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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大约二十来岁,如刀刻般的五官十分俊美,他的身材颀长,穿着领口上镶着金边的特制黑色军服,显得分外干练。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好像整个人都与这片天地相融似的,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悠远的独特气质。 “你果然在这里啊,哈维尔,我可找了你大半天了。” 一道清朗的男声忽然从青年的身后响起。 哈维尔转过身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和他穿着同一款式军服的黑发男子。 他看上去和哈维尔差不多大,胸前的扣子被胡乱地扣着,领口也因为没有经过特意整理而显得有些凌乱,给人以不拘小节的第一印象。他有一头稍稍偏长的乌黑头发,并用发束在脑袋后面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马尾随风而动,显得格外潇洒。 “是你啊,阿罗文。”哈维尔淡淡开口道。 “怎么了,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名为阿罗文的年轻男子轻笑着走上前,停在了与哈维尔齐肩的位置。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偶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哈维尔转过头去,遥望着远方,视线中好像有一瞬间的恍惚。 “以前每当蛮族来攻城的时候,父亲总是站在这里指挥军队作战,每一次都能漂亮地将他们击退。那时的我们都还只是下级军官,好多事情都不懂,总是被父亲骂,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但那个教导我们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闻言,阿罗文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叹息之色,眼神变得有些阴郁。 哈维尔的父亲雷克特是他心中少有的尊敬之人,他的亲生父母死于一场战乱,是雷克特收养了还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他,并且不留余地地大力培养。 对阿罗文来说,雷克特几乎是一个等同于父亲般的存在,填补了他内心深处的大片空白,直接影响了他的整个人生。 他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间,希望有一日能够报答,然而等来的却是雷克特死亡的噩耗,这一直是他心中最为痛惜的遗憾。 “五年前,蛮族发动了史上最猛烈的一次进攻,父亲却在那场战争的关键时候死于不明人士的暗杀……对于一个沙场战将来说,没有比这更悲凉的死法了。” 哈维尔轻声说着,脸上无喜无悲。 “虽然那个在战场上使用下作手段的幕后黑手很可恶,但父亲也并非全无责任,身为西南军区的总督之人,却那么轻易地死于暗杀,这只能说明他的能力还不足,被淘汰是必然之事。” 严苛的话语,毫无温度的语调,就算是在说着自己的父亲,哈维尔依然做出了没有丝毫容情的评价,然而阿罗文却知道他真正的性子,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身处于某个职位的人,就必须拥有相应的能力,不然就只能被淘汰……呵,真是严厉啊。” 阿罗文笑了笑:“按照你心中的标准,现在帝国中大多数的官员都是不合格的吧?” “没错,正是因为太多的官员能力不足,所以现在的帝国才会如此混乱。” “别这么悲观嘛,残次品也有残次品的用法,只要领头的那个是聪明人不就行了?就像我们西南地区,不就是因为有你坐镇,才一直处于比较和平的状态不是吗?” 前帝国中将雷克特·萨尔蒙多死后,作为雷克特独子的哈维尔,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的一切,军衔、官职、荣誉还有职责。 对于哈维尔继承雷克特遗产一事,整个西南军区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因为他们都有目共睹,名为哈维尔·萨尔蒙多的男人是何等的优秀,以他的能力完全足以挑起这个大梁。 此后,哈维尔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哼,少拍马屁,就算你再怎么赞美我,如果拿不出相应的成绩,我也会撤了你万骑长的职位。”哈维尔冷冷道。 阿罗文撇了撇嘴:“嘁,被看穿了吗?” “你那种浮夸的演技,不被看穿才不正常。” “啊啊,真是严厉啊。” 阿罗文用双手抱着后脑勺,抱怨似的说道:“如果我是在其它的军区任职,凭我的手段一定早就当上将军了。” “确实,不过也可能因为军功太过突出而被上司嫉恨,然后随便找个罪名把你迫害至死。” “哇啊!不要说这么恐怖的笑话,太过真实了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啊!” 阿罗文是和哈维尔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虽然两人在身份上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但平日里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当然这和阿罗文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关系。 在哈维尔参军之后,阿罗文作为哈维尔的副官也一直活跃在各个战场。 身为哈维尔的心腹,能力自然不用怀疑,但就是有时候稍稍有些没正经,不太像个军人,反而像个花花公子。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个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存在,才让哈维尔军人般的性格里多了几分可贵的人情味。 “话说回来,你不在部队里练兵,来找我干什么?”哈维尔忽然发问道。 “喔,差点忘了正事。” 阿罗文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一封黑皮信件,信封口上印着特殊纹路的火漆,这种火漆纹路很少见,因为这是帝国皇室专用的纹路。 “帝都派人送过来的,好像是皇帝的亲笔诏令……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猜应该是大臣的命令,你自己打开看一下吧。” 哈维尔接过信件,慢慢将其打开,取出了里面写满文字的高级信纸。 字迹虽然很工整,但不难看出字里行间的生涩之处,想来是出自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不假。 凝视片刻后,哈维尔将信件折叠起来,随意地收好。 阿罗文好奇地问道:“诏令上都说了些什么?” “是一封召回令,说让我马上返回帝都。” 哈维尔回答道,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色彩。 “召回?大臣要让你回帝都!?这……他最近忘记吃药了吗?”阿罗文显然很吃惊。 “当然不是大臣的意思,他还没有直面我的胆量。” 哈维尔冷哼一声,声音中不难听出他对大臣的不屑之意。 “嗯,这么说倒也是。” 想了想哈维尔当年在帝都引发的那场骚乱,阿罗文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封召回令应该是出自大将军的手笔,以他在朝廷中的地位,请小皇帝写封诏令根本不难。如今蛮族已经被我灭族,西南地区的战祸也基本上完全消除,然而帝国其它地方却依然还残留着战乱的火种。” “帝国中真正能打仗的将军不多,以大将军的性格,自然不会继续将我闲置在这里。再说奥内斯特,就算他有心阻止,也根本找不到任何把我束缚在边境的理由。” 蛮族被灭族,哈维尔轻飘飘一句话,但这句话简直信息量巨大! 蛮族延续了千年,和帝国爆发的战争大大小小不下数百场,虽然也曾被击退过不少次,但却没有一次能让它伤及筋骨。历代镇守此地的将军自然不乏杰出之辈,但至今为止,依然无一个人能取得绝对性的胜利。 主要原因在于地利,对于蛮族来说,落日山脉不仅是他们的猎场,更是防御的绝对屏障。 一旦战局失利,他们便可以退守于山脉中的据点,凭借着天然的地场优势,在如何强悍的精锐兵团都奈之不何。 只此一点,便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面对蛮族的威胁,帝国一方向来都只能被动防御。 而最终改变这一状况的人,就是哈维尔·萨尔蒙多。 五年前,哈维尔的父亲雷克特·萨尔蒙多在突然爆发的战争中被离奇暗杀,这让西南边境的战局一度失控,而接管乱局的哈维尔立刻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华,在正面战场上将蛮族全部击溃,败逃的蛮族只能躲进落日山脉。 之后,还没等蛮族喘过气来,哈维尔又立即制定了蛮族灭绝计划,率领大军攻入蛮族的领地。 于是在今后的五年里,蛮族的噩梦到了。 哈维尔亲率一支由三百精锐士兵组成的特别作战部队杀入了落日山脉,他们在前面开路,后面的大军慢慢跟上,一口气灭掉了蛮族十几个重要据点,将他们的主力全数歼灭。 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老鹰抓小鸡环节了,剿灭蛮族余党的战斗一直持续到现在,就在前不久,哈维尔的部队才将蛮族的最后一个据点端掉了,与蛮族之间的战争至此结束。 能完成如此壮举的人物在帝国的名气自然是相当的响亮,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军界的神话了,也难怪大将军如此看重于他,大臣如此忌惮于他。 “说的也是。” 阿罗文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么说来,这不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吗?要实现你的计划,在帝都的活动可是必不可少的。” “同感,帝都是一切权力交汇的中心,不身处于那个位置,永远都只能做一个帝国的边缘人物,什么都改变不了。” 哈维尔远望着帝都的方向,紫色的瞳孔里仿佛映照着深渊。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阿罗文,这一次你也要和我一起前往帝都。” “我也要去?” 阿罗文惊讶道:“我以为你一定会把我留下来安排后勤工作呢。” 哈维尔摇了摇头:“帝都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混乱漩涡,就算是我也需要帮手,而且后勤工作有安德烈和伊诺克来打理就足够了。” 阿罗文揶揄道:“你会说这么示弱的话可真是少见啊,我一直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而且我也没有示弱,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帝都确实是一个龙潭虎穴。” 哈维尔神色严肃道:“就算你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但也绝对不能大意,不然……会死的。” 看到哈维尔对此事这般重视,阿罗文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现在就要准备出发吗?” “不用那么着急,我打算先去和那两人见上一面,这一次离开的时间可能会很长,有些事情必须要交待清楚才行。” “那好,集结部队正好也需要一些时间,还有我们离开后的人事安排,啊啊,真麻烦……将出发时间定在后天可以吧?” 阿罗文嘴上抱怨着,但显然已经进入了工作模式。 “没问题。” 见哈维尔没有什么其它的命令,阿罗文便打算离开了,刚向前走了几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转过头来:“不去和斯比娅道别吗?我想如果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哈维尔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闪现过那个浅金色长发女孩的一颦一笑,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必要。” “这样啊……” 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说三道四的立场,阿罗文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 第二章 启程前 西南地区,千军城。 千军城是离海索尼姆要塞最近的一座城市,城市周围是四通八达的平原,商路遍布各地,人流量巨大,就算放眼整个帝国,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千军城的太守,名为伊诺克·格雷戈里,是个出身名门的贵族。 也许就帝国全境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但如果仅仅只限于西南地区,除了剿灭蛮族的哈维尔拥有一时无两的风头之外,他就是哈维尔之下不折不扣的二号人物了! 伊诺克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说,虽然中央的赋税不断在加重,但在他治理下的地域依然是欣欣向荣。 他充分利用了千军城商路通达的特点,广泛招商引资,甚至都将生意都做到南方诸岛去了。 他还联合周边地区的其他太守,打造了一个以千军城为心脏的生产链,将整个西南地区的经济都带动了起来,让人不得不叹服于他的理财能力。 再加上伊诺克是贵族出身,言谈举止都分外得体,对待任何人都是谦和而有礼,将身为一个贵族的修养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在无形之中也增加了他的亲和力。 这样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德行的贵族老爷谁不喜欢呢? 所以在这片地域上,无论是平民、士兵还是官员都对他有不错的评价,民间甚至还成立起了关于他的粉丝团,可见伊诺克有多么地受欢迎。 而在今天,千军城太守伊诺克·格雷戈里的府上,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太守府,伊诺克的书房。 “这可真是稀客,哈维尔将军,还有安德烈将军,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伊诺克放下手中的公文,招呼着佣人给这两位贵客上座沏茶。 伊诺克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中等,穿着一身考究的白色贵族礼服。他的金色长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从鬓角两侧一直向后垂至肩头,很明显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打理。 “帝都来了消息,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一下。” 哈维尔是那种有事说事、不会客套的类型,虽然身为贵族,他的性格更多的还是偏向于军人。 “……是中将叫我来的。” 安德烈喝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觉得完全不够味,不由得囔囔道:“我说伊诺克,你这里就没有酒吗?” 安德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络腮胡大汉,和哈维尔一样是帝国将军,不过军衔是少将,名义上还是哈维尔这个西南军区最高军事指挥官的下属。 “酒倒是有,不过只有鸡尾酒,你确定要喝吗?”伊诺克笑着询问道。 鸡尾酒是一种低度数的混合酒,而且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一种混合饮料,在帝国中很受贵族小姐们的欢迎。 “靠,你说个大老爷们怎么尽喝些娘们酒?算了,我还是喝茶好了。”安德烈闷闷道。 “那可真是招待不周了,下次我会准备好烈酒的。” 伊诺克也不生气,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挥了挥手,示意佣人们出去,待书房的门被关上后,这才谈起正事。 “那么,哈维尔大人,您说的消息是指?” 哈维尔身为新任的西南军区总督,不仅拥有着绝对的军事权力,同时还行使着部分行政权。伊诺克虽然贵为太守,是一个地方的最高政治长官,但在名义上还是哈维尔的下属,所以对其采用尊称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已经下达了召回令,我马上就要返回帝都了。”哈维尔平静道。 话音一落,伊诺克和安德烈两人的眼中都迸射出精芒。 “呵,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哈维尔大人可是剿灭了整个西南蛮族,这种前无古人的功绩,哪怕是布德大将军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吧。” 伊诺克优雅地品了一口茶,瞳孔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 “现在的帝国很混乱,大将军需要借助大人的力量来平定这些战乱的火种,而这对大人来说,也是个非常好的表现机会。”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的机会难得,我一定会争取到良知派官员的支持,把我五年前未完成的事情做个了断!” 哈维尔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寒光。 为了等到这个机会,他整整布局了五年,而现在,就是他回收利息的时候了! 所有曾经被夺走的东西,现在他都要加倍地夺回来! “中将,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您这一次是有事情要吩咐对吧?”安德烈问道。 “没错。” 哈维尔点了点头,随即道:“阿罗文会和我同去帝都,所以在西南边境留守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做好后勤工作,稳定西南边境的局面,让我在帝都没有后顾之忧。” “请大人放心,西南边境只要有我们在,便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伊诺克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显得很有自信。 安德烈没有说话,但从他的坚定眼神中,也可以感受到不亚于伊诺克的信心。 这两个人都是才干卓绝之辈,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顶起一片天,区区的留守工作还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伊诺克的内政能力一直受到广泛的认可,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更擅长的其实是谋略和智计,大局观和应变能力也都很优秀,可以说是一个全面型人才。 伊诺克在官场上处事圆滑,并且十分善于伪装,很多人都因为他故意布下的迷雾而认为他是大臣一系的人,就连大臣也对此深信不疑。 他能够这么年轻就当上千军城的太守,可以说大臣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小,想来那个老狐狸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大力培养的年轻新秀居然有如此之深的城府,几乎把他耍得团团转! 安德烈是哈维尔父亲雷克特的老部下,平民出身,十几岁就开始参军,他从一等兵做起,二十年来,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在雷克特死后,他又继续辅佐哈维尔,自称萨尔蒙多家族的家臣,对哈维尔忠心耿耿。 和伊诺克相反,安德烈对政治并不太感冒,但他的领军能力却十分突出,至少在哈维尔看来,他排兵布阵的本事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了。 安德烈虽然不是帝具使,但他能够凭借一柄战刀驰骋沙场二十年,其实力也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他们二人在各自的领域都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能力,而现在把这两人放到一块,就算是哈维尔自己对上他们也会觉得很头疼,更不用说是其他人。 但正因为如此,有他们镇守西南边境,哈维尔才能真正放心地离开。 “安德烈,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由你负责西南军区的防守。我会带上直属于我的第一部队前往帝都,第二部队到第七部队的总指挥权就交给你了,如果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和伊诺克商议后再做决定。”哈维尔淡淡嘱咐道。 “遵命!” 安德烈双手抱拳,沉声应下。 接着哈维尔又转头看向伊诺克:“如果形势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化,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回来……伊诺克,到时候你可以自行决断,安德烈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遵命,必定不负大人所望!” 伊诺克也抱拳应下,声音沉着而坚定。 “对了,不知大人所说的第一部队有多少人马?”伊诺克忽然抬头发问道。 “总人数大概三万,其中一万骑兵,五千铁炮兵,还有一万五的盾甲兵。”哈维尔回答道。 “人数会不会太少了?” 伊诺克微微皱眉,有点担心哈维尔的安全。 “帝都那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我建议还是再增加一些人手为好。” “这是多余的担心,我要做的最多只是镇压帝国各地的叛乱而已,根本不会碰到动辄几十万的大部队,只要人数在合理的范围内,几万或者十几万在我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哈维尔的语气依旧平淡,这样狂妄至极的发言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 “这……唉……大人您觉得没问题就好。” 伊诺克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哈维尔的性子,能说出来的,便是能够做到的,从不会夸大,但也绝不会妄自菲薄。 只是他毕竟是从帝都里走出来的人,对那个地方,他自始至终都怀有极高的戒心,如果要对帝都展开行动,自然是准备得越充分越好。 “哈哈哈,伊诺克就你不要瞎担心了,第一部队可是西南军区最精锐的部队,而且还是由中将亲自指挥,虽说人数只有三万,但在我看来简直可以抵得上百万雄师,在帝国内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啊!”安德烈豪爽地大笑着。 他倒是对哈维尔充满信心,毕竟他一直都在战场上看着哈维尔创造奇迹,任何在常人眼里无法攻克的难关,落在哈维尔手里便能迎刃而解。 在他看来,战场上的哈维尔就是无敌的存在,他甚至想象不出哈维尔战败的场景。 “并没有这么夸张……总之,这个话题就到止为止吧。” 哈维尔心中暗叹一口气,自从他剿灭西南蛮族后,部下们对他是越来越盲目崇拜。 虽然他至今战无不胜,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天下无敌了,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有两个人在领军能力上是可以和他正面抗衡的。 “经过了五年时间的准备,再加上伊诺克在军费上的支援,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兵源都得到了足够的补充。现在,西南军区完全可以支撑起未来各种形式的战争。” 哈维尔慢慢站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激昂之色。 “诸位,帝国即将掀起难以想象的风暴,我们都将奔赴战场,不是胜利,就是败亡!为了我们各自的梦想,我们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幸存下来!” 伊诺克轻轻一笑:“我可是要名流千古的人,从来没有打算默默无名地死去。” 对于他这种志向高远的人来说,要死也是轰轰烈烈地死,救国英雄那种等级才能考虑一下。 “我要为我的妻子和孩子开创一个美好的家园,当然也不准备去死。” 安德烈的人生很简单,他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守护自己妻儿所生活的这片土地。 三个人举起拳头,猛烈地在空中相撞,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他们都将以性命为赌注战斗下去,为了各自的决心和意志。 ------------ 第三章 龙与帝都 三千米的高空之上,地面的事物都变得如同沙砾一般渺小,一头浑身长满漆黑鳞片的龙形生物正于高空中奋力舞动着它钢铁般的巨大双翼,巨翼挥动间,狂暴的气流骤然爆发,将周围聚集起来的云朵生生吹散。 在如此高速的移动中,静坐在龙背上的两人却如同钢铁砌成的雕像一般巍然不动,两个人都穿着同一款式的黑色军服,流露出铁血的军人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银发青年的军服显然经过特殊定制,看上去更加高级和华贵。 这两人自然就是哈维尔和阿罗文了,他们从西南边境出发,乘骑着飞行危险种前往帝都。而他们身下的这头黑龙,便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哈维尔所驯服的超级危险种——钢甲翼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飞得这么快的危险种呢,照这个速度的话,今天太阳落山前就能抵达帝都了吧?作为交通工具来讲还真是优秀。” 狂风拂面,阿罗文坐在宽敞的龙背上,手却不安分地在那些龙鳞上敲来敲去,好像在检测龙鳞的硬度。 “嗷——!” 黑龙发出暴虐的怒吼之声。 坐在龙背上的两人忽然感到身下一阵颠簸,身体的平衡失去控制,狂风从四面八方吹袭而来,差点把毫无准备的阿罗文给甩了下去。 “哇啊啊——!这头破龙搞什么!?” 阿罗文的手脚倒是挺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龙鳞的缝隙,才避免了摔落下去的悲惨命运,但即使如此,他也是感到了一阵心惊肉跳。 三千米的高空可不是开玩笑的,直接坠落的话绝逼会死啊! 静坐在一旁假寐的哈维尔慢慢睁开了眼睛,气定神闲,不慌不乱,似乎刚才的剧烈颠簸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把你的臭嘴闭上吧,阿尔弗雷德听得懂我们说话,它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管它叫交通工具。另外,它的脾气很坏的,最好不要惹它。”哈维尔淡淡地说。 阿尔弗雷德是这头钢甲翼龙的名字,是哈维尔将其驯服后亲自给它取的。 “居然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这头畜生好高的智商啊!”阿罗文又一次口不择言。 “嗷——!” 伴随着一声暴怒的龙吼,龙身上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这一次黑龙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翻转着龙翼在天空中上飞下飞,狂猛的烈风呼啸而过,扎得人皮肤生疼,眼睛都不敢睁开。 “哇啊啊——!龙大爷!龙大爷我错了!对不起再也不敢了!!” 阿罗文毫无节操地大声求饶,凄惨的身姿如同一棵在十级飓风中奋力挣扎的小树,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随时都有被连根拔起吹向天边的危险。 “不做死就不会死,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哈维尔安然地坐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为什么你就没事啊!?”阿罗文在风中大吼。 “没办法,我的帝具就是这样的特性啊。” “靠!” 阿尔弗雷德闹腾了一会之后,见阿罗文的眼睛已经开始转圈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继续开始赶路。 “终……终于停下来了,还以为真的会死呢……” 阿罗文仿佛用光了一生的力气,毫无形象地躺在龙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也差不多该长点教训了,否则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张破嘴上的。” 看了一眼累得跟个死狗一样的阿罗文,哈维尔有些无奈地说。 “……何须畏惧死亡?死得其所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啊。” 强撑起身体说出了一句很有逼格的话后,阿罗文又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当然,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死亡,无疑是闷死在一个美少女的广阔胸怀里。” 哈维尔的嘴角微微抽搐:“……你已经没救了你知道么?” …… 休息了一小会儿之后,阿罗文很快就满血复活了,不过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极限运动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心理阴影,他现在已经老实多了,也不敢再去研究那些龙鳞的硬度,只是和哈维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记得你是在落日山脉遇到这头畜……这位龙大爷的吧?”阿罗文差点咬到舌头。 “嗯,大约是三年前,那时我率领‘特别作战部队’在落日山脉里搜寻蛮族的据点,结果不小心误入了阿尔弗雷德的地盘,因为那时的战斗来得太突然,‘特别作战部队’还因此损失了十几个队员。” 哈维尔静静诉说着当时的经过,说到那十几个队员战死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 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军人,既然你选择加入了“特别作战部队”,那么你就必须是最精锐的士兵,如果你因此而战死了,那只能说明你的能力还不足,是弱者,而弱者被淘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地盘?哈哈,区区危险种也想要学人类占山为王吗?呃……” 阿罗文刚想习惯性地嘲讽几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命仅仅只在那个被嘲讽对象的一念之间,吓得他赶紧打消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说是地盘,倒不如说是狩猎场,每头超级危险种都会在自己划定的区域内捕食猎物,如果有其它外来者进入它们的狩猎范围,就会引起它们的疯狂攻击。”哈维尔继续说。 “……龙大爷这么吊,你到底是怎么将它驯服的?” 阿罗文偷偷看了一眼身下的黑龙,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在阿罗文的心里盘踞很久了,要知道,阿尔弗雷德可是超级危险种啊! 超级危险种是什么概念,代表着万军难挡的战略级力量,完全可以左右一个战场的战局,难以想象哈维尔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将这头暴虐的黑龙驯服得这么听话。 “我其实并没有想过去驯服它,那时候我正忙着和蛮族打仗,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哈维尔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诶?那它为什么……” 阿罗文讶然,怎么想也想不通。 “阿尔弗雷德在那次战斗中被我击退,后来它又袭击了我们两次,而且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但都无一例外地被我正面击败,再后来……它就粘着我不想走了。” 哈维尔摸了摸下巴,抬头看着阿罗文:“……这似乎就是驯服的全过程?” “你问我干什么?话说为什么是疑问句!?”阿罗文激烈地吐槽。 哈维尔又想了想,最后肯定地说:“……弱者被强者打败,所以服从于强者,仅此而已。” 他似乎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转过头,看着阿尔弗雷德那狰狞而巨大的龙首:“是这样吧,阿尔弗雷德?” “嗷——!” 黑龙发出咆哮声。 “看吧,它赞同了。”哈维尔摸了摸黑龙布满鳞片的龙颈。 “到底哪里赞同了呀?话说你什么时候学过龙族的语言吗!?这种枯燥乏味高深玄奥而且只有一个音节的语言真亏你能学得下去啊喂!!” …… 时间就在两人的闲聊中悄然飞逝,终于,在太阳落下山头的前一刻,哈维尔和阿罗文于三千米高空上看到了一座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有些虚幻迷离的巨大城市。 这座城市幅员辽阔,差不多有千军城面积的三倍,不少地区的建筑风格都显得很古老,和现在的建筑模式大相径庭,那是这座城市从建立之初就存在的旧城区,虽然历经了千年的演变,这些建筑物也都在不断进行着重建和翻修,但都或多或少地保留着千年前的样子。 这里就是帝都,拥有千年文明的帝国首都。 哈维尔操纵着黑龙,飞向了萨尔蒙多一族在帝都上城区购置的宅子。今后,那里将会成为他在帝都活动的重要据点。 黑龙飞过的影子虽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不要忘了这里是帝都,飞行危险种在天空上飞来飞去的场景虽不常见,但也并不是没有,比如某位喜欢骑飞行危险种外出兜风的抖S女将军。 鉴于这样的情况,所以阿尔弗雷德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 上城区,哈维尔的家宅。 这个宅子已经存在一些年头了,据说修建于三百年前,是哈维尔的高祖父从一个贵族手里买过来的,到现在已经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翻修。 虽然看上去有些古老,但却并不显得如何破旧,因为一直都有佣人负责打扫和管理这座空宅。 这座宅子分为三层,除了第一层的大厅、会议室和厨房之外,楼上两层都是清一色的单人间,比起大多数贵族住的那种豪华别墅,给哈维尔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旅店。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从小就在严厉家风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哈维尔来说,奢华的东西实在是享受不惯。 家宅的院子却是比寻常别墅大了不止一倍,里面除了一些草坪、乘凉的大树和种植着奇异花草的园地之外,还有一块占地面积极大的练武场。 练武场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锻炼器械,记得上一次来帝都的时候,自己就经常在这块练武场里锻炼修行。 不过,这块练武场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功能——作为阿尔弗雷德的着陆地点。 阿尔弗雷德从天空中直直地降落,稳稳地落在了练武场的地面上,伴随着一声着陆时的轰响,一阵沙尘也随之飞扬而起,在夕阳的映照下,显现出了金黄的色彩。 “终于……又回来了。” 哈维尔跳下龙背,看着这座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宅,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帝都的一些经历,即便是冷漠如他,这时也不禁有些深深的感怀。 “这就是萨尔蒙多一族在帝都购置的宅院啊,挺不错的嘛,虽然不怎么豪华和精致,但却胜在平实和自然,很和我的口味。” 阿罗文环视一周,由衷地说:“看起来挺干净的,平时都有人在打扫吗?” “嗯,宅子里有几个佣人和一个老管家,他们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哈维尔回答道。 “……哈维尔少爷?”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 哈维尔和阿罗文闻声望去,只见宅子的大门方向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管家服的老人,老人的头发花白,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但两只眼睛却深邃明亮,显得炯炯有神。 “好久不见了,法比奥,我回来了。”哈维尔微笑着和这个忽然出现的老人打着招呼。 “真的是哈维尔少爷……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法比奥的老人显得很激动,以至于身躯都微微有些颤抖。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负责帮我管理家宅的老管家,他叫法比奥。”哈维尔对阿罗文说,“你不要看他现在已经很老了,在我爷爷那一代,他可是个很有名气的优秀军人呢。” 阿罗文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 确实,老人家虽然年岁已高,但身姿笔挺脚步沉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军人气息。 而且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隐隐充斥着一股力量感,如果有人因为他的年纪而对他有所轻视的话,相信这个老人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哈哈哈,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也就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法比奥谦虚地笑了笑,“说什么优秀,真是太抬举老朽了。” “法比奥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所属于西南军区第一部队的上校阿罗文。” 阿罗文向法比奥伸出手,和善地说。 刚刚那么一会儿时间,阿罗文忽然想起这个老人是谁了,他也是听着前辈军人们的英雄事迹长大的,在那些有名的军人中,就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法比奥。 那个法比奥,在三十多年前,可是一个拥有“碎鬼”之名的悍将啊! 传闻他曾在乱军中挥舞着一把战斧,接连砍掉了三个敌军大将的脑袋,其勇武可见一斑。 法比奥握住阿罗文伸过来的手,笑着说:“老朽听说过你的名字,阿罗文上校,作为哈维尔少爷最得力的副官,你在帝都可是拥有相当高的知名度啊。” “您过奖了。” “话说回来……”法比奥看了一眼盘卧在练武场的阿尔弗雷德,有些感叹地说,“这是一头超级危险种吧?少爷现在真的是独当一面了,如果雷克特老爷还在,一定会十分欣慰吧。” 哈维尔不太想谈论这些伤感的事情,于是便岔开话题说:“法比奥,你去帮阿罗文准备一个房间吧,我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一间没有变过对吧?” “是的,少爷的房间老朽一直都有让人打扫,因为少爷您说一定会再回来。” 法比奥微微躬了躬身,对阿罗文示意:“那么,阿罗文上校,请跟老朽来。” “有劳了。” …… 入夜,帝都的夜晚和海索尼姆要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的皓月当空,一样的群星点缀,一样的万籁俱静。 然而就在这如水的夜色中,却不知有多少罪恶正在萌生,有多少恐惧正在蔓延,又有多少生命正在消逝。 帝都,罪恶之都。 哈维尔让前来帮忙的佣人们都出去,自己动手将带来的行李整理归类,又按照自己的风格稍稍改变了房间的布局。 因为萨尔蒙多家族严厉的家风,哈维尔从小就被要求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这是为了不让哈维尔染上贵族少爷们好吃懒做的毛病。 虽然现在雷克特已经不在了,但因为常年如此的教育,哈维尔早已养成了自己动手做事的习惯。 将一切都整理好之后,哈维尔便离开了三楼的房间,来到一楼的会议室。 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只见阿罗文正悠闲地坐在会议桌旁的一把椅子上,一脸享受地品味着刚刚泡好的红茶。 这红茶是阿罗文自己动手泡的,他的兴趣不多,喝红茶就是他人生的最大爱好之一。 为此,阿罗文还专门去学习了红茶的冲泡技巧和品饮方式,学到最后,就连专业的茶艺师都对他甘拜下风,说他已经成功出师了。 这之后,泡红茶也就成了阿罗文引以为豪的一门手艺。 哈维尔拿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错,香甜味醇,这家伙的手艺又进步了。 “你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吗?”哈维尔问。 “我把整理行李的工作都交给那些佣人了。” 阿罗文放下茶杯,一脸的满足。 “这么点小事给我自己做啊!” “我又不姓萨尔蒙多,不需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阿罗文翻了个白眼,“要学会享受人生啊少年,你看看你,在萨尔蒙多家族残酷的教育下,已经彻底长成了一张冷冰冰的冰块脸,这样下去要何时才能找到女朋友啊?哥哥我真是担心呢。”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吧,向你表示情意的女孩子那么多,选一个认真交往看看怎么样?”哈维尔说。 “不要,我怎么可能做出为了一棵大树而舍弃一片森林这么愚蠢的决定呢?”阿罗文态度坚决。 “话说得这么了不起,但你现在也只是个处男吧?”哈维尔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少、少啰嗦!我只是还没有选好目标而已!” 就在两人相互拌嘴的时候,老管家法比奥忽然推门进来了。 “哈维尔少爷,阿罗文上校,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去大厅用餐。” “好,我知道了。” 两人来到大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阿罗文坐了一天的飞行危险种,在路上也只是吃了点干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看见满桌的美味,哪里还能忍得住?坐上位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哈维尔摇了摇头,没有去理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饭后,吃饱喝足的两人在会议室里做着近日的工作报告。 “因为龙大爷的飞行速度太快,所以我们和大部队的抵达时间会有很大的间隔。”阿罗文笑着说,“看样子,我们可以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了。” “现在哪有时间给你过清闲日子?就算不用作战,我们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哈维尔瞪了他一眼。 “是是,”阿罗文摊了摊手,“我就稍微幻想一下嘛。” 哈维尔不理会这个喜欢偷懒的家伙,想了一下,问道:“以大部队的行军速度来看,他们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抵达帝都?” 阿罗文估算了一下时间,说:“以他们的速度,大约会在三个星期后抵达。” “那么,‘暗影’部队呢?”哈维尔又问。 “暗影”部队,是哈维尔手中一支负责暗部活动和情报侦查的专门作战部队,他们的前身就是讨伐蛮族的三百人“特别作战部队”。 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之后,这支部队仅仅幸存了几十个人,但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哈维尔在这之后又赋予了他们新的使命,让其作为哈维尔阴影中的尖刀继续发挥着作用,并正式更名为“暗影”。 “他们有专门驯服过的八角马,时间上要比大部队快上一些,但至少也需要七天才能抵达。”阿罗文回答道。 八角马,可驯服的一级危险种,善于长距离奔袭,是长途行军中最被人们所钟爱的代步工具,但和能在一天之内从海索尼姆要塞飞到帝都的阿尔弗雷德相比,也是有天差地远的区别。 “这样啊。”哈维尔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说,“总之,这段时间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情报工作吧,明天我们先去拜访布德大将军。” ------------ 第四章 大将军布德 宫殿是帝都的中心,一般意义上是说皇帝的居所,但实际上宫殿涵盖的范围十分之广,并且主要分为内部和外部。 内部理所当然是皇帝的寝宫,大臣奥内斯特也凭借着辅佐皇帝办公的理由龟缩在这里,此处被布德所率领的近卫军团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是帝都防卫最森严的地方,就算是闻名帝都的杀手组织“夜袭”也无法侵入,可谓是滴水不漏。 而外部则是鱼龙混杂之地,这里既是大多数官员办公的场所,又是大将军等驻守帝都武将的居所,虽然在防卫上不如宫殿内部森严,但对于暗杀者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 …… 第二天上午,哈维尔用过早餐之后,便带着阿罗文来到了位于宫殿外部的大将军府。 作为帝国的武官之首,大将军布德的府邸自然是相当的气派,其豪华程度,基本上可以比拟一个王侯的城堡了,光是站在门口,就能感到一股威武华贵之气迎面而来,根本就不是哈维尔那个年代久远的老宅可以相提并论的。 向守门的士兵说明来意后,其中一个士兵连忙前去传话,二人于是就站在大门口处静静等候。 阿罗文注视着这座城堡一般的府邸,忽然感叹道:“真是财大气粗啊,该说不愧是帝国的武官之首吗?” “大将军一族自古以来就是皇室的近臣,巅峰时期,油水多的职位几乎都被他们承包了,长此以往,自然是富贵不可言。”哈维尔淡淡地说。 阿罗文咂嘴:“嘁,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不一会儿,传话的士兵回来了,他告知哈维尔,说大将军请他们进去,于是二人就在这名士兵的带领下走向了一间会客室。 当哈维尔和阿罗文走进会客室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人了,他端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轻轻闭着眼,就好像在假寐一般。 那是一个犹如钢铁锻造的男人,他身穿灰白色的秘银重铠,手臂上佩戴着一对闪烁着黄金光芒的精致手甲,身后披着大红色的虎纹披风,再配上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显得威风八面。 他的年龄大约四十五岁,面容刚毅,神色沉稳,头发是闪电般的金黄色。 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却仿佛散发着一股犹如山岳般的气势。 他就是帝国的武官之首,帝国大将军,也是帝国唯一的上将——布德·埃利奥特! 哈维尔和阿罗文立即端正身姿,右手上举,中指与太阳穴对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久违了,布德大将军。”哈维尔恭敬地说。 布德慢慢睁开双眼,对着哈维尔点了点头:“差不多有五年不见了,看得出来,你变了很多。” “人都是会变的,而时间本就是最好的催化剂,五年的时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哈维尔说。 “说得对,而且我认为这种改变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时间磨灭了你曾经的稚嫩和天真,你已经完全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军人。” 布德露出一种似回忆又似感怀的表情,想必当年的哈维尔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吧。 “是的,我早已和过去彻底决裂,现在的我已经知道,仅仅只是心怀着空洞的理想,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 哈维尔的眼睛深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嗯,你能够看明白这些,这很好。” 布德微微颔首,对哈维尔的觉悟表示满意。 沉默了一下,他又说:“你既然已经来到了帝都,那么蛮族那边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吧?” 虽然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过哈维尔呈交上来的报告书,但如果不能听他亲口承认这件事,布德依然无法相信蛮族已经被灭族了这一事实。 要知道,那可是困扰帝国千年之久的顽固势力啊,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先辈想要攻克此处,但无一不是折戟沉沙,忽然被告知这个势力已经不存在了也未免显得太过不真实。 “是,蛮族十八个部落,全数灭族,没有放跑一只苍蝇。” 哈维尔的声线低沉而平稳,没有一丝起伏,但他的言下之意,却是杀气凛然——不仅仅是那些战败的蛮族士兵,就连那群没有战斗力的老弱之辈,他都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了! 布德默然不语,在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对哈维尔的狠辣微微感到心惊。 赶尽杀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 只要是个人便会有一些恻隐之心,对没有罪孽之人下杀手,心里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动摇,这是人的本性,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有善的一面。 因此,能够面不改色屠杀老弱的将领,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就是有过硬心理素质,能够冷静分析全局的将神之才! 以布德对哈维尔的了解,他绝不会是前者。 想要真正消除西南边境存在的战争隐患,就只有清除所有可能引发战乱的火种,这一点,哈维尔看得比谁都要清楚,所以他做出了将蛮族灭族这样残忍的决定。 虽然不是他的本意,虽然违背了他的本心,但是出于一个将领的职责,也是出于对全局以及对未来的种种考虑,他不得不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一点,布德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会对哈维尔越发地欣赏起来。 “干得好。”布德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有时候看着你们这些杰出的年轻人,才真的感觉自已已经老了。” “大将军正值壮年,还不到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哈维尔宽慰地说。 布德摇了摇头,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他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素质已经在开始慢慢下滑,虽然暂时表现得还不明显,但毫无疑问他已经过了巅峰期。 就算现在还能发挥出“帝国最强”的战斗力,但无论如何,也已经达不到他年轻时的高度了。 帝国最强,是帝国所公认的最强之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拥有恐怖的实力和卓越的战功,靠着众多敌人的尸骸和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赢得了帝国之中所有人的认可。 而放眼整个帝国,能够得到这等殊荣的军人,也仅仅只有三个。 帝国之柱,布德·埃利奥特。 死亡之冰,艾斯德斯·巴鲁特斯。 审判之矛,哈维尔·萨尔蒙多。 布德年轻时也是一名浴血沙场的战将,无数的异民族和帝国的背叛者都在他的手中被制裁,那时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帝国内没有任何一个武将能够和他相提并论,可谓是如日中天。 三十岁那年,他毫无异议地被授予上将军衔,得到了大将军的地位,达到此生权力的巅峰。 此后,他一直作为宫殿的守护者常驻于帝都,保护皇帝陛下的安全。 十几年过去了,布德正在慢慢变老,精力也早已大不如从前,但偏偏此时帝国又是内忧外患,大臣弄权,各地反叛,种种状况让他心力交瘁,渐渐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但幸运的是,代替自己继续守护这个国家的后继者已经出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令自己也为之惊艳的才华,以他的能力,一定能比自己做得更好吧。 “话说回来,你身后有未曾见过的生面孔啊。” 布德看了一眼站在哈维尔身后默不作声的阿罗文,忽然说。 “他是我的副官,是所属于西南军区第一部队的阿罗文上校,现任万骑长一职。”哈维尔回答道。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记得他在军中有个外号,似乎叫作……黑狐?”布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阿罗文的战斗方式和用兵方式都以诡诈多变而出名,曾在前线与之对阵过得蛮族将士不知吃过他多少苦头,于是他们畏惧地称阿罗文为“黑狐”,意思是阴险心黑的狡猾狐狸,后来这种叫法在军界渐渐流传开来,成为了阿罗文的专属代号。 “没想到大将军居然知道我这一介小卒的名字,真是不胜光荣。” 阿罗文微微躬身,态度谦逊。 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阿罗文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但至少在自己上级的上级——帝国武官之首的布德面前,他还是不敢太过放肆,拿出了一副平时很少见到的正经面孔。 “你可不算是什么小卒,帝国之中没有听说过你名字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也未尝不可。” 布德面带鼓励之色地看着阿罗文:“况且,才二十出头就己经当上了万骑长,更是被授予了上校军衔,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继续在哈维尔身边努力吧。” 阿罗文心说呵呵,我前面就站着一位十七岁就成为将军的Bug级人物,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高兴不起来啊! 但吐槽归吐槽,大将军的话还是要认真回答的,要不然扣了印象分就得不偿失了。 “是,属下明白。” 布德点了点头,又看向哈维尔:“话说回来,你来得可真快啊,西南边境离帝都少说也有三千多公里的距离,我原以为你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到达帝都呢。” “我曾在西南边境驯服过一头飞行危险种,所以就和阿罗文先行赶来了,大部队的到达自然还需要一些时日。”哈维尔说。 “是这样啊,不过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帝都现在有一大堆的烂摊子,我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处理这些事呢,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这样说着,布德从抽屉里取出几份文件,递给哈维尔。 “你自己看看吧。” 哈维尔接过文件,认真地浏览着,不一会儿,就眉头深锁。 “山贼、盗贼团、不法交易团伙,还有……夜袭?这些全部都需要解决吗?没想到帝都已经变得这么混乱了。” 虽然这样的局面不如说对我更有利。 当然,最后一句话哈维尔并没有说出来。 “其它的犯罪团伙倒还不重要,终究只是一些小角色罢了,最麻烦的就是那个‘夜袭’,他们的活动已经对帝国上层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恐慌。”布德很少见地露出凝重之色。 “哦?愿闻其详。”哈维尔挑了挑眉。 “他们是恶名远扬的杀手组织,因为善于夜间袭杀,所以被称为‘夜袭’。据推测,他们的成员有近十人,而且每一个都是帝具使!”布德沉声说。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哈维尔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 近十个帝具使! 这个数字是个什么概念?帝具总共也不过四十八件而已,他们就几乎占了五分之一! 这表明,只要他们愿意动手,这个世界基本上已经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了! 如果不是大将军一直率领近卫军团守护着宫殿,哪怕是皇帝或者大臣都躲避不了他们的袭杀吧? “而且据可靠消息,‘夜袭’的首领就是原帝国将军——娜杰塔·贝尔达因!” 哈维尔的脸色终于变了,哪怕刚才听见敌人有近十个帝具使都没有让他产生这样的动摇,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并且用平淡地声音回答道:“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没有问题吗?我知道你和娜杰塔关系匪浅,如果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任务的话,我也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完成。” “没有那个必要。”哈维尔摇了摇头,声音十分低沉,“从知道她背叛帝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相应的觉悟,无论她今后是以何种面貌出现在我的面前,身为一个帝国军人,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杀了她!” “而且,”哈维尔又说,“娜杰塔的能力本就是帝国数一数二的,除了我之外,大将军就算派再多的人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布德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哈维尔的话,娜杰塔在没有叛逃之前,本就是布德的得力部下,她有多少本事,布德还是心中有数的。 虽为女将,但却是年轻一代将领中最为杰出的几人之一,本身即为帝具使,还拥有可怕的谋略和胆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但如果作为敌人出现可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好,那就拜托你了。” “能为帝国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 离开大将军府后,天色还尚早,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尽情地倾泻在帝都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以暖暖的感觉。 偶尔有凉风从北方吹来,摇落了微微泛黄的树叶,树叶随风慢慢飘落下来,轻轻地落在了通往宫殿的主干道上。 这里是宫殿的外部,所以道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路过的,也只有负责巡逻的士兵小队。 哈维尔两人慢慢地走在前往宫殿的道路上,既然已经回到了帝都,那么于情于理,也有必要去面见一次小皇帝。 “啊啊,这一次还真是接了一个麻烦的任务呢……十个帝具使?我只想说呵呵,你大爷!” 阿罗文抱着后脑勺,边走边嘟囔着。 “怎么,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哈维尔一脸嘲笑的表情。 “害怕?怎么可能!我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群只会东躲西藏的老鼠!”阿罗文以一种轻蔑的语气说。 “哦,口气挺大的嘛,夜袭只是老鼠么?”哈维尔轻笑一声,“不过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我们是不会输的。” “看起来你才是胸有成竹的一方啊,已经有对策了吗?”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哪来什么对策,只是有绝对不会失败的信心而已。” 哈维尔无畏地笑了笑,眼中的自信甚至连阿罗文都受到了感染。 “真是的,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口气大了……”阿罗文苦笑。 “话说回来,”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哈维尔,问道,“那个娜杰塔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动摇成那个样子。” “我没有动摇。”哈维尔绝口否认。 阿罗文只是默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好吧,确实有那么点动摇。” 哈维尔认输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和她刀剑相向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是你的老相好?”阿罗文问。 “不是。”哈维尔否认。 “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不是,而且她比我大。”哈维尔继续否认。 “是你的炮you?” “你能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子去思考问题?”哈维尔脸一黑,忍无可忍地说。 “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阿罗文嘻笑着说。 已经不否认自己的脑袋不正常了吗? 哈维尔额头冒着黑线,无奈地解释道:“娜杰塔其实是我的表姐。” “我靠!居然是姐弟恋这么劲爆!”阿罗文脸色大变。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哈维尔的眼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对不起,我错了!” 阿罗文膝盖一软,果断跪了。 “你还能再有一点尊严吗……?” 面对阿罗文无节操无下限的表现,哈维尔也只能捂脸叹息了。 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他只得开口满足阿罗文的好奇心:“娜杰塔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她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和我相同的血脉,虽然是近亲,但因为所属的地域不同,所以我们并不经常来往,你不知道她也不奇怪。” “但看你刚才的表现,好像挺熟悉她的?”阿罗文说。 “五年前,我因军功领少将军衔,被封为将军,并依照帝国祖训前往帝都接受拜将仪式,也就是在那时,我和娜洁塔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哈维尔静静地述说着往事,而阿罗文也没有打岔,默默地听着。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在才学上和我比肩的人,所以我们之间的谈话很投机,没过多久就互相熟悉了起来。” “她是一个相当理想主义的人,思想中尽是以天下为己任,为人民谋福祉,和当时的我有太多的共同点,我一度认为自己遇到了可以交心的知己。那段时光,说实话真的很愉快。” “后来,我在帝都引发了那场大骚乱,但是失败了。同时西南方的蛮族也发动了大规模入侵,我不得已只能离开帝都,回到海索尼姆要塞参与作战。” “那之后过了两年,我就听说她叛出帝国,加入了革命军。当时的我已经很深入地了解到了帝国的黑暗,所以心里其实并没有太过惊讶。不如说有着那种理想的娜杰塔,反叛帝国只是必然之事,只有在革命军那种地方才能实现她的理想。” “不过,我一直以为她会在战场上和我相遇,但没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会是一个杀手,这还真不像是她的风格……” “但是,”哈维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坚定和冰冷之色,“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实现自己的目的,任何阻挠我前进的人,我都会用长枪将他贯穿……就算那个人是娜杰塔!”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因缘啊。”阿罗文的眼珠转了转,又问道,“既然你说娜杰塔是你的表姐,那么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喽?” “……虽然不知道你是以什么为依据得出的这个结论,不过确实如此,在我所见过的女性当中,她的容貌和气质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喔?没想到居然会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啊。”阿罗文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一见她呢。” “不过听说她叛逃时遭遇了艾斯德斯,然后被打成重伤,以艾斯德斯的手段来推测,她很可能已经残废或者被毁容。”哈维尔一脸平静地说着可怕的话。 “喂!哈维尔!难得我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你居然又来给我泼冷水!”阿罗文气急败坏地说。 “我只是在做一个符合实际的推测而已,而且说实话,以娜杰塔的眼光,还真不太可能会看得上你。”哈维尔继续开着嘲讽模式。 “哈?你这是在否定本大爷的魅力吗?” 阿罗文挑眉,语气凶狠。 “你原来还有这种东西吗?”哈维尔面色茫然。 “靠!我告诉你!你可以否定我的节操,但绝不能否定我的帅!” ……你的节操就不需要了吗!? ------------ 第五章 论高血压的危害 宫殿,谒见之间。 空旷的大殿之内,到处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墙面,镀金的平滑地板上,几根高大的石柱森然罗列在殿堂内部,气势傲然,仿佛支撑起了整片天空,让人的感官亦幻亦真。 在铺上大红色地毯的石阶之上,摆放着一把用黄金打造的宽大龙椅,龙椅的扶手上雕刻着精美的剑盾图案,这是帝国的旗帜,象征着征伐与守护。 此时,一个碧绿色头发的清秀少年正端坐在这把龙椅之上。 “哈维尔将军,西南边境的作战真是非常出色,这样一来困扰帝国的一大势力就消失了。作为你的奖励,朕给你准备了一万两黄金。” 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披龙袍,手持权杖。 在他说话的时候,虽然能感觉到他努力想把自己的声音变得更有威严一些,但以他那还未度过变声期的嗓子来说,这个任务未免显得太过艰巨。 所造成的最终效果,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故作老成地说话罢了,不仅没有任何威严可说,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但身处大殿之中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丝毫笑意,因为眼前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孩子,正是帝国当今的皇帝——鲁道夫·亚希伯恩。 “多谢陛下恩赏,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哈维尔半跪在大殿之上,以平淡却又不失恭敬地语气说。 “哎呀哎呀,哈维尔将军你这可就过谦了,剿灭西南异民族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功绩啊,依我看区区一万两黄金的奖励根本远远不够呢。”站在小皇帝身边的一个银发巨汉突然出声道。 这名巨汉身穿灰白色的宽大风衣,身材魁梧,不过大都是无用的赘肉。 他的左手端着一个黑色的大餐盘,里面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肉块,就连刚才在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巴都还在不停地咀嚼着。 “对了,”巨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看着哈维尔,“我的府上新来了一批歌姬,不如把她们送给将军你如何?将军现在也是血气旺盛的年纪,我想应该会很感兴趣吧,呵呵呵呵……” 说到最后,巨汉自顾自地笑起来,露出一种“大家都是男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表情。 但这样的表情却让哈维尔从内心深处都感到恶心,心中暗藏着的杀意好像马上就要抑制不住了一般。 这名巨汉就是当朝真正掌权的幕后黑手,操纵着小皇帝实行无止境暴虐政治的男人——大臣,奥内斯特·亚特伍德! 帝国一切罪恶的源头,也是导致帝国混乱至今的罪魁祸首! 小皇帝眨巴眨巴眼睛,面露疑惑之色,歌姬的话宫殿里有的是,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难道这比黄金万两更有魅力?小皇帝想不明白。 “多谢大臣阁下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哈维尔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平淡的声音说:“大臣阁下一直帮助皇帝陛下处理帝国事务,想必也是日日劳碌,我想您应该比我更需要她们,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哈维尔将军何必那么客气?好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嘛。” “不好意思,我这人素来有些洁癖。” “哈哈哈,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大臣捋了捋他沾满油渍的长胡子,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哈维尔将军也是沙场战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为国捐躯,还是趁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一下青春为好啊。” “能让我战死沙场的强敌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出现过,所以我的私生活就不劳您费心了。”哈维尔的瞳孔中闪烁着微微的寒光,“大臣阁下才是,最好多保重一下自己的身体,听说您患有高血压,什么时候暴病身亡都不奇怪呢。” “真、真是失礼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健康的!” 阿罗文半跪在哈维尔的右后方,听着大臣和哈维尔暗藏杀机的对话,心里淌着冷汗。 小皇帝则是听得懵懵懂懂,他只明白了两个地方,那就是哈维尔很厉害,打了这么多场仗,还没有碰到过让他觉得棘手的敌人,真是帝国的栋梁之才啊! 还有就是大臣很辛苦,得了这么重的病,还一直坚持着辅佐自己管理朝政,以至于现在随时都有暴病之忧,看来要认真考虑一下减轻大臣的工作负担了。 “陛下,”哈维尔应付完了大臣,终于开始步入正题,“臣从大将军那里听闻,现在的帝都治安多有紊乱,尤其是‘夜袭’,似乎已经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 “确实是这样呢……”提到这个问题,小皇帝就有些苦恼,“朕已经派了很多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了,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获得什么成果。” 闻言,哈维尔立即说:“请陛下将这些贼人交给臣来处理,臣一定会让这群扰乱帝都治安之辈得到应有的制裁。” “虽然将这些问题交给哈维尔将军很让人放心……但这样好吗?哈维尔将军刚从西南边境回来不久,就给你安排这么重的工作……”小皇帝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多谢陛下体恤,但是无碍,为帝国分忧本就是我等臣子的职责所在。”哈维尔一脸认真地说。 “哈维尔将军真是深明大义,有你这样的臣子乃是帝国之幸啊!”小皇帝开心地说。 “陛下言重了。” 小皇帝虽然只是大臣的傀儡,但这并不能说他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 他想要继承死去父亲的遗志,成为一个圣明的君主,让千年的帝国继续延续下去,所以他平时也有注意帝国之中有哪些优秀的臣子。 大臣和大将军暂且不论,正在北方讨伐异民族的艾斯德斯也是他心目中的优秀臣子。 虽然有大臣一直为艾斯德斯说好话的因素在里面,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艾斯德斯能打仗,而且能打胜仗! 无论是帝国的叛乱亦或者别国的入侵,只要派艾斯德斯前往,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因此,就算艾斯德斯这一次的敌人是那个传说中从无败绩的北方异民族王子——努马·塞卡,小皇帝依然对艾斯德斯信心十足。 还有一个人就是哈维尔,他也是小皇帝心中优秀臣子的人选之一。 哈维尔的战绩比艾斯德斯更恐怖,居然把一直困扰帝国的西南异民族给生生灭掉了! 那可是帝国周边的三大势力之一啊,同样拥有着近千年的历史,哈维尔这一仗打下去,可以说帝国的南方已经彻底无战事了。 当然,小皇帝没有把弱小的革命军当成对手。 所以,对于哈维尔,小皇帝还是挺欣赏的。 年轻,有能力,谦虚,不骄傲,更重要的还是一心为国,这样的臣子正是帝国所需要的栋梁之才啊。 “那好,关于帝都治安的维持工作就交给你了。” 看到哈维尔表现得这么积极,于是小皇帝一拍龙椅,就做出了决定。 “另外还有一事需要拜托陛下。”哈维尔又说。 “是什么?哈维尔将军但说无妨哦。” “臣希望能够重新建立‘猎鹰’部队。”哈维尔一字一顿地说。 “噗!咳咳咳咳……” 正端着盘子吃肉的大臣显然被哈维尔的这一句话给惊到了,然后一不留神,食物误入了呼吸道,呛得他连连咳嗽,连眼泪都出来了。 “大臣,你怎么了?” 小皇帝闻声,关心地问。 “……没事,只是不小心噎住了。” 没事? 没事才怪啊!这个混蛋居然又要组建什么狗屁“猎鹰”!这不就是摆明了态度要和我不死不休吗!? 对奥内斯特来说,哈维尔就是一块滚刀肉!奈他不何,还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奥内斯特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他是真的被哈维尔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居然会有那么强的行动力! 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奥内斯特才终于把哈维尔当成一个对手看待,然后他悲催地发现,自己似乎动不了他。 哈维尔拥有显赫的家世,在帝国中也是名门中的名门,政治影响力相当的大。 而且他本身也拥有着“帝国最强”的实力,手中一柄长枪不知刺穿了多少敌人的心脏,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奥内斯特也不敢贸然对他动手。 所以五年以来,奥内斯特一直在蓄积力量,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痛下杀手清除这个祸害! 小皇帝听奥内斯特说没事,于是又被这边的话题吸引了过来,他想了想,有些疑惑地说:“朕怎么觉得‘猎鹰’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难得陛下还有印象,五年前臣就在帝都组建过‘猎鹰’部队,当时也曾剿灭了不少的犯罪团伙,只是后来因为要回到西南边境参与作战,不得已只能解散了。然而现在臣又回到了帝都,所以自然希望能够重现当年的辉煌。” “喔,原来如此。”小皇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好,朕许可了……但是,哈维尔将军的军队不是还没有到达帝都吗?那人手会不会不够呢?” “确实如此,所以希望陛下能让帝都警备队配合臣的行动。” “嗯,这一件事朕也许可了。” 不知为何,小皇帝似乎看上去很开心,大概是觉得自己现在很有明君范吧。 事实上,哈维尔在和小皇帝交流时,一直下意识地让小皇帝保持一定的主动性,这对一直被当作傀儡来操纵的小皇帝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心态。 在哈维尔与小皇帝对话时,奥内斯特好几次都想插话,然而一直没找到什么插嘴的机会。 而且难得小皇帝的兴致这么高,总不能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吧?要是造成了反效果反而更糟糕。 所以,尽管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奥内斯特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多谢陛下,臣一定会尽快拿出成果,让帝都的治安稳定下来。”哈维尔致谢道。 “朕非常期待哦。”小皇帝笑着说。 直到这时,小皇帝才注意到奥内斯特的表情有些不太正常,不由得开口问道:“大臣,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难看哦。” “……不碍事,只是有些头痛而已。”奥内斯特强笑着说。 岂止是头痛啊!只要一想到哈维尔今后会给他带来的诸多麻烦,奥内斯特就感到食欲缺失,蛋疼不已!哈维尔这个煞星难道是上天派来灭他的吗!? “头痛吗?那您可要尤其注意了,大臣阁下,那是高血压的发病表现,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不如把肉戒了,多吃点蔬菜吧。”哈维尔以不冷不热的语气提着不现实的意见。 一听要把肉给戒了,奥内斯特的脸都绿了。 “……朕想那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哦。”连小皇帝都能看出大臣对肉的执念有多深。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大臣阁下,我会事先为您准备好葬礼用的花束。” “放心,你不会有使用的机会的。”奥内斯特皮笑肉不笑地说。 “陛下,为了预防那种情况的发生,还是请御医来给大臣阁下看看病吧,高血压一个处理不好也是会致命的。”哈维尔看似好心地对小皇帝提议说。 小皇帝点头:“嗯,朕会这么做的。” 他到现在仍未察觉到奥内斯特和哈维尔之间浓重的火药味,只当他们是朝臣之间在相互开玩笑。 “那么,”哈维尔以冰冷的视线睨了奥内斯特一眼,然后对小皇帝说:“陛下,臣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哈维尔就带着阿罗文离开了宫殿。 奥内斯特看着哈维尔离去的背影,心中万般恶毒的念头闪过,最终化为了一声冷哼。 臭小子,别太得意,迟早有一天要收拾你! ------------ 第六章 赛琉·尤比基塔斯 下城区,帝都警备队总部。 帝都警备队是负责维持帝都治安的武装部队,帝都的上城区、下城区和贫民窟都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至于为什么单单把总部设立在下城区,则主要是因为下城区是犯罪的多发区,上级出于震慑作用的考虑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帝都警备队的一间会客室内,哈维尔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容粗犷,脸颊蓄满胡渣,左眼上一道狰狞的十字刀疤赫然印于脸上,让他看上去愈发凶恶。 他的身材高大,身上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服,外面披着帝都警备队专门配置的白色轻甲,行走间自有一股不凡的威势。 他的名字叫欧卡,身任帝都警备队的大队长一职,被众多的犯罪者所惧怕,人称“鬼之欧卡”。 此时,这个被称为“鬼之欧卡”的男人正热切地欢迎着哈维尔和阿罗文的到来,他的脸上尽是笑容,言语中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热情到让人觉得有些虚假和做作。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帝都警备队的成员,都是直属于他的心腹部下。 “哎呀,没想到闻名帝国的哈维尔将军居然会到我这寒酸的地方来做客,真是无比的荣幸啊!” 欧卡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但配上他那张狰狞的面孔,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怖。 “我并不是来做客的,而且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被我亲自拜访吗?不要自以为是了!给我认清自己的分量!” 哈维尔冷淡地说,对于大臣一系的败类,他向来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一瞬间,会客室里的空气都好像变得沉重起来,站在欧卡身后的几个警备队员被哈维尔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一扫,都不由得冷汗直冒。 哈哈,不愧是哈维尔,一上来就是精神碾压啊。 阿罗文心中暗笑。 “……呵呵,说的也是,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欧卡的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但还是强笑着问道:“那么,不知道哈维尔将军今天的来意是?” “行了,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真难看。” 哈维尔冷笑,一句话就把欧卡刺激得脸色发青。 他接着说:“从现在开始,帝都警备队就由我们治安维持部队‘猎鹰’来指挥!这是陛下的诏令。” 哈维尔将一份由小皇帝盖过章的文件扔在了桌子上,这封诏令的内容大抵上也就是命令帝都警备队的大队长欧卡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无条件服从哈维尔的指挥,说得好听点叫做权力交接,说得不好听点叫做喧宾夺主。 欧卡拿起文件,快速浏览完毕,然后一边思考着一边说:“但是……我并没有接到来自大臣的指令,至少也等我向上级确认后……” “你敢质疑陛下的命令?” 哈维尔冷冷地打断了欧卡的话,妖艳的紫色眸子泛着寒光。 “不、不敢……”欧卡连忙垂下了头,低眉顺眼地说,“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我等自当遵从。” 虽然小皇帝是大臣的傀儡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还没有一个人会蠢到公开挑明,那是作死。 所以明面上,小皇帝的命令还是具有极大威慑力的。 而且眼前这位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据说当年他连续处理掉了好几个大臣的心腹,之后大臣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自己这个大臣一系的外围成员算得了什么呀? 更重要的是,他可是面不改色屠杀了几十万异民族的冷血屠夫啊!万一惹怒了他,他一个不顺眼把自己给宰了,自己找谁说理去啊? 所以,欧卡认为,在这个真正的魔王面前,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鬼”,还是老老实实装孙子比较明智,反抗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收拾呢,反正大臣是保不住自己的。 站在哈维尔身旁的阿罗文看到欧卡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狗屁的“鬼之欧卡”,软蛋一个,以后改名叫“龟之欧卡”好了!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带我去你的办公室吧。”哈维尔说。 “诶?”欧卡一愣。 “诶什么诶,既然以后由我来指挥帝都警备队,那么把你的办公室让给我有什么不对吗?”哈维尔语气不善。 “没、没有,应该的,应该的。”欧卡忙不迭地点头陪笑。 欧卡把哈维尔带到他的办公室后,哈维尔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办公室的主位,俨然一副自己才是这里主人的模样,让欧卡敢怒不敢言。 “将帝都警备队全员的履历都拿给我看,我要确认这些人的来路是不是清白的。” “这、这个……” 欧卡冷汗都流下来了,帝都警备队的兵员虽然大多是通过正规途径招入伍的,但也有少部分是通过贿赂还有走关系进来的,毕竟谁都知道,警备队的工作就是一个天大的肥缺。 要是让这个煞星知道自己滥用职权,哪还有活路啊!? 欧卡心里大叫不妙。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哈维尔剑眉一挑。 “没、没有!属下遵命!” 欧卡心下一冷,暗暗发狠道:“不管了,只能先推几个替罪羊出去了!到时候先抓住他们的家人,只要有了把柄,不怕他们不听我的话!” 欧卡连忙叫人去把履历拿来,不一会儿,一叠叠厚厚的文件就被搬到了办公桌上。 毕竟帝都警备队也有一千多人,虽然各自的情况都不一样,但平均下来每个人也都有五六页的量,所有人加起来的厚度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但哈维尔却是面不改色,作为一个军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他处理过不知是这个几倍的工作量,这种程度在他看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更何况还有阿罗文帮他一起处理,效率上肯定更高。 不过阿罗文就有些面色发苦了,他是那种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人,偷奸耍滑是他人生的一大信条。 遇到这种做事认真的上司,也只能哀叹自己的人生不幸了。 哈维尔随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履历,边看边说:“你们可以出去了,好好完成你们的值勤工作,不要来打扰我。” 欧卡等人正准备离开,又听见哈维尔说:“对了,听说你们帝都警备队里有一个帝具使,让他来见我。” “是。” 欧卡等了一会儿,见哈维尔没有什么其它的命令,带着几个手下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来他是真的被你吓破胆了,恐怕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都免不了会做噩梦吧。”阿罗文一边翻阅履历一边说。 “一个没有能力的废物而已,早晚做了他。”哈维尔已经给欧卡判了死刑。 “哇哇,真是可怕啊。”阿罗文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然后又抱怨似的说,“话说啊,我们必须要把这些都看完吗?感觉好麻烦啊。” “不许抱怨,为了找出可以任用的人才,这是必要的工作。” “是是。” 两人翻看了一会儿履历之后,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看来是那个帝具使到了。 “进来。” 门被打开,一个留着橙色长马尾的女孩走了进来。 “帝都警备队所属,赛琉·尤比基塔斯前来报到!” 女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元气十足的声音说。 这个女孩穿着帝都警备队的泛式轻甲,腰间悬挂着两柄明显经过特殊改造的旋棍,手里还牵着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端是一条类似于警犬的白色生物。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一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琥珀色眼瞳,非常有神,非常纯粹,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名为信念的力量。 “……你就是帝都警备队的帝具使?” 哈维尔有些意外,有了欧卡的前车之鉴,他还以为这个帝具使会是个什么难缠角色呢,没想到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阿罗文吹了一声口哨,对于美少女,他向来都是这种轻佻的态度,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哈维尔瞪了一眼。 “是!” 依然是元气十足的声音,赛琉将蹲在她腿边的白色生物抱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帝具——魔兽变化·百臂巨人,现在是我的搭档!喔,它的名字叫小可哦。” “汪!” 好像是回应赛琉的话一样,那只白色小狗一样的生物叫了一声。 嗯嗯,元气少女再加上小狗宠物吗?真是值得一萌啊。 阿罗文在心里暗暗点头。 哈维尔回忆着帝具文献上关于“百臂巨人”的记载,心想:生物型帝具吗?看上去是非常强力的帝具,在人员缺少的现在,正好可以作为战力补充。 “我是哈维尔·萨尔蒙多,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帝都警备队将暂时由我指挥,换句话说,我就是你现在的上司。”哈维尔淡淡地说,“因为你的特殊性,我希望你加入由我率领的治安维持部队——猎鹰,你意下如何?” “乐意之至!” 赛琉似乎很高兴,两只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在心中偷笑着自言自语:没想到居然能和哈维尔将军一起工作啊,太幸运了!果然是天上的爸爸妈妈在守护着我吗?总觉得最近一直在发生好事呢,嘿嘿。 对赛琉来说,最近确实一直好事不断。 因为上层没有小可的适格者,所以她才有机会接受帝具的相性测试,并成功得到了小可的认可,正式成为帝具使。 今天巡逻回来后,又从欧卡队长那里听说,那个在西南边境制裁了几十万邪恶的哈维尔将军成为了他们的上司,并且指明要见自己,现在更是让自己成为了他的直属部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 “咳,话说回来。” 哈维尔低咳一声将赛琉拉回了现实:“你的姓氏是尤比基塔斯啊……” “是,有什么问题吗?”赛琉歪了歪小脑袋。 问题当然是有的,姓氏这种东西在帝国可不是那么常见。 能够拥有姓氏的人,大都是被皇帝亲封的贵族。 就像哈维尔,他的祖上是和始皇帝一起征战天下的将军,后来被始皇帝钦点为世袭贵族,这才拥有了将姓氏传承下去的资格。 例外情况也是有的。 比如艾斯德斯,她的姓氏是巴鲁特斯,这个姓氏源于巴鲁特斯一族的族名,也只有身为族长直属后裔的她才有资格继承。 而平民则是没有姓氏的。 例如阿罗文,他是被雷克特所收养的孤儿,父母仅仅只是平民,所以现在就算身居高位,也无法拥有姓氏。除非他今后能够获得足够的功勋成为贵族,这才有可能被皇帝赐予姓氏。 而现在,这个赛琉·尤比基塔斯的情况嘛…… “你的祖上曾经是贵族?”哈维尔问。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已没落的贵族后裔,虽然被收回了权势和地位,但姓氏还是可以保留的。 “啊,是……听爸爸说在我太爷爷那一代我们家还是很有名的贵族,不过后来好像犯了错,所以被贬为平民了。” 赛琉的情绪好像出现了一瞬间的低迷,然后又马上斗志满满地说:“不过没关系!像现在这样作为帝都警备队的一员制裁邪恶,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吗?那就好。”哈维尔微微颔首,然后又提醒道,“但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猎鹰’的一员了,不再属于帝都警备队,而单单只是我的部下。” “对喔。”赛琉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又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我明白了!赛琉·尤比基塔斯现在开始作为治安维持部队‘猎鹰’的成员,继续制裁邪恶,执行正义!以后请多多关照,队长!” “不错的态度,我期待你今后的表现。”哈维尔笑了笑。 “我是哈维尔的副官阿罗文,以后多多指教喽!可爱的小姐。”阿罗文和赛琉打着招呼。 “我知道我知道!西南边境的‘黑狐’!终于见到活的了!”赛琉显得很兴奋。 闻言,阿罗文一脸便秘的表情。 ------------ 第七章 夜袭的战前动员 帝都以北十公里的山中,“夜袭”基地,会议室。 娜杰塔深深凝视着手中刚刚从密探小队处得到的报告书,神色沉重,眉心处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此时的心情绝对不是那么美好。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娜杰塔难看的脸色,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娜杰塔开口。 将报告书扔在会议桌上,娜杰塔轻吐出一口香烟,看着升腾的烟雾慢慢飘向天花板,终于开口道:“刚刚得到消息,哈维尔·萨尔蒙多已经回到了帝都,并且马上就领受了剿灭‘夜袭’的任务,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不由得心头一沉,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哈维尔·萨尔蒙多,以这个名字在帝国的流传度,想来不会有人感到陌生。 他是一个拥有卓越军事才华的帝国将军,在军界的威望唯有大将军和艾斯德斯可以相提并论。 作为西南蛮族的灭族者,他创造了许多足以写入军事教科书的经典战役。 同时,他还是拥有“帝国最强”、“审判之矛”、“军神”等诸多名号的男人,持有着萨尔蒙多家族代代相传的帝具,其勇武深不可测。 这样恐怖的家伙即将成为敌人,恐怕任谁也不会感到轻松。 “另外,据说他还成立了治安维持部队‘猎鹰’,那是一个以帝具使构成的强力机动部队,主要成员虽然还不清楚,但毫无疑问都是非常危险的对手!”娜杰塔补充说。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没有人说话,会议室内陷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之中。 将这股沉闷气氛打破的人是雷欧奈。 “嘛,确实以传闻来看,那家伙是很可怕啦,但传闻终究也只是传闻吧?” 雷欧奈的脸上露出了充满野性的笑容,她的两只拳头在胸前重重一撞,满满的战意如同正在燃烧的烈焰。 “是叫哈维尔对吧?既然被说得那么厉害,想必一定也有些本事吧?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呢!” 这正是她一贯的作风,说得好听点叫天生好战,说得不好听点叫骄狂无知。 “哼!”玛茵也是扭头娇哼一声,充满自信地说,“我可是天才射击手,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都能用‘南瓜’将其射穿!” “哪怕他是什么‘帝国最强’,结果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个射击的手势,看样子她是真的对自己的射击能力充满信心。 听到雷欧奈和玛茵的高调发言,在座众人都感到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些。 说得也是,“夜袭”之中可是有很多强大的帝具使呢,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经历过的战场也是数不胜数,还不至于因为哈维尔的名头就被吓到。 但就在这时,一直斜靠在墙边的布兰德却毫不留情地对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有自信是好事,但这种轻视敌人的做法我可是不敢苟同啊,以那个男人作为对手的话,这种心态很有可能会害死你们的!” 布兰德的声音属于那种很有磁性的类型,但此时听在雷欧奈和玛茵耳中就显得分外刺耳了。 “喂,布兰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们的本事不如他吗!?” 雷欧奈秀眉一挑,看上去有些火大地说。 “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很少见的,布兰德一改自己爽朗大哥的形象,露出了一副冷脸:“以纯战力来看,你们两个加在一起估计也不够他一个人杀。” “你——” 玛茵也火了,没有人在听到自己被如此贬低之后还能没有丝毫情绪。 “够了!布兰德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听他说下去!” 娜杰塔出言打断了这段没有意义的争吵。 听到娜杰塔都发话了,雷欧奈和玛茵只能不爽地别过头去,算是妥协了。 得到娜杰塔的示意后,布兰德深吸一口气,随即严肃地说:“哈维尔·萨尔蒙多,正如传言中的一样,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男人!若要与他为敌,必须随时随地保持十二分的警惕,若是不小心被他抓住哪怕一丝的破绽,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见雷欧奈的脸上依然有些不以为然,布兰德继续说:“我这么说不是要危言耸听,而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哈维尔的可怕,毕竟……我和他,也曾是共赴沙场的战友啊。” 除了娜杰塔和拉伯克,其他人闻言都是一阵惊讶。 大家都知道布兰德以前是一名帝国军人,但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至勇猛之将云集的西南军区,这样想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因为是亲眼所见,所以明白那一切关于哈维尔的传言都不是夸大其词,那个男人的强大是用无数尸骸堆砌出来的,也难怪布兰德会如此慎重其事。 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变了变,再不敢有丝毫轻慢之色。 “多年以前,我和哈维尔曾在私下里有过一次比斗……” 似乎是觉得对众人的惊吓还不够,布兰德语气幽幽地说:“你们想知道那场比斗的结果吗?” 玛茵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试探地说:“难道……布兰德你输了?” “……是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布兰德自嘲一笑,“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战斗天赋的战士,我大概一生都不能追上他的脚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都没想到这种消极的话会从那个热血的布兰德口中说出来,想来哈维尔对他的打击真的挺大的。 “你们知道吗?在我和哈维尔比斗之时,他还没有帝具,而那时的我却已经拥有了‘恶鬼缠身’,明明有着这样的优势,我依然还是败于他的枪术之下……” “那个男人的强大,甚至只能让人感到绝望!” 布兰德的声音有些黯然,作为一个以勇武而自傲的军人,最大的悲哀就是遇到了一个永远也没有希望战胜的对手,那比打败他一百次还让他难受! “嘶——!” 会议室里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布兰德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在哈维尔成为帝具使之前,他的实力就已经超越了装备“恶鬼缠身”的布兰德。 而现在很多年过去了,哈维尔已经继承了家族的传承帝具,他的武艺想必也随着时间的磨砺而更进一步了吧。 那么,他如今的力量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呢? 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没想到他居然强到那种地步啊……”雷欧奈有些无力地说。 雷欧奈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她还是深深知道自己与布兰德的差距,连布兰德都不可匹敌的对手,更不用说是她了,完全就是被秒杀的节奏啊。 “真是难以置信,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玛茵也被吓到了,“夜袭”接下来必须要面对这么恐怖的敌人吗?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唉,好不容易等到艾斯德斯北伐异民族的机会侵入帝都,现在却又来了一个更可怕的哈维尔,‘夜袭’真是前途多难啊。” 拉伯克伸手挠了挠他深绿色的头发,有些头痛地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他的强大了。”一直都默默听着的赤瞳突然对布兰德说,“那么,作为哈维尔曾经的同僚,你知道他有什么类似于弱点之类的东西吗?” 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想到的就是敌人的弱点,该说真不愧是“夜袭”的王牌杀手——赤瞳吗? 多年的杀手工作让她能够随时保持冷静,无论敌人是谁,无论敌人有多强大,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做的事情一直都只有一件,唯有葬送而已! 她拥有说这话的底气,因为她是帝具——一斩必杀·村雨的持有者! 任何拥有生命的人,只要被她的妖刀碰到,都只有死路一条! 布兰德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如果说他真的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他非常注重感情,很看重身边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理智到可怕的家伙,真要到了紧要关头,绝不会因此而束手束脚,所以这个弱点有没有都区别不大。” “是吗?那真是遗憾。” 赤瞳语气淡淡的,完全看不出有丝毫遗憾的意思。 拉伯克叹了口气:“确实,他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毫无破绽的人啊……” “以前?”雷欧奈马上就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拉伯,难道你也见过那家伙吗?” “嗯,”拉伯克点了点头,“五年前,娜杰塔还在帝都当将军的时候,我作为副官,经常都会看到哈维尔来娜杰塔的军营里拜访呢。” “这么说Boss也是哈维尔的熟人喽?” “不,说是熟人好像有些不对……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娜杰塔和哈维尔其实是表姐弟的关系。” “诶——!?” 众人大惊,这个消息可比布兰德的同僚关系震撼多了!话说“夜袭”里和哈维尔有些因缘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真是的,拉伯克,你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说出去了啊……”娜杰塔叹气。 “对、对不起……” 拉伯克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情况使然,他一时顺口就说漏了。 “嘛,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迟早都是要让大家知道的,就和你们说说吧。” 娜杰塔吐出一口烟雾,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帝国,贵族之间的通婚是很常见的事情,而我母亲就是萨尔蒙多家族的女人,所以,我名义上也算是哈维尔的表姐。” “我和哈维尔的接触其实不算多,主要就是五年前他来帝都的那段时间,平时因为地域关系,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入的交往。” “然而据我所知,当时还是少年的他就已经是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了,毕竟连大臣那个老滑头都差点栽在了他的手上。” “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经历了灭绝蛮族的战争,他一定在各个方面都有了惊人的成长,可以说现在帝国中最危险的人物就是他了吧,就算是那个艾斯德斯,我想也比他要稍逊一筹……呵呵,这里是不是该用骄傲的语气说一声‘真不愧是我的弟弟’呢?”娜杰塔苦笑着说。 “那个,”希尔举起手,弱弱地说,“既然是家人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成为同伴呢?” “就是啊,Boss。”玛茵也表现出了疑惑,“既然你和哈维尔的关系这么近,那就去策反他嘛,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成为同伴的话不是更有利吗?” “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已经被明确地拒绝了。” “拒绝了!?” “嗯,”娜杰塔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曾三次派人去游说哈维尔,但他们都毫无例外地被遣送了回来,做到这个份上,哈维尔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真是的,那个哈维尔到底在想些什么嘛!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就是不明事理呢?”玛茵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 娜杰塔闻言默然不语。 其实她也不明白哈维尔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虽然自认为还算了解哈维尔,但对于这个表弟,她更多的时候还是觉得看不透。 哈维尔比自己更聪明,他的眼光也一直比自己更长远,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没道理他看不出来。 帝国已经完了,它如同一个腐朽到骨子里的残喘老人,已是日薄西山,就算想要从内部改变也早已是无力回天了。 国家好比是一个大机器,用来驱动它的能源都已经耗尽了,就算修好几个零件也是于事无补。 那么,哈维尔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他又是站在什么样的一个立场上和自己刀剑相向呢? “……这么说只有一条路可选了,唯战而已吗?”雷欧奈苦笑着说。 “没错,唯有战斗这一条路可走!” 娜杰塔忽然站了起来,她环顾四周,凝视着眼前这些都还显得很年轻的面庞,沉声说:“哈维尔或许是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但却是我们必须要跨越的障壁!为了革命的成功,更是为了国家的新生,无论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我们都必须将他斩杀!” 娜杰塔没有再说什么哈维尔是她表弟之类的话,在这个只有生与死的战场上,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哪怕是亲人也能毫不留情地斩杀,就像赤瞳和她的妹妹。 况且,哈维尔也不是那种抱着半吊子的觉悟就能打倒的敌人。 “我们必须要前进!为了那些一直在帝国欺压下苟延残喘的人民!一定要让这个彻底腐朽的帝国迎来终结!” 娜杰塔青铜锻造的机械手臂重重一握,手中的烟蒂顿时被碾成碎屑。 是的,必须要前进!不前进的话就没有未来! 任何胆敢阻止他们前进的人,唯有灭杀一途! 深深明白这一点,众人的眼神都逐渐坚定了下来。 哈维尔再强又如何?别忘了他们是杀手! 杀手从来都不会和敌人正面对决,他们只会隐藏在不可见的阴影中,等待机会,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候爆发出最致命的攻击! 看到众人坚定的神情,娜杰塔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宣布下一个任务。” “这次的目标是帝都上城区的贵族弗吉尔·科拉一家,还有四个负责保护他们的护卫。” “根据情报,这一家人喜欢囚禁一些初到帝都的外乡人,并对其施与拷打和凌虐作为生活乐趣,是一个十分异常的家族,而一直看着他们犯下罪行却又默不作声的护卫们也是同罪!” “这次的任务是我们‘夜袭’对哈维尔的宣战书,一定要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所以这一次全员出动!明白了吗?” “明白——!” “现在哈维尔接手了帝都警备队,警备队的行动和组织效率都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帝都的防卫也变得比过去更加森严了,执行任务大概会比以前困难许多吧。” “但无需畏惧!现在的形势依然是敌明我暗,对我们还是相当有利的,只要谨慎一些,完全可以在哈维尔做出反应之前结束任务!” “那么,诸位!” “就让哈维尔见识一下吧,何为‘夜袭’的天诛!” “是——!” ------------ 第八章 关于命案现场的调查 帝都上城区,哈维尔的家宅。 这一天,哈维尔起床之后,照例在院子的练武场里进行着每日必做的修行,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他一直认为,习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并不是生来就有如此的力量,他的强大来源于平时一点一滴的积累。 顺带一提,想要睡回笼觉的阿罗文也被他强制性地拖了出来,现在正在抱怨连天地练习着剑术。 “昨天处理了那么多公务,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你这个魔鬼!” 阿罗文的武器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他挥剑的姿势非常标准,上肢、下肢和手腕的协调性很好,每一剑都十分有力,并且迅速生猛,一看就知道是剑术的达人。 “你不知道睡觉睡多了会降低智商吗?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那么懒散,给我有点梦想啊!” 哈维尔快速挥舞着一柄亮银色的骑兵枪,手上动作几乎看不见。 在空气的摩擦声中,周围掀起了一阵阵骇人的气浪,但他呼吸却是轻细悠长,分毫不乱,甚至还有余韵去批判阿罗文那让人捉急的性格。 “梦想当然是有的。”阿罗文说得很肯定。 “哦?说来听听。”哈维尔好奇了。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有人来打扰!这就是我的梦想!” “……那是猪的梦想。” 早练结束后,哈维尔和阿罗文便准备前往帝都警备队总部继续这一段时间的工作。 帝都警备队的大队长欧卡已经逐渐被哈维尔边缘化了,哈维尔手中甚至掌握了他不少的罪证,但哈维尔并没有急着向他动手。 一方面,欧卡虽然不作为,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在警备队中还是有不少支持者的,比如现在所属于治安维持部队“猎鹰”的赛琉。 另一方面,他才刚刚掌控帝都警备队不久,这一上台就把原来的老大给解决了,难免会给下面的人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也是不划算的。 所以,哈维尔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只要时机一到,他便会立刻处理掉欧卡这个碍眼的渣渣。 这样思索着,哈维尔正要踏出家门,宅院的大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只见赛琉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她身后还牵着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小可,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一见到哈维尔,赛琉便立刻说:“不好了,队长!帝都上城区发生了命案,贵族弗吉尔·科拉一家遭到了暗杀!” 哈维尔闻言剑眉一竖,心想:娜洁塔,你终于出手了吗? “立刻带我去命案现场。” “是!” …… 帝都上城区,弗吉尔的别墅。 当哈维尔三人到达的时候,这里已经被设置了警戒带,无关人员不得进入,看来帝都警备队已经把这里全面保护起来了。 这些天来,哈维尔剔除了一些混吃等死的寄生虫,然后又重新招入了一批素质优秀的新兵。 和不久前相比,现在的帝都警备队已经焕然一新了,无论是工作态度还是行动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说到底,帝都警备队中还是有很多想要认真做事的人,以前的不作为,主要是因为有欧卡这个人渣在上面搅风搅雨。 连上司都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这群下层队员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还不是只能乖乖地接受现实,然后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向高层反映? 别闹了,孩子,这么做的人都去吃牢饭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欧卡被全面打压,风光不在,他们有了一个新的上司——哈维尔·萨尔蒙多。 据说这是一个公正严明,并且敢和大臣叫板的人,那些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警备队员,现在早就是摩拳擦掌了。 “哈维尔将军。” 见到哈维尔等人到来,一个身穿警备队泛式轻甲,面容清秀的黑发青年走了过来,他恭敬地对哈维尔说:“对现场的保护已经布置完毕,验尸官也都全部就位,请下达接下来的指示。” 青年的名字叫莱特,是赛琉的同期生,现在作为一名上等兵,是帝都警备队的一个小队长。 他做事认真,实力也不错,而且极有想法,哈维尔对他有很深的印象,觉得他是可堪一用的人才。 “做的不错,莱特。” 对于这种极有能力的部下,哈维尔从来都是不吝赞扬的——当然,阿罗文那个逗逼除外。 他是那种给点颜色就会跑去开染坊的混蛋,对于他,拳头往往比赞美更管用。 听到哈维尔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莱特心中暗自窃喜,但还是谦虚地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哈维尔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莱特,这附近有一片被科拉家族买下来的林园,你现在带上一队人去进行现场勘查,另外,让验尸官开始检验尸体,确认死因。” “是!” 莱特得到命令后,立刻开始执行起来。 哈维尔转过头:“那么,我们也四处看看吧,情报收集对侦查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环节。” “是!队长!” 赛琉声音响亮地应了一声,而阿罗文则是一副麻烦得要死的模样,然而当他看到哈维尔握紧的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立即腰板一挺,老老实实地跟了过来。 …… 哈维尔三人先是在别墅内转了一圈,入眼的尽是些珍贵的金银器皿还有名家书画,随便拿出去一件都是价值万金,别说是赛琉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哈维尔和阿罗文都不禁暗暗咂舌。 “嘁,这个叫弗吉尔·科拉的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样的财富,可不是他一个普通小贵族可以拥有的。” 阿罗文不屑地呸了一口,暗自鄙视这家主人的人品。 “确实,弗吉尔只是一个小文官,按理说聚集不了这么多的财富,看来他很有可能还在私下里经营着一些隐秘的行业。”哈维尔沉吟说。 “隐秘的行业?” 赛琉将小比抱在胸前,可爱地歪了歪头。 “就是贩毒、买卖人口、开赌坊或者妓院之类的暴利行业,虽然是违法的,但他好歹是个贵族,肯定有足够的人脉和金钱用来钻空子。”哈维尔解释说。 赛琉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愤怒地说:“那不就是一个纯粹的恶徒吗!?” “没错,就是恶徒。如果情况属实,他所犯下的罪大概能让他死上十次。”