软无力的招魂幡渐渐扬起，仿佛被风吹过一样，一股纯净的气息将周围的阴寒之气吹散，压迫感也在缓慢消失。 外围的黑雾缓缓向几人靠近，而在洛小北所站立的位置的正前方，黑雾仿佛被一片无形的盾牌挡住了一般，黑雾无法将几人包裹，可洛小北他们似乎也动不了。 青烟这才动了动，她身后拖拽着摇曳的如同柔软丝绸织成的裙摆，整个人从黑雾中迈出，身体飘逸而灵动，仿佛跨越了时空而来的，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的地狱的妖女。 洛小北抬头往漂浮在天上的怨灵看去，这才发现，在怨灵身后的黑雾中，模糊的影子已经开始越积越多。 这已经和她在菩提子中见过的场景越来越像，只是在她所见过的场景里，清漪出来时，后面的雾是白色。 他们刚进入阴村时，那片浓雾和眼前的这片很像，那时因为她的招魂幡的原因，雾气很快便消散了。现在随着黑雾的接近，后面聚集的怨灵越来越多，如果不能快速将这这些怨灵解决掉，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眼前的盾牌在青烟靠近时，快速汇聚成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盾牌中往亲眼打去。 当初在面对破庙中的然儿时，洛小北曾经以血祭招魂幡，也就是从那时起，这招魂幡便认了主人，哪怕洛小北现在不用鲜血祭奠，这招魂幡和季言刚开始交给洛小北时，威力也并不一样。 只是，眼前的场景让洛小北愣愣，那道威力巨大的红光在接触到青烟那一刻，仿佛一阵无力的轻风从怨灵身边吹过似的。 像出鞘的利剑一样的光芒，轻而易举的穿透了怨灵由青烟堆积而成的躯体。也就是说，无论怎样攻击，洛小北做的都是无用功。 “这不是它的实体。”陆哲眉头紧锁。 洛小北也不解。 明明在这之前的那次黑雾里，她都能将那些黑雾和怨灵一同打退，没道理到了这里就不行了呀！ 怨灵仿佛并没有看见眼前发生什么事一般，她持续向洛小北几人所在大的方向靠近，而由招魂幡形成的盾牌，在青烟靠近的那一刻，没有任何的动静。四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怨灵穿过了盾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这……”这太不对劲了！ 那青烟穿过了几人所在的地方，一直往后飘去。整个过程中，连眼神都不曾施舍过。 而青烟的目的的是哪里呢？ 四人循着怨灵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怨灵不断往前行，直到它身后飘逸如裙摆的烟雾也停顿下来，洛小北这才发现，在距离怨灵不远处，有一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发芽的树。 那棵树的颜色依然是黑白灰三种堆积而成，但它成长的速度却非常快，从洛小北他们发现到现在，那棵树的高度已经在渐渐接近怨灵身后的滚滚黑雾。而它粗壮的根须将黑白灰画面中的所有屋子彻底掀翻，在粗壮的树根上又分裂出来无数细小的根须，密密麻麻盘踞在废墟之上。这一整片被复刻出来的阳村的地界，都是支撑它快速发芽的基石。 而洛小北几人所站立的位置，有属于废墟的瓦砾甚至还有盘踞的根须，可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们能感觉到这村子里的异常气氛，一股强大的纯净的气息和迎面而来的阴寒之气相互对抗，而他们仿佛处在这两股气息的中央，只是即便如此，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他们几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这里只是一个虚构的或者说是想象出来的世界。而现在位于他们眼前的全部，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或者说是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的历史。 他们几人就像是一个看客，看着和他们无关的一切，除了能感觉到这场虚拟世界中打斗时所展现出来的气势之外，他们没办法参与，也没法发改变这里的历史。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设定，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到这里来呢？让他们看到这段历史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吗？就算这里出现的一切都是和历史有关的，看了这段历史，他们就能有什么样的改变让这里的结局和以前有所不同？ 而洛小北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她能在这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感受到那么强大而奇怪的气息？如果是和她无关的，那她应该将这里的一切当成电影来看比较好，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场精心准备的电影，和她有莫大的联系？ 这里有清漪面容的怨灵，还有一棵树。而洛小北是知道清漪的前身正是一只树妖，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那这树和怨灵又是为了什么而争斗？ 这场争斗不用看洛小北也能猜到结局，那棵树输了。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数量如此庞大的怨灵的对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变化 洛小北的猜测，来源于对清漪的了解。 清漪会出现在菩提子中，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保护者的形态在洛小北每一次遇到邪祟时发出提醒，她本身就不是活着的状态了，虽然她身上拥有着洛小北看不明白的强大的力量，但是她能做的，也仅仅是在洛小北出现危险的时候保护好她而已。 她已经是没有原身的妖，只拥有灵体的妖没办法使用她所拥有的能力。 如果眼前那棵树是清漪，那么，这场争斗的结局会如何，已经一目了然了。 王小碗也有这方面的猜想，因为只有她见到了清漪灵体在消失的最后一刻所展现出来的画面，她也知道，清漪的原身是树妖。 对于这场争斗，结局仿佛就此注定。 洛小北看了一眼身后翻卷的黑雾，属于怨灵的模糊的影子已经堆积起来，在黑雾中，隐隐透明可见的怨灵仿佛随时要冲出来一般。 一场大战蓄势待发，而那棵不断生长变换的树，已经长成了仿佛能和那片黑雾相互抗衡的云朵。 只见前面的青烟动了动，她身后长长的裙摆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她抬起自己同样被青烟堆积而成的宽大的袖袍，没有手，她就那么轻轻一挥，身后的黑雾便开始以铺天盖地的姿势向那棵如孤独的斗士一般牢牢站立在掩盖了一半的天空的巨树席卷而去。 但接下来的场景他们并没有看见，画面在幽灵即将与巨树碰撞的那一刻陡然发生了转变。 洛小北几人还站在原地，而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滚滚奔腾的黑雾来势已经减小，被青烟堆砌起来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洛小北现在已经看不清楚，那明显是领头的怨灵身体如青烟一般怎么还能成为现在的样子，但眼前明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随处可见的断裂的树根还有明显已经秃掉的巨树，断裂的枝干和更加破旧不堪的村子，都在显示着在那段被省略掉的画面里，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按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巨树明显处于下风。怨灵大军被击败不少，可和孤军奋战的巨树相比起来，接下来的一战，明显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洛小北已经不忍心再看，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有以少胜多的事情发生，他们已经知道结果，自然也不会期待。 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打起来。 画面再次退去，短暂的黑白灰交替里，洛小北只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从巨树后走出来。 那女子面容模糊不清，可每一步里，都透露出无端的优雅和矜贵，她步履从容，仿佛眼前的怨灵大军对她来说，都只是不起眼的尘埃一般。 只见巨树身子一抖，瞬间幻化成一个人影。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清漪。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看去，只见白衣女子扶住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的清漪，而清漪的脸上满是悲戚，她张了张口，没有声音，可洛小北却从她的口型里看到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你不该来！” 白衣女子拍了拍清漪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将其清漪放下，白衣女子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在距离青烟并不远的距离处，白衣女子这才停下了脚步，她平静站立在原地，看向似乎因为伤势过重而跌落在地的和清漪有着相同面孔的怨灵，或许是她说了什么，一直面无表情的怨灵脸色忽然出现了变化。 而白衣女子的话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青烟的脸上，洛小北隐隐看见了一抹伤感又夹杂着欣喜和悲伤的情绪。这情绪如此明显，哪怕他们在看的就是一部无声的电影，那样的情绪也能清清楚楚的刻进每个人的心里，并且由此想迫切得知道，那位白衣女子究竟和青烟说了什么话。 只见白衣女子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小巧到她仅仅只用一只手便能包裹在里面，她正对着青烟，缓缓张开了紧紧握着的手指。 但，这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在洛小北几人迫切想看清楚白衣女子捏在手中的东西是什么时，眼前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黑白灰再次变化交替，但这一次的画面和之前的并不连贯。中间的场景像是被生生砍掉了一截。没有白衣女子，也没有清漪，也没有被青烟堆积起来的怨灵。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开始到达阴村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和阳村相同，甚至比起如今破落不堪的阳村来说，阴村除了没有让人感觉到愉悦的色彩之外，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要比他们之前见到的阳村，要干净整齐甚至繁华上许多。 可眼前的气氛并不能让人放松，洛小北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那气息和之前的怨灵大军带来的阴寒截然不同，这次的气息没有那么大的气势，可洛小北心里却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洛洛？”陆哲发现了洛小北的不对劲，只见她面色惨白，一手捂着胸口，还能看到她额角的冷汗。 王小碗听到声音向洛小北看去，她急忙探向洛小北的脉搏，却在短暂的等待后，露出奇怪的神色。 “你怎么了？”王小碗问道。 洛小北的脉像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她的身体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不是和她身体中有什么疾病相关。 “不知道！”洛小北抓着陆哲的手用了很深，她心口的疼痛是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的，具体是怎么来的她也不清楚。可是她将头侧向一边时，下意识看的，还是村子里所发生的事。 她看见的是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可是这一次她能清楚得看出来，那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明显是要做母亲了。 洛小北从前面的画面中看到清漪的那刻起就知道，如果清漪真的是她的姨妈，那白衣女子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是她从小没见过面的母亲！可是到了现在，她竟然也看不到她真实的面容。 第四百四十四章 搬走 王小碗放开还放在洛小北手臂上的手，她看了一看正站在村子一角面容模糊的白衣女子，小腹微微隆起，是怀胎的模样。 那时候的阳村并不是他们在外面时看到的模样，至少从现在的画面里看来，那时的阳村不似现在这般破落。 王小碗并不知道洛小北和清漪是什么关系，但是洛小北突然出现的状况，一定和那女子有关。 “洛洛！”陆哲扶着洛小北的肩膀，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知道。 “我没事！”洛小北摆摆手，她只是迫切的想看看，白衣女子站在这里究竟是在等谁？ 她为什么会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王小碗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经能察觉到洛小北和这村子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才能让她在怨灵出现时，有那么明显的感觉。洛小北从进入这村子开始就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她和洛小北一路走来相处了这么久，洛小北哪里有不对劲，她也会比较清楚。 “让她休息一下吧！”王小碗看向陆哲，洛小北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多半和这村子里的情况有关。 只是这样的话王小碗没对陆哲说，她猜想或许洛小北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因何而起。 “有人来了！”苏晓在旁边说了一句，几人的视线瞬间落到白衣女子的正前方。 只见清漪满身伤痕得从外面冲了进来，一口气还未喘过来，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白衣女子弯腰去扶，清漪却因为伤势过重，一口鲜血吐出，在白衣女子的裙裾上留下一片纯黑的痕迹。 