哈维尔淡淡地说,“但因为有帝国上层的庇护,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制裁他,如果不是遭到了‘夜袭’的暗杀,他应该还能逍遥更久。” “怎么能这样……” 正义感满满的少女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哈维尔看了看有些沮丧的赛琉,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地说:“赛琉,你其实不用去想那么多,该如何制裁邪恶,那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然后执行命令就可以了。” 经过和赛琉这么几天的接触,哈维尔已经渐渐了解了赛琉的性格。 也许是受到她那个被凶贼杀死的父亲的影响,赛琉的心中崇尚着绝对的正义,认为世间一切的罪恶都应该被制裁,被消灭。 这种想法本来并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但这个世界却不是黑黑白白那么简单,她的信念早已被这个错误的世界扭曲了。 如果不能将这种错误及时进行纠正,那么,这个名为赛琉·尤比基塔斯的女孩,可能会变成一个十分不安定并且非常危险的存在。 视情况而定,他也许还会亲手埋葬她的生命。 他并不讨厌赛琉,虽然扭曲,但她这份向往正义的心意并不是虚假的。 赛琉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她的言行都非常直率,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容易走向极端。 哈维尔不想让最坏的情况发生,所以,他有必要将赛琉拉回正确的道路。 当然,哈维尔并不指望自己能够立刻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哪怕只有少许,他也希望赛琉可以慢慢转变对于正义,乃至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 “队长……”赛琉愣愣地看着哈维尔,随即甜甜一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队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 在别墅外围的院子里,三个护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这里,四下流淌的血液早已被风干,将周围的土地染成不详的猩红之色,看上去十分诡异。 验尸官们正在四下忙碌着,见哈维尔过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哈维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继续工作。 这三个护卫都死状极惨,一人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显然是被长兵器直接贯穿了胸膛,可想而知杀人者的臂力之惊人。 一人背面朝天,趴在地上,后脑勺到天灵盖被子弹生生射穿,还能看到血肉和脑浆烧焦的痕迹,想来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敌人的狙击手从后面狙杀了吧,真是没出息的死法。 躺在中间的一个人尤其值得注意,他的喉咙间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刚好足以致命,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伤口,可见是被下手的人一刀封喉,刀法之精妙狠辣让人心惊。 哈维尔看了看手下递过来的报告,这个被割喉的人叫卡沃里,是这支护卫队的队长。 他的实力在这群人里是最拔尖的,虽然在哈维尔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作为一个护卫来讲已经是出类拔萃了。 但很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显然和他不是同一个层次。 “阿罗文,你来。” 哈维尔看了阿罗文一眼,举眉示意,后者立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是两人多年以来养成的默契,不用太多话语,光凭眼神和细微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让一旁的赛琉稍微感到有些羡慕,她也好希望能和哈维尔有这种默契啊。 阿罗文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手指灵巧地一动,就从里面取出一根大约十厘米的银针。 这是阿罗文从某个旅行的东方人那里得到的小玩意,他从小就喜欢收集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但往往到了他的手中就能发挥出奇特的妙用。 他把这种银针当成暗器使用,用来阴人总是无往不利,如果再配合高明的投掷手法,还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但这并不是现在把它拿出来的原因,这个东西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功效,就是可以用来验毒。 几乎没有任何毒素能够避开它的检测,作为验毒工具来说是非常方便的,也只有阿罗文这个奇葩会把这种宝贝当做消耗品来使用。 能够使出那种精妙刀法的“夜袭”成员,哈维尔的心里其实已经大概有数,但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阿罗文将银针刺入卡沃里早已僵硬的身体里,不一会儿,针的前端就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有毒,虽然具体是哪种毒素并不清楚,但以这个颜色来看,毫无疑问是见血封喉的猛毒。”阿罗文神色凝重地说。 “果然是赤瞳,这是妖刀村雨的咒毒。”哈维尔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阴霾,“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它了,可惜现在的使用者已经换了人。” 一斩必杀·村雨,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帝具,哪怕被它砍到一点,就会被附带的强烈咒毒毒杀,没有人能够幸免。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被砍中后迅速爬满全身的不知名黑色符文,会在一段时间后彻底融入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发现尸体,根本没有机会看到那些作为村雨象征的符文。这也是哈维尔让阿罗文验毒的原因,虽然符文消失了,但毒素却一直存在于体内。 三人又来到别墅二楼的一间书房内,别墅的男主人弗吉尔·科拉就是死在这里。 弗吉尔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他的脖子成一个诡异的形状扭曲着,看样子是被人硬生生地拧断的。 根据上面的掌纹,大致可以判断出尺寸,那不是一般人类可以留下的痕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类人型的野兽。 “能够让人/兽化的帝具么?有点意思。”阿罗文玩味地说。 “这种帝具是通缉令上未曾出现过的。”哈维尔说,“而且看这手法,还是一个非常老练的杀手。” “看来‘夜袭’中也有不少好手啊,之前真是小瞧他们了。”阿罗文有些不爽地说。 使用妖刀的赤瞳,拥有巨力极有可能是布兰德的长枪战士,神秘狙击手,还有这个可以兽化的不明帝具使,每一个都感觉不太好对付。 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阿罗文姑且认为还是应该放下轻视之心,提高警惕,不然就算是自己,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 虽然他很喜欢阴人,但被人阴就敬谢不敏了。 在一楼的走廊上,女主人的尸体四分五裂地横列在地面上。 从现场来看,她是被人用利器拦腰连手臂一起斩断的。 她腰部的伤口切面非常整齐,想来那柄凶器一定锋利异常,斩断人体就跟切豆腐一样轻松自如。 “哇……好惨好惨,真是不忍直视啊。” 话是这么说,但阿罗文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作为一个曾经见识过地狱的军人,他看到过比这惨烈千倍万倍的景象。 “我知道这个帝具,是文献中记载的“万物两断·销魂”,只有它才能造成这种光滑的伤口。” 赛琉面不改色地观察着现场,冷静地分析道:“我记得这是通缉令上的‘夜袭’成员——希尔所使用的帝具。” “夜袭”到目前为止已经进行了多次暗杀活动,虽然他们足够小心了,但还是有不少成员暴露了自己的面貌。 直到现在,“夜袭”被知晓面貌和帝具的成员一共有四个。 身为“夜袭”首领的娜杰塔·贝尔达因。 在“夜袭”中凶名最盛的赤瞳。 原帝国军人,与哈维尔和阿罗文是旧识,被称为“百人斩”的布兰德。 还有使用巨大剪刀帝具的希尔。 正在沉思的哈维尔忽然在命案现场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本被遗弃的笔记。 他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然后随意地翻了翻,随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一本日记,而且这上面记载的内容相当令人惊悚。 …… “七月十七日,对四十三号实验体注射七号药剂,两小时后,四十三号大量吐血,迅速死亡。” “十二月二十三日,对八十六号实验体注射九号改良药剂,在之后的三小时内,八十六号浑身痉挛,并且出现呼吸困难,之后死亡。” “二月三日,对一百零七号实验体注射十六号药剂,一百零七号出现明显的痛苦症状,在凌晨时分,身体出现红斑。” “二月七日,一百零七号红斑遍布全身,并且局部出现溃烂,已确定其患上鲁波拉病。” “二月九日,经过最终改良,鲁波拉病毒药剂研制成功。” …… 哈维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家族的人居然异常到了这种地步。 按照这本日记上所说,已经有上百个无辜的外乡人被他们虐杀,怪不得这个家族会成为“夜袭”的暗杀目标,既然做出了这种事情,那么被杀手盯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他自己就是一个屠戮百万的杀人狂魔,双手早已是沾满了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但那也是战争的必要之举。 战争原本就是无情的,生命在此处凋零本就是世间常态。 然而这个家族的所作所为,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之举,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偌大的帝国,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存在,才会导致秩序崩溃,战火长久不息。 就在这时,本应该在林园勘查的莱特忽然出现了,他看上去步履沉重,而且脸色相当难看。 “哈维尔将军,我们在别墅林园的深处发现了贵族弗吉尔的独女——艾丽娅和最后一名护卫的尸体,另外……”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白之色,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们还发现了一间隐蔽的仓库,里面……藏有大量的尸体!” 一瞬间,现场陷入死寂。 ------------ 第十章 直面残酷的现实 帝都上城区,哈维尔的家宅,练武场。 “啊啊啊——!” 暴喝声中,赛琉手持旋棍猛冲了上来,如怒涛般的连续攻击带着猛烈的劲风压向哈维尔。 哈维尔表情平淡,手中骑兵枪横举,做格挡姿态,轻轻松松就挡住了赛琉的攻击。随后身体一个前倾,迅速突破了赛琉的防御网,膝盖向上一顶,一个膝撞猛然击向赛琉的腹部,将其击飞。 “唔——!” 赛琉发出沉闷的呜声,随即一个凌空倒翻,勉强着地,又在惯性的作用下连续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了?身体的反应太迟钝了!不是说了要抱着杀死我的觉悟攻过来吗?”哈维尔冷冷地说。 “是!队长!” 赛琉再度摆出架势,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坚毅之色。 “我上了——!” 暴风雨般的攻击再度袭来,攻势比起刚才更加猛烈。 “就是要这个样子才像话。” 哈维尔紧握着骑兵枪,浑身肌肉紧绷,手背上青筋暴起,气势暴涨如同山岳。 “想要变强的话,实战永远是最快的捷径,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战场的恐怖吧!” …… 弗吉尔暗杀事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原本是热门话题的凶杀案件到现在已经渐渐平息。 这里毕竟是帝都,作为帝国的罪恶漩涡,生者逝去早已成为常态。 没有人会特意去记住几个已经死去的家伙,哪怕他们是贵族,也不足以引起持续的轰动。 帝都警备队的工作在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现在已经正式步入正轨。 在哈维尔的部署下,帝都警备队如今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虽然帝都现在仍然混乱着,但犯罪者们明显都收敛了许多,哪怕是拥有大臣一系官员做后台的人,也不敢去哈维尔那里捋虎须。 毕竟所有人都是珍惜自己性命的,哈维尔那屠戮百万的凶名实在是太吓人了,谁敢惹啊? 不过也多亏了这群人的欺软怕硬,帝都现在的治安才有了明显的好转,连大将军都对此事多有赞赏。 终于清闲下来的哈维尔除了完成每天必要的工作之外,还多出了许多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 于是一方面应赛琉的请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强己方战力,哈维尔开始指导赛琉进行训练。 赛琉确实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除了帝具“百臂巨人”的强大威力外,她本身也拥有着不错的武术功底。 在整个帝都警备队中,能和她一较高下的,也只有那个被哈维尔寄予厚望的莱特了。 赛琉的师傅是欧卡,虽然人品确实不咋样,但再怎么说也是拥有“鬼”这一名号的人物,一身本事也算得上堪堪入眼,作为赛琉的师傅并没有埋没她。 但这还远远不够! “夜袭”是非常危险的敌人,危险到连他和阿罗文都要慎重对待。 以赛琉这种不上不下的水平,阵亡的几率相当高,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变得更强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在今后的战斗中不会作为弱者被淘汰。 …… “唔……累死了……” 在哈维尔宣布训练结束之后,赛琉很没形象地瘫倒在地上,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了。 她浑身上下都显得很狼狈,身上的作战服布满了泥污,还有个别地方有些破损,这都是刚才的战斗所导致的,可见训练的严酷性。 在训练的过程中,她不知道被哈维尔击倒过多少次,虽然每一次的打击力度哈维尔都有所控制,不至于让她受伤,但疼痛总是在所难免的。 对赛琉来说,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是无比难熬的,简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因为她一直都处于一种单方面被碾压的状态。 一场战斗打下来,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处肌肉不是隐隐生疼。 说实话,这种训练和帝都警备队的集训比起来,强度何止上升了一个等级,连哈维尔都没想到赛琉可以全程坚持下来。 在训练开始之前,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赛琉在训练中途晕倒他也能妥善应对,但现在看来这些准备都是白费工夫了,赛琉的意志力远比哈维尔想象中的强大。 这是一个不错的现象。 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钢铁般的意志力绝对是不可或缺的,这是决定一个人潜力高度的最重要因素,而身体素质方面的不足,完全可以用后天的努力来弥补。 关于意志力的要求,哈维尔认为赛琉已经完全达到了标准。 也就是说,她拥有成为一个强者的潜质。 “真是的,为什么队长那么强啊?被修理得好惨……” 赛琉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抱怨似的说。 “是你太弱了。”哈维尔说话毫不留情。 和赛琉的狼狈相比,哈维尔的形象就显得好上了许多。 除了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出了一身热汗之外,他的状态和训练前基本上没什么不同,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乱。 “呜……队长好过分,就算是真的也请不要直接说出来啦!” 赛琉抱住自己肥瘦均匀的长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撅着小嘴嘟囔说:“但是队长真的好强啊,我要是能有队长三分之一的实力就已经满足了……” 一记手刀挥出,正中眉心! “好痛!” 赛琉捂住红通通的额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哈维尔:“为什么要打我啊队长?训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真是没出息啊。”哈维尔收回手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给我稍微有点志气啊!三分之一是什么鬼?至少也以超越我为目标吧!” “那种事情明显做不到啦!请不要说难为人的话!” “你觉得做不到?”哈维尔挑眉。 “做不到!” “看样子果然还是训练强度不够啊,明天把训练量再提高一倍吧。” “……对不起,我会以超越队长为目标继续努力的。” “嗯,很好。”哈维尔满意地点头。 “……队长,其实你是个隐藏的抖S吧?”赛琉小声地嘀咕。 “嗯?你刚刚有说什么吗?”哈维尔看了过来。 “不,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请不要在意。”赛琉移开视线。 感觉赛琉很可疑,哈维尔本还向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宅院的大门被“嘎吱”一声打开的声音,转过头望去,只见阿罗文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怎么,训练已经结束了吗?”阿罗文笑着问。 “欢迎回来,阿罗文先生!训练刚刚结束。” 赛琉连忙打招呼,总算是成功转移了哈维尔的注意力。 “喔,我回来了,小赛琉。” “……什么你回来了?今天不是该你值班吗?不要告诉我你擅离职守了。” 哈维尔双眼微眯,以平淡而又危险地语气说。 阿罗文今天应该有巡逻的工作才对,需要将整个帝都都转个遍,以帝都那不科学的面积,忙到天黑都有可能,不可能这么早就回来。 “哈哈,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为了提高效率,合理地将工作分配给了下属,然后回来思考一下人生而已。” “……阿罗文先生,你的这种行为一般都被叫做擅离职守啊!” 赛琉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满,这种对工作偷奸耍滑的态度是正义感满满的少女所不能认同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阿罗文心虚地移开视线。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哈维尔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人觉得更恐怖。 “……当然。” 阿罗文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做出一副非常正经的表情。 “其实我今天真的有非常认真在巡逻,我在贫民窟帮助一个拉货物的老汉推车,在下城区扶一个杵拐杖的老奶奶过马路,还在上城区给一个崇拜我的贵族小姑娘签名,我发现巡逻确实是一件非常意义的工作,帮助他人的感觉也让我觉得十分美妙,我的心灵仿佛经历了一场神圣的洗礼,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如此美好……” “说——人——话!” 哈维尔的眼神十分可怕,寒光闪烁的瞳孔里流转着不正常的紫黑色光晕,显然已经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了。 相信只要阿罗文再多说一句废话,他便会挥拳将他揍得再起不能。 察觉到哈维尔的视线开始停留在自己身体的各大要害,阿罗文不由得背脊发凉,果断不再逗逼了。 “……那个,我刚刚得到消息,‘暗影’部队已在不久之前抵达帝都,所以特地来通知你。” 哈维尔来帝都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了,以“暗影”部队的行军速度确实也该到了,不如说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刚好。 现在“夜袭”在帝都之中搅风搅雨,把帝国上层搞得人心惶惶,混乱已经开始蔓延。 但正是由于这份混乱,“暗影”部队才能更加悄然无声地渗透其中,以达成哈维尔自身的目的。 “到了吗?很好,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了。”哈维尔露出了一丝微笑。 见到哈维尔露出笑容,阿罗文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危机度过,至少不用挨揍了。 “不过既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就回去继续工作吧。”哈维尔说。 “诶?还是要回去啊?”本来阿罗文还想着可以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偷一次懒呢。 “你有什么意见吗?”声音平淡,但杀气内藏。 “……没有。”果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啊。 “队长,我和阿罗文先生一起去吧。” 赛琉站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她的体力已经有所恢复。 “啊,果然还是小赛琉最心疼我了,哥哥我很感动哦!”阿罗文露出一副飙泪的表情。 “不,只是担心阿罗文先生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偷懒,所以特地去监督而已。” 然而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没想到小赛琉你居然这么看我!我像是那种喜欢偷懒的人吗?” 阿罗文显得非常气愤,仿佛蒙受了什么天大的不白之冤。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阿罗文先生你简直就是懒癌晚期啊。” “扑通!” 阿罗文以一副失意体前屈的姿态跪倒在地上,脸上是再也不相信爱的表情。 “……突然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让我去死吧。” “你真要去死的话我不会拦着你,不过在那之前先做好你未完成的工作吧,只有善始善终,你渺小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哈维尔拍了拍阿罗文的肩膀,脸上带着充满慈悲的笑容:“放心吧,你的墓志铭我会亲自帮你刻的。” “那种东西我才不需要呢!话说你倒是阻止我一下啊!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兄弟啊!?” …… 就在阿罗文和赛琉准备离开的时候,哈维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将他们叫住了。 “阿罗文,是时候将‘那个’拿给赛琉看看了,待会你带她去一趟警备队总部。” “那个?”赛琉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你是说……真的没问题吗?”阿罗文看上去有些迟疑。 “嗯,现在的赛琉已经足以承受这一切了,不用担心,她远比你想象中的坚强,那种程度的障壁还不足以让她止步不前。” “……那个,虽然不知道队长在说什么,但应该是在夸我对吧?嘿嘿……” 赛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傻傻地笑着。 对她来说,能被哈维尔夸奖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阿罗文有些怜悯地看了赛琉一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 多好的一个女孩啊,但却被错误的人以错误的方式培养长大。 她本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就像上城区的那些贵族小姐一样,在家人的宠爱和欢笑声中慢慢成长,然后迎来幸福。 但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只得到一个虚假的信念,和一个错误的世界。 不过,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因为,哈维尔已经准备对欧卡动手了。 鬼之欧卡? 他注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另外,关于哈维尔要给赛琉看的“那个”东西。 其实是他派人花了大功夫收集的,欧卡担任帝都警备队大队长以来的全部罪证。 贪污、贿赂、诬陷、包庇…… 他放肆地挥舞着手中的权力,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给无数的人带来不幸。 这种人,该杀! 所以,哈维尔有必要让赛琉知道欧卡的真面目。 知道他所犯下的罪恶,知道他残暴的本性。 这个过程也许会很痛苦,但哈维尔相信赛琉一定能靠自己克服过去。 她就是这么一个坚强的女孩,坚强到让人心疼。 哈维尔不是没想过用更温和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但那必然会造成无法挽回的谎言。 而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 哈维尔不想对赛琉说谎,因为那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哈维尔不能再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经历更多的不幸了。 所以,他不会说谎,他要让赛琉去直面这一切。 虚假的正义,还有罪恶的帝国。 能够帮她打破这个充满谎言的牢笼之人,只有她自己。 …… 帝都上城区,宫殿外的繁华街道。 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欧卡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拖着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自己的家走去。 欧卡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那个名为哈维尔·萨尔蒙多的男人。 他被哈维尔夺走了权力,现在已经成了帝都警备队名副其实的边缘人物。 虽然如今还挂着大队长的头衔,但实际上所有的心腹都已经被遣散,而其他的队员都是以哈维尔为首的,根本不会买他的帐。 他现在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连警备队总部都不用去了,因为就算去了也没有任何事需要他做。 唯一一个还像原来那样尊敬他的人只有赛琉,是个脑袋一根筋的傻女孩,连自己一直都被欺骗着都不知道。 但听说她现在很受哈维尔的重用,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其他人一样疏远他,甚至怨恨他吧。 嘁,想想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欧卡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天天待在酒馆里买醉了。 醉了好啊,醉了就不会想起那个让人不愉快男人,那个如同深渊一般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男人! 在权力被夺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等待他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他想过反抗,但终究只是无用的小把戏,哈维尔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他看穿了。 这场关乎他命运的战斗,还没开始便已然宣告结束……以他的惨败而告终。 他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物,只能仰仗着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的鼻息生存。 一直挥舞着手中的权力,得到了许多非法的暴利,还栽赃害死了不少无辜的人,以为在这条街道上自己就是主宰——但却遗忘了自己渺小的本质。 结果,只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真是讽刺啊…… 欧卡自嘲一笑,左眼上的十字刀疤越发扭曲,路灯昏暗的光线映射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宛如真正的恶鬼。 明天又去哪儿喝酒呢? 这样想着,欧卡拍了拍有些胀痛的脑袋,微微振奋精神,踏上了回家的路。 感官被酒精麻痹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一个身穿白色连帽风衣的少年从阴影里探出头来,用冰冷的视线看着他。 少年的脑袋被风衣帽牢牢覆盖住,看不清容貌,只能看见露在帽子外面的几缕深棕色的发丝。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张,将其打开,上面赫然是欧卡的画像! “目标确认,帝都警备队大队长——鬼之欧卡。”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的口中喃喃自语:“莎悠……伊耶亚斯……助我一臂之力吧!” ------------ 第十一章 哭泣的少女 帝都外郊,帝国公墓。 “全能的主啊,请大发慈悲,使这个英勇的灵魂归于天国。” “我们恳求你赐福于这个墓穴,让这个墓穴充满你的平安与慈爱。” “我们将他的身体埋在地里,使土仍归于土、灰仍归于灰、尘仍归于尘……” 身穿白色祭衣的神父神色肃穆,他念着悼词,低沉而充满慈悲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之中,显得极富感染力。 今天的天空有些阴沉,阴云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丝风,使人的心情分外压抑,但却是个适合举行葬礼的好天气。 所谓的葬礼,是指人们告别重要之人的仪式。 将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汇聚在这里,他们大都是死者生前的家人、朋友、同僚……都与死者有过或多或少的来往。 大家都会感到很悲伤,甚至会有一些感性的人流下眼泪,所有人都会默默祈祷,为了祭奠一个将会永远离开的人。 然而,现在正在举行的这场葬礼却显得有些奇怪。 就人数来说,实在是太少了点,就算加上前来主持葬礼的神父与牧师,也不过才十数人而已。 并且,在这为数不多的人中,除了站在最前面一脸悲伤的少女外,其他人都露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表情。 这种表情十分复杂,带着几分怜悯,几分感喟,几分淡漠,甚至还有几分解恨。 ——却唯独没有任何悲伤!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欧卡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他们没有在他的墓碑前吐几口唾沫就已经算很有涵养了。 除了赛琉之外,又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对他抱有尊敬之心呢? …… 就在不久前,欧卡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了上城区的一个小巷子里。 他的身上有多处剑伤,双手被齐腕斩断,死状凄惨。 同一时刻,与欧卡走得极近的油商伽玛尔也被人发现死在家中,死因是心脏被利器刺穿。 经过初步判断,哈维尔断定这是“夜袭”针对欧卡和伽玛尔的一次有预谋的暗杀。 “夜袭”盯上他们的原因虽然还在调查中,但警备队的大多数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欧卡和伽玛尔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为了点贿赂就坑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被那些冤死者的家人再怎么怨恨都不奇怪,请动“夜袭”来报仇更是情理之中的事。 莱特沉默地站在几个警备队员的领头位置,他们是代表整个帝都警备队来参加这场葬礼的。 虽然对欧卡没有半分好感,但毕竟人死为大,而且欧卡毕竟也是他们的大队长,就算看在以前上下级关系的情分上,也应该来参加他的葬礼。 不过莱特也没有想到参加葬礼的人居然会这么少,欧卡虽然没有什么在世的家人,但他平日里也算是交友广泛,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应该还是有不少才对,然而现在却一个都没有看到。 真是人走茶凉啊,他这一生还真是失败的典型。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吧。 莱特看了一眼身旁眼睛有些红肿的赛琉,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眼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泪痕,一定是伤心地哭了一场吧。 赛琉一直将欧卡当做恩人,而且欧卡还是她的师傅,她一直都对欧卡怀有感恩之心。 现在欧卡死了,最难过的人想必就是她了吧。 “没事吧,赛琉?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啊。” 莱特和赛琉是同一时期入伍的士兵,在调入帝都警备队后也经常一起工作,彼此交情还不错,现在看到赛琉这个样子,莱特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 木然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感,甚至还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根本不像赛琉一贯的风格。 “这、这样啊……” 莱特尴尬地挠了挠头,赛琉现在明显散发着不想交谈的气氛,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比较好。 葬礼进行到了最后阶段,神父念完悼词,随土洒下一些花瓣,代表着留念与一路走好之意。 最后,神父在墓前放上一束白百合,葬礼到此结束。 天空显得愈发阴沉了,空气中的湿气也愈发浓重,不一会儿,竟是下起雨来。 来参加葬礼的人都陆续离开了,神父、牧师们也都收拾收拾准备收工,只有赛琉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已经被雨水淋湿透了,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大部分眼睛,也淹没了她的表情。 莱特看着站在欧卡墓碑前的赛琉,几次开口欲言,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离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雨还在下着,不仅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反而开始越下越大。 赛琉就这样一直站在风雨之中,低着头,眼睛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她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埋在墓里的男人,是她曾经最尊敬的欧卡队长,也是她的恩师。 代替殉职的爸爸将她抚养长大,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与邪恶抗争的战斗技术,将她调入帝都警备队继承爸爸的意志…… 这种种恩情她一直都记在心上,本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却没想到…… 在欧卡被暗杀的那个晚上,赛琉在哈维尔的示意下观阅了一批机密文件。 那些文件被单独存放于一个隐秘的房间,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多份,每一份的封面右上角都印有两个大大的朱红色字体——“绝密”,这进一步说明了这些文件的价值。 赛琉怀着郑重的心情一份一份将其阅读完毕,在阅读的过程中,她的额角渐渐冒出了冷汗——里面的内容相当骇人听闻,让她感到非常震惊、恐慌乃至绝望! 黑暗、肮脏、污秽、疯狂、罪恶……这上面几乎都是这样的内容。 帝国的黑暗,比她想象之中更可怕。 而最让赛琉感到心惊的是,在其中一份文件里,她看到了欧卡多达十几页的罪证! 每条罪行都是有理有据,并且说得很详细,甚至精确到了具体时间,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赛琉细细回想,过去的种种记忆就像电流一样从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然后她发现总有蛛丝马迹能够证明这些罪名的真实性,再加上以她对哈维尔的了解,并不认为对方会用一些假情报来欺骗自己。 那么,这些文件就是如山铁证,欧卡的犯罪便是既定事实。 在弗吉尔暗杀事件中,赛琉就已经触及到了帝国的一部分黑暗。 但即使如此,她的心中仍然对帝国怀有一份希冀,并且天真地认为帝国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还可以挽救。 弗吉尔只是个别现象,她所守护的帝国依然代表着正义。 赛琉这样期望着,她也只能这样期望。 因为如果否定的话,就相当于否定了她至今为止所做的全部努力,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瞬间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之光。 庞大的悲伤和迷茫瞬间将她吞没,让她的心越发陷入了黑暗的泥沼。 正义? 她眼中所见,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遭到了背叛。 被帝国,被师傅,甚至被正义本身! 队长说,希望自己看清一切,然后做出选择。 现在,她看清了,却陷入了愈发烦恼和痛苦的境地之中。 被隐藏的所谓真实,不管在何种场合下,大多都是残酷的。 …… “欧卡队长……师傅……” 赛琉终于抬起头,牙齿紧咬着嘴唇,雨水顺着她那湿透的刘海儿,一直滑到了脸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果是认识她的人听到一定会吓一跳,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在爸爸殉职的时候……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拯救了我……” “这份恩情……我一生都偿还不了……” “我真的很尊敬你……” “但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赛琉说不下去了,她踉跄地跪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捂住脸,瘦弱的肩膀轻轻抖动着,看上去楚楚可怜。 雨还未停,风夹杂着雨滴,在地上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抽打着赛琉娇弱的身体。 雨水飞溅,迷潆一片。 忽然之间,雨好像在一瞬间就停了,然而耳边雨声依旧,仿佛只有周围的时间静止了一般。 赛琉疑惑地抬起头,一个面容冷峻的银发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他的手中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为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雨。 “队……长?” 赛琉的眼睛浮现出一丝恍惚之色,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刚刚遇到莱特,听他说你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所以来看看。” 哈维尔蹲下身体,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刘海儿,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回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哈维尔撒了个小谎,他并没有遇到莱特,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就放下公务来到了墓园。 到了之后,发现赛琉果然还没有离开,一个人在欧卡的墓碑前哭得很伤心。 风雨中,赛琉独自哭泣的娇小身影,显得格外让人心碎。 真是的,明明就是自己将她推入现实的深渊,事到如今却又犯了同情心吗?真是伪善呢。 他在心中自嘲。 赛琉愣了几秒,确定眼前的哈维尔不是幻觉后,才小声地问:“队长……是在担心我吗?” “只是上级对下属必要的关心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又说这种不近人情的话,老老实实说一句担心会死啊…… 不过赛琉却并不讨厌哈维尔这种略带别扭的说话方式,不如说,感觉心里暖暖的,因为觉得有人在珍视着自己。 “谢谢你……队长真的很温柔呢……” 赛琉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这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 良久的沉默。 “呐,队长。” 赛琉又一次开口,声音小心翼翼的,眼中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希冀:“师傅他……真的是恶徒吗?” 很想告诉她不是,然而终究是无法说谎,哈维尔点了点头。 “至少站在我的立场上,他是那种死多少次都不足为惜的混蛋,就算他没有死在‘夜袭’的手里,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这才是现实,谎言编织的世界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人必须活在现实里,就算很痛苦很绝望,也要忍受。 只要活着,就要学会面对一切。 赛琉闻言艰难一笑,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也没想到哈维尔会对欧卡否定至此,她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说的也是呢……毕竟师傅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得到宽恕的吧。” 哈维尔的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太好受,赛琉的痛苦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虽然他一直都怀着拯救赛琉的想法去安排这一切,但这样做真的就是正确的吗?赛琉真的渴望得到这样的拯救吗? 她原本就很简单很纯粹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虽然那个世界是虚假的,但不得不说她活得很开心。 是自己强行把她的世界破坏掉,将她从天堂拉入地狱——这与其说是救赎者的拯救,倒不如说是专权者的傲慢。 也许自己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在加深她的痛苦罢了。 但即使如此,哈维尔·萨尔蒙多也绝对不会后悔,他早已拥有了承担一切的觉悟,他会背负起全部的罪孽继续前进,哪怕心灵千疮百孔,也绝不后退。 “就算无法得到他人的宽恕,但我想,至少你是可以宽恕他的。”哈维尔轻声说,“毕竟他是你的恩人,无论他做过再多的恶,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队长……” 赛琉的眼眶中渐渐充满了泪水,正义产生动摇后的迷茫和痛苦,欧卡死去后的无助与悲伤,还有知道残酷现实后不能自己的复杂心情,终于在压抑许久之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她突然扑进哈维尔的怀里,用力之大,甚至将猝不及防的哈维尔直接扑倒在地。 手中的雨伞在这一撞之下飞了出去,两个人又重新暴露在了这风雨之中。 赛琉将脑袋深深埋在哈维尔的胸膛上,双手死死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声音嘶哑,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哀鸣之声。 “队长……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正义了……”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了……” “我是个笨蛋……太复杂的事情完全想不明白……” “呐……告诉我吧……队长……”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哈维尔躺在满是小水潭的地面上,黑色的军服瞬间被雨水湿透,一股寒意立马袭来,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寒冷,因为他的内心已然被愤怒之火所填满。 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女会如此痛苦? 是我的错? 不,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是造成她痛苦的根源。 这个疯狂的国家,还有这个疯狂的世界! 太不合理了,太不正常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世界,必须要进行纠正! 哈维尔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注视着仿佛在哭泣的天空,紫色的眼瞳微微闪烁,放射出来自地狱深渊的光芒,默然不语。 他的双手慢慢抚上赛琉的后背,透过少女的体温,感受着少女心中的挣扎与无助。 然后,他将这个和天空一同哭泣的少女紧紧地揽在怀里。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你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严厉却又温和:“该如何去做,怎么去做,那是我应该烦恼的问题。不要忘了,你仅仅只是我的部下!” “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那就相信我好了。” “相信我,然后我来赋予你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什么是正义?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正义!”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迷失方向,因为我会一直指引着你。” “你不需要去思考什么,只要完全服从我的命令就好了。” “因为,我是绝对正确的!” “明白了吗?” 赛琉趴在哈维尔结实的胸膛上,哈维尔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她脑袋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嗯,我什么都听队长的……呜……呜呜……” 耳边忽然传来压抑的哭声,随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赛琉发泄似的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 哈维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爱怜地轻拍着她的小脑袋,任凭她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哭吧,哭过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保证。 ------------ 第十二章 去讨伐山贼吧 帝都下城区,帝都警备队总部。 “伊欧卡尔·塞克里德?” 哈维尔轻轻搁下手中的笔,将整理好的公文放在文件架上,然后端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脸上是漠不关心的表情。 “那个奥内斯特的远亲?他昨晚被杀了?” “嗯,头部被子弹贯穿,大脑被烧焦,死得不能再死了。”阿罗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又是‘夜袭’下的手?” 阿罗文点头:“根据现场勘查,还有尸体上子弹的贯穿方向,可以推测出狙击手是在一千二百米外的一个制高点完成的狙杀。” “一、一千二百米!?”赛琉震惊地低呼,“居然能在那种距离射击,好厉害……” 赛琉也是一个使用热武器的好手,各种类型的枪械武器她都有接触过,其中自然也包括狙击枪。 她的精准狙击范围是八百米,再往上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那个神秘狙击手的狙击范围居然能达到不可思议的一千二百米,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就是他的极限,想想还真有些骇人。 这已经不是什么努力不努力的问题了,完完全全就是天赋问题。 那个可怕的“夜袭”狙击手,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射击天才。 “一千二百米?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顺利完成狙杀么……” 哈维尔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来我之前想错了,那个使用‘南瓜’的帝具使并不是娜洁塔,而是‘夜袭’的其他成员。”哈维尔笃定地说,“娜洁塔不能说是一个狙击手,她的射击天赋并不突出,她更像是一个战士。” “麻烦的敌人又增加了,这个‘夜袭’还真不让人省心啊。”阿罗文苦笑。 “话说回来,最近被暗杀的贵族有不少呢。”赛琉翻了翻文案,然后念出了他们的名字,“哈罗德·迪夫,泰勒·阿尔瓦,兰斯·高德弗雷……怎么感觉都是些风评不好的贵族?” “那些全都是大臣一系的官员,一群啃食人民血肉的蛀虫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哈维尔淡淡地说,“顺带一提,这几个家伙是我派人去解决的,当然,打的是‘夜袭’的名号。” “暗影”部队是一支负责暗部活动和情报侦查的专门作战部队,其中自然也有训练有素的杀手,突入皇宫虽然不太可能,但杀几个小贵族还是不成问题的。 借着这场由“夜袭”引发出来的混乱,哈维尔不介意多砍掉几条大臣的臂膀,让自己在未来的局势中处于更加有利的位置。 “喂,哈维尔……” 阿罗文心说你怎么给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当着赛琉的面!你这是作死啊作死啊作死啊你知不知道啊!? “喔,原来如此。” 只见赛琉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认同地说:“借助恶贼的名头惩治恶贼,真不愧是队长!” 阿罗文:“……” 等等,这剧本好像不太对呀? 这可是暗杀贵族喔!仅次于暗杀皇族的重罪啊! 那个正义魔人赛琉,居然既不生气也不质疑,反而是一脸平静地接受了。 这不正常啊!相当不正常啊! 阿罗文用手肘碰了碰哈维尔,小声问:“你到底对赛琉灌输了什么?” 哈维尔也小声说:“什么也没灌输,只是稍微谈了谈心而已。” “你骗鬼呢!看看赛琉那表情,就算你现在要她去杀了小皇帝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吧?” “……希望你把这个理解为信赖。” “呵呵,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信不信由你。” 阿罗文拍了拍哈维尔的肩膀,露出一副“大家都是男人你就不要藏着捏着”的表情:“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她攻略的?” “没有攻略,也不会攻略,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少啰嗦!你这个该死的人生赢家!明明都已经有了一个斯比娅,居然还……难道你的最终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后宫吗?这是何等下流的野望啊!太让人羡慕了吧混蛋!” “我看下流的只有你的脑子吧……话说我怎么又和斯比娅扯上关系了?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青梅竹马啊!” “闭嘴!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爆炸吧!”阿罗文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唔……好过分,就把我一个人排除在外。” 赛琉微微鼓起嘴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啊哈哈,也没说什么啦……只是稍微探讨了一下人生理想。”阿罗文笑着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说谎。 赛琉却显得不太相信,目光中充满了疑狐之色:“好可疑。” 被赛琉这样凛然的视线紧盯着,阿罗文冷汗都留下来了。 叹了口气,哈维尔不得不转移话题:“那些被杀的贵族虽然在帝国中的地位不算高,但好歹也是奥内斯特的亲信,一口气死掉这么多想必他也坐不住了吧?今天上朝的时候,他还一脸火气冲冲地弹劾我办事不利呢。” 闻言,赛琉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一脸担心地说:“那队长的处境不是很危险吗?” 阿罗文露出一副“果然有奸情”的表情瞪视着哈维尔,哈维尔只当自己没看到。 “不用担心,奥内斯特动不了我。”哈维尔平静地说,“现在艾斯德斯远在北方,帝都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我,只要我能够拿出相应的成绩,就可以堵住奥内斯特的嘴了。” “这样啊……” 赛琉将手放在胸口上,吐出一口气,一副“放心了”的表情。 “但‘夜袭’的尾巴可不是那么容易捕捉到的,想要拿出成绩谈何容易啊。”阿罗文倒是不太乐观。 “队长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是是,你的队长大人什么事都做得到。” 阿罗文心说不行了,这个小笨蛋已经彻底被哈维尔洗脑了。 “唔……感觉好敷衍的说法,阿罗文先生,你刚才在拿我当笨蛋吧?” “……怎么可能?小赛琉这么聪明。” “为什么要移开视线?” “……” “果然是在拿我当笨蛋啊!阿罗文先生你这个笨蛋!” “咳,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 哈维尔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以免阿罗文进一步作死下去。 “阿罗文说得很有道理,‘夜袭’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我们暂时还吞不下,想要拿出成绩,只能另辟蹊径了。” “具体应该怎么做?”阿罗文问。 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友好视线,毫无疑问是赛琉还在“唔唔唔”地瞪视着他。 唉,真是小心眼的女孩啊。 “现在的帝都非常混乱,除了‘夜袭’之外,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目标吗?” 哈维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将它放到桌面上:“比如说,这个。” 赛琉将文件拿起来,粗略地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份关于帝都周边某个山贼团的报告。 “沙狱山贼团,盘踞在帝都西方的黄金商道,专门打劫来往于帝都与中西部地区的富商,至今已作案十余起,作为目标来讲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哈维尔的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心寒的弧线,像是在微笑却又没有丝毫笑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展开杀戮的前奏。 “就让这个山贼团成为我们在帝都的第一笔功勋吧。” …… 帝都以西七公里处,黄金商道。 这里是帝都与中西部地区的经济纽带,两地的商品和特产都是通过这条商路互相流通的,所以来来往往的商人非常多,而且大都带着相当丰厚的财物。 如果能在这里干上一票,完全足够一个上百人的队伍逍遥好一阵子了,肥水不可谓不多,也难怪“沙狱山贼团”会盯上这里。 一头黑色的巨龙忽然从高空飞过,掀起阵阵狂风,在空气中剧烈摩擦着。 闪烁着诡异光泽的暗黑色鳞片,寒光凛冽的巨大利爪和尖锐獠牙,刚强有力的钢铁双翼,还有那隐隐散发出的食物链顶端生物的威压,都无一不昭示着它的身份——具有毁天灭地之威能的战略级生物,超级危险种。 哈维尔三人坐在阿尔弗雷德的龙背上,视线不断在脚下的地面来回扫视着,寻找着沙狱山贼团的蛛丝马迹。 其中,第一次乘坐飞行危险种的赛琉显得尤为兴奋,时不时发出“哇哇”的惊叹之声。 从高处望下来,入眼的无边无际的树海。 树海之间,一条明显由人工铺设的平整马路从中间横穿而过,仿佛是手持战斧的巨神用尽全力劈开的裂痕一般,笔直而宽阔,马路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 又飞过一个山头,哈维尔终于在树影重重中发现了一个城池一样的巨大建筑物。 城墙上设有几座瞭望台,远远望去,还能在瞭望台上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显然是负责值勤的山贼。 沙狱山贼团的据点,终于找到了。 “呵,原来藏在这里……真是让我们一番好找啊。” 哈维尔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冷淡微笑,同时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四面环山,怪石林立,还有各种高大的参天古木作为掩护,隐蔽性极高,作为山贼基地来讲确实是非常合适。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飞在天上,占据着地利,视野广阔,想要找到这个地方恐怕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居然把据点安置在这种地方,怪不得警备队的搜查总是无果而终呢。” 阿罗文遥望着那座守备森严的基地,紧了紧腰间乌黑色的长剑:“不过,在你们被发现的这一刻起,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他收回目光,然后询问似的看向哈维尔:“要怎么做?” “一个不留。”哈维尔淡淡地说。 “如果有投降的人呢?” “不能留下任何战乱的火种,杀。” “好。” 阿罗文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白要做的事情了。 他拔剑在手,剑锋闪烁着寒光,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一旁的赛琉却显得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讨伐性质的任务,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拖哈维尔和阿罗文的后腿,毕竟三人中就属她的实力最弱。 要是因为她的失误而让任务失败了的话——她抱住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然而这种念头一旦产生,立即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更加剧了她的紧张。 这时,哈维尔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将平时所学到的东西完全发挥出来就可以了,你是很强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赛琉抬起头,只见哈维尔不知何时已经看向自己。 虽然他依然是面无表情,但赛琉还是从他紫宝石般的眼睛中看出了一丝鼓励之色。 不知为何,仅仅只是被哈维尔看了一眼,赛琉就感到所有的不安与紧张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剩下的唯有坚定。 “是!我会和小可一起加油的!” 赛琉行了个军礼,大声说。 “汪!” 小可在龙背上欢快地一跳一跳的,好像和赛琉一样在表明决心。 “很好。” 哈维尔微微颔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亮银色骑兵枪取下,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后看向远处的山贼基地,目光中尽是冰冷之色。 “那么,‘沙狱山贼团’歼灭作战,现在开始!” 死神,即将来临! ------------ 第十三章 沙狱山贼团歼灭战(一) 克里克懒散地打了一个呵欠,将身体靠在瞭望台的栏杆之上,抬头数着天空上飘过的云朵,脸上尽是无聊之色。 今天轮到他负责基地外围的执勤,说实话这真的是一个非常乏味的工作,他必须要在这个瞭望台上吹上整整一天的风,还要时刻注意是不是有可疑人士靠近这里。 妈蛋的,见鬼!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这里可是马诺普拉树海的深处,除了他们这群为了躲避帝国追捕而潜伏于此的山贼之外,又有谁会脑袋抽风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安家? 而且基地的位置十分隐蔽,平时就连危险种都很少看到,能在这里碰到一个人的概率大概和太阳从西边升起的概率差不多。 克里克认为,与其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工作,不如去找几个被俘虏来的漂亮妞发泄一下最近的存货,那可比在这里吹风舒服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娘们啊,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养尊处优,那气质,那身段,可不是贫民窟里的那群娼妇可以相提并论的。 把这种平时一直高高在上的女人压倒在身下,撕碎衣服,任意玩弄,听她们哭号哀求,那可是相当有感觉啊。 想到这里,克里克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对今天晚上工作结束后的娱乐活动更加期待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克里克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由远及近,渐渐展现出了它震慑人心的姿态,那是来自地狱深渊的黑色巨龙。 “……龙型危险种?” 克里克张大了嘴巴,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高级危险种会出现着这里,他的表情有些呆滞,一时间竟然忘了做出反应。 “吼吼吼——!” 就在克里克这一愣神的功夫,黑色巨龙已经近在眼前,它拍打着钢铁般的双翼,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咆哮之声,随即张开大嘴,空气中的大气在旋转中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惊人的能量球,然后向着前方骤然爆发。 “轰隆隆——!” 冲击波所过之处,皆摧枯拉朽一般被碾为粉末,基地的城墙连着钢铁制的大门都被破坏殆尽,碎石如高速旋转的子弹一样四处飞射,将周围的参天大树生生贯穿,就连附近几个瞭望台上的山贼都在这一次的攻击中被波及而死。 克里克的运气不错,他离城门的位置稍稍偏远,没有死在第一波攻击之下,但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他嘶声吼出“敌袭”这一句话之后,一个扎着马尾的黑衣剑士忽然如同鬼魅一般从天空落在了他的面前,随手一剑,铁制的武器就划开了他的喉咙,鲜血飞溅。 “啊……啊……” 克里克挣扎着捂住自己的喉咙,口中发出尖锐的呻吟之声,随后眼中的生机便黯淡了下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身影也落在了这座瞭望台的不远处,一人是有着银发紫瞳的俊美青年,一人是留着橙色长马尾的娇俏少女。 哈维尔扫视着已经变得混乱起来的山贼基地,看见不少眼神凶恶的人都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虽然纪律比较松散,但那份杀气却是货真价实的,他们手上的人命一定不会少。 “杀,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他这样说着,语气冷漠,轻易就决定了这些人的生死。 “是!” …… 沙狱山贼团并不弱小,正相反,他们能够不止一次地杀死那些保护富商的精英护卫,可见也是拥有相当的实力,就算是帝都警备队和他们正面对决,胜负可能也只在五五之间。 所以,面对前来讨伐的哈维尔等人,他们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反而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想要给这三个前来找茬的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选错了对手。 “小可,手臂!” “汪!” 在赛琉的命令下,小可的身形突然增大数倍,短小的前足也变化成了强壮的人类手臂,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感。 它原本可爱的小狗形态已经不复存在,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恐怖狰狞的史前巨兽。 “粉碎!” “嘎嗷——!” 小可战斗时的爆发力是十分惊人的,它如同奔驰的战车一样冲入敌人的阵列,巨臂狂乱地挥舞着,瞬间就有几个躲避不及的山贼被锤成肉饼,脑浆、鲜血、内脏等流了一地,将脚下的土地染成猩红之色。 “这、这是什么怪物啊!?危险种吗!?” “大家不用怕!拉开距离,用子弹扫射它!” “先解决那个女孩!是她在操纵这个怪物!” 山贼们虽然一度陷入混乱,但马上又冷静了下来,有效率地联合起来组织战斗,显然是久经作战之辈。 他们用一部分人拖住小比,另外的人呈合围之势向赛琉冲过来,打着先干掉赛琉的主意。 “哒哒哒哒哒——!”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冷酷无情的压倒性火力,所有企图接近赛琉的山贼都在下一刻被射成了筛子。 赛琉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挺银灰色的军用重型机关枪,这种机关枪是西南军区的武器研发部门所特制的,追求的是极限的强大火力,威力十分恐怖,但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十分严苛,就算找遍整个西南军区,适合者也是寥寥无几。 哈维尔在发现赛琉的热武器天赋后,特地给驻守西南军区的安德烈写了封信,让他派人送了一把这样的武器过来。 他认为以赛琉的天赋应该可以自如地使用这种武器,而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赛琉和这种军用重型机关枪的相性还不错。 军用重型机关枪的火力压制能力再加上“百臂巨人”的近身格斗能力,这完全足以让赛琉应付战斗时的大部分情况,甚至赛琉在射击时根本不用太过顾忌小可的存在。 只要不粉碎核心,小可便可以无限再生,这样的优势所造成的杀伤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在这样大规模的乱斗中,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来吧!恶徒们!正义一定会胜利!”赛琉的目光凛然而坚定。 自从那一天以来,她已经不会再犹豫不决了。 她相信着哈维尔,哈维尔的命令就是绝对正确的,哈维尔要她杀的人就绝对是恶人。 不需要去做那些无谓的思考,她只需要化为一柄最锋利的剑,一直战斗下去就好。 完全不用担心会迷失方向,因为前方一直有一个人在指引着她。 而那个人,是值得她去追随一生的存在。 …… 和赛琉这边的惨烈局面相比,阿罗文的战斗就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许多。 他只是游刃有余地在这片战场上不停游走着,身姿如同鬼魅一般,若隐若现,捉摸不定。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竟无一人可以沾上他的衣角。 他不时挥出一剑,姿势如同舞蹈一般轻松写意,但每一剑都是狠辣无比,或是割断喉咙,或是刺穿心脏,每一击都必然会带走一条性命。 虽然没有赛琉那样的高效率,但一段时间下来,脚下也是尸横遍野。 他就傲立于这片战场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四处扫视,就如同死神在寻找他的猎物一般,每一个被他盯上的人都不由得遍体生寒。 终于,一个山贼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恐惧,他“哐当”一声扔下兵器,转身就“哇啊啊”地跑了。 “赢不了的!绝对赢不了的!这样下去绝对会死!” 他尖叫着,跑得飞快,似乎是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战场。 阿罗文冷笑一声,抬起他没有拿剑的左手。 一道黑影忽然从他左手的袖子里飞射出来,带着吓人的速度追上了那个已经跑出数十米的山贼,然后咬住了他的大腿,将他绊了一个狗啃泥。 黑影的全貌这时才完全显现了出来,这是一个精钢锻造的飞爪,形如鹰爪,共四趾,三前一后,此时正紧紧抓住这个山贼的大腿,利爪深深刺入血肉,让他无法摆脱。 以前也有提到过,阿罗文喜欢收集一些奇特的小道具,这个精钢飞爪自然也是他的收藏品之一。 他的袖子里有一个精致的机械装置,可以用来发射和回收飞爪,而用来连接的绳索更是特级危险种的体毛所制,韧性强力无比,就算是锋利的刀剑也很难砍断。 阿罗文的左手向上一提,飞爪立刻回收,那个倒霉的山贼也在这股巨大的拉力之下带着惨叫飞向空中。 与此同时,阿罗文也是一跃而起,在与那个山贼交错而过的瞬间,挥手就是一记横扫攻击,生生将他拦腰斩断! 鲜血泉涌,化作红色的雨幕缓缓降下。 血腥,残忍,却又别具美感。 阿罗文站在雨幕之下,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用舌头舔了舔剑身上残留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邪魅而又癫狂。 “那么,下一个是谁?” 他的目光所向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 如果说赛琉的战场是惨烈的极致,阿罗文的战场是华丽的极致,那么哈维尔的战场便是暴力的极致。 他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却几乎不做任何防御,因为最强的攻击,本就是最完美的防御! 他手持长枪,纵横驰骋,气势凶悍如同食人猛兽,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他每一次挥动长枪,都会有一大片的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直接击飞。 震碎内脏,打断骨头,死伤不计。 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所有的技巧都是为了弥补力量上的不足而被研发出来的。 拥有绝对力量的人不需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发挥出这一身骇人的力量,就已经足以碾压眼前的一切。 此时此刻,哈维尔已化身为绝对的暴力,他就是暴力本身。 哈维尔的身材并不如何壮硕,他的肌肉属于干练型,穿上衣服还会显得有些消瘦,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优雅的贵族而不会是铁血的军人。 然而他却是真正的天生神力之人,隐藏在他身体里的那股怪力甚至可以让他做到徒手撕碎危险种。 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力量上压倒他。 将哈维尔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是他手中的武器,这是一柄长约两米的亮银色骑兵枪,看起来异常沉重,但在哈维尔的手里却仿佛轻若无物。 骑兵枪本就是以冲击力巨大而闻名,而哈维尔手中这柄武器,更是将冲击力提高到了极致。 臣具,暴动破坏者。 长枪型臣具,能爆发出普通骑兵枪三倍以上的冲击力,是不折不扣的战场绞肉机,但缺点是重量惊人,非天生神力之人不可使用。 如果不是有着过重这一个制约因素,“暴动破坏者”就不仅仅是臣具了,完全可以达到帝具的高度。 但即使如此,它在一百零八件臣具中的性能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柄骑兵枪从哈维尔参军以来就一直追随着他,陪伴他经历了无数的战场,就算是继承了家族的传承帝具之后,哈维尔也不曾舍弃它。 在哈维尔看来,这柄骑兵枪早已是他的一个分身,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哈维尔持枪而立,他的身体里仿佛散发着一股无比强力的磁场,压得周围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他的眉头微挑,头也不回地向后一记崩杀,将一个想要偷袭他的山贼的脑袋直接爆裂开来,红白的血肉上下翻飞,犹如泼墨作画。 惨烈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这场地狱之旅,亦才刚刚开始。 ------------ 第十四章 沙狱山贼团歼灭战(二) 已成断壁残垣的山贼基地里,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红的内脏,白的脑浆,死者脸上的扭曲面貌,无一不在说明着此时的状况——一场杀戮正在进行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混乱的战场上,一个山贼首领模样的壮汉冲着哈维尔大吼着,声音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动摇和恐惧。 太强了!这三个突然杀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山贼首领还不想死,他还要享受更多的乐趣,金币、美酒、女人……这世上让人迷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怎么可能会想死! 所以,他尝试着和哈维尔进行最后的交涉。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先停手,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遗言就只有这些?” 冰冷的话语意味着交涉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哈维尔一枪扫开最后两个挡在他面前的敌人,缓缓踱步,来到了一脸绝望的山贼首领面前,森冷的视线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那么,你也去死吧。” 抬枪,枪刃反射着渗人的寒光,挥舞间卷起风刃,撕裂空气,刺向山贼首领的心脏。 “马勒戈壁!老子跟你拼了!” 绝望之后,殊死一搏的血性被激发出来,到底是刀口上舔血的男人,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而是抡起战刀,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扑了过来。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的挣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铛——!” 武器交击的刹那,战刀被瞬间弹飞,长枪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山贼首领的心脏。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口浓郁的鲜血,就被哈维尔一脚踢飞,狠狠地撞在石柱上,身体里的骨头寸寸俱断,然后痛苦地死去了。 解决掉山贼首领之后,哈维尔甩下枪刃上的血液,以悍然之姿,再次攻向剩下的敌人。 …… 一枪捣碎眼前持剑山贼的天灵盖,敌人应声而倒,还没死透的身体还在下意识地抽搐着。 “这就是最后一个吗?” 哈维尔环顾四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嗯,总共三百七十八人,全部确认死亡。” 阿罗文用抹剑布擦拭着剑身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他的脚边躺着几具山贼的尸体,全都是被一剑封喉。 “太好了,任务完成了!” 赛琉露出开朗的表情,那把威力惊人的机关枪已经被她放回了小可的胃袋里。 不得不说,有一个战斗力强大还能当作空间袋使用的宠物确实很方便。 “作为初次任务来说,你完成得很不错。” 哈维尔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算是对赛琉的肯定。 即使是严格如哈维尔,也对赛琉这一次的表现挑不出什么毛病。 毕竟敌人有接近四百之数,如果没有赛琉的超强火力作为掩护,要解决这群家伙恐怕还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嘿嘿……” 赛琉蛮不好意思地绕着头发,露出了傻傻而又纯真的笑容。 这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女孩,仅仅只是因为被哈维尔夸奖了而纯粹地感到开心而已。 “哈哈,小赛琉一直都很努力啊,过来,让哥哥摸摸头……” 阿罗文伸出手,却被赛琉很嫌恶地打掉了。 “请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我已经二十岁了!帝国法律中规定的成年年龄是十八岁,所以说我现在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大人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赛琉还挺了挺她那并不显得如何波涛汹涌但却大小适中的胸部,可惜被胸甲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等等,小赛琉,你对我和哈维尔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微妙的差别呢?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对我相当尊敬的。” “以前是以前,在阿罗文先生展现出自己的真实性格之后,那点尊敬早就像肥皂泡一样消失不见了,还是说阿罗文先生觉得自己是个可以对后辈做出表率的好榜样吗?” 赛琉用凛然的眼神直视着阿罗文,看得后者一阵心虚。 “呃,这个……” 阿罗文的视线飘忽不定。 好吧,因为他不喜欢繁琐复杂的工作,所以经常找到机会就偷个小懒,确实算不上什么榜样。 “而且阿罗文先生似乎非常热衷于搭讪呢,花店的看板娘、上城区的贵族小姐甚至还有警备队的女队员……你的狩猎范围还挺广的嘛,人渣先生。” 感觉到赛琉看自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而且连称呼都变得不妙起来,阿罗文连忙说:“等等,这其中可是有天大的误会啊,请务必容我解释……那个,赛琉小姐,可以先把你手上那把危险的武器放下吗?咱们有话好好说……” 一旁的哈维尔面无表情地背过脸去,其实心里都快笑岔气了,他心说阿罗文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阿罗文确实经常偷懒,但他的偷懒都是有选择性的,在重要的事情上绝不会掉链子。 因为熟知他的秉性,所以哈维尔也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赛琉可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正义魔人啊,以她认真的性格,阿罗文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忍耐神经。 再说阿罗文到处搭讪的事情……那家伙确实喜欢口花花,但若真让他和其他女性发生点什么,借他十个胆也没有可能。 别人不知道,阿罗文自己也在极力否认,但哈维尔可是很清楚的。 这个轻浮随性的家伙,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真爱。 …… 山贼基地的深层,监狱。 推开监狱的大门,走过幽深阴暗的地下通道,哈维尔三人终于在某个深处发现了被山贼俘虏的那些女性。 然而这些女性的状况并不怎么乐观,她们大都衣冠不整,身体上还有残留着一块一块的青紫色斑痕,这是被殴打和施暴后所留下的痕迹,可想而知她们曾经遭遇了什么残酷的事情。 她们的眼神十分空洞,就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即便哈维尔等人走到她们的面前,也没有激起她们太大的反应。 在最重要的家人被杀死后,等待她们的是身体上无穷无尽的凌辱和摧残,这给她们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虽然她们现在都还活着,但心灵却早已经被破坏殆尽了,跟死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好过分……” 赛琉捂住了嘴巴,眼中燃起暴怒的火焰。 作为一个女性,她对这种无视女性意愿的野兽般的行径是深恶痛绝的,她甚至有些后悔让那群山贼死得那么痛快了。 哈维尔的眼中掠过一丝怜悯,但又很快隐去。 他经历过太多的战争,见识过比这残酷千百倍的景象,心中的情感早已不会表露在脸上了。 这些女人的遭遇确实很凄惨,虽然值得同情,但这些事情的发生却是十分正常的。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要么掠食,要么被吃,这就是一切! 弱者注定是无根浮萍,他们只能依附于强者生存,而强者之间的厮杀,更是将弱肉强食这一法则贯彻到了极致。 她们太过弱小,她们所依附的人也太过弱小,所以会被这样对待是理所当然之事。 那群山贼也是一样,因为他们太过弱小,才会被哈维尔等人全数歼灭。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强者生存,弱者消亡。 所有人类制定的规则都是以此为基础的,任何人都不能够违背。 “等帝都警备队到达后,就将她们保护起来吧,有家可回的就护送她们回家,实在是无家可归的就在帝都为她们安排一个住处。” 哈维尔在行动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帝都警备队来接手后续工作,算算时间,现在他们也差不多应该寻着信号找来了。 …… 就在哈维尔三人离开监狱,回到山贼基地上层的时候,莱特也正好带着帝都警备队抵达了这里。 哈维尔立即让莱特着手人员救助和赃物记录等一系列的后勤工作,莱特得到命令后,马上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起来。 说实话,看到眼前这个几乎算得上是屠杀场的地方,莱特心中也是一时无言。 难以想象,造成这种恐怖光景的罪魁祸首仅仅只是三个人,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令人震撼的战绩。 哈维尔和阿罗文姑且不论,毕竟他们都成名已久,能够做到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赛琉可一直都是他同期的竞争对手啊,现在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甩下了这么远的距离,想想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呐。 不过这样的复杂情感仅仅在持续了一瞬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并不是一个会嫉妒别人的人。 比起武术,莱特的心思更多是用在工作上,所以被拉开差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并没有不满,只是有些失落。 然而看着现在的赛琉,感觉她比以前活得更真了,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欧卡死去的阴影,他又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 “那些人会怎么样呢?” 赛琉喃喃自语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哈维尔知道赛琉说的是那些被俘虏的女性,遭遇了那样的不幸,今后的人生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悠然度过了。 他想了想,姑且还是做出了回答:“心灵坚强的人应该会直面这一切,然后坦然开始新的人生,心灵软弱的人大概会选择一直逃避下去,甚至轻生自杀吧……不过,归根结底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干涉的权力。” “嗯……说的也是呢,自己的人生就应该自己负责呢。” 赛琉忽然笑了笑,她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太阳一样明媚,琥珀色的大眼睛清波流转,荡漾起点点波纹,让哈维尔都微微有些失神。 “我也要为了自己的人生努力才行!”赛琉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 “理应如此。” 为了自己的人生而努力,这是个很积极的想法,至少比为了虚无缥缈的正义而献身更加美好,哈维尔当然是全力支持她了。 “那么,请队长做好觉悟哦,我可是很难缠的!” “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请不要在意,嘻嘻。” 赛琉将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哈维尔摇头,果然搞不懂女人在想些什么。 “啪。”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哈维尔转过头,看到阿罗文正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 “干什么?” “人生赢家都给我去死啊!” “……” 扔下一句恶狠狠的意义不明的话后,阿罗文甩给哈维尔一个后脑勺,然后就向警备队的女孩子搭讪去了,留下哈维尔一人在那里满头雾水。 这家伙……今天忘记吃药了? ------------ 第十五章 帝都的连续杀人魔 在剿灭沙狱山贼团的事件后,哈维尔一鼓作气,又连续歼灭了帝都周边好几个武装犯罪势力,把临近帝都的不安力量横扫一空。 在此期间,他还侦破了不少重大案件,将几个性质恶劣的不法交易团伙连同他们背后撑腰的贵族一并击溃。 那几个被哈维尔处理掉的贵族都是大臣的忠实走狗,说杀了也就杀了,大臣还不敢管,因为他们的罪证确凿,大臣要是敢胡乱插一脚的话,说不得还会惹上一身骚,洗都洗不掉。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大臣虽然心头恨极了哈维尔,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想着秋后算账。 一时间,哈维尔成为了整个帝都的热门话题。 良知派的官员和大多数民众都对哈维尔的评价很高,毕竟他可是现在帝国之中唯一一个敢和大臣正面肛的强人啊,再加上他传奇般的人生经历,更是让他在帝都的人气暴涨。 甚至有一些哈维尔的崇拜者已经成立起了关于他的粉丝团,偶尔走在大街上,都会有火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总体来说,现在的势头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哈维尔的强势态度下,所有的地下势力都像约好了似的开始偃旗息鼓。 他们是打算先避避风头,没有人敢去哈维尔那儿找不自在,因为他们都还不想死。 在哈维尔的有效管理下,帝都的各个地区高效运转着,犯罪率下降到了极低的地步,和他来到帝都之前相比,帝都的治安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然而,就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新的不安定力量又出现在了帝都之中。 …… 帝都下城区,帝都警备队总部。 哈维尔静静地翻阅着从各个分部送过来的报告,上面所说的大都是关于一个最近冒出头的连续杀人魔的事情。 他经常在深夜出现,行凶后还会带走死者的头颅,已经有不少民众甚至是帝都警备队成员都遭到了他的毒手,所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翻阅完毕,哈维尔轻轻合上报告书,同时低头沉吟,思考着目前的情况。 “赛琉,你对‘斩首赞克’这个人知道多少?”哈维尔忽然问。 赛琉露出思索的表情,迟疑地说:“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啦,而且都是一些传闻而已。” “无妨,说来听听。” 赛琉整理着以前的记忆,然后将她所知道的情报一一道来。 “‘斩首赞克’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大约是在一年前,那时候关于他的案件被闹得沸沸扬扬,但我并没有和他直接照过面,有关他的事情,也大都是听别人说的。” “他原本只是帝国监狱里的一个刽子手,因为多年以来不停重复砍头的工作,导致精神都错乱了,最后他开始不满足于只在监狱里杀人,于是就偷了监狱长的帝具跑去外面行凶。” “当时他一口气砍下了一百多人的头颅,引起了一场很大的骚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后来,帝国成立了专门的讨伐队去对付他,但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了,讨伐行动也只能这样无果而终。” “他消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任何地方都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没想到他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帝都……” 听完赛琉对“斩首赞克”的描述,哈维尔不禁挑了挑眉。 “仅仅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吗?确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家伙呢,先不说实力如何,这样的人放任不管的话一定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必须要尽快处理掉他才行……不过,他还是个帝具使呢。” 哈维尔的双眼微眯,锋锐的视线一闪而过,每一个帝具使都是十分危险的存在,容不得丝毫大意。 “关于‘斩首赞克’的帝具,你有什么头绪吗?” 赛琉摇了摇头:“见过那件帝具的人都已经被他杀了,原来的使用者也在他消失不久后就病死了,所以关于那件帝具的情报完全就是一个谜。” “帝具能力不明,使用者更是有着丰富的杀人经验,这一次还真是碰上了一个麻烦的敌人呢。”阿罗文轻笑一声。 嘴上说着麻烦,然而眼神却是相当跃跃欲试呢。 阿罗文说到底也是一名战士,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他确实很喜欢在战场上厮杀的感觉。 他在平时的工作中总是很怕麻烦,但在战斗时可就不一样了,敌人越强他只会越兴奋。 “确实有那么点微小的麻烦,与不知底细的敌人战斗会处于被动,但这一点对手也是一样,在同等条件下,我不觉得我们有输的可能。” 总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言语中的自信感染着其他人,哈维尔就是这么一个骄傲且自负的人。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任何逆境都无法挫败他必胜的信念,这就是他强大的源头。 “哼,口气挺大的嘛,不过这股自信倒是值得肯定。” “嗯!只要有队长在,就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们!” 像这样,被哈维尔的光芒所吸引过来的人聚集在他的身旁,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聚拢在唯一的光源附近。 大家都深信着,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他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与信念,所以他无可匹敌,所以他不会失败。 在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哈维尔立即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捕获行动从今晚开始,让警备队发布禁夜令,禁止民众夜间出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从警备队中调出更多的人手,加强夜间巡视,每个巡逻小队都安排十人以上,并且全员配备信号弹,一旦发现赞克,就立刻通知周围的人。” “敌人是帝具使,那么普通的人海战术除了能够拖延时间外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我们‘猎鹰’的成员也将各自负责一个区域,如若发生战斗,无需死战,只需拖住敌人,然后等待援军到来即可。” 哈维尔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主要是在看着赛琉。 她虽然实力不错,而且还很有潜力,但要完全成长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阿罗文则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类型,若论麻烦程度,放眼帝国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过他,即便是哈维尔也不太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对手。 不是打不过,而是太麻烦,比用牙齿咬碎乌龟壳还要麻烦,阿罗文就是这么一个让哈维尔也觉得棘手的人。 如果赞克一不小心遇到了他,那也只能哀叹自己的运气不好了。 “是!” 赛琉认真地回应。 与帝具使的作战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平时都有和哈维尔、阿罗文对练,但实战与练习总是不同的。 特别是帝具使之间的战斗,必然会分出个生死,她现在还没有独当一面的实力,所以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 就在哈维尔磨刀霍霍的时候,远在十公里之外的“夜袭”也和他盯上了同一个目标。 “夜袭”基地,会议室。 娜杰塔正在宣布这一次任务的内容。 “这次的目标是潜伏于帝都的连续杀人魔——斩首赞克,对方同为帝具使,想必一定相当的棘手,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两人一组展开行动。” “赤瞳和塔兹米一组。” “玛茵和希尔一组。” “布兰德和雷欧奈一组。” “‘斩首赞克’经常在夜间行动,所以你们要在深夜潜入帝都,然后分散于不同的区域,并且每到固定的时间就要会合一次,以便于交换情报,把握现状。” 娜杰塔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慢慢吐出,白雾升腾而起,她再一次看向其他人。 “以上就是这次任务的概要,还有什么其它的问题吗?” 布兰德站了出来,认真地说:“问题只有一个,我听说现在哈维尔正在满城追捕赞克,如果要执行这个任务,就会不可避免地和‘猎鹰’成员产生接触,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应对呢?” “现在还不是和‘猎鹰’对抗的最佳时机,所以最好是回避这种不必要的战斗,不过……” 娜洁塔忽然笑了笑,眼中闪过隐晦的寒光:“如果碰到了绝好的机会,让‘猎鹰’稍稍减员一个两个也不是不可以,就由你们现场自行判断吧。” “哦哦,不愧是Boss,真是通达事理呢!” 雷欧奈狂野地笑着,两只拳头在胸前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头皮发麻。 “我一直很想见见那个‘审判之矛’呢,单挑打不过的话,群殴总是没问题的吧?” 见雷欧奈一副战意满满的样子,娜洁塔不得不出言提醒道:“雷欧奈,要以任务优先,不要太过沉迷于与强敌的战斗。” “是是。” 漫不经心的回答,显然完全就没有把娜洁塔的话放在心上。 娜洁塔有些头痛地揉着额角,对雷欧奈这种一战斗起来就脑子过热的性格很是无奈。 …… 就在大家各自散去,准备今天晚上的任务的时候,塔兹米忽然叫住了布兰德。 “那个,大哥……” “怎么了,塔兹米?”布兰德疑惑地看着他。 “大姐说的‘审判之矛’……是西南方的那个‘审判之矛’对吧?”塔兹米迟疑地问。 “整个帝国也只有一个‘审判之矛’啊。” “果然啊,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我们的敌人……” 塔兹米叹了口气,心情有些低落。 “听你的语气,似乎听说过他?你的家乡不是北方山沟的偏远小村子吗?那种地方应该消息很闭塞才对啊。” “喔,我的启蒙老师是西南军区退役的军人啦,他给我讲过许多关于哈维尔将军的故事,十二岁参军,十七岁被封为将军,打过很多精彩的战役……” “我一直都很憧憬他呢,本来我来到帝都的梦想就是想要成为像哈维尔将军那样顶天立地的军人,但是没想到……” 塔兹米又叹了口气,只觉得世事无常,心里甚至有些迷茫。 确实是世事无常,人生本就不可捉摸,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子,来到帝都只是为了拯救村庄,顺便实现出人头地的梦想。 然而他却被莫名其妙地带回了“夜袭”,又因为帝国的黑暗而选择成为杀手,现在更是处于和曾经憧憬之人拔刀相向的立场。 一切都变化得太快,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在意了,不管你以前怀有什么样的期望,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哈维尔是我们的敌人,这已经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不要把这种心态带到战场上,否则会死的,你要是死了,大家都会很难过的。” 布兰德抬手揉乱了塔兹米深棕色的头发,声音柔和地安慰他。 布兰德很喜欢这个来自乡下的纯真少年……从各种意义上。 他有极高的天赋,就像是一块璞玉,只要耐心雕琢,总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 作为杀手的前辈,布兰德能做的只有慢慢地引导他,让他能够在未来的战斗中幸存下来。 只要能够活下去,他终究会成长、成熟,然后有一天达到超越自己的高度。 “……嗯。” 塔兹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迷茫失落的心情开始淡去。 片刻后,他又问:“哈维尔……他很强吗?” 他将尊称去掉,彻底与曾经的梦想划上了界线,现在的他是塔兹米,杀手塔兹米。 那个心怀着幼稚梦想的少年已经和莎悠、伊耶亚斯一起死去了。 如今的他已经看清了现实,他要亲手斩断帝国的黑暗,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哪怕是他曾经最崇拜的哈维尔。 “很强。”布兰德回答。 “和大哥相比呢?” “比我更强。” “这么强的人要如何才能战胜啊……” 塔兹米有些信心不足,来到帝都后,他知道了更多关于哈维尔的事迹,那是自己的启蒙老师退伍后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比如剿灭蛮族的伟大功绩,比如屠杀几十万俘虏的冷酷之举。 哈维尔很强大,强大到恐怖,他被称为“审判之矛”,他是“帝国最强”之一,他至今从无败绩。 所以塔兹米有些恐惧,有这么强大的人站在帝国一方,帝国真的能够轻易地覆灭吗?所谓的革命真的有希望成功吗?而他们的行动真的会有意义吗? “不用担心,塔兹米,在杀手的世界里,强的人不一定能够活下来,因为我们不会像真正的战士一样一对一的公平决斗,杀手就是阴影里的尖刀,一出手就是为了夺命。” “哈维尔再强也是人,而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他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我们要做的,就是死死抓住这个破绽,然后取得胜利。” “我明白了。” 塔兹米点点头,振奋着精神勉强微笑了一下,然而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所谓的破绽,是人人都存在的。 哈维尔存在,“夜袭”自然也会存在。 那么,能够先一步抓住对手破绽的一方,就一定会是“夜袭”吗? 谁也无法保证。 ------------ 第十六章 赞克的心情很郁闷 深夜时分,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白天吵吵嚷嚷的帝都现在已是万籁俱静。 微弱的月光与昏黄的路灯交织在一起,给这个沉睡的城市蒙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面纱。 在帝都中心的时钟塔上,一个身着灰色皮质大衣的黄发大汉伫立于此。 夜晚的寒风将他的大衣下摆吹得上下飘动,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眼睛装饰,像是雕刻大师用翡翠石雕成的杰作,逼真得让人觉得诡异。 “嘿嘿,为了抓捕我居然出动了这样的人数吗?不枉我这些天来这么努力地杀人呢……愉快愉快!” 黄发大汉露出了带着几分疯狂的笑容,似乎并不担心此时自己的不利状况。 “帝都警备队姑且不论,最近声名鹊起的‘猎鹰’,还有帝国最凶恶的杀手集团‘夜袭’……嘿嘿嘿,哈哈哈哈——!这里还真是变成一个危险的城市了呢,愉快愉快!” 他疯狂地大笑着,带着某种狂热的笑声淹没在风中。 斩首赞克,究极的杀人鬼! “那么……要从谁的头颅开始砍好呢?” 血色的杀意在心中涌动,最终化为一个嗜血的笑容,帝具“观察者”的远视能力发动,帮他寻找着今夜的猎物。 视野快速延伸,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几千米之外的景象,站在这座高塔上,整个帝都一览无余。 然后,他看到了许多。 帝都警备队还在尽职尽责地于帝都各地巡逻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分散在各处,无论是各个小队的人数还是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都是恰到好处,恰当到赞克有些不爽。 审判之矛,果然是个相当棘手的人物啊。 赞克心中暗暗咬牙。 哈维尔排兵布阵的本事无疑是当世一流的,简单粗暴但却十分有效,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不管他对哪支小队发起突袭,都会因为无法瞬间解决战斗而被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警备队员完全包围。 赞克敢肯定,哈维尔已经吃准了他的实力,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布置。 仅凭一些不完全的情报就能推测到这种地步,这是何等可怕的洞察力! 摇了摇头,赞克放弃了狩猎帝都警备队的想法。 他转移视线,又看向一个人单独行动的赛琉以及……被赛琉抱在怀里的小可。 “生物型帝具?”赞克皱了皱眉。 他的帝具可没有什么强大的杀伤力,这种能够不断再生的帝具对他来说是个麻烦,虽然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取得胜利,但胶着战本身就会让他陷入不利的境地。 带着郁闷的心情,赞克又看向了两人一组行动的“夜袭”一行人。 布兰德和雷欧奈。 玛茵和希尔。 赤瞳和塔兹米。 然后他看到了塔兹米那充满着使命感和正义感的坚定眼神。 “喔,真是不错的眼神,真想看看他被砍下头颅时的表情啊……” 赞克显然对塔兹米十分中意,那种坚强的眼神,很有破坏的价值啊。 正想就这样决定目标时,视野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等等,那个人是……” 赞克凝神看去,只见几千米之外的某处,一个身影正站在一栋高楼的顶端。 银白色的头发,紫宝石般的眼眸,镶着金边的特质黑色军服衬托出他干练挺拔的身躯。 一阵夜风吹过,他身上的黑衣也随风而动,显得缥缈而出尘。 哈维尔·萨尔蒙多! 赞克瞳孔一缩,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 帝国最强,这是无人可以忽视的名号,因为这代表着究极的暴力! 就算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而且他所持有的帝具也是十分适合单挑的类型,但他却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并不具备直面“帝国最强”的力量。 他是大将军那一时代的人,曾有幸亲眼见过大将军出手,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势,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所以和哈维尔之间的战斗要尽可能避免,他可不想白白地断送性命。 万幸的是,以“观察者”的性能,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情是十分容易的,这才是他身处于这片战场上的最大依仗。 打不过你,我可以躲嘛。 赞克就是这样想的。 就在这时,正站在楼顶上观察街道情况的哈维尔好像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向着赞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如同深渊的窥视。 凌厉的视线,仿佛化为了实质的刀剑一般,穿越几千米的距离,将赞克生生贯穿,吓得他赶紧移开了目光。 真的假的,这种距离下都还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他还是人吗!? 赞克心里大呼哈维尔变态。 …… 此时,哈维尔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帝都中心时钟塔的方向。 刚才确实有感应到视线……是错觉吗? 他低头沉吟。 如果不是,那这股视线是来自“夜袭”还是来自……斩首赞克? 他又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帝都中心的商业街,我记得那个地方好像是阿罗文所负责的区域啊…… …… 赞克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被哈维尔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股压迫力,简直比当年的大将军还犹有过之,实在是太恐怖了,那家伙是个怪物么! 还好已经决定不去和哈维尔正面冲突,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机智无比。 赞克又一次发动远视能力,想要找到塔兹米来发泄一下他受到惊吓的怨气。 然而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让他浑身上下汗毛乍起。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这是一种临近死亡的感觉,在被帝国通缉的这一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因为这股虚无缥缈的感觉而逃过死劫。 他下意识地侧过身体,脚下一个爆步,整个人就后仰着从几十米高的时钟塔上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从空气中一闪而逝,让人头皮发麻的锐利响声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耳膜呼啸而过。 电光火石之间,赞克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袭击者的面貌。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黑色剑士,月光下,他挥剑而过的身姿充满了奇特的美感。 黑发,黑瞳,黑衣,黑剑。 入眼的只有黑色,冰冷的黑色,没有感情的黑色。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索命使者。 赞克知道他的名字。 黑狐,阿罗文! 该死!为什么会没注意到他!? 赞克弹出袖剑,同时发动了“观察者”的未来视能力,他现在还在坠落中,没有办法借力,只能借助于帝具看穿阿罗文的攻击,防护住周身要害。 挥剑弹开阿罗文投掷而下的银针,又打飞想要咬住它小腿的飞爪,赞克勉强着地,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两腿发麻,然而他却一刻也不敢停留,就地一个打滚,躲开了那从天而降的一剑! “诶,还挺不错的嘛,能连续挡下我这么多次攻击的人可不多,你额头上的那只眼睛……是帝具吧?” 阿罗文拔出了将地面劈得碎石翻飞的乌黑长剑,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兴奋的笑意。 如果赞克被他轻易斩杀,他反而还会觉得失望,他对斩杀弱者没什么兴趣,只有可堪一战的对手才能让他感到愉悦。 “而且从刚才你的表现来看,你分明看穿了我的动作,你的帝具是预知型的吧?” 阿罗文轻笑着,手中的长剑随意舞动着,毫无规律可言。 然而在赞克的眼中,却至少出现了七八种阿罗文斩下他头颅的画面,让他下意识地向上方防御。 可是阿罗文并没有任何动作,反而露出了得逞般的坏笑,以他的能力,自然可以小幅度地控制身体的动作。 “看你的反应,我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吧?不过这就有些麻烦了,预知别人的行动简直是犯规一样的能力啊。” 像是在抱怨,可是脸上的兴奋之意却丝毫不见收敛,看样子是相当满意这样的难度。 可恶,完全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了。 赞克的背后淌着冷汗,从刚才短暂的交手中,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阿罗文的强大,可以说没有帝具的话他现在已经死了,这完全不是他可以应付得来的等级。 这家伙就算比不上哈维尔,也绝对相差不远,这种强得变态的家伙居然会一晚上出现两个……喂喂喂,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杀人魔而已,要不要这么看得起我啊? 不过在发牢骚之前,他还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我刚才已经仔细地察看过了,这周围应该没有任何人才对,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没错,要不是确认过周围没有人,赞克又岂会无所顾忌地站在时钟塔上,要知道那可是个相当显眼的位置,只要稍稍抬起头来就能够看到上面的人影。 “哦,你在疑惑这个啊,那是我帝具的特性啦。” 阿罗文一脸无所谓地抬起他手中乌黑色的长剑,剑身上反射着隐晦的锋锐光芒。 “暗界降临·八尺乌,具体的能力就用你的眼睛来确认一下吧。” 阿罗文将长剑平举,剑身上忽然开始释放出浓浓的黑雾,不详的色彩转瞬间蔓延开来,立刻将阿罗文包裹在内,然后黑雾散开,连同阿罗文一起消失不见。 赞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消、消失了……” 还没等他从这种离奇现象中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杀气已然悄悄锁定了他。 撕裂空气般的破空声忽然从脑后传来,惊得他立马侧身回防,虽然勉强挡住了第一击,却被接下来的连锁斩击带走了一只耳朵,肚子和大腿上也留下了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 被一脚踹在胸口上,连续撞断了三根灯柱才摔倒在地,赞克喷出一口含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阿罗文悄然出现在赞克刚才所站立的位置上,然而他却根本没有看到阿罗文是如何靠近他的,连对手都看不见,自然也就无法预知其行动。 “如你所见,八尺乌的能力是释放出让使用者隐身的黑雾,虽然在攻击的时候会显露出身形,但换句话说,只要我不攻击,就可以一直处于隐身状态……你的帝具果然也无法对看不见的敌人产生效果吧?”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了吗?” 阿罗文回答了赞克的问题,虽然是用血的方式。 赞克挣扎着站了起来,心中苦笑不已,他的帝具被对方克制得死死的,五视的能力已经废了大半,将原本就悬殊的实力差距拉到了更加令人绝望的地步。 洞视、远视、透视、未来视……没有一个能对隐身的敌人产生作用。 唯一可以使用的,只有…… 赞克抬起头,将袖剑横在胸前。 “喔?还不放弃吗?有点意思。” 阿罗文挑了挑眉,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脸上是令人心悸的残忍和狂热。 在战斗的时候,他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狂气而好战,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惫懒模样。 虽然隐藏得很深,但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人。 除了哈维尔,他这辈子还没有输给过谁,很少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对手。 他不喜欢一面倒的屠杀,战斗必须要有来有往才能让人热血沸腾啊。 而眼前的赞克似乎还有一战之力,这让他很高兴,不这样的话就没意思了。 ------------ 第十七章 挚爱的少女之影 不得不承认,“五视万能·观察者”是性能非常优秀的帝具,赞克曾利用这件帝具斩杀过不少和他实力相当甚至是强于他的对手。 窥视人心,预测未来……这种能力确实是犯规一般的强悍。 然而它的作用对象终究只能是可见之物,拥有隐身能力的阿罗文对它来说是天生的克星。 赞克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只需要再来几个照面,他很可能就会饮恨于此。 但他还有底牌,“观察者”的最后一个能力他还没有使用,这是他唯一翻盘的希望。 “喂喂喂,你在想些什么呢?现在可没有让你优哉游哉的余地啊!” 攻击突如其来,就在赞克愣神的这一会儿工夫,阿罗文已经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来到赞克的身前,手中的长剑挥扬而起,卷起凌厉的劲风,向着赞克斩来。 “哈哈哈哈——!来呀!来呀!给我看看你的器量啊!” 阿罗文一反常态地大笑着,笑声中满是兴奋与狂热,面孔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他甚至没有发动帝具的隐身能力,就这样直直地冲杀了过来,他想要的是竭尽全力的厮杀,而不是单方面的屠戮。 拥有帝具加持的赞克也算得上是独当一面的强者了,能与这样的对手相互厮杀让他热血沸腾。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屑使用“隐身”这种类似于作弊的方式取得胜利。 刚刚的那一下主要是为了向赞克说明“八尺乌”的能力,既然现在说明已经结束,那就应该开始享受久违的正面厮杀了。 “混蛋!少看不起人了!” 赞克的眼中喷出怒火,他侧身回闪,避开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剑,同时手中的袖剑翻转,两把袖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聚合在一起,直取阿罗文的咽喉。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愤怒过了,熊熊的怒火几乎要炸裂他的胸膛。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被阿罗文从心底里藐视了,这份屈辱让他恨不得将阿罗文碎尸万段。 “不使用隐身能力也想要杀了我?别开玩笑了!看我把你剁成肉酱!能看到未来的我拥有绝对的优势!” 阿罗文冷笑一声,身体略微向后倾斜,下一刻,冷冽的剑锋几乎是贴着他喉间的汗毛掠过,然而他的瞳孔却冷静得可怕,就算刀剑临身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能做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阿罗文战意昂扬,手腕快速翻转,在空气中舞出一片光影,一瞬间不知斩出了多少剑,连空气都发出了蜂鸣般的嗡响。 赞克开启了未来视,预测着阿罗文的动作,两把袖剑舞得如同旋风一样,和阿罗文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剑刃相交,发出金石之声。 战斗持续着,两人一开始还能打得有声有色,互有攻防。 但十几个回合下来,胜利的天平已经明显向着阿罗文这一边倾斜过来,赞克渐渐开始跟不上阿罗文的动作,只能无奈地被动防御。 “太嫩了!太嫩了!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别让我失望啊!斩首赞克!” 反手一剑,将赞克生生震退,然后长剑瞬间回鞘。 阿罗文摆出拔剑的姿势,整个人的气势都瞬间沉寂了下来,犹如无风的大海般深不可测。 阿罗文忽然闭上眼睛,随即又猛然睁开,杀机乍现。 拔剑,斜切,回鞘,一气呵成! 拔剑杀人术——神速居合斩! 一抹璀璨的白光在这片黑夜里乍然绽放,仿佛是来自遥远北方的极光。 瑰丽,绝美,明艳不可方物! 快到极致的一剑,超越动态视觉极限的一剑,只为夺走敌人性命的一剑! 赞克的喉咙忽然飙射出一股鲜血,鲜红的液体喷洒在街道的地面上,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图案。 赞克挣扎着挥出一剑,将阿罗文/强行逼退,并用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充斥着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恐惧。 “砍得太浅了吗?”阿罗文皱了皱眉,随即轻笑一声,“不,是你在最后一刻移动了自己的身体,让伤口的角度产生了些许偏移,干得还挺不错的嘛。” 赞克可没有心情和阿罗文说笑,经过刚才的一轮交锋,他又一次直面地感受到了阿罗文的恐怖实力,果然正面交锋自己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他原以为如果依靠“观察者”的能力,自己也许会有几分胜利的希望,看来他真的是高估了自己。 阿罗文是前所未有的强敌,比他曾经交手过的任何人都要强,以前的那些经验完全没有任何实用性。 就算可以窥知阿罗文的想法,预知他的行动,但如果自己的身体跟不上他的动作那就毫无意义。 尤其是那一记快到极致的居合斩,难以想象那是人所能达到的技艺,就算预测到了也无法闪开,尽全力躲过致命伤已经是极限了。 会死的,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赞克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要拼命了! 他凝神而立,暗暗做着发动帝具的准备。 “怎么了?不攻过来吗?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攻过去喽!” 大笑声中,阿罗文再度袭来,剑锋映射着纯白的月光,划出森寒的弧度。 就是现在,幻视,发动! 赞克瞳孔一缩,额头上的翡翠之眼诡异地睁开,如同活的人眼一般转动着,令人后脊发凉。 一股无形的意念波动骤然爆发,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阿罗文的脑海。 下一刻,在阿罗文的视野中,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忽然出现了。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她身穿紧身的无袖连衣短裙,腰间系着薄薄的轻纱,酒红色的长筒靴包裹住小腿的三分之二,整体勾勒出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美好曲线。 端正的容姿,认真凛冽的眼神,樱色的长发被扎成马尾一直散落至后腰,有着冷美人一般的气质。 “玛丽……卡?” 阿罗文的神色有些恍惚,在幻术的作用下,他甚至忘记了此时正身处于战场之上,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泛着由衷的惊喜。 “你怎么也来帝都了?都不通知我一声,真是见外呢。” 阿罗文向着少女的幻影走近,行走间竟是毫无防备。 “成功了!” 赞克露出狞笑,一直紧张不安的心情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虽然曾一度陷入必死之境,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胜利是属于他的,他才是最终的胜者。 赞克缓缓抬起袖剑,就这样看着阿罗文一点一点地走近。 他对这个能力很有信心,完全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性。 只要是人,在心灵上就会存在破绽,那个破绽就是心中所爱。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战士,都无法对深爱的人下手! 他深信着这一点。 阿罗文还在继续靠近着,现在他已经身处于赞克的五步范围之内。 这个距离的话,只要一瞬间,他就可以砍下阿罗文的头颅。 “那么,‘黑狐’阿罗文——” 赞克向前重重踏出一步,整个人猛然爆射出去,袖剑狠狠地刺向阿罗文的咽喉。 “看着你最爱之人的幻影去死吧!”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就在剑锋即将贯穿阿罗文咽喉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忽然重新恢复了清明。 “锵——!” 夜色中蓦然闪过一道冷冽的光影,赞克的袖剑被瞬间弹飞,连带着冲天而起的,还有他那鲜血淋漓的右臂。 突然遭到如此重创,赞克惨叫着暴射而退,而阿罗文就这样站立在原地,并没有乘胜追击。 在交锋的那一瞬间,阿罗文再度发动了“神速居合斩”,这种距离下,任何人都无法避开他的斩击。 要不是拔剑的时机太过仓促,现在的赞克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绝不是单单失去一条手臂那么简单。 “哎呀呀,差一点就被迷惑了,真是危险呢。明明是和帝具使之间的战斗,我似乎也有些太过儿戏了,这一次就当做一个深刻的教训铭记在心吧。” 阿罗文轻松地笑了起来,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有的只是怒涛般的杀意。 显然,赞克利用玛丽卡的幻影来迷惑他的事情,已经将他彻底激怒了。 对阿罗文来说,玛丽卡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无法容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去亵渎她,哪怕仅仅只是幻影也不行。 任何胆敢触碰他逆鳞的人,他都会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打破这个幻术!?你应该已经看到心爱之人的幻影了才对啊!” 赞克捂住断臂,像是无法接受幻术失效这个事实一样,发疯似的大吼着。 “确实是相当逼真的幻影呢,一开始连我都沦陷进去了。” 阿罗文的声音如同来自北方的罡风一样冷冽。 “但是啊,唯独玛丽卡,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不会对我产生杀意的,所以眼前这个想要杀我女人,自然也就是一个伪物……” “无论是多么逼真的幻影,都无法复制人心,算漏了这一点,就是你的败因!” 阿罗文双手持剑,眼中闪过森冷的光芒,他摆出一个冲锋的起手式。 “这场战斗我已经很尽兴了,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一个巨大的凹坑猛然在阿罗文的脚下爆碎而出,他的身形暴起,带出一连串的残影,引动一阵强烈的气流变化,形成狂风,向着赞克扑射而来。 “可恶!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死掉啊!” 赞克怒吼一声,剩下的一只手臂猛烈挥舞着,袖剑缠绕着飓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整个人猛冲过去。 “铮——!” 两道身影狠狠地冲撞在一起,空气中发出了金铁交鸣的震颤之声,宛如上古凶禽的尖啸般刺耳难耐。 恐怖的冲撞之后,天地间突然沉寂了下来,仿佛时间就在此刻停滞不前一般,甚至听不到一丝风的声音。 月光透过了乌云的遮挡,将昏暗的街道照亮。 只见阿罗文和赞克隔着一段距离背对而立,两人中心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狰狞的地裂纹,这是双方交战后留下的痕迹。 而此时,胜负已分。 “噗啊——!” 赞克喷出一口鲜血,血沫飞溅,映红了这片夜空。 不详的血光与洁白的月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诡异而又阴郁的惨淡光晕。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面,飞扬而起的尘土随风飘散。 一道撕裂般的伤口从赞克的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边的肋骨,途中经过了心脏部位,心脏被撕得粉碎,血液如喷泉一般涌出,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他的气息渐渐微弱,眼见是不活了。 阿罗文转过身,收剑回鞘,眼神默然。 “是你输了。” 赞克双目无神,眼中的生机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但却露出了解脱似的表情。 他的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要不是阿罗文的听力远超常人,否则还真听不到。 “是吗……我输了啊……” “这就是死吗……” “听不到地狱的声音了呢……愉快……愉快……” “谢谢你了……阿罗……文……” 断断续续的声音停止了,这也表明着那个令人们谈之色变的“斩首赞克”此时已经死去。 阿罗文不知道赞克为什么感谢他,不过具体的原因大概也可以想象得到。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邪恶的存在,所谓的“斩首赞克”,也不过就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可怜虫罢了。 但阿罗文不会怜悯他,就算事出有因,但罪孽就是罪孽,不会因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就可以轻易被原谅。 任何卷入罪孽之漩涡的人,都必须拥有随时直面死亡的觉悟,这是他们的命运。 既然你在杀人,那么不知何时你被别人所斩杀也不奇怪。 很合理,不是吗? …… 阿罗文帮赞克合上了双眼,虽然他曾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既然他像一个战士一样战斗了,然后死去了,那么阿罗文不介意给予他最基本的尊重。 现在“斩首赞克”已经死了,这一次的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那么,接下来—— “你们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窥视了我这么长时间,不介意的话出来露个面如何?” ——就该解决其它的小老鼠了。 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人,以阿罗文所掌握的情报来看,除了“夜袭”之外不作他想。 今夜,还很漫长呢。 ------------ 第十八章 两个战场的战斗 阿罗文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惨淡的月光照射在赞克还未完全失去温度的尸体上,他的脸在月光的映射下呈现出古怪的青白二色,诡异的气氛让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此时商业街的人们早已入睡,周围没有一丝风,安静的环境中甚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完全不像是有其他人的样子。 但阿罗文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动摇之色,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 不一会儿,从小巷的阴影里走出了两个身影。 身影由远及近,阿罗文也渐渐看清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全貌。 他们看上去都年纪不大,一个是有着赤色双瞳的清丽少女,身穿带有东方风格的便于行动的黑色作战服,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个是有着深棕色头发的俊秀少年,身穿白色连帽风衣,瞳孔中有一种名为坚强的光芒。 正是夜袭的二人组之一,赤瞳和塔兹米。 阿罗文上下打量着两人,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弧线。 “果然是夜袭的杀手啊,其中一个还是通缉令上赫赫有名的赤瞳,而另一个……” 阿罗文扫了一眼满脸紧张的塔兹米,突然笑出声来:“喂喂,真是青涩的表情呢……少年,你应该还是一个新人吧?” “少、少啰嗦!我也不会一直都是新人的!” 塔兹米大声反驳道,脸涨得通红。 “你的眼神很不错,拥有成为一名优秀军人的潜质,去当杀手真是可惜了。” 阿罗文惋惜似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喂,小子。既然你选择成为杀手,那么作为杀人的一方,你有随时被杀的觉悟吗?” “……!” 在阿罗文极有压迫力的视线下,塔兹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强撑着瞪视回去,然后用坚定的声音说道:“成为杀手是我经过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我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会背负起所犯下的罪孽……就算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我也要扫清这个帝国的罪恶,让人民获得幸福!” “哎呀呀,很棒呢,就像是正义的英雄一样,代表着正义铲除邪恶什么的真是热血啊,我都要燃起来了。” 阿罗文夸张地拍了拍手,接着露出嘲笑般的表情,毫不客气地讽刺他:“……但是啊,太年轻了!也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啊,可还没有单纯到随便死掉几个恶棍就能改变的程度,要是真有这么简单的话,战争什么的早就不存在了!” “抱着所谓拯救世界的幻想,其实本质上也就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鬼罢了,这种无聊的梦话给我留在梦里去说啊!” 被阿罗文一阵冷嘲热讽,塔兹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要论耍嘴皮子的功夫,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阿罗文几乎甩了他几条街。 “多说无用。”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赤瞳拔出腰间的太刀,用双手握住刀柄,举至身体右侧上端,她的眼神十分坚定,并没有因为阿罗文的话而产生任何动摇。 “阿罗文,你是哈维尔最为倚重的副官,同时也是夜袭的主要暗杀目标之一,做好觉悟吧,我要在这里葬送你。” “喂喂,杀气满满啊你,长着一张挺漂亮的脸蛋,说出来的话却很吓人呢,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凝聚出这样恐怖的杀气?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啊。” 阿罗文的嘴角向后裂开,露出了充斥着愉悦和亢奋的笑容。 “有意思,妖刀村雨和赤瞳,我可是久闻大名了,看来你能给我带来比赞克更多的乐趣呢。尽管来吧,你们两个一起上也没关系哦。” 并没有被阿罗文简单的挑衅所影响,赤瞳神色凝重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头也不回地说道:“塔兹米,接下来的战斗你不用参与,自己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不行!怎么可以只让你一个人战斗!我要和你一起——” “那不是你可以对付的敌人!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能拖后腿,我没有分心照顾你的余地!” 打断了塔兹米的话,赤瞳毫不留情地说出残酷的事实。 他们刚才被战斗的声音吸引过来时,阿罗文与赞克之间的战斗已经步入尾声,之后没过多久就看见阿罗文将赞克斩杀在此。 观察的时间虽然短,但凭借着多年暗杀工作所磨练出来的出色眼力,赤瞳还是看出了阿罗文的实力层次——毫无争议的当世一流强者! 即便是身为夜袭王牌杀手的自己,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阿罗文葬送,更别说还带着一个不上不下的拖油瓶。 塔兹米闻言低下了头,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但他什么也不能改变,只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虽然很不甘心,但他知道赤瞳所说的都是事实。 他太弱了,虽然也曾有过斩杀鬼之欧卡的战绩,但那其实算不了什么,欧卡的实力最多只能位于帝国中游,杀了他也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一旦遇到真正的强者,他这点本事根本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场,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将自己的同伴拖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想要变强,想要拥有保护同伴的力量,这样的想法已经渐渐在他的心中萌芽。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塔兹米退到了战圈之外,留下赤瞳单独面对阿罗文。 “喔?不想让后辈面临危险吗?还真是一个温柔的杀手前辈呢。” 阿罗文以说不清是赞扬还是嘲笑的口吻说道。 “打倒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赤瞳面无表情,赤红色的瞳孔中冷冽的杀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了不起的自信!不愧是夜袭的王牌杀手,这份气势真是不错!” 阿罗文赞赏着这份独属于强者的从容和自信,与这样的人真枪实剑地厮杀,并将其彻底打倒,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愉悦之事。 “那就来吧!来杀我!我也会全力以赴,杀了你!” 无形的杀气冲撞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杀意带动着流动的气流,卷起狂岚。 “葬送!” 赤瞳蓦然提刀,一瞬间逼近阿罗文,速度快如疾风,手中的妖刀从上方劈斩而来,刀身上缠绕着强烈的劲风,撕裂大气的阻隔,斩出凶戾的刀芒。 那股气势,似乎要将阿罗文生生劈成两半! 阿罗文狂笑一声,身形跃动如同矫健的猎豹,八尺乌连连刺出,每一剑都像是来自阴影的毒牙,诡异狠辣,毫不示弱地和赤瞳厮杀在一起。 剑影与刀光在夜色下划过反射着月之光芒的弧度,就像是画家笔下的美丽线条,相互交缠在一起,碰撞出白热的火花,斗气的余波碎裂了青石板砌成的道路,无人的商业街上回荡着钢铁和力量编织起的震荡人心的旋律。 他们全力以赴地厮杀着,在最凶险的距离尽情地跳着生死一线的死亡之舞,每一次的交锋都是与死神的擦身而过,只要有一方出现失误,下一秒他的喉咙就会被对手的武器所贯穿。 他们一个驰骋于沙场的强大战士,一个潜伏于阴影的王牌杀手,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但此时此刻却一定要分出个生死。 这无关对错,促成了这场死斗的原因,无非是立场和信念的不同。 他们都有各自战斗的理由,并坚信那是正确的,任何阻扰他们前进的人唯有斩杀而已。 战圈外,塔兹米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嘴巴下意识地张开,不知道该怎么合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全力出手的赤瞳,说实话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那种骇人的反应速度,还有那凌厉狠辣的剑术,和他完全不处于同一次元。 面对这样的赤瞳,他甚至都生不起任何战斗的欲望,因为交手的一瞬间就会分出胜负。 现在想想,那天晚上能赤瞳的剑锋下活下来真是命大到不行啊,多亏了村长的护身符。 赤瞳的强大已经让塔兹米觉得很惊讶了,然而阿罗文的存在更是让他感到心惊,能和那个赤瞳正面交锋,并且能将其逼得落入下风,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是的,赤瞳陷入了苦战。 拥有一斩必杀的妖刀村雨,近距离的白刃战本就是对她极其有利的,只要能在对方的身体上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胜利就是属于她的了。 然而,平时任务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确实,赤瞳的妖刀给阿罗文带来了一定的压力,因为村雨那一斩必杀的开挂特性,阿罗文在战斗中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防御上,反攻的机会很少,长时间都处于被动之中。 但即使如此,在条件如此有利的情况下,赤瞳却无法伤到阿罗文的一丝一毫。 因为她无法打破阿罗文所编织出的剑网,那种防御的剑势甚至比铜墙铁壁更难深入,完全没有任何空隙可寻。 虽然不想承认,但赤瞳的心中已然明了,阿罗文的剑术实力在她之上,想要凭借剑的本领来取胜已经是不太可能了,除了活用村雨的特性之外,别无其它取胜方法。 无论如何,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苦战,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 在阿罗文这边战火燃起之时,此时在XC区巡视的赛琉这里也发生了新的情况。 XC区的某一个角落,三个身影相对而立,气氛紧张而肃杀。 赛琉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现在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在这种时间拿着杀伤型武器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不会觉得正常。 而且她们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属于战士的气息,虽然这种感觉极淡,但赛琉显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两个人都是正值妙龄的女孩,一个是留着粉红色双马尾,身穿长袖连衣裙的娇小少女。一个是有着深紫色及腰长发,身着淡雅旗袍的眼镜娘。 赛琉尤其仔细地端详着那个眼镜娘的面容,那是一张十分美丽的面孔,同时兼具着少女的清纯和成熟女人的温婉,想必任何一个健全的男人都很难做到对这份美丽不动心。 虽然她右边脸颊上的一道浅疤算是一个小小的瑕疵,但这份瑕疵却并不如何损害这份美丽,反而给这张脸的主人增添了一种我见犹怜的妙曼风情。 然而这些都不是赛琉关注的重点,她是少女而不是男人,更不是百合,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再漂亮也不关她的事。 令赛琉尤其觉得在意的是,这张脸给她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因为她曾不止一次在帝国的通缉令上见到过。 “你这张脸,还有你身后的大剪刀帝具,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可以断定是夜袭的希尔,从所持有的帝具来看,同行的女人也可以断定是夜袭的成员……” 赛琉的眼睛深埋在刘海儿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那升腾而起的气势中,却可以感受到她宛如怒涛般涌动的内心。 “你们这群与队长为敌的犯罪者,居然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这一次的首要任务是斩首赞克的捕获,但队长曾经说过,夜袭是比斩首赞克更需要优先解决的目标,既然在这里被我遇到了,就绝不能让你们轻易地离开!” 赛琉迅速解下腰间的特制旋棍,双手各执一柄武器,步子略微放开,稳住下盘,摆出战斗的架势。 “猎鹰所属,赛琉·尤比基塔斯!以正义之名,一定要将你们这群恶徒断罪于此!” 断罪的宣言已然传达,从现在开始,赛琉将拿出她这些日子以来全部的修行成果,贯彻她心中的信念。 “啧,真是火大到不行啊!突然攻过来就算了,还一直在那里自说自话个没完,搞什么嘛!” 玛茵不爽地砸了砸嘴,然后询问似的看向身旁的希尔:“现在该怎么做?” “只能开战了,既然被她看到了你的样子,那就只有在这里杀了她!” 希尔神色凝重道:“小心点玛茵,我从这个女孩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不管对方有多强都没关系,现在可是二对一哦,在这种有利的情况下我们没有输的可能!” 玛茵自信一笑,南瓜的射击准备已经就绪。 “那么,先手必胜!” 玛茵突然将南瓜举起,枪口爆裂出硝烟的火花,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枪击声,无数的子弹像暴风雨般对着赛琉倾泻而去! 旋转的子弹有些射入地面,激起飞石与尘土,一时间烟尘弥漫,模糊了视线。 “……干掉了吗?” 烟尘消散,一头巨大而狰狞白**兽不知何时挺立在了赛琉的身前,它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大多数的子弹,胸口处被射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洞,还在不停地向外飙着血,但却以极快的速度修复中。 “这家伙也是帝具使吗?嘁,真是麻烦……”玛茵心中一沉。 希尔突然大声道:“玛茵!那是文献上的百臂巨人,如果不打碎帝具的核心,它就会一直不断的再生!” “我知道的啦!那本文献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所以说皮糙肉厚的家伙最烦人了!” “小可,捕食!” 眼见南瓜因为过热而暂时停止射击,赛琉立即抓住机会,对小可下达了攻击命令。 对方有狙击手,这种危险的敌人应当要首先排除。 “嘎喔——!” 小可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玛茵,野兽口腔的腥臭味道迎面而来,还可以看到那闪烁着森白寒光的尖锐獠牙,要是被它咬上一口,想必一瞬间就会被那可怕的撕咬力扯碎身体。 “玛茵!退下!” 希尔突然冲了过来,将玛茵护在身后,眼镜框下的冷冽视线如同死神的凝视,感觉不到任何情感,如同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在小可接近的那一刹那,万物两断猛地向前挥动,斩出不可思议的弧光,划开一道狭长而狰狞的巨大伤口,大片大片的血肉上下翻飞,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她的旗袍,如同血色的嫁衣。 “嘎啊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小可如遭重创地翻滚了十几米的距离,沿路撞断了五六棵高大茂盛的行道树,最后停在了一堵墙的前面,墙面被撞出了蜘蛛网形状的裂痕,墙土慢慢滑落而下,露出深青色的石砖。 “对不起。” 说着如同口癖一般的道歉话语,希尔将剪刀上残留的鲜血甩下,冷酷锐利的目光直指赛琉。 ------------ 第十九章 即将再会的故友 “接下来就是你了!” 希尔一剪刀重创了小可之后,气势不减,向着赛琉大步踏出,想要趁着百臂巨人自我修复的时间解决赛琉。 看着袭来的希尔,赛琉默不作声,只是冷笑。 “希尔!后面!” 身后突然响起了玛茵的大叫声。 希尔回头,只见刚才被她斩飞的小可已经不知何时完成了修复,此时正咆哮着冲杀过来,地面在它的奔跑中发出一阵阵剧烈的轰响,像是驰骋于战场的雷霆战车。 “好强的恢复力,那么严重的伤势,居然只在一瞬间就——” 希尔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小可的攻击已经迫近了。 “嘎嗷——!” 小可魔神般的巨大身影爆发出恐怖的威势,前足猛然膨胀为非人的粗壮手臂,拳头高高扬起,恐怖的力量叠加着巨量的势能轰然落下,挤压撕裂着空气,形成了巨兽咆哮之声。 “嘭——!” 伴随着一声令人心塞的沉闷嗡响,希尔用万物两断当做盾牌防住了这一击,但终究是无法完全卸力,被这股巨力直直地推出十几米之后才堪堪停下,地面上也因此多出了两道令人心惊的深深滑痕。 小可还欲再度追击,然而还没有等它跨出一步,一记爆发性的强大火力已经将它的胸口生生洞穿,虽然立即恢复了,但就吸引小可的注意力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要四处张望哦,你的对手在这里!” 玛茵端枪站立在小可身后,“南瓜”的枪口上冒着青烟。 “嘎喔——!” 小可愤怒地咆哮一声,舍弃了希尔,向着玛茵扑了过去。 玛茵一边持续进行射击,一边后退着与小可拉开距离。 在这种一对一的战斗中,她的危机感会无限增大,相对的“南瓜”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强,虽然无法做到压制,但仅仅是拖延时间的话还是不难。 对,现在玛茵要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她要给希尔创造机会,只要希尔能在这段时间里结果了赛琉,那么这场战斗的胜利就是属于她们的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尽如人意。 “吭——!” 希尔抡起剪刀一记直劈,但却被赛琉的两只旋棍死死架住,在空中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旋棍是一种攻守兼备的武器,易学难精,但一旦精通就能发挥出非常强悍的力量,在实战中攻击和防守都不在话下,威力可见一斑。 然而从赛琉那如臂指使的操纵方式来看,她显然早已超越了“精通”这一等级,达到了“大师”级别,哪怕是希尔也很难在她这里捡到便宜。 好强,就算是不依靠帝具也能达到这样的强度吗?想要迅速结束战斗恐怕很难呢。 希尔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得到了玛茵的支援,希尔本想尽快解决赛琉,让那个危险的帝具停止运作。 然而赛琉的实力却远远超出她的意料,就算没有帝具,但仅仅只是凭借着自身的武艺,赛琉就能跟她打得不相上下,在刚才连续几个回合的交手中,她完全没有机会占到上风。 这样下去就会变成胶着战,负责牵制百臂巨人的玛茵也许会遇到危险,这让希尔的内心有些焦急。 两人的武器又一次在空中相撞,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她们的手臂拼命地发力,连骨节都已经隐隐泛白了,剪刀与旋棍之间摩擦出金红色的火花。 “不要小看我在队长那里锻炼出来的格斗技啊——” 赛琉大吼一声,旋棍上挑,将希尔的剪刀弹至上方,然后在后者空门大开的瞬间,旋棍平举,一声清脆的机关运转之声忽然响起,就像是枪械武器上膛的声音。 “队长的动作可比你快多了!我才不会输给像你这样的家伙呢!” 经过特殊改造的旋棍露出两个漆黑的圆孔,旋棍里面安装有小型的手枪发射器。 “砰砰砰砰砰——!” 子弹猛地发射,如风暴般倾泻而出,这种距离下的枪击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希尔最终还是防住了,她靠着惊人的反射神经,在最后一刻侧转身体,躲开了一部分子弹,同时收回剪刀,当作盾牌横在胸前,挡住了剩下的子弹。 “还没完呢——” 赛琉不知何时已经欺身而上,双手持有旋棍,端出的却是拳法的架势,这一刻的赛琉显得狂气无比,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手上的动作都隐隐透出一股凶狠之意。 “正义殴杀拳——!”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狠狠地击打在剪刀之上,在旋棍的加持下,锐利的拳锋更添几分威势,震得希尔手臂发麻。 两人一攻一守,周遭卷起飓风,武器的交锋之音犹如战鼓轰鸣。 终于,希尔防守不住,被赛琉狠狠一拳轰在小腹上,喷出血倒射而出。 “希尔——!” 看到希尔被击飞,玛茵不由得担心地大喊一声,同伴被打伤的愤怒犹如怒涛般在她的心中掀扬而起,磅礴的精神力瞬间转化为“南瓜”射击的能量。 “你这家伙——” 火力凶猛地喷射而出,这一次的冲击力比刚才任何一次都强烈得多,哪怕是小可都没能挡住,被这股巨大的势能掀飞,“轰”的一声落在了赛琉的不远处。 “希尔,你没事吧?” 玛茵快步跑到希尔身边,警戒地端着枪,以防赛琉的偷袭。 “……我没事,这点伤还不影响战斗。” 希尔艰难地站了起来,抹了抹残留在嘴角的鲜血,对着玛茵轻轻地笑了一下,心中却是有苦自知。 她其实伤得很重,赛琉那一拳实在是太过凶猛,加持旋棍威力的拳劲狠狠地震伤了她的内脏,让她到现在脏腑都还是一团乱麻,状态已经是差到了极点,战斗力也大幅度下降。 但她绝不能有任何示弱的表现,因为敌人正在对面注视着你,如果被看穿了虚实,那才是真正的离死不远了。 “嘁,‘夜袭’果然不好对付啊,刚才那一下明明已经是我的全力输出了,但还是无法彻底制裁其中一个成员吗?” 赛琉的呼吸有些急促,一连串高强度攻击所造成的消耗并不少,希尔那狠辣的杀人技术也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如果没有哈维尔和阿罗文经常性的特训,她甚至无法跟上希尔的战斗节奏。 但那终究也只是“如果”罢了,真实的情况与之相反,虽然艰难,但她确实是赢了。 此时小可也已经完成了自我修复,来到赛琉的身边,目光凶狠地瞪视着玛茵,这让赛琉想起了刚才小可被轰飞的一幕,目光不由得转移到了玛茵手中的枪械武器上。 “那就是‘浪漫炮台·南瓜’啊,文献上说根据使用者的精神状态能发挥出不同程度的威力,难道刚才那个火力还不它的极限?真是棘手啊,一个人解决她们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呼叫增援了吗?” 赛琉有些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信号弹。 “本来想着要是能靠自己解决她们,队长也许会更加认同我呢,但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就跟队长说的一样,没有力量的人做不成任何事,我的力量还是不够啊……” …… 哈维尔还是一个人在上城区巡视着,他的态度很严肃很认真,没有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不知道现在有两个地方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也不知道原本是目标的欧卡已经被阿罗文所杀,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因为这是他的责任,拥有权力的人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他一直认为,权力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持秩序,任何拥有权力的人都应该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才是一个国家强盛的根本。 而那些因为拥有了些许权力就得意忘形的人,他们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手中的权力,谋取利益,欺压人民,从而导致了秩序的崩溃混乱,这在哈维尔看来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哈维尔的手中一直都握有很大的权力,但他却从来不用这权力肆意妄为,他只是做着该做的事,尽着应尽的职责。 以前他在西南边境当将军,他要做的事情是守护一方,击退蛮族,所以他一直都为帝国带来胜利。 而现在他是治安维持部队“猎鹰”的首领,他要做的事情是维持治安,制裁罪人,所以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这片街道的安宁。 无论是“斩首赞克”,还是“夜袭”,任何胆敢阻碍他的人,都只有灭亡一途。 “嗖——!” 远方的夜空突然升起一道绚丽的红色烟火,它直冲天际,在月光下轰然炸响。 夜空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只气势威猛的苍鹰的图案,它有力的翅膀豪迈地展开,仿佛正翱翔于辽阔的夜空之中。 “信号弹?那个方向……是赛琉!” 哈维尔眼睛微微一眯,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打算去信号弹发射的地方支援赛琉。 他的脚下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气流,整个人违背地心引力规律般地腾飞而起,跃上房梁,又再次借力飞向远方,翻过了一栋栋高大的楼房,以近乎直线的可怕速度飞快接近中。 赛琉发射了信号弹,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已经遇上了“斩首赞克”,或者说是遇上了比“斩首赞克”更为棘手的“夜袭”。 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的时间都是刻不容缓的,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然而就在某一刻,在哈维尔停在一栋瓦房顶部的瞬间,他的视线偶然捕捉到了下方两个正和他往同一个方向行进的模糊身影。 这两个人的步伐显得十分匆忙,就算相隔数百米,哈维尔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内心的焦急。 “看到信号弹后想要去支援同伴吗?果然是‘夜袭’啊。” 哈维尔迅速在心中作出判断,随后悄无声息地慢慢跟上他们。 随着距离的拉近,这两个人的样貌逐渐在哈维尔的眼中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一个是衣着暴露的金发女郎,一个是留着奇怪飞机头的高大男子。 在看到那个飞机头男子的那一瞬间,哈维尔就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虽然形象转变很大,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曾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而且他还是哈维尔少数的几个朋友之一,没道理会认不出他。 “布兰德……” 哈维尔的神色有些复杂。 哈维尔早就知道布兰德加入了“夜袭”,所以心中也早已有了和他战斗的觉悟,就算他曾经是自己的朋友,但那终究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背叛帝国的杀手,是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所以哈维尔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杀了他。 紧握住手中的“暴动破坏者”,哈维尔的眼中只剩下一片冷意。 故友即将再会,而再会之时,亦是厮杀之时。 ------------ 第二十章 走向分歧的道路 布兰德和雷欧奈在无人的街道上匆匆疾行,寂静的环境中仅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他们所前往的目的地,是赛琉不久前发射信号弹的场所。 “刚才那个,是帝都警备队的信号弹吧?”雷欧奈边跑边说。 “是的,那里有人在战斗,也许是赞克,也许是其他的同伴。”布兰德沉声说,“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有过去看一看的必要。” “大家全都没事就好了。” “没问题的,赤瞳是‘夜袭’的王牌,玛茵和希尔也是非常有默契的搭档,没有那么容易就——” 布兰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骤然爆发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向他袭来,惊得他浑身汗毛乍起,浓浓的死亡气息瞬间向他逼近。 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布兰德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反而是冷静地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他猛然抬起一只手,用力地将雷欧奈推开,自己也借助于这股反推力向后跳开。 同时,一声迟来的大吼声终于响起。 “危险!快闪开!” 话音刚落,下一秒,一道慧星般的璀璨光芒从幽暗的夜空中轰然袭来,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和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地轰击在他们刚才所站立的地面上。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股庞大的冲击风暴由点及面,向着四周疯狂扩散蔓延,将布兰德和雷欧奈生生震飞。 碎石如同子弹一样四处飞射,在周围的房屋墙壁上打出或深或浅的坑洞,浓浓的烟尘仿佛迷雾一般覆盖过来,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烟尘弥漫之中,忽然响起了“嗒嗒嗒”的脚步声,让布兰德两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浑身肌肉紧绷,等待着接下来的攻击。 预想中的猛烈攻击并没有到来,只有那阵脚步声慢慢地由远及近,以不急不缓的频率停在了布兰德二人的不远处。 由于烟尘的阻隔作用,布兰德的视野并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此时的布兰德已经发动了“恶鬼缠身”,以超级危险种泰兰德为素材锻造出的银白色甲胄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一股磅礴的力量感流遍四肢百骸,把他的身体能力提升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但这股让他引以为豪的力量现在却无法带给他丝毫的安全感,此刻他紧握着“红背伯劳”的手心上全是冷汗,他的心跳声亦如咚咚作响的擂鼓般清晰可闻。 布兰德已经隐约猜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了,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得出的结论。 能使用那种可怕投枪技术的战士,就算放眼整个帝国,也绝对不过五指之数。 而在布兰德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只见过一个人施展过这种绝技。 哈维尔·萨尔蒙多! “帝国最强”名号的拥有者,被世人称为“审判之矛”的可怕男人!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狂风忽然吹起,驱散了弥漫在周围空气中的烟尘,也显现出了刚才攻击之人的真容。 一见到这个人,布兰德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心说这次麻烦大了。 标志性的银发紫瞳,冷峻的面容,黑色的特制军服,亮银色的骑兵枪……这种身姿,除了哈维尔还能是谁? 风还在继续吹着,仿佛是以哈维尔为中心般地四下流动,他的军服随风而起,华丽的银色头发反射着月的光芒,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来自月下的黑色死神。 哈维尔伸手拔出了深深刺入地面的骑兵枪,以说不清是缅怀还是冷漠的眼神看着布兰德。 “好久不见了,布兰德。自从你离开了西南军区,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还会再见到你的。” “……我这边可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呀,‘审判之矛’大人。” 布兰德无奈一笑,然后以抱怨似的口气说:“真是抽到下下签了,我说你就不能当作没看见我们自己离开吗?” “不行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说的也是。”布兰德叹了口气,随即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不过也确实是久违的再会了,不先来一个热烈的拥抱打个招呼吗?” “招呼的话,刚才已经打过了。”哈维尔淡淡地说。 “原来那是打招呼啊!你这打招呼的方式也未免太激烈了吧!刚才那一下,弄不好的话我可是会死的!”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轻易死去的男人。当然,如果你真的死在了那种程度的攻击之下,这也只能说明是你太弱了而已。”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我真是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布兰德苦笑,心里想着这个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毫不留情呢。 “你就是哈维尔·萨尔蒙多吗?” 这时雷欧奈忽然站了出来,她的身体张开狂野的架势,战意满满地紧盯着哈维尔。 在哈维尔和布兰德说话的这会功夫,她已经发动了“狮子王”,成功完成了兽化。 雷欧奈金色的头发疯长到了及腰的长度,双手也变化成了狰狞的兽爪,周身散发着一股仿佛烈焰燃烧般的火热气势。 和变身前的雷欧奈相比,现在的她更接近于野兽,名为“狮子”的野兽。 “我可是想见你想得要死啊!虽然总是被布兰德灌输你有多厉害之类的言论,但果然不实际交一次手的话还是不甘心呐。做好觉悟吧,哈维尔,我是‘夜袭’的——” “名字什么的就不需要介绍了。”哈维尔打断雷欧奈的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反正你接下来也会死在这里,死人的名字没有记下来的必要。” 他说得很认真,说得理所当然,话语中既没有特意的张狂,也没有特意的贬低,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既定事实,一个像是“苹果一定会落到地上”这样的既定事实。 但正因为是这样,雷欧奈反而觉得遭受到了更大的侮辱! “真、真让人火大啊!你这家伙!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 雷欧奈气炸了,胸口处仿佛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着一样,一种不知名的黑暗物质正蠢蠢欲动地要从她的喉咙里喷薄出来。 她觉得她有必要告诉哈维尔,狮子并不是好惹的! 布兰德伸手抓住想要直接冲上去的雷欧奈,任凭雷欧奈如何挣扎他都不放手。 哈维尔的实力有多恐怖他是最深有体会的,他可不想雷欧奈就这样白白地去送死。 用无奈而感慨的眼神看了哈维尔一眼,布兰德幽幽地叹了口气。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总是能用三言两语挑起别人的怒火,这难道是你生来自带的天赋技能吗?” “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技能?不要把别人说得好像很坏心眼一样,我说话可是向来不含任何恶意的。” 仿佛被布兰德污蔑了人格一般,哈维尔义正言辞地做出了反驳。 “不不,恶意是绝对有的吧!而且满满都是恶意吧!你这个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超级抖S!你的真面目我早就发现了!”布兰德激烈地吐槽。 “你是基佬这件事我也早就发现了。”哈维尔淡淡地反击。 “我靠!突然就人身攻击啊你!虽然我难以否定……” “不,关于这一点,我还真希望你能否定一下。” 哈维尔有些恶寒,他至今也无法理解布兰德这种异于常人的性取向。 “话说回来,你的变化倒是挺明显的,那个奇怪的飞机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的审美,你变得更加堕落了呢,向着未知的危险领域。” “真是失礼啊!我可是超喜欢这个发型的!” 像这样和哈维尔进行着莫名其妙的对话,布兰德的嘴角却不知何时露出了一丝怀恋般的笑意。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充满他人生中最珍贵回忆的军人时光,那段时光值得他铭记一生。 那时的布兰德无疑是幸福的,没有什么复杂的思想,只是挥舞着手中铁制的兵器,以满腔的热血守护着帝国。 更可贵的是,他的身边还有几个为了共同理想而奋斗的同志,比如那时和他一样身为万骑长的哈维尔,比如能力出众却又为人低调的阿罗文,还比如性格刚直、是他直属上级的利瓦。 他们曾一起宣誓要永远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里的人民。 但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切发生了变化。 曾经的同志都四散分离,他们的意志也出现了分歧,过去已经变得不可挽回了。 ------------ 第二十一章 最终的选择 哈维尔和布兰德在很早以前就是旧识了,同为以勇武而著称的战士,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同僚那么简单的关系,更是惺惺相惜的挚友。 他们二人平日里走得很近,彼此之间的情谊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当年布兰德锒铛入狱,全是哈维尔在帮他上下打点,但眼看就能救他出来的时候,却得来了布兰德叛逃的消息。 布兰德是西南军区中最被看好的年轻新锐之一,当年也不过才二十岁左右,就因战功累积而跻身万骑长之位,这在平民军人中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要知道,即使是阿罗文,成为万骑长也是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 如果布兰德当初没有选择叛逃而是继续干下去的话,也许现在早已成为名震一方的将军了吧。 在听闻布兰德叛逃的消息之后,哈维尔在感到惋惜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沮丧。 沮丧于没能拯救自己的朋友,更沮丧于他们之间的意志出现了分歧,也许将来会以某一方死亡而收场。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就算他日后能够手刃布兰德,想必也一定会因为无尽的自责和懊悔而痛苦终身吧。 哈维尔沉默着,他的目光微微闪动,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表情异常郑重地看着布兰德。 “布兰德,因为我很了解你,所以有些话我也只说一遍,你好好听着。” 布兰德收敛了笑意,静待着哈维尔的下文,连雷欧奈也竖起耳朵,想听听哈维尔想要说些什么。 “你是我的战友,更是我最为珍视的朋友之一。你知道的,我的朋友向来不多,所以你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毕竟我们所拥有的理想,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们都曾发誓要为这个国家献出一切,要改变这个国家的黑暗,虽然后来你离开了,但我的信念至今都未曾产生任何动摇。” “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里的人民。拥有力量的人必将承担相应的职责,我相信,这就是我的职责。” “哈维尔……” 布兰德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是的,他背弃了男子汉之间的誓言,他想要在另外一条道路上去实现他的理想。 布兰德并不认为他是错的,到现在他也不曾后悔过,但如今面对着昔日的友人,却无法做到仰首挺胸了,他终究是心中有愧的。 哈维尔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布兰德,那眼中仿佛是亘古宁静的深潭,但却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 “我还在继续努力着,努力实现我当年没有完成的誓言。为了这个目标,这五年的时间我从来没有放松过一刻,并且这一次我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绝对不会再失败了!” 这样说着,哈维尔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向布兰德发出了最为诚挚的邀请。 “布兰德,到我这边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力量。” “你所期望的未来,也是我所期望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拯救这个国家。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只要我下定了决心,就没有我完不成的事情。” 依旧平淡而冷漠的语气,但却充斥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是哈维尔独有的人格魅力,无数的人为此而全心全意追随于他。 因为相信着他,因为期待着他,因为觉得这个人能都实现自己的愿望,哈维尔的身上就是拥有这样一种神奇的力量。 布兰德愣愣地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脸色忽明忽暗,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不要逼我和你成为敌人,我不希望结果变成那样。” 哈维尔有着冰山般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感觉就像是在做着最后的忠告。 但熟悉他的人却不难从他的声音中听出那一丝压抑着的痛苦和挣扎,哈维尔的内心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布兰德还在沉默,反而是雷欧奈这边先对哈维尔的发言做出了回应。 “……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突然之间要说些什么呢,结果只是这样一些玩笑般的无聊话吗?” 她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焰,冲着哈维尔大声咆哮道:“你这家伙知道帝国如今的现状吗?现在的帝国已经彻底没救了啊!像你这种想要从内部改变帝国的家伙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么多忠臣的惨死还没有给你一点教训吗!?” “如果你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改变这一切的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应该站到我们这一边才对啊!!” 哈维尔并没有回应雷欧奈,他既不表示认同也不表示反对,雷欧奈也许是对的,但他心中的信念却不会因为这些话而产生丝毫动摇。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布兰德,等待着布兰德的回答,对现在的哈维尔来说,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布兰德沉默半响,眼中闪过各种强烈的情感,悲伤、痛苦、挣扎、动摇……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坚定,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帝国是注定没有未来的,而且我也不会背叛同伴。抱歉,你的邀请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 哈维尔的手慢慢垂下,他笑了,笑得没有任何感情。 “绝不背叛同伴吗……真是让人伤感的回答呢。曾几何时,我们也是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同伴不是吗?” “……抱歉。” “你不必感到抱歉,我本来就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刚才我就说过了,我很了解你,所以你会是什么样的回答,我也大抵心中有数。” 哈维尔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显然失败了。 他眼中的冷漠第一次出现了破裂,充满着悲伤,他伤心得像个孩子。 “但即便如此,心里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啊,十分之一的可能性总是有吧?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总是有吧?没想到我也会像这样心怀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啊。” “原本以为我已经成长了,成长为了一个坚强的人,但我的心里终究还是残留着软弱吗?这幅狼狈的样子要是被父亲看到了肯定会笑话我吧。” “明明我所奢求的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只是不想和重要的朋友相互厮杀而已,只是想要避免这样悲伤的命运而已……连这样都不能被允许吗?命运之神还真是对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容情呢。” 哈维尔艰难地笑着,眼中的情绪开始慢慢收敛,被封锁至内心最深处。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结果令虽然人遗憾,但也算了却了一个心结。 那么,接下来他将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轰——!” 暴动破坏者的末端深深地陷入地面,四周龟裂起密密麻麻的地裂纹,那仅仅是哈维尔将长枪末端砸向地面的结果。 那种超出规格的力量,着实令人震撼。 布兰德和雷欧奈都严肃了起来,他们架起战斗的姿态,和哈维尔相对而立。 哈维尔的眼神已经变了,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冷漠,更是增添了一丝不可动摇的决然。 “既然你拒绝了我的邀请,那也就等同于你放弃了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 “那么永别了,布兰德,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手。” “尽全力地挣扎吧,不然的话,你将会死在这里!” ------------ 第二十二章 白热化的激斗 “尽全力地挣扎吧,不然的话,你将会死在这里!” 这是死亡的通告,亦是战斗的宣言。 曾经身为挚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哈维尔的记忆里,眼前的布兰德仅仅只是一个帝国的通缉要犯。 哈维尔·萨尔蒙多,将于此地全力出手,诛杀“夜袭”的两名杀手。 凛冽的杀意骤然爆发,宛如尖刀一样锋锐,给布兰德和雷欧奈带来极大的压力。 雷欧奈的脸颊流下冷汗,虽然她嘴上从来都不会示弱,气势汹汹地好像要把哈维尔打趴下一样,但野兽的直觉对清晰地告诉他眼前的男人是多么的危险,危险到野兽的本能正在驱使着她的身体想要快点逃离这里。 此时哈维尔的气息完全没有任何的掩饰,杀气浓烈到近乎实质,经历过无数战场的强大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现了出来,然后被对血腥味灵敏的野兽捕捉到了。 就像是大自然的食物链一样,下位者必然会对上位者产生畏惧。 雷欧奈虽然不是居于下位的弱者,但哈维尔却毫无疑问是位于最上位的强者。 所以雷欧奈本能地恐惧着哈维尔,虽然凭借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站在哈维尔的面前,但以“结果论”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以弱者之躯挑衅强者之威,这本就是这个世上最无聊最可笑的事情。 因为战斗在开始之前,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那么,我上了。” 哈维尔蓦然出手,沉重的骑兵枪猛地击打地面,破裂的碎石如同炮弹一样激射出去,旋转摩擦着空气,向着布兰德和雷欧奈袭来。 布兰德和雷欧奈迅速从两侧分散开来,躲开了机关枪扫射般的袭击,炮弹一样的碎石砸裂了他们身后的地面,平整的街道立即变得坑坑洼洼。 “雷欧奈!” 布兰德大吼一声,随即向着哈维尔冲杀过去。 “交给我吧!” 雷欧奈会意,以稍微落后布兰德一点的速度跟上。 这两人显然也有很长时间的合作经验,战斗中的配合非常默契,从两侧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迎向哈维尔,显然打着车轮战的主意。 最先接近哈维尔的是布兰德,身着钢甲的他宛如飓风一样袭来,“红背伯劳”在空中抡出激烈旋转的圆弧,携风雷之势悍然劈下。 “铛——!”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交响,布兰德的攻击被哈维尔持枪挡住,两柄长枪在空中振荡出惊人的钢铁之声。 哪怕是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哈维尔却没有后退哪怕一步,仅仅凭借着自己的躯体就生生承受住了这一击。 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甚至没有卸力的必要。 “太轻了太轻了!怎么了布兰德?才五年不见,你就已经退步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是我退步了,而是你这家伙强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好吧!” 布兰德持枪下压,但眼前的人却仿佛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他无法撼动分毫。 哈维尔震开布兰德,挥舞着骑兵枪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连续攻击。 被加持三倍冲击力的骑兵枪直接击中会发生什么,就算是拥有铁壁般防御的“恶鬼缠身”,布兰德也不敢轻易去尝试,因此他只能转攻为守,专心防御哈维尔的攻击。 “看招!” 就在两人缠斗之际,雷欧奈不知何时已经跃至哈维尔的身后,双拳相合,两只手臂如同重锤般抡动,缠绕着狂风,悍然砸向哈维尔的后脑勺。 然而这种偷袭在哈维尔的眼里却是破绽百出的。 只见哈维尔瞬间抽飞布兰德,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身,拳劲贴着他的鼻梁惊险地擦过,劲风吹扬起他银白色的发梢。 与此同时,哈维尔的右腿像鞭子一样甩出,一记漂亮的后旋踢直接击中雷欧奈的腹部,让她以来时三倍的速度倒射出去,撞碎了一面围墙,整个人就这样被深埋在砖土里,没了声息。 从偷袭到躲闪到反击,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就如同事先排练好了一般,呈现出一种一气呵成的流畅感。 雷欧奈的实力固然不弱,但对认真起来的哈维尔来说,也就只是这种程度罢了。 三秒的时间,跟解决一个杂兵的用时差不了多少。 如果说杂兵是虫子,那么在哈维尔看来,雷欧奈就是一只强壮点的虫子。 虽然这只强壮的虫子獠牙很锋利,被咬到也会很痛,但虫子终究只是虫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稍微认真一点就能做到秒杀。 雷欧奈所能争取到的时间只有三秒,但这三秒对布兰德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 三秒的时间很短暂,一个普通人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但布兰德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拥有“百人斩”这一称号的名至实归的强者,这三秒甚至可以让他扭转整个战局。 当哈维尔的视线再度落到布兰德身上时,布兰德已经离他极近了,距离只有大约一米,这个距离对于在场的两个人来说,跟不存在也没有多大区别。 于是,布兰德的攻势在一瞬间爆发。 长枪舞动之影宛若毒蛇撕咬,卷起风暴之息,钢铁战士于风暴中咆哮,以最狂猛的姿态发动最致命的袭击! “红背伯劳”高速旋转着,舞出一连串的枪之幻影,每一枪都凌厉无比,带着横断山岳般的威力袭向哈维尔,就像是大海上重重叠叠的浪潮一般,每一枪刺出,下一枪的威力定会比之前强上一分! 这就是布兰德的成名绝技——死亡风暴! 每一个被卷入风暴里的人,都会在这连绵不绝并且一枪强于一枪的攻击中被刺成马蜂窝,威力之强悍,无所争议。 哈维尔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他当然知道布兰德的这个招数,但也知道这一招的限制——距离限制。 把敌人卷入风暴之中,是这一招发动的前提,否则也只是一个空有架势而满身破绽的花俏招式罢了。 很显然,哈维尔刚刚击退雷欧奈的那三秒,给了布兰德近身的机会。 “铛铛铛铛铛——!” 哈维尔近乎完美地防御住了布兰德的多次攻击,或直刺,或斜挑,或横扫,都被他一一挡住,但面对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他也不竟有些两手发麻。 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在于“叠加”,如果能够毫无限制地持续下去,哪怕是哈维尔也只能饮恨当场吧。 但那终究是不可能的,人的身体有其极限,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对自己身体的负担肯定也很大,布兰德的身体终有到达极限的时候。 而那一刻并没有让哈维尔久等,在撑过了一记让他气血翻滚的重击之后,他终于从布兰德的动作里发现了一丝很短暂的停滞。 就是这一丝停滞,成了哈维尔破局的关键。 瞄准那一丝空隙,哈维尔立即放弃防御,手中长枪闪电般的刺出,似轻实重地点在“红背伯劳”的枪柄上,将布兰德震得倒退出去。 哈维尔得势不饶人,脚下碎石猛地翻飞,整个人已经欺身而上,骑兵枪以狼牙棒的姿态悍然砸下。 布兰德立马侧过身体躲过这一击,而后“红背伯劳”由上而下向着哈维尔压了下来,却被哈维尔横枪抵挡住。 两人手臂发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就这样相持着,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干得还不错嘛,布兰德,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年的那场比斗。”哈维尔嘴角微微上扬。 “那种难堪的回忆,不要让我想起来啊,那一次我可是被你打得很惨啊。”布兰德苦笑。 “所以说啊,这一次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话音刚落,只见哈维尔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副看上去并不如何健壮的躯体猛然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仿佛在一瞬间击破了引力的障壁,将布兰德连人带枪一同震向高空。 “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连眨眼睛都还稍稍嫌慢的刹那,哈维尔爆射而起,脚下的地面在爆射的一瞬间崩裂殆尽,以后来居上的速度越过布兰德,凌空倒翻的同时劈出一腿,砸中布兰德的胸膛,将他击落,和下面刚刚从土堆中爬出的雷欧奈撞在一起,地面顿时被轰击出一个巨坑。 然而哈维尔的攻势还未结束,他单手抓着骑兵枪,在空中做出投掷的姿势,澎湃奔腾的斗气顺着他微微鼓起的手臂尽数注入其中! 霍然间,骑兵枪以堪比闪电雷霆般的极限速度向着巨坑的方向轰然坠下,大气发出了仿佛被撕裂一样的悲鸣——这是哈维尔的巨力投枪! “轰——!” 投枪呼啸着坠落地面,爆发出震天的巨响,随后是浓浓的烟尘弥漫。 哈维尔超规格的力量再叠加暴动破坏者三倍以上的冲击力,所形成的恐怖势能就像是一颗小型导弹在近距离爆炸,抹杀一切生命。 和最初那打招呼一样的投枪攻击不同,这一次的哈维尔可谓是全力以赴,所造成的杀伤力当然也不是先前可以相提并论的。 先不提那巨量冲击力所产生的能量波,单单是那包含着恐怖势能的碎石就能将附近之人的身体射得千疮百孔。 而作为被攻击的主要目标,布兰德和雷欧奈的情况想必也不会十分乐观。 哈维尔轻轻落在地面上,抬手拔出长枪,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浓浓的烟尘之间,看不真切。 他只能闭上双眼,用自己特殊的能力感受着周围的状况。 一股股气流在他的周围流动着,形成旋风,瞬间穿过了附近的每一个角落,也顺便带走了烟尘,夜空下的街区再一次变得明朗起来。 哈维尔忽然睁开眼睛,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他的视野中又一次出现了布兰德和雷欧奈的身影。 ------------ 第二十三章 二选一的难题 布兰德和雷欧奈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在近距离承受了那种程度的攻击,没死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顾得上自身的形象问题。 雷欧奈看上去并无大碍,虽然身上有些被碎石割裂的细碎伤口,但都伤在不痛不痒的地方,并不会对她的战斗力造成太大的影响。 刚才的情况确实是千钧一发,要不是布兰德的反应快,抬手就把她甩到身后,又帮她抵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否者雷欧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很难说。 布兰德的状况说实话很糟糕,“恶鬼缠身”所化成的甲胄因为刚才的恐怖冲击力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虽然因为那铁壁般的防御力,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但甲胄的增幅能力却因此而所剩无几了。 这对布兰德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正是因为有“恶鬼缠身”的力量,他才能勉强做到和哈维尔僵持不下。 现在失去了这唯一的凭仗,等于说这场战斗已经没了悬念。 就算布兰德和雷欧奈都还有一战之力,但以哈维尔的实力来说,如果没有与之对等的力量,一干弱者之流,来多少杀多少。 只是一瞥就看明白了他们的虚实,哈维尔微微挑眉。 “虽然对你们还能站在这里表示惊讶,但看来已经到此为止了,奇迹不会总是发生,你们的败局已定。”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呢。” 布兰德苦笑不已,身上冒气滚烫的白烟,恶鬼缠身终于因为不堪重负而自行消失。 “结果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惨败,真是不甘心呐。” 布兰德叹息一声,眼神变得有些黯然. “没想到最终连你的帝具都没有逼出来,你真是强得跟怪物一样啊。” “虽然感觉到了讽刺的意味,但我就把这句话当做是赞美收下了。” 哈维尔淡淡地说着,随即抬起手中的“暴动破坏者”,亮银色的枪身反射着淡雅的月华,看上去极具美感。 “这把臣具就性能来说已经可以和帝具媲美了,没有它我也不能压制你到这种地步。所以你完全不用感到气馁,你的实力我是认可的。” “居然被你安慰,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布兰德苦笑愈甚,“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你能把这种铁疙瘩当做兵器使用了。” 布兰德十分清楚“暴动破坏者”的性能,因为他曾向哈维尔借来亲自试验过。 这把臣具强则强已,但那两百多斤的重量实在不是作为兵器的最佳选择。 如果换做他来使用,不但不能有所助益,反而会将自身的实力打个对折。 而哈维尔是天生神力之人,和这把臣具的契合度简直不要再高,当年他就是被这种暴力的打法所击败的。 一旁的雷欧奈此刻才猛然惊觉,哈维尔将他们两人逼到现在这种地步,居然还没有用上全力。 她本来还以为那柄骑兵枪就是哈维尔的帝具呢,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哈维尔的实力仍然令他们看不清虚实,但毫无疑问比他们强得太多了,雷欧奈甚至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可战胜般的畏惧感。 哈维尔是深渊,而她是窥视深渊的人,窥视深渊之人却被深渊所窥视,然后被不可名状的恐惧所压倒,生不出反抗的勇气。 “投降吧,这样还能饶你们一命。”哈维尔淡淡地说。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布兰德耸耸肩。 “那就去死吧!” 骑兵枪如游龙一般挥舞着,哈维尔举枪在前,刚猛的斗气迅速在体内游走,他的眼神冷如刀芒。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之声,地面被踏出裂痕,哈维尔整个人便在这一踏之下猛冲了上去。 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现在哈维尔要做的,就是用武力使他们屈服。 关于“夜袭”的一些事情,他可是有好多话想要问呢。 眼见哈维尔冲杀过来,布兰德和雷欧奈都摆出战斗的架势,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 就在哈维尔逼近布兰德的瞬间,忽然,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心悸感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多年来所养成的战斗直觉让他瞬间明白了危险的来源。 狙击枪!? 这么想的时候,哈维尔的身体已然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骑兵枪转攻为守,横在胸前,疾射而来的子弹狠狠地撞击在枪柄上,然后被弹开,射穿了身旁的行道树。 在此之后,嘹亮的枪响才后知后觉地响彻四周。 哈维尔忽然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布兰德当然是不会放过的。 他咆哮着踏步向前,在雷欧奈的配合下发动了猛烈的组合攻击,逼得哈维尔不得不退后重整态势。 拉开距离后,哈维尔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直射过去,看到了偷袭之人的面貌。 粉红色头发的双马尾少女和紫色长发的眼镜娘。 她们站在不远处一栋高楼的顶端,双马尾女孩正端举着一把狙击枪,枪口处还冒着青烟。 那把武器哈维尔认识,并且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曾经是属于娜洁塔·贝尔达因的帝具——浪漫炮台·南瓜。 “援兵吗?而且还是那个尤其值得注意的狙击手。娜杰塔既然把帝具让给她,那就说明她的射击水准一定十分了得,再加上之前所获得的情报……远距离作战对我相当不利啊。” 哈维尔一瞬间就对现场的局势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必须先解决那个狙击手,不然一旦战斗起来就居于被动了。” 布兰德和雷欧奈此时也看见了玛茵两人,同伴的到来,让他们瞬间松了口气。 “太慢了啦!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的话,恐怕就要给我和布兰德收尸了!” 雷欧奈朝玛茵那边挥手,嘴里喊着抱怨似的话。 “有什么办法嘛!我们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啊!那个帝都警备队的女人实在是太难缠了,为了解决她,可是费了我们好大一番功夫呢。”玛茵大声说。 警备队的女人? 哈维尔心中一动,难道她们说的是赛琉? 这么一想,哈维尔的内心不免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虽然他一直说什么强者生存弱者消亡,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轻视部下的生命,不如说对于这一点他相当的重视。 那个一直队长队长叫着他,笑得傻傻的性格有些偏激的女孩子,不知不觉已经成了他身边重要的事物之一,他一点也不希望赛琉死去。 “喂,你刚才说的那个警备队的女孩子,她怎么样了?你们杀了她?” 哈维尔毫不客气地质问玛茵,言语中的压迫力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这般质问,以玛茵的性格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正想说“是的是的我们把她杀了而且连全尸都没有留下”,但看到哈维尔形象后,又瞥了一眼被打得惨兮兮的布兰德两人,立马意识到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明白如果真的这样说恐怕就死定了。 玛茵心思一转,话到嘴边也就变成了:“还没死呢,不过伤得很重,如果不立即治疗的话死不死可就很难说了。” 玛茵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哈维尔,同时也明白就算他们四个人一起上也不见得会有多大胜算。 毕竟布兰德已经不能使用“恶鬼缠身”了,她们也因为和赛琉的战斗而受了不轻的伤,这边的战斗力着实有限。 所以她说这话时耍了一个心机,她要哈维尔在这里做出选择。 要么立即去救赛琉,那等于说是放他们离开。 要么和他们死磕到底,但赛琉的生死却难以保证。 其他人也都立即理解了玛茵的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哈维尔,等待他做出回应。 这可是关系到她们今夜是生是死的大问题,所以她们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紧张,就像是等待着死刑或死缓判决的重罪犯人。 要说这里唯一一个不怎么紧张的人,恐怕只有布兰德了。 其实在玛茵说出那句话后他就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明白这一次小命算是保住了。 他太了解哈维尔了,知道在他冷漠的面具之下,到底隐藏了一个怎样火热的心,也知道在这种二选一的难题上,他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哼,算你们运气好,这一次就先放过你们了。” 哈维尔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踏步离开,步伐有些急促。 哈维尔不是没有想过玛茵撒谎欺骗他的可能性,或许赛琉根本就没事,又或许赛琉其实已经死了。 但哈维尔没有其它的选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无视。 如果因为他选择的失误而导致了赛琉的死亡,那么他将后悔终生。 脚下忽然刮起一阵飓风,哈维尔就这样乘风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去告诉娜杰塔,我一定会剿灭‘夜袭’,粉碎她那无聊的幻想!” 夜空中,回荡起哈维尔冷漠的声音,犹如鸣钟之响,不绝于耳。 布兰德轻轻地笑了,笑得有些落寂,他喃喃自语:“哈维尔,你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呢,看上去冷酷无情,但其实比谁都要重视身边的人。” “我的背叛,对你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吧?” “对不起呢,然而我已经无法再回头了,我会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 “也许我们之间注定会有一个人死去,但你是我朋友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 第二十四章 战后的情况 哈维尔沿着高楼不断飞跃着,矫健的身形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残影。 虽然放过了歼灭“夜袭”主力的机会,但哈维尔并不觉得有多可惜。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对他来说,将“夜袭”歼灭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算在这里放了他们一马,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比起这个,哈维尔现在更关心赛琉的安危,玛茵那暧昧不清的说法让他非常恼火,也不知道赛琉现在到底这么样了。 他此刻所能做的事,就是全力爆发自己的体能,分秒必争地赶到赛琉身边。 …… 当哈维尔终于来到刚才赛琉发射信号弹的地点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警备队成员,大概都是看到信号弹后急急忙忙赶来的。 哈维尔迅速扫视着周围,没有看到赛琉,不过倒是看到了不少战斗留下来的痕迹——周围到处都是热武器的爆炸焦痕和子弹射出的坑洞。 而最让哈维尔感到在意的是,某一处的地面上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痕。 血迹染红了青白色的地砖,不知道这是谁留下的,但哈维尔希望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那些警备队员也注意到了哈维尔,立马驻足敬礼,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是莱特。 欧卡死后,在帝都警备队中主持大局的一直都是莱特。 莱特和赛琉是警备队中最有威望的两个小队长,下一任大队长不出意外将会从他们两人之间产生。 本来是赛琉的赢面居大,但因为赛琉加入了“猎鹰”的缘故,所以莱特理所当然地担任了警备队的大队长一职。 换句话说,帝都警备队已经被打上哈维尔的烙印,成为了哈维尔的有生力量。 “哈维尔将军。” 莱特行了个军礼,言语中满是尊敬。 “赛琉呢?”哈维尔问。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万幸并没有生命危险,已经送往医疗室接受治疗。” “这样啊。” 哈维尔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赛琉还在和‘夜袭’的杀手对峙,她身上伤了好几处,血流不止,情况很危急。不过那两个杀手看到我们之后就立即撤退了,我派了人去追,但她们显然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最终还是跟丢了。” 莱特的表情有些愧疚,似乎是在为自己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而自责。 “这不是你的责任,不如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哈维尔宽慰地说。 帝具本就是最强的兵器,能被帝具所选中的人在某方面来说也是人类中的最强者。 资质、悟性、身体能力、判断能力……总有一个方面是远超常人的,让一群普通人去对付帝具使本来就不现实,能够做到牵制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心情放松之后,哈维尔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回头想了想刚才事情的经过,觉得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听到赛琉有危险就失去了冷静的思考能力。 其实玛茵说的话满是漏洞,她既然已经将赛琉重创,为什么不给赛琉最后一击?从她的立场来说这样做才是最自然的。 她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就只能说明她做不到,因为警备队的人已经发现她了,如果她不尽快抽手,只会增添更大的变数。 玛茵那个时候只是在虚张声势,哈维尔去不去赛琉那里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赛琉早已经被莱特他们救起。 她只是赌了一把可能性,她在哈维尔面前挖了一个坑,然后哈维尔心甘情愿地往里面跳了下去。 就在哈维尔思考着自己错误的时候,只见街道的另一头,阿罗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满是不痛快的表情,就像是在和女朋友滚床单滚到高/潮的时候被外面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一样,那种扫兴的感觉清晰地表现在他的脸上。 “怎么了?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花街就在往东走一千七百米处的第三个拐角,需要我给你报销费用吗?” 哈维尔瞥了阿罗文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话说挪用公款做这种事情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阿罗文没好气地说。 “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哈维尔玩味地看着他。 阿罗文明显被这句话给噎住了,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看上去有几分冷艳但其实相当笨拙的女孩的身影,显而易懂的表情等于已经回答了哈维尔的问题,让哈维尔脸上的笑意愈盛。 “我靠你是我爹啊,管这么多!”阿罗文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拿我当爹?” “你你你……本大爷跟你拼了!” 一旁的莱特悄悄抹掉额角的冷汗,慢慢地往后退。 他觉得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在听到什么更劲爆的发言之前还是快点开溜比较明智。 “所以呢?发生了什么事?”哈维尔问。 “我遇到了赞克,然后顺手把他给宰了。” 阿罗文说着扔出了一件眼睛装饰品一样的东西,那是从赞克那里缴获的帝具“观察者”。 哈维尔伸手接住,仔细打量了一下。 “文献上没有记载过得帝具呢,性能如何?” “应该是预知型帝具,还可以发动幻术,如果不是赞克和我实力差距太大,说不定还会有一番苦战呢。” “哦?这么强力?”哈维尔挑了挑眉,随即将帝具收入怀中,“这不是好好地完成了任务吗,干嘛要摆出一张臭脸?” “别提了,这之后我又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夜袭’赤瞳和一个大约十几岁的新人杀手,因为都是‘猎鹰’的目标人物,所以我就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赤瞳很强,再加上那柄一斩必杀的妖刀,真要打起来几乎和我实力相当……本来打得正过瘾呢,没想到她居然趁我一个不注意给遛了!” 阿罗文一脸的不爽,对于他这样的战斗狂来说,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被打断是非常不愉快的。 “那个新人杀手呢?” “没怎么注意呢,赤瞳一逃我就追过去了,跟丢之后,回来看的时候也已经没影了。” “这样啊。” 哈维尔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像这种几乎不能当做战力计算的小鬼他还不会放在心上。 “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阿罗文问。 哈维尔简单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虽然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放跑了布兰德他们,但哈维尔也并没有隐瞒下来的打算。 错就是错,事实就是事实,没有掩饰的必要。 “……所以你就这样放过了他们?”阿罗文摇头失笑,“要是让赛琉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她是会高兴还是会自责呢?” “就只有这点感想?”哈维尔说,“这可是难得的一个挖苦我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我哪有那个资格来挖苦你?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啊。”阿罗文摊了摊手,“不过这样一来‘夜袭’的虚实也就差不多能摸清楚了,这么样?觉得能赢吗?” “只是赢的话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哈维尔自信地说,“今晚现身的六个成员,恐怕已经是‘夜袭’的主要战力了,但就算这六个人一起上,我也有把握将他们正面击溃。” 哈维尔当然有说这种话的底气,要知道至今为止他都没怎么使用过自己的帝具,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还不是他的全部。 “但关键是‘猎鹰’的人手不足,这是个麻烦的问题。”阿罗文接过话头,“只要有你在,我们赢下这场战争也许并不难,但若是想要全歼‘夜袭’,可能性却是极低了。” 他露出苦笑:“‘猎鹰’说到底也只有三个人,而与帝具使之间的作战,普通的士兵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啊。” “关于这一点我会想办法的。” 哈维尔微微思考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某个决定,接着他向莱特招招手。 “赞克已经被阿罗文斩杀,这一次的任务到此为止。你带上一部分人去打扫战场,其余的人全部收队。” “是!”莱特沉声应下。 “走吧,”哈维尔偏头看向阿罗文,“我们去看看赛琉。” 阿罗文一愣:“去哪里?” “医疗院。” “赛琉受伤了?” “嗯,是那个狙击手还有通缉令上的希尔干的,好像还伤得挺严重的样子。” ------------ 第二十五章 寄往远方的信 当天夜里哈维尔和阿罗文去看赛琉的时候,赛琉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主治医生说病人是因为大量失血而导致了暂时性休克,经过了紧急治疗之后,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醒来。 听到这话之后两人这才放心地离去,打算明天再来看望赛琉。 第二天清晨,哈维尔和阿罗文一大早就起来了。 因为是事件解决的第二天,警备队里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再加上要跟皇帝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和向帝国居民发出“赞克已死请大家安心夜游”的通知,要忙的事情一堆一堆的。 阿罗文自嘲说他已经成功进化为了一头牛,每天都在勤勤恳恳的工作,总有一天会被这个残酷的社会压榨致死。 哈维尔说你要是一头牛的话我就是放牛的人,每天骑在牛背上吹着短笛数数天上的白云。 阿罗文说你特么给我去死! 等所有工作都解决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了,哈维尔带着呵欠连天的阿罗文前往帝国医疗院看望赛琉。 来到赛琉的病房后,哈维尔推门进去,发现赛琉果然已经清醒过来了。 此时赛琉正半躺在病床上百无聊奈地逗弄着小可,看气色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但因为身上有大面积的伤口,此时她全身都缠绕着绷带,除了脑袋之外基本上没有放过一处,原本纤细的身材看上去明显大了一圈,显得有些臃肿。 这些伤口都是玛茵的子弹和希尔的斩击所造成的,赛琉虽然并没有心存轻视,但最终还是输在了战斗经验上。 跟久经战场的杀手比起来,她正式参加战斗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被抓到了破绽,几乎在一瞬间就被那两人的联合攻击打成重伤。 要不是莱特的支援来得及时,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死了。 “哟,小赛琉,你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嘛。”阿罗文率先打招呼。 “先不说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但对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伤患说这种话,阿罗文先生你该不会是缺心眼吧?”赛琉冷淡地说。 “不知什么时候你已经把哈维尔的吐槽技能学得这么炉火纯青了,真是可喜可贺。” 阿罗文一副“你已经可以出师了”的表情。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啊,我什么时候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技能了?”哈维尔站出来反驳。 阿罗文表示他从心里鄙视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决定暂时不搭理他。 “……队长,你也来了。” 看到哈维尔后,赛琉的眼睛下意识地游移了一下,似乎不敢直视哈维尔,她慢慢地垂下了头。 “对不起,队长……你都花了那么多时间来帮我训练了,但我却还是输得这么惨,给队长丢脸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啪!” 哈维尔毫不客气地给了赛琉的额头一记弹指。 “痛痛痛!”赛琉捂住被弹得红通通的额头,眼角隐约可见几滴泪花,“你在做什么啊队长!我现在可是伤患哦!暴力反对!” “你还知道自己是伤患啊?这么有活力我还以为你已经痊愈了呢。”哈维尔淡淡地说。 “虽然伤势看起来很严重啦,但都是皮外伤,医生说我只要静养一个月就可以归队了。” “一个月?”哈维尔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脑子不太好使,但身体的自愈能力倒是一流啊。” “……队长,你这是拐着弯骂我是笨蛋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但你自己都承认了我也这么认为好了。” 哈维尔将两只手伸了过去,揪住赛琉的脸蛋,然后使劲往两边拉。 “既然是笨蛋就不要去思考复杂的事情啊,这一次输了下一次赢回来就是了,垂头丧气的像什么话,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软弱的部下。”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所以请快松手啦……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啦……” 赛琉的脸蛋被哈维尔扯出一个诡异的形状,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却不敢反抗,只能可怜兮兮泪眼朦胧地看着哈维尔。 这么一副可爱的表情,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反而更让人有想欺负的欲望了。 哈维尔在内心迟疑纠结挣扎了几秒后,最后还是松开了他作怪的手。 “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警备队的工作可是很忙的,你要是不快点痊愈的话,阿罗文迟早会累死的。” 他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好险好险,差点就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知道了。” 赛琉轻轻揉弄着依然有些发红的脸蛋,低下头不让哈维尔看到她的表情。 赛琉知道哈维尔这是在安慰她,虽然表达的方式有些不坦率,但那浓浓的关心意味却准确地传达到了她的内心,更让她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哈维尔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只要接触久了,这一点并不难察觉。 作为一个上级,哈维尔无疑是合格的优秀的,性格再如何乖戾的部下都难以对他生出不满的情绪。 赛琉当然不会对哈维尔有什么不满,对她来说,哈维尔不仅仅是上级,更是她人生的导师,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在最近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她甚至隐隐对哈维尔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却又极为浓烈的情愫。 能被哈维尔关心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赛琉不能接受像这样单方面被保护着。 她想要成为哈维尔的剑,成为一个能对哈维尔有所帮助的人,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目标,她甚至不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这种程度的力量根本不够,还要变得更强才行。 赛琉暗暗咬牙,心意最终化为了决意。 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阿罗文却突然发出了笑声:“哈维尔,不要太欺负赛琉哦,虽然我这边看起来也觉得蛮有意思就是了。” “你站在那里说什么风凉话啊!阿罗文先生你这个笨蛋!” 赛琉恼怒地说,她的身体不能做剧烈动作,于是指挥着小可去咬阿罗文。 阿罗文随手抓住小可的后颈,又给扔了回去,嘴里调笑地说:“只有笨蛋才会骂别人是笨蛋啊!看来你这笨蛋的名头是坐定了!” “唔唔唔——” 默默地听着这两人拌嘴吵架,哈维尔无声地笑了,不知何时这样的光景也已经成为了日常。 他看向窗外,枯黄的枫叶随风飘落,一阵阵的凉风从窗口涌入室内,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撩起他的头发,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秋意悄然降临,不知不觉他回到帝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渐渐适应了这种与海索尼姆要塞不同节奏的生活方式。 帝都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以至于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了,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现状,他天生就不是一个想要过风平浪静日子的人。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要有一个目标的,不然就是行尸走肉。 而哈维尔的目标就是拯救这个即将衰亡的帝国。 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与天下大势背道而驰,即便是自信如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那又如何? 他从来都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就算前面是死胡同,他也要用拳头砸出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会一直走下去,哪怕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哈维尔从来不曾后悔踏上这条荆棘之路,因为这是他所选择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就应该自己来决定,是生是死都应该由自己负责。 …… 离开赛琉的病房后,天已经黑了,哈维尔和阿罗文回到了自家的宅院。 老管家法比奥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这个原本是军人的老人真的是一名优秀的管家,他将哈维尔生活上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哈维尔去多费心思。 法比奥曾说过当管家是他年轻时的一个梦想,当年他深受哈维尔爷爷的信任,老人家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在他成家之后把他召入府中,实现了他多年以来的梦想,哈维尔乃至哈维尔的父亲雷克特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酒足饭饱过后,哈维尔将两封已经写好的信件交给阿罗文。 “让‘暗影’把这两封信寄出去,记住一定要交到他们本人的手里。”哈维尔郑重地说。 阿罗文接过信件,看了一眼信件上的署名,吃了一惊:“凯罗尔·尤兰达……还有伊西多·亚度尼斯,都是大人物啊。” 确实是大人物,从拥有姓氏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因为姓氏是贵族的特权啊。 这两个人在帝都或许名声不显,但如果是放在他们所统辖的本地区域,名声和威望几乎可以和哈维尔在西南地区的地位相媲美,可见都是同时具备德行和能力的人。 凯萝尔·尤兰达,她是帝国中部地区汝窑城的女太守。 虽说是继承的父位,但能力和手段都是不容小觑的,听说在她的治理下,当地的犯罪率几乎为零。 以现在帝国的状况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哪怕是那个被哈维尔所看重的人——千军城太守伊诺克·格雷戈里都做不到这一点。 也许这个成绩或多或少掺杂了一些水分,但这个女太守的能力却是被哈维尔所认可的。 伊西多·亚度尼斯,驻守在东部军区的海军中将,论官职与哈维尔平级。 帝国共设有五个军区,除了哈维尔所在的西南军区,还有防御西方异民族的西部军区,以及防御北方异民族的西北军区和东北军区,最后就是设立在东部临海,用于防御周边海贼的东部军区。 所以说这个人是率军镇守一方,和哈维尔一样都是位高权重、手握实权的人。 在东部地区,基本上就是他说了算。 帝国中除了大将军布德这唯一的上将之外,在他之下的还有五个中将,就是帝国五个军区的首领,哈维尔和伊西多都是其中之一。 不过近年来中将的人数变成了六个人,那多出的一个人就是艾斯德斯·巴鲁特斯。 这个女人在帝国中打了太多的胜仗,和哈维尔一样都是军神一般的人物,在大臣的帮助下,也成功拿到了中将这一代表着武将至高荣誉的地位。 “这两封信的目的就是要人。”哈维尔说,“中部地区和东部地区都属于少战事的区域,升迁机会比较小,想要培养手下的将领也会很困难,所以他们都曾和我有过书信来往,说希望将自己手下的帝具使调任到我的账下。” “现在‘猎鹰’的人员严重不足,正好可以作为战力补充,顺便也能卖他们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阿罗文想了想,又说,“但那两个帝具使信得过吗?有没有是革命军或者大臣派来的间谍的可能性?” “我有吩咐‘暗影’对那两个人进行调查,从调查的结果来看,都是身世清白并且颇有能力的人,没什么问题。”哈维尔说,“但并不是说我就这样信任他们了,等他们到任之后,我会亲自观察,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嗯,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阿罗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如果那两个人是值得信任的,那么接下来就是和“夜袭”的总决战了。 虽然就人数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劣势,但阿罗文并不认为他们有任何输的可能性。 从小到大他都一直跟随着哈维尔,他见证了哈维尔是如何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哈维尔的可怕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夜袭? 阿罗文的心中泛起冷笑,在他看来,“夜袭”的生命已经在开始倒计时了。 ------------ 第二十七章 人贩子团伙抓捕行动(一) 天刚蒙蒙亮,帝都的清晨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远方的天空有些看不真切。 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笑脸盈盈地向过往的行人张罗着生意。 城门外,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那是很普通的一辆马车,也许载送的是远道而来的旅人,也许是装着向帝都商人出售的货物,这样的马车帝都每天都要进进出出好几十辆,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马车通过帝都的城门口,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停下。 三个女孩从马车上陆续走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她们的年龄均在十五六岁上下,略显青涩的面容上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春活力,美好而充满生气。 “唔哇哇——这就是帝都啊,果然是大城市呢。” 拥有一头粉红色长发、头戴保暖帽的少女发出惊叹声。 “不要露出一副从乡下来的村姑的样子!会被别人笑话的!” 留着金色短发的少女摇了摇头,随即充满野性地一笑。 “听好了艾尔,我们和那些被卖到这里的女孩子不一样,是被帝都大人物选中的成功人士!不要把自己看轻了!努力工作然后找个好男人开始我们梦想中的帝都生活吧!” “法尔你有点积极过头了……” 蓝色头发、戴着兔耳一样连衣帽的少女淡淡地说:“还不知道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也许是个中年大叔,说不定会像野兽一样盯着我们的身体。” 听蓝发少女说得煞有其事,一旁的艾尔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不安地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未来的主人是个温和善良的好人。 “哈哈哈哈,没问题的啦露娜!”法尔满不在乎地大笑着,“如果真的遇到那种情况,我就踢碎他的蛋蛋然后逃走!” 她说着做出一个高踢腿的动作,底裤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用我这解决一角兔的功夫!搞定一个白痴主人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角兔,这不是什么危险种,甚至连肉食系猛兽都算不上,只是一种有点攻击性的野兽,因为肉质鲜美,倒是很受猎人们的喜爱。 这个女孩的家里大概是猎户,所以有过和一角兔打交道的经验。 “法尔你这样很不雅啊!快把腿放下来啦!” 艾尔慌慌张张地拉下法尔的裙摆,阻止了法尔无意识地给路人发放福利。 就在三个女孩相互打闹的时候,一个衣着得体的年轻男子慢慢走向了她们。 随着男子的走近,女孩们都注意到了他,并投之以审视的目光。 男子走到她们近前,停下脚步,露出一个温和而阳光的笑容。 “呀,你们好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主人,我叫巴克。” …… 就在巴克和三个女孩说话的时候,街道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准确地说是注视着正和女孩们有说有笑的巴克。 男子身着蓝色的夹克,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健壮的体魄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那股蕴藏在身体里的强大爆发力,没有任何人可以小视。 青年名为威尔,原海军第三部队的千人长,现在是哈维尔直属的治安维持部队“猎鹰”的一员。 在离开海军部队后,威尔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抵达了帝都,他拿着任命书找到哈维尔,之后正式加入了“猎鹰”。 和威尔想得一样,这是一个超级精英部队。 无论是压迫感十足的哈维尔,还是高深莫测的兰,或者是在医院里做着康复训练的赛琉,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尤其是兰,他和自己一样是从别的地方调任过来的,因为来自离帝都较近的中部地区汝窑城,所以比自己早了一个星期到达。 据说他的工作能力极其优秀,连哈维尔都对其表示满意。 毕竟是同期,相互之间还是会有竞争意识的,兰的存在让他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唯一让他觉得困惑的是副队长阿罗文,他不能理解这个看上去很不靠谱的男人为何能让哈维尔如此信赖。 这种困惑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某次练习中阿罗文一剑挑飞他手中的武器之后,他对阿罗文的疑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部队初步磨合半个多月后,赛琉终于痊愈出院了,威尔也迎来了他在“猎鹰”的第一个任务。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庞大的人贩子团伙,他们和帝国中某些身处高位的贵族有染,利用贵族给他们打开的方便之门,大肆在民间买卖年轻女孩,选择一些漂亮的送往帝都,然后提供给那些毫无人性的贵族享乐。” “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将这个人贩子团伙连根拔起,还要顺蔓摸瓜地找到他们身后的贵族,绝对不能放跑一个人。” 在会议室里,哈维尔对“猎鹰”成员下达着命令。 “人贩子头目的身份已经被查明,而且据可靠消息,最近就会有一批‘货物’被运来帝都。” “威尔,你的任务就是在最近几天的时间里牢牢监视住这个人,一旦发现他和他背后的贵族有任何接触,就立即向我汇报,帝都警备队会迅速形成包围网,同时‘猎鹰’全员立刻展开行动!” 哈维尔拿出一张画像,看着威尔说:“这是你第一次的任务,不要让我失望。” 那画像上的人就是巴克,远远看上去还是一个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但背地里却干着恶劣的人贩子勾当。 威尔皱着眉继续监视着,看到巴克把女孩们全都带走了,于是抬脚慢慢跟上。 他在海军的时候也曾干过秘密潜入海贼基地这样的工作,潜伏能力虽不算顶尖,但跟踪几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巴克先是带着女孩们走进了一栋大型建筑,那是一个上等服装店,里面的衣服贵到能把威尔这种中尉军衔的武官吓尿的程度,是帝都权贵们的专属购物场。 不久之后,威尔就看到女孩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和巴克从上城区的方向离开了。 看着女孩们的笑容,威尔心说要不是先在队长那里得到消息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好人了。 据哈维尔说,帝都的一些贵族内心已经腐化到了变态的程度,普通的女孩根本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喜欢看到女孩们露出最幸福的笑容,然后再亲手将这份笑容毁掉,眼前这一幕恐怕也是那个人贩子工作的一环吧。 威尔厌恶地看了巴克一眼,又想到那些贵族,心里觉得帝都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看到巴克他们渐渐走远了,于是只能暂时放下思绪,继续跟了上去。 …… 跟踪进行到最后,巴克带着三个女孩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是一个上城区的别墅,大得跟个城堡似的。 监视了巴克这么多天,威尔已经对这栋华丽的别墅有些麻木了,心想要是副队长在这里肯定会大骂一声这群该死的有钱人,抱着那堆钱给我进坟墓吧! 想到这里,威尔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里想着要不什么时候把副队长带来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忽然,他的眼神一凝,注意到了陈列在别墅门口的三辆马车。 这种马车可不是城门口进进出出的那种大路货,而是那种只有超有钱的贵族才能买得起的华丽马车! 做工繁琐,成本极高,听说坐在里面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震动,用两匹八角马作为动力,速度是普通马车的五倍! 这些当然都不是重点,但威尔知道,今早巴克离开的时候门口可没有这种东西,这说明之后有什么人到巴克的家里来了,而且毫无疑问是贵族。 这边人贩子刚刚把人领回来,那边就已经有客人等着了,这说明了什么,威尔瞬间就想明白了。 “居然把交易地点定在自己的家里,这也太嚣张了吧!”威尔在心中大骂。 再一次地,威尔感受了帝都秩序的混乱。 这群贵族已经成为了腐蚀帝国的蛀虫,人民用血汗把他们养得又肥又大,而他们却毫无感恩之心,反而是变本加厉地啃噬着支撑起帝国的支柱——人民。 这样下去的话,帝国迟早会毁在这群人渣手里。 蓦然地,威尔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深吸一口气,威尔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他将手举起,在空中连续做了几个手势,这是“猎鹰”专门研发的暗语,他也是用了很大的精力才学会的。 威尔知道赛琉一直在远处用望远镜看着他,这次任务中赛琉是他的搭档,他将信号传给赛琉,同时也是传给哈维尔。 那几个手势的意思很简单:猎物入网,行动开始。 ------------ 第二十九章 大臣的忧郁 大臣居住的地方是宫殿内部的一栋豪宅,这里守备森严,被近卫军团防卫得滴水不漏,就算是再优秀的暗杀者也无法悄然渗入这里。 在如今被“夜袭”搅风搅雨的帝都之中,这里可谓是一片净土。 据大臣府里的一些佣人说,大臣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要不就是看着报告书一脸狰狞地咬着嘴里的肉块,要不是骂骂咧咧地摔杯子摔盘子摔瓶子,隐约还可以听见“臭小子”“欺人太甚”“老子迟早收拾你”这些字眼,也不知道是跟什么人结了什么仇。 其实这根本就不用去猜测什么,能把大臣这样的人物气成这样,除了近年来那个风头日盛的哈维尔将军之外几乎不做他人之想。 这两个人最近明里暗里斗得死去活来,连带着大臣一系官员和良知派官员也在相互死磕,除了年幼的小皇帝之外,朝堂里这些人精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在哈维尔强势的态度下,大臣一度被逼得落入下风,手下的鹰犬也被哈维尔全力打压,有好几个太过嚣张的家伙甚至直接被他问罪格杀。所以那些暗地里活动的人最近几乎都不敢干太出格的事,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自己。 看到哈维尔这般生猛,那些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良知派官员重新燃起了希望,还有一些静待时机的中立派官员也逐渐在向哈维尔靠拢。 朝堂上已经形成了两股力量,虽然差距依然悬殊,但已经不是以前那种一面倒的态势了。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至少对大臣来说是这样,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绝对的主动权。 …… 大臣的豪宅内,奥内斯特正端着一个大餐盘和里面的肉块较劲,他咀嚼的时候十分用力,并且表情凶狠,好像是在啃食杀父仇人的血肉一样。 “哈维尔……你这个臭小子……以为老子真的动不了你是吧?真把我逼急了,我……” 奥内斯特面露凶光,好像下一刻就要做出一个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决定,然而他最终还是丧气地摇了摇头。 “……我特么还真就动不了他。”奥内斯特叹了口气,随即又咬牙恨恨地说,“雷克特这个混蛋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居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小怪物,真不知道他是跟什么样的女人配的种!” 嘴里骂骂咧咧,奥内斯特也知道他这是在发泄怨气,他现在是真的拿哈维尔没有任何办法。 像他这样的政治家,想要消灭一个敌人,最拿手的就是抓住对方的小辫子,然后颠倒黑白,以国家的大义谴责迫害对方,无数的政敌就是这样被他搞死的。 但这一套对哈维尔显然没用,他虽然年轻,但政治水准却是绝对的一流,做什么事情都是滴水不漏,发起攻击更是快准狠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再加上他在帝国的强大影响力,奥内斯特那些阴暗把戏根本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效果。 要说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政治手腕向这般强硬的家伙奥内斯特不是没有碰到过,派遣手下的精英杀手暗地里干掉他就是了,然而什么样的杀手能够干掉“帝国最强”?反正奥内斯特手下是没有这样的能人的。 虽说奥内斯特暗地里有准备对付哈维尔的终极兵器,但那个终极兵器现在还不成熟,就算用上了也不见得能够起到作用,所以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哈维尔动手的念头。 奥内斯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就绝不妄动,但如果决定出手那绝对是雷霆一击! “难道就放任那个混蛋小子在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奥内斯特脸色难看地暗暗思度着,“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必须要找个人来制约他!” 这样想着,奥内斯特不由得想起了某个正在北方蹂躏异民族的女疯子,那个喜欢战争、喜欢流血、喜欢践踏的抖S将军。 “艾斯德斯……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一定能够和哈维尔正面抗衡。” 奥内斯特眼前一亮,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最近从北方异民族战场上送回来的捷报。 说的大概就是艾斯德斯军队连/战连胜,士气高昂,而北方异民族的主力几乎被全歼,异民族王子努马·塞卡率领着残兵龟缩至最后的要塞,打算死守到底。 “看来这场无聊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不愧是‘帝国最强’的艾斯德斯,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奥内斯特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齿散发着渗人的寒光,就像是危险种的獠牙。 “是时候把艾斯德斯叫回帝都了,只要有她在,想必就算是那个哈维尔也会被束住手脚吧。” “哈维尔·萨尔蒙多,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两头怪物相遇到底会发生什么呢?真叫人期待啊,哈哈哈哈——” 皇宫内,奥内斯特恶鬼般的笑声忽然回荡开来,吓得正在睡午觉的小皇帝猛然惊醒了过来,待听清楚这是大臣的声音之后,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和几分猜测嘀咕着:“大臣最近总是情绪起伏不定呢,终于还是上年纪了吗?” …… 帝都警备队的办公室里,威尔和兰正在着手处理最近的公务。 哈维尔刚刚带着阿罗文和赛琉去贫民窟了,说是要调节一场民事纠纷,警备队总部就剩下他们二人还有一些负责执勤的警队队员留守。 说是处理公务,其实主要是兰在执笔,威尔也就是在旁边打打下手,他在海军部队里从来没有类似的工作经验,在旁协助的同时也是在观摩学习。 哈维尔也比较看好威尔,认为他和兰一样很有潜力,培养起来自然是不留余地,经常把警备队的工作交给他们拿主意。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笔纸摩擦的沙沙声和文件挪动的声音,两个人都显得很认真,毕竟他们都是属于那种工作认真负责的类型,几本书厚的文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薄,直到最后终于处理完毕。 威尔松了一口气,身心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伸着懒腰发出痛快的呻/吟声。 兰给他泡了一杯茶,微笑着放在他的桌前:“辛苦了。” 威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辛苦,我的工作量其实还不到你的三分之一,兰你可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啊。” 说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咂咂嘴,觉得感觉还不错。 “这只是经验问题罢了,我来这里之前就一直在某个人手下干着类似的工作,这种程度的工作量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习惯了你也可以做到。” 兰笑了笑,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比平时更加柔和。 威尔看着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口问道:“那三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在人贩子团伙事件中被营救出来的艾尔、法尔还有露娜三人,她们的安置问题是由阿罗文和兰在负责,威尔也不知道她们后来怎么样了。 “她们是从家乡被卖到这里来的,已经回不去了,副队长觉得三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地在帝都生活很危险,就让队长把她们收留了,现在她们在队长的宅子里工作。” “这样啊,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威尔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沉默不语。 兰看了威尔一眼,笑着说:“我看你好像有心事啊,不如说给我听听如何?” 威尔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发现帝都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心里觉得有些压抑。” 他来自偏远的东部地区,那里除了驻扎着海军部队之外,周围也就只有几个规模不大的小城镇,每天接触到的人除了淳朴善良的镇民之外就是热血豪爽的军人,所以他的生活总是简简单单、积极而又充实。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自然不可能变成什么心思复杂的人,所以来到帝都不久,他就被这里乱七八糟的状况搞得困惑不已。 再加上哈维尔下意识地让他接触帝国的黑暗面,这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帝国确实存在着问题,并且有心想要改变,但这个想法却让他陷入了更加严重的困惑之中。 怎样改变?如何改变? 他能够做些什么? 他只是一个大头兵,根本不懂这些。 兰略带深意地看着他,手里端起的茶杯慢慢放下。 “看来你也觉得帝都现在的状况很奇怪啊,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威尔摇头,“但心里总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应该做点什么改变如今的状况才行。” “心里还存在着迷茫吗?”兰笑了笑,“不过这样的迷茫每个人都有过,我也是,想必队长也是,不用担心,总会有走出来的一天,那同时也意味着成长。” “……呃,好像听不太懂。”威尔不好意思地摸着后颈。 “迟早有一天你会懂的,这不是什么需要着急的事情。”兰轻声说,“你今后还会经历很多,总会有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影响着你,你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做出选择就行了。” “记住,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只要那是你所认为正确的决定,那就一直坚持下去不要放弃,这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觉悟。” “……总觉得兰你说的话好深奥啊。”威尔一脸懵逼的表情。 “也许因为我以前是个老师吧,总是不知不觉就说些大道理。” 兰轻笑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以前教导学生的日子,脸上浮现出温柔地笑意。 “一个人迷茫的时候是需要人引路的,队长就是个合格的引路人,在你决定自己的道路之前,就跟在队长的身后吧,相信那个人不会把你带入错误的方向。” “说的也是。” 威尔点头,脸上满是尊敬和信赖的表情,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终于露出笑容。 “我也真是笨,一个人在这儿瞎烦恼什么呀?跟着队长走不就行了,那个人总是正确的……谢谢你了兰,多亏了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兰微笑着摇头,示意不用谢,心里却对哈维尔的人格魅力又高看了一眼,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决定。 ------------ 第三十章 即将归来的女王 帝国遥远的北方,眼中所见的唯有一望无际的雪原,凛冽的寒风与飞雪共舞,将此地的温度降到了零下二三十度。 极度的寒冷麻木了人们的神经,使手脚渐渐失去知觉,唯有不断活动着身体才能勉强保持四肢的灵活。 此地可以说并不适合人类生存,环境恶劣到令人难以想象。 但不可思议的是,在雪原深处,却有一座参天的城池拔地而起! 这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但却真实地呈现在了人们的眼前,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不知道凝结了多少代人智慧的结晶。 这就是北方异民族的要塞都市,在风雪中屹立千年不倒的异国王都,是此地人们心中的信仰和骄傲。 然而此时此刻的要塞都市却是一个人间地狱,百炼钢铸成的坚固城门被一根巨大的冰棱轰碎,无数或被冰封或被砍杀的尸体横列得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这个城市,又因为寒冷结成了冰霜,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点缀着妖艳红色的魔幻之城。 在靠近要塞都市中心的位置,是王族居住的宫殿,这里聚集着数万的帝国士兵,都身着防寒军服,面带防寒面具,显然异国极寒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有很大的影响。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心的,是一个傲坐于王座之上高挑女子。 黑白相间的女式军服,蔓延至大腿的白色长筒靴,镶嵌着十字军徽的贝雷帽,冰蓝色的柔顺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风雪铸成的绝美容颜没有一丝瑕疵,冷傲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危险的笑意,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王,又宛如傲立于战场的女武神,有一种致命般的美丽。 死亡之冰,艾斯德斯·巴鲁特斯。 以女子之身登上“帝国最强”的宝座,是与哈维尔、布德齐名的帝国英杰。 王座之前,此时正跪倒着一名黑色长发的男子,两柄长枪毫不客气地架在他的肩上,让他不得不佝偻着身体,看上去颇为狼狈。 然而即使是如此的惨状,却依然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举止投足间的高贵英武之气,好像他天生就是领袖一般的人物。 努马·塞卡,北方异民族天资绝伦的王子,被称为“北方的勇者”而闻名于世,却在不久之前兵败被擒,沦为俘虏。 此时的王子殿下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那股傲然气势,脸色惨白如纸,满脸的失魂落魄,瞳孔中尽是惊恐之色。 几个月前他还在笙歌纵酒,意气风发地要覆灭帝国,铸就宏图大业,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而又冰冷的一击,告诉了他何为残酷。 战场上一败涂地,族人惨遭屠戮,自己更是沦为阶下之囚,这一切的一切彻底粉碎了他的自信、骄傲乃至自尊心。 北方的国度已经完了,现在的他不再是尊贵的王子,而是一个失去所有的丧家之犬。 “你就是‘北方的勇者’啊,和传闻中的不一样,真是个无聊的家伙呢。” 精致的下巴枕着手背,艾斯德斯斜倚在王座之上,素白的长腿相互交叠,看着跪在地上的努马·塞卡,言语中毫不掩饰的失望。 努马·塞卡艰难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瞳孔中映照出王座之上艾斯德斯的身影。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以及无穷无尽的绝望。 “杀了……我……” 他嘶哑着嗓子,吐出这三个字。 “你的眼神真是无趣到了极点,那是属于弱者的眼神,现在的你连复仇都做不到。”艾斯德斯淡淡地说,“原本还想要放你一马,期待你将来会给我带来点乐趣,现在看来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的腿影已经飞出,精准地踢中努马·塞卡的太阳穴,狂暴地劲道渗入脑髓,在颅内爆裂开来,在将对方踢飞的同时结束了他的生命。 艾斯德斯将腿放下,干净的鞋尖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兵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背脊发凉。 就在现场一片死寂之时,从旁边走出来了一个银发的中年男子,他恭敬地向艾斯德斯行了一个军礼,用一种仿佛饱经沧桑的声音开口说道:“艾斯德斯大人,有帝都的信件送到。” “帝都?是大臣吗?”艾斯德斯挑了挑眉,“拿给我看看吧。” “是。” 中年男子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取出信件递了上去。 艾斯德斯撕开信封,拿出信纸随意地看了起来,随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原本漫不经心地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兴奋和激动,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让人为之惊艳的笑容忽然绽放。 “艾斯德斯大人……?” 中年男子轻唤一声,有些不明白状况。 “哈维尔那家伙回帝都了,这一次似乎还是有备而来,大臣说他已经有些扛不住压力,要我快点回去帮他呢。”艾斯德斯轻笑一声,“看来大臣真的是被逼急了,真不知道哈维尔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呵呵呵……” 听到哈维尔的名字,中年男子的身体骤然一僵,深邃的瞳孔中闪过些许复杂之色,随即又消失于无形。 这时艾斯德斯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利瓦?好不容易听到过去同僚的消息,但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利瓦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故友的儿子如今成长为了这么出色的人物,作为老一辈的我自然是感到十分欣慰。但我和他毕竟所属于不同的阵营,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敌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越是优秀就会越危险,所以我不该高兴。” 利瓦,艾斯德斯的副官,同时也是“三兽士”的领袖,是一个颇有能力的军人,但他还有一段不怎么为人所知的过去。 他曾是帝国少将,是隶属于西南军区的将军,作为雷克特手下的头号猛将,以智勇双全而著称。 他和雷克特平辈论交,有着过命的交情,与哈维尔的关系也不错,只是后来他身陷囵圄,被艾斯德斯所搭救,这才舍弃了西南猛将的身份,发誓效忠于艾斯德斯。 “你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真没意思。” 艾斯德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问道:“那些俘虏处理得怎么样?” “四十万俘虏全部活埋,整个北方异民族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利瓦恭敬地回答,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之色。 “很好,这样就节省了一笔不必要的军费开支。” 艾斯德斯站起身来,正了正头上的贝雷帽:“那么,现在就启程回帝都吧,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笑了笑,这笑容的意味复杂难明,危险中带着令人窒息的美丽,就像是有剧毒的曼陀罗之花。 …… 让利瓦通知达伊达拉和妮乌去集结军队,准备撤离之前的工作,这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趁着这个空当,艾斯德斯一个人来到了宫殿的天顶,站在高处,视野开阔,无际无涯的雪原映入眼帘,她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艾斯德斯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作为一名优秀的巴鲁特斯族人,从小她就在这漫天的风雪里与危险种厮杀。 死亡与生存,吃与被吃,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很是乐在其中。 她喜欢狩猎,喜欢与强者厮杀的感觉,无论是骨骼的断裂声亦或是敌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让她觉得由衷的愉悦,她曾一度认为自己就是为战斗而生的。 但最近几年,这样的愉悦渐渐减少了,因为她变得越来越强,强到超出了规格,可以让她血液沸腾的敌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在帝国四处奔走,平息叛乱,所遇之敌无不是一触即溃,蹂躏敌人虽然也是一种乐趣,但终究还是缺了点什么。 半年前,艾斯德斯得到命令去征讨入侵的北方异民族,这一度让她相当兴奋。 毕竟“北方的勇者”努马·塞卡是成名多年的豪杰,她早就有了和对方一决高下的念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尤其让她感兴趣的是努马·塞卡手持长枪时从无败绩的名头,这让她联想到另一个擅长使用长枪的家伙,所以心中的期望也就莫名的大。 理所当然地,她得到了更大的失望。 努马·塞卡不是不强,无论是自身实力亦或是局势谋略皆是当世一流水准。 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他和哈维尔的差距又岂止是一星半点? 所以这场战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艾斯德斯到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她和哈维尔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五年前,哈维尔来到帝都接受将军的册封仪式,小皇帝正好举行他九岁的生辰,那一次,艾斯德斯和哈维尔都有出席。 那个时候她无聊地坐在宴席的一角品着红酒,只想着快点结束然后回家睡觉,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只是偶尔心血来潮般地匆匆一瞥,她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同样散发着格格不入氛围的哈维尔,然后便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那是一个年轻得显得有些青涩的少年,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上一点,穿着黑色晚礼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姿优雅端正,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帝国贵族。 但艾斯德斯一眼就看破了哈维尔的伪装,因为她闻到了铁与血的气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那浑身紧绷、流淌着澎湃斗气的躯体,还有那隐而不发、莫测如海的骇人气势,比她狩猎过的任何超级危险种都要恐怖得多! 这哪里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贵族,这个人分明和她一样,是渴望鲜血和杀戮的野兽! 之后的故事就很简单了,见猎心喜的艾斯德斯在宴会结束后就立即找上了哈维尔,两人拼尽全力大战了一场。 那场现在回忆起来都让她觉得血脉偾张、惊心动魄的战斗,却是以平手而告终,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对哈维尔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两人在后来的时间里也曾有过一段还算愉快的交流,甚至私下里达成了一个约定,这个约定是什么,除了他们本人之外无人知晓。 再后来,哈维尔因为西南边境的变故启程回到了海索尼姆要塞。 艾斯德斯虽然感到有些遗憾,但她坚信这个男人一定还会回来,并且一直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 而这一等,就是接近五年的时间。 …… 艾斯德斯傲立于宫殿的天顶之上,暴风雪卷起她如绢的长发,在空中狂乱地飘舞着。 “你终于回来了,真是让我等了很久啊……” 艾斯德斯眺望着远方,那里是一片昏沉沉的天空,而她的视线却仿佛能够穿透云层,看到千里之外的帝都。 “这一次可不会再让你找借口跑掉了。” 艾斯德斯舔了舔诱人的唇,轻轻一笑:“无论是当年没有分出胜负的战斗,还是那个约定,都一定要有个了结。” “我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北方的暴风雪还未停息,风雪之中那一抹炫目的蓝,美得让人心醉。 ------------ 第三十一章 渴望变强的少年 帝都以北十公里的山中,“夜袭”基地。 训练场上,塔兹米火力全开,奋力地大吼着,手中的木剑舞出一片又一片的幻影。 作为塔兹米练习对象的布兰德则是游刃有余地给他喂招,或格挡,或刺击,每一次都能将塔兹米的攻击抵消掉,偶尔一次突击还能让他手忙脚乱。 久攻不下,塔兹米渐渐急躁起来,于是下一招的斩击用力过猛,露出了很大一个破绽。 布兰德又岂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长枪立即横扫过来,塔兹米堪堪挡住,但还是被一股巨力推出了十几米的距离,地面上出现了两道冒着青烟的划痕。 “哐当!” 木剑掉在地上,塔兹米的手臂微微颤抖,却是因为刚刚的横扫攻击造成了肌肉暂时性的麻痹,连剑都已经握不稳了。 “怎么了,塔兹米?气势还可以,但招式太不灵活了!” 布兰德持枪而立,神色严厉地大喊道:“在生死相见的战场上,只靠一时的热血可是没有办法活到最后的!” “我知道了!大哥!” 塔兹米强制振奋精神,伸手想要捡起地上的木剑,但长时间的训练已经让他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木剑拿起来三次,也就掉落了三次。 “算了,不要勉强自己了。”布兰德摇了摇头,“你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再这样练下去搞不好会留下什么暗伤。” 听到布兰德的话,塔兹米神经一松,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布兰德坐到了塔兹米的旁边,训练结束后,他身上那股子铁血教官的味道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又变成了平时那个关心后辈的爽朗大哥,他目光温和地看着身边的少年。 “比平时更加努力了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塔兹米闻言神色一动,有些郁郁地说:“……只是想快点变强罢了,那种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再也不要体验了。” 塔兹米其实很在意上一次暗杀“斩首赞克”任务中所发生的事情,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赤瞳和阿罗文厮杀,眼见赤瞳处境不利也无法施与援手。 他就像个胆小鬼一样,恐惧地躲起来,然后狼狈地逃走。 回到基地后,塔兹米发现赤瞳受伤了,想要从阿罗文手下逃脱,就算是赤瞳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虽然赤瞳和“夜袭”的大家都没有半分要责怪他的意思,但自尊心很强的他却把这当成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他有足够的实力和赤瞳联手对付阿罗文,或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塔兹米迫切地想要变强,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发疯一般磨练自己,哪怕只比昨天强上一分也好,他不能容忍自己继续这样无能而弱小下去了! “我不能一直拖大家的后腿,只有快点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同伴!” 塔兹米认真地说,清澈的眼神坚定无比。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很棒的决心!你也开始成长了呢!” 布兰德满脸欣慰地大笑着,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塔兹米的胸膛,用力之大,几乎让塔兹米昏厥过去。 休息了一阵之后,塔兹米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他用手臂撑起身体,半坐在地上,对布兰德说:“说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Boss了,她去哪儿了?” “去革命军总部了。”布兰德叹息一声,“哈维尔给她带来的压力太大,尤其是上一次任务的失利更是让她产生了危机感,所以决定去总部请求人手支援。” “也就是说会有新的同伴加入我们?” “没错。”布兰德点头,“革命军不止‘夜袭’这一个暗杀部队,在其它的地区也有,每个部队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Boss这一次就是打算从别的部队调人手过来,或者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刚加入的新人。” “我其实不太看好这一次的结果,毕竟每个部队都不容易,就算有人手调过来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强援。” “这样啊……” 塔兹米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却看见赤瞳突然走了过来。 “塔兹米,布兰德,有任务了,到会议室集合。” 娜杰塔不在,“夜袭”的首领一职便暂时由赤瞳来代理,赤瞳在“帝国暗杀部队”时期也曾带领过小队,对处理类似的工作很有经验。 “喔,我知道了。”塔兹米点点头。 …… “这一次的目标是帝都的毒品贸易组织,还有在他们身后为其撑腰的贵族齐布尔·利奥波德。” “据委托人所说,这个组织欺骗贫民窟的女人们吸食毒品,让她们成瘾,然后逼迫她们去妓院工作,从中赚取大量的利润。” “情报的真实性已经让雷欧奈去证实过了,这些人确实该死。” “这一次的任务分为两组同时进行,玛茵、希尔,你们负责暗杀贵族齐布尔,那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可以让希尔负责引起骚乱,玛茵你在暗中寻找机会狙杀。” “雷欧奈、塔兹米,你们去下城区,负责解决毒品贸易组织的干部,那些人的武装部队只是一些普通的护卫,对你们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但要注意你们的长相已经暴露,记得要暗中潜入。” 不愧是曾经的“帝国暗杀部队”队长,布置工作的模样很有几分娜杰塔的风范。 赤瞳又分析了一些可能出现的情况,并告之以相应的对策,整个过程都表现得精干老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喂,新人,这么简单的任务可别死了哦。” 玛茵一脸轻蔑的表情,向塔兹米挑衅。 “我才不会死呢!给我担心担心自己吧!” “哼!”玛茵扭头,一如既往的傲娇声线,“本小姐可是天才,不要拿我和你这种蠢货相提并论!” “真让人火大啊,你这个家伙——”塔兹米抓狂。 “放心吧塔兹米,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雷欧奈笑嘻嘻地一把搂住塔兹米,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挺拔的双/峰间,然后用力地挤压。 “唔唔唔——不能呼吸了,好痛苦!” “哦哦哦,塔兹米你这混蛋怎么可以这么幸福!” 拉伯克看得都流口水了,身体一跃,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扑了过来。 “也让我加入一个吧!雷欧奈大姐!” “砰!” 拉伯克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 …… 帝都上城区,哈维尔的家宅。 “将军!” 哈维尔移动棋子,将对手的棋路全部封死。 兰沉默数秒,终于无奈叹息一声:“甘拜下风。” 这已经是第五局了,兰目前的战绩是五局全败,虽然他并不是深谙此道,但自认也不是弱手,没想到居然会输得这么惨。 本来开始还想着不能让上司丢了面子,打算放放水,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真是傲慢而可笑。 哈维尔看了他一眼:“下一次不要再想着放水了,你本来是有机会赢的。” “您看出来了?” 兰苦笑,哈维尔的棋艺确实是比他高,但也高出得有限,他之所以败得这么惨,主要还是心态问题。 “哦哦,虽然看不太懂,但队长果然好厉害!连将棋都懂啊!”威尔惊叹。 “只是对将棋有些兴趣罢了,这其中蕴含着兵法之理,对我很有启示。”哈维尔说。 兰暗暗点头,心说队长歼灭西南蛮族果然不是靠的什么侥幸,他是一个稀世的兵法大家。 最近帝都很太平,明面上的犯罪已经几乎没有了,这都是“猎鹰”一席人努力的结果。 由于没有什么要忙的事情,所以哈维尔干脆直接放了两天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今天聚集在哈维尔的家里,主要是为了举行兰和威尔的欢迎派对,之前时间太紧也太忙,将这个派对延后了,现在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哈维尔就打算把这个派对给补上。 派对中,大家吃吃喝喝闹成一片,哈维尔也索性放开了,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喝酒吃菜,和大家交流着西南边境发生的趣事,最后更是一时兴起,和兰下了几局将棋。 赛琉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心里一片欢喜,自从哈维尔来到帝都后,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充实,每一天都很开心。 和以前那种浑浑噩噩,只是被一股信念支撑起的人生不同,现在的她真正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并且努力为之付出。 听着哈维尔和大家交谈,偶尔说起过去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更进一步地了解了哈维尔,这个事实让她欣喜。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女孩,但仍然想要尽全力抓住自己的幸福,她喜欢哈维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情变得越来越浓烈,让她不能自己。 不是没有想过告白,好几次都想把这份心情告知对方,但终究还是有些害怕,身份上的差距是一方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害怕被拒绝。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不……其实在她看来被拒绝的可能性还不低。 偶尔从阿罗文那里听到过一个叫做斯比娅的女孩,她是哈维尔的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很好,而且那个女孩还是名门出身,和哈维尔门当户对,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是没有胜算的。 那么,如果真的被拒绝了,她还能继续待在哈维尔身边吗? 想到会被疏远这个可能性,她就恐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有时候甚至还生出了干脆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但果然还是不甘心啊,赛琉看着哈维尔的侧脸,视线有些朦胧。 “怎么了,赛琉?” 注意到了赛琉的目光,哈维尔回过头去看她。 “……啊?啊!没事没事!只是好久都没看见阿罗文先生了,在想他现在在哪儿鬼混呢!” 赛琉俏脸微红,感觉到了发烧般的滚烫,机智地拿阿罗文当做挡箭牌。 兰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是这样啊。”哈维尔不疑有他,“我派他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了,估计在近期就会回来吧。” “副队长一个人?” 威尔神色怪异,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他深知阿罗文懒散到无可救药,要是没有人督促的话,恐怕会像处理公文时一样,干到一半就睡着了。 哈维尔看到威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笑了笑:“看来你们都对阿罗文有些误解啊,那家伙可不是真的懒,他只是厌倦无聊乏味的工作而已,像这种单独行动并且伴随着危险性的任务他是最乐在其中的。” “那家伙其实比我更适合战场,那几年在‘蛮族灭绝战争’中他可是十分活跃的,天天想着怎么更有效率地消灭敌人,单单被他阴死的家伙就有数万之数,他那‘黑狐’的名头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要是放在太平年代,像阿罗文这种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我是说真的,他就是一个喜欢刺激的变态,真要是认真起来的话,比疯子还疯子!” 三人都沉默了,仔细想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阿罗文整天散发着那种“好无聊好无聊无聊到想要去死一死”的氛围,对工作上的一些事总是提不起劲,看上去和懒散差不多。 但只要一涉及到和战斗有关的事,他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杀起人来的残忍手段连他们这些手上有过不少人命的家伙都感到有些心悸。 这个人的骨子里确实有着另外一面,疯狂、嗜血、无法无天,只是平时都被隐藏得很好。 威尔忽然想起了那唯一一次和阿罗文比试的情景,武器被阿罗文劈飞,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洪荒巨兽盯着自己的脖子,那眼神危险而又残暴,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喉咙生生撕碎。 那种感觉只出现了一瞬间,所以威尔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想来……如果自己是阿罗文的敌人,恐怕那个瞬间已经有一把利刃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这么想着,威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苦笑着说:“副队长果然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呢,我的眼光还是太浅薄了。” “能从西南军区那种地方脱颖而出,自然不会是个简单人物。”兰佩服地说,“看来在帝都警备队这里工作还把他的能力给压抑了。” “没错。”哈维尔点头,“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够心平气和坐下来工作的人,所以你来了以后,我就让他去带领‘暗影’部队了,那里才更能发挥出他的本事。” “队长对阿罗文先生真的十分信赖呢。”赛琉有些羡慕似的说。 “毕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除了他,这世间还有几个人我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呢?” 哈维尔笑了笑,回忆起和阿罗文一起度过的十几年时光,感觉有些怀恋。 众人受到感染,理解了哈维尔与阿罗文两人之间的真挚友情,都面带微笑。 “我回来了!” 外面忽然响起阿罗文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看见他大摇大摆地跨步进来。 众人现在正处于一种微妙的情绪之中,于是看向他的目光不免有点复杂。 “你们在开派对啊,正好饿了,我就不客气了……咦?” 阿罗文注意到了众人看他的奇怪眼神,于是有些臭屁地摆了个骚包的姿势,得意洋洋地说:“难道我出去一趟就变帅了这么多?哇哈哈哈——怎么样,都臣服于本大爷的魅力之下了吧?” 众人一脸黑线,那股淡淡的美好情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并对之投以鄙视的眼神,决定不理这个看不懂气氛的自恋家伙。 “喂喂喂,倒是说句话啊!我是变帅了吧?” 只有阿罗文还在那儿喋喋不休。 ------------ 第三十二章 螳螂与黄雀的相对关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没有理会阿罗文的耍宝,哈维尔直入主题地问道。 “如果没有圆满完成任务,你以为我会回来?”阿罗文反问一句,脸上就差没有写“得瑟”两个字了。 “副队长这一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威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让他去调查关于‘夜袭’的委托渠道。”哈维尔说,“无论是多么隐秘的组织,只要会和他人产生联系,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而通过这些痕迹,有时可以得到很有用的情报。” “‘夜袭’行踪诡秘,如果等待他们出手,然后再组织反击,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利,而且这也不是我的风格。现在时间紧迫,想要快速消除这个隐患,唯有主动出击!” 兰点了点头,赞同地说:“没错,如果不能拿到主动权,行动是不会顺利的。” “说说你这一次调查的结果吧。”哈维尔瞥了阿罗文一眼,“话说在前头,我不想听到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给我直接说结论。” 阿罗文正兴致勃勃地打算来一段激情澎湃的演讲,说说他是如何如何英明神武,敌人是如何如何狡猾凶恶,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直接哑火了。 在哈维尔那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之下,阿罗文悻悻地开口道:“……根据‘暗影’的调查,‘夜袭’在帝都贫民窟有个外围组织,委托都是通过他们传达给‘夜袭’,委托人只要准备好相当的金额,就可以和‘夜袭’成员在约定的地方碰头,然后在那里正式接下委托。” “委托金额?”哈维尔冷冷地一笑,“就算是为正义而战的杀手,果然也不能无偿工作啊。” “夜袭”是隶属于革命军旗下的组织,这在帝国中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说是为正义而战,其实也只是哈维尔的讽刺罢了。 “要维持一个组织的正常运转所需要的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革命军的资金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夜袭’的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但终究还是违背了初衷。”兰摇了摇头,“革命军?那种地方也不见得是一汪清潭,想要拯救帝国果然还是应该从内部入手。” 阿罗文点了点头,继续说:“这个外围组织非常隐蔽,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它,然后用了一点小手段和其中一个成员调换了身份。” 所谓的小手段当然不是指交换身份牌这种和谐的方式,那个外围成员的下场几乎可以预见,在场的大概只有威尔和赛琉不明白这句话的深层意义,其他人也不去点破。 “利用这个身份,我查到了很多东西,帝都中的革命军势力也大概摸了个清楚,这其中最有价值的一个成果,就是找到了一个不久前才和‘夜袭’联系过的委托人。” “通过这个人提供的信息,我得到了一条准确度极高的情报——‘夜袭’即将对贵族齐布尔·利奥波德还有他旗下的贸易组织展开袭杀!” 兰有些叹服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阿罗文,心说真不愧是哈维尔最为倚重的副官,闻名帝国的智将‘黑狐’,就能力来说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阿罗文虽然把过程说得很轻巧,但对谍报工作有所涉猎的兰却很清楚这个任务的艰难性,能在不犯一丝错误的情况下得到如此多的情报,兰自问是做不到阿罗文这么完美的。 因为阿罗文平时的不作为表现,外表温和但实际上心高气傲的兰原本还对他有所轻视,但现在兰明白是自己看走眼了,哈维尔对他评价无疑是正确的。 阿罗文很危险,认真起来的阿罗文更危险。 他善于藏拙,换句话说是很会扮猪吃虎,任何小看他的人都会吃一个大亏。 这种人是同伴真是太好了,兰由衷地想着。 “齐布尔?我记得是大臣一系的内政官吧,他为什么会被盯上?”哈维尔问。 “他旗下的贸易组织明面上打着医疗药物贸易的旗号,实际上从事的却是毒品贸易的勾当,他们还欺骗一些贫民窟的女孩吸食毒品,并以此为要挟,赚肉体买卖的钱。”阿罗文说。 “真是一群人渣!” 威尔怒斥一声,耿直的海军军人无法容忍这样的恶行。 “队长!让我去消灭这群恶党吧!” 正义感爆棚赛琉噌地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杀进这个人渣窝。 “不要太激动,冷静。” 哈维尔手指轻点着桌面,秋风般肃杀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赛琉和威尔两人,让他们怒火上涌的大脑立即冷却了下来。 “这群人确实应该清理,但这一次他们是‘夜袭’的猎物,我们没有出手的必要。”哈维尔说,“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利用这次机会,让‘夜袭’入网!” “你们的假期到此结束,这几天都给我把目标盯紧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家伙。‘夜袭’这一次是螳螂,而我们所扮演的角色,是黄雀。” “终于要对‘夜袭’出手了吗?真是期待啊。”阿罗文的眼中闪过一丝亢奋之色。 生与死的厮杀又将来临,而这一次,“夜袭”不会再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 入夜,帝都的街道灯火通明。 帝都下城区,花街深处的大楼之内,一场屠杀正在上演着。 “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一个戴着眼罩的中年男人大吼着,声音里满是惊恐。 突然出现的两名入侵者实力太过强大,他手下的那些护卫在片刻工夫就被杀掉了一半。 虽然不清楚这两个人有什么目的,但中年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的小命绝对不保! “砰砰砰砰砰——!” 子/弹从四面八方倾泄而来,但却并不能对塔兹米和雷欧奈造成太大的阻碍,在躲避子/弹的同时还能有效地对敌人进行攻击,或是被剑刃斩断身体,或是被拳脚震碎内脏,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手下撑过一个回合。 一拳打碎了最后一个护卫的头盖骨,雷欧奈一把抓住中年男人的脖颈,将他往上提,同时兽爪渐渐发力,冷冷地看着他痛苦挣扎。 “……你们……有什么目的……是钱吗……还是毒品吗……要我做什么都行……放过我……” 中年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心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侥幸。 “我想要的只有你的性命而已。” 雷欧奈冷笑,另一只手猛地握拳,狠狠地轰击在中年男人的胸口上,将他打飞的同时轰碎了他的心脏。 中年男人的尸体撞翻了桌子,菜肴、餐盘、酒水倒了一地。 塔兹米走了上来,收剑入鞘,说:“全部解决,这样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对吧,大姐?” “嗯!”雷欧奈点点头,随即一把搂住塔兹米的脖子,媚笑着说,“呐,塔兹米,现在时间还早,陪姐姐去酒馆喝一杯吧!” “又喝酒……” 塔兹米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却突兀地从两人身后响起。 “想喝酒?那跟我去帝国监狱喝一杯如何?” 声音漠然,彻骨的杀意毫无征兆地降临,让两人的瞳孔瞬间收缩。 “快闪开——” 雷欧奈一把推开塔兹米,同时身体后跃,打算先拉开距离。 然而身体刚刚离地,她的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妖艳冰冷的紫色瞳孔,一股寒意瞬间从脑后炸开,然后快速蔓延全身,绝望的感觉不可抑制般地涌上心间。 没等雷欧奈有丝毫动作,应该说她根本没有机会做出任何动作,包裹着凌厉劲风的拳头就已经印在了她的腹间,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身体撞碎了三面墙壁,在最后一面墙上砸出了一个深坑,蜘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快速蔓延。 雷欧奈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剧痛使她的神经产生了麻痹感,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权,但她还是没有放弃挣扎。 这种程度的伤,“狮子王”马上就能恢复……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道银白色的闪光就忽然激射而来,可怕的穿透力瞬间撕裂雷欧奈的身体,将她牢牢钉死在墙上。 “噗啊——!” 再度遭到重创,雷欧奈再也承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低头看了看穿透她身体的骑兵枪,又看了一眼保持投射姿势的哈维尔,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昏死过去。 “大姐——!!” 塔兹米刚爬起来,就看到雷欧奈如此的惨状,眼睛瞬间就红了,仇恨的目光瞪视着哈维尔,怒吼着挥剑扑了过去。 “你这混蛋!去死——!!” 哈维尔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任凭塔兹米靠近。 就在剑锋逼近他周身一米的瞬间,几声尖锐的枪响忽然传入耳中,凌厉的攻势也随之停止。 塔兹米的后背爆开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弹孔,鲜血顺着烧焦的皮肉不要钱似的淙淙外冒,瞬间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他艰难地转过身,只见赛琉正举着旋棍式的特质手枪站在他的身后,漆黑的枪口正冒着青烟。 “咚”的一声,塔兹米直挺挺地倒下,昏迷的前一秒,他听见了哈维尔的声音。 “在战斗中要时刻注意周围的气息,难道布兰德连这一点都没有教你吗?” …… 帝都上城区,公园林地。 青石铺成的道路上,玛茵和希尔奔跑着,任务已经完成,她们正在撤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清晰入耳。 “跟赤瞳说的一样,齐布尔真的是一个很谨慎的家伙呢,居然一直埋伏到深夜才找到机会将他狙杀,塔兹米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基地了吧……啧!真不该和他赌谁的任务完成得更快,这下输定了!” 玛茵撇了撇嘴,一想到那个家伙待会儿臭屁的样子就觉得不爽。 “玛茵和塔兹米最近关系很好呢。”希尔微笑着说。 “哈?你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啊?我怎么可能和那种家伙关系好啊!?”玛茵直接炸毛了。 “可是……”希尔迟疑地说,“你最近总是在说关于塔兹米的话题啊。” 玛茵愣了愣,随即小脸变得通红,大声反驳:“那是偶然呐!偶然!这种小概率事件不要拿出来当作证据啊!” 此时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密林之中,有三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出现了,是‘夜袭’的希尔和玛茵,不枉我们在这里埋伏了这么久。” 兰站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之上,浓密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身形。 他微笑着,此时此刻,这份笑容少了几分一贯的温和,却多了几分意味难明的冷意。 “副队长,我们要怎么做?” 威尔已经发动了“贵族战车”,漆黑的铠甲覆盖全身,让他看上去宛如黑夜里的钢铁战神。 “能活捉自然是最好,不能活捉杀了也无妨,对方也是帝具使,不要因为我们人数占优势就疏忽大意,全力上吧!” 阿罗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嗜血之意。 “现在,行动开始!” ------------ 第三十三章 仇恨的种子正在发芽 昏暗的地牢透不进一丝阳光,只有几盏不算明亮的劣质电灯还在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因为常年没有光照,地牢里不仅阴湿寒冷,而且还充斥着恶心的霉烂味。 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环境,但对老鼠和虫子来说无疑是乐园。如果静下心来倾听,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咬木头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雷欧奈撑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的意识还处于一个短暂的空白期,大脑之中一片混乱。 “是这样啊……我被抓住了……” 她回忆起了事情的经过,撑起身体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生锈的牢房,阴冷潮湿的空气,木头发霉的腐烂味,感觉不到一丝的光线,跟“夜袭”关押俘虏的地牢有些相似。 “这里……就是帝国监狱吗?” 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感觉来得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剧烈,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手臂一软,支起的身体差点就要倒下去。 雷欧奈微微低头,想要看看伤口的状况,她清楚的记得被哈维尔投掷的骑兵枪贯穿了胸口。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要是不能及时处理的话也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入眼的是胸口处染血的纱布,已经有人帮她做了应急处理。 看来那个将军大人还不希望她死,至少就目前来说,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雷欧奈并不感谢哈维尔救了她,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个将军大人没有安什么好心。 自己的存在,只是他和“夜袭”谈判的筹码,一旦他无法榨取更多的价值,恐怕那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向着腰间摸了摸,“狮子王”果然已经不在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帝具的她也就比塔兹米强上一点,而且现在她无法用“狮子王”的超强恢复力治疗伤势,重伤之下,跟废人也差不了多少。 “……对了,塔兹米!” 雷欧奈忽然想起了那个和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杀手后辈,在自己昏迷之后也不知道塔兹米怎么样了。 是和自己一样被关进帝国监狱了吗?还是说…… 想到那个可能性,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塔兹米!塔兹米!你在这里吗?” 抱着万一的心情,雷欧奈呼喊着塔兹米的名字。 “……大姐?” 虚弱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十分沙哑低沉,但确实是塔兹米的声音没错。 雷欧奈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无论此时的状况如何,但只要还活着,就不算太糟糕。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雷欧奈问了一声,塔兹米的牢房在她并排的左边,虽然听得到声音,但人是看不到的。 “……不算好,后背中了好几枪,连肺叶都被打穿了,虽然已经经过治疗,但现在连动一下都很困难。”塔兹米苦笑着说。 “我这边也是糟糕到了极点,帝具被拿走了,没有办法治愈身体的话,越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啊。” 雷欧奈满脸无奈,又躺在了地上,身体行动不便的话她也不勉强自己活动了。 她在想为什么哈维尔会在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在那里。 碰巧吗?情报泄露吗?还是有内鬼吗? 如果是后者的话,其他的同伴可能也会遇到危险。 这么一想,她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暗影”作为哈维尔手中的杀手锏之一,情报侦察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从这一次阿罗文利用它查明“夜袭”外围组织的窝点就可见一斑。 但这种事情终究是可一不可二,雷欧奈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情报出现泄露,组织内部自然会进行大面积的清洗,阿罗文的那些布置根本就藏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某个成员的不正常死亡,也许还会顺藤摸瓜地找到关于阿罗文的线索。 但无论那个组织现在怎么蹦哒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在阿罗文得到足够的情报后,他就断定这个组织的价值剧减,所以相关的剿灭工作也同时在准备中。 就在哈维尔他们伏击成功后,由莱特率领的帝都警备队也按照命令拿着武器找上了门,现在那里早己经被屠戮一空,自然不会再有所谓的下文了。 “……塔兹米……雷欧奈……是你们吗?” 右边的牢房里忽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女声,这个声音雷欧奈和塔兹米都很熟悉,这是属于玛茵的声音。 “……玛茵!?” 雷欧奈惊得坐了起来,伤口因为这一举动又裂开了少许,疼得她龇牙咧嘴,但还是强撑着开口道:“你也被抓来了吗?这么说……希尔也在这里?” 这一次执行任务的同伴都被抓到了,看来确实是情报泄露或者外围组织有内鬼,用碰巧这种理由显然是说不通的,“猎鹰”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 “……希尔……希尔她……” 玛茵的声音吞吞吐吐,又似乎有些呜咽,其中可以感受到庞大的悲伤。 “……喂,开玩笑的吧?” 雷欧奈想到了某个可能,但却不敢相信,她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听到另外一个答案。 “……玛茵,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了,希尔她……到底怎么样了?”雷欧奈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希尔她……为了保护我……被那个叫阿罗文的男人……杀死了……” 周围一片死寂,无论是雷欧奈还是塔兹米都脑袋一懵,满脑子都是玛茵那最后一句话。 希尔死了,希尔被杀了,希尔被阿罗文杀死了…… 隐约中似乎听到了眼泪“啪哒啪哒”落地的声音,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哭泣,只是觉得本就崩坏的世界好像又缺失了一角,所剩不多的重要之物似乎又消失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悲伤一瞬间充斥心间。 没有人可以习惯同伴逝去的悲伤,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着、蹂躏着、撕扯着自己的心脏。 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会一直存在于人们的心中,一生一世,如影随形,如同附骨之疽,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永远折磨着活下来的人。 “……可恶!可恶!可恶啊——!!” 塔兹米用拳头狠狠击打着地牢的墙壁,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砸得拳头血肉模糊,甚至隐约露出了惨白的指骨。 但他还在用力地砸着,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希尔死了,那个戴着眼镜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死了。 那个天然呆总是迷迷糊糊的女孩死了。 那个喜欢从后面抱住自己,像姐姐一样温柔的女孩死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死? 为什么那么温柔的人会死!? 这是一个可以坦然接受的结果吗? 不,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就这样接受啊!? “……猎鹰!阿罗文!哈维尔·萨尔蒙多——!!” 他嘶吼着,用力叫出仇敌的名字,每一字都是咬牙切齿。 他背后的伤口在撕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绷带,又染红了衣服,让他一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只能用这种类似于自残的方式来发泄心中澎湃的怒火,只能用这种无力而笨拙的方式来麻痹心中涌动的痛苦,也只能用这种可怜可悲可笑的方式来铭记心中这份刻骨的仇恨! 他好恨!恨自己的弱小! 从来没有一刻他是如此渴望力量! 如果他拥有着能够扭转一切的力量,也许希尔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地牢里没有其它的声音,只有塔兹米痛苦的咆哮声在四周回荡。 无论是呆看着天花板的雷欧奈还是蜷缩在牢房一脚的玛茵都没有说话,她们沉默着放任塔兹米不理智的行为。 曾经的她们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无法忍受失去同伴的痛苦,肆意的发泄着,流着泪大声哭嚎。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渐渐明白了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并开始将这份痛苦深埋在心间,学会了冷漠,沉淀出了麻木。 在悲伤或者痛苦之前,她们知道自己首先是一个杀手,身为杀手就必须要有随时面对死亡的觉悟。 斩杀敌人亦或是被敌人斩杀,这是她们成为杀手的那一刻起就必然承受的命运,谁也无法幸免。 …… 下城区,帝都警备队总部。 “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接下来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哈维尔扫视一圈,看了看并没有受伤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用被俘虏的几个人当作诱饵,将其他的‘夜袭’成员引出来对吗?”阿罗文说。 “没错,具体的实行对策还需要再花一点心思。” 哈维尔思索着,忽然看了阿罗文一眼:“说起来,难得你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啊,只俘虏了一个‘夜袭’成员,而杀死了另一个,陷入苦战了?” “说是陷入苦战也确实不能否认啊。” 阿罗文摸了摸下巴,边回忆边说:“浪漫炮台·南瓜不愧是爆发性第一的帝具,那种火力实在是个威胁,因为战况一时僵持不下,我本想着先解决那个‘南瓜’的持有者,但却被另一个女孩阻止了,结果在混战中将她杀死,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战斗赢得并不算完美。” “‘南瓜’的性能就是遇强则强,如果操作得当,理论上可以爆发出超越‘帝国最强’的力量,而且那个女孩的天赋还不低,你会觉得扎手也是理所当然的。”哈维尔说。 威尔听得暗暗咋舌,“帝国最强”诶,听起来好遥远的样子。 他的师傅伊西多曾说过,他的实力已经大致上成形了,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大幅度的变化,想要达到“帝国最强”更是遥遥无期。 没想到那个叫玛茵的女孩居然还有这样的潜质,怪不得在和她交手的时候隐隐会生出危险的感觉呢。 “不过俘虏是四个还是三个都无所谓,这并不影响我的计划。”哈维尔继续说,“兰,你去帝都的公告板发布警备队的告示,就说被‘猎鹰’捕获的几个‘夜袭’杀手会于七天后在帝国广场公开处刑。” 赛琉皱着眉想了想:“队长是想要逼迫‘夜袭’劫法场,然后在处刑那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也不对。”哈维尔不置可否。 赛琉的眉头搅在一起,难得她动了动脑筋,还以为这一次的看法一定正确呢,但哈维尔的态度让她明白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兰摇了摇头,解释道:“队长确实有逼迫‘夜袭’的意思,但劫法场绝对是不可能的,帝国广场位于皇宫外围,守备森严,行刑那天更是有近卫军团层层把守,在那种地方救人也未免太不现实了。” “以传闻中娜杰塔的谨慎性格,一定会选择另一种方式……那就是攻入帝国监狱!这一条路虽然也很危险,但要面对的仅仅只有帝都警备队和‘猎鹰’的力量,就成功率来说明显比劫法场高得多。” “那个,”威尔默默地举手发问,“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夜袭’一定会来救人,不存在那几个‘夜袭’成员被放弃的可能性吗?” “那种可能性为零。”阿罗文笃定地说,“现在几乎全帝国的人都知道‘夜袭’是革命军旗下的组织,对‘夜袭’成员进行公开处刑会对革命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损害,革命军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就算娜杰塔不同意,革命军也会对其施加压力,她不想上也得上,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阳谋!” 威尔愣了几秒,看了阿罗文一眼,又偷偷地瞟了瞟哈维尔和兰,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挫折,于是蔫耷着脑袋不说话了。 赛琉则是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她有些佩服地看着哈维尔,心说真不愧是队长,居然可以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这下子就算是‘夜袭’也没招了吧?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整个计划的流程就是这样,‘夜袭’一定会来,也不得不来!” 哈维尔平静地扫视一圈,见众人都已经心中有数,这才开口道:“这几天把帝国监狱的防御提升到最高级别,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夜袭’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 “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战斗,我们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让‘夜袭’彻底消失在帝都!” “是!”众人齐声说。 ------------ 第三十四章 夜袭的应对之策 最近帝都变得热闹起来了,在公开处刑的告示张贴出来后,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对其议论纷纷。 因为将军大人在民间有着极高的人气,所以大多数议论都是在极力申讨“夜袭”,虽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夜袭”的支持者,但在帝国的高压政策下,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这个时代的信息流动是很慢的,最便利的传播手段就是通过驯养过的玛古猎鹰传递信息,很没有效率,而且很容易出现信息的遗失。 但人民群众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在这股如海如潮的议论声浪中,仅仅一天的时间,公开处刑的事情就已经在帝都乃至帝都周边地区都传开了,说是人尽皆知也不为过,而且大有向整个帝国蔓延的趋势。 处于人民议论中心的“夜袭”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件事情,事实上,他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了。 …… 会议室里的空气一片沉重,每个人都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仿佛有一片化不开的阴云正盘踞在他们头顶,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也带来了阴郁的心情。 娜杰塔看着好像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心一片苦涩,一下子就减员四人,这对“夜袭”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没有谁的心情是好受的。 刚刚从总部回来,等待自己的却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吗?真有你的,哈维尔。 娜杰塔苦笑,她从来没有小看过哈维尔,相反她对自己这个表弟非常忌惮。 但即使如此,在两人明里暗里的交锋中她也从未占到过什么便宜。 作为年轻一代的拔尖者,她其实是相当自负的一个人,从来不曾惧怕过谁。 然而面对哈维尔,她生平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颓败的情绪,哈维尔就像一座大山压了在她的肩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Boss,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职。” 赤瞳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娜杰塔的眼睛,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甚至可以听到骨节的哀鸣声。 她认为雷欧奈四人被抓都是因为她的不谨慎,所以从得到消息后她就一直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过责备自己了。” 娜杰塔摇摇头,开导着赤瞳:“外围组织会出现问题这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哈维尔的隐蔽工作做得实在是太好了,他一定早就到发现了蛛丝马迹,但却一直忍到现在才动手,为的就是给我们重重一击,就算我没有离开,恐怕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在这时,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声忽然响起。 “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吧,这一次可是被对方狠狠将了一军哦,你们考虑过今后的对策吗?” 说话是一个橘红色长发的娇俏少女,她身穿黑白相间的衬衫加背心外套,身下是红格子的短裙,头戴耳麦,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颇有种时尚女孩的味道。 少女的名字叫切尔茜,她是娜杰塔从革命军总部带回来的新成员,据说是一个暗杀战绩与赤瞳相当的强力杀手。 “公开处刑是一定要阻止的,不然会对革命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但帝国广场那天一定守备森严,与其做劫法场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倒不如考虑一下劫狱的可能性。”布兰德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问题是我们是否能在‘猎鹰’还有帝都警备队两股力量的守卫下救走雷欧奈大姐他们,不是我说丧气话,就算加上须先生和切尔茜,我也不觉得能够打败哈维尔,那家伙可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来形容的怪物啊!” 拉伯克坐在娜杰塔的身旁,凝重的表情,说明他不太看好这一次的行动。 拉伯克嘴里的须先生,是娜杰塔在革命军总部得到的新帝具——电光石火·须佐之男。 作为一个生物类人型帝具,须佐之男不仅拥有强大的恢复力,作战能力也十分优秀,整体实力几乎还要在布兰德之上,但就算是加上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拉伯克依然觉得胜算不大。 “不,如果须佐之男使用秘技的话,或许有几分赢的可能。” 娜杰塔沉思,想到那个使用一次就会消耗她三分之一生命力的可怕杀手锏,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 众人对须佐之男的秘技都不太了解,但看到娜杰塔的表情,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大杀招,或许可以成为一张与哈维尔对抗的王牌。 想到这里,他们的表情微微放松。 “为什么一定要和那个哈维尔硬碰硬呢?” 切尔茜用手臂拖着香腮,说出了不同的看法。 “以我所掌握的情报的来看,就算我们最后打败了他,也一定是一场惨胜。既然如此,不如想个办法把他引开,反正我们的最终目的只是救人不是吗?” “就算你这么说啊……”拉伯克抓了抓头发,苦笑着说,“要是能想到办法,我们也不用这么苦恼了。” “根本不用去想,眼前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切尔茜高深莫测地说。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过来,满脸意外地看着切尔茜,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成员居然还是一个脑子不错的智力派人物。 不过想想这个女孩的帝具也不是战斗型的,要是脑子不好使的话,也不能创下可以和赤瞳相媲美的暗杀成绩了。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娜杰塔满怀期待地问。 切尔茜将嘴里的棒棒糖取出来,用舌头舔了舔,面对众人的目光显得毫不怯场,她抬头看向娜杰塔。 “Boss你知道纳加基德和赫米这两个人吗?” 娜杰塔点了点头:“是我曾经的同僚,两个人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他们怎么了吗?” “事实上这两个人已经被革命军暗中策反了,现在正借着讨伐山贼的名义秘密转移,实际上是要去东南方和革命军完成合流。”切尔茜诡异地笑了笑,“如果让帝都的高层知道这个消息你猜他们会怎么做?他们肯定会派出最精锐的力量对叛徒进行追杀,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整个帝都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除了‘审判之矛’外不做他人之想。” 切尔茜摊了摊手,美丽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看,这样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哈维尔会得到命令去追杀叛军,而我们则可以趁此机会营救同伴,很有可行性的一个计划对不对?” 众人沉默,不是因为没有听明白,正是因为听懂了,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终还是娜杰塔发话了:“这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但这样做的话……” 她皱了皱眉,显然有几分顾忌。 “……不就等于我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选择牺牲同伴了吗?” “牺牲同伴?你在说什么啊Boss?”切尔茜轻笑一声,“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同伴哦,充其量只能说是投机分子罢了,真正立志于革命的同志们现在早就和Boss你一样奋战于革命的前线了。” “到如今都还留在帝国的人,不是帝国的死忠份子,就是站在岸边望风,想要从中谋取最大利益的野心家,这样的人能算得上是同伴?” “这两个人我都调查过,这些年来他们被大臣打压得很厉害,在大将军那里也不太受欢迎,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勉强答应了革命军的招揽,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好人?”切尔茜冷笑,“革命军总部现在鱼龙混杂,就不要再把这种人放进去添乱了,老老实实死在路上顺便帮我们转移哈维尔的注意力才是他们应该表现出的价值。” 众人交流着眼神,皆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意动之色,哪怕是娜杰塔都表现得不是那么立场坚定了。 切尔茜说得很有道理,革命军这些年来为了尽快扩张势力,放低门槛招收各方人马,虽然现在势力大致成形,但其内部也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早就不是原先的铁板一块了。 革命军的领袖雄才大略,娜杰塔相信他迟早能解决这些问题,但添乱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从这一方面来说,纳加基德和赫米的价值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少以娜杰塔在革命军的地位,就算阴死了这两个人,革命军领袖也会默默帮她善后。 “如何,Boss?你打算怎么做?” 切尔茜直视着娜杰塔的眼睛,说到底她也只是帮忙提个意见,真正做决定的人还是娜杰塔。 其他人也都在等着娜杰塔发话,虽然他们觉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极高,但如果娜杰塔说“不”的话,他们也会毫无意见地表示赞同,然后再想别的办法,娜杰塔就是拥有这样的威望。 再度沉默片刻,娜杰塔在心中忖度着得失,一遍又一遍思量着可能发生的情况,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嗯,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吧。” “耶——” 切尔茜笑嘻嘻地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这其中大概有计划被认可的欣喜,也有在团队中起到切实作用的满足。 ------------ 第三十五章 谋略的交锋 宫殿外围,大将军府。 会客室内,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盏刚刚沏好的清茶,此时正散发着浓郁的茶香。 “不知大将军今日唤我前来有何指示?”哈维尔端起茶杯,左手拨弄着茶盖,轻声问道。 “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布德沉稳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我知道你最近忙于‘夜袭’的事情,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给你增加额外的负担,但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要,而我必须要守护宫殿,整个帝都也只有你有能力完成这件事了。” “大将军但说无妨。”哈维尔脸色不变,“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就应该为帝国分忧,就算辛苦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布德微微颔首,刻板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雷克特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布德和雷克特是同时代的人,私下里关系还不错,他没有子嗣,所以一直把哈维尔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并对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现在孩子已经长大了,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让他满意,甚至已经超越了他心中的期望值,成长为帝国的顶梁柱,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在渐渐老去,迟暮的猛虎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旺盛精力,他无力再改变什么,所以他要把哈维尔推上大将军之位,然后看着帝国在哈维尔的手里重新焕发生机,这是他现在仅有的愿望。 “那么,关于任务的内容,大将军能详细和我说说吗?”哈维尔说。 “事情是这样的……”说到正事,布德的脸色又严肃起来,“帝国情报机关最近得到消息,纳加基德和赫米已经反叛了,现在正在暗中撤离,打算跟革命军合流。” “帝国现在本就是风雨飘摇,再发生这种事情,一定会对帝国的威信造成极大的损害,所以我需要用他们的头颅来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最后一句话说得是杀气凛然,虽然早已不再踏入战场,但常年居于上位所养成的威势,就算是哈维尔也为之侧目。 “明白了,我会将他们的脑袋带回来。” 哈维尔点了点头,语气风轻云淡,好像说的不是要去千里之外砍下两个将军的脑袋,而是要去湖边捡起两块鹅卵石。 “不过话说回来,”哈维尔忽然露出思索之色,“这个情报未免也来得太巧了一点,好像有人故意要让我离开帝都一样,难道那两个家伙是‘夜袭’放出的诱饵?”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派出一部分近卫军帮你防卫帝国监狱,这样一来想必‘夜袭’那边也会有所顾忌吧。”布德建议道。 哈维尔想要用那几个俘虏逼出娜杰塔的计划布德大体上也是知道的,这一次要不是没有其它办法他也不会来找哈维尔帮忙,所以在心里还是想要做出一点补偿。 “没有那个必要,”哈维尔摇了摇头,随即轻蔑一笑,“就算他们真的是‘夜袭’的诱饵又如何?不过是两个酒囊饭袋罢了,收拾他们根本用不了多久,先取下他们的头颅,然后再回来解决‘夜袭’,时间上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说得真特么霸气! 布德心中苦笑,纳加基德和赫米再怎么说也是帝国中小有名气的骁勇之将,但在哈维尔眼里居然是这么不堪…… 好吧,人家有说这种话的底气,毕竟所有和他在战场上相见的敌方将士,最后都变成了累累尸骸。 当年那个青涩的后生小子,现在已经完全超越自己了呢。 想到这里,布德不免感到有些落寂。 岁月啊,真是不饶人。 …… “你就是这样跟大将军说的?” 回到家后,阿罗文听哈维尔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有些无语地说:“吹这种牛皮你就不会觉得脸红吗?对了,说起来你这家伙是个面瘫,就算脸红别人也看不出来哦。” “不要把我和你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混为一谈,我说出来的事情自然也就能做到。”哈维尔露出蔑视的眼神,“当然以你那贫瘠的想象力自然猜不到本天才的想法,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你还真有办法啊?”阿罗文讶然,连哈维尔对他的讽刺都不在意了,“可不是我看不起你,纳加基德和赫米已经逃离到很远的地方了,以你的行军速度就算可以追上他们,但讨伐成功后再回到帝都,时间也一定超过七天了,你以为‘夜袭’会等到那个时候?” “我敢肯定,你前脚刚离开帝都,‘夜袭’的袭杀一定后脚就到,没有你的话,我可没有把握拦下他们所有人,指不定就让他们营救成功了呢?” 哈维尔满头黑线地看着阿罗文,这个混蛋居然在笑,是那种很兴奋很兴奋的笑。 他敢肯定这个战斗狂一定是巴不得自己离开,好给他机会和“夜袭”的强者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没有把握拦下所有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拦下大部分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滴,漏掉的个把杂鱼交给威尔他们解决就行了。 这其实也是一种办法,但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一“夜袭”还有没有用上的隐藏战力呢? 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不到万不得已,哈维尔是不会制定这种计划的。 而这一次,显然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要怎么做到两头兼顾,那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不用你关心。”哈维尔一点都不想满足阿罗文的好奇心,“你给我按照预定计划留守在这里,如果发生预料之外的情况就尽量拖延时间,我会及时赶回来。” “是是是,谁叫你是我顶头上司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罗文摊摊手,虽然对谜底有些好奇,但反正最后都是要揭晓的,不急于一时。 他知道哈维尔一定是有某种计划,“夜袭”或许以为这一次成功算计了哈维尔,但哈维尔真的是那么好算计的?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无数直接或间接死在哈维尔手里的阴魂们正在地狱里哭诉呢! “你现在就去散布消息,”哈维尔吩咐道,“就说我已经集结了一万骑兵,要对纳加基德和赫米两人进行千里追杀,要不留余地地大力渲染我的决心,我希望这个消息能够尽快传到那两个人的耳中。” “哈?”阿罗文愣住了,“你这不是逼他们逃得更快吗?以你的名头,谁敢跟你打?他们肯定会怕得昼夜急行军啊,你要追上他们不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吗?” “要的就是他们害怕,而且是越害怕越好,不这样的话我也达不到我的目的啊。”哈维尔瞥了过去,“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做事啊!” “喔。” 阿罗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 西南地区,千军城。 太守府里,安德烈急冲冲地走进伊诺克的书房,一进门就是大声地抱怨:“伊诺克,你这家伙急急忙忙地找我来干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忙吗?要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信不信我分分钟拆了你家酒窖?” 坐在主位上的伊诺克优雅地摇着蒲扇,不慌不忙地说:“哈维尔大人的飞鹰传书,其中有关于你的命令下达,这理由合适吗?” “呃……合适合适。”安德烈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伊诺克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喏,这就是命令书,你自己看一下吧。” 安德烈接过,立即打开看了起来,良久,才抬起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安德烈有些迟疑,“这计划……真的可能成功?” 伊诺克白了他一眼:“你追随哈维尔大人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那位大人又几时失败过?不是我打击你,别看你顶着‘西南猛虎’的名头,在军略上,大人绝对甩你几条街!” “哈哈哈,说的也是,中将可是我生平仅见的稀世战略家啊!”安德烈没有半点受挫的模样,反而是哈哈大笑。 随后,他又看了看命令书上的安排,脸上是佩服与惊惧共存的表情。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 第三十六章 各方行动 “根据密探传来的消息,哈维尔已经率领一万人的骑兵部队从城门处离开,所造成的声势浩大,看样子他对纳加基德和赫米的人头是势在必得啊。” 会议室里,娜杰塔看着最新得来的情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心般的笑容。 “什么嘛,还不是中计了。” 切尔茜的嘴角微微上翘,心里有点小得意。 “那个哈维尔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嘛,我还真以为他有个三头六臂呢。” “不要大意,就算哈维尔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视的。” 娜杰塔提醒道:“以他一贯的风格,肯定会留下相应的后手,一个不注意的话,对我们的打击会是致命的!” “没错。” 布兰德点头赞同道:“以那个男人的心思缜密,也许已经注意到这个事件是我们一手策划的,假装中计然后引我们上钩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你们多心了吧,真要是注意到了,他还会那么放心大胆地离开吗?” 切尔茜撇撇嘴,有些不在意地说道。 看到切尔茜如此表情,娜杰塔就已经明白她现在在想些什么了。 切尔茜显然是个很有自信的女孩,自己精心布置的谋划被别人简单看穿,这种事情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她才不会承认呢,这是她心中一份小小的坚持,亦或说是骄傲。 娜杰塔曾经也是这样的心态,因为从小就严于律己,刻苦钻研,所以她的才智远超同龄人,这让她一度认为自己是帝国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人。 但这种想法在某两个人出现之后就开始产生了动摇,这两个人就是哈维尔和艾斯德斯。 她人生中有数的几次挫败都是出自这二人之手,在与艾斯德斯的战斗中她甚至被夺去了右眼和右臂,一身武艺就此废了大半。 经此大变,她才明白这世上的天才原来不止自己一个,有些人的才能甚至只能让与之竞争的人感到绝望。 于是她收起了自己心中那些许的狂妄自大,变得更加冷静谨慎,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蜕变。 现在的切尔茜也是这样,她目前为止的人生经历虽然还算精彩,但终究格局太小,没有见识过某些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怪物。 等到她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也许心态就会发生改变了。 “无论如何,哈维尔现在离开了帝都,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娜杰塔不想同伴之间发生无谓的口角,于是转移了话题:“我们必须要尽快展开营救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见众人点头,娜杰塔继续说道:“这次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我、须佐之男、布兰德、赤瞳、拉伯克从正面进攻,吸引敌人的主力。” “切尔茜暗中潜伏,在战斗打响之后,利用变身能力潜入帝国监狱,将雷欧奈、塔兹米他们救出来,可能的话最好找回他们的帝具。” “等到全员汇合之后,我就会组织撤退,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营救同伴,所以大家都不要恋战……以上就是这次任务的全部内容,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道。 …… 距离帝都一千多公里的东南方,一个有着三万多人马的大部队正在急速行军中。 这支部队装备精良,行军的动作整齐干练,显得训练有素,而且在整个行军过程中,除了必不可少的脚步声和铁甲摩擦的铮铮声,竟然没有太多其它的声音,整支部队笼罩着一股沉默的氛围,沉默得让人觉得压抑。 领头的两个身着上级军官服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皆是二十七八岁的大龄青年,他们的胸前别着军徽,真实地说明了他们在帝国中的地位——少将。 不是所有人都是哈维尔那样的怪才,能在三十不到的年纪就跻身将军之位,这在帝国中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此时,这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都骑在马匹上沉默不语,脸上充斥着或忧虑或恐惧或不甘的情绪,好像马上就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到他们身上似的。 “……纳加基德,你说我们能够逃得掉吗?” 头发有些微卷,下巴上留着胡渣的青年有些担忧地说道:“哈维尔既然放出话来要杀我们,那就一定有追上我们的手段,像这样一直急行军真的有用吗?” “你给我闭嘴!赫米!” 旁边身形彪悍健硕的男人大吼道:“瞧瞧你这没胆的熊样!就算被追上了又能怎样?跟他拼命就是了!真当我们这三万兵马是吃素的吗!?” 这个男人有着一头乱糟糟的似乎不怎么打理过的咖啡色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头带固定住,表现出了几分很有男人味的狂野。 他的脸是属于棱角分明很英俊的那种类型,但却被右边脸颊上一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这道伤疤一直从右脸颊蔓延到脖子下方,也许还被衣服遮住了一些,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攻击性和危险性。 这两个人就是纳加基德和赫米,是被夜袭所利用的可怜虫,也是哈维尔口中的酒囊饭袋。 但他们真的是酒囊饭袋?也许帝国中确实有不少适合这个称谓的白痴将军,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这两个人。 看看他们身后的兵马就知道,这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只有真正懂兵的沙场战将才能训练出这样的精锐士兵。 不过对于哈维尔来说,他看不上眼的家伙自然就是酒囊饭袋。 虽然这两个人确实有点小本事,但他们的人品也确实不乍样,再加上五年前哈维尔和他们之间曾爆发过一点冲突,这让哈维尔更加不待见这两人,所以就一直酒囊饭袋、酒囊饭袋地叫他们。 “拼命?你是认真的?” 赫米面色难看地说道:“你真的以为我们的人数比较占优势就可以和哈维尔抗衡了?别他妈/的开玩笑了!跟那种怪物战斗我们会死的!五年前的那件事情还不能让你吸取教训吗!?”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畏缩之色,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和哈维尔战斗,那种绝望一生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要不是大臣逼得太紧,他又怎会鬼迷心窍地在革命军的游说下产生动摇?他才没胆子站在哈维尔的对立面呢! 最初的那股热情过了之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心里正有些后悔害怕呢,就得到消息说哈维尔率军杀了过来,要取他们的人头。 要不是还隔着一千多里的距离,他早就舍弃尊严,下跪乞饶了。 纳加基德沉默了,他哪里是真的有信心和哈维尔正面抗衡,那种怪物谁又能与之抗衡?就算拼了命又如何?拼来拼去死的也一定是他,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心情烦闷之下的自暴自弃罢了。 五年前在帝都,他和赫米欺哈维尔年少,也是出于某些嫉妒的心理,打算去挑衅挑衅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少年将军,结果双双被哈维尔送进帝国医疗院。 赫米被打断了全身至少三分之一的骨头,他则是差点被劈成两半,在身上留下了一道一辈子都去不掉的难看伤痕。 直到现在,这道从右脸颊一直蔓延到右胸的狭长伤痕每逢阴雨天都还在隐隐作痛,这是他一生都抹去不掉的屈辱!同时也让他一生都活在对哈维尔的恐惧之中! 他本来是一个自负且自尊心极强的人,但知道哈维尔要追杀他们之后,真的是怕到骨子里了!率领部队拼了命的急行军,但那股危险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怎么甩也甩不掉。 按照常理来说,只要他们不眠不休地昼夜行军,就算哈维尔的速度是他们的两倍,也是没有机会在他们和革命军汇合前拦下他们的,他们完全都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那只是按照常理而已,谁敢用常理来度量哈维尔? 西南的那群蛮族想必是这么做了,结果被哈维尔给灭族了,血泪一般的前车之鉴啊! 纳加基德不想死,所以他必须要在哈维尔追上他们之前做点什么! 他思考着,思考着,思考着如何做才能逃出哈维尔魔掌。 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有些危险的办法! “我们改道。”纳加基德忽然说道。 “啊?”赫米一愣。 “我们现在改道,从另一条路去和革命军汇合。” “另一条路?” 赫米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哪来的另一条路?去东南边境的革命军总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啊!” “不,还有一条路!”纳加基德笃定道。 “喂,你不会是指……”赫米惊疑不定。 “没错,横跨黑风山脉,只要过了潜渊谷,就可以直接到达革命军总部!”纳加基德坚定地说道。 ------------ 第三十七章 战端之始 黑风山脉,那是帝国的一大险地,同时也是革命军抵御帝国军队的一个重要屏障! 在革命军壮大以前,是个非常弱小的势力,帝国为何没有趁机将其消灭? 就是因为革命军有黑风山脉作为天然屏障,帝国想要彻底消灭革命军的话,所造成的损耗完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再加上那时的革命军确实弱小得让人生不出危险感,所以帝国干脆就置之不理了。 不得不说,革命军的领袖确实是一个天才人物,他为革命军的崛起争取了时间。 和西南边境的落日山脉比起来,黑风山脉的环境显得更为恶劣,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听说过里面生活着什么异民族。 不说那无处不在的毒沼泽和瘴气,单单就危险种来说也比落日山脉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可见其危险度。 革命军总部北面是黑风山脉,南面临海,处于一个十分封闭的环境,想要与外界想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避开黑风山脉,从一条很久以前被开凿出来的偏远商道通往外地,纳加基德和赫米一开始就是打算走这一条路。 而现在,为了躲避哈维尔的追杀,纳加基德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在他看来,那一条看似很安全的商道,现在已经变得危险重重。 想要活命,他唯有做出脱离常识的选择,比如……横跨黑风山脉! …… “你疯了!你知道黑风山脉有多么危险吗?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而且就算我们成功穿越了那里,我们手里的兵马至少也要折损三分之二!这样一来我们在革命军中的话语权还剩多少?我不同意!”赫米激动地反驳。 “话语权?死到临头了还要那东西作甚?”纳加基德冷笑,“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要不要这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实在不行我们就各走各的。” 听到纳加基德这么说,赫米犹豫了。 他虽然也算是颇有能力的一个人物,但性格上却有些没有主见,比起自己的想法他更加习惯于依赖他人。 况且,他也觉得纳加基德说得挺有道理,只是想到那沉重的代价,一时无法痛下决心。 “手里的兵没有了还可以找机会补充回来,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那就值!”纳加基德继续蛊惑着赫米,“但如果你死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这里,赫米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了,他一咬牙,狠狠地说:“干!” 纳加基德满意地一笑,他自然是不希望赫米和他分兵的。 黑风山脉十分危险,如果单干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他需要更多的替死鬼来保全自身。 大军慢慢偏移原来的路线,开始向着黑风山脉前进,整个过程显得井然有序,表现出了这支军队良好的素质。 士兵们没有对这突然而然的命令产生任何质疑,他们是军人,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服从命令的军人才是一个优秀的军人。 然而这些忠诚的士兵并不知道,他们所信任的将军正在一步一步把他们推向绝路,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死亡。 …… 在哈维尔离开帝都之后已经过了三天。 这些天来,帝都警备队一直处于一种极其紧张的氛围之中,除了必要的巡逻之外,几乎所有的警备队员都全副武装地留守在帝都警备队总部。 尤其是帝国监狱那一块,更是戒备森严,现在已经禁止了一切的探监活动,任何不明人士想要靠近这里都会被当场拿下。 这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敌人——夜袭! 每个警备队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个别精明的人已经看出来了,朝局正在慢慢发生变化,大臣已经不能继续为所欲为了,而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人,就是哈维尔·萨尔蒙多。 所以说,跟着哈维尔混是有前途的! 这些有理想有抱负的警备队青年自然是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刻抓捕几个‘夜袭’成员,然后升官发财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总而言之,帝都警备队这群人目前正处于亢奋状态。 …… 入夜,皎洁的月光慢慢倾洒下来,就像是恋人的手,在温柔地抚摸着万物,将这片天地包裹在一片柔和之中。 执勤队员们正一丝不苟地巡视着周边环境,最近几天一直都很平静,但越是平静这种紧张的氛围就越是浓烈。 所有人都知道会有敌人袭来,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敌人会什么时候袭来,这种等待是痛苦的、煎熬的。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在远处悄然出现,也许是因为身着白色的缘故,他在这片黑夜里显得非常醒目,并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步调慢慢前进。 附近的警备队员立即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现象,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人聚集过来,为首的小队长冲着远处的白色身影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里!?” 质问没有得到回答,那道白色身影就像没有听到问话一样,依然不紧不慢地接近着,但那股具有压迫感的气势却被嗅觉灵敏的警备队员察觉到了。 来者不善啊! 一阵嘹亮的口哨声猛然响彻四周,这是敌袭的警报,一瞬间警备队总部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全副武装的警备队员们都冲了出来,并立即将已经走到近前的白色身影包围起来。 身份不明之人的身形在月光和灯光的交互映照下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东方武士服、脚上踩着麻鞋的男人,深蓝色的头发,头上长着一对白色的恶魔犄角,手里拿着一根形似狼牙棒的长兵器,但在锤头上却并没有镶嵌那些渗人的尖刺。 即使被团团围住,男人坚毅的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他幽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静或者说漠然的光芒,平静地停下脚步,然后打量着周围的警备队员,俨然一副帅得稀烂的酷哥形象。 须佐之男! “夜袭”的新成员,同时也是娜杰塔的帝具,在这一次的营救行动中担任先锋。 警备队员们交流着眼神,然后在几个小队长的暗示下,一齐向着须佐之男冲杀了过去。 他们显然经受过严苛的训练,相互间的配合默契无比,十几把刀剑一齐斩来,没有留给须佐之男任何躲避的空间。 须佐之男也没打算躲,他微微抬起手中的长兵器,锤头处猛然弹出几片锋利的刃口,然后剧烈地旋转起来。 瞬息之间,这把原本只能当作钝器使用的长柄锤就变成了杀伤力骇人的绞肉机! 绞肉机所过之处,身体四分五裂,血肉飞溅,刚刚靠近须佐之男的十几个警备队员在下一瞬间都被分解成了血淋淋的肉块! 杀戮来得太过突然,幸免于难的警备队员都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惨剧就已经发生。 他们什么都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的同伴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心悸的感觉一瞬间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和须佐之男拉开距离,看着须佐之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魔鬼。 这就是……帝具使? 太强了! 这种强大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再多人冲上去也是白搭啊! 警备队员们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只凭哈维尔、阿罗文、赛琉三人就可以把整个沙狱山贼团屠戮一空,为什么哈维尔总是告诫他们遇到帝具使不可力敌,要想办法争取时间…… 这种超越人类的力量,常人根本就无法匹敌。 帝具使……都是一群怪物啊! “你们都退下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阿罗文带着赛琉、威尔和兰三人终于赶到。 他紧盯着须佐之男,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一种让人灵魂悸动的危机感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越发地兴奋起来,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炙热的战意。 这是一个强敌! 他的心中如此判断着。 “莱特,你带着这里的人去防守帝国监狱,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阿罗文头也不回地对刚刚赶到的莱特吩咐道。 莱特应了一声,他隐约知道帝具使和常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所以并没有任何不满,带领着聚集在周围的警备队员们直接撤离了,把这片战场留给了阿罗文他们。 “那么,”阿罗文看了须佐之男一眼,又扫了扫他身后的那片黑暗之地,笑了起来,“多余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你们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这种老鼠的行径终究是有损你将军的风采啊。” 黑暗中一片沉寂,不久之后传出了树叶被拂动的沙沙声,娜杰塔率先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赤瞳、布兰德还有拉伯克。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我本来还以为隐藏得很好呢。” 娜杰塔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眼睛直视着阿罗文,感叹地说:“西南边境的‘黑狐’,果然名不虚传啊。” “你就是娜杰塔·贝尔达因?” 阿罗文上下打量着娜杰塔,坦荡的目光丝毫不做掩饰。 “总是听哈维尔说起你,我本人对你可是相当的好奇呢,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果然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丽人……不过真是可惜,你身上的伤势似乎有损于你的美丽啊。” 娜杰塔看了看自己的机械手臂,又摸了摸右眼的眼罩,释然一笑。 “这是当年叛离帝国时被艾斯德斯打伤的,那是我离死神最近的一次,然而我并不恨她……” “一个战士不直面死亡便无法真正成长起来,虽然失去了珍贵的右眼和右臂,但也正因为这些伤痛,才有了如今的我,我其实应该对她心怀感激才是。” “你果然是流淌着萨尔蒙多之血的女人啊。”阿罗文赞叹地说,“单是这份豪气,就足以完胜这世上大部分男子了。” “这赞美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娜杰塔洒然一笑,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阿罗文一眼。 “不让警备队也参加战斗真的好吗?如果有他们的支援,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会处于更加有利的地位不是吗?” “但那同时也意味着大量的伤亡。”阿罗文说,“虽然我并不讨厌牺牲,但我却非常讨厌无意义的牺牲,哈维尔也是如此。” “况且,”他的眼神渐渐冰冷了下来,“虽然我们的大将不在,但就凭你们这些人,我还不会放在眼里!” “口气真不小呢,”娜杰塔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希望这份从容你能维持到最后。” “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阿罗文冷冷一笑,又看向另外两人他所在意的敌人。 “叛徒布兰德,还有赤瞳,虽然很想和你们交手,但很可惜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对手,杀死你们的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吧。” 闻言,威尔和兰对视一眼,站了出来。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激荡出白热的火花。 感受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期待目光,阿罗文无声地抽了抽嘴角,差点把这位主给忘了。 “……赛琉,那个绿毛怪就交给你了。” “哈?你这混蛋说谁是绿毛怪呢!?”拉伯克瞬间炸毛了。 阿罗文没有理会他,这种小喽啰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那么,”阿罗文舔了舔嘴角,眼中满是兴奋之色,“这个头上长角的家伙还有娜杰塔就是我的猎物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呵,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娜杰塔冷笑一声,“说不定还会给你带来特别的惊喜哦。” “那可真是让人期待啊。” 夜色下的战端,即将打响。 今晚,注定会有人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 与此同时,帝国监狱这边,在莱特的指示下,警备队里三层外三层地守卫于此,戒备不可谓不森严,没有人可以悄然无声地渗入。 但此时所有的留守人员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下意思地望向警备队总部那边。 在那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大战! 这些警备队员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嘛,血液里自然流淌着好斗因子,不免有些心痒难耐。 想去看一看,但心里也知道那很危险,刚才就有十几个同伴在与敌人接触的一瞬间被秒杀,换了自己恐怕也是一样的结局。 心情复杂难明的警备队员们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脑袋上方,一只眼神灵动的小鸟正悄然盘旋于空中,然后一溜烟飞进了帝国监狱一面敞开的小窗户里。 其实就算他们注意到了恐怕也不会去在意什么。 不过就是鸟嘛,这周围飞来飞去的那么多,很正常很正常。 ------------ 第三十八章 战场上的博弈 帝国监狱内部。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白色的烟雾扩散开来,一个头上戴着耳麦、有着一头橘红色长发的美丽少女凭空出现。 “哼哼,在本小姐完美的变身能力之下,什么守备森严的地方还不都是来去自如!” 切尔茜的嘴角微微上扬,对自己堂而皇之前来劫狱的派头显得十分满意。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橘子口味的棒棒糖,满脸幸福地放进嘴里,眼睛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 “潜入成功……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被关押在这里的同伴救出来,还有就是拿回帝具。” 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到监狱内部的气息明显比外面少,自信地一笑。 “哼哼,就等着看我切尔茜大人大显身手吧!” …… 警备队总部,大门处。 此时,战局正热。 “夜袭”和“猎鹰”,两方的帝具使战作一团,现场的局面显得极其混乱。 阿罗文挥舞着一把黑色利刃,出神入化的剑法,诡诈多变的战术,让他面对须佐之男和娜杰塔的夹攻也丝毫不落下风。 威尔发动“贵族战车”,与同样是铠甲型帝具的布兰德打得相当激烈。 作为海军中将伊西多的唯一弟子,他的武艺已经趋于大成,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无论是哈维尔还是阿罗文都承认他的实力。 在“猎鹰”的所有成员中,他的战斗力毫无疑问居于第三位! 此时,他将自身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双拳猛挥,强劲的拳风汇聚成大海啸一般的势能,铺天盖地的拳影和布兰德的“红背伯劳”在空中相撞,炸出一片惊雷! 面对成名多年的“百人斩”布兰德,他竟是能打得有声有色,不落下风! 兰的帝具是“万/里飞翔·莫斯提马”,这是一个相当稀有的翼之帝具。 或许兰的正面作战能力不是很强,但若是论到妨碍牵制、后方支援,“猎鹰”之中恐怕没人能拍胸脯说比他做得更好。 凭借着自己在战斗中冷静分析情势的能力和卓越的大局观,他扬长避短,从战斗一开始就飞上了高空,悬浮于一个相对安全的高度之后,便毫不间断地用羽毛射杀赤瞳! 轻薄尖锐的羽毛划过各种各样刁钻的弧线,带着令人心悸的风啸声激射而下! 虽然这种攻击在赤瞳的身体速度和高超的剑术面前都只能做无用功,但这样就足够了。 他的目的不是杀敌,只要能将赤瞳牢牢牵制住便算是达成了战略目标。 被无数足以致命的羽毛锁定,就算是赤瞳也不得不全神贯注躲避防御,无暇顾及其它。 兰微微一笑,神情风轻云淡。 从与赤瞳直接交过手的副队长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他判断出赤瞳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正面对抗无疑是送死之举。 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最大优势呢? 他的帝具无疑是那些近战型战士的克星,赤瞳虽强,但也只是强于近身战,无法接近自己的话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他克制得死死的。 在这样的优势之下,他无疑是在场之中打得最轻松的一个,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发射羽毛支援其他的同伴,将整个战场的局面了然于胸中。 赛琉这边则打得很憋屈,因为她的对手实在是滑不溜手,而且一直都在极力避免和她以攻对攻,采取的是游斗干扰的战术。 那个看起来弱爆了的丝线帝具在这个绿油油头发的家伙手里简直被用活了,布置陷阱、防御、束缚、切断……使用方法千变万化,无论赛琉配合着小可发动怎样的猛攻,都会被那个家伙一一化解,气得赛琉直咬牙。 虽然有些焦躁,但赛琉知道自己不能因此而慌乱失措,队长说过,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杀机隐隐锁定着她,一旦她露出破绽,夺命的毒牙就会立即贯穿她的心脏! 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她只能更加集中注意力,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的可趁之机。 …… 长柄锤和八尺乌在空中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金红色的火花喷吐出灼热的气息,空气撕裂所卷起的狂岚扬起了阿罗文额前的发丝,一双冷漠中透着疯狂亢奋的漆黑双瞳暴露在月光之下,宛如深渊魔神的凝视。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你这家伙真是不错呢!好久没有遇到过如你这般的强者了,再多给我带来一点乐趣啊!” 阿罗文疯狂地大笑着,以快到极致的速度连续斩出三剑,每一剑都劈在同一个位置上,三剑的力量叠加起来,竟是将须佐之男生生震退。 在后者踉跄地退步、身体重心还未把握好之际,阿罗文便又一次欺身而上,打算趁胜追击,拿下战果。 须佐之男的脸色一片漠然,手中的长柄锤猛地向前一探,同时锤头处弹出刃口,高速旋转,发出像绞肉机一样的撕裂声,轰向阿罗文的胸口。 这一击要是落实了,恐怕会直接在阿罗文的身上开一个大洞! 阿罗文长笑一声,竟是不躲不避地迎了上去。 八尺乌向前刺出,划过不可思议的弧线,切入了撕裂的圆弧,死死地将刃口卡住,让其不得深入,巧妙地化解了须佐之男的攻击。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咔咔”的机械转动声,令阿罗文的瞳孔猛地一缩。 “嗖——!” 随着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娜杰塔的机械手臂竟是忽然脱离身体,以钢铁之拳的形态悍然向阿罗文冲射而来,拳头包裹着气浪,尾端有一条延长线,一直连接到娜杰塔断掉的右臂。 阿罗文下意识想要闪躲,但须佐之男又岂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他将长柄锤下压,锤头上的刃口和阿罗文的黑剑更加紧密地交缠在了一起,想要迫使阿罗文放弃手中的武器。 阿罗文见挣脱不开,果断打消了躲避的想法,随后左手一甩,从袖口处飞射出了一个精钢锻造的飞爪! 飞爪破空而去,和娜杰塔的机械手臂狠狠撞击在一起,使之偏离了预定的飞行轨道,砸在了空处。 “可惜了……” 娜杰塔暗暗摇头,她攻击的时机拿捏得很好,但没想到还是奈何不得阿罗文……这个男人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与此同时,阿罗文的右腕激烈翻转,被束缚住的黑剑猛地一旋,使长柄锤上的刃口寸寸俱断,然后他顺势一个上撩,斩向须佐之男的脖颈,却被对方一个后侧步躲开了。 一击无果,阿罗文向后连跃数步,与须佐之男和娜杰塔呈三角之势对峙。 “你好强啊,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有那浑然天成的战斗技术,整体实力完全足以排进帝国前十之列,为何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你?”阿罗文的声音里带着惊叹,“革命军还真是雪藏了不少的人才呢。”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累积下来的一点知识和经验罢了,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须佐之男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如同深潭一般平静无波。 阿罗文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须佐之男是活了近千年的人型帝具,只当这是对方自谦的说法,他笑了笑。 “难得碰到一个同等级的战士,不介意的话就把名字告诉我吧。” “须佐之男。” 坦荡而又耿直的回答,让阿罗文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须佐之男……远东神话中的武神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啊。” 阿罗文赞叹了一声,随后将手中的黑剑平举,摆出了一个冲锋的架势。 “我想你大概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出于决斗的礼仪,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说一遍……我名阿罗文,是即将杀死你的男人,给我好好记住吧!” “我会记住的。” 须佐之男居然认真地回应了一句。 我刚刚只是在挑衅来着…… 阿罗文哑然失笑,觉得越看这个须佐之男越顺眼了。 不过就算自己再欣赏他也没用,立场不同,矛盾便不可能调节,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个死在这里。 趁着刚刚说话的功夫,阿罗文已经暗中观察了整个战局。 说实话,现在的局面很不妙,他开始有些后悔在哈维尔面前夸下海口了。 赛琉和兰还好,看他们此时的情况,就算不能取胜但也不至于会迅速落败。 而威尔那边就比较危险了。 靠着一股爆发力,他才勉强做到了和布兰德平分秋色,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他和布兰德之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线的差距。 就是那么一线之差,他现在已经开始渐渐落入下风了。 一旦威尔战败,那么整个战局的平衡就会被瞬间打破! 就算是阿罗文,同时面对须佐之男和布兰德两个实力相近的对手也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要在这之前将须佐之男打败! 他这样想着,眼睛却默默地看向了娜杰塔。 这两个人的组合是须佐之男主攻,娜杰塔负责牵制扰乱。 不得不说他们配合得不错,阿罗文之前也险些吃了个大亏。 不过,如果转换一下思路的话……娜杰塔就是这二人组合中最明显的弱点,想要快速取胜唯有从她的身上下手。 心里暗道一声惭愧,这种做法并不是一个战士应有的作为。 但谁叫他是无节操无下限的阿罗文呢,别人想要鄙视就尽管去鄙视吧! 他的钛合金脸皮可以免疫一切的精神攻击。 说干就干! 阿罗文眼神一凝,手中的八尺乌忽然冒出浓郁的黑色烟雾,不祥的色彩瞬间包裹住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就在须佐之男和娜杰塔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暗界降临·八尺乌”的能力——无限制隐身! 阿罗文并不经常使用这个能力,单凭手中的一把剑他就基本上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了,因此他帝具能力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想必“夜袭”也对此知之甚少。 这无疑是他的机会! 眼见阿罗文从眼前消失,须佐之男微微一愣,随即面露凝重之色,注意力最大限度集中起来,想要感知到阿罗文的所在之地,然而却一无所获。 和布兰德的隐身能力很相似,但却比前者隐藏得更彻底,如果阿罗文不进行攻击或者展露自己的杀气,想要找到他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心中得出了这么一个让自己很无奈的结论,须佐之男苦笑起来。 然而作为一个为了护卫要员而被制造,并且活了近千年的帝具,他几乎本能地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如果为了取胜,阿罗文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下一刻,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妙,并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娜杰塔,同时张嘴大喊一声:“娜杰塔!小心——” 但是太迟了! 娜杰塔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快速转过身,只见阿罗文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把黑色长剑被他高高举起,就像是死神的夺命镰刀。 月光下,森寒的剑光如流星一样划过。 美丽夺目,却又冷彻心扉。 ------------ 第三十九章 瞬息万变的局势 阿罗文这一剑十分刁钻狠辣,就算是面对面向娜杰塔斩出,以她那只剩下一半左右实力的身体,也不见得能够挡得下。 但娜杰塔终究是娜杰塔,她绝不是一个只会束手就擒的弱者。 在死亡的威胁下,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慌乱,那和哈维尔一般无二的紫色眼瞳中爆射出果决和凶狠的光芒,专注地盯着阿罗文的每一个动作。 “嗤——!” 武器入肉的声音,鲜血飞溅出来。 一个长条状的事物突然扬天而起,在空中打着旋,凄冷的月光倾洒在上面,流露出金属一般的圆润光泽——那是娜杰塔的机械手臂! 在生死一线之际,娜杰塔竟是决然地舍弃了一条手臂来换取自己的片刻生机,这份对自己的狠意让人动容。 捂着流血的断臂,娜杰塔不停地后退,钻心的疼痛撕咬着她的神经,让她忍不住想要惨叫出声,但却被她以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忍住了。 现在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她还处于阿罗文的攻击范围之内,一个松懈的结果就是死亡。 然而还不等她退出第三步,阿罗文的下一波攻击已经到了。 漆黑的长剑笔直地呼啸而来,像一条猎食的毒蛇,狠狠地咬向娜杰塔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须佐之男终于赶到,长柄锤忽地横在剑锋之前,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剑。 攻势被阻,阿罗文却露出了得逞似的微笑,他的两腮微动,两根事先藏在嘴里的银针突然疾射而出,刺破空气,狠狠地扎进须佐之男的双眼! 视觉瞬间被剥夺,须佐之男只觉得眼前一黑,周身的动作不由得变得僵硬起来。 阿罗文抓住机会,猛地踏步逼近须佐之男,长剑快速收鞘,然后又迅捷无比地斩开! 拔剑杀人术——神速居合斩! 剑锋划过脖颈,下一秒,须佐之男的头颅冲天而起! 没有办法抵挡,特别是在眼睛失明的情况下,须佐之男根本就没有一丁点逆转的机会。 快速越过须佐之男无头的尸体,阿罗文再次挥剑向着娜杰塔斩去,他要趁着娜杰塔因为同伴被杀而失神的瞬间,一劳永逸地除去这个女人。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眼见同伴死在眼前,娜杰塔的眼睛里竟是没有一丝的动摇之色,看向他的目光中反而有些隐隐的嘲弄。 要糟! 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阿罗文的攻势一顿,脚上猛然踏出几个玄奥的步子,下一刻,他的身形已然出现在了十几米之外。 就在阿罗文消失在原地的那一瞬间,须佐之男的长柄锤已经撕裂震荡着空气狠狠砸下,锤头和地面亲密接触,爆碎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要是阿罗文再慢上哪怕一秒,想必他已经在这暴力的锤击下变成了一滩碎肉! 几乎是与死亡擦肩而过,阿罗文微微有些气喘。 刚才那个逃脱的招式消耗还是挺大的,就算以他的实力,一天也不能多次使用。 他抬起头,眼睛紧盯着须佐之男,默然不语。 无论是刚刚被刺瞎的眼睛还是被切断的脖子,现在都已经完好如初,似乎刚才的伤势全部都是一场不真实的幻觉。 这家伙…… “你不是人类?” 虽然是发问,但却是断言的语气。 “没错,我只是一介帝具。”须佐之男坦然地回答,“完整的名字是‘电光火石·须佐之男’。” “难怪……” 和赛琉的“百臂巨人”是同一种类型的生物型帝具,不破坏核心的话就会一直不断再生,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真是糟到不能再糟的下下签了! 阿罗文将长剑横举在胸前,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心中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威尔——!” 那是兰的惊叫声,阿罗文闻声转过头去,只见布兰德一枪穿透威尔的防御,将其直接劈飞几十米的距离,撞翻了身后的三米高的围墙,整个人被深深掩埋在碎石堆里,生死不知。 在拼尽全力和布兰德一番大战之后,威尔最终还是不敌战败! 如此一来,战局的平衡就彻底打破了! “这下可真的是不妙了啊……” 感受到布兰德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阿罗文的心中唯有苦笑。 “哈维尔,你要是还不快点赶回来的话,就真的只能给我收尸了。” …… 正在和拉伯克死磕的赛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经过哈维尔初步战术指导的她立即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知道如果不尽快打开局面的话,接下里的战斗将会是一面倒的态势。 一咬牙,赛琉在心中迅速做出了决断。 “小可,狂化!” “嘎啊——!” 随着赛琉一声令下,小可本就庞大的身躯越发膨胀,体毛也逐渐变成了渗人的猩红之色,如果说狂化之前的小可是残暴的巨兽,那么狂化之后,它就是散布恐惧的魔神! 狂化,这是“百臂巨人”的秘技,使用后会有两个月的时间无法行动,但相对的,狂化后所带来的力量增幅也是相当可观的。 “咆哮!” “吼吼吼吼——!” 强烈刺耳的高音波四下扩散,好像在分裂撕扯着大脑的神经,让人觉得痛苦无比,就算是捂住耳朵、咬紧牙关,也无法让这份痛苦减轻分毫。 这狂躁的杀人声波虽然是敌我不分,但都是所属于“猎鹰”的同伴,阿罗文等人自然是知道赛琉这一招的,身上也都配备有隔音耳塞。 而没有相应准备的“夜袭”这边就显得很狼狈了,除了在构造上与人类有着根本性不同的须佐之男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对这阵声波感到了不适。 阿罗文、兰、赛琉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各自使出了自己的手段,向着“夜袭”诸人发动猛攻! 阿罗文佯装袭击娜杰塔,在赶来支援的须佐之男身上又刺了几剑,排除了一些部位隐藏着帝具核心的可能性。 兰的战果不大,但四下飞散的羽毛也成功在赤瞳身上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拉伯克是最倒霉的,他被小可一拳轰飞,直接步入了威尔的后尘。 虽然在最后一刻他用丝线护住了身体的要害,但那股冲击力并没有完全被抵消,他显然已经伤重,短时间内都无法再参加战斗。 小可的咆哮声终于停下,并且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再次使用,而此时的局势已然发生了变化。 仅仅一瞬间,因为赛琉的一个命令,原本大局已定的战场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从四对四变成了三对三。 布兰德迎上了狂化后的小可,兰继续牵制赤瞳,阿罗文则重整气势,决心一定要把须佐之男的核心找出来,然后打个稀巴烂。 正当阿罗文趁着一股气势想要直接冲上去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然后是喧哗的人声,还有七零八落的战斗声。 尼玛又怎么了!? 阿罗文抬头看过去,只见帝国监狱那个方向,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束直冲而上,射向漆黑的天空,就像是漫天乌云中的一线阳光。 我擦咧……浪漫炮台!? 阿罗文嘴角一抽,然后就远远看见三个依稀可见的身影从帝国监狱那边极速赶来。 标志性的粉红色双马尾,金发巨/乳的女郎,还有那个深棕色头发的新人小子,毫无疑问是被他们抓住的三个“夜袭”成员。 三人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放眼过去有好几百个人,都在玩命追赶着这三个逃犯,看衣服就知道那是莱特所率领的帝都警备队。 阿罗文啧了一声,心说那三个人都受伤了,靠自己越狱不太可能啊,难道娜杰塔还派了其他的成员专门前去协助? 不管怎么说,事情变得超级麻烦了。 原本还保持着微妙平衡的战局因为那三个家伙的乱入而瞬间倾斜,搞不好的话“猎鹰”这一次会损失惨重。 不一会儿,玛茵三人赶到了战场。 随后赶到的,是以莱特为首,全副武装的帝都警备队,他们将周围团团围住。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所有人都停止了攻击,没有人再敢贸然动手。 娜杰塔扫视一圈,看到玛茵他们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但立刻注意到还少了一个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玛茵,希尔呢?”她尽量保持平静地问道。 闻言,玛茵死死地盯着阿罗文,声音中充满了仇恨:“希尔她……被这个男人杀了,在我的面前……死在了这个男人的剑下!” 气氛一时凝固了,周围充满了火药味,相信只要一束小小的火苗,就能将这塞满了仇恨和悲伤的火药桶彻底引爆,炸他个天翻地覆! 娜杰塔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夜袭”的首领,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不能让情绪左右了自己的理性,那样会给“夜袭”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阿罗文,不如就这样放我们离开如何?”娜杰塔说,“不用我明说你也知道的吧,凭你们现在的阵容是没有办法留下我们的。” 虽然说得很自信,但娜杰塔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提“猎鹰”这三人爆发起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杀伤力,单单是这几百警备队员也够他们吃一壶的。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何况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蚂蚁,他们是在哈维尔手下受过训练的军人,个体实力绝对堪比一般的精英士兵,可不是挥挥手就能杀灭二位数的杂碎。 须佐之男或许可以做到不惧,但其他人可没有类似于他那样的不死之身,几十把刀剑一齐砍过来还是很有压力的。 况且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营救,同伴的安全既然已经确保了,那就更没有必要继续战斗下去了。 所以娜杰塔想要达成彼此间暂时性的和解,以对方的阵容,就算他们成功撤退也会有一定的损伤。 对方想来也不会愿意死磕,他们的高端战力处于劣势,打起来所造成的伤亡,比起“夜袭”只会多不会少。 双方有共同的利害点,所以娜杰塔认为她的提议百分之八十有戏。 阿罗文确实有些意动,就像娜杰塔说的一样,想要留下“夜袭”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强行动手,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死伤,这样想来放他们离开是最合理也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选择了。 阿罗文张了张嘴,就要同意娜杰塔的提议。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诡异地笑了笑:“我的回答是……你们还是都留下吧。” ------------ 第四十章 哈维尔的决意 听到阿罗文的回答,娜杰塔的眉头一扭,面带困惑之色。 她所知道的黑狐应该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切合自身的实际利益,如果己方的损失太大,他绝不会拿着部下的生命去冒险。 而就此时的状况而言,留下夜袭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只会造成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到好。 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的计策?还是说……阿罗文果真有必胜的把握? 娜杰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在心中涌动,她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远方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悠长而又狂暴的长啸声,声音由远及近,转眼间就来到了帝都上方,以在场之人的目力,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翱翔于天空之上的非人生物的轮廓,所有人都不禁心神巨震。 强壮的身躯中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力量,漆黑的鳞片如同甲胄一样包裹住全身,又长又粗的脖颈有力地弯曲着,头部上方和下颚两边都长着锥子似的尖角,惨白的獠牙像利剑一样闪烁着渗人的寒光,一对骨架分明的蝠翼狂放地展开着,那不可一世般的充满威势的视线,就像是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超级危险种! 这世上只有这种伟大的生命才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那是……” 虽然在场的很多人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但还是有一些警备队员对哈维尔在自家院子里养了一头龙型危险种这件事有所耳闻。 而眼前这头黑色巨龙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们的神情不由得开始振奋起来。 “……队长!” 赛琉率先欢呼起来:“是队长回来了!” 周围的人群大哗,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安心之意,好像心里忽然放下了一块大石。 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归来,竟是能给他们带来如此的力量,哈维尔·萨尔蒙多,这个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名至实归的精神领袖。 相较于警备队这边的欣喜,娜杰塔则是脸色一沉,磅礴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令她手足冰凉,她用嘶哑的声音大吼道:“撤退!全员撤退——!” 不敢再有丝毫的停留,哈维尔的归来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该死!这家伙现在不是应该在几千里之外追杀纳加基德和赫米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帝都!? 来不及再想原因了,再不快点撤离的话,等到哈维尔真正抵达这里,就真的没有机会离开了! 然而娜杰塔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死神的眼睛早就盯上了她,夺命的镰刀已然向她挥舞了过来! 夜空中忽然爆射出一道极光,仿佛从天边而来,却又转瞬即至,亮银色的金属光泽缠绕着月光乳白色的光晕,由上而下撕裂空气,发出可怕的风啸声,如同审判之神的天罚! 哈维尔的招牌招式,巨力投枪已然发动! 那灭杀一切的可怕威能,很难想象是某个人从千米之上的高空发起的攻击,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力,完全超出了“人类”这个范畴! “大家快闪开!”布兰德大吼道。 “娜杰塔!小心!” 须佐之男不愧是超级保镖,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娜杰塔身边,娜杰塔因为身受重伤,身体已经不能灵敏地做出规避动作了,放着不管的话可能会被直接轰成碎渣。 他迅速抄起左手将娜杰塔固定在腋下,接着飞速地奔驰起来,想要尽快离开投枪的攻击范围。 但他依然低估了骑兵枪下坠的可怕速度…… 就在须佐之男带着娜杰塔逃出不过七八米的距离时,天罚已然降下! 以刚才娜杰塔站立的地方为中心点,毁灭一切的能量波动轰然炸开,如同一个小型导弹被轰然引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瞬间被摧毁,一个硕大的深坑豁然出现! 碎石如子弹一般四下激射,泥土被碾碎为烟尘,疯狂地扩散开来,没有一个夜袭成员完全躲开了这一击,虽然没有死伤,但所有人都被弄得很狼狈。 反倒是帝都警备队和猎鹰这边,大概是因为平时经常被哈维尔操练的缘故,他们对这一招早有防备,全部都退得远远的,并没有被波及到。 布兰德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还没来得及再有什么动作,一个从空中坠下的矫健身影已经猛然靠近了他。 钢铁般的拳头裹夹着尖锐的劲风,乘着下坠之势,轰然袭向他的脑袋。 袭击来得太快,布兰德几乎没有任何心里准备,只得双臂一挺,将红背伯劳横举在身前,希望可以挡下这势如雷霆的一击。 拳头和枪柄中心剧烈接触,这把以泰兰德的獠牙锻造的长枪却在一瞬间弯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弧度,袭来的拳头距离布兰德的脑袋也不过寸许之遥。 两人一个双腿扎根于大地,一个身体悬浮于空中,他们的视线相撞,都看到了彼此的决然之意。 继斩首赞克事件之后,这对从前的挚友,终于再一次相见——以杀手和帝国将军的身份,作为敌人在战场上相见! 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哈维尔忽然化拳为爪,反手抓住枪柄,身体立时从上空旋转而下,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同时一条腿骤然踢出,像攻城木一样狠狠撞击在了布兰德的胸口。 布兰德躲都没处躲,硬生生地承受住了这一击,恶鬼缠身的强大防御力替他抵御了大部分冲击,但剩下的一小部分力量却仍然不容小觑,将他的身体撞得倒飞而出,地面被摩擦出了两道冒着青烟的划痕。 划出了大约十几米的距离之后,布兰德的身体被从后背传来的一股力量稳住,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回头看去,只见须佐之男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的旁边是脸色苍白的娜杰塔。 赤瞳、玛茵、塔兹米等人也慢慢靠了过来,其中雷欧奈搀扶着受伤的拉伯克,夜袭全员聚集到了一起。 而对面,阿罗文带着兰和赛琉也站在了哈维尔的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夜袭一众人,威尔因为受伤过重,已经被警备队员们抬走,正在接受紧急治疗。 现任警备队大队长的莱特显然很有眼色,他让警备队在外围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战场留给了哈维尔他们,努力做到既不拖猎鹰的后腿,又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进行支援。 哈维尔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娜杰塔一众人,当他看到本该关在帝国监狱的塔兹米三人时,不由得对阿罗文投以探究的眼神。 阿罗文摊了摊手,无奈一笑,表示自己真的尽力了。 哈维尔转过头,没有说什么苛责的话。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且这些都是小问题,逃出来了又能怎样?分分钟再把你们关进去! 他紧盯着娜杰塔,尤其注意了一下娜杰塔右眼上的眼罩和被阿罗文斩断的右臂,终于开口说了他出场以来的第一句话:“表姐,你变丑了。” 本来还在酝酿情绪的娜杰塔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尼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雷欧奈等人也在听到这句话后勃然变色,望向哈维尔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悍不畏死的勇士。 没有察觉到夜袭众人的心理变化,哈维尔继续说道:“曾经是那样风华正茂的你,现在却已经成了这副惨样,你在革命军的日子看来并不好过啊。” 平复了一下波动剧烈的心情,娜杰塔勉强一笑:“这还不都是托了你的福,没想到当初那个不成熟的弟弟居然会成长到如此地步,这真是我的失策。” “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一个看什么都黑黑白白的理想家,总是横冲直撞地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正确性……是你教会了我这个世界的复杂,如果没有你,想必现在我还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中痛苦挣扎着,所以我很感激你,这是发自内心的。” 娜杰塔闻言,摇头道:“你本就不是一个会被现实压倒的人,无论是何等的困境,相信你都能靠自己走出来,我只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催化剂。就算少了我,也不过是让你在这条路上多绕几个圈子罢了,结果并不会改变。” “你这是在夸我吗?”哈维尔微微扬眉。 “当然,你可是我引以为豪的弟弟啊!”娜杰塔的表情不似作假。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娜杰塔微微一笑,又道:“对了,我能问个问题吗?” “请便。” “你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佯装中计,离开帝都追杀叛军,实际上却暗中脱离了大部队,藏匿在城外的一个隐蔽处,等待我们前来劫狱,是这样吧?” “对。” “那么纳加基德和赫米那边你又是怎么解决的?不要告诉我你放过了他们,哈维尔·萨尔蒙多是不会容忍这样的失败的!” “你不妨猜猜看。” 哈维尔的嘴角向上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娜杰塔闻言叹了口气:“看你的表情还用猜吗?那两个人估计也是被你算计得死死的,现在应该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啊。” 两个人在这一刻似乎摒弃了敌对关系,像一对普通朋友那样交谈着。 而在旁观之人的眼里,这对姐弟的关系似乎有些特别,他们之间有种隐隐的默契,比起家人,更像是交心的知己。 如果不是因为立场的对立,他们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 当然,那仅仅只是如果…… “表姐……不,娜杰塔,虽然我确实很感激你,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原谅你的理由。” 哈维尔的眼睛散去了温情,渐渐变得冷厉起来:“背叛了帝国只有死,你应该有这个觉悟吧?” “很抱歉,革命的大业还未完成,我可不能就这样死掉。” 娜杰塔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帝国已经病入膏肓,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也不过是徒添痛苦罢了……放弃它,再从头开始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这对你对我甚至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来说,不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我不是很懂你坚持站在帝国那边的理由。” 这不仅是娜杰塔的疑惑,也是布兰德甚至是雷欧奈等人的疑惑。 从哈维尔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虽然亲手埋葬了不少生命,但从根本上来说他依然一个善人,一个有能力有操守还很有理性的善人。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逆天下大势而行?他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推翻这个腐败的国家然后拯救更多的人民吗? 所以,娜杰塔不懂哈维尔,布兰德当然也不懂。 因为这个根本上的分歧,所以他们之间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平静地注视着娜杰塔,哈维尔漠然开口道:“理由?何须理由?我只是做了一件在我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我生在帝国长在帝国,帝国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个母亲,现在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你却跟我说你想要换一个?” “别开玩笑了!” 他的声音提高,吼声如雷,明显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就算人民能够获得幸福又如何?当帝国不再是帝国,那和被其它国家灭亡了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说自己的国家毁灭在即,只要打着为人民幸福这样的幌子,就可以毫无愧疚地行那叛国之事吗!?” “帝国绝不会亡!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身为帝国军人的荣誉也不会允许!既然你们忘了自己应当履行的职责,那就由我来接手这份责任!” “我会拯救帝国,也会拯救帝国的人民!如果这是我的使命,我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它!” 哈维尔的一番话说完,全场万籁俱寂! 无论是夜袭还是猎鹰,亦或是帝都警备队的年轻人们,都微微感到有些触动,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娜杰塔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诚然,她加入革命军并不是出于什么龌蹉的心思,她是真的想要拯救那些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 在她看来,腐朽的帝国就是一切罪孽的元凶,只有帝国倒台了,人民才能获得救赎。 然而这一套说辞显然无法打动哈维尔。 哈维尔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他深爱着这个国家,并可以为之献上一切。 他效忠的是帝国,不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小孩子,也不是拥有亚希伯恩这一高贵姓氏的所谓皇族,而是帝国本身。 这个延续了千年,在他的灵魂上刻下深刻烙印的国家! 他是一个军人,一个充满了荣誉感和使命感的军人,帝国在他心中占有无比重要的地位,任何想要危害帝国的存在,都将面临他的无边怒火! 无论是大臣还是革命军,他的长枪所指,片甲不留! 帝国确实是腐朽了,但那又如何? 腐朽的政体可以依靠人为的力量进行纠正,身为臣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义务,虽然改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不能成为背叛自己国家的理由,敢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罪该万死! 人民确实很重要,但有国才有家,如果国不将国,人民的幸福还有什么意义? “……娜杰塔,还有布兰德,我们之间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但因为命运之神的一个玩笑,让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也让我们有了不得不战斗下去的理由。” 哈维尔抬起右手,向着不远处的坑洞微微一吸,那柄亮银色的骑兵枪仿佛忽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旋转着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持枪而立,摆出战斗的架势,眼睛里的寒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很抱歉,但是你们挡了我的路,所以你们必须死!”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凝结为实质,沉甸甸的压力仿佛乌云一样弥漫在众人的心间。 ------------ 第四十一章 风王刻印·乌拉诺斯 黑风山脉,潜渊谷。 此处是战场,是生与死之地,无数的生命在这里消逝,数不尽的灵魂在此处彷徨。 放眼即是一片红色,无论是土地还是天空都是一片红色,诡异而不祥的红色。 尸体,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被滚石压榨成红白碎肉的尸体,被子弹扫射而千疮百孔的尸体,被投掷火石击中而烧焦发黑的尸体,还有被长矛贯穿的尸体,被乱刀砍死的尸体…… 此刻,生命的卑贱令人不忍直视,每一寸土地,都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他们眼中的生机刚刚散去,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绝望、恐惧以及对生命的渴求,某些已然僵硬的手还下意识地伸向天空,仿佛是要抓出些什么一样。 他们想要抓住的东西,或许在他人眼中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但对于他们那短暂而渺小的人生来说,却是最重要的珍宝。 而现在,他们死了。 死去的人什么也不会拥有,他们只能成为一段记忆,一段逐渐被时间磨损风化的记忆。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 站在高处,一个满脸络腮胡、手持一把长柄战刀的中年男人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身后的披风随风而动,一股久经沙场的威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给他凭添了几分威严。 “真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啊,不……应该说是屠杀吧?”中年男人轻声说,“纳加基德,赫米,你们也算是一代将才,但只可惜生不逢时啊。” “自古以来,这世上就有凡人和天才之说。” “天才,这已经是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境界了,你们很幸运的是其中一员,但……这也可以说是你们的不幸。” “因为在天才之上,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被称为怪物。” “那样的人物几百年也不见得会出现一个,但很可惜,你们想要与之为敌的那位大人,就是一个怪物。” “与这种人出生于同一个时代是一种不幸,因为无论你怎样努力,到头来也只能沦为那颗耀眼明星的陪衬之物。” “而若与之为敌,则更是一种悲哀,因为你会发现无论你如何挣扎奋起,都永远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那种绝望会让人感到窒息。” “横跨黑风山脉,从潜渊谷进入革命军总部,真是个不错的计策啊,如果只是我的话说不定还真让你成功了。” 他感叹着:“只可惜,你们选错对手了……你们的每一个决定,甚至是每一个思考,都在中将的预料之中。” “中将让我在此地埋伏你们,然后你们就真的来了,他甚至比你们自己更了解你们,这种敌人无疑是世上最可怕的,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丁点成功的希望。” 言毕,他陷入了沉默,眼中尽是感怀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军服、戴着肩章的万骑长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几名身披重甲的士兵。 那个万骑长对着中年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恭敬地开口道:“安德烈将军,战果已经清点完毕,纳加基德和赫米二将已确认死亡,其麾下三万军队被歼灭大半,只有残兵数百人趁乱逃入了黑风山脉,需要派军队追击吗?” 安德烈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不用了,他们也只是服从命令罢了,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我明白了。” 万骑长应了一声,接着对身后的一个士兵点头示意,士兵沉默地拿出一个带血的包裹,里面似乎装着两个圆形的事物。 “这是纳加基德和赫米二将的头颅,请问将军要怎么处理?” “派人送去帝都吧。”安德烈说,“这是中将需要的东西。” “是!” …… 帝都警备队总部,大门处。 此时战局再开。 因为哈维尔的强势来袭,原本由“夜袭”取得优势的局面再度发生逆转,接下来的形势变得更加不可预知。 阿罗文提剑杀向了赤瞳,想要继续上一次未完成的战斗。 赛琉和玛茵也战在了一处,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为了一雪前耻,赛琉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战斗狂气凶狠,拼了命似的要把玛茵留下。 兰则对上了雷欧奈,这可比和赤瞳战斗的压力小得多,他仍然是悬浮在空中不断输出,羽毛纷飞,把雷欧奈搞得手忙脚乱。 塔兹米和受伤的拉伯克因为战斗力不足,和娜杰塔一起留守在后方,观望着现场的战斗。 而他们的视线基本上都集中在战场的某一处,那里,三个男人正全力厮杀在一起。 不,应该说是两个男人和一个怪物正全力厮杀在一起! 迫于哈维尔所带来的强大压力,布兰德和须佐之男毫无意外地选择了联手! 强者之间自有一股难言的默契,布兰德和须佐之男两人虽然没有多少共同作战的经验,但配合起来却是丝毫不弱于那些有着二三十年作战经验的老搭档。 以须佐之男的非人之躯直面哈维尔的怪力,布兰德则绕至哈维尔身后,三人连成一线,形成夹击之势,同时毫不间断地一齐对哈维尔发动连续攻击。 三把武器在空中激烈碰撞着,激荡出金红色的火花和破灭大气的劲风。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战不倒哈维尔,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无论他们怎样奋力攻击,都看不到哈维尔的极限在哪里。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哈维尔已经渐渐习惯了他们的攻击节奏,从一开始的完全防御,到现在打得有来有往,战斗的风向已经开始在往一边吹了。 布兰德和须佐之男也逐渐变得焦急起来,几乎爆发出了自己的全部潜能,但仍然无法逆转战局。 哈维尔·萨尔蒙多,这个男人居然强大如斯! “好久没有这样被压制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五年前,和那个疯女人打的时候。” 哈维尔手中的动作丝毫不停,一面进行着巅峰级的战斗,一面从容不迫地开口说:“很不错,这样的话我也不能再留手了,虽然不太喜欢依赖帝具的能力,不过这一次,就让我稍微任性一下吧——” 话音未落,毁灭一切的风暴已经以哈维尔为中心扩散了出去,摧枯拉朽地将周围的草木、泥土、石块碾成碎屑,布兰德和须佐之男的夹击之势也在这风暴中轰然破碎,两个人都因为那狂暴的反震力而被推出老远。 布兰德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再看向哈维尔,他周边五米范围内已经被横扫一空,只留下一个凹陷而平滑的坑洞,黑色的泥土上还有被风刃切割过的痕迹。 “这是……风之帝具?” 布兰德眉头一拧,面色凝重地说。 众所周知,帝具虽然性能各有特色,但终究还是存在着强弱之分,有的能够攻城略地,有的甚至不适合正面作战——而元素型帝具,则是无可争议的超强力帝具。 现今已知的另外两个持有元素型帝具的人,都是登上了“帝国最强”宝座的绝对强者! 可想而知这种帝具究竟是有多么的给力! 而现在,哈维尔与风之帝具的组合,对于他的敌人来说,绝对是笑不出来的。 这个不使用帝具都强得爆表的男人,加持了帝具之后,究竟会将力量提升到什么高度?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胆寒! “这就是我的帝具——风王刻印·乌拉诺斯,如你所见是操纵风的帝具。” 哈维尔淡淡地说:“接下来,就用你们的身体来体会一下它的强大之处吧。” 只见哈维尔浑身气势一凝,淡青色的华光迅速包裹住了他膝盖以下的部位,就像是被披上了一层轻薄的月纱,朦胧而梦幻。 下一刻,他脚下的土地骤然发生龟裂,与此同时,哈维尔就像是发动了隐身能力一样,突然在布兰德眼中消失不见了。 瞳孔猛然缩成针眼般大小,布兰德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感到危机感瞬间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好像一直有人用利刃抵着他的脖子,这种难过的感觉几乎让他想要大吼一声。 多年以来养成的战斗直觉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救了他,千钧一发之际,布兰德遵从自己身体的本能,猛然向左边一个侧身,速度快如闪电。 随后,亮银色的骑兵枪蓦然划破空气,撕碎了布兰德留在原地的残影。 侥幸躲过了致命一击,然而这却远远不是结束。 下一秒,一个包裹着青色劲气的拳头已然呼啸着从侧边砸中布兰德的脸颊,他甚至清楚地听到了头盔崩坏破碎的声音。 磅礴汹涌的力道似决堤口一般涌入,下一刻,布兰德如同漏了气的气球,竟是被哈维尔这一拳直接轰飞了出去,沿途撞断了十几棵大树。 在被击飞的那一瞬间,布兰德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太快了! 虽然哈维尔的速度原本就很快,但和装备了“恶鬼缠身”的布兰德相比,也高出得有限,不至于形成碾压之势。 哈维尔的优势一直都很明显,那超出规格的恐怖怪力,还有那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千锤百炼的枪术,这才是他强大的根本。 而现在,依靠这个帝具,他那唯一可以算作短板的速度现在也成为了一个可怕的优势! 这可不是一加二等于三那么简单,这代表着哈维尔的实力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原本就有极大差距的两人立时又被拉开了更远的距离,以至于一个照面,布兰德就已经溃败! 一拳将布兰德轰飞,哈维尔面色不变,右脚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几乎是在哈维尔消失的那一瞬间,须佐之男的长柄锥便尖啸着划破空气袭来,狠狠地击打在哈维尔刚刚站立的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凹坑猛然在原地爆碎而出。 “你在看哪里呢?” 哈维尔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须佐之男的身侧,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右手已经屈爪伸出,从正面死死地扣住须佐之男的脑袋。 “分解吧——” 周围忽然卷起一阵狂暴的气流变化,一道咆哮怒吼的青色龙卷猛然间拔地而起,瞬间将须佐之男包裹在其中,无数锐利的风刃撕裂着他的身体,立时再现了帝国拷问室中一个名为“凌迟”的残忍刑罚。 待到风暴熄灭,掉落在地上的是十几二十块大小不等的肉块,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这片大地。 须佐之男,竟是直接被哈维尔给活活分了尸! ------------ 第四十二章 生与死的激斗 须佐之男是帝具,而且还是最为稀有的生物型帝具,拥有非人之躯的他如果不被破坏核心的话就会不断再生,哈维尔也没指望能够一招杀了他。 况且这种强力的帝具直接破坏了也着实太过可惜,想要阻止他的行动明显还有更好的方法。 比如说……杀死身为帝具持有者的娜杰塔! 须佐之男的完全修复大概还需要十几秒,这段时间不长,但对哈维尔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没有丝毫停留,分解了须佐之男后,哈维尔立即持枪杀向娜杰塔,以娜杰塔目前的状况来看,她若是对上哈维尔,甚至连一秒也撑不过去。 “休想得逞——!” 意识到哈维尔的企图,塔兹米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拔剑挡在哈维尔的身前,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对哈维尔构成威胁,但争取一点时间还是可能的。 然而哈维尔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骑兵枪猛然横扫出去,塔兹米立即就步入了布兰德的后尘,周围被撞断的大树又多了几棵。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哈维尔已经来到了娜杰塔的身前,他手中的骑兵枪化为一道冷冽的光影,在空中留下了撕裂大气的声音,刺向反应不及的娜杰塔。 只需要再有一瞬间,娜杰塔的喉咙上就会被开出一个血洞! 然而这一刻终究还是没有到来,枪尖停在了距离娜杰塔的咽喉只有三寸距离的地方,便再也不能前进一分,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 感觉到了一股阻力,哈维尔眉头微皱,看向自己持枪的右臂。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被缠上了一圈圈透明无色的坚韧丝线,几根丝线延伸至后方,只见拉伯克正艰难地抬起手臂,丝线的源头正是他的帝具——千变万化·交叉之尾! “干得漂亮,拉伯克,不过很可惜——” 哈维尔的右臂猛然发力,骇人的怪力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将拉伯克的身体直接拉至身前。 下一个瞬间,哈维尔骤然紧握的拳头已然反手轰击而至,缠绕着凌厉的青色劲风,正中拉伯克的胸口,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乱麻。 “呃噗——!” 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拉比克如同炮弹一样倒飞而出,在地面留下了一道狭长的划痕之后,直接昏死过去,气息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就凭你是无法阻止我的。” 哈维尔冷酷地说,毫无温度的声线让人背脊发寒。 “拉伯克——!!” 娜杰塔悲怆地大吼,哈维尔那一拳的凶猛她看得分明,拉伯克的身体强度不算高,此时毫无疑问已经内脏大出血,不快点接受治疗的话,绝对是凶多吉少! 然而现在连撤退都是千难万难,哪还有那个余韵现场施救? 等待着拉伯克的只有死亡的命运,他必死无疑! 悲伤,愤怒,还有一丝难言的心痛。 所有的情绪,就像是重重叠叠的巨浪一样,一股脑地扑向了她的精神之海。 娜杰塔知道拉伯克的心意,心里也存有等到革命结束就回应他的想法,这段还处于萌芽状态的恋情对娜杰塔来说就像是一道光,一道对未来憧憬的光。 归根结底,娜杰塔也是一个女人啊。 经历了那么多,她无论表现得再坚强,内心深处总还是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而现在,她的光消失了。 因为,拉伯克会死。 “祸魂显现——!!” 不能让拉伯克的努力变作无用功,娜杰塔决然地使用了秘技,她的生命力开始快速流失,通过未知的渠道注入须佐之男胸前的勾玉,仅仅一瞬间,她就失去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须佐之男被分解的身体忽然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身体的恢复速度变得更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头苍白银发、黑色恶魔犄角、身后悬浮着灰黑色轮盘的须佐之男便以新的姿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须佐之男的狂暴化! 以帝具持有者三分之一生命力为代价发动的可怕秘技,能将须佐之男的力量提升到绝无仅有的程度! “哦,有点意思。” 看着气息明显变强的须佐之男疯狂地冲了过来,哈维尔轻笑一声,手中骑兵枪却是猛地一转,再度向娜杰塔刺去。 “但是,在他赶来之前我就可以杀死你!” “锵——!” 这一枪并没有将娜杰塔贯穿,因为它被一柄造型夸张的宽刃长枪挡住了,长枪的枪头是鲜血的颜色。 “布兰德!”哈维尔眼神一厉。 “……不好意思,你那软绵绵的拳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呢。” 头盔已经破损过半的布兰德露出了本来的面容,他的眼中布满了不正常的血丝。 “我身体里流淌的热血,可不是别人所能征服得了的——!” 布兰德的身上忽然爆发出澎湃激荡的斗气风暴,就像是燃烧的火焰,灼热而狂暴。 这个斗气强度,几乎是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三倍! “布兰德,你——” 哈维尔的话还没有说完,钢甲战士已经悍然发起了进攻。 双手持枪向上格挡,哈维尔接下了布兰德由上而下的劈砍,并借势移步后退,同时侧身闪过须佐之男的铁拳,几个跳跃间,已经与他们拉开距离,站在了安全的位置。 “……燃烧斗气,真是孤注一掷啊,你就这么想死吗?”哈维尔沉声说。 所谓的燃烧斗气,是指一种只有对斗气有着高深理解的战士才能掌握的特殊秘法。 通过点燃体内斗气,激发出埋藏在自己身体里的潜能,能够让力量得到爆发式的增长,这种增长虽然是暂时的,但所换得的力量也是绝大的! 然而力量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轻易获取的,以非正常手段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也会因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使用这个秘法会有可怕的后遗症,轻则筋骨倶断,成为废人,重则力量失控,爆体而亡。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为了打败哈维尔,布兰德已经把命都豁出去了! 布兰德傲然而立,狂暴的斗气不受控制般地翻滚着,狂风将他身后的白色披风吹得猎猎作响,燃烧斗气之后,他终于有了和哈维尔正面一搏的底气。 他风轻云淡地一笑,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我当然不会想死,青春这么美好,我可还没活够呢。” 布兰德笑了笑,随后目光转冷:“不过如果能把你留在这儿,牺牲我这区区一条性命还是非常值得的!” “虽然你们确实是变强了那么一点,但就凭你们两个就想要我的命?” 哈维尔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像是不屑,又像是嘲讽。 “白日梦给我留到天亮再去做吧!” 话音未落,哈维尔已经踏步爆射出去,利用“风王刻印”的元素加持,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就算是现在的布兰德,也只能看到一连串的残影。 哈维尔打算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像刚才那样逐个击破,但这套战术此时却有些行不通了。 “八尺琼勾玉——!” 几乎是以不弱于哈维尔的速度,须佐之男一个闪身,整个人就来到了哈维尔的身后,随即右腿猛地甩出,带出像鞭子一样的黑影,踢向哈维尔的脑袋。 狂化后,须佐之男就可以使用平时被封印的三个能力了,每一个能力都有很强力的效果。 “八尺琼勾玉”就是其中之一,它能够带来高速移动的力量! 然而这一腿却是落在了空处,就在须佐之男的眼前,哈维尔竟是凭空消失了。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消失,只是因为哈维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才给须佐之男造成了这种错觉。 在两人接触的那一瞬间,哈维尔的速度再次提升,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速度,竟然还远远不是他的极限! 就像是刚刚情景的再放映一样,哈维尔也出现在了须佐之男的背后,随后就是一个强劲的后旋踢,也是向着对方的脑袋踢击而至。 须佐之男现在的速度已经是全力以赴了,所以他躲不开,于是下一刻就被哈维尔的后旋踢将脑袋踢爆! 就在哈维尔和须佐之男短暂交锋的瞬间,布兰德已然寻着间隙靠近了哈维尔,手中的“红背伯劳”舞出一片枪之幻影,笼罩了哈维尔的周身要害。 死亡风暴! 这是上一次让哈维尔吃了个闷亏的招式,现在借助于须佐之男的掩护,布兰德再度使用了出来。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只要压制住哈维尔片刻,就有机会在须佐之男的配合下将哈维尔重创! “同样的招式不要在我的面前使用第二次,我早就已经看穿了!” 伴随着哈维尔冷酷的声音,骑兵枪如同闪光一样突击而至,刺破幻影,一瞬间瓦解了布兰德的所有攻势,也在布兰德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如果不是布兰德在最后一刻躲开了少许,否则单凭这一枪,就完全足以将布兰德爆头。 布兰德心下一寒,却见哈维尔的骑兵枪再度横扫而来,立马低头闪过,枪尖再度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嘁,真是个怪物!就算燃烧了斗气也还是没有任何逆转的机会吗!?” 布兰德岂能甘心,挥舞着长枪再度迎了上去。 两人顿时展开了一场最为纯粹的枪术大战,手腕翻转间,两把武器在空中不停相撞,爆发出“砰砰砰”的钢铁激荡之声。 然而不管是谁都可以看出,布兰德完全就是被哈维尔压着打,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哈维尔的枪下。 就在哈维尔想要趁胜追击,彻底结果布兰德的时候,刚刚被踢爆脑袋的须佐之男已经恢复完毕。 情况刻不容缓,所以须佐之男一出手就是全力! “天丛云剑——!” 须佐之男的另一个能力,代表着最强的攻击力! 耀眼的金光凝聚在须佐之男的手心,随即幻化为一把无色的巨剑,从天空直劈下来,所过之处,万物崩坏撕裂! 被须佐之男的攻击锁定,哈维尔却浑然没有要闪避的意思。 他用右手单手持枪,狂乱地挥舞着,继续压制布兰德。 左手则轻轻一抬,浓郁的青光猛然聚集在指尖,随后反手挥扬而出,像是要斩断天空! 一道巨大的天青色风刃顿时幻化成形,朝着“天丛云剑”的剑锋横向疾射而去,大气被放肆地碾压,发出了如同巨兽咆哮的吼声,震撼人心! 风刃与剑锋在空中相遇,两股斩断一切的意志撞击在一起,发出电光肆虐的滋滋声,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而夸张的十字图案,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分成等分的四块。 毁灭之力在力量交汇的中心保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随即这个平衡又被轰然破坏,爆炸的巨响声夹杂着无形的震荡波动向四面八方扩散,天空中也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风暴。 须佐之男这一剑就好像是斩在了即将引爆的炸弹上,不仅没有任何成果,反而被爆炸的反震推出老远,强大的风压将他狠狠压倒在墙上,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四下蔓延。 暂时没有了须佐之男的威胁,哈维尔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在布兰德身上,眼中寒光闪烁。 “结束了,布兰德,下一招就杀了你。” ------------ 第四十三章 意志的继承者 “办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 布兰德挥舞着“红背伯劳”,怒吼出声。 他将斗气运转到了极致,狂暴的能量在他体内疯狂地游走着,所过之处如同针扎般疼痛,而且愈演愈烈。 这是他的身体即将崩溃的预兆,同时也是他的力量达到最巅峰的证明。 “哈啊啊啊啊啊——!!” 野兽般的吼叫声中,造型怪异的长枪骤然间由上而下劈斩而来,像是开天辟地的神斧,势不可挡!恐怖而狂暴的斗气尽数灌入其中,甚至令长枪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兵刃碰撞,重击战鼓般的轰鸣声响彻四周。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哈维尔·萨尔蒙多——!!” 布兰德的眼睛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有蜈蚣钻入其中,看得出来他在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哈维尔冷眼看着布兰德最后的反扑,淡淡地说:“不,此时此刻将要下地狱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的双眼青光一闪,身后突然浮现出了一面天青色的光幕,无数的波纹如同湖面上的涟漪慢慢扩散开来,就像是美术大师诡谲的艺术创作,充满着奇异的美感。 毫无征兆地,青光忽然化作无穷无尽的风刃,撕破空气,尖啸着冲出,一股脑地射向布兰德。 被如此密集的攻击锁定,布兰德也没有依仗“恶鬼缠身”硬抗的打算。 他连续几个后跃,整个人就已经脱离了风刃的攻击范围,此时他眼前的地面上全是被刀剑划过般的锋锐裂痕。 然而还不等布兰德松一口气,一只天青色的巨手就这么直直地从高空压了下来,仿佛要将他碾为肉屑! 如同被计算好的一样,他刚刚脱离了风刃的攻击范围,巨手就已然迫近,根本就没有留给他任何躲避的时间。 想要活命,唯有硬抗一途! 怒喝一声,布兰德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挥舞着长枪悍然迎了上去。 那股气势,宛如独自一人冲向千军万马的勇士!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青色巨手被布兰德一枪击碎,他自己也被那逸散的狂暴能量流震退了好几步,每一步,都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成功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下一刻,哈维尔冷冽如死神呢喃的声音就忽然从布兰德的身后响起。 “很漂亮的应对,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时候?该死!难道我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吗!? 冷汗瞬间浸透了布兰德的背脊,因为连续爆发斗气的缘故,现在的他正处于一个很微妙的虚弱阶段,虽然只要再有几秒他就能恢复过来,但哈维尔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布兰德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并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然而撕裂一切的枪锋已经近在咫尺! 闪烁的枪芒,冰冷而残酷,令人心生绝望。 躲不开! 下一秒,骑兵枪笔直地刺入布兰德的胸膛,枪刃高速旋转着,携带着无可抗拒的穿透力,再加上风元素的切割之力,就算是以强大防御著称的“恶鬼缠身”也无法抵挡! 只听见“噗呲”一声,骑兵枪已然穿胸而过,染血的枪头暴露在月光之下,血腥中带着妖艳的错觉。 一瞬间,战场上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目睹了布兰德被贯穿的画面,这是他身为一个战士的最后一幕。 咳出一大口鲜血,布兰德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搅碎了,他的气息迅速萎靡了下去,狂暴的斗气不受控制地在他的体内穿梭纵横,破坏筋骨,扯碎肌肉,让他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永别了,布兰德。” 哈维尔的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黯然之色,随即迅速收敛,变得愈发冰冷起来。 他抬手拔出骑兵枪,浓郁的鲜血立即喷涌出来,将他的黑色军服染成了更加深沉更加阴暗的颜色。 布兰德直直地瘫倒在地上,“恶鬼缠身”的甲胄也在一片白色的浓烟中消失不见,他的瞳孔渐渐涣散,生机消逝。 “……真不愧是你啊……我都这么努力了……但还是没有赢你的机会……” 布兰德的声音微不可闻,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我会在地狱等你……到了那个时候……再和从前一样……一起喝酒吧……” 他慢慢闭上了双眼,气息彻底消失。 “百人斩”布兰德,阵亡。 一路走好,希望在地狱尽头再会的时候,我们依然是朋友。 哈维尔微微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内心深处涌动的负面情绪,但仍然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意。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挚友,这种痛苦可不是光靠意志力就能完全压制得住的。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吼,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悲伤,就像是受伤野兽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你这混蛋!居然敢把大哥——!!” 塔兹米的眼睛一片赤红,眼睁睁地看着最敬重的大哥被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自责而又屈辱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狂! 又是因为力量不足,又是因为自己的弱小,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受够了! 塔兹米疯狂地向前奔跑着,持剑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瞪视着眼前这个他曾经非常崇拜的男人,心中剩下的唯有恨意。 哈维尔皱了皱眉,本就心情不佳的他顿时觉得塔兹米无比的聒噪,眼神一厉,就要送这个不知所谓的新人小子和布兰德一起上路。 他刚刚抬起骑兵枪,忽然,警兆袭来! 哈维尔果断舍弃塔兹米,脚下一个错步,身体已然远远退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下一秒,无色透明的“天丛云剑”带着骇然的破风气流重重劈下,大地如同脆皮豆腐一样构不成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就被斩入了地底深处。 “真是一把危险的武器啊,如果被砍中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哈维尔淡淡地说着,看向须佐之男,就像是狮子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就是‘夜袭’的最后一张牌了,只要你再出局,‘夜袭’就不会再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哈维尔手腕翻转,随意甩出几个枪花,脸上是略微有些危险的笑容:“来吧,不死之身,看我打烂你的核心!” “不会让你如愿的。” 须佐之男的眉头皱到了极点,他很少会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尽管活了上千年,但如哈维尔这般可怕的强者他还从未遇见过,那种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倾碾而出,仿佛要将周围的人吞噬殆尽。 取胜? 好吧,那不现实,无论怎么看,他的落败都只是时间问题。 撤离? 似乎也没戏,每一个“夜袭”成员都被盯得死死的,外面还有好几百的警备队员包围着这里,他们能往哪里逃? “夜袭”这一次似乎真的面临全灭的危机了。 …… 一片乌云遮蔽了皎洁的明月,现场的战斗已然临近尾声。 赤瞳、玛茵、雷欧奈正和阿罗文、赛琉、兰陷入胶着战,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 “猎鹰”众人都看清了此时的形势,知道现在大局已定,只要拖到哈维尔打败须佐之男,那就是胜利!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有利的战术,那就是放缓战斗节奏,拖延时间,不给“夜袭”死前反扑的机会。 情况对“夜袭”很不利。 布兰德战败身亡,拉伯克重伤濒死,娜杰塔现在也是不能战斗的状态,“夜袭”似乎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了。 塔兹米跪倒在布兰德的尸体旁,看着布兰德胸口处的致命伤,还有他那被斗气撕裂而血肉模糊的身体,难过得直想掉眼泪。 夜袭……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不!不能放弃!大哥他可是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啊! 塔兹米微微抬头,看向斜插在不远处的一把银白色钝刀,那是“恶鬼缠身”的本体,他碧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然和坚定之色。 大哥说过,“恶鬼缠身”对装备者的负担极大,普通人穿上的话立刻就会死。 但我一直以来都经受着大哥严格的训练,应该有机会获得帝具的认可,而且现在的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必须战斗下去! 为了保护同伴,为了推翻这腐朽的帝国! 哪怕会死,我也要搏一搏! 塔兹米的手握上了钝刀的刀柄,一咬牙,将钝刀拔出,高举在空中。 “寄宿在铠甲中的古代生命,泰兰德啊,回应我的呼唤吧——” “恶鬼缠身——!!” 大气在震动,沉睡中的古代生命仿佛忽然间苏醒了过来,一个包裹在甲胄中的庞大龙形虚影凭空出现。 它那猩红的十字瞳孔里充满着残忍和暴虐,血盆大口中露出闪烁着阴冷寒光的尖锐獠牙,雷霆般的哮吼声从它的喉间清晰地传出,沛莫能御的威势甚至令天地都变了颜色。 这就是泰兰德——就算被制作成帝具的素材,但身躯却依然存活至今的不可思议的生命! 无论多么痛苦都无所谓。 无论代价多么沉重都无所谓。 我不要再让任何人死去了。 我再也不能忍受弱小的自己了。 所以,给我力量! 就算舍弃这人类之身也在所不惜—— 给我打倒这世间一切不合理事物的力量吧! 我要……继承大哥的意志!! …… 塔兹米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哈维尔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 即便是算无遗漏的他也没有预料到,“夜袭”之中居然还有一个“恶鬼缠身”的适格者,这可是相当大的一个变数啊! 有心想要在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之前除掉这个祸害,但拥有不死之身的须佐之男却又着实难缠得紧,那种不计较自身损伤的打法,就算是哈维尔也无法迅速解决他。 这边被拖住了脚步,塔兹米则得以顺利完成变身。 一阵刺目的红光闪过,银白色的钢铁战士手持“红背伯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哈维尔的眼前。 和布兰德的变身明显有很大的不同,那包裹着塔兹米身体的事物,与其说是甲胄,倒不如说是与塔兹米融为一体的坚硬龙鳞。 哈维尔微微皱着眉,他感觉到了塔兹米的不同寻常之处。 塔兹米此时的状态可不像是驾驭了“恶鬼缠身”,硬要找个说法的话,他更像是被“恶鬼缠身”给吞噬了——或者说,他正与活在帝具中的泰兰德慢慢同化! 虽然是靠不正常手段获取的力量,但毫无疑问,现在的塔兹米很强。 那股行走间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压迫感,在哈维尔的感知中,竟是比燃烧斗气的布兰德还要强! 如此骇人的成长速度,即便纵观整个帝国史都是闻所未闻! 当然,前提是……塔兹米现在还是个人的话。 ------------ 第四十四章 枪与枪的碰撞 “这就是……我的力量?” 塔兹米看着自己已然异化成龙爪的双手,握了握拳,感受着流淌在体内的磅礴热流,心中满是充实感。 与泰兰德的融合让他的身体能力一瞬间飞跃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现在甚至有信心能够一拳打死一头特级危险种。 “有了这份力量的话……” 塔兹米豁然抬头,看向哈维尔,已然异化的血红色十字瞳孔中霎时间充满了煞气,愤怒和仇恨混合在奔腾的血液中,让他眼中的红光浓郁到了极致。 “杀了你——!” 没有任何前兆可言,塔兹米脚下的地面轰然炸开,他那如同钢铁一样的身躯霎时间横跨了几十米的距离,比子弹还要快捷,就这样冲到了哈维尔的近前。 双手持枪,抬臂上扬,霍然劈出! 哈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对塔兹米忽然爆发出来的超高速度感到有些意外,但就凭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想要干掉他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就在“红背伯劳”近身的那一刻,哈维尔猛然一个侧身,凌厉的攻击带走了他几根银白色的头发丝。 “轰——!” 大地在这一击之下产生了可怕的裂痕,犹如在皮肉上生生撕裂的一道豁口,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击不成,塔兹米抬枪横扫,在哈维尔一个退步躲开这一击后,欺身向前,手臂剧烈震动,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芒瞬间爆发出去,仿佛在刹那间完成了上百次刺击! “跟我比枪术?” 哈维尔冷笑一声,脸上浑然不惧,骑兵枪旋转出密不透风的圆弧,挡住了塔兹米的第一波攻势之后,右脚猛踏地面,身体陡然前冲,枪芒化作骤雨侵袭而去,连绵不绝犹如风暴之息! “叮叮叮叮叮——!” 战场中央,无穷无尽的枪芒在激烈碰撞着,狂暴奔腾的气浪卷起黄沙,方圆五米之内都是密密麻麻的缭乱光影,空气中尽是枪芒破风的尖啸声,连须佐之男都无法介入分毫。 塔兹米确实是变强了,他的力量已经非常接近“帝国最强”的层次,但终究也只是“接近”而已,距离真正的“帝国最强”还有一段不可逾越的差距。 所以,他根本不是哈维尔的对手! “铛——!” 两人面对面爆发了一记冲撞,塔兹米在力量上占了下风,直接被震退四五米的距离。 哈维尔冷酷一笑,踏步向前冲刺,骑兵枪骤然横扫,直取塔兹米的咽喉。 塔兹米见状,连续几个后撤步,想要脱离哈维尔的攻击范围。 突然,骑兵枪陡然青光大作,磅礴的风元素瞬间喷涌而出,凝结出实质的光芒,包裹着枪尖的青色离子霎时间延长了三米,依然斩向塔兹米的咽喉! 无法逃离,塔兹米只得硬撼一招,同时借助这股压力,身体向后一仰,面部朝上,青色枪刃摩擦着“红背伯劳”的枪柄呼啸而过! 虽然躲过了这一记致命的横扫,但塔兹米的身体也因此暂时失去了平衡,这么明显的破绽怎么可能逃过哈维尔的眼睛。 下一秒,一条鞭腿如同巨斧一样劈来,正中塔兹米的侧腰。 哈维尔就像踢皮球一样直接把他踹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白的直线,一口气横贯了近百米的距离,中间撞断二十几棵大树,顺带还撞翻了一座假山。 暂时解决了塔兹米,哈维尔冷眼扫向须佐之男。 必须趁现在的机会找出他的核心所在,同时对付两个一流实力的强者,就算是我也不会感到轻松。 心中念头一转,哈维尔已然持枪杀了过去。 “天丛云剑——!” 见哈维尔笔直地冲了过来,须佐之男不敢有丝毫怠慢,直接就发动了自己的最强杀招! “这一招我都见过好几遍了,你以为还会有用吗?” 哈维尔冷笑一声,磅礴的风元素瞬间包裹住了他膝盖以下的部位,让其顿时感觉脚下一轻,身体速度被提高到了极致。 “‘天丛云剑’强则强矣,然而动作过大,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哈维尔靠着身体的高速移动,直接冲过了“天丛云剑”的斩击范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至一米,随后手臂猛地震动,骑兵枪呼啸而出! 接触仅仅不到一秒,须佐之男的胸口处就已经被破开了几个大洞! 核心的位置通过消除法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三枪之内,我就可以终结他的不死之身! 再一次用骑兵枪贯穿须佐之男的身体,然而抽出武器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须佐之男舍弃“天丛云剑”,在哈维尔的骑兵枪刺入自己身体的瞬间,他果断抓住了枪柄,任凭哈维尔如何发力,他都死不放手。 须佐之男是非人之躯,在力量上或许不如哈维尔,但差距也不会太大,所以哈维尔并不能轻易取回自己的武器。 宝石般的紫色瞳孔中流露出一丝冷光,哈维尔正准备直接催动帝具将须佐之男切成数块,而这时他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武器破风的锐利响声。 塔兹米从空中直扑而下,“红背伯劳”如风轮般激烈旋转,最终化为了一记凌厉万分的劈斩! 这小子动作还挺快嘛,不过—— 太天真了! “暴动破坏者”虽然无法使用,但哈维尔的攻击手段还有很多种,以为现在有机可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哈维尔右手向上一伸,风元素瞬间喷薄而出,化为一只有形的天青色巨手。 巨手轰然抓向塔兹米,而后者却不闪不避,直接迎面而上! “红背伯劳”悍然劈下,却如同陷入泥沼一样不能动弹——两根天青色的手指将“红背伯劳”的枪刃死死夹住。 哈维尔正准备顺势一拍将塔兹米砸入地下,却没想到塔兹米居然两手一松,舍弃了自己的武器,同时身体快速下落,在着地的一瞬间就是一记迅猛无比的冲拳! 塔兹米的举动是哈维尔始料未及的,在战场上舍弃武器就是死路一条,这是世间的常识。 没想到塔兹米居然利用了这个思维盲区,进而发动突袭,这种战斗意识就算是身为敌人的哈维尔都不得不惊叹。 看着飞速接近的铁拳,哈维尔的身体还保持着左手持枪、右手上扬的姿态,心中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大意了! 下一刻,铁拳轰然命中哈维尔的胸口! 类似于塔兹米刚才的遭遇,哈维尔如同一颗炮弹一样直直地倒飞出近百米的距离,直接撞翻了一面由混凝土砌成的两米厚的围墙。 石砖、墙土“哗啦啦”地倾泄而下,眨眼间就堆积起了厚厚一层,竟是将哈维尔给生生掩埋了! ------------ 第四十五章 夜袭的反攻 在须佐之男的配合下,塔兹米爆发出了自己十二分的实力,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终于成功抓住哈维尔的一丝破绽,并将其一拳轰飞!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成功是侥幸的,是诸多偶然因素交杂在一起的结果,不可复制更不可再现,哈维尔也绝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但就目前的结果来说,无疑是对“夜袭”有利的。 因为哈维尔的暂时退场,“夜袭”撤离的最大制约因素被消除了,能否在哈维尔恢复过来之前逃离这里,是“夜袭”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娜杰塔虽然身受重伤,但她也曾是名扬帝国的将军,随时都保持着一颗冷静的头脑,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战机白白溜走。 她知道,此时此刻可以说是“夜袭”反击的最后机会! “须佐之男,塔兹米,支援大家,我们准备撤退!” “是!” “我知道了。” 两人得到命令,立即身形暴起,塔兹米冲向了正和赤瞳展开激烈白刃战的阿罗文,须佐之男则前往支援被兰全面压制的雷欧奈。 …… 阿罗文狂乱地舞动着“八尺乌”,攻击频率之快,周围的人几乎只能看清一团漆黑的残影。 和上一次的战斗一样,阿罗文在与赤瞳的交锋中占到了上风,但通过刀剑交击传达出来的信息,他能明显感觉到赤瞳比上一次更加棘手了。 看来在那一次战斗之后,她似乎很用心地专研过阿罗文的剑术,并认真思考了应对的策略,虽然并不能彻底翻转态势,但至少也缩小了差距。 真是可怕的战斗天赋呢,如果给她充足的时间,迟早能够超越我吧。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阿罗文的剑势又凌厉了几分,不断在赤瞳身上制造伤口。 这个女人太危险,不能留! 就在这时,凌厉的破空声和令人心悸的背刺感一同袭来,阿罗文瞳孔一缩,身体已然下意识地向右横移了三米。 “轰”的一声,宽大赤红枪头的怪异长枪斩断大地,如果阿罗文再迟疑一秒,现在恐怕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是那个叫塔兹米的小子! 阿罗文眼神凝重,他看到了百米外将哈维尔掩埋的石堆,心中一阵骇然。 能让哈维尔吃这么大一个亏的家伙,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这也侧面反应了塔兹米的可怕。 一定要争取时间! 阿罗文的眼里闪过坚毅之色,脚下踏出飘逸至极的步伐,转瞬间已然冲至塔兹米身前,手中长剑连连斩出,剑气纵横。 塔兹米虽然还不是“帝国最强”,但毫无疑问他现在已经和阿罗文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并不畏惧于和后者的正面交锋。 “红背伯劳”舞成旋风,和阿罗文的剑光交缠在一起,短短数秒内就完成了二十几次交锋,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赤瞳不知何时已然临近阿罗文的身后,她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妖刀猛地横挥,直取阿罗文的下段。 “葬送!” 这一刀斩在了空处,阿罗文凭借着他那诡异的身法,在最后一刻转移身形,出现在了数米之外。 不过他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脸色微微发白。 同时和两名实力相近的对手交战,这对他的精力消耗非常巨大,这样下去的话,最先撑不住的人绝对是他! 不敢再有丝毫保留,阿罗文直接发动了隐身能力,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让他与这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塔兹米和赤瞳背靠着背,凝神戒备四周,在无法目视敌人的现在,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不能放过。 浑身包裹在坚硬的银白鳞甲之中,感受着周围实质般的压迫感,塔兹米的内心却是一片宁静。 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和阿罗文对战了。 第一次,他实在是太过弱小,所以只能在赤瞳的掩护下狼狈地逃跑,就像个胆小鬼一样。 而现在,他拥有了力量,也拥有了和赤瞳并肩作战的权利。 他已经成长了,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来保护大家。 这种感觉很好。 所以,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去。 他已经失去了希尔……失去了大哥…… 那种悔恨交加的体验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阿罗文处于隐身状态之中,此时正不着痕迹地拉近着双方的距离。 他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也不能泄露出丝毫杀气,否则就会被眼前这两个感知力惊人的家伙察觉到。 “八尺乌”不知何时已然收鞘,同时阿罗文的右手也悄然握上了剑柄。 他要用这一剑拿下战果! 双方还在持续接近中,终于到了一个对彼此来说都十分危险的距离。 就是现在! 阿罗文眼神一厉,一抹夺目的寒光旋即从剑鞘中迸发而出,仿如一头绝世凶兽即将破栅而出择人而噬! 拔剑杀人术——神速居合斩! 目标,塔兹米的咽喉! 剑已出鞘,杀机乍现,阿罗文的身形也同时显现出来,暴露在了塔兹米和赤瞳的视野之中。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这种距离下,就算是哈维尔也不可能躲过这一剑!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八尺乌”没有任何阻碍地斩击而至,精准地命中塔兹米的喉咙。 “吭——!” 钢铁相撞的声音。 “什——” 意料之外的手感令阿罗文为之一惊,“八尺乌”斩裂了塔兹米脖颈上的龙鳞,并撕开一道血红的切痕,但剑锋明显没有进一步深入,这样的攻击根本不致命。 原本以为塔兹米咽喉处的防御会比较薄弱,但实际上的硬度却超乎阿罗文的想象,让他蓄势已久的一剑做了无用功。 阿罗文的判断其实并没有错,但塔兹米从一开始就凭借着惊人的战斗天赋预判到了他的行动。 在阿罗文的斩击袭来之时,塔兹米便决定放弃躲闪,同时将“恶鬼缠身”的力量集中到咽喉部位,短暂地提升了局部防御力。 但即使如此,他的喉咙也被阿罗文斩出一道血痕,如果这剑再利一分,他就会当场死亡。 这是一场豪赌,赌阿罗文的剑能不能破开他的防御。 塔兹米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但他没有选择。 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否则等到哈维尔恢复过来,“夜袭”必然会全灭于此。 万幸的是,他赌赢了。 所以,这场战斗的胜利也是他的了! 塔兹米已然异化的十字瞳孔中突然亮出了两道耀眼的红芒,仿佛是那沉睡的泰兰德在此时此刻忽然苏醒了一般! 就在阿罗文的剑斩中他喉咙的同时,他手中的“红背伯劳”也瞬息间横扫而出,破灭的枪锋将所有企图阻隔的空气统统撕碎! 其势,不可挡! 阿罗文的招式已老,身体也处于短暂的僵硬之中,根本无法躲开。 危机之下,他只能用左手反持剑鞘,护住周身要害。 “咔擦——!” 伴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阿罗文被直接打飞出去老远,剑鞘在空中飞舞旋转,最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 第四十六章 逃脱、追击与俘虏 “天丛云剑——!” 透明无形的巨剑一瞬间暴涨数十米,向着天空斩去,气势仿若奔雷,距离的长度在这把剑的能力下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须佐之男这一招被哈维尔无限贬低,但若是面对等级以下的对手,这把剑的威能足以碾压一切! 至少悬浮于天空中的兰没有应对这一招的本事。 通过莫斯提马操纵着身后的天使双翼,兰快速移动身形,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躲过这必杀的一剑。 然而天丛云剑的斩击来得实在是太快了,虽然兰已经尽全力躲闪,但仍然被斩断了右边的羽翼。 羽翼被斩断,想要恢复则需要一定的时间,于是兰暂时失去了飞行能力,整个人直接从几十米的高空坠下。 一剑废了兰的能力,须佐之男的剑锋却并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天丛云剑继续斩下,蓦然间跨入了另一个战场,将正与玛茵对峙的狂化小可生生劈成两半! “小可——!” “有破绽!” 见到赛琉陷入慌乱,玛茵立即举枪射击,璀金色的能量波包裹着子弹轰然袭至,赛琉仓促地使用加强型火箭筒回射,但明显在火力上被压制。 随着一声巨大的噪音响起,火药产生爆炸,气浪如龙,直接将赛琉掀飞! 猎鹰成员的相继失利终于让站在外围的莱特感觉到了不妙,他立刻指挥着警备队围了上去,想要为哈维尔争取一点时间……然而为时已晚。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口哨,远方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像是在回应自己主人的呼唤,随即一个表皮呈深蓝色、有着两片宽大肉翼的奇怪生物以极快的速度从高空降落。 这是革命军所饲养的特级飞行危险种——艾尔蒙达。 “全员撤退!” 这样大喊着,娜杰塔率先跳上了艾尔蒙达的后背。 夜袭众人也不敢恋战,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上来,其中塔兹米和雷欧奈还一人一个带上了已经死亡的布兰德和生死不明的拉伯克。 等到莱特率领着警备队员赶到的时候,夜袭众人已经乘着艾尔蒙达扬长而去,只留给地面上的人们一个逐渐缩小的黑影。 “可恶……” 莱特满脸不甘心地望着天空,暗恨自己反应迟钝,错过了留下夜袭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百米外高高堆起的石堆忽然爆发出风暴,所有的障碍物都在瞬间被横扫一空,哈维尔从中踱步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如常,塔兹米刚刚那一记正中胸口的铁拳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严重的伤害。 哈维尔看了看自己被打趴一地的属下,又望向高空中那若隐若现的黑点,眼中的冷色几乎要凝结为寒冰。 阿罗文单手杵着剑,从地上挣扎地爬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呈诡异的形状弯曲着,显然已经彻底断掉。 他无奈中带着几分不甘地说道:“……这一次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呢,是叫塔兹米对吧?大爷我记住你了!” “那个少年天赋极高,只要给他时间,迟早都能成为帝国最强级别的强者,对我们来说是个相当危险的敌人。” 哈维尔回忆起刚才轰向他胸口的一拳,脸色越发沉重起来。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使用风之力凝聚成防御的屏障,抵挡住了不少拳劲,现在定然已经受伤。 自从成名以来,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少年手上吃个大亏,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沉默了大约三秒,哈维尔扭头看向阿罗文。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去追击夜袭,不能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好,你自己小心一点。” 哈维尔点了点头,随即向着天空呼唤了一声,数秒之后,阿尔弗雷德庞大的龙躯便轰然落地,并朝着哈维尔发出一声温顺的低吼。 哈维尔纵身一跃,整个人就攀上了阿尔弗雷德的后背。 他将骑兵枪插入背后的枪囊,随后用双手握住黑龙脖颈上的漆黑倒刺,身上的黑色军服随风上下起伏,看上去就像是古代神话中的龙骑士,威风凛凛。 感受到来自主人的命令,阿尔弗雷德咆哮一声,豪放的蝠翼忽地展开,顿时狂风呼啸,庞大的龙躯立即以艾尔蒙达三倍以上的速度腾空而起,像驰骋长空的烈风,迅速追了上去。 看到哈维尔渐渐消失了踪迹,阿罗文便收回了遥望天际的目光。 他一边指挥着周围的警备队员进行伤员救治的工作,一边思考着关于塔兹米、玛茵、雷欧奈三人越狱的问题。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帝国监狱的警备都是很完善的,凭借他们自己逃脱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也就是说,可以认为夜袭中至少还有一个成员是专门负责营救他们的。 按照这个思路推测下去的话,那接下来就无外乎分成两种情况。 也许那个杀手在将塔兹米他们救出来后就直接撤退了,不过考虑到那群“正义伙伴”的尿性,这种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那个杀手的潜伏能力极其优秀,在刚刚的战斗中也一直隐藏在附近,随时准备出手支援同伴。然而还不等他正式展开行动,夜袭这边就发生了惊天逆转,并且成功撤退。 阿罗文沉默片刻,视线隐晦地扫过周围光线阴暗的密林。 如果他刚才的推理没有错误的话…… 那个杀手,有极大的可能还潜伏在这附近,或者说并没有走远! …… 远处的公园林地中,一只米黄色的小鸟从天空落下,停在了地面上。 它拍打着自己的双翼,并用尖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白雾弥漫,橘红色长发的美丽女孩凭空出现在这里——正是切尔茜。 “都这么远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切尔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确认没有被跟踪之后,才满脸放松地呼出一口浊气,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 “啊……变成鸟真是太累了,身为幕后人员真是辛苦呢。” 她将棒棒糖含在嘴里,心里却回忆起了先前那场巅峰大战,哈维尔那鬼神一般的实力让她感到惊惧无比! 布兰德当场战死,狂化后的须佐之男也是被极度压制,要不是后来塔兹米异军突起,打了哈维尔一个措手不及,夜袭很有可能会在今夜从帝国中消失。 切尔茜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强大之人! 原本以为她以前呆过的暗杀结社“奥贝尔格”里的那群疯子就已经够强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冒出了哈维尔这种超出常规的存在,今夜的所见所闻再一次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就算是曾经的奥贝尔格首领——梅拉德·奥贝尔格亲自和哈维尔对上,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真的是个不得了的怪物呢,没想到他居然能够轻易看穿我的计划,Boss说得没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我那点骄傲真是可笑,呃……” 切尔茜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了,她的脖子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就像是噬人的毒蛇,让她的心中霎时间充满了寒意。 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终结生命的利器,是象征着铁与血的剑锋。 “很抱歉在你感慨人生的时候打扰你,不过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呢,可以请你跟我去审问室里喝杯茶吗,美丽的小姐?” 清朗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在夜色下响起,然而切尔茜却仿佛听见了魔鬼的低语,俏脸顷刻间变得煞白。 黑狐,阿罗文! 他的帝具不仅可以隐藏身形,甚至可以完全隐藏气息,所以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被人用剑指着脖子了才发现对方,作为暗杀者来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该死,这下麻烦大了! “……虽然被人邀请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但很可惜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没关系,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有的是时间。” “死缠烂打的男人可不会受欢迎喔。” 这样说着,切尔茜的一只手却悄悄伸向了裙子的口袋,那里面藏有几颗烟雾弹,只要能给阿罗文造成哪怕一丝的混乱,她就能趁着这个间隙使用盖亚粉底变成飞虫逃走。 然而还不等她的手更靠近一分,脖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她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脖颈流淌而下。 “小姐,我现在左手很痛心情很不好,所以希望你不要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要是我握剑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你这颗美丽的脑袋就会掉下来了。” 森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冥域,脖子上的伤口依然传达着阵阵痛感,切尔茜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好嘛,我不妄动就是了,你把我脖子上东西拿开啦。”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把你手上那个小箱子放在地上……这玩意,是帝具对吧?” 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切尔茜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将盖亚粉底放下。 她不知道她今后会迎来何种命运,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看到切尔茜这般配合,阿罗文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我宣布,你正式成为俘虏了。” 八尺乌离开了切尔茜的脖子,然而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后颈处便遭到重击,却是阿罗文一记手刀直接落下。 “你先睡一会儿吧。” 在心里把这个该死的男人骂了千遍万遍,切尔茜不忿地闭上了双眼,软软地倒在地上。 ------------ 第四十七章 空中激战 从三千米的高空往下看,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很渺小,就连帝都都是那样渺小。 “夜袭”众人乘坐在飞行危险种艾尔蒙达之上,向下望着渐渐消失无影的帝都,脸上是庆幸与悲伤参半的表情。 娜杰塔傲立于长风之中,她断臂处的伤口已经被须佐之男包扎过了,除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脸色苍白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她正默默地看着赤瞳给拉伯克检查伤势。 “拉伯克……他怎么样了?” 娜杰塔犹豫了一下,尽管心里已经知道那个结果,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情问道。 “内脏被破坏了大半,出血量很大,而且呼吸已经停止……没救了。” 赤瞳的声音依然冷静,然而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其并不平静的心情。 “是吗……” 众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悲伤的空气似乎要将他们全部吞没。 这一次“夜袭”的损失极大,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重创。 希尔死了。 布兰德死了。 拉伯克死了。 短短的时间里就有三名成员死于非命,而且他们今后还要一直面临哈维尔无止境的追杀,不管这么想情况都是糟糕到了极点。 而且更要命的是,据说艾斯德斯已经从北方踏上了归程,不久之后便会回归帝都。 这对目前的“夜袭”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娜杰塔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两个“帝国最强”同时出手对付“夜袭”,他们将会迎来何等残酷的挑战。 单单是一个哈维尔就把“夜袭”逼到了如此窘境,再加上一个艾斯德斯……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帝都,这个地方已经暂时不能呆了。 “夜袭”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返回革命军总部,以待卷土重来。 在蓄积到足够的力量之前,他们的手已经不敢再伸向帝都了。 “对了,塔兹米,你的身体……” 像是要打破此时沉闷的空气,娜杰塔转头看向塔兹米,有些担心地说。 塔兹米此时并没有解除“恶鬼缠身”的铠甲化,还是那副充斥着力量感和诡异感的龙型姿态。 他周身隐隐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让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强大战士和他们记忆中的青涩少年是同一个人。 他刚才在战斗中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着实让娜杰塔吃了一惊,但同时也给娜杰塔带来了些许的不安。 力量的获取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这种异常的力量,所需要的代价绝对不小,布兰德就是最好的例子。 塔兹米现在的情况如何,除了他自己谁也吃不准,所以娜杰塔才会有此一问。 “不用担心,Boss,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塔兹米握了握自己已然龙爪化的拳头,感受着蕴藏其中的澎湃力量感,平静地说:“这股力量能够成为‘夜袭’的助力,就算多少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你自己掌握分寸吧,等回到总部后,我再让专门的医疗人员为你诊断一下。” “嗯。”塔兹米点了点头,又说,“倒是切尔茜,她并没有和我们一起撤退,没问题吗?” “切尔茜的话不用担心,她是非常有经验的杀手,一定能够全身而退的。” 娜杰塔驾定地说,显然她对这个拥有着和赤瞳旗鼓相当暗杀战绩的女孩很有信心,然而她却算漏了阿罗文追踪的本事曾被公认为西南军区第一。 有心算无意,切尔茜会被抓住也不冤枉。 “那就好。” 听到娜杰塔说得这么肯定,塔兹米稍稍感到安心。 忽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以极恐怖速度接近中的小黑点,这令他警觉起来。 黑点越来越近,借助着皎洁的明月,已经可以大概看到一个轮廓——那是一头黑色的龙。 因为与泰兰德融合的关系,塔兹米的视力也是远超常人的,即使在夜幕的阻隔下,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龙背上那个银发紫瞳的冷峻青年。 青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视线对了过来,随后咧嘴一笑,那笑容冷酷得像是索命的死神。 察觉到塔兹米的异样,众人也都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然后脸色纷纷大变。 “是哈维尔,他居然追上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娜杰塔暗骂一声,同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一颗冷静的大脑才能在绝境中寻找出生的希望。 冷冷地看着黑龙背上那个漆黑人影,娜杰塔毫不犹豫地下令道:“须佐之男、玛茵,你们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把那头龙给我打下来!” “我知道了。” “了解!” 须佐之男和玛茵应了一声,然后各自调整好状态,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黑龙的速度极快,飞行间卷起阵阵烈风,眨眼间便已经近在眼前。 来自超级危险种的摄人龙威不仅让众人呼吸一窒,更是让艾尔蒙达发出了恐惧的悲鸣。 “给我掉下去吧——!” 玛茵举起“南瓜”对准阿尔弗雷德,铺天盖地的火力顿时倾泄而出,就像是密集的骤雨。 然而阿尔弗雷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上下翻飞间竟是带起一连串漆黑的残影,玛茵的子弹甚至连击中它都做不到。 “可恶,一直在飞来飞去的!” 玛茵嘴上抱怨着,手里的动作却完全不停,凭借着强大的火力让阿尔弗雷德不能进一步接近。 就在场面僵持住的时候,须佐之男的攻击到了! 他锁定住阿尔弗雷德闪避玛茵火力的间隙,“天丛云剑”迅速斩下,一柄约莫百米的无色透明大剑划过夜空晦暗的轨道,封死了阿尔弗雷德全部的躲避路线,让它无处可逃。 “天丛云剑”锋利无比,就算是以阿尔弗雷德的龙鳞强度,也是绝对接不下来的! “哼,挺有一手的嘛……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无用的挣扎罢了!” 哈维尔的眼睛仿佛将遥远荒原上的远古冰川包容在其中,冷冽到了极致。 他横举着手中的“暴动破坏者”,无数的青色光点就像是夏夜的萤火一样纷纷扬扬,然后迅速聚集起来,包裹住骑兵枪的枪刃。 冰冷的枪锋迅速延长、放大,瞬间幻化成不逊于“天丛云剑”的天青色锋芒,仿佛骑兵枪骤然间便延伸了上百米的长度! 天青色的巨大枪刃划破长空,与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在空中产生冲撞。 瞬时,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庞大而不可名状的能量波以此交点为中心四下逸散,两头飞行危险种皆在这狂暴的风浪中被吹出很远的距离。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须佐之男手中的“天丛云剑”顿时变成节节碎片,而天青色的枪刃也随之化为了最原始的风之粒子,随风消散于夜空之中。 ------------ 第四十八章 追击进行时 明月高悬的夜空之上,风暴之息如海如潮。 阿尔弗雷德在空中连续几个翻转,率先稳住了身形。 它发出一声示威般的哮吼,拍打着翅膀,再度向艾尔蒙达飞扑过去。 艾尔蒙达托着“夜袭”众人逃也似的飞驰着,恐惧的尖锐叫声如同哀乐一般响彻夜空。 它几乎是拼尽了全力逃窜着,然而两者间的距离却仍然一点不见拉大,反而在极速缩小,这个事实令它感到绝望。 哈维尔紧握住阿尔弗雷德脖颈上的倒刺,眼中的光芒泠然如幽深之泉。 他沉着地下令:“阿尔弗雷德,用冲击波轰碎他们。” 超级危险种的冲击波是用来毁灭城池也绰绰有余的杀伤型招式,如果让对面直接吃下这招,恐怕立即就会化为齑粉。 哈维尔甚至没想抓活的,他打定了主意要把“夜袭”全灭于此! 得到哈维尔的命令,阿尔弗雷德骤然一声咆哮,无穷无尽的风压顿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转瞬间便在它的血盆大口中凝聚成一个骇人的能量球。 毁灭之力以不安定的方式聚集在一起,甚至使空间都产生了扭曲般的褶皱,随即这股破坏一切的力量便在阿尔弗雷德的控制下向前方激射而去,就像是决堤口崩塌后爆发出的洪流! 面临这等恐怖的攻击,“夜袭”众人无一不是面色沉重。 玛茵咬了咬牙,端起“南瓜”对准上空,似乎想要通过“南瓜”的能量炮将这股冲击波打散。 而就在这时,须佐之男站在了她的身前,淡淡地开口说:“防御就交给我吧,那你负责攻击那头黑龙的翅膀。” 言毕,他的双臂一合,两掌向外托起,他身后的灰黑色的轮盘随着他的动作陡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正上方。 “八咫镜——!” 轮盘迅速放大,骤然间便将艾尔蒙达遮挡在其中,它慢慢旋转着,其中心亮出了纯白色的光芒,就像是旭日初升时那一抹耀眼的白光。 这就是须佐之男三种能力的最后一种,用于反射防御的“八咫镜”! 恐怖的冲击波已然轰击而至,狠狠地撞击在了灰黑色的轮盘之上,然后便如同川流入海般悄无痕迹地融入了那片白光之中,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下一刻,轮盘中心亮出了七八片大小均等的青色光斑,随后狂暴的能量骤然反射回去,七八道冲击波不分先后地袭向阿尔弗雷德,去势比来势更快、更凶猛! 阿尔弗雷德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反击,虽然极力躲闪,但仍然被反射回来的冲击波击中了两到三次。 瞬时,它身上的漆黑龙鳞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龟裂,还能看见其间流淌而出的黑红色血液。 毕竟是自己全力发出的冲击波,威力自然是不小的,阿尔弗雷德顿时遭到重创,被自己的攻击打中这个屈辱的事实让它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哮吼声。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下一秒,一道迄今为止最为夺目的璀金色光束骤然袭来,以阿尔弗雷德反应不及的速度贯穿了它左边骨架分明的蝠翼,一个冒着白烟的巨大豁口被瞬间洞开! 这是玛茵的狙击! 阿尔弗雷德惨叫一声,因为翅膀受到严重的创伤,此时的它已经不能在如先前那般保持超高速的飞行状态,现在能够悬浮于空中已然是竭尽全力所为。 所以,它也只能眼含愤怒与不甘地看着“夜袭”众人乘着艾尔蒙达渐渐远去。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看见自己的炮击导致对方折损一翼,已经不能再继续追击,玛茵轻吐出一口气,随后立即兴奋地和刚才并肩作战的须佐之男传达着心中的喜悦。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须佐之男直挺挺倒下的一幕。 “须先生——” 塔兹米惊得从后面托起须佐之男的身体,将他稳稳放平在艾尔蒙达的背上,心中涌动着不安——这一次已经失去了这么多的同伴,他可不希望须佐之男再出什么事。 “别担心,只是狂化的时限过了,身体暂时不能行动而已。” 娜杰塔倒是神色一片了然,跟塔兹米解释道:“在刚才一连串的战斗中,须佐之男使用了太多次的大招,能够坚持到现在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意料了。” “不过须佐之男是依靠我的生命力来发动的狂化,对他本身的负担并不大,所以只要休息个两三天,就能够恢复如初了。” “这样啊……”塔兹米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对,“Boss,你刚才说……须先生的秘技需要消耗你的生命力?” 娜杰塔轻笑一声,洒然地说:“想要得到力量,就必须付出与之同等的代价,这一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塔兹米默然不语。 …… 另一边,哈维尔正安抚着因为战斗失利而显得有些暴躁的阿尔弗雷德。 在刚才冲击波的连续爆炸中,他并没有被波及到半点。 那是因为即使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黑龙也没有忘记要保护自己的主人,大部分的伤害都让它代为承受了,这让哈维尔既是感动又是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下达命令的失误,真是抱歉呐。”他轻抚着黑龙长满黑鳞的长颈,声音柔和地说。 须佐之男居然还拥有那种“反射防御”的能力,这是哈维尔始料未及的,因为这个原因而连累阿尔弗雷德受到重创,他的心里还是很有一些歉疚的。 “吼——” 低沉有力的哮吼声从身下传来,黑龙在哈维尔的安抚下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过,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事地离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哈维尔抬头看着“夜袭”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又摸了摸黑龙的脖颈,轻声说:“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言毕,哈维尔的身体忽然一跃而起,在他上升到极致的那一刻,一对天青色的羽翼忽然从他的身后伸展而出,陡然几个翻转间,他竟是以不弱于阿尔弗雷德的速度向“夜袭”那边飞了过去! 月光皎洁如洗,柔和的月色映照在哈维尔冷峻的面庞上。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独自遨游于夜空之上的黑暗精灵,高贵中透着华丽,邪魅中透着危险。 这场追击,还未到谢幕的时候! ------------ 第四十九章 不要小看狮子啊 哈维尔以极限的高速度冲刺飞行着,他那一对天青色的光翼在夜空中划过魔幻的轨迹,从地面看上去,就像是两道华美的流光从高空中一闪而逝,然后瞬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这样的飞行速度已经是哈维尔全力爆发的结果了,虽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想要追上刚刚逃出不远的夜袭却是绰绰有余的。 不一会儿,哈维尔紫宝石般的眼眸中便出现了特级危险种艾尔蒙达那略显臃肿的影子。 而夜袭这边,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以这么夸张的方式追上来的将军大人。 “喂,后面那道青光……是什么?” 玛茵轻皱着秀眉,连续几次遇险,让她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 塔兹米现在的视力比身为狙击手的玛茵都要好得多,轻易就看见了青光围绕中的哈维尔,于是立即神色凝重地大声道:“——全员戒备!那是哈维尔·萨尔蒙多!” 话音一落,刚刚劫后余生的气氛顿时横扫一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 “见鬼!这家伙还能飞吗?而且这夸张的飞行速度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怪物!” 玛茵反应很快,迅速端起南瓜,稍稍瞄准那道天青色的光影就是一通乱射! 现在须佐之男已经不能战斗了,整个夜袭中能使用远距离攻击手段的只有她一个,所以她不敢有丝毫留手,几乎把自己的射击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任凭她如何倾泄火力,都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能够擦到哈维尔的衣角。 更糟糕的是,哈维尔竟是一边闪避子弹一边极速接近中,连速度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与阿尔弗雷德不同,哈维尔没有体型过大的劣势,不至于会被南瓜完全锁定住,所以他才能完成迎着炮火冲锋这种高难度的连续动作。 他现在的情况也很严峻,通过爆发身体潜能而获得的超高速度无时无刻不在对他的身体造成着严重负担,他甚至能感受到浑身肌肉隐隐的抽痛。 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可恶,为什么打不中!?” 眼看着哈维尔越来越近,玛茵的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焦躁,她将火力提升到了极致,南瓜因为发热过度而冒出滚滚白烟,将她的手掌都烫伤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哈维尔的速度越是靠近才越是让人觉得惊骇,已然超越了人眼的动态视觉极限,玛茵完全就跟不上哈维尔的闪避动作。 此时此刻,哈维尔已经近在眼前! 下一秒,他忽然消失在了玛茵的视野之中,瞬息之后,玛茵便感到肚子重重挨了一下,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就像是被削尖了的攻城木直接冲撞过来。 浑厚的力量在她的肠子里肆意纵横,让她在惨叫中倒飞出去。 人还在空中,意识就已经模糊,要不是塔兹米突然跃起将她接住,她现在恐怕已经从三千米的高空直接坠下,摔得粉身碎骨了! 玛茵瘫倒在塔兹米的怀里,接着小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终于还是昏死过去。 她的体质太弱,根本无法承受哈维尔的拳劲,如果不是没有击中要害,她恐怕会像拉伯克一样内脏大出血,或者说直接心肌梗死! 哈维尔终于追上了这群逃亡者,他现在正稳稳当当站在艾尔蒙达宽敞的后背上。 因为身为狙击手的玛茵威胁太大,所以哈维尔第一个出手解决的就是她。 虽然由于自身的状态不佳,没有一拳将其打死,但能够使对方失去战斗力,这个结果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没有了火力的威胁,天空战就是哈维尔的主场! 只要夜袭失去了他脚下这头飞行危险种的保护,等待他们的也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结局! 眼中寒光一闪,哈维尔抡起骑兵枪,就要给艾尔蒙达来一记狠的! 而此时,赤瞳却已然挥舞着妖刀杀至! “葬送!” 不敢轻视妖刀一斩必杀的特性,哈维尔攻势一转,手中的骑兵枪带起一股恐怖的暴风向着赤瞳的村雨横扫而去。 两人的武器在空中不断碰撞、交织、缠绕,眨眼间便完成了十数次的交锋,赤瞳不消片刻便被压制住,只能艰难地防守。 赤瞳本就是灵敏型战士,善于给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但碍于战斗场所的制约,她只能在自己的弱势领域和哈维尔正面对攻,自然讨不到好。 然而还不等哈维尔将赤瞳击退,塔兹米便已经放下玛茵,持枪冲杀了过来,与赤瞳一同迎击哈维尔,场面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因为身处于特殊的战斗场所,三人皆没有多少闪避空间,只能一枪一剑地硬碰硬。 刀与枪的碰撞,枪与枪的碰撞,一串又一串的火星在武器的交击中轰然炸开,钢铁的锐意直逼人心,一种惊心动魄的勇决和壮烈仿佛烈焰般熊熊燃起! 