也不知道清漪说了什么，白衣女子身形动了动，清漪伸手要去拉她，却只抓到白衣女子群裾的一角。那一角从清漪手中滑过，而白衣女子已经头也不回得往外走去。而白衣女子的长裙上，还有一滩触目惊心的黑色血迹。 画面再次发生变化，在短暂的黑灰白三色交错里，眼前没了白衣女子的身影，也不见了清漪，只有保存得完好却空无一人的阳村。 在稍纵即逝的剪影中，留下的是另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背影。 那是——白袍人！ 洛小北侧过头，只见王小碗脸色发白。她的目光牢牢锁住离去的白袍人的影子，而眼中神色却黯淡无光。 在这场无声影片的最后，站在空旷的阳村中的人，是村长。他立在四通八达空旷的道路中，眼神落在洛小北几人所在的方向。 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许多年后将会到达这里的他们。 难道，这就是村长说的，时间来不及了的原因吗？他知道许多年后他们会到达这里，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能拯救阳村、能将这一切恢复原状的人出现。 可是许多年前白袍人为何会在这里？白衣女子去了哪里？ 洛小北能想到最坏的可能，可是她下意识不愿意去想。或许她被师父收养还有别的原因在？或许白衣女子只是将她托付给了师父，而她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去了，只是她这一托付，就是这么多年。 洛小北再次摩挲到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然而，手还没用力，原本坚硬的菩提子却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褐色的粉末从洛小北指尖穿过，她张开手，眼睁睁看着粉末掉进这片虚幻的土壤里。 洛小北忽然明白这些场景的来源之处了，这些零星的片段，全部都是存放在菩提子里面的。她戴着菩提子进入了这里，所以才会看到和菩提子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也正是因为菩提子，或许洛小北才能比陆哲和王小碗更加清楚得感受到这里所具有的气息。 “白袍人许多年前就到这里来过，那他现在还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苏晓问道。 这样的问题洛小北和陆哲自然不知道，甚至于王小碗也不知道。 眼前画面再次变幻，一片青色和绿色陡然出现在几人面前。仿佛之前经历的都是一场梦境，而现在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但是两种形成了鲜明对比的颜色，还是让几人没反应过来。前面的场景全都是存放在菩提子中的记忆片段，而现在这里，才是真正的阴村所在？ 村子的入口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没有刻字也没有花纹。 整个石碑矗立在村子的正前方，几人对视了一眼，直接从正门而入。 进去之后洛小北这才开始打量起四周的场景来。 这是一个北、南、西三面环山的小盆地，并且村落中处处透露出强大以及随处可见的风水玄机。这里有四维八景中的八景中最好的七星池，有乱世嶙峋的溪流和来势凶猛的山势。 村子里一片萧条没有人烟，少有的房屋也早就坍塌，只剩下生长得极其茂盛的山林和杂草，在丛林掩映间，似乎隐隐能窥见这里曾经的繁华。 再往前还有处处可见的破败的池塘，正是与七星池相关的阵法设置处。 “这里也曾经是片风水宝地！”以洛小北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村子的地势本就很好，再加上被人刻意改过的阵法，这村子应该很富饶并且人才辈出。 而且这村长内的人大部分都习得风水占卜之法术，从坍塌的房屋格局中便可知道，哪怕只是简单的选址，也处处体现出风水大家所拥有的精准，并且比起洛小北或者说比起师父来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好的风水按道理来说不该出现这样破败的情况，这里的人应该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将村子遗弃。 “这七星池干枯了。”陆哲皱眉，七星池干枯并不是什么好罩头，而且，这村子四周郁郁葱葱，根本不像是会缺水的地方。 如果七星池是自己枯萎的，那么就是说，这座看起来是风水宝地的村子，或许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或许正是不知为何这里的河水以及植物在近几年内相继干枯和凋亡，村里最好的风水大师也没有办法解决他们才搬走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尾随 “搬走了？”苏晓看了看四周，“不像是搬走了，倒像是这里遭了灾。” 苏晓的面色在渐渐恢复，果然如王小碗所说，稍微休息一下便能恢复得很快，进入伏羲八卦镜之后算是因祸得福了。 眼前的景象并不像是干枯过的，毕竟郁郁葱葱的植被还在那里，除了七星池的干枯显示着这里不再是从前的风水宝地之外，这一片繁盛的场景下，是看不见的荒芜与凄凉。 这个村子中没有人烟，除了植被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的活物。 “这里才是阴村！”洛小北声音很轻，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虽然清漪留在菩提子的场景是和阳村有关的，而眼前的这个村子和阳村没有一丝相同之处，但洛小北认为，这里就是阴阳两极中的另一点，阴村了。 两个村的格局就像太极那样的存在，各自位于太极上的两点。一半为阳一半为阴，相互依存，又相互制衡。 所以洛小北猜测，阳村的萧条以及阴村中的七星池的干涸或许是因为阴阳失衡的原因。 但他们是从阳村进到这里的，关于阳村的格局她还记得，阳村虽然已经不似菩提子中见到的那样繁华，却似乎有一种力量在维持着阳村的命脉，使得阳村不至于变得更坏，那么就是说，在阴村和阳村中各有不同的力量在维持。 几人同时沉默，视线落在前方，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村落，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洛小北忽然想到白衣女子，那时她手中递出的交给那个和清漪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怨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而且最后清漪拉住她不让她出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白袍人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小北再次感觉到，她要的答案，似乎都在这个村落里。这一步迈出去，她会找到的不仅是自己的身世，还有整件事的真相。 巨大的石门静静矗立在村子外，仿佛不论过去多少的时光，最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只有这一块石门。 几人穿过前面狭长的入口，在四面环山的盆地处，整个村子的全貌才得以窥见。 残留下来的只有被破坏或者倒塌了的屋子的地基，茂盛的山林和杂草将其遮盖，只留下一片萧条和荒芜。 只从这里看便知道，阳村经历过不少的灾祸，也不知道重建过多少次，而空无一人的阴村也不曾幸免于难。 两极之间倘若有一极被破坏，那么另一极也不会被留存下来。 再往后面走，是一片宽阔干净的地界，而这片地界的上方，还有一条延伸到半山上的长长的阶梯。阶梯的后半段被掩盖在山林中，恍惚中只能看到露出来的一角飞檐。 “那里还有一片保存得完好的建筑吗？”洛小北抬头往丛林掩映的半山腰看去，再看了一眼面前干净整洁的地面，微微皱了皱眉，张了张口，准备说话时，便听到一阵扫帚在地面扫起落叶的声音。 这声音悠远宁静带起一抹悠扬的旋律，轻缓得从阶梯的末端上传来，短暂的间隔一段时间之后，声音再次响起，有一定的规律和节奏。 几人同时戒备起来，无论如何，阴村中还有人这件事，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可是即便有人存在这件事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而且这个人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可是他们怎么也感觉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气息。 没有活灵的气息，也没有怨灵的气息，这个人就像幽灵一样，存在却又不存在。 陆哲看了一眼洛小北，再看了一眼苏晓。苏晓会意，点头。 四人快速改变了队形，陆哲走在最前方，苏晓垫后，洛小北和王小碗走中间。 这算是很好的照顾到两个女孩子了，而苏晓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这个时候，他已经再次成了得力的一员。 四人面色严肃脚步轻缓往阶梯上走，越走，这扫帚落地卷起落叶的声音便越近。几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有特殊的情况发生，他们好立即应对。 这阶梯的行进速度比洛小北想象中要快上很多，这里没有阵法，也没有任何妨碍物。 但这阶梯上的干净整洁和他们来时经过的路简直是天壤之别，也就是说，这里长期以来都有人居住，而且那个人还一直在打理这片阶梯以及阶梯前那片平坦开阔的地界。 再往上走，阶梯两边的丛林开始变得密集起来，白日的光穿透枝丫打下斑驳的树影，这条看起来并不长的路，却仿佛走了好长的时间。而且这个时间过去，阶梯的末端越来越安静，静到只听得见他们自己的呼吸声，那道扫帚声却已经消失不见，仿佛那个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们几人的到来。 四角飞檐的屋宇终于完整得呈现在几人面前，大门处是白色的拱形石块，和阴村入口处一样。穿过拱形的石门，再往里，是平坦宽阔的院子，屋宇是向两边延伸开来的雕花走廊和走廊后一道道干净关上的厢房门。 而在院子的正前方，在雕花走廊的正中，一把已经秃掉的扫帚立在门口的位置，扫帚上还有残留有零碎的落叶。 陆哲在原地站定，身后的洛小北也往前而来，四人并排站在院子中央，不再往前。 “晚辈几人误闯此处，找不到出去的道路，不知前辈可否能为晚辈几人指出一条明路？”陆哲双手抱拳，对着正门的方向恭恭敬敬的作揖。 洛小北几人也不是会托大的人，这人将扫帚放于此处，没有任何动作，明显就是不会为难几人的意思。既是如此，他们也不会不识好歹，虽然不知对方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但是能在阴村中待上如此之久，本就不是一个平凡人。 “劝几位还是莫挣扎了，你们既已进了这里，便不可能出去。”就在洛小北以为里面的人不会说话时，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却陡然传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换命 陆哲面色未改，面上的神色依然恭敬，“晚辈几人都是误入这里，并没有要冒犯的意思。如果有打扰到前辈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他们并不知道住在这阴村中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的性格和长相。 他们进入这里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如果是因为说了那句话或者碰到了什么东西的原因，导致这人对他们的印象不好而不肯将出口告知，即便他们能找到出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们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那道声音空灵而缥缈。 虽然知道它的来源肯定是这座屋子，却不像是从正屋中传来，倒像是从头顶而来。 “晚辈并无此意，只是晚辈几人资质愚钝，在此处停留太久，怕会打扰到前辈清修。”陆哲游刃有余得接下话来，一问一答不卑不亢，对屋子中的人存了尊敬，却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能从这人口中得知这阴村的出口。 相比较起其它的问题，他们目前所能问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毕竟，他们是被村长送进来的，不知道自己的任务，也不知道村长此举是何意。更不知神策轩凰在哪里，他们要如何做，才能改变阳村和阴村如今的状况？ 这些都是渺茫且未知的，而只有出口，才是最真实最迫切的。 洛小北没说话，她只觉得屋子中的人很奇怪。阴村的风水既然已经被破坏，这里也曾经遭遇过很大的劫难，为什么还会有人在这里住下来？而且看这时间，此人在这里仿佛已经住了许久。 “年轻人！不是我不肯告知，而是进了这里便再无出路。”屋子中的人叹了口气，对于陆哲反复的追问他似乎很无奈。 “而且——”他顿了顿，开口道：“你们身后还有一位，只是不知为何不肯出来见上一面？” 还有一位？ 洛小北面色一变，还未转过身，一阵冷风从她面庞刮过，她下意识去抓身旁王小碗的手，却只抓到了一只衣角。那边轻轻一提，这衣服的一角已经从洛小北手指缝中滑了出去。 “小碗！”洛小北一喝，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本该在意料之中，却又因为他们暂时放松警惕和戒备的原因，而导致这变故变成了意料之外的事。 他们忘了，白袍人和他们一样，都在这片村子里。 而且白袍人对王小碗存了杀意，这也是为什么洛小北会去抓她的原因。 王小碗白皙纤细的脖子被白袍人捏在手中，无需用力，他只要轻轻一捏，王小碗这个人或许从此消失。 洛小北手指捏紧，看向目光清冷镇定被白袍人挟持的王小碗。 没有之前谈论白袍人时的不安和恍惚，王小碗很安静。安静到她能冷静而理智得知道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被谁捏住了脖子，也知道如今自己这条命有多么脆弱。 但她心里却无比平静，这和之前知道白袍人是她的父亲以及知道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迫不及待要她死时的惊诧和震惊要来得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她对着洛小北眨眨眼睛，示意她不必担心。 “你想让她活着？”白袍人不看王小碗，对于他来说，王小碗只是他手中的人质。 洛小北看向白袍人，直到她确定白袍人这句话是在问她，她才答道：“你要如何？” 白袍人被遮住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他轻喝一声，冷声道：“用你的换她的！” “不行！”王小碗面色微变，她看向洛小北，只两个字，便说明了她不同意这样做。 白袍人是她的父亲，她知道，白袍人也知道，只从长生锁便能得到答案。