死亡从未如此迫近过,无论是赤瞳还是塔兹米都采取了以命搏命的打法,步步紧逼。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此时后退了哪怕半步,下一刻哈维尔就会直接杀死艾尔蒙达,那样的话他们全部都会陪葬! 对方的拼死一搏给哈维尔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尤其是赤瞳,如果被她的妖刀擦到一点都是即死的结局,这让哈维尔非常被动! 但他终究是哈维尔·萨尔蒙多,被称为“审判之矛”的他在正面战斗中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喝啊啊——!” 骑兵枪忽地横扫出去,哈维尔手臂上一条条粗大的青色血管迅速爆起,宛如蛇游般扭动,他在一瞬间将自己的怪力爆发到了极致! 赤瞳和塔兹米纷纷格挡,然而这一次的力道是如此的庞大而沛莫能御,即便他们已经尽可能地卸力,但仍然被迫后退了三到四步! 完了! 这是两人后退的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只需要再等一秒,哈维尔就会用那柄骑兵枪贯穿艾尔蒙达的大脑,除了能够飞行的哈维尔之外,其他的人都会直接从三千米的高空坠落,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就是这一秒,几乎是在哈维尔举枪横扫,赤瞳、塔兹米被迫后退的同时,一道之前一直都不被注意的金色影子突然扑击而至,她几乎爆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从后面将哈维尔抱住。 用力之大,冲撞之猛,竟是让哈维尔直接向着一边倒去,两个人便在这一股强大的惯性之下脱离了艾尔蒙达,向着地面坠落而下。 “雷欧奈——!” 上空,传来了赤瞳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在被人抱住从上面坠落之后,哈维尔只是微微一个愣神,便立即施展出风之翼,悬浮在了空中。 而雷欧奈这边的反应也不慢,在察觉到没有继续下坠之后,直接使用关节技,用两条长腿盘住哈维尔的腰,同时两只手锁住哈维尔的脖子,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这是打定主意不下来了。 “给我放开!” 看见艾尔蒙达逐渐远去,哈维尔的心里顿时有些焦急,但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要先解决掉背后这个麻烦。 “我死也不会放的,你别想再去追杀我的同伴!” 任凭哈维尔如何用手肘击打她的腹部,雷欧奈都没有一丝要松手的意思,她知道只要自己坚持得越久,同伴们逃走的几率也就越大。 “那你就去死吧!” 哈维尔眼神一冷,也不再废话了,直接就是一个龙卷风暴席卷而来,无数的风刃在他的控制下宛如刀子一样切割着雷欧奈的身体,让她立即享受到了和当初须佐之男同样的待遇——凌迟! “——啊啊啊啊啊啊!!” 雷欧奈嘶声惨叫着,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几乎要使她发疯。 她的身体已然血肉模糊,但她那束缚着哈维尔的手脚却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就仿佛生了根一样。 她拼命催动着狮子王,强大的恢复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她的身体,然而这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凌迟之刑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哈维尔没有想到雷欧奈居然可以坚持到这种地步,虽为死敌但也不免有些敬佩于她身为战士的意志力,以及那份为了同伴而舍弃自己生命的牺牲精神。 抬头看了看夜袭逃离的方向,那里已然是空无一物,唯有月光倾洒而下。 以他目前的状态来说,就算勉强自己追上去,消灭夜袭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算了,就到此为止吧。 心里这样想着,针对雷欧奈的攻击也就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然而就在此时,雷欧奈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你这家伙,不要小看狮子啊!!” 雷欧奈忽然张开了嘴,露出兽化后的尖锐獠牙,然后狠狠地咬在了哈维尔的肩膀上,鲜血顿时飞溅出来。 同时,她拼命运转着斗气,随即通过牙齿尽数灌入哈维尔的体内,让哈维尔的气息立即产生了剧烈的紊乱! “你——” 哈维尔脸色一变,没想到雷欧奈突然来这一招,两股斗气在他的体内激烈碰撞着,让他顿时露出痛苦之色,连带着他身后的风之翼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糟了,因为控制力下降,已经无法维持风之翼了! 哈维尔心下一寒,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如此地步。 “一起死吧,将军大人……” 随着雷欧奈这一句话落下,哈维尔背后的青色羽翼终于完全消失。 下一秒,两人直接从三千米的高空中坠落! ------------ 第五十章 杀手之墓 帝都外郊的一片森林之中,忽然惊起无数飞鸟。 哈维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他身上的军服沾满了尘土,看上去颇为狼狈。 轻轻咳嗽了两声,哈维尔努力平复着体内还在不停翻滚涌动的血气。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死了,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离死神如此地接近。 从三千米高空自由落体所叠加的冲击力何其恐怖,就算是以哈维尔堪比变态的身体强度也是完全承受不住的,直接砸在地上的话绝对只有一死! 以一个普通成年人的体重来说,从三千米的高空掉到地上大概需要一分多钟,所以留给他自救的时间也就只有那区区的一分多钟。 万幸的是雷欧奈的斗气不管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和哈维尔存在着极大的差距,清除起来其实并不困难。 他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终于成功将多余的斗气逼出了体内,重新得到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那时他离地面也仅仅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只要再有一秒他就会被摔成一滩碎肉,可谓是生死一线! 哈维尔想也不想就爆发出自己此时所能驱动的所有斗气,向着地面轰出了气势凶猛的一拳,这一拳所蕴含的能量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超大的深坑! 拳劲的反冲力和下坠的冲击力在这一击之下被抵消了大半,但残余的力量还是让他狠狠摔在了地上,身体也因此受了点内伤。 哈维尔轻轻捂住肩膀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感受着被撕裂皮肉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女人……还真是长了一口好牙啊! 他看向不远处雷欧奈坠落的地点,那里同样被砸出一个深坑,不过不是用拳劲,而是用身体砸出来的,四散的碎石中参杂着碎肉和血痕。 哈维尔走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雷欧奈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烈死状。 她的身体呈不规则的形状扭曲着,很明显里面的骨骼已经寸寸俱断,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她的后脑勺已然开裂,甚至有红白之物从颅内流了出来,混合着泼洒一地的诡异血红色,触目惊心! 她眼中的光芒早已黯淡下去,但仍然半睁半闭地凝视着天空,仿佛是想要再看远方的同伴最后一眼。 哈维尔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为雷欧奈合上了双眼。 虽然两人之间是敌对关系,但雷欧奈视死如归的勇气还是得到了他的尊重。 而且能把他逼到命悬一线的人,不得不说雷欧奈还是头一个。 哈维尔回想起雷欧奈为了保护同伴而果断舍弃自己生命的那份决然,心里不由得感觉有些可惜。 如果不是彼此之间的立场对立,他还真想和这样的家伙做个朋友。 但如果终究只是如果,不具有任何的参考意义。 立场的不同,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很多事情,包括他们其中一方的死亡。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龙啸声,紧接着阿尔弗雷德那庞大的躯体就轰然落在了哈维尔的不远处。 “吼——” 它发出一声低吼,浑厚的声音里竟是有些歉疚的意思。 哈维尔走过去,摸了摸黑龙垂下的龙首,轻声说:“不怪你,你自己也是有伤在身。” 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想要表达什么,然而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黑龙完全不必自责。 他在下坠的时候看见了阿尔弗雷德拼命往自己这边猛飞的情景,明白黑龙是想要接住自己,但很可惜它失败了,黑龙受伤的翅膀完全无法爆发出比自由落体更快的速度。 不过就结果来说哈维尔还是活了下来,他自然不会去责怪已然尽力的阿尔弗雷德。 哈维尔看向黑龙宽大的蝠翼,刚刚被“南瓜”贯穿的窟窿不知何时已经止血了,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中。 阿尔弗雷德毕竟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超级危险种,这份恢复力是人类所望尘莫及的,明明才过去这么一小会儿,它现在就已经可以做到正常飞行了。 当然,想要达到追击时那种极限速度还必须得等到痊愈才行。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哈维尔这样说着,再度向雷欧奈走去。 他站在深坑旁,抬手一吸,雷欧奈腰间的“狮子王”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帝具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兵器,所以必须要回收。 他又一扬手,周围的风卷动着沙尘向着深坑处扑来,不一会儿就将这个坑洞填满,同时也掩埋了雷欧奈的尸体。 最后他在深坑前插上一块就地做好的长木板,并在上面刻下雷欧奈的名字——一个简单的坟墓就完成了。 哈维尔在墓前站立片刻,眼中流露出感慨的神色。 这就是杀手的结局啊,独自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然后慢慢腐烂。 生前为了理想而奋斗,死后却是一无所有。 这样的人生…… 何等高尚,又是何等愚蠢。 何等壮烈,又是何等无聊。 他深深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终于开口了,声音悠远而深沉。 “不想你暴尸荒野,最后被野兽分食,所以给你盖了一座坟。” “你就睡在这里吧,但愿当你重新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会变得不再需要杀手。” “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敌人,所以你会记住你的,狮子小姐。” 言毕,哈维尔转身回到阿尔弗雷德的身旁,然后纵身跃上它的后背,对黑龙说:“走吧,我们回去。” 黑龙闻言长啸一声,拍打着翅膀,徐徐而起,向着帝都的方向慢慢飞去。 …… 帝都,下城区。 当哈维尔乘着黑龙抵达警备队总部的时候,正好看见阿罗文单手扛着一个橘红色长发的少女从周围的密林里走了出来。 少女被毫不客气地五花大绑着,嘴里不知为何还被塞进了一块破布,此时正奋力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蓄积着恼火与愤怒。 见到这副情景,哈维尔立即从龙背上跳了下来,然后快步走到阿罗文的身前,疑狐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情况?难道这是你刚刚从大街上绑架回来的?” 阿罗文翻了个白眼:“鬼扯!你会在断了一只手的情况下去作案吗?有点常识好不好!” “就你这个随性的家伙,也配提常识?” 哈维尔斜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切尔茜。 “那她是谁?” “是‘夜袭’隐藏起来的暗棋。”阿罗文指了指系在他腰间的“盖亚粉底”,“这是她的帝具,可以变身成为任何生物,劫狱放走那三个囚犯的人就是她了。” “原来如此,还真是一件奇特的帝具呢。” 哈维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切尔茜,然后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 明明都被俘虏了,脾气还这么冲? 哈维尔哑然失笑。 “你的肩膀……你居然受伤了?” 阿罗文终于注意到了哈维尔的伤势,有些吃惊地说。 在他的迄今为止的记忆里,很少会见到哈维尔受伤,没想到“夜袭”居然可以把哈维尔逼到这种地步。 哈维尔看了看肩膀上将皮肉撕裂的咬痕,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不小心被狮子咬了一口。” “哈?狮子?” ------------ 第五十一章 离去与回归 帝都以北十公里的山中,“夜袭”基地。 天正下着蒙蒙细雨,阴郁的天空一片黯淡的灰色,从山顶吹来的凉风宛如在哭泣一般呼呼作响。 “情报侦察幸苦了,塔兹米。” 娜杰塔看着身披雨衣、眉毛上还蒙着一层淡淡水汽的棕发少年,语气沉着中带着一丝急切地问道:“帝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距离那次惊心动魄的大战已经过去两天了,“夜袭”在接连失去众多同伴之后终于回到了基地,然而新加入的成员切尔茜却迟迟没有归来,这让娜杰塔心里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所以在简单休整两天之后,她就让塔兹米变装前去帝都侦查情报,一来是打探切尔茜的消息,二来是确认雷欧奈的生死。 虽然娜杰塔的心中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但在没有得出结论之前,她绝不会舍弃那最后一丝希望。 塔兹米摘下雨衣的连衣帽,露出了隐藏在阴影下的清秀面容。 他此时的样子跟装备“恶鬼缠身”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唯有左眼仍然是诡异的血红十字,和他变身之后如出一撤。 这是与泰兰德融合的后遗症,虽然现在还表现得不太明显,但随着塔兹米使用“恶鬼缠身”的次数增多,融合会变得越来越彻底,直至塔兹米身心都变成怪物。 那样的末路,比死亡更可怕! “已确定切尔茜被‘猎鹰’的副队长阿罗文所俘虏,现在正被秘密关押在帝都的某处,哈维尔似乎没有要处死她的打算。至于大姐……” 说到这里塔兹米明显停顿了一下,脑袋不自觉地低垂下来,似乎在狠狠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在大姐掉下去的地方发现了她的坟墓,经过确认,确实是大姐本人。” 塔兹米回忆起雷欧奈凄惨的死状,心中的苦涩、悲伤和恨意交杂在一起,甚至让他的面孔都产生了几分扭曲。 就算得到了力量,但那股深深的无力感却依然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 令他窒息,令他疯狂,令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他现在已经很强了,但如果不能打败那个男人的话,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必须要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才行!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哪怕让他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在所不惜! “雷欧奈的坟墓吗……还真像是哈维尔会干的事呢。” 娜杰塔苦笑一声,用手按住额头,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她真的感觉很累了,自从哈维尔回到帝都后,她无时无刻不是神经紧绷,现在更是因为一场惨痛的失败,导致“夜袭”实力大损……说实话,她已经有点心力交瘁了。 “切尔茜的事情……虽然很遗憾,但我们已经没有去和哈维尔对抗的力量了,所以我们只能……舍弃她。” 娜杰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三个字,对于把部下看得非常重要的她来说,这着实是个艰难的决定。 在场之人皆是沉默不语,从心理层面上来说,他们其实都不愿接受这个安排,然而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个人意志所能扭转的了,他们只能选择屈从于现实。 “对了Boss,”塔兹米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一些帝国军的斥候,虽然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基地还比较远,但要发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一定是哈维尔手下的侦查部队,恐怕他是根据那天晚上我们逃离的方向推测出了基地的大概位置,这是打算用地毯式搜索的方法把我们找出来呢。” 娜杰塔沉吟片刻,终于下决断说:“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了,我们马上启程回革命军总部!” …… 哈维尔最近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在他溃败“夜袭”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之时,纳加基德和赫米二将的头颅也同时被送至帝都,他于千里之外歼灭反叛军的事情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传开。 这两大功绩无疑在哈维尔传奇般的人生履历中又添上了重重一笔,他在帝都的声望瞬间被提升到了极致,民间的种种热议声中,大都是关于他的话题。 因为此次精彩的胜利,哈维尔得到了小皇帝的极力赞赏,大有“大哥你好厉害以后打架就交给你了”的意思,这让大臣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此后,更多的良知派乃至中立派官员都开始向着哈维尔表达善意,朝局中的形势正在风云涌动,帝都之中两股对立的势力已然成形,并且彼此间的摩擦也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帝都里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在解决了“夜袭”的问题之后,哈维尔和大臣都没有了后顾之忧,原本就不可调和的矛盾终于开始走向正面冲突。 他们之间目前的状态,就好比是一间充斥着浓浓火药味的密室,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星,就会燃起燎原烈焰。 一场宫廷内部的血斗,已然是在所难免了。 …… 帝都下城区,警备队总部。 “根据侦察部队传来的消息,已经发现类似于‘夜袭’基地的场所,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有价值的资料也都已经被销毁,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办公室里,兰正向哈维尔汇报着最新得到的消息,后者则坐在主位上默不作声地听着。 赛琉端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正执笔在文件上勾勒着什么,纸页翻动间还传来“沙沙”的声音。 威尔正在帝国医疗院里接受治疗,在与布兰德的战斗中所受的伤足够他躺上一段时间了。 阿罗文因为断了一只手,所以被哈维尔批准了休假,此时正打着石膏、肩膀上吊着绷带,不知在哪儿闲晃呢。 所以“猎鹰”之中暂时负责工作的也就只有目前在办公室里的三人了。 等到兰汇报完毕,哈维尔沉思了一会儿,眉宇间终于露出一丝放松之色。 “看样子娜杰塔已经带着‘夜袭’的人离开帝都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但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再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了,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他笑了笑,紫色的眼眸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煞气。 “外部隐患既然已经解决,那么接下来就是和奥内斯特算总账的时候了!” 兰闻言微微一笑,随即说:“按照队长的吩咐,我已经秘密联系了朝中所有非大臣派系的官员,他们大多数都支持队长的计划,决定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很好,不过要与奥内斯特在朝中形成对抗之势,还需要一个关键性的人物,我毕竟是武将,太多插手政治上的事情很容易落人话柄。” 哈维尔的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心中已然有了某个决定。 “队长,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您有必要知晓一下。”兰忽然说。 “什么事?” “是关于艾斯德斯将军的事情。” “嗯?” …… 帝都外郊,某个山顶之上。 赤红色的巨龙傲立于苍穹之下,两根银色巨角直冲天际,庞大伟岸的躯体中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灼热气息——这是栖息于东南黑风山脉的龙型超级危险种,克斯塔萨。 龙背之上,身穿黑白军服、头戴贝雷帽的绝美女子眺望着已然清晰可见的巨大城市,嘴角勾起一抹愉悦与期待并存的笑意,狂风将她冰蓝色的长发吹得飘扬而起。 “我回来了,帝都。” 其身后不远处,身着黑色军服的“三兽士”正恭敬地站在那里,凝神待命,就如同女王麾下最忠诚的卫士。 ------------ 第五十二章 暗流涌动 时值深秋,昏黄的落叶随风洒满了帝都的街道,偶尔会看见拿着扫帚的工人正在勤勤恳恳地清扫着,他们的脚有时踩在地面的枯叶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清脆响声。 今天的帝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然而帝都之中绝大部分人都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它并不真实甚至可以说是虚假的,就如同水中明月的倒影一般一触即碎。 现在的时局其实并不安定,无论是两个派系文官势力之间的对立,还是大臣和哈维尔之间的剑拔弩张,亦或是大将军逐渐对大臣传达出的不满声音,都给了下面的人一个鲜明的暗示。 帝都,要变天了! …… 宫殿外围,大将军府。 “最近看你也挺忙的,忽然到我这儿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布德端坐在会客室的主位上,招呼着仆人给刚刚到来的哈维尔沏茶,他还是那副重甲加身、大红披风的形象,让人感到一股有如大山般的厚重感。 哈维尔找了一张旁边的椅子坐下,这才开口说:“讨伐大臣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已经暗中和众多辞官归隐的官员们取得了联系,并且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都在返还帝都的路上了。” 想要将大臣这颗危害帝国的毒瘤彻底拔除,布德的援助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哈维尔早已将暗中筹备的计划透露给了布德,把这位在帝国中举足轻重的武官之首也拉到了同一辆战车之上。 集结反大臣的文官势力,在政治上先取得平衡,同时给小皇帝施加影响力,然后再以绝对的武力一举荡平大臣势力,斩断帝国罪恶的根源。 布德赞同了哈维尔的计划,并决定全力协助于他,以帝国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可是说是唯一的生路,布德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帝国现在的问题极多,东南方逐渐崛起的革命军势力,总部在东方临海城市杰洛克的大型宗教团体——安宁道,西方气势正盛的沙漠异民族——因斯塔龙,还有暗中为西方异民族提供军备的虎视眈眈的西方王国。 这些势力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稍有不慎的话只怕会让帝国直接面临亡国的危机。哈维尔深深明白此时的帝国情况之危急,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讨伐大臣。 攘外必先安内,在将矛头对准外来势力之前,必须先保证国家内部的安定。哈维尔可不希望自己在战场上奋战杀敌的时候,有个人在他的背后捅刀子,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这些返还帝都的官员中……也包括乔利那个老家伙吗?”布德轻摇着杯中的茶水,随口问道。 “自然,乔利先生作为上一任大臣,在帝国的影响力甚大,要说当今世上还有谁可以和大臣在政治上分庭抗礼,非乔利先生莫属。” 哈维尔回答道,他的言语中竟是少有地透出几分尊敬的意味。 乔利·雷吉诺德,帝国名满天下的原大臣,他的政治手腕连大臣都有几分畏惧,要不是多年前携爱女归隐而去,不再插手政治上的事情,奥内斯特有没有出头之日都还很难说呢。 除此之外,乔利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小皇帝的启蒙老师,他是帝国中少数几个能给予小皇帝极大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关于小皇帝的再教育工作也是哈维尔计划中的一环,而且还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虽然小皇帝只是一个孩子,但在名义上他才是这个国家的领头人,如果不能做好他情绪的安抚工作,就算哈维尔能够顺利解决掉大臣,也会遗留下来很大的麻烦,这对帝国今后的发展非常不利。 所以对哈维尔来说,他的计划若是想要成功,乔利的存在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听到哈维尔这么说,布德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听你的语气,似乎和乔利这个老家伙有过一些接触啊。” 乔利多年以前就已经退隐了,而哈维尔的成名还在这之后,所以在布德的印象里,并不觉得这两人会有什么交集。 “乔利先生一直在西南地区的千军城隐居,那里距离边境的要塞不远,家父也曾经常带我去先生家里拜访,这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哈维尔轻声说,“我在乔利先生那里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直到现在都还觉得受益匪浅,在我的心里,先生几乎可以算是我的半个老师了。” 布德闻言露出释然之色,随即他又轻笑一声:“那个死要面子的倔老头确实有些本事,当个老师倒是不用担心会误人子弟,有你这样的学生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了吧。” “大将军过誉了,我只是个笨学生,倒是被乔利先生训斥的时候居多。”哈维尔苦笑一声,想起了老先生严厉却又慈爱的面孔,心里不竟有些温暖。 在父亲雷克特死后,一直都是那位老先生在他的生活中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训斥着他,却又在默默帮助着他。 他至今都还对五年前的那场变故记忆犹新,那是他人生的低谷,父亲死于暗杀,西南军区乱作一团,同时蛮族大举来犯,要不是乔利明里暗里的指点和鼓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所幸的是他成功了,赢下了那场战争,同时也成熟了,成长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独自挑起西南军区的大梁,甚至成为了帝国中传奇般的人物,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乔利的恩情。 “对大臣来说,这些文官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置他们于死地!”提到大臣,哈维尔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我会派人沿路护送文官们返回帝都,等他们抵达之后,则希望大将军能为他们提供保护,这些官员都是我们对抗大臣的重要力量,不能有丝毫闪失。” 布德微微颔首,做出了肯定的答复:“交给我吧,在我近卫军团的保护之下,没有人可以动他们一根汗毛。” …… 得到了大将军的承诺,哈维尔在放下心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现在还是下午,天色尚早,而帝都警备队那边有兰负责打理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自由安排了。 虽然左右无事,但哈维尔显然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做无意义的事情。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把阿罗文那个现在不知在哪儿鬼混的免费劳动力抓出来,这家伙借着公伤的由头已经偷懒了好几天,也是时候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听兰说艾斯德斯已经回来了,与她直接交过手的哈维尔深深明白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所以哈维尔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探明这个女人今后的意图,以便于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占据主动权。 而说到情报侦查,那就是阿罗文的专业领域了,他的帝具一旦发动,就连哈维尔也无法轻易捕捉到他的位置,所以让他去做这件事显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来自阿罗文本人的抗议?哈维尔决定选择性地无视掉。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么想着,哈维尔首先回到了上城区的自家宅院。 如果阿罗文没有躲在家里睡大觉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在下城区的美食街里海吃海喝,或者说在某些贵族秘密经营的黑市里寻找些稀罕玩意儿……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的行动模式哈维尔早就摸清楚了。 轻轻推开宅院的大门,哈维尔的腿还没有迈进院子,就看见老管家法比奥急冲冲地向自己疾走而来,神色明显有些异常。 “哈维尔少爷,有客人前来拜访。” “客人?是谁?” 哈维尔微微挑眉,按理说他在帝都可没什么朋友啊,谁又会来拜访他? “是艾斯德斯将军,她已经等了少爷您很长时间了。”法比奥抹了把冷汗,想来是受到了一定的惊吓。 “……” 哈维尔有些无语,他这边才刚想着要派人去艾斯德斯那里查看情况呢,结果正主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叫什么事啊。 ------------ 第二卷 斩断罪恶之源 ------------ 第五十四章 在黑暗中向往光明 自古以来,女人在恋爱方面都是比较弱势的一方,就算有了喜欢的人,也基本上是深埋在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再加上不厌其烦的暗示,就算是榆木脑袋也会在这种温柔的攻势下慢慢醒悟过来。 但如果把艾斯德斯当作普通的女人来看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女人不能以常理度之,遇到喜欢的人,更是不会有丝毫的忸怩作态。 她只会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然后大声说我很欣赏你,当我的走狗吧!接着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拖走。 简简单单,用时五秒,搞定一切——就是这么霸气! 然而这种做法有个必然的前提,那就是建立在可以完全支配对方的基础之上。 但就目前的现状而言,这个前提显然是不成立的。 “我可没兴趣陪你玩什么恋爱游戏,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的话,那就请回吧。” 哈维尔的语气显得十分冷淡,不过考虑到两人之间的立场问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回应。 讨伐大臣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现在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阶段,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无论艾斯德斯的发言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他都必须与之保持距离。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真是可惜……” 艾斯德斯似乎很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随即松开抓住哈维尔衣领的手。 就在哈维尔以为她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却见这女人忽然把手伸进军服的口袋里,接着便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项圈,项圈的末端还连接着一条细长的锁链。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先给你戴上项圈,然后再想办法慢慢纠正你的思想了。” 嘴里说着危险的话,艾斯德斯拉开项圈的扣环,接着眼睛瞄向哈维尔的脖子,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这女人是要来真的!? 哈维尔神色一变,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乍起,在这一刻,他深刻地感觉到了作茧自缚是什么滋味。 世人常言,不作死就不会死,真特么的是至理名言! 没等艾斯德斯有进一步的动作,哈维尔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随后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就算是开玩笑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艾斯德斯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着,但瞳孔深处却洋溢着隐晦的笑意。 把项圈套在哈维尔的脖子上?这种想法她不是没有,但心里也很清楚那并不现实,他不是一个会任自己摆布的男人。 像哈维尔这种自尊心极高的人,都是有所谓的底线的,如果她真的敢伸手去触及,恐怕这个男人立马就会翻脸……喔,似乎对方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呢。 至于拿出项圈的意义,除了艾斯德斯的一点恶趣味之外,更多的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心——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的决心。 不过,回想起刚才哈维尔那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她又感觉很好笑,这算是胆敢拒绝自己的小小惩罚吧。 “明明就是你自己提出的建议,现在又打算反悔吗?说话不算话的男人可是会被讨厌的。”艾斯德斯面带挑衅之色。 “少废话,我可没有被人驯养这种变态兴趣。” “那可真是遗憾呢,不过话说回来……”艾斯德斯看了看自己被牢牢扣住的手腕,“还不打算放手吗?虽然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我也不介意就是了。” 哈维尔闻言轻哼一声,松开了艾斯德斯,后者轻揉着被捏得发红的手腕,向后退开,嘴里嘟囔着“真是个粗暴的男人呢”之类的话,听得哈维尔暗自握紧了拳头,额角青筋直冒。 他果然还是不擅长对付艾斯德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拿这女人没有任何办法。 或许自己确实成长了许多,但艾斯德斯显然也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小的转变,至少她变得比以前更棘手了这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说吧,要怎么做你才能放弃这种无聊的念头?” 虽然已经有了即将被麻烦缠身的心理准备,但哈维尔姑且还是做着最后的尝试。 “我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该说放弃的应该是你才对……别做无意义的抵抗,老老实实当我的恋人不就好了?” “我拒绝。”哈维尔秒答。 “嘛,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没关系,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只属于我的人!” 大声地说出如同宣言一样的话语,艾斯德斯双手抱胸,眉宇间神采飞扬,好像从她说出这番话开始,结果便已然注定。 自从五年前遇到哈维尔以来,艾斯德斯就在无意识中对那个还是少年的他产生了兴趣,并且随着不断地深入接触,这种心情最终化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因为年纪尚浅,当时的艾斯德斯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莫名的情感,只是在困惑中遵循着自己的本能,维持着与哈维尔之间似敌似友的复杂关系。 少年时代的哈维尔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有着坚定的信仰,并能够为之付出一切。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道明媚的光,直率而积极向上,似乎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挫败他眼中的希望。 而在旁人眼里,仅仅只是默默看着他,就能从中得到莫大的力量和勇气。 艾斯德斯便是被哈维尔这股奇异的特制所吸引,然后就像飞蛾一样,毫不犹豫地扑向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不是常有人这么说吗,越是身处于黑暗中的人,心里越是向往着光明。 对于艾斯德斯而言,哈维尔无疑就是照进她生命里的一束璀璨之光。 这种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了五年,然后变得像美酒一样醇厚醉人。 再次见面的时候,哈维尔无疑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然而艾斯德斯却可以感觉到,那股光明依然存在于他的心中,比烈焰更灼热,比太阳更耀眼。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在艾斯德斯已然确认了自己心意的现在,她就绝不会再像五年前一样轻易放手了。 想要再次见到他的笑容,想要得到他的心,想要支配他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斥着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又促使着她展开行动。 “自说自话的家伙,真不知道你从是哪里来的这般自信……也罢,随你的便吧。” 哈维尔深知和这女人讲道理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反正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他这边不接招,那么艾斯德斯迟早也会死心的……大概。 “呵呵,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嘛,对于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期待的。” 看到艾斯德斯满脸兴奋的表情,哈维尔突然有点后悔刚才轻率的决定了,如果再把态度放坚决一点效果会不会更好呢? 不,也许那样才会更加激起对方的挑战心吧…… 啧,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呐!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会再来的。” 这样说着,艾斯德斯挥了挥手,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她打开房门将要离开之时,哈维尔忽然开口了:“艾斯德斯。” 艾斯德斯回过头,脸上露出挑逗似的笑容:“怎么,想要留我过夜?好啊没问题,只要是你的要求我统统都答应哦。” “不要把你那无聊的妄想代入现实,我要说的是其它的事情。” “切,真没意思。” 选择性地无视了艾斯德斯不满的神色,哈维尔满脸认真地看着她。 “你应该是明白的,我和大臣之间必有一战,帝都这虚假的平静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当然明白。”艾斯德斯嗤笑一声,“但那又如何呢?” “不要给我装糊涂!艾斯德斯,你知道我的意思。”哈维尔眼含厉色,深深地看着她,“帝国现在风雨飘摇,潜在的敌人数不胜数,可能的话,我并不希望因为内战而失去可靠的助力。” “谢谢你的忠告,但我永远都是根据自己的意志来行动的,该怎么做,我也会自己来判断。” 她轻笑着踏门而去,冰蓝色的背影渐行渐远,颇有几分洒脱和豪气的味道。 目送着艾斯德斯离开,哈维尔宝石般的紫色瞳孔微微闪烁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第五十五章 幸福应该去争取 宫殿内部,大臣的寝宫。 冰蓝色长发的女将军踏着从容的步子慢慢走了进来,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金砖铺就的地板之上,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响声。 她漠然地平视着前方,只见大厅的餐桌之上,一个银色头发的巨汉正在大快朵颐,快速消灭着眼前的食物。他的体型臃肿肥大,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肉山。 “这么急着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艾斯德斯淡淡地看着奥内斯特,开口说道:“刚刚回到帝都,我这边也是很忙的,如果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可就回去了。” 艾斯德斯对眼前这头肥猪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的感官,不如说大臣的某些做法甚至让她觉得很是反感,如果不是这家伙能给予她想要的权力和战争,她甚至不屑于多看对方一眼。 但归根结底两人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反而有许多需要合作的地方,所以就结论来说他们是属于同一阵营的。 “当然不可能是小事,如果不是能够威胁到我如今地位的紧急事态,我又怎么会请动你呢?” 奥内斯特放下被舔得干干净净的餐盘,微微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知道的,我们是利害一致的关系,如果我倒台了,对你来说肯定也会很麻烦吧?” 艾斯德斯轻哼一声:“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自然清楚,说吧,这一次你又要我去杀谁?” 对艾斯德斯无礼的态度没有丝毫介意,奥内斯特阴恻恻地一笑,他心里明白,只要两人的利害关系可以维持下去,他就完全不需要担心艾斯德斯会背叛他。 这个女人固然危险,但只要满足了对方的欲望,控制起来倒也很简单。 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奥内斯特饮了一口,随即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恶意,那模样就像是欲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哈维尔那个混小子这次是铁了心地要对付我,他暗中和分散在帝国各地的退隐文官们达成了共识,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有大批文官重回帝都,而这些人一旦归来,势必会在政治上和我形成对抗。” 奥内斯特的脸色阴沉无比:“如果不是我秘密安插的眼线偶然截获了这条情报,想必一定会在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吃一个大亏,那臭小子,不去当政治家真是可惜了!” “如果哈维尔真的当了政治家才叫可惜呢,那样的话困扰的可就是我了。” 艾斯德斯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轻笑道:“不过他这一手可真是玩得漂亮呢,知道对付你这种人用什么方法最有效,被他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 虽然哈维尔算计的人是大臣,但因为连带关系的缘故,艾斯德斯也是直接的利益受害者,然而她此时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的样子,如果不是顾忌大臣在场的话,恐怕她还会拍手表示赞叹吧。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无论何时都表现得那样令人惊艳,将这样的男人彻底征服,才会让她从心底里燃起干劲啊。 奥内斯特冷哼一声,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我已经派出了帝国暗杀部队去截杀这些文官,但为了以防万一,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人物还是需要你出手帮忙。只要他死了,剩下的那些人也就只是一群无头苍蝇,翻不出什么浪花。” “哦?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慎重对待?” “一个叫做乔利的糟老头,上一任的大臣就是他。” 虽然说得很随意,但奥内斯特眼里的忌惮之意却是瞒不过艾斯德斯的眼睛,想必他也曾在这个所谓的糟老头手下吃过亏吧。 她了然地点头,表示接下这个任务。 “我会让三兽士亲自出手,他们也闲了这么久,一定很乐意去做这件事吧。” …… “……就是这样,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些文官的安全。” 会议室里,哈维尔召集了猎鹰的所有成员,除了还在帝国医疗院静养的威尔之外,连阿罗文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都被叫来了,他的左手臂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 “考虑到大臣掌控着帝国情报机关,得到消息的可能性极大,以他一贯的做法一定会派出杀手进行袭杀,所以暗影部队在这次任务中也将全部出动,沿途护送文官们抵达帝都。” 哈维尔有条不紊地布置着行动计划:“而乔利先生那边,将由我和赛琉亲自护送,他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人物,不容有失。” “最后,兰,还有阿罗文,你们两个负责留守帝都,最近帝都的地下势力又有复苏的迹象,应该是大臣在暗中搞鬼,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可以听到好消息。” 哈维尔的目光注视着兰,相较于不靠谱又懒散的阿罗文,兰的工作能力显然是更让他放心的。 “请队长放心,我一定会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兰微微躬身,还是一贯的谦和有礼,然而他金发遮掩下的黄色瞳目之中却掠过一丝淡淡的冷意,看来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完善的行动方案。 “一路顺风,不要忘了带点土特产回来哦。” 阿罗文则是瘫坐在椅子上,轻轻晃动着能够正常活动的右手,像是在给哈维尔送行,一脸没心没肺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阿罗文先生!如果不是你受伤的话,这一次的行动本来该是由你去才对的!” 看到阿罗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赛琉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满,跑到阿罗文面前拍了拍桌子。 “啊啊,能不参加这种无聊的护卫任务真是赚到了,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那个打伤我的小子呢。” 阿罗文摊摊手,脸上很是虚伪地笑着,随后他又冲着赛琉眨了眨眼睛,促狭道:“况且这不是挺好的嘛,我这可是在帮你创造机会哦……想想看,你接下来就要和哈维尔去单独执行任务了,想要做点什么事情也会很方便吧……比如说,告白什么的。” 阿罗文最后几句话说得很小声,除了离他最近的赛琉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你、你在说什么啊!” 赛琉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慌乱之色,一抹红晕顺着她的脖颈慢慢向上攀爬。 她飞快地瞄了哈维尔一眼,见后者正在和兰讨论着计划细节,并没有注意这边,心里松了口气,然后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阿罗文。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除了威尔和哈维尔那个木头之外,我和兰都已经看出来了,这就是年长者的优势啊。” 阿罗文自得地哼哼两声,见赛琉一副被撞破心事的小女生模样,忽然坏笑起来:“难道你还没有准备好,要不要我去帮你跟哈维尔说道说道?放心,牵线人这个工作我可是非常有经验的!” “不行不行!你要是敢说我真的会杀了你哦!” 听到阿罗文的话,赛琉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俏脸愈发滚烫,脑袋上几乎都要冒青烟了,于是声音也就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将哈维尔和兰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阿罗文你又惹赛琉生气了吗?”哈维尔皱着眉头道。 “其实是这样的,赛琉她……” 阿罗文笑了笑正想说话,忽然小腿处遭到重击,疼得他立马像龙虾一样蜷缩着身体。 唔……好狠!我可是伤患来着!太没人性了! “什么都没有哦,只是阿罗文先生说他有点肚子疼而已。” 赛琉强装镇定地笑了一下,然后又非常隐晦地对着阿罗文投以超级恐怖的眼神:“……是这样吧,阿罗文先生?” “……是、是的。” 好可怕!超级可怕!果然女人发起飙来连超级危险种都得靠边站啊! 面对人格转化的赛琉,阿罗文果断软了。 哈维尔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注意力又回到了计划的布置上。 倒是兰意味深长地对赛琉笑了笑,想到阿罗文说兰也是知情人之一,赛琉不由得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说你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阿罗文一边揉着被踢红的小腿一边说道。 “什么?” 赛琉装作听不懂。 “就是哈维尔的事情啊……” 但阿罗文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让赛琉蒙混过去,他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不要看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你要是再不争取一下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赛琉沉默,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然而她就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哪怕是自欺欺人,她也想尽力维持和哈维尔现在的关系。 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却比谁都要清楚,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似乎是看出了赛琉的担忧所在,阿罗文挠了挠头,轻声道:“其实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更何况哈维尔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疏远你。所以努力去争取一下又何尝不可?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赛琉沉思了一下,眼睛里渐渐放射出明亮的光辉,随后她又微微撇了撇嘴:“感觉你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就姑且听听吧。不过居然被阿罗文先生这种等级的存在给安慰了,这个事实还真是让人火大啊。” “喂喂喂,你这态度不对吧!什么叫我这种等级的存在?你不给我说清楚小心我翻脸喔!” 赛琉对着阿罗文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离开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罗文觉得她的步伐似乎变得轻盈了许多,好像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似的。 ------------ 第五十六章 三兽士来袭 通往帝都的平原大道上,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而过,周围簇拥着二十几位重甲披身的骑兵,银白色的骑士长枪在骄阳的倒映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整齐的防御队列和铁血的军人气息皆在陈述着一个事实——这是一群历战无数的老兵。 每一个有头有脸的大贵族都可以招募私兵,虽然在数量上有所限制,但精良的装备和优秀的单兵作战能力却是可以保证的——他们大多是来自各个军区的退伍军人或者是常年与危险种作战的佣兵。 这要是放到战场上,则毫无疑问是一把可以媲美于王牌军队的利刃! 乔利·雷吉诺德,作为在帝国享有盛誉的原大臣,他的私兵自然是经过了千挑万选,别看只有区区二十几个人,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来说,想要攻下一个山贼据点都是绰绰有余的。 而在这一次的行动中,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乔利平安返回帝都。 此时,在较后的那一辆马车里,两名妙龄少女正依偎而坐,轻声交谈着。 “马上就要到帝都了呢,嘻嘻,要是哈维尔和阿罗文看到我们来了,一定会很吃惊吧。” 说话的是一个浅金色长发的华服少女,她的头上戴着印有八叶家徽的神官帽,面容秀美精致,那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眸中充满了英气,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天空。 而坐在她身旁的少女则是身穿黑色连衣短裙,樱色的长发在脑后简练地束成一根马尾,她的腰间系着白色的轻纱,虽然是坐着,但那端正的身姿却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锋芒逼人,不可直视。 樱发少女的神色有些冷淡,给人的第一印象无疑是个冷美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冰冷而凛然的独特气质。 但此时的她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游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玛丽卡?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啊……”斯比娅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调侃地看着少女,“难道说因为马上就要见到你心爱的阿罗文了,所以在紧张?” “……没那回事。” 名为玛丽卡的少女转过头去,眼睛看向马车窗外,嘴上虽然是在否定,但那不知何时爬上她脸颊的诱人红晕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害羞了害羞了,好可爱——” 斯比娅欢笑着一把抱住玛丽卡,然后不由分说地在少女的脸颊上蹭啊蹭啊蹭,一副“受不了了好萌好萌萌死我了”的痴汉嘴脸……嗯,女痴汉。 “斯比娅……太近了……” 少女露出困扰的神色,然而却并没有推开对方,她天生不善交流,人生前面十几年也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所以她非常珍惜这段难得的友谊。 玛丽卡是西方王国出身的剑士,父母都是实力强大的佣兵,所以她也是从小干着佣兵的行业,并且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卓越的战斗天赋。 十五岁那年,她随同父母去执行一个“商队护卫”的任务,然而却在途径西方王国南部的星月之森时遭遇了超级危险种——暴猿王的袭击。 那一次商队损失惨重,玛丽卡的父母为了掩护商队撤离双双阵亡,而她也自此成为独行佣兵,游历大陆。 十七岁那年,她因为一个任务来到了乔利隐居的千军城,并且和那时正巧在城内办事的哈维尔、阿罗文产生了接触。之后因为一系列的缘由,她选择了留下来,然后一直作为斯比娅的贴身护卫居住在乔利府上。 而这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就在不久前,乔利收到了帝都哈维尔的来信,玛丽卡虽然不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但看老先生匆匆忙忙整理行囊,然后集结私兵赶往帝都的样子,就明白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老先生在这次行程中也带上了他的独女斯比娅,而作为雷吉诺德家族大小姐的贴身护卫,玛丽卡自然而然也在同行之列。 似乎是觉得抱够了,斯比娅松开了环住少女的双臂,看着这平日里冷淡的女孩此时脸颊上的淡淡羞红,忍不住咂咂嘴说:“玛丽卡长得这么可爱,配阿罗文简直是浪费啊……呐,不如把那样的家伙甩一边,和我做一辈子的好姬友吧!” 姬友,关系亲密的女性朋友,也可以理解为……百合。 由于经常和阿罗文那种节操拿去喂狗,下限等于没有的家伙接触,两位少女也在不自觉中吸收了很多不该知道的没用的知识。 因为这事,阿罗文还经常被乔利冷眼相待。老人家感到很纳闷,就这货的德性,到底是怎么当上帝国军人的? “那样的话我会很困扰……”玛丽卡为难地皱了皱眉,显然是把对方的玩笑之语当真了,“而且……斯比娅,你不是总说你要嫁给哈维尔吗?” “没问题的,这种买一送一的好事,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哈维尔肯定也不会介意!我保证!” 斯比娅信誓旦旦地举起手,那表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如果忽略少女眼中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笑意,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是,我会很介意啊……” 玛丽卡显然是急了,张了张嘴想要坚决表明自己的立场,然而她向来嘴笨,匆忙之间想要说点什么也是条理不清,反而把斯比娅逗得心中直乐。 终于,后者再也忍受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斯比娅捂着肚子直笑,反应迟钝的玛丽卡终于明白自己又被眼前的女孩戏弄了,于是俏脸微黑,转过身去,将后脑勺对着斯比娅,默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对不起啦,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少女好像真的有点生气,斯比娅也顾不上笑了,抓着对方的胳膊就是一阵晃动,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叫着。 斯比娅今年只有十九岁,比玛丽卡还要小一点,叫其一声姐姐自然是毫无心理压力。 玛丽卡转过头,杏眸微瞪,开口说:“以后不许再拿我开玩笑。” “因为玛丽卡的反应总是很有趣嘛,一不小心就……” 见玛丽卡的眼神越来越冷,斯比娅连忙举手认错:“……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虽然是大小姐与护卫的关系,但两人平日里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姐妹看待,玛丽卡当然不可能真的生气,见斯比娅认错态度诚恳,神色也就缓和了下来。 又行了一段路,队伍经过一个村落。 这里破败荒凉,来往的人们皆是面黄肌瘦,一张张脸上充满了麻木和悲凉。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光亮,似乎已经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可言,整个村子都笼罩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斯比娅见此情景,面露悲戚之色。 玛丽卡则要显得淡然许多,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衰败的村落和在痛苦中挣扎的百姓,这里并不是唯一。 然而在她的所见所闻中,帝国的下层人民无疑是生活得最艰苦的。 西南地区的情况还算好,那里毕竟是哈维尔的大本营,贪/官污吏都被他用各种手段除掉了,再加上有伊诺克·格雷戈里这样的顶尖人才全力辅助,老百姓的日子还算好过。 况且那里天高皇帝远,大臣的手很难触及,甚至可以说只要哈维尔愿意的话,他随时可以摆脱帝国的控制,自立为王,割据一方。 可是这并非哈维尔所愿,他想要用另外一种方式拯救这个国家。 玛丽卡隐隐约约可以明白哈维尔的想法,而且阿罗文也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虽然她并不是帝国的子民,但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够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听乔利先生说过,哈维尔在帝都成立了一个名为“猎鹰”的组织,并以此为基点联合朝廷的文官势力,现在正大臣在帝都斗得不可开交。 而这一次去帝都,玛丽卡便是打着加入这个组织的念头,她知道阿罗文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份危险甚至可能危及他的生命,所以她不能只是在幕后等待。 国家大义这个层面上的事情很复杂,少女并不是很懂,但她希望与阿罗文同进退的愿望却很清晰,就如同她挥剑劈斩时的动作一样,简单明了。 无论前路是生还是死,她都希望能够陪在最爱的人身边。 队伍离开了村子,继续向前进发,以他们的行进速度,只要再有两日就可以抵达帝都了。 就在此时,正在和斯比娅说话的玛丽卡却是忽然秀眉一拧,宛如剑锋般锐利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放射出去,穿透了马车的阻隔,看向未知的地域。 “怎么了?” 察觉到玛丽卡的异样,斯比娅歪了歪头,轻声问。 “有杀气。”玛丽卡言简意赅地说。 闻言,斯比娅的神色顿时为之一肃,常年锻炼过的身躯也在下意识中紧绷了起来。 玛丽卡是她的贴身护卫,这三年里她们几乎是天天在一起,所以前者有多少本事她还是心中有数的。除了那个“帝国最强”的艾斯德斯之外,玛丽卡可以说是她认知中最为强大的女性。 因此,对于玛丽卡的话,斯比娅是绝对不会怀疑的。而且这一路上他们也曾不止一次地遭遇了强盗,每一次玛丽卡都能提前预警,想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然而,看着玛丽卡那深锁的眉头,斯比娅却感觉到了异样——如果只是普通的强盗,少女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能让她露出这般的凝重之色,看来来者不会仅仅只是强盗这么简单。 “你们是什么人!?” 马车陡然一震,急促地停了下来,随后车外便响起了护卫长严厉的呵斥声。 这种情况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站在道路中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斯比娅和玛丽卡立即下了马车,此时护卫们已经列阵在前,明晃晃的骑士长枪和厚实的重盾整齐而密集地排在一起,给人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压力,精英护卫的素质立马就显现了出来。 摆出了这般阵势,而他们长枪所指向的敌人,却仅仅只有三个人! 那三人皆是身着黑色军服,在队伍的前路上随意地站着,即便是面对数倍于己身的敌人,依然是神色自若,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 左边一人身材娇小,留着一头金色齐耳短发,面容比一般的漂亮女孩还要俊俏一些,以至于看上去有些中性。他的头上戴着黑色犄角,腰后是细长的恶魔尾巴,这身装扮倒是极为独特。 右边一人身材高大壮硕,亚麻色的狂放中长发,络腮胡,再配上他那如野兽一般的凶恶眼神,显得极富攻击性。他的身后背着一柄沉重的金属大斧,斧头上寒光闪烁,显然不是平凡之物。 中间一人气度非凡,光是站在那里就隐隐散发出一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风范,明显是三人中的领袖人物。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然而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眸却显得极为苍老,似乎已经历经了太多的风雨,从而看淡了一切。 这些护卫都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百战之士,看人自有一套独特的标准,眼光极毒。几乎是在与敌人对峙的那一瞬间,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来者的强大,所以神色也就愈发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身军服……你们是帝国的将士?”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慢慢走上前来,他杵着一根黄杨木做成的拐杖,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刻痕,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却依然如年轻时一样锐利如刀,那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颤。 此人正是闻名天下的帝国原大臣——乔利·雷吉诺德。 “正是。” 利瓦微微躬身,动作翩翩有礼,长风将他银白色的尾辫吹得飘扬而起,更显得风姿丰伟,然而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杀机暗藏。 “此次乃是奉命行事,特地来取您的项上人头。” “要取我的人头……哼!果然是大臣的爪牙吗!”乔利冷哼一声,眼含蔑视之意,“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居然甘愿为那种败类做事,你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 “我等是艾斯德斯大人的仆从,只会遵循主人的命令,并非与大臣为伍。” 利瓦微微抬起头,眼中的冷光渗人无比,让乔利不由得后退半步。 “虽然我很佩服您的政治手腕,但那位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所以只能请您去死了。” 乔利面色一怒,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一只手横在了他的身前。 “父亲大人,这里交给我们,请您退后!这些人恐怕是帝具使,继续呆在这里会很危险!” 说话的人是斯比娅,作为一个在皇拳寺修行过三年,又长时间经受哈维尔针对性训练的战士,她对危险的感知可比这些护卫强多了。 她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三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就算她身后的二十几个护卫一起上,能不能撑过一分钟都还很难说。 这就是帝具使的强大之处,完全超越了常人的等级,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会令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感到绝望。想要与之对敌,必须要同为帝具使,或者是身体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武道强者。 看到斯比娅严肃的神色,乔利犹豫了一下,心里明白自己在战场上是一个累赘,也就点点头,说了声“万事小心”,然后便退到人群之后,被众护卫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玛丽卡提步向前,她抬手拔出了腰间长约三尺的太刀,刀柄为黑,刀刃纯白,形态华美,绝对是一把足以斩铁裂石的利刃! 少女神色清冷,身姿如剑,一股神秘莫测的磁力场瞬间笼罩开来,仿佛面前的一切皆在她的斩杀范围之内。太刀在空中甩出一个唯美的弧度,然后斜指地面,举手投足间的名家风范令利瓦深深皱起了眉头。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眼前的樱发少女给他一种相当危险的感觉,那股剑意似乎能够撕碎意志、穿透人心,这是完全就是剑术大成的表现! 能将单纯的剑术练到这种极致地步的人,利瓦这一生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他的主人艾斯德斯,而另一个,则是他西南军区时代的同僚……阿罗文。 而观这少女的持剑姿势,竟是似乎与那阿罗文颇有些相似之处。 想到这里,利瓦不再迟疑,心里不敢有任何轻视的意味,更没有想去讲什么公平道义。他挥手向前,同时对达伊达拉和妮乌下达了命令。 “一起上!先杀掉那个拿太刀的女人!” ------------ 第五十七章 少女们的战斗 话音一落,三道黑色的影子立即如鬼魅般杀至,一人举斧正面冲锋,一人持笛迂回偷袭,还有一人竟是直接乘着水流扬天而起,然后以浩荡之势俯冲而下! 三人三面,配合默契无比,一瞬间就封锁了少女所有的回避空间,这是打算在这场战斗的开局就干掉威胁最大的玛丽卡!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凌冽杀意,少女神色不变,只是由单手持刀变为双手持刀,然后举刀过顶,这明显是一个剑招的起手式。 只见下一瞬,无数的刀光闪烁,每一刀都带着实质般的锋芒,迅速在少女的周围编织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 宛如风暴般席卷而至,空气激荡起惨烈的嗡鸣,所有的死角都在顷刻间被淹没! 无论是巨斧的轰击,还是持笛人的偷袭,亦或是水流汇聚而成的狂暴冲击波,皆在这一剑招之下消失于无形。 剑技——天衣无缝! 这是玛丽卡以防御为目的而开发出的剑技,通过超高频率的斩击形成完美的防护层,没有任何空隙可寻,用来抵御攻击亦是从未失手过。 为了修炼这一剑技,少女曾于雨幕之下无数次重复着单调乏味的挥剑动作,唯有连绵不绝的雨滴也无法渗入分毫,这一剑技才算是修炼有成。 “……这是何等的剑术!” 水流被剑光斩断,破风的剑气袭来,这令利瓦不得不退后重整态势。 仅仅只是一轮的交锋,他就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少女的强大——说其是帝国一流水准也完全不过分。 能够使出这等快剑的人,数遍整个帝国也绝对不超过十指之数,就算是号称“西南军区剑术第一”的阿罗文亲自出手,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乔利的身边何时又多出了这么一号猛人?在这之前他们可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啊。 就在利瓦思绪流转的瞬间,一个照面便击退三兽士的少女蓦然动了。 她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已然奔袭至妮乌的身前,那柄黑白纯色的太刀横切而过,划破大气,一瞬间就斩出了四刀,动作简练而狠辣。 “嘁,怪物一样的女人!” 妮乌一边挪步后退,一边艰难地防御着,他手中的黑色竖笛与太刀摩擦出惊人的火花,却依然不能挡下全部的斩击,一道道割裂的伤口如同绽放的血花般炸开,然后鲜红的液体飞洒出去,染红大地。 面对玛丽卡的强势攻击,妮乌心中叫苦不已,他在三兽士中原本就是属于支援型的人物,近战能力虽然不算弱但也绝非强项,至少以玛丽卡的本事来说,虐他几十遍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不是没有想过找机会脱身,然后用自己的优势去和敌人对抗,但少女森然的气机却牢牢锁定着他的周身要害,招招皆是夺命,令其不寒而栗,根本就没给他任何拉开距离的机会。 仅仅只是几个回合下来,妮乌的处境就已经变得相当不妙了,就好像是在大风中奋力挣扎的一朵孱弱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见妮乌遇险,利瓦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右手中指上的帝具“黑马林”忽然爆射出耀眼的紫光,空气和大地中蕴藏的水份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集起来,眨眼间便凝聚成了数个翻滚着的水球,然后骤然喷射而出! “水块弹!” 磅礴的水压趋近,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莫大能量,玛丽卡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然而她身体上的动作却是分毫不慢。 只见她抬腿便是一脚踢出,狠狠地踹中妮乌的腹部,令其闷哼一声,直接倒飞出去。随后她立即转身,手中的太刀向上扬起,刀刃上天青色的光华流淌而过,顿时让这把武器呈现出了梦幻般的美丽! “斩!” 一声娇喝,冲击而至的水流被尽数斩断,水幕漫天飞扬,打湿了少女的衣服和头发,水珠顺着她优美的脖颈轻快流下,划过诱人的锁骨,让其娇嫩的肌肤更显晶莹剔透。 那把握在少女手中的太刀依然隐隐散发着青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让这太刀变得更锋更锐,杀伤力再上一层楼。不然想要将那汇聚巨大势能的水流斩断,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臣具,新月之刃。 太刀型臣具,因为重量很轻,所以对使用者的力量要求较小,就算是没有经过强化训练的女子也能轻易使用。臣具的刃口十分锋利,斩断钢铁亦是不在话下,并且其核心处还蕴藏着一股不弱的风之能量,能够强化切割之力。 这臣具乃是阿罗文送给玛丽卡的礼物,在成为帝具使以前,这把太刀也曾陪着他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来逐渐用不上了,为了避免利器蒙尘,便将其转让给了少女。 事实证明,这柄新月之刃确实很适合玛丽卡,它在少女手中所爆发出来的威力,比之前主人亦可以说是毫不逊色! 而另一边,达伊达拉见两位同伴相继失利,立即大吼一声,操起巨斧就要前去助阵。 就在这时,锐利的劲风自他的身后袭来,达伊达拉赶紧回斧防御,却是斯比娅忽然持枪杀至! “三个大男人,一直不依不挠地围着一个女孩子打,你们还要点脸不!” 少女挥舞着一柄莹白色的狼牙长枪,枪刃处寒光闪烁,戾气逼人,毫不示弱地和达伊达拉短兵相接! 那枪法凌厉中带着几分不可阻挡的锐意,以达伊达拉的蛮力再加上那柄巨斧的冲击力都只能节节败退,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这其中固然有斯比娅先声夺人的优势在这里,但那精妙绝伦的枪术也是达伊达拉处于下风的重要原因之一,很难想象这种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杀戮之枪居然会出自一位少女之手。 如果此时有猎鹰或是夜袭的人在这里,那就不难看出一些问题——观斯比娅的战斗架势,无论是运枪轨迹还是出枪的时机,都能从中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哈维尔的影子! 少女这一身本领出自何处,已然是不言而喻了。 但纵然形似八分,终究还是少了几分血腥之气,根本无法发挥出这套枪法的真正威力。这是战斗经验上的差距,亦是战斗意识的短缺,非历战无数不可弥补。 然而即便如此,单单凭借这威力不足三成的青涩枪术,斯比娅却依然给达伊达拉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他现在是先机已失,然后又被少女巨浪拍岸般的攻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他的战斗经验比起少女来说有着绝对的优势,他很有可能在最初的几轮交锋中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这种迫近死亡的感觉真是不错!你似乎很有杀掉的价值啊!” 用巨斧架住迎头劈下的狼牙枪,达伊达拉忽然发出放肆的大笑声,那双凶恶的眼神因涨得通红的脸色而显得愈发狰狞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狂热之意。 他醉心武道,并立志要成为最强者,之所以追随艾斯德斯也是因为倾心于对方强大的力量。 在他看来,只有呆在强者的身边,才能使自己变得更强,才有机会与更多的强敌交手。 就如同现在的情况一样! “喝啊啊——!” 达伊达拉怒吼一声,竟是直接用蛮力弹开了斯比娅的狼牙枪,随后他双手一错,那把巨大的双头斧便立即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把长度大小适中的单手斧。 帝具,两柄大斧·贝尔瓦克。 交织的战斧锋芒与狂烈的战意就如同蓄势待发的活火山般骤然喷发,斯比娅仿佛看见了一头破牢而出的凶兽在她面前露出渗人的獠牙和利爪,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看招!看招!这么了?继续反击啊!哈哈哈哈哈——” 战况骤变,这一刻的达伊达拉完全爆发出了那股在战场上厮杀的狠劲,双斧狂舞,化作夺命的风暴。 他疯狂地大笑着,完全就是一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没有丝毫防御的意思。 连续几轮的交锋之后,斯比娅明显表现出了对于这种疯狂暴虐打法的不适应,虽然还不至于直接落败,但不免被逼得手忙脚乱。 缺少了血之历练,这终究是一个巨大的弱点,就算在技艺上已经有了大师级的水准,但斯比娅还是不免被达伊达拉的气势所压倒,原本因为她的突击所带来的优势也在对方的孤注一掷中被完全抹平了。 “啧,疯子!” 斯比娅撇了撇嘴,毕竟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她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现在对方的气势正盛,与之硬碰并不是上上之策,所以她现在必须要暂避锋芒。 这样想着,斯比娅借助着长兵器的优势牵制对方,然后迅速后退,与之拉开距离。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乖乖给本大爷去死吧!” 其中一把战斧被达伊达拉凶猛地投掷而出,旋转着激荡着烈风袭来,随后另一把战斧也被投掷过来,封住了斯比娅的后退之路。 两把斧头在破空袭来的同时剧烈旋转着,那摩擦空气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像是毒蛇发起攻击时的凶狠撕咬! “叮!叮!” 连续两枪刺出,斯比娅用巧劲改变了战斧的飞行轨道,只见两柄旋转的斧头几乎是擦着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劈断了她的几根乱发,向着远处飞去。 然而还不等少女利用达伊达拉失去武器的间隙趁胜追击,刺耳的尖啸声便再度从身后袭来——那两柄斧头竟是像拥有自我意识般去而复返了! 瞳孔下意识一缩,面对这意外的攻击,斯比娅立即纵步横移,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旋转之斧的切割劲气,然后当她再度稳住身形之时,便眼见着那两柄斧头又回到了达伊达拉的手中。 轻吐出一口气,斯比娅神色凝重,颇为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她刚才的反应再慢上半拍,那现在可能就危险了。 以帝具贝尔瓦克的攻击力,哪怕只是被擦到一点,恐怕她立即就会大面积出血,从而失去战斗力。而在此时此刻,失去战斗力便意味着死亡。 斯比娅握枪的双手隐隐出现汗渍,她的神经也同时紧绷到了极点。 眼前的达伊达拉对现在的她而言绝对是相当危险的敌人,稍微一个大意的话就很有可能直接死在这里,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她的心脏。 斯比娅其实对与帝具使之间的战斗并不陌生,她这一身的本领有大半都是在哈维尔、阿罗文两人的兵刃下磨砺出来的,就连玛丽卡陪她过招的次数也不算少。 但模拟战终究是模拟战,那三人不会对她放出货真价实的杀意。 然而现在她面前站着一位以性命为赌注来进行厮杀的帝具使,这无疑是真正的战场,生与死的距离在此时此刻竟是显得那么真实和幻灭。 用尽全力杀死你的敌人,不然死的就是你! 少女忽然回忆起了哈维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时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在迫近死亡之后,她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原来,哈维尔他们一直都在这么危险的世界战斗啊。 “真亏你能躲开,你果然很强啊,把你杀掉的话一定能拿到很多经验值吧!” 达伊达拉手持双斧,摆出冲锋的架势,他的嘴角裂开狰狞的弧度,那几乎看不见瞳孔的泛白眼眶就像是发了疯的野兽。 “想杀我?就凭你这只有四肢发达算是优点的蠢货也配!” 努力平复着擂鼓般的心跳,斯比娅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她挑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微向上弯曲,做出一副看不起人的轻蔑姿态。 身为一名在严格贵族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掩饰自己的情绪,并让与其接触之人因为面部表情或是言语的误导而产生错误的判断,这是每一位合格贵族的必修课。 “如果不是你能口吐人言,光看长相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大山里跑出来的类人猿呢!” “猴子先生,想必你应该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叫做镜子的东西吧?那玩意儿很直观的,能够真实地再现出丑与恶,你偶尔也去照照看吧!”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做猴子比做人更适合你,从此找回了真实的自我也说不定哦!” 少女的嘴上功夫显然不错,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开起嘴炮来一个比一个响,立即给达伊达拉造成了成吨的伤害,然后令其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臭女人!我一定要撕烂你这张嘴!”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就算是人身攻击也是要讲究有理有据有素质的! 长得丑又怎么了?长得丑哪里惹到你了!?难道就因为我长得丑,所以你就可以贬低我的人格,怀疑我的人种,侮辱我的尊严吗!?这特么还有天理有王法有人性吗!? 不能忍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啊! 于是达伊达拉暴怒了,挥舞着两把战斧就冲杀了过来,什么战略战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全部都见鬼去吧!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等,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可恶的女人碎尸万段! 而面对达伊达拉的凶猛攻势,斯比娅却是毫不慌张,脸上甚至露出一种得逞的笑容。 生气了……这很好,就怕你不生气。 在战场上,失去理智的猛兽远比冷静沉着的猎人好对付得多。 这是哈维尔告诉少女的战斗经验,而她现在正把这些理论上的东西用于实战。 “铛——!” 狼牙枪与双斧在空中相撞,激荡起刺耳的声波,战端再开! ------------ 第五十八章 战斗的尾声 悠扬的笛声响起,悦耳的音符编织出奇妙的旋律,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罗蕾莱女妖的歌声,美妙无双,迷惑人心,同时也招来死亡。 “秘技——鬼人招来!” 妮乌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剧烈蠕动着,狂暴的力量疯狂肆虐其内,并以不正常的速度强化着他的体质,原本略显瘦弱的身躯立时膨胀出结实的肌体,让他眨眼间从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 另一边,利瓦抬手向前,黑马林之戒紫光闪耀,饱和的水汽从四面八方中聚集过来,如同海之精灵般涌动不已,在他的身前欢快跳动着,蓄势待发。 虽然此处并不是水源丰沛之地,但只要给利瓦足够的时间,他就能从四周汇集充足的水量用于战斗。 毕竟水这种东西在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而在两人对面,樱发少女平静地持刀而立,她的双眼清泠如泉,即便是以一敌二也没有丝毫动摇之色,反而是斗志满满,那股仿佛要贯穿天地的剑意无疑给利瓦二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战况一触即发,所有人都是最大限度地集中着注意力,在这样的战场之上,任何一个掉以轻心都足以致人于死地。 空气仿佛要凝固了一般,压抑的气息萦绕周围。 蓦然间,利瓦率先出手了。 “浊流枪——!” 以水流汇聚而成的长枪分为数道不分先后地激射而来,浩浩威势比战场上的投枪器械显得更具威力,在水流与空气的激荡声中向着玛丽卡席卷而至! “嗖!嗖!嗖!” 下一瞬,浊流枪准确地命中了少女,然而那个被击中的身影却在眨眼间化为了虚无,那是人体在超高速移动的情况下残留于空气中的幻影。 一个窈窕的身影骤然间冲破大气的阻隔奔袭向前,她持刀在手,眼神犹如利剑般冷彻透骨,一面通过左右横移的动作闪避浊流枪的冲击,一面又以可怕的速度迅速接近着利瓦。 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旁人眼里,甚至只能够看到一连串飘忽不定的残影。 就在这时,玛丽卡的目光一凝,极速冲刺的步伐也随之顿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她用脚狠踏地面,向后纵身一跃。 几乎是同一刻,震耳的爆破声在原地响起,大地仿佛忽然间遭到了重击,一瞬间沙石飞射,烟尘四散开来,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有风吹过,妮乌那强化后的高大身形逐渐呈现了出来,他的拳头上还冒着滚烫的白烟,地面是蜘蛛网般龟裂的裂痕,看上去颇为渗人。 “呀……居然躲开了,真是可惜呢。” 妮乌轻声笑着,抬步走出烟幕。 原本还是少年体型的正太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乍一眼看上去颇有些违和感。 他身上破损的黑色军服很明显是利器斩切所致,裸露在外的躯体上横七竖八地挂着好几道伤痕,这是在与玛丽卡先前的战斗中所留下的痕迹。 “不会让你过去的,你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在这里。” 他紧盯着少女的面庞,用舌头舔舔嘴唇,眼里流露出冷酷残忍的光芒。 “如果将你的脸给剥下来,那应该是一件很不错的收藏品吧。” 作为“三兽士”中最脱离常识的人,妮乌和外表不一样内心其实非常扭曲,仅从他将收集女性人脸作为自身兴趣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病态到几乎变态的危险人物! 面对妮乌令人心寒的话语,玛丽卡连回应一句的想法都没有,她只是将左手横举到胸前,右手持刀从右上方斜斜地防护住整个上半身,这是一种防御型的进攻姿态。 路无坦途,无论阻挡在自己前方的是什么,只要挥剑斩下去就好! 见少女完全不理会自己,甚至还用一种漠然的视线看着他,内心极其高傲刻薄的妮乌顿时感觉受到了莫名的侮辱,脸上露出愠怒之色。 “你这家伙……居然敢小瞧我!给我去死!!” 他大吼一声,右手猛地握拳,踏步爆射出去,狠狠挥拳砸向少女! 明明这世上除了艾斯德斯大人之外,他才是最优秀的人!这女人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天地良心,玛丽卡绝对没有任何轻蔑他的意思,少女只是性格使然,话很少罢了。 但现在说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少女也不屑于去解释什么,既然对方攻了上来,那就无需再问缘由,狠狠地还击回去就好! 下一刻,玛丽卡的身体骤然前倾,同时一道冷冽的剑光闪过,后发先至地斩向妮乌疾射而来的身影! 两人的身体在一瞬间交错而过,交锋的刹那,剑气与拳劲的破风声在大气中炸响。 “刺啦——!” 衣物撕裂的声音响起,妮乌的右臂军服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割痕,随后鲜血飞溅出来。 “唔……可恶!” 妮乌捂住受伤的右臂,跪倒在地上,脸色有些难看。 他右臂的肌腱被少女一刀斩断,此时正无力地向下瘫软着,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再使用了。 一刀重创了妮乌,玛丽卡还没来得及补上第二刀,下一秒,蕴含着巨大势能的浊流枪就已然呼啸着冲击而下! “轰——!” 伴随着强大压力下的轰响,饱含湿度的气浪扩散开来,然而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少女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消失了……不对,在上面!” 利瓦眉头一皱,眼睛四处扫视,依靠着强大的战斗直觉,他的目光还是迅速捕捉到了玛丽卡的身影。 少女高高地跃至空中,樱色的头发被长风吹得向上扬起,她的双手握紧刀柄,刀身高举过头顶,携带锐烈之势,重重地向利瓦斩了下来! “铛——!” 迅猛的斩击被利瓦从腰间抽出的长剑挡下,金红色的火花在刀剑的碰撞与摩擦下乍起,像是尽情舞动的萤火之光。 然而利瓦的危机还未结束,少女的剑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应付过去的东西。 玛丽卡在佣兵界闯荡的时候也是一个极有名气之人,她被界内人士称之为“闪绯”,意思是疾如闪雷的绯红剑士。 由此可见,少女使剑的本事是被人广泛认可的,因为她的剑确实很快,快到……让人心寒! “铛铛铛铛铛铛——!!” 一刀接着一刀,一刀连着一刀,刀与刀之间甚至连停顿的间隙都没有!即便是疾风迅雷也不足以形容这份震撼感! 人眼的动态视觉在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利瓦的眼中所见,唯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死亡光影,数不清,更看不真切! 身为一个常年与战争为伴的军旅之人,利瓦也是不折不扣的剑术高手。 但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剑术,在眼前这个少女的面前,竟是如同马戏团的杂耍一般,连招架都显得很困难! 如此年轻就有这等实力,日后就算达到“帝国最强”的高度也未必没有可能……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利瓦眼里流淌着危险的光芒,作为艾斯德斯最忠实的仆从,他现在脑子里的念头不是害怕,而是止都止不住的杀机! 危险的萌芽应该要尽早拔除才好,他不能让这个有可能威胁到艾斯德斯大人的少女活下去! 快如闪电的交锋持续了片刻,终于在利瓦的败退下迎来终末。 他的身体被斩出了数道伤口,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每一道伤口都不算浅,鲜红的血液淙淙地向外喷洒出去。 就是现在! 利瓦的眼里闪过凶厉之色,就在两人即将分开的刹那,飞散的血液忽然在空中诡异地停滞了,瞬息间便凝聚成了一颗颗圆滑的血珠,然后如同骤雨般向着玛丽卡激射而来! “血刀杀——!” 这杀招突如其来,并且瞄准了人体的周身要害,一般来说绝无躲避的可能。 况且在刚才战斗之时,他已经暗中在体内注射了猛毒。 这毒素对拥有抗性的他来说最多只是战后服个解毒剂的事,但如果对象是没有相应抗体之人,那么这毒素就会在瞬间流遍全身,然后取其性命。 利瓦有理由相信,只要少女被这密集的血箭命中哪怕一下,她的结局就无可逆转! 然而几乎是在利瓦发起攻击的同时,无数的剑芒宛如星辰般瞬间暴起,舞出一片片密不透风的剑网,将侵袭过来的血箭全部拦截在了剑锋之外,没有被渗透分毫。 剑技——天衣无缝! 作为玛丽卡最拿手的防御型剑技,最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暗器一样的攻击手段,利瓦从一开始便选错了战斗方式,所以早就注定了败局。 “居然……毫发无伤!?” 利瓦面沉如水,他已经尽可能地去高估少女,但眼前的一切却依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见鬼!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利瓦这边心乱如麻,但玛丽卡却完全没有想过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中太刀一提,剑锋嘶吼,再度冲杀了过来。 此时的利瓦先是被少女重创,又强撑着使出了一记大招,状态早已是糟糕到了极点。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和少女进行白刃战,那几乎跟送死无疑。 生死一线之间,玛丽卡的身后却突然闪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无声地从少女身后接近,并抓住了后者背后空门大开的破绽,左拳紧握,包裹着烈烈劲气,狠狠地砸向少女的后脑勺——来人正是赶来救援的妮乌。 妮乌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这可不是什么一对一的公平决斗,偷袭也是战斗的方式之一,只要能够取胜,他不会介意用任何手段。 然而妮乌却小看了玛丽卡的谨慎,少女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对他的防备,他会出手偷袭这种可能性也完全在少女的意料之中。 只见玛丽卡的身形一顿,接着猛然折刀向身后斩去,这一斩势若惊雷,随着“嗤”的一声,太刀刺入妮乌的胸口,准确无误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妮乌的脸上还挂着即将得胜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却慢慢变得僵硬起来,然后如同死人般的灰暗。 不,现在的他已经死了。 妮乌的尸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玛丽卡的衣服也在抽刀的瞬间沾染上了血迹。 她抬头向前方望去,却见利瓦借着她斩杀妮乌的功夫已经退开了老远,显然是见事不可为,有了撤退的打算。 明白了敌人的意图,少女也不打算去追击。 她的使命是保护乔利父女的安全,既然对方已经不打算将任务继续下去,那她也没必要斩尽杀绝,因为这会多出不必要的风险。 此时正和斯比娅鏖战的达伊达拉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三兽士”中的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少女,还被对方打得一死一逃,这特么不科学! 但无论他心里如何不能接受,也必须要认清现实,在利瓦败逃的现在,他这边的战斗显然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溜吧! 这样想着,达伊达拉立即舍弃了斯比娅,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相配的速度逃离了战场。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夫,逃跑也是一门不能忽视的技艺呢。 斯比娅见对方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撤了,微微皱了皱鼻子,但同时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次的战斗给她上了很深刻的一课,同时也让她清晰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如果不是有玛丽卡在,可能真的就危险了。 想要成为哈维尔助力,光凭这种程度的力量可不行呢。 少女握枪的手微微一紧,眼里闪过坚定之色。 …… 此时的利瓦已经逃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在妮乌被玛丽卡斩杀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已经不再对这次的任务抱有期望了。 连“血刀杀”都无法伤到那个女人,那么其它的招式也肯定不会有什么作用。 虽然因为此地环境的限制,他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利瓦的心里清楚,就算换了一个绝对有利的场所,他获胜的可能性也不足三分之一。 这还是以少女目前展现的实力来计算的,真实的情况也许可能性还会更低。 因此利瓦断定,继续战斗下去也只是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而已,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所以他逃了,并不是畏惧死亡,只是不想没有任何价值地迎来死亡。 而且冥冥中他总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好像他一直都处于某种视线的注视下一般。 这纯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但利瓦并不认为这是错觉。 作为一个历经了无数战场之人,再没有比直觉更为可靠的东西了。 于是他更加不敢多留,连达伊达拉的状况都没有去确认,抓住机会就脱离了战场。 他有预感,如果再不快点走,就再也走不掉了。 …… 利瓦的直觉或许没有道理,但无疑是极为准确的。 此时此刻,确实有人正注视着匆忙逃走的他们,这视线来自地面以上三千米的高空。 黑龙宽敞的后背之上,哈维尔迎风站立在这里,长风吹起他军服的下摆,身后是凝神而待的赛琉。 他冷冽的紫色眸子微微闪烁,目视着利瓦和达伊达拉两人逐渐远去,一言不发。 其实在这场战斗的中途他和赛琉就已经到场了,但见玛丽卡和斯比娅稳稳控制着战场的局面,再加上哈维尔也想看看这二人近日里的成长,所以才选择了不出手。 玛丽卡和斯比娅的出现是在哈维尔意料之外的,原本以为乔利不会带着自己的女儿涉足险地,但他似乎小看了老人家的决心。 不过既然这两个女孩都来了,那么他的出场也就没有必要了。 缺乏实战经验的斯比娅暂且不说,对于玛丽卡,哈维尔可是完全放心的。 这女孩的实力非同小可,至少在哈维尔所认识的女战士中,仅有艾斯德斯一人在她之上。 只要有她在,“三兽士”之流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而战斗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妮乌身死,利瓦和达伊达拉放弃任务,败逃而去。 看得出来玛丽卡还是相当谨慎的,没有去追杀他们,不然“三兽士”也许会在今日全灭于此。 “队长,那两个人逃走了,我们不去追吗?” 赛琉手里拿着望远镜,看清了下面的战况,见哈维尔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由得问道。 哈维尔面色平淡,眼睛直视着下方,将身体锻炼到极致的他,单凭肉眼之力,便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 “没有那个必要,终究只是一些小角色,不值得重视。而且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警告一下艾斯德斯那个女人,免得她又做出什么无聊的事情。” 赛琉点了点头,通过望远镜看向下方手持长枪、英姿飒爽的少女,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那个女孩就是斯比娅?队长的……青梅竹马?” 她斟酌着词句,同时小心地看着哈维尔的表情。 听到赛琉的问话,哈维尔轻笑一声。 “虽说是青梅竹马,但其实也就是年长的哥哥总是被迫照顾一个让人担心的妹妹而已。” 这样说着,哈维尔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怀念之色。 他和斯比娅确实是相识已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在他参军以前的几年。 印象中和斯比娅初次见面时,她就像是一只爱炸毛的小喵咪,看上去野野的,很有男孩子气,偶尔也会露出寂寞的神情,哈维尔记得那时候乔利先生的夫人刚去世不久。 两个小孩子逐渐熟识了起来,小野猫也慢慢变得温顺了许多,总是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时间慢慢流逝,无论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都长大了。 男孩穿上了军装踏入战场,成为了军界小有名气的新星。 女孩留长了那假小子一样的头发,变得像个淑女一样温柔可人,但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找各种理由往军营里钻。 哈维尔是独子,说到兄弟姐妹也只有娜杰塔这个表姐,如果他有一个妹妹的话,大概就是斯比娅那种感觉吧。 “队长是像哥哥一样的角色啊……” 赛琉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同时在心里计算着斯比娅的威胁度。 “嘛,差不多就是这样。” 哈维尔用手轻拍着阿尔弗雷德的脖颈,下达了降落的指令。 “走吧,跟我下去见见他们。” ------------ 第五十九章 再会与龙船 “多日不见,先生别来无恙。” 面对帝国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人,哈维尔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并不是出于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喔,是哈维尔啊,看到你还是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青年,乔利微微颔首。 “你特意赶来是为了护送我去帝都吧?不过正如你所见,危机就在刚才已经解除了。” 老人将视线转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孩,意思是这都是她们的功劳。 哈维尔点了点头,对两个女孩说道:“刚才的战斗我在上面都看到了,能够将艾斯德斯的部将三兽士击退,不得不说你们干得很不错。” 他转头看了一眼妮乌尚未完全冷却的尸体,那心脏处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向外淌着血,着实让人心悸。 “尤其是玛丽卡,你的剑术精进之快真的远超我的意料,恐怕现在就连阿罗文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了。等到了帝都之后,去让那个家伙好好地惊讶一下吧。” “嗯。” 得到了哈维尔的肯定,清冷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喜神情。 “哈维尔,这次的战斗我也出力了哦!” 斯比娅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脸上就差没有写着“快来夸我吧快来夸我吧”这样几个字了。 “刚才的一战,你成功拖住了达伊达拉,帮助玛丽卡制造了决胜的机会,就这一点来说确实表现还不错。但是……” 哈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态度严苛。 “本来以你的实力完全足以将对方直接击杀,但却因为敌人的气魄而被震慑住,犯了许多不该犯的错误……以后不要对别人说我是你的枪术老师,我丢不起这个人。” “诶……好过分,我可是一直都很努力的!” 斯比娅鼓了鼓脸颊,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努力与强大是两回事,你难道以为你的敌人会看在你很努力的份上而放过你吗?” 哈维尔又表现出了他嘴上不留情的一面,就算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斯比娅还是气呼呼地别过脸去,不去看这个老是惹她生气的家伙。 “哈哈哈,哈维尔你还是老样子啊,对人对己都是那么严厉……虽然在军人这个层面我很欣赏你的性格,但你终究是要成家的,不会哄女孩的话可不行呢。” 乔利抚须长笑两声,然后用一种长者的口吻说着意有所指的话,他的眼里似乎有着某种期盼。 “就是说啊,毒舌男,诅咒你单身一辈子哦!” 斯比娅龇了龇牙,凶巴巴地说道。 看都没看少女那不具备一点威慑力的凶狠状,哈维尔摸了摸下巴。 “是这样吗?我最近倒是遇见了一个不用哄也会紧逼过来的女人呢,她……算了,这件事情不提也罢。” 回想起艾斯德斯强势的告白,哈维尔忽然有了自己的黑历史又多了一个的想法,于是决定把这件事情深埋在心里。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应该叫做告白没错吧?为什么感觉更像是奴役宣言? “什么什么?那个女人是谁?继续说啊,超级让人在意的好不好!” 哈维尔这边收声了,但斯比娅却好像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就是一个劲地摇晃,连一旁的赛琉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没你事,给我安静点。” 哈维尔抬手敲了一下斯比娅的脑袋。 “好疼!” 少女双手抱头,眼神可怜兮兮的。 完全无视斯比娅装可怜的作态,哈维尔继续说道:“现在的帝都可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你还是尽早回千军城比较好,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再过来也不迟。”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呢!” 斯比娅连连摇头,表现出了明确的抗拒意味。 “听话!” 哈维尔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就不要!” 斯比娅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少女当然知道哈维尔是在担心她,不希望她身涉险境,但她不能接受总是当被保护的一方。 这么多年苦练枪术,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帮上哈维尔,她已经受够了总是一个人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消息了! 女人都是很贪心的,斯比娅也是如此。 她想要成为哈维尔身边不可或缺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只拥有青梅竹马这层名分的幕后人。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乔利发话了:“哈维尔,将斯比娅带来帝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先生,您……” 老人伸手止住哈维尔的话,另一只手杵杖在地,他的眼里闪过坚毅之色。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有能力的人理应为帝国献出力量!虽然不能和你相比,但无论是武艺还是才学,斯比娅都算得上是西南翘楚,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历练。” “为了让这孩子尽快成长为帝国的栋梁之材,我需要让她直面困境,而讨伐大臣一事,更是要倾尽全力,没道理将这样的有生力量弃之不用。” 乔利叹息一声,掩饰住面容上的复杂之色。 “斯比娅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希望她能过上简单幸福的人生,但也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生下来就肩负着这样的责任,尽管沉重,但却不能逃避。” “父亲大人……” 望着已然憔悴衰老的父亲,少女的眼眶渐渐湿润。 “但是先生,斯比娅现在还小,您大可以再等上几年……” “你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我记得只有十二岁吧。” “……” 乔利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就让哈维尔说不出话来了,他看了看身前这对倔犟的父女,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先生,您说服我了,我会好好保护斯比娅的。” “那就拜托你了。” 老人终究还是关心自己女儿的,哈维尔的保证让他很安心。 “哼哼,我才不需要你来保护呢!” 斯比娅挥挥拳头,似乎是想表达自己很厉害。 “闭嘴,你这只战场菜鸟。” 哈维尔说着又是一记拳头敲下,少女一边叫痛一边捂住脑袋。 “笨蛋哈维尔,不要敲我的头啊!会变笨的啦!” “放心吧,你的智商已经没有下降的余地了。” “唔唔唔——好火大!” 就在此时,斯比娅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转头看去,是那个一直站在哈维尔身后默不作声的留着橙色长马尾的少女。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只是所谓的女人的直觉,她似乎从这个女孩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隐晦的敌意。 “哈维尔,这个女孩是谁?不介绍一下吗?” 斯比娅用手指理了理自己浅金色的长发,看似不在意地问道。 “我的部下,名为赛琉·尤比基塔斯。”哈维尔坦然回答道。 “诶……有这么可爱的部下啊。” 斯比娅惊叹了一声,然后微笑着向赛琉伸出手。 “我是斯比娅,斯比娅·雷吉诺德,以后请多多指教喽。” 赛琉看了看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掌,微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它。 “……请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哈维尔似乎从这两个女孩交汇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电光火石的硝烟味。 摇了摇头,他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先生,请继续启程吧,为了防止大臣还有什么其它的手段,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帝都为好。” …… 于此同时,帝国大运河,龙船。 宴会厅内,轻歌曼舞,宾客满堂,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乌尔纳神色沉着地伫立于此,他锐利如鹰的眼眸不着痕迹地从众宾客中扫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形迹可疑之人。 他的身后,十名身披黑色甲胄的战士持剑而立,那股与旁人格格不入的铁血气息,别说那些贵族,就算是另外一些护卫之人,也不由得勃然变色。 这是一群真正的战士,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周围那些贵族私兵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乌尔纳再度扫视一圈,然后收回了他那冷如罡风的视线,那些被他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的人们也终于舒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情况都还正常,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家伙。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放松警惕,直至任务结束为止,他握在剑柄上的手都绝不会松开。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容不得有半点大意。 这么想着,乌尔纳又下意识地看向了这一次的任务对象。 那是一个年约六旬的华服老者,杵着拐杖,身材因为佝偻而显得有些矮小。他的头顶光秃秃的一片,脸上总是笑呵呵的,看上去慈眉善目。 不管从那方面来看,这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老头罢了。 然而,这位老人的来历却是一点都不普通。 沃顿·达达尼尔。 出身帝国东部的豪门,现达达尼尔家族的族长,在其隐退之前,也曾是帝国政界名噪一时的人物,和原大臣乔利有着极其深厚的交情。 现在的帝国风云涌动,阴云和闪电雷霆聚集在帝都的上空,随时天地异变都不奇怪。 就在这种时候,曾经因为各种理由而隐退的政界精英们居然一个又一个地回归了。他们行动的时机是那么的默契和巧合,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纵一般。 先不论谁是那个在暗处下棋的人,这些文官一旦回到帝都,所造成的影响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大臣只手遮天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局势如此分明,奥内斯特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所以为了打破眼下这个僵局,他势必会有所行动! 而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无疑就是让这群文官无法到达帝都。只要他们全部死在半路上,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但哈维尔又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这才有了乌尔纳此次的任务。 为了保护这些文官的生命安全,暗影部队在此次的行动中几乎是倾巢而出! 作为哈维尔麾下暗影部队的分队长,乌尔纳的实力乃至各方面的素质都是其中最为拔尖的那几个,于是才会被安排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保护大贵族沃顿·达达尼尔返回帝都! 这次任务的执行者除了乌尔纳之外,还有十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就阵容来说已经极其可观了。 暗影部队本就是为了幕后作战而专门成立的,总人数不超过百人,但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说是精锐中的精锐也完全不过分。 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哈维尔竟是直接出动了十一位精英战士,可想而知他对沃顿的重视程度。 “乌尔纳上尉,你不来一起喝一杯吗?” 温和而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乌尔纳的思绪,他抬起头来,只见沃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近前,手里还端着盛满红酒的玻璃杯向他示意。 “好意心领了,但现在是任务中,不能饮酒。” 乌尔纳摇头,作为一个从西南军区走出来的优秀军人,严于律己是最基本的品格。 “哈哈,不用那么戒备也可以的,要知道我之所以广邀贵族在龙船上举办宴会,就是为了营造出这种人多眼杂的环境啊……” 沃顿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然后慢饮一口,脸上露出自得的微笑。 “就算大臣手下的暗杀部队再怎么厉害,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恐怕也是完全没有办法下手吧?” 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人,和这副憨厚的外表不一样,心里的点子可是多得很呐,看来他也有好好考虑过应付大臣的对策呢。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个计划确实十分有效。 乌尔纳暗暗点头,心里对眼前这个老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上尉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紧绷着神经,想必也十分劳累了,何不趁现在这个机会好好地放松一下呢?” 说到这里,沃顿忽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配上他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这船上可是有不少年轻漂亮的贵族女孩呢,难道上尉就不想认识认识?也许会有美妙的艳遇也说不准喔。” 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猥琐的老头,乌尔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刚那个睿智老者的形象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不到三秒,便立即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不劳费心了,我早已有了妻子。” 乌尔纳强忍着挥拳的冲动,努力不去看那张威严扫地的老脸。 “已经结婚了吗?真是可惜……” 沃顿叹息一声,声音里颇有一种过来人的感慨。 “婚姻的好处,就是让你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去处,但问题在于,你也永远只有这个去处了……上尉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再多享受一下婚前的自由生活才是啊……” “咳咳……沃顿大人,那边还有客人在等着您,我就先失陪了。” 感觉话题开始变得越来越离谱了,而且沃顿似乎还有长篇大论的趋势,乌尔纳果断决定遁走。 “哎哎,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唉,年轻人就是没耐心。” 没有理会背后老人的絮叨,乌尔纳踏步向宴会厅外走去。 虽说沃顿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了,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所以乌尔纳打算将现场护卫的任务先交给其他的同伴,自己去舱内巡视一圈。 如果真的存在杀手,那么现在一定已经混入了船内。 然而还没等乌尔纳完全走出厅内,就忽然从背后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阴冷的视线,蕴含其中的,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意。 有敌人! 乌尔纳霍然转身,但眼中所见的唯有在热烈气氛下欢声笑谈的贵族和几个忙里忙外的侍者,没有半个可疑之人的影子,仿佛刚刚那心悸的感觉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但乌尔纳显然不会这么认为,那股杀意的波动是真实的,身为一个经历过无数修罗场的战士,他不可能会判断错误。 有杀手隐藏在这里,而且这个人深谙潜伏之道,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视线,他甚至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作为暗影部队的一线人物,乌尔纳的实力是得到了哈维尔的认可的,虽然还不如身为暗影首领的阿罗文,但两者间的差距也绝对不是云泥之别。 而那个潜伏于暗处的杀手居然能够近乎完美地躲过乌尔纳的感知,可以预想其实力绝对和他相近,甚至更强! 帝国暗杀部队!果然来了吗!? 乌尔纳正准备通知周围的同伴,但下一刻便看见两个圆球状的东西从阴影里滚落出来,然后突然发生爆裂,浓郁的白烟瞬间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烟幕弹……不,是催眠弹吗! 眼见着身边的宾客一个个倒下,乌尔纳立马屏住了呼吸,同时他手臂一甩,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然后快步向着沃顿的方向移动过去。 没过多久,乌尔纳便浓浓的白烟中找到了正被同伴们牢牢保护起来的沃顿,他用沾湿的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看起来暂时还没事的样子。 “船内有杀手潜入!你们保护好沃顿大人往甲板上撤!在这里战斗对我们不利!” 一刻也不敢耽误,乌尔纳立即对暗影部队的战士们下达了命令。 十名黑甲战士沉声应下,左右分成两队将沃顿包围在内,有条不紊地向宴会厅的出口处行进。 尽管现场因为杀手的突袭而变得很混乱,但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行进的队伍排列出整齐的阵势,不仅将沃顿牢牢地保护在内,还能够防范来自各个方位的袭击。 如此沉着的应对,如此优秀的素质,当真无愧于哈维尔手中的尖刀部队——“暗影”之名! 众人一路移动到了宴会厅的大门处,只要在往上走几步,就能够到达龙船的甲板了。 而沃顿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毕竟是一般人,就算只是吸入少量的催眠烟雾也会对身体造成明显的影响,要不是一旁有战士扶着他,恐怕他早就和其他贵族一样瘫倒在地上了。 不过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只要上了甲板,这个季节止不住的河岸风就会将这些烟幕吹散。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 就在这时,白色的烟幕中忽有寒光闪烁。 下一秒,便见十余把飞刀从四面八方一齐射来,尖锐的风声令人头皮发麻,暗器投掷的方向虽然尽皆不同,但其锋刃所指之目标却是完全一致的。 沃顿·达达尼尔! 那个杀手出手极快,从投掷到飞刀临近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是普通的战士可能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但是很可惜,这里并没有普通的战士! “叮叮叮叮叮——!” 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几乎是同一时间斩出,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飞刀被斩落的声音。 黑甲战士们的防御是完美的,只凭单纯的飞刀技艺就想要轻松突破,这显然并不现实。 与此同时,乌尔纳的眼中闪过犀利的寒光,过人的眼力让他根据飞刀的投射轨迹判断出了敌人所在的大致方位。 于是下一刻,长剑撕破白雾的阻隔悍然斩下,剑风猎猎带起呼啸风潮! 现在正是反攻之时! ------------ 第六十章 龙船激斗 “铛——!” 攻击被挡下,此时的乌尔纳终于看清了这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杀手。 这个杀手身着黑色的作战服,脸上戴着很是显眼的小丑面具,观其修长精瘦的体型,十有八九是一个男人。 他双手的手指上装备着一种名为“指虎”的东方风格武器,刚刚挡下乌尔纳斩击的也正是这个东西。 “终于肯出来了吗?藏头露尾的家伙!” 乌尔纳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再度扬起,剑风呼号,犹如闪电一般劈向杀手的头顶! 而那小丑面具的杀手却是沉默不语,在长剑临身之际身体猛然一错,以毫厘之差躲过了剑锋,接着直接撞入乌尔纳的怀里,用肩膀的力量狠狠冲击过去! 这一招威力不大,但却难以防御,乌尔纳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身体顿时有些失去平衡。 抓住这一丝破绽,杀手再度欺身而至,装备着“指虎”的双拳在一瞬间爆发出了上百道拳影,每一拳都掀起烈风! 乌尔纳的瞳孔骤然一缩,对方战斗技巧之高超远远超出他的预料,竟是直接掌控了战斗的主动权,将自己逼入不利的状况。 面对杀手如此凶猛的攻势,乌尔纳手臂一曲,将长剑横在胸前,并以此为防具,护住周身的重要部位,抵挡拳劲,同时借力后退,远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这番应对迅捷正确,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但即便如此,乌尔纳依然被沉重的拳劲击中了好几下,那滋味很是不好受。 轻轻抹掉嘴角渗出的血迹,乌尔纳的神色凝重无比。 他紧盯着眼前再次端出拳法架势的杀手,那张看上去颇为可笑的小丑面具在其强烈气势的映衬下竟是显现出了几分可怖! “皇拳寺的拳法……而且最起码也是宗师级别的人物吧?你这样的家伙居然是帝国暗杀部队的杀手,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呢。” 作为帝国第一的拳法寺,皇拳寺拥有极其深厚的武学渊源,是天下习武者的修行圣地。 可以这么说,能够完成皇拳寺的全部试炼并平安归还的人,最不济也足以在军中混个千人长当当了。 皇拳寺的招牌就是这么好用。 乌尔纳虽然没有去皇拳寺修行过,但基本的眼界还是有的,皇拳寺的“百裂拳”闻名天下,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我只是一个皇拳寺出身的普通弟子而已,当不起这样的赞誉。” 小丑面具之下传出低沉的男声,仅从他冷硬的声线就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个性情冷酷坚毅之人。 “你是普通弟子也好还是宗师也好都无关紧要!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放马过来吧,我跟大臣的爪牙没什么好说的!” 乌尔纳举剑在手,将剑尖对准杀手,做出一个挑衅的姿势。 对面传来轻笑声。 “我想你大概搞错了什么,我是一个杀手,并不是战士,我只会用杀手的方式来战斗……正面对决,那不是我的战斗风格。” 说到这里,杀手放下架势,同时纵身向后一跃,整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烟幕之中。 “妈的!居然躲起来了!” 乌尔纳咬了咬牙,不禁爆出一记粗口。 他不怕和杀手正面交锋,就算对方实力强劲,但只要有身后同伴们的支援,他有极大的把握能够拿下对方。 但没想到这杀手居然是个异常冷静之人,完全无视他的挑衅,坚持用自己的优势来战斗。 回想起对方神鬼莫测的潜伏之术,乌尔纳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要防范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暗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和正面厮杀比起来,难度无疑是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这是一个真正的杀手,或者说……暗杀者! 乌尔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保持戒备,我们先去甲板!” 首先得摆脱这不利的环境才行,要不然只能被动挨打。 …… 当一众黑甲战士护卫着沃顿走上龙船的甲板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连暂时脱离险境的欣喜都抛之脑后了。 娇小的少女面向河川坐在桅杆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包裹着过膝袜的小腿在空中随意摇晃着,一下一下荡起轻快的节奏。 她的年纪并不如何大,甚至可以说很小。 那张宛如幼女一样的童颜纯洁无暇,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 她拥有着如同白瓷一样嫩白透明的肌肤,红宝石一般清澈的眼瞳,银白如洗的长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慷慨。 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女孩的出现不管怎么想都是充满违和感的。 乌尔纳率先察觉出不对,眼神变得警惕起来,随即他注意到了女孩身上那类似于先前杀手的服饰,以及别在她腰间的两把特制长剑,心里立即把她的身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不要被迷惑了!这个女孩也是杀手的一员!” 乌尔纳的声音顿时惊醒全场,连带着那个女孩的目光也注视了过来。 她淡淡地看着摆出阵势凝神戒备的一众战士,以及被护卫在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人,跳下了桅杆,站在他们面前。 一群身如铁塔的糙汉子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娇小女孩面对面相持着,充满喜感的身高差显现出来,如果有第三方的人在场,说不定一个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暗杀目标还活着,也就是说,罗隐他失手了呢。”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点童音,软绵绵的,然而却没有什么感情。 乌尔纳的眉毛抖了抖。 罗隐? 这是刚才那个杀手的名字吗? 有心想要再多获取一点情报,但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女孩就已经抬手拔出了腰间的双剑。 这两柄剑一黑一白,做工精致且别具美感,绝非凡品。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动手好了。” 女孩眼神一动,虽没有杀气,但那骇人的气势却是迎面而来。 乌尔纳的脸色沉重下来,根本不用动手,单凭这股气势,他就足以判断出对手是真材实料的。 她才多大点年纪?就算是天才也给我有个限度好吧! 来不及多想,眼前的女孩已经蓦然迈开了步子,黑白双剑犹如精灵一般舞动着。 不用乌尔纳支声,站在他身旁的三个黑甲战士瞬间就冲了出去,没有因为女孩年幼就对她有所轻视,刀剑闪烁,一出手便直取要害。 三把武器尽皆斩空,女孩出现在了战士们的上空,一黑一白两把长剑平持,借助着重力俯冲而下,使出一招气势骇人的纵向回旋连斩! 威势甚大的斩击,但人在空中无法借力加速,对于受过严苛训练的精英战士们来说,并非不能闪避。 随着一声击响,攻击落空,其中一把长剑刺入了甲板之中,陷得很深。 三名战士见状,认为有机可乘,结阵围杀了过来。 然而女孩的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她持剑的手臂暗暗发力,不是要将长剑拔出,而是直接让身体倒立于空中,然后以此为支点,旋转身体,同时另一只手臂舞动长剑,划过一条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斩断了其中一个战士的喉咙! 利用这股旋转力,女孩顺势拔出了插入甲板的长剑,接着两把长剑在空中舞出圆弧,又是一个横向回旋连斩,将另外两名战士的咽喉同时斩断! 杀戮仅在一瞬之间,等到旁观者回过神来,他们的同伴皆已经殒命于此。 乌尔纳甚至来不及为同伴的死而感到悲伤,女孩诡异的剑术让他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这是何等乱来的战斗方式,简直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般,步步凶险! 只要刚才女孩的动作有一个失误,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很有可能是她自己了。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这个女孩的行动才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 太诡异了!太极端了! 这是邪道,但就杀人来说却有着绝对的效率! 这个女孩很不正常,她有着完全不符合自身年龄的强大,以及不逊于他们这些老兵的战斗经验和心理素质。 总而言之,她很危险! “把她交给我,你们原地待命保护沃顿大人,不要忘了这船上还有另外一个杀手潜伏着。” 作为“暗影”部队的分队长,乌尔纳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敌人或许很强大,但他也有身为帝国军人的荣誉和骄傲,绝不会在这里退缩。 如果需要对付的只有这女孩一人,乌尔纳还可以利用己方的人数优势来围杀她。 但因为那个潜伏在暗处的面具杀手,使他不得不分散战力。 对军人来说任务才是第一位,所以沃顿·达达尼尔的生命安全是无论如何都要优先保证的。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选择一个人来面对这个可怕的女孩。 危险性很大,但胜算也是有的,没有任何把握的事情他才不会做呢。 乌尔纳双手架起长剑,注意力高度集中,面对女孩这种身手诡异的剑士,他不敢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动作。 “你确实很厉害,但若是以我为对手的话,你是否还能保持刚才的从容呢?作为幕后工作的前辈,让我来教你一些深刻的职场经验吧,保证你一生都受用不尽!” 面对乌尔纳挑衅似的话语,女孩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瓷娃娃,和情绪这种东西完全无缘。 下一刻,只见她握剑的双手轻轻抬起。 冷冽的剑光蓦然斩至,在空中留下了布匹撕裂的声音。 乌尔纳侧身躲过这一记挥斩,又用长剑格挡住隐藏在挥斩下的另一剑,剑与剑的激烈摩擦中火花乍起! 退后两步,乌尔纳还没来得及反制对手,便见女孩舞动着双剑连连斩至,连绵不绝的攻势如浪潮般令人窒息。 格挡!格挡!格挡! 乌尔纳挺直了脊梁,站得如同标枪般笔直,他将长剑横在胸前作为盾牌,任凭女孩的双剑如何凶猛,他都如同巍峨的大山般横亘在这里,岿然不动! 钢铁相互碰撞,激烈的震荡之声如同战鼓轰鸣,金红色的火花似萤虫飞扬! 乍看之下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但乌尔纳其实是心中有苦自知。 攻击太密集了,根本就无法反击,这样下去的话可不太妙呢…… 心里大呼女孩的剽悍,乌尔纳同时也在观察预判着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 速度追不上的话,那就用力量和胆魄取胜! 乌尔纳立时放弃防御,扬剑由上而下斜劈过去,以一种惨烈的气势和女孩以攻对攻。 他将自己的要害暴露了出来,但如果女孩选择用长剑穿透他的心脏,那么同时他的斩击也会将对方劈成两半! 比剑术确实是你厉害,但比谁狠的话,西南军区的战士可不会畏惧于任何人! 女孩秀眉一皱,她可没有和乌尔纳同归于尽的打算,于是双剑一撤,转攻为守,试图挡下这来势凶猛的一剑。 但她显然低估了乌尔纳的腕力,承受冲击力的那一刹那,狂猛的力道顺着双剑传至她的娇躯,将她直接劈得倒飞出去! 见到此景,周围的军士们发出喝彩的声音。 乌尔纳在军中有个外号,叫做“豪腕”。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他的腕力十分可怕! 虽然不及哈维尔那般变态,但就算比之曾经的“百人斩”布兰德,也是不逞多让的! 女孩的剑术确实很强,但女性和男性相比先天性的劣势却是难以弥补的,和乌尔纳正面对抗自然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在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转,又在着地之后连续后退了好几步,女孩这才堪堪停下,她娇美的面容因气血翻涌而显得有些潮红。 轻轻喘息了几声,手臂上传来的麻痹感让她暂时不能保持先前一样高频率的攻击,这让她的眉头愈皱。 乌尔纳的难缠程度尚在女孩的预料之上,她刚才还是大意了几分。 果然和父亲说的一样,“暗影”部队中高手如云,是一个不逊于帝国暗杀部队的强大组织! “喝啊啊——!” 豪迈的大喝声响彻周围,乌尔纳没有放过这个趁胜追击的机会,长剑再度挥舞,飓风一样扑向了女孩! 这一次女孩没有选择硬捍,而是依靠灵活的身法横移闪避,争取手臂恢复正常行动力的时间。 乌尔纳的斩击大开大合,虽没有女孩的灵活多变,但却气势如雷! 龙船甲板以他们的交战点为中心卷起狂岚,不时传来地板被剑气扫荡开裂的声音。 甲板上的其他战士都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战斗,以乌尔纳在“暗影”部队中数一数二的身手仍然陷入苦战,那个女孩端的是深不可测。 虽然很想上去帮忙,但龙船上另外一个杀手的存在却让他们不敢妄动。 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杀手自从消失后便再也没有半点影子,这种可怕的潜伏术他们只在阿罗文身上见到过。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能做的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再度扫出一股气势骇人的剑气,同时预测出女孩的闪避路线,乌尔纳错步移位,先一步到达那里,终于将女孩逼入了死角! “结束了!” 乌尔纳暴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带着一股恐怖的风暴向女孩的脖颈横斩而去! 银色长发的女孩并没有任何慌张之色,正相反,此时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是一种冷冽到极致的理智,像是野狼捕获猎物时的眼神。 她手中的黑白双剑同时舞动,黑色的长剑格挡迎面而来的剑锋,因为力量的悬殊差距,这并不能形成实质性的防御,但却造成了对方攻势的短暂停滞。 就在这一刹那,另一把乳白色的长剑也几乎是同时刺出,并不是瞄准的乌尔纳,刺向的目标是……他手中的武器。 “咔哒。” 机括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下一瞬,乌尔纳就眼见着这把乳白色的长剑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一把细长锋锐的单手长剪。 紧接着,长剪张开,架住乌尔纳的长剑,然后切断! 随着一声清脆的嗡响,陪伴乌尔纳近十年的精钢破锋剑就这样断为了两节! 臣具,断头者。 剪刀型臣具,平时的外观为一把乳白色的单手长剑,在开启位于剑柄上的机关时,剑刃会分开成剪刀状,其坚硬程度和威力仅此于它的原型“万物两段·销魂”。 乌尔纳瞳孔一缩,看着手中的断剑,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这家伙……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破坏我的武器吗!? 没给乌尔纳更多的思考时间,下一秒,漆黑的长剑已然悄悄抹向了他的脖子。 这一剑才是真正的绝杀! ------------ 第六十二章 一个梦想 帝都上城区,哈维尔的家宅。 会议室里,兰手里拿着最新整理出的报告书坐于下位,向刚回到帝都的哈维尔汇报这一次行动的最终结果。 哈维尔只是静静地坐着,紫色的眼眸里一片漠然,好像听到什么都不足以让他动容似的。 但从他放在办公桌上偶有青筋浮现的手背便可以得知,他的心情并不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根据最新情报显示,前来帝都的十七名文官都在路途中遭到了袭杀,虽有“暗影”部队全力保护,但还是有九人死亡。 其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位就是大贵族沃顿·达达尼尔,这对良知派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沉痛的打击。 相对的,“暗影”部队的损伤也颇为惨重,伤亡足足过半,甚至有三个小队被全灭,可见敌方势大。 看来大臣这一次确实是被逼急了,完全就是玩命的节奏。 不过,虽说是遭到重创,但大臣那边肯定也不会好受,“暗影”部队的战士皆为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想要干掉他们,不付出沉重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居然连乌尔纳也……” 哈维尔的眼神逐渐变冷,散发出秋风般肃杀的寒意。 乌尔纳是自己部下里最为优秀的几人之一,连他都没能活下来,这只能说明大臣手里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大杀器,那是连顶尖的臣具使也不足以与之对抗的力量。 兰将一件用白布包裹的事物放在了桌上,搁置的刹那有沉闷的声响传出,看得出来不是轻巧之物。 哈维尔将白布展开,里面放着一把通体乌黑、拥有金属质感的大型手枪,看那夸张的造型就知道绝对火力十足。 臣具,漆黑螺旋。 “这是从龙船上回收的……乌尔纳上尉的遗物。” 兰的眼里也是一片悲色,就在行动开始前他还和这个性格耿直的军人聊过几句,对他印象极好,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不忍直视的尸体。 沉默了一会儿,哈维尔忽然发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根据现场的情况,情报员判断乌尔纳上尉是死于枪击之下……而凶器就是这件臣具,乌尔纳上尉自己的武器。” 兰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 “据那位情报员所说,发现尸体的时候,这把手枪还被乌尔纳上尉牢牢握在手里,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取了下来,可以判断是上尉自己开的枪。” 闻言,哈维尔的剑眉一挑,随后又紧锁在一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首先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那么得到的结果就是——对方拥有类似于你‘神之羽’一样的反射飞行道具的能力。或者说,那个杀人者可以直接控制别人的身体,令其自杀?” 通过细微的线索,哈维尔几乎是猜到了正确的答案。 兰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这一想法:“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帝具使的可能性极大,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才行……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我会负责继续调查下去,在大臣势力的内部有不少我们安插/进去的人,活用这些情报网的话,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那就拜托你了。” 见哈维尔没有其它的事情需要吩咐,兰微微一礼,便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却又听哈维尔说道:“对了,就在近期‘猎鹰’会加入两个新成员,你可以先通知一下大家,我打算举办一次欢迎会。” “我知道了。” 口中应了一声,兰顺手将会议室的门带上。 …… 兰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哈维尔一个人,周围十分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的身体向后一仰,仿佛有些疲惫似的瘫倒在椅背上,就这样默默地坐在那里,任凭时间悄悄溜走。 那双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锐利光芒的紫色眼眸在这一刻似乎变得黯淡了许多,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的景色。 哈维尔给人的印象是那种永远都不会松懈半分的钢铁之人,那挺立的身躯似乎能承载这世间一切的重量,会让呆他身边的人感到很安心。 但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名为哈维尔·萨尔蒙多的男人卸下了坚强的外表,坦露出内心的软弱。 “真是的,这样的事情不管来几次都无法习惯呢……” 轻抚着手里的大口径手枪,哈维尔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有乌尔纳,有在这次行动中殉职的战士,还有那些在很久以前就葬身沙场的战友们。 死亡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常见了。 从开始的不能接受,到现在的自我麻痹,人的精神总会在潜意识里做出有利于自身的变化。 但每每到这个时候,心里还是会觉得缺失了那么一块。 哈维尔经常会对他手下的将士们这样说—— 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只有强者,弱小的家伙终究会被淘汰,不想死的话就变得更强吧! 然后他就经常看到手下那群糙汉子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嗷嗷乱叫。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他所率领的军队成为了闻名帝国的虎狼之师,没有军团不畏惧三分。 然而死亡仍然在继续,就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一样,永远笼罩着他。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哈维尔的心里就有了这么一个梦想,他想要为帝国的战争画上休止符。 这并不是一个现实的提案,至少就目前来说是这样。 足以引起战火的要素实在是太多了,叛乱军、异民族、安宁道还有西方王国,潜在的敌人要多少有多少。 那么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哈维尔·萨尔蒙多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以战止战,以戈止戈! 第一步就是讨伐大臣,将帝国的有生力量聚集在一起,做好临战准备。 然后就是以雷霆手段镇压革命军的叛乱,如果异民族和安宁道也不老实的话就顺便把他们也灭了! 最后就是帝国的老邻居西方王国,他们一直都在贪图着帝国肥沃的土地。对于这个潜在的强敌,哈维尔早己在心里拟好了十几种攻陷对方王城的计划,等时机一到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总之,想要将战火彻底熄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根绝战乱之种,虽然野蛮但却可行性极高,比那些所谓的联盟、合约之类的可靠得多。 “快了……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无论是这个疯狂的帝国,还是这个疯狂的世界!” 口中喃喃自语着,哈维尔的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再度变得如同钢铁般坚毅和冷酷。 ------------ 第六十三章 感觉食欲都变差了 宫殿内部,大臣的寝宫。 银发的肉山正在疯狂啃食眼前的肉块,餐桌上吃剩的餐盘已经叠了好几堆,但还是不断有佣人端上新的肉食。 看那些佣人惊恐的眼神,显然是被眼前这男人饕餮一样的吃法给吓到了。 虽然大臣一直都表现得很能吃,但今天这个量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就算是一头大型危险种也早就该喂饱了,特么你的肚子难道是粮食储备仓吗? “喂,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猪一样的吃相吗?” 坐在不远处的女将军终于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她露出嫌恶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倒人胃口的一幕,心里想着今天的晚饭还是不要吃了。 奥内斯特后知后觉地放下手里的餐盘,胡须上还有残留的油渍,他看了一眼女将军。 “喔,艾斯德斯……话说你在啊?” 突然出现的冰棱抵上了奥内斯特的喉咙,刺骨的寒意瞬间将后者从心不在焉的状态拉了回来,他看了看女将军极北寒罡一样的眼神,打了个激灵,连忙赔笑道:“哎呀,抱歉抱歉,我在思考一些事情,没想到居然怠慢了艾斯德斯将军,真是罪过。” 艾斯德斯挥手消散了冰棱,轻哼一声,嘴里嘲讽似的开口道:“看得出来大臣你确实是状态不佳啊,那个忽然出现在帝都的老头真的这么棘手?哦,现在应该叫他副大臣才对吧?” 一提到这件事,奥内斯特的胖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眉眼间蓄积着阴云。 “你并不了解这个人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厉害,乔利是接连侍奉了三代皇帝的老臣,算上这一代的鲁道夫,就已经是四朝元老了。论起在朝中的影响力,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上一代皇帝复生,也要好好重视他的意见。” 他端起佣人呈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发出一声长叹。 “要不是我在帝都的势力根深蒂固,这一次说不准就要被逼着退位让贤了,让那老家伙当个副大臣,也算是我们各退一步。” 说到这里,他恨恨地咬了咬牙。 “自从哈维尔那个混小子来了以后我就一直麻烦不断,难道他真的是我命里的克星不成?都是因为这个混蛋小子,我这几天的食欲都变差了!” 艾斯德斯瞄了一眼餐桌上那堆积如山的餐盘,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吐槽比较好。 “我不是来这里听你诉苦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奥内斯特了解艾斯德斯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也没继续拐弯抹角。 他轻咳两声,终于说起正事:“现在乔利和哈维尔两人对我虎视眈眈,但不瞒你说我最近的情况并不好,在朝廷的话语权下降不说,就连一手培育出的帝国暗杀部队也在上一次的暗杀行动中损失惨重……哈维尔虽然年轻,但无疑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想要杀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行的,所以我现在需要时间!充足的时间!” 艾斯德斯斜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向上微弯,饱含深意地说道:“看来这些年你在暗地里准备了不少后手啊,现在的情况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那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是什么?” 见女将军没有探究的意思,那么奥内斯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阴沉地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很简单,帮我牵制住他,不管用什么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没办法顾及我这边!” 闻言,艾斯德斯低了低贝雷帽的帽檐,奥内斯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能清晰地捕捉到她嘴角勾勒出的愉悦笑意,便知道这件事情有谱了。 大臣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艾斯德斯去哈维尔那里找麻烦而已,这种任务从各种意义上都是称了女将军的心意,也难怪她会喜形于色。 “我明白了,具体的行动由我来安排,不过……因为妮乌的战死,我这边的人手稍稍有些不足呢。” 由于在上一次任务中大臣的情报不到位,让艾斯德斯错误估计了敌我实力,从而间接导致了妮乌的死亡,所以此时要求人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奥内斯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立即下决断说道:“我可以调任两名帝具使到你的帐下,实力方面绝对没问题,算是为你死去一个部下的赔罪好了。” “两名帝具使……足够了。” 艾斯德斯点了点头,起身离座,也没知会奥内斯特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你就抓紧时间做好临战准备吧,能够让你自信到足以对付哈维尔的底牌……我可是非常感兴趣的,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伴随着一阵戏谑的轻笑声,冰蓝色的高挑身影渐去渐远。 奥内斯特目视着艾斯德斯消失在视线死角,再度拿起餐盘上的肉块大肆吞吃起来,与先前魂不守舍的样子比起来,现在的他眼神更显阴翳,那撕咬肉块的动作,就像是在啃食仇人的血肉。 触及到他的目光,周围的佣人们越发变得战战兢兢起来,伺候奥内斯特已久的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每当这个男人想要杀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 在那双冰冷而残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正常人类的感情存在,有的只是血与火,暴力与死亡。 他,奥内斯特·亚特伍德,是这黑暗之中的巨枭!帝都名副其实的主宰! “……时尚那边也该有消息了,给了他那么多的资金和实验体,如果这都拿不出成果,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废物。” “而废物,尤其是对我没用的废物,没有存在的价值!” 残忍而冷酷的声音,没有任何轻佻的成分,这才是奥内斯特真实的一面。 他太过善于伪装,无论是在先帝和原大臣乔利面前,还是在小皇帝鲁道夫面前,亦或是在群臣面前,他都戴着厚厚的面具,以至于这都快成了他在人前的一种本能。 哪怕是哈维尔这个身为他老对手的人,都不认为自己看透了他。 因为看不透,所以步步为营,所以不断试探。 这个名为奥内斯特的男人,这个等同于欲望化身的男人,值得哈维尔这样慎重。 “接下里就是博弈的时间了,哈维尔·萨尔蒙多,你这个毛头小子,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事情,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吗?哼哼哼哼……” 带着无比深邃的恶意,奥内斯特不知是在回忆些什么,接着狞笑出声。 “太天真了,和你的父亲一样天真,所以你的结局也早已经注定……你那混蛋父亲死在了我的手里,你也一样,只会迎来相同的末路!” ------------ 第六十四章 新成员的欢迎会 上城区,哈维尔的宅邸。 “……总而言之,她们就是我所说的新成员,大家随便地欢迎一下吧。” 宴会厅里,哈维尔端坐在主位上,一身金色领边的特制军服衬托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有一种说不出的独特魅力。 “啊……随便是什么意思?感觉诚意量不足啊。” 坐在他身边的斯比娅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于哈维尔的敷衍。 “少废话,自我介绍呢。” 哈维尔摆了摆手,那动作就像是打发粘人的小动物一样。 切了一声,斯比娅起身面向在座的众人,微微提裙屈膝,脸上露出笑容,完美地展现出了贵族大小姐的风范。 “我是斯比娅·雷吉诺德,西南出身,喜欢的东西甜食,比较擅长枪术,虽说是一个贵族,但我其实并不在意身份的问题,请大家自然地和我相处喔。” 亲和力一百分,那邻家女孩一样的和煦笑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生出抵触的心理,立即都获得了初次见面的威尔和兰的好感。 接着,众人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一名容貌气质皆为上佳的带刀少女。 “玛丽卡。” “……” 气氛顿时冷场。 这、这样就没了?除了名字之外什么信息都没有了解到啊! 拜托,这位女士,你就算不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但好歹也自曝一下身高体重三围嘛!你真是不懂男人心……咳咳,跑题了。 “玛丽卡是出身西方王国的佣兵,是那种一个人就能完成A级任务厉害角色哦,虽然有点不擅于表达,但其实并不难相处,大家习惯了就好。” 救场的人迅速赶到,阿罗文起身化解了现场的尴尬,看他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类似的事情了。 言毕,他还悄悄对玛丽卡促狭地眨了眨眼,眼里的意思大概是“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看得玛丽卡闹别扭似的别过头去。 糟糕了,好像惹她生气了。 阿罗文挠了挠头发,想着待会儿得去说点好话才行,要不然又要和他打冷战了。 “能独自完成A级任务……好厉害!” 刚从医疗院修养归来的威尔发出惊叹之声,他跟拿钱办事的佣兵打过不少交道,也知道他们的任务等级是怎么个划分法,从最低难度的C级开始,依次向上是B级,A级,最后是S级。 顺带一提,S级的难度大概相当于狩猎超级危险种。 虽然帝具“贵族战车”能让威尔在对战灵敏型剑士时处于有利地位,但通过少女周身所散发的凌厉气息却可以大致判断——他的胜算并不大。 想到这里,威尔露出苦笑,这两名新成员没一个是简单角色,再不加把劲努力的话,自己的存在感都要被抹杀了。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在老管家法里奥的带领下,三个身着佣人服的女孩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这三个女孩正是曾经被“猎鹰”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艾尔、法尔以及露娜,她们后来无处可去,便一直作为佣人在哈维尔的宅邸里工作。 看她们一双双精神勃勃的大眼睛,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过得还不错。 “哈维尔少爷,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请慢用。” 法比奥微微一礼,然后招呼着三个女孩将菜肴、美酒等呈放在餐桌之上,等一切都完毕之后,这才带着女孩们行礼退下。 临走之前,有着金色短发充满野性风格的法尔还偷偷瞄了阿罗文一眼,那目光中的爱慕之色被眼尖的斯比娅看了个分明。 “嗯哼……哼哼哼哼……” 待大门再度被关上,斯比娅便一脸诡笑地盯着阿罗文,口里发出“哼哼哼”的怪异语调,只把阿罗文看得直发毛。 “看个屁!有话直说,这毛病跟谁学的?” 阿罗文顿时就没好气了。 “你跟刚才那个金色短发的女孩是什么关系?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她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哦。” 斯比娅以一种看人渣的视线蔑视着他,接着立马转身对旁边的玛丽卡说道:“看吧看吧,你才一段时间不在,这家伙萝莉控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放任下去的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呢……要我说,这种差劲的男人还是放弃算了。” “我去!那边那只你在鬼扯些什么呢?乱讲话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人格遭到污蔑,阿罗文立刻就坐不住了,跳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反驳。 同时他还四下张望着,想要找个同伴来证明自己绝非萝莉控,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悲催了——这些个混蛋一个个都转移视线,抬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陷入沉思,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特么你们这些没义气的,就一个天花板你们还能看出朵花来? “行了,斯比娅,玩笑适可而止,要是玛丽卡当真了怎么办?” 听到哈维尔的训斥声,斯比娅吐了吐舌头,连忙向玛丽卡合掌道歉。 “对不起啦,刚才那个不算,我开玩笑的。” 却见玛丽卡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我相信阿罗文,他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 这种百分百的信任感真是莫名地让人觉得很火大啊! 斯比娅恨恨地瞪向阿罗文,却发现这家伙也同时在看着她,还露出一脸欠揍的得意表情,让斯比娅恨不得当场在这混蛋的脸上印上几个一生也洗不掉的鞋印! 这两个人从认识的那天起就跟八字不合一样互相看不顺眼,有事没事就互掐,这种现象在他们的中间人玛丽卡出现之后便愈演愈烈,甚至在哈维尔的眼里都成了一幕日常。 轻咳了两声,没空去管旁边两个斗鸡一样互瞪的家伙,哈维尔高举斟满了红酒的玻璃杯,露出微笑。 “那么,为了庆祝新成员的加入,干杯!” “干杯!” 欢迎派对正式开始。 时间悄悄流逝,天色渐晚,场中的气氛也逐渐浓烈了起来。 斯比娅性格开朗,立即和大家打成一片,在她的引导下,玛丽卡的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复先前的拘束之感。 “队长,副队长和玛丽卡是恋人吗?” 看到了刚才的场面,就算是情商低下如威尔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趁着聊天的机会,向哈维尔询问心中的疑惑。 哈维尔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他身旁的斯比娅便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没到那种程度啦,现在算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就看谁会先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说话间,斯比娅正拿着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她看了一眼对边上气氛正佳的二人,脸上露出一种“养了几年的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的不快神情,于是手上的动作愈发激烈起来。 “喂,你是在切牛排还是在切盘子?” 眼见餐具饱受蹂躏,哈维尔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要你管!” 斯比娅没好气地瞪了过来。 哈维尔挑眉,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揪住了斯比娅的脸蛋,接着横向一拉。 “刚才就是这张嘴在跟我叫板吗?” “痛痛痛痛——好痛啦!你这个抖S!恶魔!” “污蔑上级的罪过可是很严重的。” 哈维尔面不改色地加大力道。 “……身、身为战士之人,绝对不向黑恶势力低头!” “说得真好。” 继续加大力道。 “唔呜……” 威尔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知道该帮哪一边,于是只能当作没看见,一个劲地消灭眼前的食物。 看着对面打打闹闹的两人,赛琉有些落寂地叹了口气,原本明亮灵动的琥珀色眼瞳蒙上了一层阴影,显得略微黯淡。 “怎么了,赛琉?你似乎不太开心?” 旁边传来兰温和的声音。 赛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没有啦,只是……只是有点状态不佳而已。” 兰笑了笑,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赛琉你真是不擅长撒谎呢……是因为斯比娅小姐吧。” “……” 兰收回手,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少女,暗暗叹息一声。 除开新加入的斯比娅,赛琉算是“猎鹰”一众成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了,所以不止是阿罗文,就连威尔和兰,也都是将她当成一个可爱的妹妹看待。 因此对于赛琉的恋情,兰自然是全面支持的。 但是…… 奈何对手实在太过强大。 优良的家世,一等一的容貌和实力,再加上开朗的性格和身为队长青梅竹马的这层关系……不管怎么比较,都能明显看出来是谁的优势更大。 不过,爱情这种东西往往不会被常理所束缚。 它突如其来,又蛮不讲理。 所以,在一切还未成定局之前,说放弃还太早了点。 “赛琉,有些事情不去做的话永远也不知道结果,与其自暴自弃,不如勇敢地去迈出那关键的一步,也许命运之神是站在你这边的也说不定呢。” 兰微笑着,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教导孩子们的乡村教师,他的眼里流露出温柔与鼓励。 “人这一生会经历很多的事,但有一点你必须要时刻谨记,那就是绝不轻易说放弃!” 赛琉愣了半响,忽然又回忆起了当初阿罗文说的那番话,眼里又重新焕发出光彩。 “谢谢你,兰。” 她对着兰笑了笑,然后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第六十五章 选择吧少女 从北方平原吹至的凛冬之风横扫大地,使帝都的气温骤降,虽说还没有下雪的迹象,但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开始穿上了厚厚的御寒衣物。 自那场欢迎派对结束之后,时间又悠然过去了几天,斯比娅她们也渐渐熟悉了新的环境,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 结束了本日的工作,哈维尔却没有如平时那般径直返回宅邸,而是踩着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穿过两旁已然落叶纷飞的行道树,来到了一个渺无人迹的幽深之处。 此处耸立着一栋巨大的建筑物,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头漆黑的魔兽盘踞于此,颇为森然可怖。建筑外围筑起了高高的围墙,墙上密密麻麻安置着渗人的铁蒺藜,想要攀爬上去简直难如登天。 这里是帝国监狱,是犯罪者的囚笼。 察觉到有人靠近这里,负责看守监狱大门的两名警备队员立即提高警惕,以审视的目光望了过去,待看到来人是哈维尔之后,这才放松下来,随即挺直腰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哈维尔向他们点了点头,对于两人尽职尽责的态度表示认可,接着他淡然开口道:“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其中一名警备队员恭敬地点头应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并将它插入大门中心的圆孔之内。 伴随着咔嚓一声,厚重的门扉被推开,监狱内部幽深晦暗的通道呈现在哈维尔眼前,唯有几盏昏黄的壁灯勉强照亮着前行之路。 没有丝毫停留,哈维尔径直踏步向前,进入了监狱内部。 监狱地下三层。 这里已然是监牢的深处,只有犯下重罪的死囚和身份特殊的犯人才会被关押在这个地方,平时除了送饭的狱卒没有谁会靠近。 哈维尔以不紧不慢的步调向前走着,没有去关注那些在牢房里腐烂发臭的罪犯,他目光平视前方,显然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周围视线昏暗,黑黢黢的环境给人以压抑的心情,仅靠黯淡的灯光维持着照明。 因为太阳光线无法射进来的缘故,此地的空气显得十分黏稠,能感觉到极重的湿气,绝对不是适合长期居住的场所。 在哈维尔目所能及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排排的通风管道,它们一直连接至地面,偶尔有凉爽的风从里面吹出来,但却并不足以对这里的大环境造成明显的影响。 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哈维尔才默默停下脚步,他以平静的目光扫向身旁的牢房。 周围昏黑的环境并没有对他的视力造成任何障碍,在他的注视之下,牢房里的人影终于察觉到了些许的违和感,侧过身子看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帝国中将的哈维尔大人吗?真是稀客啊。” 毫无紧张感的女声响起,身着囚衣的少女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稍稍有些凌乱的橘红色长发顺着肩头直披而下,虽然略微有些狼狈,但反而给人一种落难公主般的独特风情。 见到此人精神满满的样子,哈维尔轻轻挑了挑眉,然后面无表情道:“你看起来似乎状态还不错?真不愧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换做一般人,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上一个月之久,早就精神崩溃了。” “嘛嘛,也没那么厉害啦,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名为切尔茜的少女发出轻快的声音,自从她被抓住后就一直表现得很老实,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这份随遇而安的心态就连哈维尔也不由得表示赞叹。 不过回想起让部下四处调查所得到的那些情报,他的神色又微微凛然。 这个女人可不像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她出身于曾经名噪一时的暗杀结社“奥贝尔格”,虽说那个组织已经覆灭了很长时间,但仍无人可以忽视这个名号所代表的意义。 作为最强的杀手组织,与其威名相对,里面的成员也都无一例外是最为顶尖的暗杀者! 就拿这个切尔茜来说,她或许不是正面作战型的杀手,但其暗杀战绩之骇人,几乎只有身为夜袭王牌的赤瞳可以与之媲美……不,单就暗杀而言,她的能力可能还在赤瞳之上。 在来帝都之前,哈维尔就曾不止一次地听说过某些官员莫名死在家中的消息,这在当地皆被列为奇案。 暗杀者不明,甚至连个可疑之人的影子都没有谁看见,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他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一连串的事件皆被一根有形之线连接在一起,然后呈现出其真实的姿态。 这个名为切尔茜的女人并不简单,至少作为敌人来说是很危险的,这么早就将她发现真是太幸运了。 “话说回来,你应该不是因为闲得发慌才专程来看我的吧?是有什么想要从我这里知道的情报吗?但我能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毕了,事到如今我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切尔茜就这样斜躺在床榻上,用手臂撑着下巴思索着,像只慵懒的猫。 想到最后,依然得不出什么结论,她抓了抓脑袋:“……猜不出来,还是你说吧。”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随意之态的女人,哈维尔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我的来意很简单,用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 他紧盯着切尔茜的双眼,满脸肃然之色,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放弃革命军的身份,然后成为我的部下!” 听到这话,瘫倒在床上的少女身体顿时一僵,她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之色。 “……啊啦,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发言啊。” 她坐正身子,表情有些难人寻味,饶有兴趣地看着哈维尔。 “如果……我说不呢?” “那么你的性命就只能到今天为止,我会将你的头颅悬挂在帝国广场上示众,用于警示那些叛乱份子。” 没有丝毫犹豫地做出回答,哈维尔显然早已在心里有了决断。 “喂喂,真吓人呢,这是威胁?” 切尔茜的眼睛微眯,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你可以这样理解。” 并不否认,哈维尔面色坦然,微微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最大的原因却是出自你本人,你的暗杀能力对于改革派来说无疑是一个威胁,而我对威胁向来只有两种处理方法……如果不能成为己方同伴,那就只能杀之以绝后患。” “哇,太有说服力了我完全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想不到我居然能被堂堂的审判之矛这样看重,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真是心情复杂啊……” 切尔茜幽幽地叹了口气,随手将乱发捋向耳后。 “人家明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哈维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就你这种在暗杀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还叫弱女子?骗鬼呢! 懒得去吐槽这个问题,因为上次任务中暗影部队折损惨重,执行力已经有所不足,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真正的暗杀者来帮他解决幕后工作……而切尔茜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根据你的回答,我接下来也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哈维尔面无表情地询问着,话到最后,他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道隐晦的寒光。 虽然没有流露出杀意,但切尔茜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背脊涌上,直逼脑髓,本就有些阴冷潮湿的监狱似乎在这一瞬间又降温了十几度,让人仿佛置身于北地的风雪之中。 打了个寒颤,切尔茜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直视着哈维尔:“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 “说。” “你凭什么信任我?你就不担心我取得自由之后直接逃跑吗?” 闻言,哈维尔忽地轻笑一声,原本如利剑般倒插的双眉顿时舒展开来。 切尔茜得承认,这个一直冷着脸、散发着钢铁般威势的男人确实是一个美男子,那偶尔笑起来的样子犹如清风拂面,让人感到一股独特的男性魅力。 心跳有些加快,切尔茜定了定心神,然后偏过头去,在心里暗骂一声小白脸! “你笑什么?”切尔茜哼哼一声。 “啊……抱歉。” 哈维尔收敛了笑意,但眉宇间已经没有了那股刻意散发出的压迫力。 “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正直,一般来说,能够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的家伙人品都不坏……原来如此,你的性格我大概了解了。” 端正了神色,哈维尔再次开口道:“你问我为什么信任你?陌生人之间自然是谈不上什么信任,但我却觉得可以在你的身上赌一把……对,这就是一场赌博。” “你和娜杰塔不一样,对于革命军并没有完全的信赖,这一点你不必否认,更不要小瞧我的眼光,从你被抓后的一些言行就足以让我得出这个结论了。” 哈维尔的语气非常驾定,完全没有留给切尔茜任何反驳的余地。 “正是因为你身处于革命军,才更能看清楚这个团体存在着的各种问题……内部势力混杂,呼声不一,真正抱有高尚理想的人又有几个?甚至还有联合异民族进攻帝国这种明显是引狼入室的愚蠢决策,那群利欲熏心的家伙为了眼前的利益根本看不见未来,这样只会让这片土地燃起常年不息的战火!” 看见了少女眼中的动摇之色,哈维尔继续进攻她的心理防线:“你对于革命军能否真的给人民带来幸福而感到困惑,我说得对吗?” “你……为什么知道……” “我为什么知道革命军内部的情报?” 哈维尔冷笑一声,看着切尔茜的目光颇为有趣:“很简单的答案不是吗?你不妨猜猜在革命军里有几股势力是我的暗棋?” 听到哈维尔变相的解答,切尔茜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一再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但对方却总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惊讶……不,是惊吓! 太可怕了,有这种怪物在帝国一方,革命军能赢吗? 反正她是再也没有一分的把握了……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我也希望你能够做出聪明的抉择……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在未来得到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而不是多出一个必须要杀死的敌人。” 话到这里,哈维尔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他凝视着眼前默然不语的少女。 “那么,告诉我你的决定吧。” 接下来,就要看这个女人如何选择了。 选择生,成为他赋予信任的同伴。 选择死,然后迎来永恒的黑暗。 这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沉默大约持续了半分钟,只见切尔茜忽然叹了口气,双手向外一摊,认命似的说道:“好啦好啦,我答应就是了,反正我也只是被革命军雇佣的杀手,杀手可没有什么忠诚心可言哦。” 闻言,哈维尔又笑了一声:“你对未来的上司说这话合适吗?” 切尔茜摆了摆手:“安心啦,在没有遇到更好的Boss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跳槽的。” “原来你还有跳槽的打算啊……” 哈维尔的眉头跳了跳,忽然发现这女人的性格相当跳脱,是他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那种事怎样都好啦!快点放我出去,还有给我准备一间浴室,我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一样!” 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么长时间的监狱生活也确实让她过得很难受,所以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洗一洗。 “那好,等我去监狱长那里拿钥匙……嗯,还是算了。” 瞅了瞅少女急不可耐的小眼神,哈维尔还是打算用最快捷的办法解决问题。 他将手扶上牢房的铁门,握紧,然后稍一用力。 只听咔的一声,门锁直接被巨力扯坏,然后牢门开了。 “出来吧。”哈维尔淡然道。 “……” “怎么了?” “……蛮力怪物。” 小声嘟啷一声,切尔茜终于从这个关了她一个月的囚笼中走了出来。 “自由了!” 欢呼一声,切尔茜忽然又想起了其它的事情,于是看着哈维尔问道:“好歹我也算是‘夜袭’的成员之一,你就这样把我放了不会落人话柄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拜奥内斯特所赐,帝都长时间治安紊乱,监狱里人渣的数量就跟垃圾一样多,可以当作替死鬼的囚犯要多少有多少。” 哈维尔冷笑一声,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当成是麻烦。 “哇,恶党一样的发言耶!” “呵,我本来就是恶党,好人在这个世界可是活不长的。” 哈维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语气悠悠,似乎陷入了遥远的记忆里。 ------------ 第六十六章 训练是很重要的一环 帝都警备队总部,校场。 宽敞而平整的场地里,冷风呼啸而过,扬起落叶和尘土。 校场周边有数个武器架被搁置在那里,上面是一应俱全的制式兵器,寒铁上泛着冷光,令周围的空气充斥着几分肃杀之意。 此时,哈维尔正伫立在场内一角,神色平静地看着比武台上的战斗。 剑戟交击之声响彻四周,手持狼牙枪的少女和另一位樱发的持刀少女战至一处,短兵相接中火星四射,灼热的斗气之风一圈圈地向外蔓延。 但观现场的情况,持枪少女明显落于下风,她在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斩击中苦苦支撑着,完全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力。 “斯比娅要输了。” 站在哈维尔身旁的阿罗文轻轻评价道。 下一刻,只见玛丽卡身子一低,斗气爆发如同针芒般锐利,从三个方向斩来的刀刃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枪柄的同一个地方,震得斯比娅手掌一麻,狼牙枪顿时脱手而出! 就在武器离手的那一刹那,玛丽卡的太刀再度向前刺出,停在了斯比娅的脖子上,一动一静之间劲风狂舞,吹乱了斯比娅额前的刘海儿。 “到此为止。” 哈维尔拍了拍手,宣告战斗结束。 听到叫停的声音,斯比娅身体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在大口喘息的同时抱怨道:“完全没有赢得了的感觉,玛丽卡也实在是太强了一点……唉,算上这次,我都已经是四十二连败了。” “哎呀呀,真是凄惨的战绩呢。” 耳边响起无良的坏笑声,斯比娅不用抬头也知道,一定是阿罗文那个混蛋在旁边看她的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次都没赢过哈维尔!” 据理力争的强力反驳,因为说的是事实,阿罗文顿时被呛得一时无言。 “哼哼,被我说中痛处了吧?” “不、不要拿我和这个怪物比!这家伙的存在本身就不正常,是应该修复的Bug!”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斯比娅沉吟了一下,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喂,你们两个……我可全都听到了。” 哈维尔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冰冷的视线扫过去,吓得二人同时噤声。 心里叹了口气,懒得为这么点破事浪费时间,哈维尔还是决定先干正事。 猎鹰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机动性的特殊组织,享有极大特权的同时也承担着责任,在最前线与危险份子搏杀那是常有的事。 正因为如此,哈维尔在工作之余也完全不忘对部下们进行针对性的训练,毕竟只有自身变得越强大,才能在未来的战斗中活得越久。 这其中斯比娅的问题是最为严重的,战斗经验先不说了,就连战斗意识也不尽人意,对敌人没有那种坚决的杀意。 通常在战场上,最先阵亡的就是这种不知所谓的新兵蛋子。 在那些资深战士眼里,他们就是一群镶嵌了獠牙的小绵羊,武装是武装了,但归根究底还是绵羊。 其实说句公道话,作为一个从小都被当成大小姐来培养的女孩,能有现在这种素质已经相当惊人了,些许的不足之处完全可以依靠时间来慢慢弥补。 但问题是现在并没有那个时间,与大臣的全面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等上了战场之后,难道还能指望那些敌人来体谅你吗? 这是不可能的。 战败者唯有一死,只有胜利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所以为了让斯比娅尽快适应这里的氛围,哈维尔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重点操练她! 目光扫向斯比娅手里的狼牙长枪,哈维尔淡淡开口道:“作为帝具来说,这把长枪的性能绝对是顶尖的,但如果你不能活用它的特性,那它就只是一把普通的长枪。” “那日与达伊达拉的战斗就是个例子,获胜的机会明明有很多,但你却并没有发动帝具将对方杀死,想来你作为一个战士的觉悟还不够啊……” 说到此处,哈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我把这件帝具送给你,可不是要看你埋没它的!” 斯比娅手中所握之枪,是哈维尔征服西南蛮族所获得的战利品,也是现如今下落不明的十数件帝具之一。 当年握有这柄长枪之人,是一个被称为“鬼人索格”的蛮族悍将。 他是公认的蛮族第一勇士,一身大开大合的枪术曾挑飞过无数西南军区的战士,在帝国中也素有威名。 这个男人确实很强,但对哈维尔来说也仅仅是“很强”而已,还远远达不到构成威胁的地步。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所使用的帝具能力太诡异了。 当年哈维尔和鬼人索格在落日山脉的某个据点里展开死斗,结局自然是以索格的阵亡而告终,但哈维尔也在那把枪的诡异能力下受了点伤。 尽管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伤,但光凭能让哈维尔受伤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件帝具的强大之处了。 如果运用得当,出其不意地斩杀敌人完全不在话下! 虽然对这件帝具的能力极为中意,但哈维尔已经有了家族的传承帝具,而且臣具暴动破坏者也用起来十分顺手,并没有更换的打算,所以他最后决定将帝具转让给同样擅长使枪的斯比娅。 “杀人什么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哈维尔的近乎苛责的话语,斯比娅微微低下头,嘴里像是辩解似的嘟囔了一声。 “但身为一个战士,杀人是必须要过的一道坎,你也是有这个觉悟才来到这里的吧?” 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哈维尔声音漠然。 “……嗯。” 斯比娅应了一声,握枪的双手微微紧了紧。 也不想把女孩逼得太紧,至少思考的时间还是应该留给她的,哈维尔于是转移了话题:“就战斗技巧而言,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感觉到其中的努力。” “不过你的弱点也很明显——气势。所谓的战斗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丧失胆气的战士会最先迎来死亡……不想死的话,就先不要怕死。” 说到这里,哈维尔的视线看向了校场内的另一处。 “关于这一点,赛琉就比你做得好多了。” 斯比娅顺着哈维尔的目光望去,在距离此地不远处的另一个比武台上,也有两名战士正在激烈交锋。 没有使用任何武器或是帝具,完全是拳拳到肉的肉搏战。 威尔和赛琉,这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精通于拳法。 “喝!” 双腿猛地踏地蹬出,赛琉如同炮弹一样向威尔突击而去,拳掌交织间,风浪炸裂,一圈圈惊人的斗气余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卷起炙热的狂岚,将一旁观战的兰的金发吹得飘扬肆意。 威尔的身手已经接近大成,就算和阿罗文这种一流强者相比,也仅仅只有一线之差。 按常理来说,本就擅长拳脚功夫的威尔对付赛琉绝不会太困难,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狂气,凶狠,如同猛兽! 这些词全部都适合用在此时的赛琉身上,哪怕只是模拟战,赛琉也拿出了百分百的认真态度,就像是面临真正的生死搏杀一般,不惜一切地采取猛烈攻势。 相对的,只把这场战斗当成是普通练习、一开始就在心态上有所松懈的威尔,则完全变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就算在之后振奋斗志打算反制对手,但也因为先前的败笔而打得束手束脚,无法发挥全力,难以挽回眼下的局面。 “所谓气势,虽说只是无形之物,但在战斗中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足以扭转整个战局。” 哈维尔指着台上的少女对斯比娅说道:“那就是你现在需要达到的目标,可别跟我说你做不到。” 斯比娅紧盯住赛琉,看着少女战斗时斗志昂扬的样子,眼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斗争心。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快点开始下一场,今天我要看到你累趴下为止。” 斯巴达之魂附体的哈维尔无视了忽然浑身一僵的少女,转头对一旁的玛丽卡说道:“抱歉,得麻烦你再陪这家伙一会儿了。” 玛丽卡轻轻摇头,表示她并没有在意。 “如果这样能帮到斯比娅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那就好。” 哈维尔点了点头,又道:“另外,在训练强度上你可以再往上提升一些,要说程度的话……” 他微微顿了顿,然后加重了语气。 “往死里打就好。” “……” 看到斯比娅霎时间变得面无人色的俏脸,阿罗文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经在医疗院那边帮你提前预定好了床位,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尽情地去挨揍吧!” “……你、你们两个都是恶魔!” ------------ 第六十七章 无敌空虚寂寞冷 校场的比武台上,斯比娅还在继续着被虐之旅。 看着少女被一次次地打倒在地,然后爬起,然后再被打倒在地……虽说只是单方面地被碾压,但斯比娅却能够顽强地坚持下去,这让哈维尔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强大的压力能够逼出人的潜力,想要快速变强无非是重复这个过程。 虽然这样说有点那个啥,但除了个别天赋异禀之人外,那些所谓的强者大多都有一段被揍得遍地桃花开的黑历史。 西南军区那会儿,阿罗文就经常被他揍,他手里的那群部下也基本上被他揍过。 来到这里之后,和他的拳头亲密接触的家伙就变成了赛琉和威尔,现在或许还要多出一个斯比娅……兰因为发展方向不一样,比起军事还是政治更适合他一点,所以被哈维尔给放过了。 嗯?怎么感觉一直都是自己在揍别人? 哈维尔摸了摸下巴沉吟着,然后得出结论:因为周围这群弱渣实在是太不给力了,就算他想体验一下被揍的感觉,也找不到对手啊!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一种“无敌是多么寂寞多么空虚”的心境油然而生。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你的表情好欠扁啊!” “那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淡淡地回了阿罗文一句,哈维尔注意到他已然拆下石膏和绷带的左臂,于是询问道:“你的手……已经好了?” 在上次和夜袭的冲突中,阿罗文的左臂直接被塔兹米打了个粉碎性骨折。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以阿罗文顶尖战士级别的恢复力,再加上医疗院那边的特效药予以辅助,也让他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独臂大侠的状态。 听到问话,阿罗文抬起左臂握了握拳,阵阵骨节爆鸣之音响起。 “就在昨天被医生确认完全康复,现在就算来一头超级危险种我也有信心把它干趴下!” 哈维尔闻言笑了笑,这个战斗狂人被闲置在后方这么久,想来早就在心里憋了一把火。 而且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熟知他性情的哈维尔可是知道的,自尊心极高的阿罗文对那一战的结果肯定是深以为耻,大概老早就在盘算着怎么找回场子吧。 “怎么,你想打架?要不待会儿和我比一场?” “呸,谁要和你这个怪物打!如果你让出双手双脚的话我还能勉为其难陪你过两招……” “你这个要求可真是无耻之尤。” 哈维尔摇了摇头,或许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过大,阿罗文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拒绝和他比试了,如果想要强行动手的话,这家伙就会直接开隐身遁走……猥琐到这个份上,简直就是战士之耻啊! 沉默了一会儿,阿罗文忽然问道:“话说回来,那个女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哈维尔知道他是在问切尔茜,于是低声回应道:“很顺利,她答应加入我们了,不过因为身份有些敏感,不太适合出现在明面上,所以我暂时安排她在暗影部队里做事。” “真的没问题吗?说句实话,我可不信任他。” 阿罗文似乎对切尔茜有不少提防之心,他皱着眉头道:“她能背叛革命军,难保就不会再背叛我们,况且她还是从那个‘奥贝尔格’里走出来的人,光是这一点……” “阿罗文,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哈维尔挥手制止了阿罗文继续说下去,并用严厉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关于切尔茜,我自有我的考量……而且无论如何,怀疑同伴都是不可取的,你的想法会直接影响到你的态度,她可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女孩,这样做的后果只是逼她越走越远罢了。” “……抱歉,是我失言了。” 阿罗文知道自己怀疑一切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坦然道歉。 谨慎是他的优点,但同时也是他的缺点,因为这个原因,有时候他看问题反而会忽略一些重要的东西。 信任是个相对的词汇,如果你没有一点信任对方的想法,那么对方也不会将信任托付于你。 …… 时间在忘我的战斗和汗水挥洒中悄然流逝,钟表的刻度不知不觉停在了下午五时的位置。 临冬之际,白昼时间渐渐缩短,天色已然显现出了昏黄的前奏,今天的训练日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而接下来,就是愉快的下班时间了。 猎鹰的职责是维持帝都乃至帝都周边地区的治安,听起来范围很大,整天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但其实不然。 在夜袭被击溃、帝都地下势力纷纷偃旗息鼓的现在,明面上的犯罪事件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而现任警备队大队长的莱特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完全可以自力解决这些问题。 哈维尔他们要做的,只是每天按时翻阅莱特送上来的报告书,然后将其整理归类、记录在案罢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用来训练。 而在帝都周边,则有哈维尔麾下的万人军团经常性地扫荡,方圆百里之内早已不存在任何不法武装势力,这直接导致前来帝都的商人增多,连带着经济都好转了起来。 本来按照哈维尔的想法,就应该趁着现在形势大好之际,动用武力一口气解决奥内斯特,但这个提议却被乔利和布德否决。 他们两人给出的理由是,虽然乔利的归来让良知派官员有了主心骨,再加上两位帝国最强的坐镇,改革势力的壮大已经不可阻挡,但即便如此,大臣一系的力量仍旧不可小视,那是众多腐败官员联合在一起所组成的庞然大物,贸然冲突只会两败俱伤。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乔利发现小皇帝对大臣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达到了异常的地步,想要转变他的思想绝非易事……在这之前,讨伐大臣一事只能暂时搁置。 虽然哈维尔认为现在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再继续浪费时间,不管伤亡如何都必须快刀斩乱麻,况且小皇帝归根究底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屁孩的安抚工作留到事后来做也问题不大。 然而,见到乔利和布德的态度都是这般坚决,哈维尔也不好坚持反驳下去,只想着另寻时机再提此事。 ------------ 第六十八章 搅局之人 训练结束后,同样参与练习战的兰也出了一身热汗,感觉浑身的筋骨都活络开来,他拿起饮用水瓶喝了几口,补充身体里缺失的水份,然后将目光转向威尔。 “说起来,今天和轮到我们两个值班来着……那趁现在时间还早,就先一起去街道上巡视一圈,等晚上再回总部留守。没问题吧,威尔?” 正在拿毛巾擦汗的威尔似乎是愣了一下:“啊……这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巡逻的话,平时不都是我一个人去的吗?” “没什么,只是今天忽然来了兴致而已。”兰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哦,这样啊。”威尔不疑有他。 又说了几句,两人稍稍准备了一会儿,便一同向校场的大门方向走去。 路过阿罗文身边的时候,兰的视线隐晦地看了过去,和阿罗文短暂地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向不远处正在整理装备的赛琉投去一个眼神。 收到阿罗文的暗示,赛琉的双眼忽然闪过一丝慌乱之色,而脸庞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她迅速将脑袋垂下,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整理着装备,额前的刘海儿淹没住了她的表情。 这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们也一无所知。 事实上,赛琉经过多番的心理挣扎,终于还是决定展开行动,她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向哈维尔告白! 斯比娅的存在让她这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宁,与其这样一直烦恼下去,倒不如直接把脖子伸出去,反正横竖都是一刀! 她向作为知情人的阿罗文和兰求助,希望他们能帮忙制造一个自己和哈维尔独处的机会,而那两人自然是决定全力相助,于是……今天就是那个合适的机会。 赛琉想要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但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却如同擂鼓般扰乱着她的心神,她感觉自己的脸现在就跟火烧一样灼热,让她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察觉到了赛琉此刻混乱的心情,但对于这种问题,阿罗文也是爱莫能助,只能靠赛琉独立解决。 在兰和威尔离开后,阿罗文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随后神色自然地和身旁的玛丽卡说道:“说起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想要买新衣服吗?正好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去帝国最上流的服装店,包准你满意!”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玛丽卡歪了歪头,那副困惑迷糊的样子在阿罗文的眼里真是可爱极了! “当然,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搞错呢!” 阿罗文毫无节操地拍胸脯保证道,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玛丽卡还真就信了,顺从地被他牵着手往门外带。 刚走没几米,又停下脚步。 “喂,那边那只,没错就是你,不要看了!” 阿罗文忽然指着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斯比娅说道:“你也一起去,我没有给女孩子买衣服的经验,所以需要你来当参谋。” “哈?不要,本小姐现在累着呢!” 斯比娅立即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她现在确实有点累,刚才被玛丽卡胖揍一通的后遗症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而且你们两个去约会干嘛叫上我?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斯比娅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阿罗文却懒得跟她废话,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就往外面拖。 “好了,目标商业街,出发出发!” “喂,我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啊……不要拽了,我自己能走!” 校场的大门被关上,碍事的家伙速速退散之后,现场只剩下哈维尔和赛琉两人,空气中一阵无言的沉默。 赛琉是因为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而哈维尔则是感觉到阿罗文和兰的状态有点不太对,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两人今天似乎格外急着离开啊,而且还拉上其他人一起……真是莫名其妙。 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多花心思,这是哈维尔一贯的作风。 看了一眼还在整理枪械装备的赛琉,哈维尔轻声问道:“还不准备回去吗?” 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直立起身,赛琉有些僵硬似的地转过脖子:“……那、那个,我……我还想要再练习一会儿射击!” “这样啊,努力是一件好事,但要注意不能过头了。” 哈维尔赞许一声,忽然有些奇怪地看了赛琉一眼:“你没问题吧?脸非常红喔。” “……请请请不要在意,只是训练的时候太过拼命,气、气血上涌而已!”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赛琉只觉得脑子里一片乱麻。 心里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深究的打算,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告知别人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明天见。” 随意挥了挥手,打算径直回家,但步子还没向前迈出三步,身后便忽然传来赛琉仿佛豁出去一样的大喊声:“请等一下!队长!” 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还有什么事?” 在哈维尔的注视下,赛琉的面庞又红了几分,但她也知道机会难得,这次不说出口下次就更难了,贝齿紧咬着下唇,然后决然地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直视着哈维尔。 “我……我有重要的话跟队长说!” “重要的话……?” 不知为何,哈维尔忽然感觉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皱着眉头在脑子里稍稍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自己以前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话语。 阿罗文说得没错,哈维尔确实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尤其是在西南军区那会儿,有时候走在街上都会收到女粉丝递上来的情书。 所以对于这种情况,他可以说已经累积了相当的经验,之前面对艾斯德斯的强势告白也没有乱了阵脚。 原来如此,怪不得兰和阿罗文今天的表现这么奇怪。 心里这样想着,哈维尔漠然地向校场大门方面瞥了一眼,门外有复数的存在气息潜伏在那里,除了阿罗文隐藏得极好,让他的感知比较模糊之外,另外四人的气息皆是暴露无遗。 这群家伙……真是…… 哈维尔眼角抽了抽,对于接下会发生什么已经心里有谱了。 他不是笨蛋,情商也没有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通过平日里的一些细节,赛琉对他有好意这点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但对于感情之类的事情,在没有结束帝国的乱局之前他是不会考虑的,以前也曾不止一次地拒绝过向他表示情意的女孩。 就算对象换成赛琉,也是一样的结果。 更何况,哈维尔一直以来都把赛琉当作重要的部下……仅仅只是部下而已。 “你说吧,我在听。” 暗暗叹息一声,伤害女孩子这种事情,虽非本意,但有时却不得不为。 并不知道哈维尔的内心活动,赛琉此时正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 心脏跳动如同密集的擂鼓,火辣辣的热意瞬间流遍全身,但依然不能缓解身体僵硬的状态。 羞涩,兴奋,害怕,期待,恐惧…… 所有的感情化作洪流向着赛琉奔涌而来,让她一度想要放弃。 但有些话终究是要说出口的,不然内心无法释怀,今后的人生也会因此充满悔意。 努力过与未曾努力过,就算迎来的结果是一样的,但在至关重要的地方也还是存在的差别。 “……自从那一天,在那个墓园……被队长拯救以来,我就……我就一直……喜……喜……” 喜欢着你。 自从那一天以来,我就喜欢上了你! 想要传达的这份心意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这场准备已久告白。 ——校场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喂,你们一群人都堵在门口做什么?” 那是一个魔性的女声,其中蕴含着极致的冷傲。 “让开,我要找哈维尔!” 这声音…… 哈维尔的眉头微微一动,直觉告诉他,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他看了看忽然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赛琉,心里微微一叹,暗道一声抱歉。 门外似乎发生了争执,片刻之后,只听到一声巨响,某个人影立时破门而入! 连状况都还没有搞清楚,哈维尔就看到发出一声闷哼的威尔摔在了自己的身前,注意到了他胸口上的高跟鞋印,这明显是被人一脚给踹进来的。 一个个身影迅速从被破坏的大门处走了进来,先是一直藏在门外面的阿罗文、玛丽卡、斯比娅和兰,然后就看见一身戎装的艾斯德斯大步流星地跨门而入,那一头冰蓝色的飘逸长发宛如精灵般随风舞动。 和艾斯德斯同时进入的还有四人,其中两个是三兽士中的利瓦和达伊达拉,不过在妮乌已死的现在,这个名号怕是不能再用了。 还有两个人都是生面孔,一个是身穿黑色水手服、手持太刀的少女,她的手里捧着一袋饼干,嘴里还发出咀嚼的细碎声音。 另一人身材高大,赤裸着上半身,可以看到那锻炼过的强健躯体,他的胸口处有几道狰狞的疤痕,头上还套着白色的防毒面具……话说为什么监狱的拷问官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嘛,你在的话就说一声啊。” 踏入校场之内,艾斯德斯立刻发现了哈维尔,绝美的脸上露出魅惑人心的笑容。 她的眼神在一旁的赛琉身上停留片刻,明显也注意到了现场的诡异气氛,思索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完全没有碍了别人的事的觉悟,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勾勒,表情玩味而戏谑。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 第六十九章 五年前的约定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嘴里这样说着,但艾斯德斯的脸上可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那笑容里满是由衷的愉悦和意义不明的恶趣味。 赛琉站在那里,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 现场情况的突变让她有些混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准备已久的告白泡汤了,想到这里,她露出了沮丧之色。 但话虽如此,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就算是木头人也该理解自己的意思了吧? 偷偷瞄了瞄哈维尔的神色,却见他只是皱着眉头看向艾斯德斯,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这让赛琉微微有些失望。 而另一边,斯比娅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赛琉。 被阿罗文突然拉走,然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十分惊讶于赛琉的大胆行动,但斯比娅的心里并没有生出要去阻止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见到得多了,这个优秀的男人总是被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倾慕着,想要去靠近但却被坚冰一样的墙壁阻隔,只落得个黯然神伤的下场。 因为一直看着哈维尔,所以能看见哈维尔一直看着的东西,甚至比哈维尔看到的更多。 所以斯比娅知道,那双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紫色眼眸里,并没有赛琉·尤比基塔斯的影子。 所以赛琉的告白注定会无疾而终。 不过……真羡慕啊,能够坦然地向自己喜欢的人表达心意,换成是自己就很难做到呢。 斯比娅在心里默默想到。 …… 校场之内,两方人马对峙着,肃杀的风吹过,颇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哈维尔冷视着对面,淡淡地开口道:“我说过了,艾斯德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是想要提前开战吗?还是说……你想要为自己死去的部下复仇?” 哈维尔可不会忘记,就在不久前的那次冲突中,玛丽卡斩杀了艾斯德斯的一个部下——三兽士中的妮乌。 话音一落,猎鹰一众都下意识地神经一紧,眼神立即变得凌厉起来。 玛丽卡和斯比娅都将目光投向了曾经交战过的对手,而利瓦和达伊达拉也在这充满威胁性的注视下绷紧了身体。 阿罗文则不着痕迹地将玛丽卡护在身后,一只手搭在剑柄上,他是在防备艾斯德斯突然对玛丽卡出手。 “嘛,不用那么紧张。” 艾斯德斯轻声一笑,对众人的态度不以为意。 “捕猎的时候反而被猎物杀死,这是猎人太弱的错——妮乌死了,只是因为他太弱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理由。” 一脸笑容地说着残酷的话语,艾斯德斯又道:“至于我为何而来……就是想来打个招呼而已。” “打招呼?” 哈维尔皱眉,显然对这个说法极不满意。 “没错。” 点了点头,艾斯德斯从容地说道:“因为大臣的安排,我现在是新成立的‘狩人’小队队长,职责和你一样,就是负责维护帝国的治安……作为共同工作的同僚,以后照面的机会一定还有很多,所以先来打个招呼。” 这样说着,艾斯德斯一指身后的四人,竟是开始做起了介绍:“利瓦和达伊达拉想必你们都知道,而另外两人,一个是来自帝国焚烧部队的波鲁斯,一个是来自帝国暗杀部队的黑瞳,都是一流的帝具使。” 奥内斯特这家伙,果然开始有动作了吗? 哈维尔的眼中闪过极致的冷意。 从听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小队“狩人”开始,哈维尔就明白大臣有什么打算了。 无非是利用艾斯德斯来达到牵制他的目的。 说实话,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确实有能耐束缚住他,让他放不开手脚去对付大臣。 但这种程度的反扑尚在哈维尔的意料之中,不如说如果大臣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么他反而还会感到失望。 “大……大家下午好,我是波鲁斯,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防毒面罩下传来扭扭捏捏的男声,性格出乎意料有些腼腆,配上那人高马大的身材简直瞎了众人的眼! 害羞个屁啊!你当自己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啊! “……” 黑色短发的少女依然是不发一言,嘴里嚼着饼干,好像在走神。 额……似乎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 “她是黑瞳。” 见黑发少女并没有开口意思,艾斯德斯出声道:“听说在暗杀部队里也是排名前三位的精英级人物,不过也许提到另外一个身份你们会更感兴趣一点吧……夜袭的王牌杀手赤瞳,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 众人神色一凛,看向少女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慎重。 而先前吃了艾斯德斯一记踢腿,现在正站在一旁捂着胸口皱眉的威尔则多看了黑瞳几眼。 怪不得感觉和通缉令上的女杀手那么像呢,原来是姐妹啊。 “搞得像是要来砸场子一样,结果就为了这么点破事?” 哈维尔语气冷淡,目光如利剑般扫视对面,尤其是在利瓦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注意到他的注视,利瓦微微抬头,和哈维尔对视一眼后,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心里冷哼一声,但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哈维尔继续对艾斯德斯说道:“你现在招呼也打过了,人我也认识了,那么就请回吧。” 没有丝毫犹豫地下达了逐客令。 对于艾斯德斯,哈维尔的感官其实一直都很复杂。 作为一个战士,作为一个将军,哈维尔是欣赏她的。 这世上能入他眼的人物并不多,而艾斯德斯则是其中之最。 能以一介女子之身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哈维尔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如果可能的话,还真希望和她成为朋友,然后试着从各个方面去了解她这个人。 但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个女人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她渴望战争渴望杀戮,只有大臣才能够满足她那称得上疯狂的欲望,所以她一定会站在大臣那一边。 虽然也曾抱着万一的期望规劝过她,但哈维尔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女人将会做出何种抉择。 从一开始,他与她之间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面对哈维尔不近人情的话语,艾斯德斯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她摇头轻笑道:“不要那么着急嘛,我来找你自然是有其它重要的事情。” 哈维尔闻言只是皱了皱眉,直视着艾斯德斯,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压了压头上黑白色的贝雷帽,冰蓝色长发的女将军露出发至内心的愉悦笑意。 那笑容中,甚至带着一丝狂热。 “五年前,就在你离开帝都之前,我们曾有过一个约定……” 哈维尔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过去的记忆渐渐浮上心间。 “当你再一次回到帝都之时,你我便一决胜负……而败者,将无条件答应胜者一个要求!” 令人窒息的战意铺展而开,周遭的气温在迅速降低,大气中的水分子凝结为冰晶,让这一片地域突然间蒙上了一层白霜。 除哈维尔外,所有人都被这股可怕的气息压抑得心头泛起惊悸,不由得连退十几步,停至安全的位置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间的冷汗。 而当众人再次望向校场中心的时候,那一片雪白之地只剩下银发紫瞳的黑衣战士和冷蓝色长发的女将军相对而立,寒风在他们二人之间激荡不已,形成龙卷,卷起狂岚,舞动他们的衣物。 “来战吧!这是那场未完结战斗的后续!这一次……我一定要彻底打败你!” ------------ 第七十章 最强之战 哈维尔静静注视着眼前战意高昂的女将军,沉默良久后才轻声开口道:“对决么……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没想到当初为了应付艾斯德斯的随口之言居然会被她这般牢记在心,这下想要蒙混过去都是不可能的了。 “以防万一我再确定一下……” 哈维尔的瞳孔微微闪烁,目光中透露出极致的认真之色:“败者无条件答应胜者一个要求,这一约定你真的打算履行?” “那是当然。” 艾斯德斯张扬一笑,作为最了解哈维尔的人之一,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此时在想些什么,便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弱者服从强者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如果你真能打败我,那么就算让我脱离大臣的阵营,甚至反过来帮你,也是可以的……” 顿了一下,她又笑着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你做得到的话。” 哈维尔直视着女将军冰蓝色的双眼,明白那是她发至内心的话语,于是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样啊,那好……” 只听嗖的一声,原本被搁置在十米外武器架上的暴动破坏者突然旋转飞至,宛如被不可视的力量操控着一般,准确地落入哈维尔向上抬起的右手中。 轰! 枪柄陷入大地,砸碎冰霜,龟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地裂纹。 一股毫不逊色于艾斯德斯的庞大气势蓦然升起,与前者分庭抗礼,在空中激起了一阵阵炙热的狂岚。 手持骑兵枪的黑衣战士傲立于当场,眼神彻骨般冰冷,千锤百炼的躯体站得笔直,体内的斗气仿佛烈焰般熊熊燃烧着,和奔腾的血液一起流遍四肢百骸,给这具身躯注入无穷的力量。 这姿态,宛如战神临世! “这场胜负,我接下了。” …… “我去,这是要玩真的啊……” 看着现场的情况,早就远远退开的阿罗文不由得暗暗咋舌,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却诚实地流露出一丝炙热之色,连嘴角都微微向上扬起,显然对这场决斗分外期待。 “审判之矛”哈维尔对阵“死亡之冰”艾斯德斯。 同为声名在外的最强者,他们之间谁更强一点,一直就是帝国上下热议的话题。 而这一天,终于到了揭晓谜底的时候了。 “队长他……没问题吧?” 威尔看了看位于战斗中心相互对峙的两人,有些担心地说道。 “当然没问题!队长才不会输给那种女人呢!” 瞪视了威尔一眼,橙色马尾的少女对于前者不确定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 就算哈维尔的对手是那个传闻中凶悍无比的艾斯德斯,但这又如何?赛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队长会输,不如说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比队长还要厉害的人呢? 绝无可能,一丁点可能性也没有! 少女如此坚信着,这种想法甚至到了执拗的地步。 “……那、那个,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迫于赛琉的气势,威尔连忙附和道,而且考虑到这位姑奶奶此时的心情问题,还是不要去做惹恼她的事情比较好…… 而另一边。 “哈哈哈,好强!真是太强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力量……这就是我想要达到的境界啊!” 达伊达拉满脸的狂热之色,瞪大眼睛看着校场中心的一男一女,不时旁若无人地大笑出声。 旁边的黑瞳倒是没有被达伊达拉的情绪所影响,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向利瓦发问道:“利瓦先生觉得谁会赢?” 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利瓦立即回答道:“当然是艾斯德斯大人,那位大人的力量是绝对的!” “……” 黑瞳默然,对此没有多作评价,她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 就在观战众人相互交流的工夫,战地中央,巅峰对决已然爆发!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艾斯德斯脚下的大地寸寸俱裂,其身影也骤然消失在原地,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哈维尔的耳边传来呼啸风声。 没有任何犹豫,哈维尔用力转身,在剑光迎面斩来的同时,他手中的骑兵枪也忽地向上一提,先一步挡在了剑路之上。 锵! 钢铁与钢铁的摩擦之声,炽烈的火花炸裂,紫色与冰蓝色的瞳目也于那一瞬间在空中相撞。 好快! 这是哈维尔与艾斯德斯交手后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毫无疑问,但就身体速度而言,艾斯德斯明显在他之上,如若不是他的动态视觉十分优秀,很有可能在第一回合就被这女人斩下头颅。 啧,真是个危险的女人啊,你出手完全不知道分寸吗? 心里想归想,但哈维尔的注意力可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艾斯德斯的攻势这才刚刚开始! 一击未果,艾斯德斯并未气馁,反而是愉快地长笑一声,随即手臂高速震动,令西洋剑似暴雨般连连刺出,化作一道道明亮的剑光,向着哈维尔侵袭而去! 看到这令人炫目的剑之弧光,哈维尔便知道艾斯德斯的剑术实力相当了得,就算比之剑术专精的阿罗文也分毫不弱……不,甚至还要在其之上。 但这又如何?短兵相接他又何曾怕过谁来!? 狂暴的斗气疯狂地灌注于双臂之上,沉重的骑兵枪在哈维尔手中宛如没有重量一般,以不逊于艾斯德斯的攻击频率连连出招,气浪肆意纵横,卷动飓风! 伴随着枪刃交击的巨大声响,漆黑与冰蓝的残影不停在原地交织碰撞,脚下的青石板也因不能承受这战斗的重压而迸裂出裂痕,而后碎石飞溅! 呼——! 气浪如潮,斗气的余波席卷着尘土四下逸散,迫使观战的众人不得不抬手抵御这沙尘。 连续二十几轮交锋之后,终究还是身负怪力的黑衣战士占了上风,艾斯德斯被兵刃上传来的巨力震得手腕发麻,不得已只能佯攻一剑,然后抽身和哈维尔拉开距离。 眼见艾斯德斯后退,哈维尔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迟疑,手中的骑兵枪立即脱手而出,如神龙般呼啸着朝艾斯德斯横贯而去! 如此狠辣的杀招,要是换成一般战士肯定只有被穿杀的结局,但艾斯德斯又岂能以一般论之? 艾斯德斯眼神犀利,冰蓝色的眼珠迅速一转,立时就锁定了骑兵枪的投掷轨迹。 随即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凛凛杀至的破风之矛便在这一剑之下转变了方向,从艾斯德斯身旁掠过,贯穿大地,其内斗气激荡,像是被点燃的火药一般,顿时激起了小范围的爆炸! 震天巨响中,碎石泥块如旋转的子弹般四下扫射,可怕的穿透力迫使观战之人不得不退至更远的地方。 而漫天的黄沙弥漫开来,模糊了人们的视野,无法看清战场中央的情况。 就在这视力受阻的环境之下,一道强烈的压迫风声骤然逼近艾斯德斯,却是哈维尔抓住这短暂的机会悍然挥拳杀至! 无匹的斗气灌注于右臂之中,让每一块肌肉都充满着爆发般的力量感,蛮不讲理的怪力和风啸般的势能组合在一起,挤压撕裂着前方的空气,哪怕是一头超级危险种也别想在这一击之下全身而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斗气之拳,艾斯德斯的瞳孔骤然紧缩,瞬间把握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便知道绝无躲避的可能。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艾斯德斯双臂迅速一曲,呈交叠之势横在胸前,在展开防御态势的同时,冷彻的寒冰也于眨眼间凝固,在双臂表面再度形成一道坚固的冰之护盾。 而后,拳锋杀至! 嘭! 咔咔——咔! 伴随着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寒冰被重拳击碎,刹那间化为无数冰屑碎块,铺散一地。 而艾斯德斯也被这可怕的拳劲震得倒飞而出,但经过重重卸力,她并没有受伤,反而借助这股力道冲出黄尘的烟幕,安然着地。 下一秒,强风忽地吹起,就像是有一只巨手在空气里蛮横地挥动,那漫天飞扬的黄沙都被这只手粗暴地扫向一边。 而出现在原地的,是一名手持骑兵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衣战士。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轻笑声,低笑声,最后甚至是大笑声。 这声音回荡在校场周边,钻入众人的耳朵里,任谁都可以从中听出发笑之人的情感——艾斯德斯现在很高兴。 笑声渐渐停住,冰蓝色长发的女将军抬头望向哈维尔,她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而双眼中更是流露出异常的灼热与痴迷之色。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果然还是要这样战斗才有趣啊!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着迷了!哈维尔……你果然是最棒的!” “你能满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哈维尔冷然一笑,目如寒冰,浑身斗气流转之下,那股强悍无比的气势再度升腾起来。 “不过,接下来可就不是这种热身程度的战斗了,给我做好觉悟吧!” ------------ 第七十一章 风之形 “……这才是热身?队长难道是怪物吗?” 校场边缘的看台上,威尔动了动喉结,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对哈维尔的发言无言以对。 说句实话,要是换成他上去打,恐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让他感到冷汗淋漓。 一旁的阿罗文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恶趣味地笑出声来:“怪物?呵……我说威尔,原来你一直都把哈维尔当成人类来看待吗?这可真是个有趣的笑话。” 他将目光投向战地中央的黑衣战士,神情里少见地流露出一丝落寂之色。 “那就是怪物啊,货真价实的怪物,披着人皮的怪物……像你我这种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绝对无法企及的,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过……” 阿罗文的视线又转向战场中的另一人身上,接着面色沉重道:“这女人——艾斯德斯·巴鲁特斯,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但居然能哈维尔势均力敌啊……啧,这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呢。” 听到阿罗文感叹一般的话语,威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校场中心,激烈的战斗再度爆发。 手持长枪的黑衣战士爆发浑身斗气,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大地开裂、碎石飞扬。 这种宛如战车冲驰般的战斗方式,就算是艾斯德斯也不敢直面其锋芒,冰蓝色的身影飘忽不定,手中西洋剑轻灵地跳动着,与哈维尔展开游斗。 与此同时,在艾斯德斯的控制下,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冰刺在半空中凝结成形,向着哈维尔激射而来,那撕裂大气带起的破风之声令人心悸。 毫无疑问,正面吃上这一招,无论是超级危险种还是什么帝国最强,都会被扎得千疮百孔,绝无幸存的可能。 然而面对这足以致死的一击,哈维尔却是不闪不避,径直向着艾斯德斯冲杀过去,仿佛是要与之同归于尽般的气势。 寒冰凝结的利器终于杀至,而就在这些冰刺即将贯穿哈维尔身体的前一刻,却好像撞上了不可视的屏障一般,于空中尽数分解粉碎,然后化为冰屑冰渣。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里简直惊骇莫名,哈维尔就像是忽然间加持了名为“无敌”的Buff,所有的攻击都被无效化,除了对哈维尔极为了解的阿罗文之外,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正与哈维尔对持的女将军却是看了个大概,那双冰蓝色的美眸中流露出明显的讶然之色,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被这么轻易地化解。 就在无数冰刺临身的那一刹那,她分明感觉到哈维尔的周身似乎有无形的风暴卷起,狂岚如潮,就像是剧烈旋转的绞肉机一般,将所有激射而来的寒冰都绞成了碎渣。 原来如此,利用风之力形成隔绝一切的防御屏障,看来远距离的密集型攻击没有用呢…… 这样想着,哈维尔的攻击也来到了眼前。 “喝!” 伴随着一声怒喝,暴动破坏者震荡大气,向着艾斯德斯当头劈下! 铛! 伴随着长枪与剑刃交击的声音,艾斯德斯目光一寒,手中西洋剑翻转之间,竟是直接顺着亮银色的枪柄滑下,而在钢铁摩擦、火花乍起的同时,西洋剑则径直斩向了哈维尔握枪的双手! 这个风之屏障虽然防御力了得,无惧任何流矢飞箭,但在近身作战的情况下,攻击或是防御只能二选其一,不可避免地会被限制。 面对艾斯德斯来势汹汹的一剑,哈维尔面色淡漠,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冷静得让人心寒。 他双手一撤,松开了骑兵枪的枪柄,果断舍弃了自己的武器,同时他的身体微微倒退半步,灵巧地闪避开艾斯德斯的斩击! 而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艾斯德斯挥剑斩下、骑兵枪随重力落地的瞬间,哈维尔的双手却是凌空虚握,好像要抓住什么无形的东西。 “风之形!” 哈维尔的双眼忽然亮起了青光,磅礴的风元素迅速在他的手心聚集,而后光芒大作,瞬间化为了两把华美的天青色巨型阔剑。 “什——” 眼见这一幕,艾斯德斯的瞳孔瞬间紧缩。 没有给艾斯德斯反应的时间,原本应该是双手持有的巨剑被哈维尔一只手舞得虎虎生风,可怕的腕力掀起暴动的死亡之风,向着艾斯德斯笼罩过去! 虽然哈维尔的主战兵器一直都是长枪,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使用其它的武器,身为驰骋沙场之人,他精通一切的杀人方式,无论是长枪、大斧、双剑,甚至是拳头,他都能运用自如。 只要是可以杀人的手段,哈维尔大都有钻研过,这也是为了避免在战场上意外失去兵器的窘境。 冰蓝色的秀眉微微一拧,艾斯德斯猛地折剑回防,想要用武器格挡住哈维尔气势如虹的横扫,但就在西洋剑与风之巨剑接触的那一刹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把混合着稀有金属奥哈里钢的武器便在顷刻间断为两节,可怕的切割力让艾斯德斯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下一秒,另一把巨剑也冲破大气的阻隔横斩而来,而观这一剑的运行轨迹和角度,如果真的斩实了,恐怕会直接将艾斯德斯拦腰断为两截! “——!”