但他依然要杀她，或者说，她利用她和洛小北之间的情谊，只是为了让洛小北死。 如果是这样，那王小碗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反正，她自小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就算再被抛弃一次，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王小碗唇角勾了勾，冷冷道：“一个人最忌讳的是心软，我和你的血缘关系我自己没办法选择，但是我什么时候死，你也不能替我做选择！” 山洞中，白袍人和村长的对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她”是谁王小碗并不清楚，但在经过从阳村到阴村的过程里，她仿佛已经明白了“她”会是谁。 她的父亲没有死，她的母亲却不曾出现。那么白袍人要救的，只能是她的母亲了。 她自小便和洛小北一样没了父母，这两个人都缺席了她短暂的人生，如果能就此解脱，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从此，她便要和从小将她养大的爷爷告别了。 “如果你还要救她，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还不能死。”王小碗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去说这样的话的。 但是白袍人尾随他们跟在身后，最后选择的却是用王小碗交换洛小北的命。他知道洛小北不好对付，也知道洛小北重感情。 他跟着他们一群人那么久，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王小碗只觉得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力道加紧，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已经喘不过气来，死亡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可她明白，白袍人要救的人还没有救回来，那么她就死不了。 白袍人短暂的情绪波动已经让洛小北几人注意到，王小碗说的话让他们听不懂。 “她”是谁他们都不知道，可也就是这个“她”，是白袍人的逆鳞。 白袍人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而王小碗却还在笑，她仿佛知道了白袍人的秘密一般。不管他要如何做，哪怕他再怎么愤怒，但对于王小碗他暂时还是不能动。 也就是说，他抓错人了。他要抓的人，应该是洛小北，可也就是那零点几秒的时间里，王小碗已经先一步察觉到，并在洛小北反应过来之前，将白袍人那一击给挡了下来。 而她只是没想到，白袍人真的会用她的命来换洛小北的命。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现 “放开她！”苏晓的飞甲已经准备好，如果王小碗有丝毫的不测，他一定会和白袍人同归于尽。 他邪魅的桃花眼中满是冷冽，面庞闪着妖冶的光，冰冷和愤怒从他整个人的身体中爆发出来，强大的气场让洛小北不自觉得往后退了半步。 伏羲八卦镜的力量如何洛小北没有亲自感受过，但是当日苏晓伤痕累累得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便知道，修为在她之上的苏晓也只能算是幸存着逃了出来，如果进去的是她。或许会直接死在里面。 而现在的苏晓已经融合了伏羲八卦镜中一部分纯净的力量，修为已经再次超越了洛小北。甚至已经能和开了乾坤眼的陆哲实力相当。 而清漪给洛小北的力量，除了让洛小北的修为在短时间中大幅度提升之外，洛小北的身体中仿佛还存储了一个没有打开的能量库。 而且这能量库中的力量是永久的，如果洛小北能将它打开，那么这能量便会一直留在洛小北的身体中和她整个人融为一提。 当然，这样的话是师父当初说的。至于这个能量库有多大，打开之后会达到什么样的地步，洛小北自己都不清楚。 但以他们三人目前的能力，要救下王小碗绝对可以，难就难在，白袍人明白他们的意图，所以他牢牢控制住王小碗，只要洛小北三人敢动，他便敢下手。 身为当事人的王小碗将她自己的命看得很轻，但洛小北不能也不敢赌。 “我说得很清楚，要救她，拿洛小北的命来换。”白袍人固执的要取洛小北的性命。 这一点，让洛小北不解。 当初从抱月村被开爷带走开始。白袍人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也曾遇到过许多精怪，这些精怪不约而同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取她的血。 她知道这是白袍人授意的，而那时的她认为，白袍人只是要她的血，不会取她的命。可现在又点名要她死，这又是为何？ 场面僵持不下，苏晓红了眼睛，手中的飞甲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也跟着嗡鸣起来。 陆哲面色冷然，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永远是最镇静的那一个。只要现在处在危险中的人，不是洛小北，不管是谁，他都不太放在心上。 他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白袍人，手指微曲。 “要动手要打架麻烦离我这里远一点！”一道不合时宜的缥缈的声音从头顶传下，僵持不下的气氛再次被打断，“我这里可不要见血，否则，你们就真的没机会了。” 最后一句话中充满了戏谑，但洛小北能听出来，说这话的人是认真的。 为什么没机会？是什么机会？ 洛小北还未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便听见那边的兵器碰撞声。强大的气场将毫无准备的洛小北震得往后一退，她抬眼一看，在气场爆发出来的中央地带，苏晓和白袍人已经形成了两相对抗的局面。 王小碗已经被扔了出去，她趴在地面，侧面惨白。洛小北已经无暇顾及苏晓和白袍人是何时开始动手的，但陆哲已经上前去帮苏晓了。 洛小北快步到王小碗身边将她扶起，一只手靠在王小碗的肩膀上，将王小碗扶正，一抹刺目的红色赫然出现在王小碗胸前。 鲜血顺着王小碗的衣服往下淌，洛小北面色一白，胡乱从王小碗身侧的荷包中掏出伤药来。 瓶子统一是白色，每个瓶子之间没有多大的区别，上面也没有明确写明药的名字。洛小北对药理的事本就不上心，面对这样的瓶子，她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是止血的。 她胡乱挑挑捡捡，却无法判别。越是紧张慌乱，她的手就抖得越厉害。 可她的大脑和她的身体在做斗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弃了药瓶，左手按在王小碗出血口，脑袋里却在想着在她过去所学的能止血的和穴位有关的办法。 “小碗姐姐，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习常识！”洛小北嘴唇都在抖，这个时候还想着能说出点话来安慰自己。 她太紧张太慌乱，已经变白的脸出卖了她心里的不安。等她胡乱止住血后，王小碗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染红。 而失血过多的王小碗面色和嘴唇都呈白色，如果再不能找到有效的办法，王小碗本就虚弱的身体或许就支撑不住了。 洛小北并没有放松下来，她动了动一直在不停颤抖的手指，“小碗姐姐，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我以后还和谁学啊？你要是有事我就没姐了！” 无与伦比的话语从洛小北口中蹦出来，她沉了沉，忽然想到王小碗平日里常吃的药。对别的药洛小北一窍不通，可是对王小碗经常吃的，她却印象深刻。 在一堆白色瓶子里挑挑捡捡，洛小北终于找到了一只有明显裂纹的。直到将其中的药丸放到了王小碗嘴里，洛小北这才放松下来，她坐在地面，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会认识那只瓶子，还是因为曾经王小碗吃药时，洛小北闲得无聊非要跟着吃，被王小碗骂了她还非要去抢，导致瓶子被撞飞了留下了一条裂纹。 王小碗的骂也只是开玩笑并不是认真，洛小北知道，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她对这瓶子上的裂纹却记得尤为深刻，还在心里想着等回去了，去买一套送给王小碗做赔礼。 只是她没想到，赔礼还没到，王小碗会出这样的事。 将王小碗平放在地面，洛小北这才看见，王小碗松开的掌心处，一把匕首掉了出来。上面鲜红刺目的血迹和胸前的一样。 洛小北一直忍着没掉的泪水忽然就夺眶而出。她紧张又担心，还因为白袍人伤了她而产生憎恨的情绪，却在看到王小碗松开的匕首那一刻陡然崩溃。 她从来不会想到，一向清冷的人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性命。她是解脱了，可是留下的人要怎么办？ 洛小北抹着收不住的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你死！” 第四百四十八章 见血 苏晓已经红了眼睛，在他眼中只有王小碗将匕首插进自己胸口时的画面，至于洛小北接下来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但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杀了白袍人。 他身上的力量本就强大，又因为愤怒的因素，此时的他仿佛已经不受控制。苏晓和白袍人之间形成一个不容让人打破的气场，以至于想要去帮忙的陆哲根本进不去。 洛小北牢牢扶着王小碗的肩膀，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有刺目的红色还留在眼前。 苏晓的飞甲发出悲凉的嗡鸣声，白袍人周身被金色光芒包裹，飞甲刺目的红色和金色相互碰撞，两人都没动，可暗中的较量已经将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恍惚中，这片原本和谐又明亮的村子仿佛正在一点点变暗，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蔓延上来。受伤躺在地面的王小碗最先察觉到不对，天为阳地为阴，这片阴冷穿透王小碗本就虚弱的身体。 刺骨的寒冷让她的神志收回了几分，她眼睫毛动了动，匕首从她手中掉落，轻微的摩挲声让洛小北抬起了头。 “小碗姐姐！”洛小北擦了擦眼睛，试着唤了唤还躺在地面的人。 王小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没了力气。 见她对她的话有反应，洛小北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她侧着耳朵，俯身凑近了王小碗。 隐隐约约，只听到两个让洛小北不明所以的字，她说，“快走！” 王小碗的话陡然让洛小北回神，她抬头往四周看去，这才发展周围的不对劲。 “大师兄！”洛小北看向陆哲。 陆哲点头，显然，这样的转变他也察觉到了。可苏晓和白袍人的较量还没结束，而王小碗的伤口并不适合搬动，如果裂开了，再次大出血，那王小碗就救不回来了。 “啧啧啧，年轻人啊！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为什么呢？”头顶的声音充满戏谑，“说了这里不要见血，你却要自作聪明。” 陆哲转身，看向摆放了扫帚的大门口，态度恭敬，“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天真！”一直没出声的白袍人冷笑一声，他的脸被衣服遮住，看不见情绪。 洛小北往两人所在的方向看去，苏晓的情绪全部通过飞甲表现出来了，他眼眶通红，而白袍人的话更刺激了他。 四周渐渐被黑雾遮蔽，苏晓身形一闪，飞甲一声长啸，红色的尾巴穿透黑雾，狠狠撞击在白袍人手中的金色光芒上。 “噌——”金属碰撞声从金色和红色交错中爆发而出，一股冲击力巨大的气浪将黑雾往四周推开，中心地带出现短暂的极致的白色。 “噗——”白光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苏晓掉落的在地的身影。 “二师兄！”洛小北抱着王小碗的肩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更让她惊讶的，是白袍人能力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苏晓修为增加了多少她是知道的，当初的他们要三人加起来才能和白袍人抗衡。 可后来知道大师兄已经开启了乾坤眼，而苏晓进了伏羲八卦镜之后又因祸得福提升了修为，她们三人加起来一定能将白袍人轻松拿下。 可苏晓在盛怒的状况下再加上飞甲实力比起之前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却不能将白袍人打败，甚至于白袍人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异常轻松，那也就是说，如果加上陆哲和她，三个人对一个人，或者也只能打成平手。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之前出声的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里不能见血？见了血，就会引来这些怨灵吗？ 是的，随同黑雾一起来的，是怨灵。没有人比洛小北的感觉来得更清楚，她仿佛天生就对怨灵敏感，也对这村子的生存规则很敏感。 这里确实杳无人烟，但是在光线照射不到的暗处，还有大量的怨灵存在。在这之前，洛小北并不知道这村子是怎么保持一个病态的平衡的，可现在她知道了，这些血，就是将怨灵引出来的引子。 住在身后屋宇中的人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但他并没有说明，而王小碗是信了这人的话的，可她还是做了，她要用自己的血让这些怨灵出来。 洛小北回头看向王小碗，这一刻，她突然不明白王小碗是怎么想的了。她要做什么？她将怨灵全部引出来是为了什么？洛小北突然一点也不想去探究。 “我没办法帮你们，要怎么活下来，凭你们自己的本事。”屋子中的人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陆哲，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原本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和洛小北几人并不是熟人，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 陆哲没有一点被拒绝的尴尬，他一向面无表情，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也并非多大不了的事。 而眼前堆积的黑雾已经快要彻底将阴村中最后一丝光线吞没，怨灵的声音由远及近。 洛小北不再跪坐在地面，她站起身，看向被遮蔽的上空，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把最大的希望放到别人身上，她最相信的，是她自己。 既然要凭自己的本事，那就凭借她自己的本事也好。她经历了那么多，一直都是抱着要让自己活下来的念想。 这一次清漪已经不在她身边，那么，她就要靠自己，保护好王小碗，找到这里的出口，活着出去。 活着！是洛小北一直以来，唯一坚持了最久的事！ 她抽出腰间的影木鞭，银色的光芒打在她的侧脸上，紧抿的唇和微蹙的眉峰带着一抹坚定的神色。 她忽然想起，当初在阳村时，那个白衣女子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怨灵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念想，将清漪救了下来？ 被平放在地面的王小碗动了动唇瓣，她微微睁开眼，视线模糊看向黑暗中唯一的一点银光。 而她要说的话，只能无力的湮没在黑暗里，也淹没在洛小北挥起的长鞭中。 第四百四十九章 傻瓜 “洛洛！”陆哲带着苏晓快速向洛小北靠近。王小碗此举出乎意料，吓到的不止有苏晓还有洛小北。 好在洛小北误打误撞，将命悬一线的王小碗救了回来，至少他们四个都还在一起，如此，也算是对得起曾经共患难的情怀了。 苏晓受了伤，他看了看王小碗，便转身，将王小碗护在身后，手中的飞甲已经没有他愤怒时的红光，但一出手，划开黑雾，带来的，是短暂的光明。 洛小北的长鞭一如她的人那般灵活柔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又面对面的见到曾经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过的怨灵，而这些怨灵，就像没有骨头支撑的皮肉，长鞭轻轻一碰，便碎了。 这些怨灵并没有对洛小北有明显的敌意，洛小北的手速很快，尽量不让这些怨灵碰到王小碗。 而怨灵始终没有停下来，尽管洛小北几人各自的灵器发出明显的灵气，只是和另一端的东西比起来，这些武器上的灵气似乎不值得一提。 “等等！”洛小北轻声开口，手速也放慢。她只将有可能会触碰到王小碗的怨灵打散，却不再攻击更远范围里的。 几人的手速都慢了下来，这才开始注意到。怨灵们随同黑雾一起有秩序得往同一个方向而去。而现在在他们眼前的黑雾像是一条河，浩浩荡荡得扑向同一个地方。 “那是？”苏晓站定，视线落到这条黑雾河流的另一端，一股刺眼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浓，似乎是为了抵挡住这些怨灵，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断变亮的光。 “那是长生锁！”洛小北喃喃道。 她看向躺在地面呼吸清浅的王小碗，为了不让邪气侵袭到她，洛小北特意将招魂幡开启放到了她的身边。 她大概明白了王小碗为什么要将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里了。长生锁是墨家历代嫡系血脉才能开启的宝物，白袍人和王小碗的关系从白袍人明确说出要杀王小碗的那一刻起便彻底撕裂。 王小碗对白袍人失望了，但她并不愿意长生锁成为白袍人手中有力的帮手。而且，长生锁是从她手里出去的，她拿不回来了，也不允许白袍人将它用到别的地方。 可是洛小北还是不明白，王小碗手中不是有村长交给她的钥匙吗？那把钥匙能打开长生锁，自然也能限制长生锁的能力，就算白袍人再强，长生锁被打开，自然会回到王小碗手中，为什么要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并不聪明的办法？ 洛小北不明白，很多事情上她都不明白。懵懵懂懂，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了。 除了活着，她还在追求什么？ “洛洛！”陆哲轻轻拍上洛小北的肩膀，他清冷的眉目间有一丝短暂的柔和，“别想太多，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洛小北目光涣散得看向陆哲的脸，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里，她的目光没有对焦。可陆哲的目光很清晰，让她不得不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回神。 她忽然想起来白衣女子，那个或许和她有莫大关系的人。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是了，她不只要活着。 她走过这么多山水，遇到过那么多精怪，她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活着这一件事，她活着，还为了，找到自己的身世的来龙去脉。 她是有根的，不是漂浮的落叶和随波逐流的浮萍，她有师父有师兄，可她应该还有父亲和母亲。 而她从知道自己或许活不长，知道自己有极寒之体的时候开始，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活着两个字了。 而一路走来，她似乎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了。她真的只是为了要完成师父给的任务？只是为了到羊村找到神策轩凰？ 她也是有私心的！ “我明白了！”洛小北抬头，眼眶一片湿润，她想起来了，她要做什么。那时在菩提子设置的幻境里，看到白衣女子时心口处没由来的疼痛，便是她现在迫切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的事。 洛小北蹲下身，探了探王小碗的鼻息，感受到她比之前呼吸要增强了许多，一颗心却没有放松下来。 她以为她是懂王小碗的，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将王小碗心里的难过和悲凉看清楚过。 “小碗姐姐，你要快点恢复，不然一会儿怎么带你出去啊？”洛小北在王小碗耳边轻声说了句，又确认了一眼招魂幡还好好的护着她，这才站起身看向苏晓。 苏晓点头，目光中满是信任和坚定。 他们三人之间从来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看清楚。 洛小北决定去找白袍人，并不是为了救他，她只是想最后确定一件事。 在白衣女子最后出现的那个场景里，白袍人一闪而过的身影，是不是代表，那是白衣女子彻底从这世界消失的开始？ 关于怨灵的事，她都不在乎，可是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她想知道来龙去脉，知道白衣女子是不是她的母亲。 洛小北心里充满了疑问，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让白袍人死，哪怕这是王小碗想得最好的办法。 她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毁了长生锁，却不愿意用钥匙将长生锁拿回来。可洛小北也有自己的坚持，她一定要知道这件事。 黑雾的尽头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白袍人被包围在里面，长生锁的金光已经不能再看见，越靠近，阴冷的气息便越来越浓。 王小碗下定决心的办法，是铁了心要和白袍人同归于尽了。可是王小碗并没有死，白袍人逃不掉了，而在这之前…… 洛小北长鞭散发出银色的光，轻如鸿雁的身体在原地跃起，不过短短的时间，洛小北已经消失在漩涡的中央。 陆哲提步快速跟上，两点黑影彻底消失在苏晓的视线里。他这才再次低下头，认认真真看向王小碗并不清晰的脸。 他呆了呆，只喃喃说了一句，“傻瓜！” 第四百五十章 了结 漩涡的中心是刺目耀眼的金光，洛小北先落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怨灵堆积而起的黑雾，她只看见两种颜色在最中心形成了一股金色夹杂着黑色的气场。 白袍人站在金色的光圈里，将全身的修为和气力加注在长生锁里，以抵挡向他攻击而来的怨灵。 怨灵长河在遇到洛小北时自动向两边分开，仿佛洛小北身上有什么克制着它们的东西一般，怨灵在两边留下了宽敞的距离，并且源源不断往中心压过去。 长生锁的威力如何洛小北并不知道，但是王小碗既然能想到用自己的血液将村子中的怨灵引出来，而白袍人还能依靠长生锁抵挡如此之久，这墨家的传家法器果然不是一般法器能媲美的。 陆哲没有跟上来，他和洛小北的距离并不远，但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洛小北已经大概能猜到。她和大师兄不一样，她一路进到怨灵所在的中心位置，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这并不代表陆哲也能和她一样。 洛小北心神定了定，尽量不被周围的怨灵影响。她往中心的金色光芒里靠近，在半透明的光圈里，白袍人正盘腿坐在中心，长生锁躺在他叠放在身前的手掌心里。 周围的护盾正是由长生锁形成的，而每一只靠近的怨灵在刚触碰到金光时便碎成了黑雾。 白袍人凌厉的眸子通红，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冰冷漠然没有任何温度，里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和来自地底深渊的黑暗，仿佛索命的亡魂，没有一点光芒。 洛小北在金色光芒前站定，周围破碎的怨灵没有一丝一毫沾染上她。她周围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将外界的一切隔离开来。 “你以为，这些雕虫小技能对付我手中的长生锁？”对于洛小北身上发生的情况白袍人一点不意外。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眼睛一样，仿佛地狱中囚禁恶魔的锁链碰撞落地。 洛小北看了看他手中的长生锁，精致小巧和一般的长生锁一般无二，唯一有差别的，大概就是这只锁是上乘的法器，具有一半为物一半为灵的特性。再加上它能锁住某些极致的怨灵，洛小北自然不会因为它的外表而小瞧了它。 “不！”洛小北淡淡开口，面无表情，“我不是为了你手中的长生锁。” 要毁了长生锁的是王小碗，而且之所以会这么做，纯粹是因为白袍人的咎由自取。长生锁是墨家的，王小碗要怎么选择，她都不会干涉，只要她不拿自己的命去换就好。 “我只是想打听一些事情。”洛小北继续道。 “你认为，我凭什么告诉你？”白袍人冷笑一声，对于洛小北的话他根本就不在乎。 也正是如此，洛小北更加确定，以往的种种，白袍人是知情的。 “或者，你自己了结了性命，我或许可以将你想知道的秘密，告诉你！”白袍人坐在金色光圈的中央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洛小北，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取洛小北的性命。 洛小北认真看着他，并没有被那双眼睛影响，她张口，声音很轻，“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白袍人并不回答，但洛小北脸色变了变，她确定他知道，因为她在白袍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嘲讽。 “你真的知道？”洛小北一手拍在长生锁凝结而成的气罩上，沉闷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她的急切全部表现在她的脸上。 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沉得住气才对。白袍人正是要取她性命的时侯，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迫切想知道的，就是和她的母亲有关的事。 白袍人不语，洛小北的动作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畅快，他冰冷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嘲讽，“我说了，你只要自己了结了性命，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要洛小北死，她死了，关于她身世的一切，只能被她带到阴曹地府去吗？ 洛小北垂着头，白皙的手指在长生锁凝结的气浪上按出了五个凹陷。 “是吗？”一道沉沉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从洛小北身后传来。 洛小北没动，但白袍人已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麻布灰衣，体格不大的人从重叠的黑雾中站了走了出来。 气度慵懒，狭长的双眸隐匿在点点碎芒之后，齐耳短发干净利落，露出几分凌厉几分柔美的下巴，薄唇轻轻勾起，是毫不掩饰的张扬与骄傲。 四周的怨灵紧紧靠在她的身体周围，似乎是在讨好。 白袍人不说话，但他通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来者不善，他能在他周身看出浓烈的戾气。 而这些怨灵紧紧围绕着她却没有要伤她的意思，仿佛，她本就是这些怨灵的首领一般。 洛小北抬头，缓缓转身往身后看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来不来总归不是因为你。”谢小鱼仿佛早就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只淡淡瞥了一眼洛小北，便将视线落到白袍人身上。 “若不是为了还人情，这趟水，我还真就不愿意来。”谢小鱼语气冰冷，仿佛进到这里对她来说是多么极致的一件事。 是了，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孤僻。而现在的她说的话已经比第一次在陵墓中见到时要多了许多，她说不是为了洛小北，只是为了还人情，然而这人情又是谁的人情？ 谢小鱼天生反骨，身上带着浓烈的戾气，她被自家二叔下了十多年的药，原以为是帮她拜托反骨的，却不知，正是如此才让谢小鱼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而她现在，在被墨家老头带走后，并不是要将她身上的反骨剔除干净，而是解了多年来控制她的药，让她的反骨完完全全的长成。甚至还教了她如何正确控制和释放的方法。 也正是如此，这村子的怨灵并不排斥她，甚至还将带有浓烈戾气的她当作强大的同类来讨好。 谢小鱼已经在这里了，那墨家老头应该也在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了结 谢小鱼已经不再看洛小北，她比洛小北来得更加洒脱淡然。关于过去的种种她自己不想再提，而关于将来，她要走的又是另一条与现在截然不同的道路了。 “万事终将归于尘土，你现在这般执着的事，本就没什么意义。”谢小鱼轻轻抬起下巴，她眼睛半眯，以一种从上往下的姿态看着坐在金色光圈中的白袍人。 她的话像是对白袍人说的又像是对洛小北说的。她仿佛是在劝白袍人放下，同时也是在劝洛小北放下。 洛小北侧过头，一眼就看到谢小鱼手中的那块白色的玉片。 那是当初她和王小碗进入藏宝室时，村长交给她的。在他们进来阴村之前，村长说了，那是长生锁的钥匙。 “你……”洛小北看向面无表情的谢小鱼。 也就是说，钥匙是从王小碗身上拿过来的，而墨家老头现在应该在外面救王小碗了。 但是村长不是说，钥匙的使用方法要王小碗进了这里才知道吗？而且，谢小鱼不是墨家血脉，怎么能驱动钥匙打开长生锁？ “哦！”谢小鱼视线一瞥，“她肯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钥匙要如何使用。” 说完，谢小鱼已经向金色光圈走去。洛小北满腹疑惑，告诉什么？是指王小碗告诉她什么吗？ 但谢小鱼接下来的动作让洛小北还没问出口的话落回了肚子里。只见谢小鱼手中捏着钥匙，整个人已经穿过金色的屏障站到了光圈的中心。 洛小北直直看向谢小鱼，她不明白她是怎么办到的。那堵由长生锁散发出来的墙她根本无法穿透，否则现在的她就不是站在这里对白袍人无可奈何了，那些在金色屏障外面的怨灵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打碎。 谢小鱼根本没有转身，身后的洛小北是怎么样的神情她已经能猜到，关于血脉和长生锁之间的秘密是怎么样的，她一个局外人本不该知情，但墨家老头子把任务交给了她，她便要办好。 白袍人很平静，对于谢小鱼穿透屏障一事，他并不像洛小北那么奇怪。 墨家长生锁只有失传已久的钥匙才能打开，他早就知情。只是他没想到，钥匙会在谢小鱼身上。 白袍人慢慢站了起来，他捏在手中不足手心大小的精致的长生锁发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谢小鱼只瞥了一眼白袍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她本该是最怕这样拥有纯粹灵气的东西的，但她现在有长生锁钥匙在手，而且外面的怨灵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让她能在这站定，并且，不用怕白袍人。 在怨灵的黑色浪潮里，白袍人根本不是谢小鱼的对手。 “把长生锁给我，你可以走。”这就是谢小鱼来到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她并不是要救谁，她只需要拿回长生锁就好。这是墨家老头子交给她的任务，并且不到必要时刻，不会用钥匙将长生锁打开。 而谢小鱼会将钥匙拿在手里，纯粹就是因为她要穿透屏障。 白袍人对谢小鱼的话无动于衷，他随意得转了转手中的长生锁，仿佛这样的法器在他手中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把玩的物件而已。 “他自己怎么不来？”白袍人动作随意，可声音很冷，他的问话中毫无感情。 谢小鱼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冷笑一声，“当初既能下了那样的决定，你认为，他还会来见你？” 关于墨家过去的事，谢小鱼并不知情。她所知道的一小部分，除了墨家老头子自己透露的那些，其它的完全是来自于她在短短时间里看到的墨家典籍。 一个世家大族的没落并不可怕，它只能让人遗憾和唏嘘。谢小鱼对这些无感，她只是做着自己尽可能做的事。 白袍人转动着长生锁的手滞了滞，也就是这短短的变化，成功谢小鱼注意到了。 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她大概也能知道，却不知道事件的起因。她只知道，王小碗是被白袍人送回去的，而墨家老头子只接纳了王小碗却收回了白袍人手中的长生锁，并将他赶了出去。 什么样的事大到能让墨家老头子亲手赶走自己唯一的儿子，谢小鱼虽然奇怪，却并不好奇。 毕竟这些事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他是不敢来见我！”白袍人声音比之前更加冷凝，他轻笑了一声，“他以为，只凭你，就可以再次将长生锁从我这里拿回去吗？” 话语里是满满的不屑和嘲讽，似乎关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眼前由怨灵组成的黑色长河，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明明……他已经被困住。 洛小北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而这种不好从哪里来，她并不知晓。 金色光圈的中心，谢小鱼蹙眉，眉角显露出几丝不耐，再次抬头，她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只见白袍人身形轻轻一恍，在谢小鱼身影消失在原地的同时，他整个人也消失不见。 等洛小北再看时，两人所站的位置已经对调过。也就是说，谢小鱼原本是想抢长生锁的，却被白袍人轻易躲开了。 白袍人不愿意将长生锁交出来，至少，他不愿意交到谢小鱼手中。 两人都在原地站定，并不慌乱。洛小北进不去长生锁构建起来的屏障，她只能在外面观望。而身为旁观者的她，却比里面的两人更加着急。 “要拿回长生锁，叫他来见我。”白袍人不慌不忙，哪怕现在的他处在困境里，里面有谢小鱼，而外面有浩浩荡荡的怨灵大军和一直等着的洛小北。 他依然带着谜一般的自信，不见到墨家老头子，长生锁他不会交。 而谢小鱼也没想到，她现在的实力并不在白袍人之上，长生锁为墨家世代相传的灵器，厚重的灵力并不是谢小鱼能抵挡的。哪怕她有长生锁钥匙和外面的怨灵提供的力量，也只能和白袍人刚好打平。 也就是说，白袍人本身就不弱。他的实力，也并不只眼前这一点。 第四百五十二章 原由 洛小北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谢小鱼天生反骨，更加不可能会认输。 她不再和白袍人废话，白袍人捏在手中的长生锁是她此行最主要的任务。 洛小北往前靠近，谢小鱼已经再次消失在原地。白袍人这次站着没动，他只轻轻抬手，在洛小北眨眼的瞬间，一手漂亮的格挡，将跃在半空中的谢小鱼打了出来。 谢小鱼如同轻盈的鸿雁，她轻轻一个翻转，身子往后翻，再往下俯冲，修长白皙的手指直指白袍人手中发出金色耀眼光芒的物件。 白袍人手腕一转，左手往后收，右手再次将谢小鱼逼退。 两人身上各自流淌着不同的色彩，谢小鱼身上由来自身后如汪洋大海的怨灵传来的邪力，而白袍人有长生锁在手，两种极致的力量相互制约抵抗，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洛小北淡淡站在金色光罩外，这一刻，她希望拿到长生锁的事谢小鱼。既然她是和墨家老头子一起来的，而且还得到老头子的允许拿到打开长生锁的钥匙，她能穿透长生锁的保护屏障是必然的。而要拿长生锁，也必定是墨家老头子的授意。 这一点上洛小北还是意外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拥有反骨的谢小鱼不可能会听命于谁，自然也不会接受谁的委托。或许，是因为墨家老头子救了她，让她摆脱了被药物控制的痛楚，成了一个个轻轻松松的真正的自己。 金色和黑色不断交错，长生锁刺目耀眼的屏障一会儿亮起一会儿暗下去。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碰撞的力量以洛小北现在的力量已经可以抵挡，但是耀眼强光带来的刺激失踪让眼睛产生些许的不适。 洛小北的视线落到眼前层层碎裂又再次扑上来的怨灵上，她还是不明白，王小碗给自己一刀的意义何在？难道就是为了以自己的血为献祭，将这些怨灵引出来吗？长生锁的力量源源不断，怨灵根本无法穿透，这样做，只会导致村子被怨灵挤满，甚至，和这个村子有着某种必然联系的阳村也会因为而遭殃。 不对！洛小北忽然想起，她进来阴村不是为了要和这些怨灵以及白袍人僵持不下，也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来的，她是为了神策轩凰来的。 白袍人进入这村子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动静来，他只是要洛小北死。明明还在到阳村的路上可以有那么多机会的，为什么偏偏要到了阴村才要拿王小碗做威胁？ 洛小北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这一切发生得容易太简单了。白袍人一路上都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遇到那么多精怪，统一都要她的血液而已。要她的血液做什么呢？ 她眉头蹙起，刚侧过身，身后的金色屏障陡然炸裂开，刺目的白光让洛小北往后一退，四周的怨灵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成了灰烬。以白袍人和谢小鱼为中心，一阵气浪席卷着金色光芒与黑色的迷雾各自向两边炸裂开来。 这气浪的力道太大，没有丝毫准备的洛小北被震得连连后退，后面赶来的陆哲一手按住洛小北的肩膀，找到了着力点，两人在原地站定，等待中心的白光消失，黑雾渐渐散开，白袍人和谢小鱼相对而站，两人皆是云淡风轻，甚至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丝毫的凌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正好将他们两人隔开了一般。 不过短短的瞬间，被震开的黑雾再次往两人所在的方向涌去。谢小鱼根本不惧，怨灵对她来说只是阻力的工具而已，她可以控制怨灵为她所用并且不会被怨灵本身具有的强大邪气所影响。所谓反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她若是想，她便谁也不是。 白袍人手中的长生锁感受到强大的邪气聚集，身为拥有灵性的法器，它已经自动在白袍人周围结成了一个金色屏障，而谢小鱼手中的白色玉片也在此刻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长生锁似乎尤其惧怕这钥匙的声音，原本耀目的金色屏障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光线忽明忽暗在金色和黑色之间不停交换。外界的怨灵发了疯一般不停往屏障上撞去，摇摇欲坠的屏障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白袍人一直没什么动静，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足以威胁到他。谢小鱼也站在原地，钥匙对长生锁有克制作用，外界的怨灵也察觉到长生锁远不如之前那般纯粹的灵力，抓住了机会，所有怨灵浩浩荡荡往屏障所在的方向冲击而去。谢小鱼身后升腾起一股淡淡的黑色雾气，洛小北眯着眼睛，短短的时间里，谢小鱼已经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特殊体质去操控外界的邪力为自己所用。 这不该是当初一无所知还深受药物折磨导致体质严重受损的谢小鱼所拥有的正常的进步速度，洛小北大概明白了，谢小鱼为什么会如此尽心帮助墨家拿回长生锁，她这是欠了墨家老头子的人情。 否则以她自己，怎么会达到现在的境界？ 谢小鱼面庞一如既往的冷凝，她永远不将一切威胁放进眼里，她已经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体质，知道怎么避开有害的纯净力量，将外界的邪里聚集在一起。 她若是想要做个平凡人，那么她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若是她想毁了谁，那么她就是恶魔。 白袍人没有纹丝不动，尽管谢小鱼身后的黑雾越来越浓，外界的怨灵正在不停冲击着黑色屏障。怨灵讨厌极致纯净的力量，所以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想将这样的力量消灭掉。 若非长生锁是墨家世代相传了不知多少年的宝物，这会儿早就成了灰烬。有了钥匙克制的长生锁，灵力正渐渐被压制。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洛小北知道。 如何使用长生锁的钥匙，只有墨家人才知道，但是这个墨家人仅限于墨家老头子。 而且要驱动钥匙，只有墨家血脉才行。 谢小鱼是如何做到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真相 “哼哼——”明明处于劣势的白袍人却在此刻笑了起来，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下的寒冰，没说一个字，寒气都能将人冰冻。 洛小北不明白已经到了现在，白袍人还在笑什么？ 谢小鱼面无表情，在她看来，现在的白袍人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但洛小北和谢小鱼的想法不一样，有太多事情她还没想明白。白袍人从头到尾都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面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事，他的冷静和云淡风轻不像一个身处事情漩涡中央的人，反而他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是旁观者的人。 “天真！”白袍人冷笑声穿透长生锁的屏障清晰得传进洛小北耳朵里。他原本该是身处绝境的那个人才对，何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能笑出声来？ 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洛小北抬头，“谢——” 一阵猛烈的气浪从中心炸开，洛小北还没说完的话被气浪吞没。她人还未站稳，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金色和黑色交织的光线在她脑袋里不停的旋转，再回神，双脚已经落地，踩到了地面，一颗心才落了地。 她往身后看去，原本应该在怨灵大军中央的位置处，只留下一颗白色的光球，光球上面流转的华丽璀璨的光芒。这仿佛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孵出来蛋，而这个流光溢彩的蛋里会出来什么东西，却没人知道。 “谢小鱼呢？”洛小北往四处看去，入目之处，除了那颗蛋发出的白色流光，四周是一片黑暗的迷雾。除了一直在她身后护着她的陆哲之外，洛小北看不到自己周围的任何场景。 仿佛现在的他们和这颗蛋一起身处在混沌中，而周围却是一片没有边界的看不到头的世界。 洛小北提步往白蛋所在的方向而去，身后的陆哲手疾眼快的抓住她，“别去，她不在里面！” 陆哲冰冷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柔和，他扣着洛小北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回带。 洛小北回头，之间陆哲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是了，陆哲是有乾坤眼的，这乾坤眼的威力如何洛小北并没有见过，就按照当初公输真儿骄傲谈论乾坤眼作用的神情，以及她在望乡所了解到的拥有乾坤眼的人会是公输家下一任族长时，她便不敢小瞧了这乾坤眼。 可是洛小北也没想到，乾坤眼还能看到这白蛋中的东西。 洛小北之所以要往前，正是因为她感受不到来自这颗蛋中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 “里面？”洛小北想要问问，而且她刚才之所以要叫谢小鱼的名字，是因为她想告诉她，不要将长生锁打开。 长生锁的钥匙能克制压制长生锁，却未必一定要将它打开。 按照村长的说法，长生锁能锁住这世间的一切东西，身为墨家嫡系血脉，也身为墨家历代掌权人的法器，里面究竟锁了多少怨灵根本没有人知道，如果将它打开了，里面会出来什么东西，是不敢想的。 也是那时，洛小北才明白了，为什么王小碗要给自己一刀将阴村中的所有怨灵引出来却不用长生锁的钥匙直接将长生锁打开，正是因为她知道这钥匙要怎么用才是对的。 洛小北忽然明白了，白袍人奇怪诡异的态度，以及一路上的阻挠和故意放水。他根本不是要阻止洛小北几人到羊村，他是在推动洛小北几人进羊村。而整个看似以要杀王小碗或者要洛小北性的计划，只是一场局。 白袍人在等的就是王小碗自己将长生锁拿出来，也在等她自己刺自己的那一刀，也是在等谢小鱼将钥匙拿出来，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打开长生锁。 但这不对，如果只是为了将长生锁打开，那何必在洛小北一路上对她各种试探？ 或许，他要杀洛小北是真的，要杀王小碗也是真的。 只是王小碗要死也要在阴村里死，但这不对！要王小碗死，白袍人大可以直接动手，而不是提出以洛小北性命交换的方法。 那是为了什么？ 洛小北视线落在眼前那颗蛋上，她的脑袋里总有线条连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或许，从头到尾，白袍人要的都是王小碗的血，而不是洛小北的。他在等，等王小碗自愿将血交出来。他也在等，等谢小鱼这个拥有天生反骨的特殊体质的人，带着长生锁的钥匙冲进去。 谢小鱼和王小碗一样，并没有要打开长生锁的意思，将钥匙带在手中，只是为了克制长生锁，却不知道，这一场精心计划的局，正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可是，即便如此，将长生锁打开了，白袍人要做什么呢？将那些被封印了不知道几百上千年的邪灵放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仿佛一切都在白袍人的算计之中，他在不同阶段表现出来的平平的实力，总是让洛小北心里不自然就放松了警惕。而今天他所表现出来的和谢小鱼旗鼓相当的实力，或许也是他精心算好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白袍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悍，这每一步走来似乎都在他的算计里，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也正是这样，所以从头到尾，白袍人变现出来都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奇怪。他的云淡风轻和类似于旁观者的的态度，在这一刻，洛小北才算知道了这一切的由来。 但是，还有一点，白袍人最后一步的计划还没实现。 洛小北还没转身，身后的陆哲已经将她推了出去。一股强大的阴寒之气在洛小北后背升腾而起，如她预想的那样，白袍人还差一步，他要取洛小北的命。 她被陆哲推到了白蛋所在的地方，而身后已经传来帝休剑的剑啸声。她的面门已经快整个扑在白蛋上，下意识转身，洛小北还没来来得及说话，身后巨大的吸力快速将她往白蛋里扯。这速度太快，陆哲追上来时，洛小北已经整个消失在了白蛋中，甚至连影子也看不见。 第四百五十四章 混沌 帝休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只听得“噌”一声，带着耀眼红光的帝休被白蛋激起的外力猛然往外推去。 陆哲手腕一转，被震飞出去的帝休瞬间回到了他手中。他脚下顿住，一手还未触及到白蛋，身后凌厉的冷风从他耳边擦过。陆哲眉目一抬，冷凝的眉头上看不清喜怒，他往侧方退去，一双眼冷冷盯着出招迅猛且招招致命的白袍人。 他手臂往上一抬，帝休一声长啸，刺耳的声音似乎要将这片混沌的世界划破。白袍人已经逼近，通红的双目中带着戏谑的神情，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如同锋利的狼刃，直取陆哲的脖颈。 陆哲面无表情，若是洛小北在场，她便知道，大师兄是生气了。 他左手微抬，白色的掌风从他手的侧面运行而起，这掌风随着陆哲不断推动的手而蓄积，从开始的一缕白线，到后来将他的整只手包裹。 白袍人冷笑一声，对于陆哲这样的雕虫小技，他并不放在眼里。但下一秒，他袭击陆哲的招式便在瞬间被顶了回去，整个人凌空一翻，白色的衣裾在混沌中划出一个狼狈的弧度。 他双眼微眯，冷冷瞥向陆哲的左手，“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陆哲原地站立，似乎并未听到白袍人的话，只是他的左手在虚空之中划出一个熟悉图案，每一笔的起承转合，都带着冷凛又霸道的威力。一个巨大的八卦缓缓出现在陆哲的身后，他站在正中，仿佛从操控着混沌世界的王，他面上的神情越发冷，八卦阵的中心一如陆哲整个人透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一般，一股冷风带着轻微的呼啸在以八卦阵为中心的位置，形成一个不断向外旋转的漩涡。 白袍人并不惧，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道金光如同星光坠落一般，往白色漩涡的中心冲去。两股强大的力道相互碰撞，而位于边缘的白蛋却越发璀璨，七彩的光芒交织而起，仿佛在为眼前的大战阻威。白袍人通红的双目划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陆哲的脸不断放大，金色和白色碰撞的一瞬间，只听“嘭”一声，混沌世界中的时间仿佛因为这强大的震动而裂开。 黑色的烟雾四起，包括白蛋在内，再也不见一丝光芒。 剩下的，是长久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雾渐渐被彩色的光芒穿透，在余烟里，一个黑色的逆光的人影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洛小北仿佛陷入了一场无论如何也醒不来的梦境，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但她被困住了。 她记得自己被那个流光溢彩的白蛋拉进了内部的空间，但她说眼前的一切是梦，除了眼前的世界是她刚进入阴村是看见的那个白衣女子和清漪出现时的场景外，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甚至于，她自己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这就和当初清漪所在的那颗菩提子里的空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那里，她会有痛楚感，但是在这里，在这场和她无关的梦里，她只能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去看一切和她无关的事。 这感觉，比她在菩提子给出的环境中看到的场景，还要来得虚无。 她的眼前，是浩浩荡荡的怨灵大军，黑雾似要将整个村子包裹起来，而唯一不同的是，在村子的中央，一颗散发出绿色耀眼光芒的参天巨树牢牢将这些白雾抵抗再外面。 “就凭你，是没有用的。”刺耳的声音是怨灵大军阵前，那个和清漪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精致漂亮的脸的怨灵而说。 它的声音里满是嘲讽，身上飘荡的黑色雾气随时将要退散，它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不屑甚至还有深深的鄙视。 “废话少说，只要我站在这里，就不可能会让你们进去。”清漪带着决绝的声音响起，她似乎下了必死的决心，而这片早就没有什么生命的村子，却是她最后也要守护住的地方。 清漪不退，怨灵也不退，激战是在所难免。洛小北眼睁睁看着一棵溢满光华的树被浩浩荡荡的怨灵撕碎拉扯，一棵参天的大树，在几个来回后掉了一地的残枝落叶。 洛小北想上去帮忙，她也这么做了，但是在清漪的躯壳穿透她身体时，她便知道，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里，这里的一切，她便只有这么看着。 那么…… 洛小北转身，在清漪的盘踞的树根旁，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白衣女子的面容。 她双眼溢满柔和的波光，面庞的线条柔美而温和，她抬头，一手缓缓抚在清漪的树根上，仿佛在治愈清漪身上的伤口一般。清漪恢复了原形，她靠在白衣女子的身上，洛小北只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她说，“你不该来！” 这话里满是凄苦，她摇着头，希望白衣女子快走。 白衣女子笑了笑，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治愈的色彩，让四周因为大战而导致的败落都被隐去，纤细白皙的手指拍在清漪的手臂上，她没说话，但清漪都懂。 她缓步向怨灵走去，神色从容而平静，柔和的目光落在和清漪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只轻轻说了一句，“你想要的东西，我能给你。” 怨灵脸色一变，她面上带着怀疑。直到白衣女子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来一样东西，那东西并不大，带着绿色的青光从白衣女子并没握紧的拳头中冒了出来。 “这东西并不能长久使用。”白衣女子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她神色柔和，手掌轻轻张开，一颗脉络纹路极其清晰的青绿色果子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中。 这东西洛小北再清楚不过，那颗装着清漪灵体的，被洛小北戴了这么多年的，在进入阴村后看到那些幻境后便化为了灰烬的菩提子，此刻正静静的躺在白衣女子的手中。 怨灵脸上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 第四百五十五章 往事 白衣女子静静看着她，一个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怨灵，这一刻，仿佛拿到了自己这一生，最为宝贵的东西。洛小北也开始看清，怨灵脸上的在之前的幻境中不曾见过的凄惶和憧憬。 这么矛盾的神色，仅仅是因为菩提子？ 洛小北的视线移到那颗发着绿光的果子上，陪伴了她这么多年，保护了她这么多年的果子，除了是清漪灵体所在的地方外，还会有什么作用？ 而且，为什么这怨灵会和清漪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怨灵小心翼翼的将白衣女子手中的菩提子吸了过去，拥有纯净力量的菩提子，可以驱散恶灵。身为怨灵的它却似乎义无反顾，而洛小北也确定，这怨灵是知道这菩提子的作用的。 “希望你好好用它。”白衣女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不再看身后的怨灵。 清漪睁大了眼睛，泪水簌簌往下流，她面上满是不可思议，甚至还带着深深的懊悔。 白衣女子看着她，浅浅笑了笑，摇了摇头，只慢慢将她扶起。再迈步，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身后的怨灵并没有直接触碰菩提子，它将菩提子收入了囊袋中。而也是白衣女子和清漪转身的之时，怨灵面上竟然流露出不舍和愧疚以及感激。 画面再一转，是白衣女子站在树下的场景，她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她小腹微微隆起，长发柔软得散在身后，白色衣裾在清风中翻飞，柔和的视线落在远方。 清漪跌跌撞撞往白衣女子所在的地方跑去，满身伤痕，跌坐在地。白衣女子眉心微蹙，将她从地面扶上来，清漪吐出一口鲜血，刺目的红色在白色的长裙上尤为明显。 “姐姐，你别去！”清漪伸手要拉住她，白衣女子看了一眼清漪，再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村口走去。 而这一次没有像前面的幻境变幻画面，洛小北跟了上去，在村口的位置，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村口，对面同样是一身白衣的白袍人。 他手心中捏着菩提子，周身笼罩着一层黑雾，悲凉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白衣女子皱着眉头看他。 “交出来！”白袍人声音冰冷，而他手中捏着的菩提子失去了青光，可他双目通红，冷冷盯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淡红的唇轻抿，“没有了，我当初交给她的就是最后一颗。” 白袍人顿了顿，洛小北只看见他捏紧的手，那颗褐色的菩提子仿佛随时都会被捻碎，而他用力的手上青筋暴露。 “交出来！”白袍人再次重复了一句，他的耐心似乎快要被耗尽。 而白衣女子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她让你将这个带回来的吧！”白衣女子平静的看着白袍人，只淡淡一眼就将视线移到了菩提子上。 白袍人捻了捻手中的菩提子，“我再说一遍，交出来！” 白衣女子摇头，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楚。 洛小北大概能猜到白袍人说的交出来是什么，他是想要第二颗菩提子，可是没有了。当初怨灵发动了怨灵大军才将这最后一颗菩提子拿到手，今日哪怕白袍人再做出怎么样的举动，没有了的菩提子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难怪当初白衣女子将菩提子交给怨灵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这东西不能长久使用！” 难道当初怨灵用菩提子是有别的原因？ “她应该告诉过你来龙去脉。”白衣女子淡淡开口。 “我不管！”白袍人冷喝一声，“我要她活过来，你要是不想死，就将这东西给我，否则，我血洗您这村子！” 白袍人身上的气势很冷，他是认真的。 “她是不是给你生了孩子？”白衣女子对于白袍人的威胁并不伤心，他们两人的关注点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白袍人身体忽然僵了僵，他通红的双眼盯着白衣女子，“你说什么？” “她当初为了拿到这颗菩提子，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今日她既然让你将它送回来，其中的意思你自然明白。”白衣女子站在原地，声音柔和。 可洛小北这个旁观者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青色的菩提子变成了褐色，已经失去了作用，就算再送回来，也没了任何意义。它也只能将清漪的灵体收在其中，也只有在幻境彻底消失之后碎成了粉末。 “好好待孩子，你走吧！”白衣女子摊开手，白袍人手中的菩提子便飞了出去。 一颗褐色的菩提子稳稳躺在白衣女子手中，她五指一收，菩提子便被遮盖了起来。 白衣女子似乎不想再说，她转身，正要离开，身后的白袍人忽得身形一闪，一手扼住了女子的纤细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清漪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看到白衣女子被白袍人挟持，她本就因受伤又失血过多的脸更加白，“你放开她！” 清漪恨不得被扼住脖子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白衣女子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被挟持住的不是她自己。 “清漪。”白衣女子安静站在原地，哪怕被扼住脖子，说话困难，但她依旧从容和缓。 清漪抬头，泪眼朦胧，“姐姐！”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你当初就不该给她！” 她话里满是悲怆，清漪当初阻止过白衣女子，但那唯一一颗菩提子早就交了出去。 白衣女子脸色已经渐渐转为青色，清漪已经看不下去，她心下一横，整个人冲了上去，想将身后的白袍人打开。只是白袍人已经失了神智，现在的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清漪的攻击对他来说只是挠痒而已，何况，他还有长生锁在。已经受了伤的清漪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交出来！”白袍人再次怒吼，而他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白衣女子整个人已经被提了起来，但那个看起来柔和的女子，一丝一毫也不曾挣扎过。 “你放开她！”清漪再次往白袍人扑过去，“她要是死了，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新的菩提子！” 清漪大吼。 第四百五十六章 知情 白袍人手一松，白衣女子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然落地。 清漪已经受了重伤，可她还是下意识去扶住白衣女子，泪眼婆娑焦急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白衣女子大口喘气，可她还是抬眼给了清漪一个微笑。 清漪再也控制不住，抱着白衣女子大哭起来，“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洛小北不明白，说对不起的为什么是清漪？而且白袍人的妻子是之前那只怨灵吗？所以，菩提子的作用，只是为了让怨灵变成人吗？ 可是，怨灵变成的人，还能生下王小碗么？ “不是你的关系！”白衣女子一手扶上清漪的长发，她将左手心里的菩提子交给清漪。清漪低头看了看，再抬头，她不明白白衣女子是要做什么。 只见女子缓缓站起身，哪怕她小腹隆起，整个人也瘦弱得可怕，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带走。 “菩提子确实没有了！”女子安安静静看着白袍人，“我给她的那一颗，是最后一颗。” 她声音很轻，“哪怕你把她的驱壳锁在长生锁中，她也活不过来。我帮她一次，本就是违背了天意。” “姐姐！”已经站不起来的清漪抱住白衣女子的脚踝，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再多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只能哽咽着喃喃：“你当初将菩提子给她，便是将你的命给了她。她生下了孩子，可是你要怎么办？你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一直平静的女子，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到了心弦。只有到这一刻，她的眼眶才红了起来，她蹲下身，长发抚地，“今日一事，早在我违背天意之时便清楚，我若是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她，还要照顾好这个村子。” 她声音柔和，一如她常有的模样。清漪已经哽咽到无法言语，只能喃喃哭道：“对不起！” 白袍人已经进入疯癫的状态，他死死盯着白衣女子，冷冷道：“菩提子中有你的修为？” 他并不在乎清滟是不是怨灵，他在意的只是这个人。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清滟所生，也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他只要清滟活过来。 “清滟早就死了，若不是姐姐，她根本不可能成了人身，也不可能再活一次。”清漪情绪激动，话刚出口，一口血液便吐了出来。 清漪和清滟本是一条根上分出来的两株树苗，她们所看到的遇到的都一样，一起长大，一起修炼，一起成形。但她们没办法行走，她们拥有相同的根，如果分开，便是锥心刺骨的痛。 可她们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能成人形，不用再站在原地看着一成不变的风景，却依然要因为根的原因而受制于此。 直到，她们遇到了白衣女子。女子说她叫灵溪，可以帮她们分开，可以让她们独立行走，但是有条件，那就是不能随意走动，要跟在她的身边并且还给了她们名字。 这是一个让她们最欢喜的事，却也是让清漪最后悔的一件事。她不后悔跟在灵溪身边，却后悔和清滟分了根。 如果没有分开，后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灵溪不让两人离开她身边，正是因为清漪和清滟修为尚浅，即便能成人形，时间也太短，而且维持得并不稳定。 两人都在深山中练成，对于外界的事根本不知情，不知道人心险恶，也不知道红尘纷乱。再怎么修炼，她们归根结底也只是妖而不是人，稍微有道行的人都能将她们俩收了去。 直到灵溪因事短暂离开，清漪和清滟得了自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出门，便改写了她们各自的结局。 那时的白袍人并不爱穿白衣，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总穿着穿玄色衣衫，沉默且话不多的少年。活泼的清滟与他的相识来源于意外。一人为道，一人为妖。 但结局并不如大多数话本那样美，只不过一次见面，清滟尚且短暂的生命被冷酷的玄衣少年终结。 人与妖，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清漪将清滟带回去时，灵溪已经在等着。她并不问，似乎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时第一次，清漪第一次看见总是柔和微笑的灵溪脸上没了表情。 她求灵溪一定要救清滟，当时的灵溪没说话，她似乎很犹豫。直到她坐了很久，要站起身离开时，清漪一如现在这样，一把抱住了灵溪的脚踝。 妖本就没有魂的，况且，取了清滟性命的是道士。清滟没有当场灰飞烟灭，是因为道士的修为不够。而让灵溪去救她，只能让灵溪牺牲自己的修为。 而且，就算如此，被救回来的清滟也不能以实体的模样出现在白日里，她只能出没在黑暗里。但好在是救回来了，清漪更加感谢灵溪，却也更听灵溪的话。她按照灵溪给她的书上的功法去练习，她想要厉害到能保护清滟，至少不会再因为和清滟走散而导致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那时的清漪并不知道，灵溪为了救清滟抽了自己一部分元神。更加不知道，后来的清滟会为了和取她性命的道士在一起而成了怨灵，也不知道她为了变成人，会带着怨灵进攻羊村。 羊村里的人只是普通人，哪怕大部分人都有修为，但是在如此庞大的怨灵大军面前，只能节节败退。 因为元神被抽，灵溪的修为大不如前。而且，那时候的她已经开始孕育新的生命，她体内的修为，早就在一点点减少，修为只剩下一层时，灵溪便和普通人无异。 了解灵溪的，除了清漪便只有清滟，她知道灵溪有办法，也知道灵溪的弱点在哪里，羊村便是她的弱点，里面那些人也是她的弱点。 灵溪是神秘而强大的，可是她的弱点太多。 而清漪是唯一知情的一个，为了保住村子和村里人的性命，灵溪将随身携带的菩提子取了下来，将她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修为注入了里面，交给了清滟。 第四百五十七章 清漪的对不起，是为了灵溪，也是为了她自己。她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她当初执意要救清滟，后面的事都不会有。 可惜，那时的清漪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那时的灵溪也不知情。 清滟让白袍人将菩提子带回羊村，却从来没想到，白袍人会为了要救她会想到要杀了清漪和灵溪。而白袍人也不知道，他当年杀的那只修为渺小的妖，就是清滟。 他们是怎么遇到的已经不清楚，可是毫无意外，清滟最后还是和白袍人在一起了，并且在王小碗出生的那一刻，清滟也因此而送了性命。 所以白袍人要杀王小碗，其实还是在意清滟的死吗？如果真的是如此，生下清滟的王小碗知道了该会有多难过？而且洛小北也不知道，灵溪，也是她的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帮助清滟。甚至在她还没来得及出生时，便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 如果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还会这么做吗？ “对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在洛小北脑海中响起，这声音婉转悦耳，又带了几分凄然。 洛小北回头往四周看去，之间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刚才还带着各种色彩的羊村，渐渐被黑雾笼罩。洛小北的身上开始发冷，她开口道：“你是谁？” 话刚落，洛小北一个激灵，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在靠近混沌的中央，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女子被若隐若现的链条束缚住。女子的面容被长发遮掩，洛小北坐起身，看向她，“你就是清滟？” 女子的双眸从头到尾都落在洛小北身上，她的眼中带着缅怀和愧疚，“是！”女子轻声答道。 “你还活着？”洛小北已经站起身，她就那么站着，看向被链条束缚住的清滟，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清滟垂下头，“不！” “我已经死了！”她道：“早在当年被他杀死的那一刻就死了。”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洛小北神色平静，她以为在梦里会看到灵溪死的那一幕，好在，她最想看到也是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可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突然一下就被抽走了什么东西。 至少，她现在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是有母亲的，只是在她还没来得及出生的时候，母亲撇下了她。 清滟似乎被洛小北的话问住了，一时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你难道不恨我吗？”清滟努力睁大了眼睛，她似乎想看清洛小北脸上的表情，可惜，她什么也没看见，这让她更加难过。 “灵溪是我的母亲，是吗？”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洛小北还是想再次确认，她没有回答清滟的问题，只是迫切想要将心里的问题确认下来。 清滟有些挫败，洛小北已经能看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气息，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婉转，甚至比清漪的声音多了几分空灵。 “是！”清滟低声答道。 “二十多年来，你一直待在这里吗？”洛小北继续问道。 她已经知道这里是被打开的长生锁的内部，甚至于之前陆哲和白袍人所在的地方也在长生锁中，而那颗白蛋，才是清滟存在的世界。长生锁中封印的远不止清滟，还有许多强大的精怪和怨灵，白袍人将清滟放到这里，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不！”清滟摇头，“我是刚刚才醒过来的。” “刚刚才醒过来？”难道白袍人为了打开长生锁所做的一切真的成功了吗？她要王小碗的血，要洛小北的命，只是为了将被他放在长生锁中的清滟唤醒？ “是，是醒过来，不是死而复生！”清滟继续道。 “什么意思？”路小北不明白。 “我早就死了！”清滟的声音越发低，“若不是姐姐，我怎么可能还有后来的机会再重活一次？”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清漪记忆里的画面。” “清漪和我本就是一条根上的不同的树，就算被分开了，我们之间也是有心灵感应的。哪怕我死了，她也不在了，但是在我醒过来的一瞬间，清漪的记忆便涌进了的脑海里。” 清漪的画面里没有灵溪死的那一刻，也就是说，在她死之时，或者在她晕过去之后，灵溪才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了。那洛小北呢？ 洛小北不明白，她自己呢？既然灵溪死在二十度年前，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到现在为止，再多也没有到二十岁。师父没理由会在她的生辰上做什么变动。 “你知道灵溪是怎么死的对不对？”洛小北沉默了许久，这才抬头问道。 清滟顿了顿，洛小北的问题让她将头再埋下去了几分，她不回答，却让气氛显得更加凄凉。 “是白袍人杀死了对不对？”看见清滟的反应，洛小北就知道了，除了白袍人，不会再有别人。 清滟也明白洛小北说的白袍人是谁，她甚至想找个理由，说当初白袍人会动手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神智，但这样的话，清滟无法说出口。 她知道，她亏欠灵溪和清漪的太多。当年的她少不更事，被保护得太好，所以出发点都只为了自己。死了第二次了，才明白，她的少不更事，只是自私。 她爱墨书，却无法再如从前一样，只考虑到她自己。 她会醒来，除了感受到洛小北身上和灵溪一样的气息，将她身体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来自灵溪的灵力激发了出来，还有别的原因，她感受到了王小碗的气息。 那是她的女儿。 她本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或者她本就失去了成为人的资格，若不是灵溪的修为和她给她的菩提子，王小碗根本就不会存在。 灵溪曾经说过，菩提子不能用太久，所以在她死之前，她生下了王小碗，也将她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墨书。可是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样。 第四百五十八章 活下来 “不自量力！”白袍人冷冷看着半跪在地面的陆哲。 公输家乾坤眼并不逊色于墨家只有历代嫡系血脉才能使用的长生锁，但陆哲并不完全是白袍人的对手，在长生锁的幻境里，白袍人才是这里的主宰。 他早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或者说，他和长生锁中的精怪以及怨灵早就达成了协议。它们被放出来时，便是清滟活过来的时候。 那只白色的东西，是放置清漪身体的沉浮棺。可以使她不被长生锁中的精怪和怨灵侵犯，也可以保证清滟的身体不会被破坏。 陆哲手握帝休，他的肩膀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使得本就受伤的他根本站不起来。 白袍人已经无心去管他，他的心思全部放在浮沉棺里的清滟身上，洛小北已经按照计划进入了浮沉棺，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身上的修为都会被慢慢吸走。既然当初灵溪的灵力可以使得已经成了怨灵的清滟变成人，那么获得了灵溪和清漪全部修为的洛小北，自然也可以让清滟活过来。 但是仅仅洛小北一个人并不够，在王小碗身上还有一部分，虽然那部分，连灵溪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虔诚得站在浮沉棺前，璀璨的光华将他通红的双目也带上色彩，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 终于，可以再见到清滟了吗？ 浮沉棺上的色彩更浓，白袍人罕见冰冷的声音带上了极致的喜悦，陆哲捏紧了手中的帝休，长生锁的内部装满了邪灵的气息，他身上纯净的修为，在这里被压制得很死。 “滟儿！”白袍人一手抚在浮沉馆上，额头轻轻抵在手背上，他多年的等待即将变成现实，心里的喜悦却渐渐化为了酸楚。 浮沉棺仿佛听到了他喃喃的呼声，上面的光华渐渐沉下来，只不过一眨眼，彩色的光华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片耀眼刺目的白色。 白袍人往后退了一步，眼中迸射出奇异的光芒，欣喜、喜悦通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情绪。 陆哲侧过头，看向渐渐出现在白光中的身影，哪怕他此刻受了伤，冰冷的眉眼里还是露出了一丝柔和，那是洛小北，不是别的谁。 白袍人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却在看清楚那是洛小北的脸时，整个人往后退去。 “是你？”白袍人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一手掌抬起，狠狠向洛小北的的肩膀位置打去。 洛小北站在原地没动，只感觉到一阵冷风打在脸上，她眼睛还不曾眨一眨，一个黑影从她面前飘过。 “你……”白袍人将手一收，青色衣衫的人落在她怀里。 “滟儿！”白袍人惊呼，收回的掌势返回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抱着清漪跌坐在地，呼出口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声嘶力竭。 洛小北也不曾想到，苏醒过来的清滟会挡在她的面前。白袍人的动作洛小北可以挡下，可清滟的出现是个意外。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一刻，洛小北相信了清滟刚才说的那句“对不起”是真的。 只是这句“对不起”不该对她说，她应该对灵溪和清漪说。 “滟儿，你怎么样？”白袍人收回掌风被反噬的伤势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清滟出现的状态并不对，至少和白袍人想象中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洛小北不是应该死了吗？她怎么会出来的？清滟醒了是白袍人最高兴的事，可事实上，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清滟不说话，只是控制不住眼泪。长发散落一地，她和清漪一样精致的面容彻底展现在洛小北面前。 “我让你照顾好我们的女儿，你就是这么做的吗？”清滟已经没了力气，她没有吸取洛小北的修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能。 对灵溪和清漪的愧疚从她苏醒的那一刻起便如潮水一般疯狂在她脑海里涌动，洛小北和灵溪有着一模一样的气息，她更加不可能会对洛小北下手。甚至，就因为这份愧疚，她还要将洛小北保护好。 白袍人本就通红的眼睛在被清滟质问到时更加红，“你才醒，先不要说话。” 白袍人越是转移话题，清滟脸上的神情便越发凄然，她挣扎着要坐起来，“你让我出去，我要去看看她！” 清滟问到的关于王小碗的话，洛小北只挑了简要的告诉她。现在的王小碗还在外面生死未卜，当初明知会死也要生下王小碗的清滟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 更别提，王小碗现在这样，和白袍人脱不了关系。何况，长生锁被打开，里面的精怪和怨灵已经全部跑了出去，外面现在成了什么样都不知道，白袍人怎么会让如此虚弱的清滟出去。 何况，清滟只是短暂的苏醒，并不是复活。 “滟儿，你现在不能出去！”白袍人扶住她的肩膀。 本就虚弱的人怎么禁得起白袍人的拉扯？清滟整个人已经倒了回去，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洛小北将手中的影木鞭一扔，银色的光乍起，风声划破黑雾，白袍人抱着清滟回身一转，正好躲过了洛小北凌厉的鞭风。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那就来做个了解吧！”洛小北很平静，她瘦削的身子里仿佛注满了无穷的力量。 陆哲终于站了起来，但他脸色苍白，长生锁中强大的邪力快要将他全身的骨头压断，而洛小北看起来却和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能在这里和白袍人正常交手。 白袍人被突然袭击，情绪被压抑到了极限，他将清滟放下，柔声在他耳边说了句，“等等我，马上回来！” 他双手一放，转过身，并没有看见清滟脸上的失望神色，以及她无力的手指从他的衣角边滑落。 清滟的声音被淹没在白袍人呵斥洛小北的话里。 “既然你想被我杀死，那么，我就成全你！” 二十多年前灵溪确实是死在他手里的，但是他没想到，洛小北还会活下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也好在，洛小北活了下来。白袍人如是想到。清滟不忍心杀了洛小北夺取她身上的修为，那就让他自己来。 没有丝毫迟疑，白袍人手中长生锁发出猛烈的金光，并且带着强大的压迫气势直击洛小北面门，“今日，你的命怕是要和你娘一样留在这里了！” 白袍人声音狠厉，话语中的强势和狂妄一如锋利的刀刃。洛小北本没有表情，却在听到白袍人话后抿紧了双唇。她抬眼，手中的影木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银色光芒恍若坠落的星光，与长生锁金色的护盾猛烈碰撞，只听“嘭”的一声，四周的黑雾被击退，却又在短暂的时间里再次涌了上来。 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在白袍人猩红的视线了，洛小北看到了他眼中的点点惊讶，“还是小瞧你了！” 话洛，白袍人的身形消失在黑雾里，洛小北站在原地，闭上双目，轻微的风声从她耳边擦过，却在白袍人出现的那一刻，长鞭正好迎击而上，又是一道清晰的触碰，洛小北纵身一跃，在白袍人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二次攻击时，长鞭已经落到白袍人宽大的外袍上。 “刺啦——”白袍人往后转，衣服却被洛小北凌厉的鞭风划破。他转过身，落入洛小北眼中的，是一张早就面目全非的脸。那张脸像是被烧伤过，表面布满坑坑洼洼的伤疤，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只听身后的清滟发出一声低弱的呼声，白袍人温柔得看了她一眼，视线再转，猩红的双目带着愤怒连同他手中的长生锁发出的悲鸣狠狠向洛小北撞去。洛小北快速跃起，长鞭在她身前划开一个弧形，迅猛的鞭风宛如出鞘的利刃，在长生锁的悲鸣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混沌中响起，这声音带着攻城略池的气势，仿佛无数把无形的刀剑在鞭笞人的灵魂和肉体。 洛小北手中的鞭子被弹飞，她整个人也被震飞出去。长生锁极致的力量，并不是洛小北的影木鞭可以抗衡的，何况，洛小北体内的灵力还没有达到极致，她并是白袍人的对手。 她没说话，整个人坐在地上，嘴角流出刺目的红色。 “洛洛！”陆哲心里一着急，刚刚站起来慢慢向洛小北靠近的人整个又半跪了下去。这里是长生锁的内部，陆哲身上的乾坤眼被墨家法器压制，他苍白的脸更是因为着急而青筋暴露。 “还有一个！”白袍人像是突然想起了陆哲，他冷笑一声，“我就成全你们！” 白袍人狞笑，长生锁从他手中飞出，巨大的玻璃罩里像是带着倒插的刀剑，径直向洛小北和陆哲俯冲下去。 “不！”白袍人凄厉的喊声已经来不及阻挡长生锁的降落，青色的倩影已经飞了进去，并且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陆哲和洛小北推了出去。 洛小北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泛滥，等她明白过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一缕青色的雾气弥漫在这片混沌空间里，清滟空灵的声音溢满了绝望，“你不是墨书哥哥，我的墨书哥哥不是你这样的！” “不！滟儿！”白袍人的吼声凄厉，他想不明白清滟此举是何意，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要她活过来，却在快要成功之时，毁在了洛小北手里，“我要你死！” 白袍人纵身一跃，在洛小北还未反应过来时，金色的光芒带着黑气，狠狠撞向她的面门。洛小北下意识用手一挡，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的断裂声在洛小北耳边响起，还未感觉到疼痛，洛小北整个人已经被撞了出去，喉中一口腥甜的气息涌上，她一张嘴，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白袍人已经成了疯癫状态，长生锁的再次向洛小北攻击去时，陆哲已经站起身，帝休微弱的红光将竟然能和长生锁的力道相互抗衡。白袍人运力往下压，陆哲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洛小北想要站起身，却在断掉的手臂触碰到地面时，汗如雨下。疼痛侵袭着四肢百骸，她再次跌落在地。 不该是这样的！洛小北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 在浮沉棺中，清滟就说过，灵溪并不是人，但她也不是妖，她是伏羲八卦镜中孕育出来的灵体，带着让邪灵极度畏惧的极致纯净的正道力量。她的存在和伏羲八卦镜为一体，她灵力消失之时，便是她孕育下一个灵体之时，也是伏羲八卦镜力道最弱之时。 清滟为了成人，堕落成怨灵，却也不会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她会召集怨灵攻击羊村，也知道自己的目的一定会得逞，灵溪所在的阳村，是拥有部分伏羲和女娲血脉的后人所在地。这个村子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并且在渐渐走向衰亡。 神策轩凰并没有什么超神的能力，那只是伏羲后人化名后编撰出来的书。本义是希望哪怕这一脉全部消失，也会有人将神策轩凰中的道义流传下去。却不知正是这一本书的问世，反而引起了各门各派的争夺。 墨家、公输家以及大多不知名的流派也都参与其中，那一战极其惨烈，灵溪便出现在那个时候，然而一切的争夺，最后只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伏羲八卦镜可以预知后世，灵溪也可以，但是她却无法预料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灵溪的死已经成了定局，但是洛小北却在清漪和伏羲八卦镜的灵力孕育中活了下来。但她却是极其艰难的一个，清漪带着他找到洛小北师父时，洛小北才算刚刚出生。 她本该和王小碗是同一年，却在阴差阳错后，晚了几年。 而伏羲八卦镜中孕育出来的灵体，天生便被赋予了使命，保护阳村和阳村中的血脉以及神策轩凰这本书。所以，洛小北注定是要回到这里的，这也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师父将她送回来的原因。 师父本就是阳村人，他有极致而强大的道法，却依旧避免不了陨落的命运。 第四百六十章 结局 灵溪将当年清滟唤出来的的怨灵全部压制在阳村的另一极上，并将大部分灵力赋予了神策轩凰，让它成了镇压怨灵的最后一件似人似灵的神器。就算灵溪不死在白袍人手上，那时的她便因为消耗太过，不会有太长的时间活下来，也等不到洛小北的降临。 有阳村血脉的人，身上都有特殊的气息。洛小北也终于明白，师父会在最后一刻赶来却又消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剩下的命数，只能支持他回到阳村。 可是即便如此，师父还是要将她送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洛小北会有极寒之体，师父会要她出来历练，要她拿到玉佩，青冥会为她换血，清漪会为她重塑筋骨并将灵力给她。没有经历过完整孕育的洛小北，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灵体。这也是为什么苏晓会在伏羲八卦镜中看到她到了阳村之后便会死，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回到这里，只是让她成为一个完整的，如同一百多年前，刚刚被孕育出来的还只是一个少女的灵溪那样的灵体。 洛小北睁开眼，她断裂的手臂正在极速恢复，身上散发着白光，整个人开始变得轻盈起来。她瘦弱的身体正在被灵力不断填满，长发倾泻而下，眼中是冷漠的幽光，她好像变了，又好像还是那个她。整个人带着光，趋近于灵溪的飘逸和出众，却和灵溪的柔美与温和截然不同。 她冰冷似初春料峭冰山上刚融化的雪水，又是秋日里沉寂的汪洋，她好像还是那么瘦弱，却又变成了拥有伏羲八卦镜力量的最强大的灵体，她的脸似乎还是那张脸，却又仿佛是被朦胧皎月所映照出来的冷艳的蔷薇。 陆哲已经半跪在地，白袍人猩红的双眼已经要滴出鲜血。 洛小北脚下有一条蜿蜒冰河在延伸开来，这冰河汹涌澎湃叫嚣着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秽冲刷干净，在洛小北身后，巨大的白色罗盘如同穿越世间和空间的时钟不停旋转。 现在的，未来的一切，在洛小北的手里，将要被重新改写！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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