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艾斯德斯立即运转帝具之力,周围的水元素在顷刻间被疯狂聚集起来,然后化作重重叠叠的寒冰之盾挡在身前。 虽然是仓促间制作的防御盾牌,但即便如此,也拥有着抵御攻城兵器数次冲击的坚硬度,通常来说这已经是绝对防御了。 然而…… “这种程度的防御……没有任何意义!” 伴随着哈维尔冰冷的话语,风元素巨剑以可怕的切割力悍然斩下,由寒冰凝结而成的数重盾牌连一秒都没有维持住,便立即如先前的西洋剑那般被直接切断,破裂成碎片的冰晶在斩切力的冲击下四处分散! 在夕阳的映照下,破碎的冰晶块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透过光滑面的反射,还能看见哈维尔眉宇间的冷漠,艾斯德斯眼中的惊愕,以及周围观战之人脸上的呆滞神情。 而在这些人里,只有阿罗文的表情还算平静,只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手持两把巨剑的哈维尔,微微叹息一声。 “又变强了啊,哈维尔,你这家伙真是……我现在连追赶你身影的欲望都没有了。” 寒冰的防御虽然没能抵挡住巨剑的斩击,但就算只是争取到零点几秒的时间,也足以让艾斯德斯闪过这斩腰的一剑了! 巨剑于大气中狂吼着呼啸而过,仅仅斩下了几截冰蓝色的发丝,同时还有轻微的裂帛之声响起。 一斩落空,哈维尔收回攻势,平静地站立于原地,眼神望向了退至十几米外的艾斯德斯。 那两把几乎与哈维尔等高的天青色巨剑被他轻松地握在手里,狂猛的姿态极具视觉震撼效果,相信只要见过这一幕的人都会终生难忘。 “居然可以将风元素凝结为实质性的武器,这份对元素的掌控力,纵观整个帝国史,也绝无一人能够达到你这种地步……哈维尔,每一次你都会让我感到惊讶呢。” 艾斯德斯捂着小腹站了起来,就算被逼入了险死还生的境地,然而此时她的脸上却依然带着略显兴奋的笑容。 虽然她也可以利用寒冰制作各种各样的武器,但风元素和水元素可不能一概而论,风本就是无形之物,与将液态简单转换为固态的水相比,难度又何止上升了一个等级? 自然而然,所爆发出的威力也绝对是超乎想象! 回想起那两把巨剑上几乎可以斩断一切的切割之力,艾斯德斯依然忍不住一阵心悸,然而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她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浓郁。 这可是她艾斯德斯看上的男人,拥有这种力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如说如果没有这份强大,那才是令人苦恼的地方。 “话说回来……” 艾斯德斯忽然促狭一笑,将刚才一直放在小腹上的手掌移开。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你就这么喜欢看女人爆衣吗?” 手掌之下是一片光滑的雪白,可以看到因为充分锻炼过而显得极有弹性的皮肤,还有性感的肚脐。 这要是换个场面……比如说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卧室,外加暖色调灯光的暧昧效应,还是分外撩人的。 然而在这秀丽的风情之下,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血红的痕迹,这就有点煞风景了。 面对哈维尔那拦腰斩来的一剑,虽然艾斯德斯做出了有效的应对,但并没有完全闪过。 小腹处的衣物在那一剑之下被撕成了碎片,连带着还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虽然伤得不重,但却能看出当时情况的凶险,只要艾斯德斯再慢上一拍,此时毫无疑问已经是重伤的结局。 并没有接下艾斯德斯的话头,哈维尔淡淡地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本来打算用那一剑结束战斗的,却没想到你还挺顽强。” “不过没关系。” 哈维尔将手里的巨剑往下一放,地面顿时被砸出了两道深坑,他冷冷道:“一剑不行就两剑,三剑,四剑……一直打到你战斗不能为止。” “呵呵,真是可怕的杀气啊。” 被哈维尔的气机锁定,艾斯德斯却浑然不惧,反而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你就没有感觉到什么违和的地方吗?比如说周围越来越冷了之类的……” 哈维尔闻言眉头一皱,微微感应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现在已然是入冬时节,帝都的气温自然也开始下降了,但作为偏南方的城市,就算是最冷的时候,也依然有零上几度的气温,甚至达不到下雪的程度。 但此时此刻,周围的温度却几乎达到了零下二三十度,并且还在一直往下降,大地不知何时凝结起了冰霜,天空也开始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而造成这诡异现状的源头无疑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就算只是局部的转变,但能够将周边的气温控制到这个地步,甚至改变地貌,将此地变为适合自身作战的战场……艾斯德斯,这女人对元素的掌控力完全不在他之下! 更为麻烦的是,艾斯德斯是冰之帝具使,寒冷的环境能让她发挥出更为强大的战斗力,但哈维尔可做不到这一点,他必须加速运转斗气以维持体温,这样才能保证战斗力不会下降。 但这样做无疑会造成更大的消耗,如果演变为持久战,最先撑不住的绝对是哈维尔! 艾斯德斯…… 哈维尔的双眼几乎凝结为寒冰,而紫色眼瞳的深处还有着一丝名为忌惮的情绪。 在与我进行战斗的同时,居然还能分心做到这样的事情……真是个让人胆寒的女人! 不能演变为持久战,务必要速战速决才行! 心里流转过这样的念头,哈维尔脚下一蹬,以大地为踏板向艾斯德斯发起冲锋! 而那两把天青色的巨剑蕴含着斩断一切的意志,呼啸着划破空气,激起阵阵音爆之声! ------------ 第七十二章 胜败 黑色的残影裹挟着无匹的威势奔袭而来,大地在哈维尔的冲锋之下不断发出崩裂塌陷的声音,等人高的元素巨剑上有天青色的光晕来回流转,一刻也不停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斩切意志。 这世上无疑有很多天才,而哈维尔更是其中翘楚,能将帝具的威力发挥到如此地步的人,帝国创立千年以来,绝无仅有! 由风之力转换而成的元素兵刃,将纯粹的斩切力强化到极致的一招,就算是和希尔的万物两断以及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不及,几乎没有正面防御的可能。 艾斯德斯简直可以想象,要是把这种招式放在战场上去施展,会变成何等恐怖的大杀器! 面对哈维尔气势凶猛的冲锋,吃过一次亏的艾斯德斯自然没打算与之硬碰硬,她的寒冰无法抵御哈维尔的风切之力,正面对抗的话毫无疑问会被全面压制。 然而即使身临如此危局,艾斯德斯的神色却依然是冷静无比,毫无动摇,甚至还有灼热的战意在她的眼中燃烧。 没等哈维尔继续接近,她的身体便迅速向下弯曲,同时一掌拍击地面,一根巨大的冰柱顿时从原地直冲而起,托着艾斯德斯直接升上了几十米的高空。 在不能近身作战的前提下,必须先保持距离,以此为基础再思考对策。 乍看之下现在的情况对她不利,但其实不然,先不说打消耗战谁会先撑不住,单单从哈维尔此时表现出的绝对攻击力来思考,他的防守能力必然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至少如先前那般毫无破绽可言的风之屏障,哈维尔是暂时无法再使用出来了。 换句话说,这就是艾斯德斯的突破口! 轰! 拔地而起的巨大冰柱在哈维尔一斩之下轰然崩塌,但艾斯德斯却在身体失去平衡之前就已经高高向上跃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隔着几十米高差俯视着地面上的哈维尔,然后露出森然而亢奋的笑意。 伴随着啪的一声击响,艾斯德斯的双掌在空中猛地相合。 与此同时,地面上忽然激起了强烈的震动之声,四面五米来厚的冰之墙壁瞬间从冻结的大地升起,如同牢笼一般,恰到好处地将哈维尔封锁在其中,令其不得逃脱。 当然,这种程度的封锁对哈维尔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给他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用手中的双剑将眼前这冰之牢狱生生击破! 但艾斯德斯此刻所需要的,正是这前前后后不过数秒的时间! 水之元素在高天之上奔腾涌动,彻骨的寒气一瞬间蔓延开来,伴随着咔咔咔的冻结之声,一把把武器在天空中迅速凝聚成形,它们之中有剑,有矛,有斧头,有重锤……仿佛是最为完备的武器陈列馆一样,所有类型的兵器都能从中找到,放眼望去足足有数百把之多。 和哈维尔全力以赴才能维持元素兵刃的形态不一样,艾斯德斯可以轻易制造出武器,虽然在威力上不能与哈维尔相提并论,但却可以以量取胜,这是哈维尔所不能办到的。 换言之,只要是她艾斯德斯所存在的战场,她一个人,就是一个军团! 嗖嗖嗖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兵刃像是最狂烈的暴雨一般向着冰牢唯一的缺口倾泻而去,密密麻麻的,没有任何空隙可寻,除了直接承受之外别无他法。 面对这从高空而下的宛如天之审判的一击,哈维尔傲然立于原地,他的剑眉微微扬起,脸上毫无惧色。 毕竟对手是那个艾斯德斯,怎么可能会让他轻易取胜?这种程度的反击尚且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轰轰轰轰轰轰——! 寒冰铸成的利器撕裂开空气直击而下,所过之处皆是摧枯拉朽,无数的雪尘在轰击声中弥漫开来,四周的冰墙也因为承受不住这声势浩大的攻击而断裂崩塌,将位于冰墙中心的哈维尔瞬间掩埋,轰然的倒塌声和冰蓝色武器的撞击声融合成了一篇慷慨激昂的交响曲! 这是宛如天威神罚的兵刃之雨,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事物都会被轰杀至渣! 面对如此招式,在角落里观战的猎鹰众人都陷入了莫大的惊惧之中,他们望向依然停滞在空中艾斯德斯,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某个超脱于常理的存在。 凭心而问,这里的任何一人都很难在艾斯德斯的狂轰乱炸中存活下来,包括在猎鹰中实力位于第二序列的阿罗文和玛丽卡。 这已经是规格上的差距了,任凭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他也无法单独面对一整支肆虐而来的军团,只能在无穷无尽的军队洪流中力竭而死。 人是无法与战争抗衡的,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但是,存在本身就是战争就是暴力的怪物,则另当别论了! 呼呼呼——! 狂风骤起,可怕的风之波动几乎卷动了天空上阴晦的云层,在地上化作席卷一切的风暴,仿佛是风系龙型危险种的愤怒吐息,瞬间将堆砌在战场中心如小山般的寒冰物质横扫一空! 而在这狂暴飓风的风眼之处,有一位手持天青色巨盾的黑衣战士站立在那里,他银白色的发梢随风扬起,显得风姿卓越,那双冷彻心扉的紫色眸子则漠然凝视着天空中正在下坠的艾斯德斯,凛然的气势直冲云霄! 见到哈维尔安然无恙,观战的猎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虽然不认为哈维尔会被这么简单地打败,但在亲眼见过艾斯德斯那种毁天灭地的招式后,提心吊胆还是免不了的。 而在另一边,黑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嚼饼干的动作,她可爱的小嘴微微张开,乌黑的瞳孔里早已是写满了惊骇,看着哈维尔手中的天青色巨盾一时无言。 那面比哈维尔还高的盾牌上有许许多多的坑洼之处,想必是先前承受上百把武器轰杀所留下的痕迹,此时还能看见活跃的青色光点在不断修补这些破损的地方。 哈维尔的“风之形”在拥有可怕杀伤力的同时,根据使用方式的不同,用来防御亦是完全不在话下……能够创造出这种攻防一体的强力招式,这个名为哈维尔·萨尔蒙多的男人,果然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战地中央,哈维尔紧盯住艾斯德斯人在空中无法借力的破绽,决定趁现在结束这场已然白热化的战斗。 青光一闪,手里的巨盾又重新变成了两把造型夸张的巨大阔剑,而他的身后则忽然伸展出一对线条流畅的天青色羽翼,宛如降临人间的炽天使一般,哈维尔骤然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向半空中的艾斯德斯疾驰而去! “喔……还能飞吗?那么,这样如何!” 眼见着哈维尔手举双剑向自己飞驰过来,艾斯德斯先是惊诧了一声,随即轻声一笑,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寒流在涌动,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冰球忽然出现在上空,然后携浩浩之势向着冲天而起的哈维尔碾压过去! “无用之举!” 轻哼一声,哈维尔浑然不惧地迎了上去,手中的两把巨剑相互交叉,灌注斗气,向天空划出两道凌厉的弧度,斩出一个超大型的十字气刃! 伴随着寒冰破裂之声,十字气刃轻易地斩开了眼前的巨大冰球,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均等地划分成四个部分,那完美无瑕的光滑平面甚至能够倒映出哈维尔英武的身影。 然而在这冰幕之后,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的艾斯德斯却忽然间消失了踪迹。 不见了……不,在下面! 紫色的瞳孔微微转动,哈维尔便迅速看见了在不远处安然着地的冰蓝色身影,当即二话不说,天青色的流光在天空中划过一个急转的弧度,踏着长风,冲破气浪,架起双剑冲杀而去! 艾斯德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双掌相击,帝具之力被运转到了极致,大气中无穷无尽的水之元素在这一刻皆成为了她的尖矛,她的利剑! 隆隆隆——! 迎面而来的是五六根拔地而起的巨大冰棱,呼啸冲至的势头虽猛,但由于目标过大,被哈维尔轻易闪避。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就在哈维尔躲过全部冰棱的刺击后,这些粗大的冰棱上再度延伸出了无数的分支,就如同战场上最为常见也最具威胁性的长枪军阵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黑衣战士展开刺杀! 然而这如林枪阵虽然无孔不入,但却很难对哈维尔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话虽如此,麻烦总还是有的,至少成功封锁住了哈维尔的前进路线。 在连续粉碎了十几波来自四面八方的冰棱突刺后,哈维尔终于对这没完没了的攻防战感到了厌烦,炫目的青光忽地绽放开来,而手中的武器则再度产生变化,由两把巨型阔剑化作了一柄缠绕着强烈风压的天青色骑士长矛。 “给我破!” 伴随着一声怒喝,呈圆环状的气浪波在长矛投掷而出的瞬间四下扩散,卷动起骇人的狂风,而那激射出去的长矛携带着沛莫能御的可怕威势,将周遭所有突刺而来的冰棱连同那几根巨大的支柱都粉碎一空,径直冲向大地之上的艾斯德斯! 面对哈维尔从天而降的杀招,艾斯德斯没有丝毫犹豫,双掌猛地轰击凝结成冰的大地,在上面留下了两道鲜明的掌印。 “七重罗生门!” 就在这一刹那,由寒冰铸成的大门一扇扇地从地面升起,挡在了艾斯德斯的身前。 这些门总共有七扇,每一扇门上都刻画着象征死亡的图像,宛如通往生死境地的魔鬼之门——这是艾斯德斯最强的防御招式! 此时此刻,无论是哈维尔还是艾斯德斯都可以说是全力爆发,毁灭一切的风之矛与坚如要塞的寒冰之盾于半空中轰然相撞,矛盾交汇的中心竟是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风暴。 这种短暂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仅仅数秒之后,就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风之力的增强与寒冰之力的衰弱——力量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轰轰轰轰轰轰——! 风暴之矛势如破竹般连续突破了六层寒冰门的防御,并在突破最后一层防御之后破碎分解,随即化作了扭曲一切的风暴之眼! 霎时间,包括艾斯德斯在内,方圆十米之内皆被飓风卷入,黑色的龙卷风暴将无数尘土、草木、冰渣吸纳一空,就连天空中昏暗的云层也被这前所未闻的强风搅得四分五裂! 百米外,无论是猎鹰还是狩人,所有的观战者都在极力稳住身形,这股可怕的吸力哪怕是一流的帝具使也不得不慎重以待,要是一不小心卷入其中,立时就是被搅成碎片的下场!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艾斯德斯则更是深切感受到了这一强大的压力,眼下的局面十分危急,她唯有不断在体表生成寒冰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撕碎,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甚至让她回想起了小时候孤身狩猎危险种时的记忆。 然而即使到了这种濒临绝境的时刻,艾斯德斯的心里仍然没有任何的慌张和恐惧,有的只是浑身上下不停沸腾的炽热血液和怎么熄也熄不灭的熊熊战意。 风暴息止,战场周围一片狼藉,大地之上到处都是创伤。 “咳咳……” 终于撑过这一轮攻击的艾斯德斯半跪在地,咳出几口淤积在喉中的鲜血。 尽管有寒冰保护,但那无处不在的风刃却依然在她的身上撕裂出了好几道伤口,那略显狼狈的样子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从容不迫。 呼——! 而就在此时,狂风从高天之上袭来,哈维尔手持双剑斩杀而至,打算给已然显露败象的艾斯德斯最后一击!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艾斯德斯忽然抬头来,妩媚的冰蓝色眼眸直视着逐渐逼近的黑衣战士,随即展颜一笑。 那笑容,妖艳绝世,却又桀骜不驯! “摩诃钵特摩……” 以极速逼近的哈维尔只隐约听见了于大风中传来的这几个字,而后便是强烈的不适感升涌上来,仿佛恍惚之中世界倒错,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甚至是停滞…… 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是自己在战斗中忽然走了个神,然后思考又瞬间被拉了回来。 奇怪的感觉刚刚升起,手里的巨剑已经下意识地斩落下去,然而这在哈维尔看来必中的一剑却不知为何斩了个空,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的人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巨剑劈入凝冰的大地,暴起尘土和冰屑。 “怎么可能……” 还没等哈维尔发出惊叹,胸口处传来的疼痛感就顿时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微微低头,只见一抹染血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处穿透而过。 这一剑刺入的位置极其危险,距离心脏很近,只要握剑之人的手微微一抖,就会立即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势。 而在哈维尔身后,手持冰剑的艾斯德斯露出了胜利式的微笑,她将妖艳的红唇凑近哈维尔的耳边,吐气如兰:“……这场决斗,是我赢了。” ------------ 第七十三章 胜者的要求 “这场决斗,是我赢了。” 伴随着艾斯德斯胜利的宣言,爆发于帝国最强之间的旷世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明战况是哈维尔占尽优势,离胜利仅仅一步之遥,但却莫名其妙地败于艾斯德斯之手。 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仅是旁观者们的疑问,就连哈维尔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然而唯独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艾斯德斯一定藏有什么后招。 “你做了什么?” 哪怕身体被利器贯穿,生命亦被握于他人之手,但哈维尔却好似浑然不在意这些事情,扭头望向艾斯德斯,径直发问道。 艾斯德斯微微一笑,拔出刺入哈维尔胸口的冰剑,又迅速伸手一点,在血液喷薄而出之前用寒冰之力封住伤口,这才回答道:“也没做什么,只是冻结了整个时空而已。” “……” 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亲耳听到艾斯德斯说出这话,哈维尔仍不免感觉有些震撼。 时间停止——这简直就是神明的领域啊,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先前发生的不合常理之事。 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艾斯德斯……这个女人还真是个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啊。 哈维尔点了点头,表示从心底接受这一说法,然后又随手驱散了元素双剑,天青色的光点像纷纷扬扬的萤火一般,飘荡向燃烧着落日余晖的天空。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 没想到我也会有败北的一天……这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有几分不甘心,但更多的却是愉悦和兴奋,胸口处似乎燃烧着一种莫名的情感。 他是哈维尔·萨尔蒙多,作为帝国中最负盛名的将门之子,他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很少有人够资格当他的对手。 年纪轻轻就登上帝国最强的宝座,抵达了武力的巅峰——这虽然是足够荣耀的事情,但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却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这还是第一次,他居然被人从正面击败——他感觉多年前那股久违的心情又回来了。 “怎么样,可以算是我的胜利吧?”艾斯德斯微笑着确认道。 “我还没有无能到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哈维尔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是生死厮杀,现在我大概已经死了,所以这场决斗的胜利毫无疑问是属于你的。” 听到哈维尔这般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败北,艾斯德斯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起来。 “——哈维尔!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就在这时,一道浅金色的窈窕身影忽然冲了过来,却见斯比娅一把抱住哈维尔的胳膊,对着他胸口上的贯穿伤瞅来瞅去,那双蔚蓝色的瞳孔里满是紧张和关切之色。 其身后,猎鹰和狩人的一行人也分别走了过来。 “我能有什么事?别瞎担心。” 哈维尔轻轻挣脱斯比娅的双手,又捏起拳头敲了敲她的脑袋。 因为艾斯德斯的帮忙,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倒是不用那么急着去医疗院包扎伤口。 斯比娅吃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哼哼道:“什么嘛,难得本小姐关心你一下,好心没好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哈维尔毫无诚意地说道。 赛琉站在边上,琥珀色的眼瞳注视着这打闹中透着些许亲昵的一幕,本就低落的心情越发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艾斯德斯显然也从斯比娅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倒是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反而一脸有趣地看着面前这二人,同时心里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艾斯德斯。” “嗯?” 忽然被叫了名字,艾斯德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哈维尔。 “你受伤应该比我重,不去治疗?”哈维尔问道。 “……确实,这个伤得去处理一下才行。” 艾斯德斯轻轻点头,像是接受了哈维尔的建议。 从她先前吐血那一幕便可以看出,尽管勉强撑过了哈维尔风暴投枪的一击,但她的身体也在那时遭到了重创,要不是她有着致胜的杀手锏,现在败北的一方还指不定是谁呢。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完成。” 这样说着,她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满含着惬意与期待。 “按照你我的约定,作为败者的你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就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提到这个,现场的气氛顿时又凝重了起来。 我去,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阿罗文、斯比娅等人的心里皆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哈维尔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了,他本打算通过这个赌约将艾斯德斯拉入改革派的阵营,但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自己败北的可能性。 应该说,这个活了二十二年、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家伙,压根没认为自己会输! 然而最尴尬的地方在于……他还真就输了。 输了,那就得面对后续问题。 皱了皱眉,哈维尔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于是胃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下……真的有点不妙了…… 但毕竟是自己所做出的承诺,哈维尔也没有过于纠结,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他干脆道:“……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很满意哈维尔此时的态度,艾斯德斯用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嘴角勾起颇有成熟女人风味的诱人弧度。 “放心吧,我不会提出匪夷所思的要求……”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脸上却露出小恶魔一样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只见身着黑白军服的女将军忽然走近,双手伸出,抚上哈维尔的面庞,凑得极近看他。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利瓦都露出了明显的惊愕之色。 这艾斯德斯对待哈维尔的态度,不是朋友也不是仇敌,有着几分暧昧不清的意思,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 “我所希望的事情只有一件——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要你当我的恋人。” 她的声音极轻,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宛如惊雷,炸响在众人心中。 ------------ 第七十四章 我不是你的归宿 这这这这——这是要闹哪样啊!!? 众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咆哮。 哈维尔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难道说你从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怎么会呢,要不是你死活不当我的恋人,我才不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呢。” 艾斯德斯双手抱臂,挤压着胸前的饱满,她看着哈维尔颇为苦恼的表情,冰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为什么是三个月,而不是更长?”哈维尔又问道。 艾斯德斯闻言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像是一只狡猾的猫。 “我非常了解你的性格,你绝不会因为一个诺言就心甘情愿当我一辈子的恋人,我也不会满足于只得到一个没有心的躯壳……所以我把时间定为三个月,也只需要三个月。” 她侃侃而谈,眼中流淌着的自信连哈维尔都被感染了。 “在这三个月里,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扮演好‘我的恋人’这个角色,如果我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彻底征服你的心,那我就真的考虑放弃,如何?” 哈维尔深深看着艾斯德斯的双眼,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他说道。 说实话,其实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况且也没让哈维尔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要和艾斯德斯当一段时间的恋人这点很让人头疼,但好在只需要坚持三个月——就当是陪她玩一场恋爱游戏,反正吃亏的人也不是自己。 听到哈维尔的回答,艾斯德斯绝美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这份美丽令天地也为之失色,哪怕是哈维尔也不由得呆滞一秒。 带着由衷的幸福和喜悦,艾斯德斯猛地扑入哈维尔的怀里,所用力道之大,差点将他撞得后退一步。 “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敢违约的话,我可不会饶你哦。” 耳边响起了充满磁性的女声,那温暖轻柔的吐息像是小猫一样不停抓挠着他的内心,如瀑布般倾泄而下的长发随风飘扬着,让蓝莲花似的别致香味钻入他的鼻间,再加上胸口处传来的阵阵柔软触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诱人,哪怕以哈维尔的惊人定力都感觉有点把持不住了,他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窘迫之色,但却没有将艾斯德斯推开。 “唔唔唔……不、不知廉耻,居然还抱上了!” 斯比娅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了,她想要冲上去将这两人分开,但却被一旁的阿罗文死死拉住,然后好言相劝着,费了好大工夫才把这位姑奶奶安抚下来。 而站在人群之后的赛琉则露出一脸悲伤的神情,表情复杂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心中滋味难言。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过了近半分钟,似乎是感觉抱够了,艾斯德斯这才松开哈维尔,然后退了几步,眼含笑意地望着眼前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男人,脸上的促狭之意颇为明显。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那我也该去治疗这身伤势了。” 挥了挥手,艾斯德斯转身离去,白色长筒靴踩着已然破碎的青石板,发出极有节奏的嗒嗒之声,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 “那么,哈维尔将军,我等也告辞了。” 利瓦微微一礼,带着达伊达拉、波鲁斯还有黑瞳三人跟在艾斯德斯的身后。 走到大门处的时候,只见艾斯德斯忽然停下,然后又转头望了过来。 “对了,明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上午九点,在中心商业街的钟塔下面会合,不要迟到哦。” “我知道了。” 哈维尔面无表情地点头,然后目送着艾斯德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他揉了揉额角,感觉现在是各种意义上的疲惫,身体疲惫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心累。 好像惹了个不得了的大麻烦啊…… 这样想着,哈维尔忽然感到了一丝违和之处,他扫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周围的气氛沉寂得有些吓人。 “搞什么?有事说事。” 哈维尔眉头一皱,板着脸的样子不威自怒。 “你明天真的打算去和艾斯德斯约会吗,队长大人?” 斯比娅直勾勾地盯着哈维尔的眼睛,显然情绪并不怎么好,而且那声“队长大人”,不管怎么听都让哈维尔觉得分外刺耳。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哈维尔的气势顿时就弱了几分。 “……毕竟是约定,我并不打算违背。” “所以你就要和那个女人当三个月的恋人咯?”斯比娅的眼中似乎有水雾在酝酿着。 “……对。” 哈维尔的声音不大,但却没有多少迟疑。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承诺过的事情也一定会完成。 “哼!哈维尔你这个混蛋!白痴——!” 像是发泄似的怒骂了一声,斯比娅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站在原地的哈维尔伸出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又是一片死寂。 “……啊哈哈,还真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呢,我也差不多该带玛丽卡去服装店看看衣服了。” 感觉到眼下这难以化解的尴尬气氛,阿罗文果断决定跑路,他走过去牵上玛丽卡的手,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嗯。” 应了一声,玛丽卡有些担心地望向斯比娅离开的方向,又扭头看了一眼赛琉,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看到斯比娅、阿罗文和玛丽卡相继离开,兰和威尔也有些呆不住了,他们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向哈维尔说了一声,便步履匆匆地远离了这片寂然之地。 一瞬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两个人没有动作——闭口不言的哈维尔,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赛琉。 “队长,那我也回去了……” 赛琉慢慢抬起头来,努力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开朗声线,但还是没敢去看哈维尔的眼睛。 “赛琉。” 在少女迈步离开之前,哈维尔忽然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队长?” “抱歉。” “嘻嘻,为什么队长要跟我道歉啊,真奇怪……” 像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赛琉难得冲哈维尔做了个鬼脸,但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然而在哈维尔看不到的视角,晶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伴随着频率越来越快的奔跑,仿佛散落的珍珠一样滴洒在地面上。 难以言喻的感情洪流冲击着大脑和心脏,让她痛苦得好像要窒息一样。 “——抱歉,赛琉,但我不是你的归宿。” 大风声中,还能隐约听见身后哈维尔的声音,但赛琉此刻什么话也不想说,她只是不停地不停地奔跑着,好像这样做能让她暂时忘记此刻的心如刀绞,然后逃离到一个安宁的远方。 ------------ 第七十五章 赴约 翌日,冬日里清丽的晨光驱散了北风带来的寒意,早起的人们纷纷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可以看到满载着货物的马车从城门口进进出出。 作为帝国的首都,帝都不仅是政治中心,亦是商业中心,在整个帝国的商业脉络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如此平和的城市——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很难想象这个国家已经濒临毁灭的边缘。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之中更为残酷,黑暗依旧在滋长,罪恶依旧在蔓延,人民的不满也依旧在积聚,直至爆发。 四面皆敌,这就是帝国现在的状况,一旦全国性的战火燃起,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哈维尔的宅邸。 卧室里,哈维尔睁开眼睛,花了三秒的时间让大脑清醒过来,想起今天还有一件要事,于是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打算换衣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哈维尔说。 门被打开,出现在哈维尔面前的是三个年龄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们身穿黑白底色的佣人服饰,下身由长裤改为及膝短裙,外加白色丝袜,映衬着青春少女的可爱与活力。 这三个女孩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哈维尔自然是认识她们的,连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着粉红色长发、活泼开朗的艾尔,有点野性风格的猎户女孩法尔,以及性格内向、无口的露娜。 “有什么事?”哈维尔淡淡地询问道。 “……是这样的,老管家说今天哈维尔大人要去约会,应该穿得更得体一点,所以让我们把准备好的衣服送过来。” 回话的人是艾尔,只见她向身旁的露娜使了个眼色,女孩便将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递了上来。 法比奥吗? 哈维尔神色微动,回想起昨晚老管家听到自己明天要去约会时那种老怀大慰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汗颜。 自己这些年一直专注于复兴帝国,对男女之事丝毫不上心,底下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想必都相当在意这个问题。 也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继承人的问题也早该纳入日程了,这是他身为萨尔蒙多现任家主的义务,逃避不得。 从露娜手上接过衣服,展开上下看了两眼,哈维尔的眉头顿时抖了两下。 这是一件黑底金边的真皮大衣,深邃的暗纹遍布其上,看上去颇有几分神秘之感,而在大衣中央还镶嵌着一排金色的锁扣,更是平添几分华贵之气。 衣服并没有问题,一看就知道是花大价钱让一流裁缝定制的,但对于朴素惯了的哈维尔来说,这种上流服饰却未免有些太过招摇,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就是一个约会而已,穿我平时的军服就可以了,用不着这么华丽,又不是参加什么贵族晚宴。” 摇了摇头,将大衣递还给艾尔,打算让她拿去衣库存放着,但少女并没有伸手接下,反而是用一种坚持的语气说道:“我认为哈维尔大人应该试试,一定会非常合身的!” “不,我是说……” “请务必试穿一下!” 很少见的强势态度,此刻的艾尔一反常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燃烧着熊熊烈焰一般,执着的样子竟是散发出一股不可小觑的气场,让哈维尔微微一愣。 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的问题……这孩子,至于这么认真吗? 哈维尔有些无语,脑子里依稀记得偶然间听艾尔说过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裁缝,然后在帝都里开一间属于自己的服装店的事,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职业人之魂? “……好吧,那我试试。” 也不知是被艾尔的坚持打动了,还是纯粹慑于这股莫名的气势,总之哈维尔点头了。 …… 帝都商业街。 一路从家里走来,哈维尔感觉自己被无数扎眼的视线所围绕着,这其中年轻女孩占了绝大多数,那眼中的灼灼之意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将军大人也有些招架不住——结果他还是穿着那身华丽的大衣出门了。 本来并无此意,但被那三个女孩叽叽喳喳一通点评给弄得晕头转向的,一不小心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大街上…… ——可怕,这些女人就没一个是简单货色! 哈维尔边走边思考着这些问题,自我感觉对女性的认知更深入了一层,然后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的钟塔。 “太慢了!居然让自己的女友久等,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应该做的事!” 存在感超强的女人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周围路过的行人都自觉地隔着三米远绕开了她,没有人胆敢接近半分。 她双手抱胸,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之色,似乎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而看着眼前的艾斯德斯,哈维尔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 她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褪去了那身常见的黑白军装,换上了一件深紫色的吊带连衣裙,胸前白皙的皮肤透露出健康之色,再搭配上一双水晶高跟鞋,更显得身姿高挑绝美,就如同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古代女神一般,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动人心弦。 咦,原来男女约会的时候,换衣服是常例吗? 将视线从艾斯德斯身上移开,哈维尔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这种无关紧要的念头。 说来惭愧,若是论及带兵打仗,他是完完全全半点都不会虚的,但和女孩子约会什么的,他还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活脱脱一个毫无经验的小白。 哈维尔抬起头来望向塔楼上方的时钟,确认了一下指针刻度,然后说道:“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有近二十分钟,我想我并没有迟到。” “约会的时候比女方来得还晚,那就是迟到哦,我可是在一个小时前就站在这里等了!” “这还真是蛮不讲理的说法呢……” 哈维尔苦笑,接着忽然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一个小时前……不是说好的上午九点会合吗?干嘛要来那么早?” “书上说来得早一些会让另一半产生被重视的感觉,然后从此变得死心塌地,所以我就尝试了一下。”艾斯德斯笑意盎然地凑了过来,“如何,有没有对我改观了不少,迷上我了?” 还真是干劲满满啊这家伙…… “不,我感觉到的只有沉重的压力,另外说一句那种莫名其妙的书还是扔了吧。”哈维尔面无表情地说。 “切。” 见到这一招无效,艾斯德斯撇了撇嘴,但也没有气馁,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向哈维尔展示着自己的着装,那裙裾飞扬的唯美姿态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骤停。 “怎么样?” “非常适合你。” 这赞美是发至内心的,听得艾斯德斯很受用,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你这一身也很不错哦,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穿身军装就出来呢,没想到意外地还挺用心嘛。” “呃……” 听到这话,哈维尔顿时就有点尴尬了,不过反正他是面瘫,脸上半点异状也没表现出来。 其实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感觉这话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 第七十六章 跟踪与摆脱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偶尔轻声交谈着,像是一对恋人,但彼此间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路人纷纷投来羡艳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女孩们恨不得立即将艾斯德斯取而代之,而男人们则有种对哈维尔大吼一声“放开那个女神,让我来”的冲动。 在这个信息不通达的时代,莫说是帝国将军,哪怕是当今皇帝的容貌也是不为大众所知的,所以在褪下军装之后,约会的两人在街道上闲逛了许久,也没几个人把他们认出来。 而且就算认出来了,也没谁敢上去打搅,毕竟这俩祖宗都是惹不得的人物啊…… 但这般不知趣外加不怕死的家伙还真不能说没有——隔了大约二十来米,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在行那尾随之事。 阿罗文小心翼翼地从巷子的阴影里探出头,没有直接用眼睛去观察,而是利用眼角的余光辨明着哈维尔两人的前进方向,整个过程没有持续三秒,他就迅速缩回了脑袋。 “……我说大小姐,我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眼里满含着无奈,阿罗文扭头望着身边浅金色长发的少女。 这少女一身劲装,头戴八叶神官帽,容貌精致的俏脸上充满着英武之气——赫然便是原大臣乔利之女,斯比娅·雷吉诺德。 “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跟踪啊。”斯比娅将一丝乱发捋向耳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这我知道。”阿罗文眼中的无奈愈甚,“我只是有个问题不吐不快——你跟踪就跟踪,拉上我是几个意思?我对那两人之间的发展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要是没有你这个跟踪高手帮忙,我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嘛。”斯比娅嘟囔一声,“我哪有你老练,跟踪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做呢。” “不要把别人说得跟个尾随狂魔一样啊!我那是工作!工作懂吗!?” 阿罗文捂脸叹息,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难得今天和玛丽卡约好了要去大剧院看演出,这下全都泡汤了……” 斯比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自己找个机会补上,然后再哄哄她就是了,反正那丫头对你死心塌地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才不可能因为你一次爽约就生气呢。”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啊……” 想通了关节之处,阿罗文立即就神清气爽了,接着露出得意脸:“我跟某个身陷恋爱危机的大小姐不一样,被满满的爱意包围着呢!” “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赶紧去正式确认关系然后求婚啊!你还想让玛丽卡等多久!?”斯比娅气得踢了他一脚。 “恋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半点也急不得,少女你真是完全不懂啊,怪不得当了十几年青梅竹马也依然在原地踏步……” 夸张地躲过斯比娅的踢腿,阿罗文继续说着伤口上撒盐的话,眼见着女孩脸色都不对了,这才轻咳两声,讪讪地说:“对了对了,现在是在说哈维尔的事情是吧?我知道你担心哈维尔假戏真做,所以十分在意他们的动向对不对?小问题,这个忙哥帮了!” 听到这话,斯比娅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顿时就炸毛了,那双天蓝色的瞳目满是压迫力。 “谁担心那个混蛋了?那家伙去死去活都不关我的事!不管他是要跟谁谈恋爱,还是要娶谁,我都一点不在意!跟踪他只是因为父亲大人的吩咐而已!懂?” “我懂我懂!总之你先别踩我的脚了,超级痛啊!” …… 前方二十几米处,哈维尔和艾斯德斯仍然在轻声交谈着,像是恋人间在说悄悄话,但如果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喂,哈维尔,你介意我把藏在后面的那两只老鼠宰了吗?” 妖艳的红唇凑近哈维尔的耳边,吐气如兰,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介意,还有请不要把别人的部下当成老鼠看待。” 哈维尔淡淡地回了一句,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隐含警告之意。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艾斯德斯撇了撇嘴,露出不满的神色:“但这可是我们难得的约会诶,如果一直有个尾巴在后面跟着,我会很不愉快。” 感觉到女将军在闹情绪了,哈维尔暗叹一口气,不过心里也认为艾斯德斯说得在理,完全不能从逻辑的角度去反驳她。 真是麻烦啊,不过要怪就怪这么容易就暴露行踪的那俩蠢才。 如果只是阿罗文一个人的话,还有可能不被发现一直隐蔽下去,但他身边还多了个拖后腿的斯比娅,藏得住才见鬼了呢! “……把他们甩掉怎么样?”哈维尔忽然提议道。 “嗯?”艾斯德斯疑惑地望了过来。 “商业街这一带的路线还算复杂,再加上周围的人流量,只要稍加利用,让那两个笨蛋跟丢其实也不难,你觉得如何?” “挺有意思的嘛。” 艾斯德斯笑了,眼神有些跃跃欲试。 “那就走吧。” 这样说着,哈维尔一把抓住艾斯德斯的手腕,脚步忽地加快,像一阵疾风一样,以周边的人群为掩护,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 这番行动来得太过突然,让反应不及的阿罗文和斯比娅两人瞬间懵逼。 “卧槽……居然被发现了?” 阿罗文挠了挠脑袋,他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呢,果然是因为斯比娅这个菜鸡在旁边碍手碍脚的缘故吧? “我们快追啊!跟丢了怎么办!?” 斯比娅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了,作势欲往前冲。 “被发现了还追个屁啊!追上去找揍吗?” 阿罗文立即拉住她,嘴里规劝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等我回头给你训练一下跟踪技巧,下次再来挑战也不迟。” 斯比娅远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气恼地跺了跺脚。 ……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在确定跟踪者们没有追上来的迹象后,哈维尔和艾斯德斯这才放慢了脚步。 这是一条萧瑟清冷的街道,没有中心地区那种密集的人流量,道路周边零零散散地摆着几个小摊位,看样子他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商业街较外围的地方。 “看样子是摆脱他们了,不过这里是哪……?” 一口气跑出这么远的距离,但哈维尔却是连气都没带喘一下,脸色如常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然后皱了皱眉。 这是鲜少有人知道的事情,哈维尔生来就有点方向感缺失,尤其是面对陌生的地域,他的眼睛就如同被磁场干扰的指南针一样,转圈转个不停。 “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察觉到了哈维尔的异样,艾斯德斯掩嘴轻笑道。 “没有的事。”哈维尔冷冷地说。 面瘫就是这点好,就算是在说谎,但脸上也是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但这种程度的掩饰又怎能瞒过艾斯德斯的眼睛,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哈维尔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还有他脸上那尴尬的微表情,笑得更欢了。 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路痴属性,哈维尔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而且还好死不死偏偏让这个女人知道了,真心感觉未来的道路充满了坎坷啊…… 大抵是觉得笑够了,艾斯德斯也没继续让哈维尔难堪,她神色自然地反手握住哈维尔宽大的手掌,接着走到了前面。 “那现在就让我来带路好了,放心,这里我来过,而且正好有个想去的地方,陪我走一趟吧。” 哈维尔目光下移,沉默地看向艾斯德斯的手。 这只手白皙修长,比起自己无疑显得更为纤细,手掌处长着一层薄薄的老茧,可以猜想是长期用剑所造成的,但并不硌手,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眼神闪烁着,在挣脱与不挣脱这个严肃的问题上纠结了两秒,哈维尔最终选择了放弃。 沿着街道走了差不多两三百米的距离,艾斯德斯在一家并不显眼的店面前停下,一股奇妙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喏,就是这里了。” 艾斯德斯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姣好的笑容。 “……这就是你想来的地方?” 哈维尔不动声色地将眼前这个小店观察了一圈,发现这只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而且看上去有一定的年头了,店面上方的牌匾上赫然有三个大字印于其上——甘味坊。 ------------ 第七十七章 偶遇 “老板,两份招牌点心。” 随意找了个餐位坐下,艾斯德斯很自然地招呼了一声,看样子和这家点心店的老板还挺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好嘞!请稍等,艾斯德斯大人。” 老板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大叔,身材有些发福,能看到明显的啤酒肚,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他偷偷打量了哈维尔一眼,只觉得这年轻人俊伟不凡,举步之间自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强势,绝非什么简单人物。 虽然感觉有点好奇,但他自知身份,并没有问出心头的疑惑,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哈维尔在艾斯德斯的对面坐下,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有些发愣。 在他的认知里,艾斯德斯感兴趣的东西无非就是战争、蹂躏和拷问,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普通女孩一样的喜好,这可真是发现了意外的一面。 “怎么了?” 艾斯德斯注意到了哈维尔视线,眼帘微抬,笑问道。 “没什么,有点惊讶而已。” 哈维尔摇了摇头,没打算深谈这个话题。 他拿起餐桌上的菜单看了看,发现上面玲琅满目都是甜品,含糖量高得吓人,然而作为一个咸党,他对这种甜得腻牙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扫了一眼也就放下了。 不过既然艾斯德斯这么有兴致,那么陪陪她也是无妨的,谁叫他现在的身份是艾斯德斯的男友呢,男友就得有个男友的样子,必须尽到男友的职责——这世上如他这般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家伙,无疑是稀有品种了。 “这里的点心很不错喔,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这个地方的,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艾斯德斯脸上的笑意不减。 “是吗?我会期待的。” 淡淡地应了一句,闲聊也就到此为止了。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过去,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小店以及周围安静的环境,只能听到钟摆在嘀嗒作响,这让哈维尔难得感到了一丝放松,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而在某一刻,艾斯德斯突然打破沉寂。 “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作为你的恋人,我希望更多地了解关于你的事。”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本黑色的笔记,右手执笔,轻抵着下巴,冰雪般的眼眸里上满是探究与好奇之色。 “你问吧,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 这样说着,哈维尔接过一旁侍者递过来的温水,正好他也感觉有点口渴了,于是毫不犹豫地灌了一大口。 “那么首先,你的性癖是什么?” “——噗!” 听到这种问话,哪怕是哈维尔也不能保持淡定了,触不及防之下,直接张口喷了身旁的侍者一脸,而那个侍者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雷得不轻,连闪都没闪一下,眼睛瞪得老大。 几秒后终于回过神来,侍者顾不得满脸的水渍,尴尬地鞠躬退下。 哈维尔咳了几声,眼角连续抽搐了四五下,脸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搞不懂眼前这女人的脑回路是个什么结构。 “……你没有别的问题想要问了吗?” “有的,但请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艾斯德斯满脸认真之色,浑然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淡然道:“我听说有些男人会因为女友无法理解自己的性癖而积攒不满,所以这个问题要优先解决。” 哈维尔一把捂住脸,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里卧槽卧槽的,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艾斯德斯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诡异。 “……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一本书上,名字叫做《如何俘虏男人的心》。”艾斯德斯直言不讳地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名啊。 无力感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哈维尔只觉得身体都沉重了几分,莫名的压力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本来这女人就已经够奇葩的了,现在还被灌输了一大堆更为奇葩的知识,哈维尔简直可以预想到未来的道路之艰难。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直接将手伸到艾斯德斯面前,表情严肃地说:“把那本书交给我,我觉得很有必要撕了它!” 本来是打算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但艾斯德斯显然并不吃这一套,那略显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哈维尔,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心里暗叹一口气,感到无可奈何的哈维尔只得尽力掩饰住脸上的尴尬神色,作出回答:“我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癖好……” 但艾斯德斯却对这答案显得极为不满意,两手啪一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撑起身子凑近哈维尔,气势凛然道:“说得太含糊了,我完全不能理解啊!我需要更详细一些的解答,四万字左右就可以了!” “……你这是什么公开处刑吗?”哈维尔满头黑线。 - “这是本店的招牌点心,两……两位大人请慢用。” 侍者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闪,将呈放在盘子里的两份点心摆放在餐桌上后,便匆匆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哈维尔对此深感无奈,但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那少年侍者大概十五六岁,和胖老板长得挺像,大概是父子关系。从刚才开始就几乎没怎么敢靠近这里,罪魁祸首不必多说,自然是他身旁那个一脸不自知的女人。 “看样子你可是把那孩子给吓坏了,要是因为你的缘故,让他对女性有了什么整体性的误解,以至于今后的人生都在对异性的恐惧中度过,那可就是莫大的罪过了。”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哈维尔用刀叉将盘子里的点心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后咽下,意外地觉得味道还不错。 “怪我喽?”艾斯德斯显得很不服气。 “不怪你怪谁?再多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如何?”哈维尔没好气地说。 艾斯德斯秀眉一掀,还待说话,却忽然被柜台处传来的声音所吸引,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正拿着一袋点心和胖老板说着什么。 “……小姑娘,你这样可不行啊,买东西是要付钱的。” 那位和善的胖老板此时正皱着眉,满脸的为难之色,或许是因为对象是一个小女孩的缘故,他的话语中倒是没有多少苛责的意味。 “我没带钱。” 银发红眸的女孩声音冷淡,虽然是理亏的一方,但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你的监护人呢?”胖老板问道。 “不知道,刚才还在的……” “……” 哈维尔远远看了两眼,大概明白了情况,于是走过去在柜台上放下两块银币,说道:“这钱我帮她付了,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 胖老板松了口气,向哈维尔点头致谢,可以的话他还真不想为难一个小女孩。 “谢谢。” 软绵绵的女声略带童音,是女孩在感谢哈维尔帮她解围,但那声音中所包含的情感却极为淡薄,听不出来一丁点感激的意味。 ------------ 第七十八章 终将面对之敌 感受到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哈维尔并没有在意。 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女只是一个小孩子,为人处事都还处于懵懂阶段,实在没必要去纠结于态度问题。 “举手之劳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哈维尔摆摆手,同时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女孩的年纪大约十二三岁,穿着米黄色的束腰公主裙,脚下踩着红色小皮鞋,银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滑至腰间,一双红眸清澈而冷淡,而那柔嫩的肌肤透露出几分不正常的苍白,却更加惹人怜爱。 这无疑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这么小就有这般美貌,长大后一定会在男人间掀起腥风血雨吧? 而在这番观察过后,哈维尔原本平静的眼神却陡然间变得深邃起来。 这个女孩……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而且强度还不低。 作为一个巅峰级的战士,哈维尔的眼光何其老辣,哪怕是对方有意识地隐藏自身,他仍可以从中窥得蛛丝马迹。 手上有老茧,且分布在虎口与四指指肚,这是长时间练剑所致,而观其站立姿势,却是保持了极高的警戒,与他人的距离也一直维持在三米的安全线外——这无一不说明了哈维尔判断的正确性,他毫不怀疑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所隐藏的惊人爆发力。 心里已然有了某个猜测,但哈维尔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柯莉特。” 依旧是那种冷淡的语气,但哈维尔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并不是刻意对谁这样冷漠,而是本身的性子就是如此。 “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哈维尔此刻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尽可能确认一下这女孩身后的人是谁。 而听到这话,一旁的艾斯德斯顿时皱起了眉头,看着女孩的眼神也变得充满了敌意,似乎是在不爽有人打搅了她和哈维尔的约会。 名为柯莉特的女孩看着哈维尔,平静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她摇了摇头,深红的眼瞳望向其它方向,轻声道:“不用,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哈维尔便看见有人从店外走了进来,木质的大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年轻人,步履之间从容不迫,神色沉稳。 明明是在严冬时节,而这个男人却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单薄外衣,好像外界的低温完全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似的,那具身躯肌肉结实、轮廓分明,显然是久经锻炼之人。 他的相貌极为平凡,属于那种扔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大众脸,但那双漆黑的瞳目却如同鹰眸般锐利,凭空让这个男人多了几分冷冽之意。 “柯莉特,都告诉过你不要乱走了,你知道在商业街找个人有多么费劲吗?” 年轻男人淡淡开口道,语气间是和柯莉特如出一辙的冷漠,像是在责备,却偏偏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怒气。 “反正你总能找到我。” 柯莉特说着,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但一直注视着她的哈维尔却能从女孩的眼中看出一丝并不明显的亲近和依赖。 “这不能成为你每一次都走丢的理由!” 男人扶额,显然对女孩的性格颇为无奈,叹气道:“好了,我们回去吧,要是让教官发现你偷偷溜出来,那就麻烦了。” “哦,知道了。” 应了一声,柯莉特向前走出几步,然后又停下。 “怎么了?” 男人投来询问的目光。 柯莉特拿起那一袋点心冲男人扬了扬,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哈维尔,开口道:“这个,他帮我付的钱。” 瞥了一眼柯莉特手里的东西,男人了然地点头,视线在艾斯德斯和哈维尔之间打了个转,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眉头微扬。 “我的麻烦妹妹受你们照顾了。” 这样说着,却见他屈指一弹,两道银光顿时向哈维尔激射过去,那速度让人措手不及,换成普通人,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射中脑袋。 但这般极速在哈维尔面前毫无意义,他的手臂刹那间划出一连串的残影,轻易便用手指将那银光夹住,仔细看去,只见是两枚帝国统一发行的印着剑盾图案的银币。 “不客气。” 哈维尔漠然地收回手,看向男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 刚才的投掷,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的动作,擅长玩暗器的阿罗文也不过如此了,这般想着,这两人的身份也在他心中渐渐明朗起来。 “我叫罗隐,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名为罗隐的男人嘴角微动,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他向着两人点了点头,便带着身旁的柯莉特离开了。 - 在那对疑似兄妹却看起来不像是兄妹的两人走后,哈维尔便一直陷入沉默状态,这让身旁感觉被忽视的女将军有点不高兴了。 “喂,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想什么?” 艾斯德斯重重地用刀叉敲击桌面,对哈维尔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感到不满。 “啊……抱歉,刚才那两人,让我稍微有点在意。” 哈维尔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约会中,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连忙道歉。 “喔,你是说那两个暗杀部队的杀手啊。”艾斯德斯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也发现了?”哈维尔挑眉。 艾斯德斯自得地笑了一声:“那个女孩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和我队伍里的黑瞳是差不多的情况,因为大量服用强化药,内脏机能已经开始衰弱,绝对活不过三年。” 哈维尔点了点头,眼神微微发冷,帝国暗杀部队的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在亲眼见过黑瞳和柯莉特这样的少女之后,他才更深切地体会到这股源自内心的愤怒。 她们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本应该有更加幸福的人生,却因为那些帝国高层该死的权力欲,而不得不在地狱里挣扎着生存。 这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至于那个叫罗隐的男人嘛……” 艾斯德斯沉吟了一下,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呢,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一个经历了无数炼狱的男人,比我的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上不少。” 能够得到艾斯德斯这般评价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那个男人是食物链中的强者,哪怕是帝国最强也不得不正视的存在。 哈维尔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说话,显然认同艾斯德斯的判断。 奥内斯特这混蛋,隐藏在暗处的底牌到底还有多少? 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是让哈维尔感到极为不快。 - 几百米外的大街上,罗隐在前面不急不缓地走着,而柯莉特因为腿短的缘故,只能一路小跑着跟上。 “罗、罗隐,走慢一点……”柯莉特有些喘气地说道。 然而就像没有听到柯莉特的抱怨一般,罗隐依然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向前迈进。 柯莉特瘪了瘪嘴,看上去有点小委屈,但还是继续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周围的人流就像是会移动的背景,从他们的两侧穿行而过,某一刻,在走到某个寂静角落的时候,一声不吭的罗隐蓦然开口了。 “柯莉特,你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吗?” 明白罗隐说的是帮她付钱的哈维尔,柯莉特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一个……好心的路人?” “那可不是什么路人,而是一个我们终有一天会面对的敌人。” 罗隐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轻轻闭上,叹气道:“可能的话,我还真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末路。” 听到罗隐带着点丧气的话语,柯莉特面露惊讶之色,作为一共执行任务的伙伴,她是最清楚罗隐有多少本事的人。 整个暗杀部队——包括父亲在内,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强的人了,连父亲都称赞他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这样的罗隐,也会有毫无战胜把握的对手? 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 第七十九章 赫尔特 距离帝都七百多公里的深山之中,一栋四四方方的黑色建筑物屹立于此,无数参天巨木作为天然的掩护遮蔽了它的轮廓,如果不靠得极近观察,甚至很难发现在这荒山野岭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人造之物。 山岭内寂寥冷清,除了鸟叫虫鸣,就只有远方若隐若现的危险种的哮吼,这在森林里已属常态。 但如果平静下来,仔细一点听的话,就会发现在这大自然的声乐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类似于哀号呻吟的响声。 没错,那是人类的声音。 或者说,那是类似于人类的声音。 建筑物内,顺着通往地下的阶梯前进,会发现里面的空间其实比预想中的要大上很多倍,一排排的壁灯镶嵌在修缮平整的地下通道的墙壁上,一眼望不到头,且到处都是十字路口,俨然一个地下迷宫。 地面的平顶建筑物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东西,万一被什么人发现了,也只会当成猎人们狩猎休憩的小屋,而不会有其它的猜想。 穿过了迷宫一样的通道,出现在眼前的是距离地面足足百米的大空洞,三四层梯道顺着墙壁攀爬而上,而在墙壁内侧,则有百余个人工凿出的坑洞,并用钢铁制成的闸门封住洞口,看上去是特制的牢房。 每座牢房之内,都有十余对渗人的红光忽明忽暗,那似人非人之声也是经由此处传出。 仔细看去,眼前所呈现的景象能让最胆大的军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三米来高的庞大身形,灰白色的惨淡皮肤,鲜血浸染的兽瞳,恶鬼一样能让小儿止啼的面庞,这绝非人类的姿态,说其是危险种也并无不可! 然而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眼前这些怪物确实是人,至少……他们曾经是。 而现在,他们只是一群命运悲惨的实验品。 再往深处走,则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白炽灯的光照让这片地底深处的地域宛如白昼一般明亮,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辽阔的大型实验基地,放眼望去尽是帝国目前最先进的实验设备,各种器材和试管溶液被有序地摆放在一起,十几个研究人员正忙忙碌碌地四下走动,偶尔会有交谈的声音响起,但明显都自觉压低了音量。 坐在实验台旁边的轮椅上,时尚翻看着手中最新的实验报告,神色灼热而亢奋,口中念念有词道:“实验编号00174,第三十七次实验结果……实验体1239号,目前状况稳定,与危险种的血肉融合度98.6%……” “哈哈哈,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心血!累积至今的实验材料和资金都消耗得七七八八,但终究是物有所值!大臣那边也总算是能有个交代了。” “只要有了这个,无论是帝具使还是帝国最强都不值一提!” “这等究极的时尚,才是我所追求的境界啊,哈哈哈哈……” 身披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旁若无人地大笑着,而周围的研究人员也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作为一个世所公认的天才科学家,能够让时尚如此兴奋的事情已经很少了,而眼下这个实验就是其中之一。 ——超级战士量产实验。 由大臣全力支持,从五年前便开始执行的人体实验,目的是人为创造出媲美于帝国最强的可控型战士,时尚提出的研究方向是让人类与强大危险种进行血肉融合。 然而实验一直都进行得很不顺利,大空洞里面关着的那群非人怪物都是实验持续失败的产物,直到最近,这个实验才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实验体1239号,这个人与危险种的血肉融合度异常之高,以至于让时尚连续突破了好几道技术性的难关,在短时间内达到现在的成果。 这是强化人技术的化时代发展,甚至可以说是革命——如此惊人的成就,完全足以让他名留史册! 当然,本着一个时尚男人的修养,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太过失态,而且自负如他,本就对留名史册之类的玩意不感兴趣。 时尚的唯一愿望,就是君临科学的顶点,创造出超越“至高之力”的究极兵器! 而就目前看来,要实现这个目标,已经不再是遥远的梦想。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与危险种完美融合之后,人类的可能性究竟能达到哪一步呢……”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时尚的眼中充满了狂热,随手把写得密密麻麻的实验报告扔在一边,他转身对旁边的一个研究人员说道:“助手,把赫尔特带到三号实验场,最近送到的那批死刑犯也带过去,我要进行最后的性能检测。” 赫尔特,换个称呼就是实验体1239号,因为危险性十足,通常都被关在这个地下实验机构的最深处。 “遵命,时尚大人。” 助手恭敬地回应道,撇开性格不论,时尚在科研领域无疑是传说级别的人物,无论是帝国本地还是西方王国,崇拜他的研究者都不算少。 “啊,对了……不要忘记给他注射迷幻药剂,用量至少三人份,再加上五倍以上的催眠暗示,不然要是发狂了可就不好办了。” 回想起上一次赫尔特暴走时所造成的损害,时尚不由得提醒道。 “明白。” - 三号实验场,左边一侧的铁闸门在机关启动之后缓缓升起,三十几名身着死囚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的年龄从二十到四十几岁不等,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消瘦,但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凶悍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宣示着一个事实——这些人绝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咳咳……试音试音,听得清楚吗?” 实验场天花板上的扩音器里传出轻佻的声音,下面三十几双眼睛很有默契地一齐看向某个方向——时尚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隔着防弹玻璃的一间观望室里,视线透过黑框眼镜俯视着下方,手里还拿着一个麦克风。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管理人,你们可以热情地称呼我为Dr.时尚!” 兴致勃勃地摆了个帅气的造型,然而下面没人买账,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让时尚自讨了个没趣。 “咳,回到正题。” 时尚的脸皮倒也是够厚,完全没有半分尴尬的意思,反而是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各位死刑犯先生,因为触犯帝国刑法,你们本来是注定死亡的命运,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个迎来新生的机会……” 在恰当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他那透露着蛊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看到右边那扇铁闸门了吗?待会儿会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别管那是谁,总之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杀了他!” “我想这种事对在场的各位来说应该并没有难度,毕竟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手上基本都有个位数以上的人命。” “旁边有武器架,你们可以自选合适的武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接下来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不把命豁出去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活下来的人可以获得自由……那么,全力以赴吧诸位!” 话音刚落,右侧的铁闸门便在隆隆声中向上抬起,死刑犯们连忙从武器架上取下武器,无论是短剑还是长矛还是双手斧,能用的就用。 铁制的锋刃以及那沉重的质感给他们带来虚假的安全感,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站在闸门之前严阵以待。 他们都不是笨蛋,没有人会蠢到轻易相信时尚的话,但事到如今他们已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也要拼尽全力去抓住。 钢铁的闸门终于完全升起,黑漆漆的通道之内传出脚步声,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有着苍白头发的青年,他低着脑袋,双臂向下自然垂落,额前的刘海儿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消瘦而柔弱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缺乏锻炼,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似的,很难和时尚所说的“强敌”联系在一起。 但没有人会因此而心生轻视,时尚不会那么好心送个菜鸡过来给他们虐杀,哪怕眼前这家伙看起来毫无危险度可言,也一定会有足以杀死他们这群人的手段! 出于谨慎,所有人都打算暂且观望一阵。 白发青年终于走进三号实验场,近距离看,他比想象中的更为瘦弱,至少在这群杀机隐现的死刑犯眼里,用一只手恐怕都能完虐他,已经有人开始忍耐不住了。 “动手,赫尔特。” 扩音器里传出时尚的声音,而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原本沉寂不动的青年霍然抬起头来。 那是一双毫无灵光的异色双瞳,右眼漆黑如同深夜,左眼血红仿佛炼狱,邪异中透着令人遍体生寒的冰冷,最为原始的嗜血杀意乍然显现! “吼啊啊啊啊啊——!” 仿如远古凶兽的咆哮,狂烈的气息瞬间笼罩当场,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弥散开来,让这些眼神凶恶的死刑犯也不由得感到腿肚子发软。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生物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那是披着人类外皮,而里面潜藏着恐怖危险种的怪物啊! 此时此刻,杀戮正式上演。 ------------ 第八十章 怪物 “去死!你这怪物!” 重剑挥舞,划破空气之时荡起烈风,身穿囚服、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怒目圆睁,整个人以一股悍然之势扑了过去,重剑狠狠斩击在赫尔特的身躯之上。 “铛!” 然而,剑锋撕裂肉体的声音并未出现,响彻在周围的是一阵金属碰撞之音,就好像这一剑不是斩向了肉体,而是斩在了钢板上。 被反弹的巨力逼得退了几步,还不等中年男子调整身形,一支漆黑的利爪便从上方直击而下。 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个在一众囚徒中也算得上强者的男人,在瞬间就被切断为四五截,内部的脏器混合着鲜血流淌一地,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断臂残肢融为一体。 第二十三个。 在一众死刑犯恐惧的眼神中,赫尔特缓慢地向前迈步,脚步并不如何重,但因为现场极致的安静,让这声音尤其明显,听在囚犯们的耳里,便宛如直击心脏的擂鼓之声。 他的双手已然不再是人类的姿态,那充满金属质感的狰狞兽爪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液以及破碎的内脏,每根利爪的长度足足二十厘米,看上去就如同十把带血的锋利匕首。 在这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里,那个名为赫尔特的怪物便是用这双恶魔之手,生生杀了他们半数以上的人,这些早已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囚犯们,此时此刻再度深陷恐惧的深渊! 不是没有想过依靠人数优势来进行反杀,但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大斧重锤,砍到赫尔特身上,除了造成武器卷刃损坏之外,再无其它效果,那个怪物简直就像是拥有真正的钢铁之躯! 然而这些囚犯可没有赫尔特的本事,来自赫尔特的利爪劈砍几乎没有人能躲过,用武器防御的后果也只是连人带兵器一起被劈成几截,那场面好不壮观。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救、救命啊!求求你放过我!” “怪物!我跟你拼了!” 杀戮还在继续,痛苦的惨叫声,软弱者的祈饶声,拥有血性者的怒吼声,他们哭喊着挣扎着抗争着,只为了“活下去”这一卑微的愿望。 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这唯一的结局。 怪物在嘶吼,有人拿起武器奋勇抵抗,激烈碰撞声中火星炸裂,而后则是血肉横飞,一个个鲜活的肉体在眨眼间便没了生息,让人不仅感叹所谓的生命到底是多么的脆弱。 这番混乱仅仅持续了不到片刻,待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三号实验场内,只剩下赫尔特一个人还站在那里,那双已然异化的利爪被浸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沐浴着鲜血的怪物纵声咆哮,周围全是破碎的肢体和尚有余温的脏器,两者相合,组成了一幅颇具残酷美感的画面。 上方观望室内,目睹了战斗全过程的时尚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笔在纸上做着记录。 这场厮杀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最新兵器的性能,毕竟大臣要用它对付的敌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要是战斗力不过关,大臣那边怪罪下来,就算是他也要吃上一壶。 不过结局无疑是让人欣喜的,甚至超过了时尚的预期——三十六名囚徒在三分钟内全灭,这是相当骇人的成绩,要知道这些人可全都是凶恶的犯罪者,他手下最厉害的强化战士都不能比赫尔特做得更好了。 “融合了多种危险种的血肉,并且继承它们的能力,赫尔特现在已经强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铁背狮鹫的利爪和大地暴熊的防御力,再加上其它危险种的能力,没有任何弱点可言,真是杰作啊……” 面带得意之色,时尚双眼陶醉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越看越觉得真特么的完美,他有时都为自己这惊人的才华感到恐惧,如他这般优秀的人物,这世上哪里还找得到第二个? 这么一想,还真是觉得人生寂寞空如雪啊。 故作姿态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时尚扶着眼镜叹了口气,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空虚的味道,然而他的双眼中却充斥着极为强烈的狂热以及自信。 “哼哼哼,帝国最强又如何?在我这伟大的研究成果面前,都只能沦为失败者……” - 同一时刻,帝都以西三十公里,群山之间。 “哦喔喔喔喔——!” 无数的飞鸟惊起,在一片密林之内,一个身高大约三米半、体型庞大而充满爆炸般力量感的黑毛猩猩怒视着眼前的男人,发出充满威胁意味的怪吼。 和这头怪兽一样的黑猩猩比起来,男人显得极为瘦小,一眼望去仿佛是即将被捕食的猎物一般。 然而在这沉默的对峙之间,却是那头黑猩猩表现得更为焦躁一些,兽瞳中流露出的是名为忌惮的情绪。 作为被世人称之为超级危险种的存在,这头暴猿王已经有了最基本的智慧,面对胆敢向自己挑衅的猎物,它并没有脑袋一热,就直接扑上去将其一拳打死。 因为它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小个子人类一直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 这股气息充满了不祥之意,是杀死无数生命后所累积起来的气势,就算是身为食物链顶端生物的暴猿王,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惧意。 看到暴猿王如临大敌地瞪着自己,但就是不主动攻过来,哈维尔无趣地扬了扬眉,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之声。 “既然你不想动手,那就让我来代劳吧。” 眼神一凝,哈维尔的身体重心微微下沉,脚下的土地毫无征兆地迸发出裂纹,整个人便如同炮弹一样激射出去,瞬息之间便冲至暴猿王的身前。 哪怕对手是强大代名词的超级危险种,哈维尔也没考虑过迂回进攻之类的麻烦玩意儿,正面莽一直都是他的强项,管你是人还是危险种,没区别。 哈维尔的战斗方式很简单,冲上去,揍它,继续揍它,揍翻它! 面对突然间暴起而至的哈维尔,暴猿王铜铃大的兽眼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便被无尽的暴虐杀意所替代。 虽然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人类很不好对付,但若是正面肉搏那就另当别论了,暴猿王本就是以身体能力见长,同级的危险种中也少有能够超越它的存在,对付一个小胳膊小腿的人类,完全不在话下。 气浪呼啸,暴猿王硕大的双拳裹挟着疾风迅雷之势,如重锤一般,由上而下狠狠砸向奔袭至它身前的哈维尔,这是有直接把他锤成肉馅的打算。 感受到头顶迅速逼近的风浪,哈维尔冷冷一笑,冲驰的身形无视惯性般的一滞,同时两只手臂豁然上抬,稳稳架住了这势如奔雷的锤击。 兽瞳猛地一缩,暴猿王没想到这人类居然能硬捍它一击而不落下风,危机感骤然传至全身,想要后退,但双臂却被哈维尔牢牢禁锢住,任凭它如何发力也无法摆脱。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却是哈维尔猛然跃起,一记膝撞击打向暴猿王的胸膛,用力之大,竟是直接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不知有多少根肋骨在这一击之下出现断裂,而破碎的胸骨也同时在摧毁着身体内部的脏器。 仅仅一击就重创了暴猿王,但超级危险种的生命力极其强悍,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它失去战斗力。 于是哈维尔紧接着松开双手,解除了对暴猿王手臂的禁锢,同时顺势倒翻,又是一记强有力的踢腿狠狠砸中暴猿王的下巴,伴随着下颚骨的碎裂之声,这头超级危险种便像破气球一样惨叫着倒飞出去,砸落在十米外的空地上,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深坑。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仅仅过了十余秒,哪怕是名为超级危险种的怪物,在哈维尔这个魔王面前也只能跪。 这并不是说这头暴猿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相反,它很有实力,那双拳头足以开山裂石,浑身的皮毛能够无视大多数利器的伤害,哪怕是面对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团也能毫无压力地碾压过去。 然而它也很不走运,遇到了一个明明是人类之躯,却在力量上完全超越危险种的真正怪物,所以它败得毫无反抗之力。 “哦喔喔喔——” 低沉的吼叫声中,暴猿王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它现在的样子极为狼狈,胸口处的那个明显的凹陷自不用说,下巴也在先前那一击之下被打变了形,口齿中溢出猩红的鲜血,将它黑色的皮毛染成了更为深沉的颜色。 虽然连续两次被击中要害,但超级危险种的恢复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身上的伤势尽管很严重,却还不能让它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然而,当它看到十多米外静静站立的哈维尔后,兽瞳中依然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恐惧和畏缩。 对于正面肉搏却被哈维尔揍翻这件事,暴猿王感到很委屈。 讲点道理好不好,尼玛我们到底谁才是危险种啊! “哦,还能动吗?” 看到暴猿王似乎还有一战之力的样子,哈维尔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弧线,双拳紧握,端出架势,直视着前方:“很好,这才有点意思,那就继续……咦?” 话都还没有说完,哈维尔便看到暴猿王一溜烟跑出了好大一段距离,那模样简直是恨爹妈给它少生了两条腿,地面在黑猩猩剧烈的践踏之下升起滚滚烟尘,俨然是见力不可敌,决定跑路了。 哈维尔愣了几秒,随即轻笑出声:“跑得还挺快的,这头畜生倒是不笨……不过,你哪来的错觉能够逃得掉呢?”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划过十几道冰蓝色的弧光,尽数向暴猿王逃离的方向激射过去,而后便是震耳的轰鸣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几秒之后,世界安静下来。 抬头遥望天空,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黑龙龙背上的深蓝色倩影,哈维尔轻叹道:“……我就说你逃不掉嘛。” ------------ 第八十一章 讨伐任务 军靴踩着遍布腐叶的湿润土壤,穿过前面的密林,哈维尔便在一片开阔的地方看到了那头倒霉的畜生——不得不说,它现在样子真是凄惨极了。 一片狼藉的轰炸中心,暴猿王庞大的躯体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冰刺,那结实的毛皮在这可怕的轰击之下起不到丝毫防御的效果,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染血的刺猬,淙淙的血液顺着伤口处流下,慢慢汇聚成了一条鲜红的小河。 “还活着吗?这可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呢。” 随意扫了一眼,哈维尔就看出这头黑猩猩还有一丝气息,或许是因为头部完好无损的缘故,并没有死透,不过四肢皆被冰棱贯穿,无论是逃跑还是继续战斗都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任务完成。” 一脚踩爆这头濒死畜生的脑袋,给予其最后一击,暴猿王扑腾两下也就彻底没了反应。 见其完全死透,哈维尔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然后熟练地开始分解工作。 毕竟是超级危险种,浑身上下都是极有价值的素材,可以用来制作优秀的武器和防御。将其随意抛掷在这里,让野兽分食,这么浪费的事哈维尔才不做呢。 就在最近,帝都警备队收到了一份从西方安定城寄过来的文书,说是附近有超级危险种出没,并且已经造成了一定的伤亡,那个小城的守备力量不足,所以特地来请求帝都警备队进行支援。 得到这个消息后,为了不让损害扩大,哈维尔乘上黑龙以最快速度赶到这里,然后找到这头在山林里栖息的畜生,接着二话不说就打了过去,没有丝毫准备的暴猿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哈维尔手里。 这就是事情的全过程。 分解工作才进行了一小半,哈维尔就听到天空之上传来一声龙啸,而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便轰然降落于不远处的地面上。 大地泛起烟尘,接着又被狂风吹散,阿尔弗雷德那庞大的龙身赫然出现于哈维尔的视野中。 艾斯德斯从龙背上径直跃下,轻松着地之后,抬手将一丝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看到哈维尔在分解暴猿王的尸体,不由笑问道:“需要帮忙吗?我可是很擅长处理猎物的。” “不必了,你在那里看着就好,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手里利索地将一张完整的兽皮剥下来,哈维尔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自那天和艾斯德斯决斗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因为赌约的关系,这段时间两人几乎可以算是形影不离,除了偶尔一次的约会之外,连工作也是腻在一起,这次讨伐超级危险种的任务自然也有艾斯德斯同行。 虽然一开始感觉颇为不自在,但在调整好心态之后,哈维尔也渐渐习惯了艾斯德斯一直在身边的日常,偶尔看不见她的时候,甚至心里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得劲——不得不说,人类还真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生物呢,一个字就是特么的贱。 艾斯德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哈维尔在那里忙活,发现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个中老手,于是赞叹道:“手法还挺专业的嘛,你不是贵族出身吗?怎么感觉很习惯做这种杂事一样?” 哈维尔沉默了一下,轻声回答道:“我从小在西南方的要塞长大,那里临近落日山脉,和危险种打交道是常有的事,不习惯怎么能行?更何况,萨尔蒙多家族的家风是十分严格的,我也几乎没什么机会感受一下所谓的贵族生活——训练,学习兵法,战斗,这就是我童年的全部了。” “看来你也是在一个很棒的环境下长大的呢。”艾斯德斯感叹道。 “很棒?”哈维尔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某种意义上确实没错,多亏了小时候父亲的斯巴达教育,现在的我才有能力去左右帝国的未来,而不需要把希望寄托在于他人身上。” 顿了一下,他又道:“说起来,你好像是北方战斗民族‘巴鲁特斯’的族长嫡女来着,听说那是一个以狩猎危险种为生的尚武族群,里面人人都是强大的战士……也难怪,只有那种极端的环境才能锻造出你这样一个为战斗而生的家伙。” 艾斯德斯闻言笑了笑,目光看向别处:“……就算是那样一个强大的族群,现在也已经是过去式了,北方异民族的骑兵杀死了他们,活下来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抱歉,我……” “有什么好道歉的——强者生,弱者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你不也一样吗?” 艾斯德斯直视着哈维尔的眼睛,语气里满不在乎,反而是露出了纯粹的笑容:“残酷归残酷,但换句话说只要成为强者不就没问题了吗?只要成为强者不就能理所当然地活下去了吗?这样简单的世界不是也挺有趣的吗?” 哈维尔的动作停了下来,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作业。 “你说得对,这是正确的想法,自然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换成人类也是一样……然而,我们和野兽还是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对于人来说,生存有时候并不是首要目的,为了心中某个圣神的想要守护的事物,人也是可以不惜性命的。” “哦?”艾斯德斯感兴趣了,“比如说什么?” “谁知道呢,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哈维尔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比自己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相信你也会明白的……” “什么嘛,这种暧昧的说法。”艾斯德斯不满地撇了撇嘴。 要说这一个月以来两人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答案是没有的,不过他们相处之间的氛围倒是柔和了不少,平日里的交流也更为随意了些,至少不会再出现两三句话不对就剑拔弩张这种情况了。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然而艾斯德斯似乎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除了平时喜欢用一些从书上学到的不靠谱知识来折磨哈维尔的精神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前景不是特别美好,但对于这两个交流障碍症患者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发展了。 “这头超级危险种……是叫做暴猿王对吧?” 艾斯德斯看着被哈维尔搁置在一旁的兽皮,若有所思道:“帝国境内有这种类型的危险种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大概是从西方王国迁徙过来的,那边的南部有个新月之森,是猿类危险种的主要栖息地,如果说这头暴猿王的领地被其它的强大危险种夺取了,确实有可能从那么远来到帝国……” 说到这里,哈维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玛丽卡曾经说过,几年前在佣兵任务中杀死她双亲的就是一头暴猿王,也不知道和他打死的这头是不是同一个?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哈维尔摇头失笑,没放在心上。 虽说超级危险种的数量确实不多,但这世上又哪来这么巧的事?应该是他想多了。 ------------ 第八十二章 远道而来之人 冬日暮沉,铅灰色的天空刮来呼啸寒风,气温陡降,纷纷扬扬的枯叶落下,更给这片森林增添了几分冷意。 哈维尔用抹剑布擦拭干净匕首上面沾染的血迹,然后将其插入腰间的刀鞘,暴猿王身上最有价值的眼睛、牙齿、爪子和四肢骨骼都已经被他用兽皮打包好,搁置在了一旁的树荫间。 看了一眼双掌间的猩红,隐隐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于是哈维尔走到黑龙身旁,从它的身上取下水囊,接着便开始用净水清洗手上的污垢。 搞定一切之后,哈维尔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艾斯德斯的影子,不过紧接着便从上方听到动静,抬头望去,只见艾斯德斯不知何时爬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的顶端。 她坐在一根较为粗大的树干之上,两条浑圆的长腿在空气中轻轻摇晃着,那双满是英气和妩媚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地平线的彼端,瀑布般的冰蓝色长发在风中扬起。 这唯美的一幕让哈维尔心头一颤,他的眼神呆滞了片刻,而后又马上回神。 “艾斯德斯,我们差不多该回帝都了!” 他冲着上方高喊,也不知道这家伙爬那么高做什么,大概是因为闲得无聊所以跑到视野开阔的地方看看风景吧。 “你那边完事了?好的,我这就下来。” 回应了一声,艾斯德斯直接从树干上跃下,极速坠落之间,她用一只手按住头顶上的贝雷帽,防止它被狂风吹走,而另一只手则横在空中把持平衡。 然而从哈维尔视角看上去,却是一片裙角飞扬之景,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呃……黑色的。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哈维尔赶紧移开视线,有点微妙的尴尬。 咚的一声,艾斯德斯安全着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随即站起身来,舒展着她凹凸有致的娇躯,完美的曲线就这样展现在哈维尔的眼前。 看了一眼神色飘忽的哈维尔,艾斯德斯疑惑道:“怎么了?你的表情很奇怪哦。” “不,没什么。” 哈维尔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杂念排出,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她一下:“下次从高处往下跳的时候,希望你能记得遮挡一下裙子。” “哦——?” 艾斯德斯故意拖长了声线,脸上露出促狭的微笑:“呐,你刚才看到了什么?难道说……” “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直接打断艾斯德斯的发言,哈维尔转身向黑龙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好了快点走吧,马上就要天黑了,抓紧点时间的话还能赶上回去吃晚餐。” “你这转移话题的方式也太刻意了……呵,算了,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了。”艾斯德斯笑盈盈地跟上。 片刻之后,黑龙拍打着双翼自平地升起,而后直冲云霄,爆炸般的气流将两侧的云层生生吹散。 艾斯德斯双腿屈膝,静坐于龙背之上,她将贝雷帽摘下,拿在手里,呼啸而来的凛冬之风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寒意,却将她的长发吹得纷扬而起,给这沉沉暮色浸染了一抹炫目的蓝。 像这样不说话的时候,艾斯德斯倒是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文静之气,像是某个大家族养在深闺的知性大小姐。 然而熟知她性情的哈维尔却是明白的,绝对不能被简单的表象所迷惑,要知道,在这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头渴望杀戮与破坏的狂鬼。 贸然靠近的话,可能会受伤,更可能会死。 “好久以前我就想问了……” 哈维尔看向艾斯德斯,更确切地说是看向她胸前如同纹身一样的黑色印记,开口道:“那个,就是你的帝具吗?” “嗯,是啊。”艾斯德斯笑了笑,似乎很乐意为哈维尔解释,“魔神显现·恶魔之粹,以传说中栖息在极北之地的超级危险种的鲜血制作而成,可以自由制造和控制冰,是几年前我从大臣那里得到的,最强帝具之一。” “最强?”哈维尔挑了挑眉,摇头道,“帝具确实威力不凡,但终究只是死物,强大与否并不取决于帝具本身,而是要看使用者的能力。” “啊啦,居然这么夸我,难道你终于也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艾斯德斯促狭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泛起诱人的红晕。 “夸你不假,作为手下败将,我得承认你的实力。”哈维尔面无表情道,“但后面那个,你还是洗洗睡吧。” “真是不坦率呢……嘛,反正时间还长,我会让你成为我的裙下之臣的。” “对于你这种莫名的自信,有时候我还真心有点佩服。” 哈维尔无声叹了口气,却又听艾斯德斯说道:“对了,也说说你的帝具吧,上次跟你打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呢——防守完全失效,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告诉你倒也无妨。” 哈维尔沉默片刻,随后挽起袖子,露出了肌肉结实的右臂,一眼看上去并不夸张,但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这手臂里到底蕴藏着怎样不科学的怪力! 而在这手臂之上,刻印着一个深青色的图案,那是一只头带荆棘之冠、欲要展翅冲天的飞鸟,图案相当精致,给人以栩栩如生之感。 “风王刻印·乌拉诺斯,想必名字你是听说过的,这是我们萨尔蒙多一族的家主代代相传的帝具,帝具的持有者能够掌控风的力量——由风元素所带来的绝对斩切之力,几乎可以破开这世上任何防御。” 哈维尔的的目光看着眼前不停变换的风景,脑海中回想起了这段不怎么为人所知的记忆。 “帝具的本体,是供奉在家族祠堂的一颗刻印石,每一代的帝具持有者死后,新的继承人都要接受来自刻印石的试炼,只有得到帝具认可的继承者,身上才会出现这个代表着帝具使身份的青色纹章。” 将衣袖放下,遮住了荆棘鸟的图案,哈维尔有些感叹地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们家族的血脉契合度还不错,千年以来很少出现继承失败的例子,就这样作为帝国西南门户的守门将,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听罢,艾斯德斯微微低头,露出思索之色,轻声道:“在帝国拥有悠久历史的守门者家族——萨尔蒙多,原来还有这么一番过往么,真是不简单呢。” 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笑问道:“你们家族既然代代都是帝具使,那有没有出现过比你更强的家主呢?” “你在说什么蠢话?”哈维尔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豪言道:“萨尔蒙多一族延续千年,能够称得上最强家主的唯我一人,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 作为追求武力巅峰的战士,哈维尔从不认为有人能比他更强,哪怕这个人是他老爹,他爷爷,甚至他老祖宗……都不行。 虽然曾败给了艾斯德斯一次,但哈维尔的这股信心却从未减弱分毫。 于他而言,区区一两次的胜败并不算什么,只要还能继续战斗下去,下一次找机会加倍还回来便是。 艾斯德斯笑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灼灼光辉。 “你这自信的眼神真不错,很有魅力哦……真是的,这不是让我越来越对你着迷了吗?你该如何对我的心情负责呢?” “……” 被艾斯德斯这直白的表达方式弄得呼吸一窒,哈维尔默默移开视线,感觉自己还是暂时不要接话比较明智。 — 同一时刻,先前爆发战斗之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正从西方的地平线匆匆赶来。 那是一个身穿银灰锁子甲的红发大汉,他的身高足足一米九五,年约中旬,浑身肌肉虬扎,右眼戴着一个黑色眼罩,让他粗犷的脸上生出几分凶悍之气,而后背则背着两柄威风凛凛的巨型战斧,一副标准的战士装扮。 哪怕承受着如此负重,但大汉奔跑的速度却是分毫不弱,他的身后卷起了长长的沙尘风暴,宛如一头正在极速迫近的地行龙。 “如果地图显示没错的话,翻过前面这座山,应该就能看见村落了。” 山脚处,红发大汉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从背包里拿出地图,确认自己没有再走错方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摩挲着自己针扎般的胡须,嘴里抱怨道:“没想到这附近的地形这么复杂,弄得本大爷迷路了好几次,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跨国界接下这趟任务,真他娘的浪费时间!” 抱怨归抱怨,但西格蒙德还是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前进着,作为一个职业佣兵,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面对任何任务都不能半途而废。 赶了这么几天的路,他现在可谓是身心疲惫,只想着快点找到那个该死的委托人,交接任务,拿到委托金,然后再去找个上等旅店美美地睡上一觉,睡醒之后就去酒馆喝上几杯帝国酿制的美酒…… 这么一想,西格蒙德顿时感觉浑身都来劲了,前行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咦……这个气息?” 鼻子动了动,西格蒙德好像忽然间嗅到了什么,眼睛望向某个方向,接着毫不迟疑地向那边走去,穿过了杂草丛生的密林,他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域,也看到了那残留的尸骸。 “这是……超级危险种,暴猿王?” 虽然已经被哈维尔肢解得面目全非,但经验丰富的佣兵仍然一眼认出了这头危险种的真面目,不免有些吃惊道:“见鬼,新月之森的危险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心里很不解,但他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世上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情况,所谓的常识都是为了被刷新而存在的。 西格蒙德围着暴猿王的尸体转了两圈,面对这象征着破坏与毁灭的杀戮魔兽,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全被取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没用的碎肉,看来是捡不到便宜了。” “不过杀死这头暴猿王的家伙可真了不得呢。” 他环顾四周,仅从战场上残余的痕迹便大抵判断出了当时的情况,不由得感叹道:“毫无疑问是一边倒的虐杀,这帝国看似腐败,却还存在着这样的狠人吗?呵,真有意思。” 西格蒙德的眼里流露出狂热的战意,遇到强者,自然是要与之搏杀一场才好,不论生死。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去交任务吧。” 他迈步离开,对于脚边的超级危险种没再多看一眼,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帝国中哪个贵族的兴趣,居然要收集超级危险种的素材,要不是价钱给得高,谁要大老远跑来帝都这个地方啊……” 西格蒙德再度奔跑起来,如同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每一步都会在地面爆出一个深坑,泥土飞溅,岩石龟裂,气势不可阻挡。 而他所前进方向的尽头,赫然便是——帝都。 ------------ 第八十三章 一只猫 帝都寂静的夜晚,天上的月亮被阴云所笼罩,冷冽的风吹着,呼呼的风声划过大地,街道上行人稀少,一盏盏透着暖意的灯火给这座冰冷的城市带来了一丝人情味。 在宫殿外围告别了艾斯德斯,哈维尔乘上黑龙,径直返回自家府邸。 夜已经深了,关于任务的报告书他打算明天再写,而且忙了一整天,就算是哈维尔也觉得有些乏了,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高天之上,长夜的凉风吹动他银白色的发梢,丝丝寒意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的意识思维更加清晰了一些。 想想自那场决斗以来一个月的经历,哈维尔的心中满是复杂难言的情感。 和艾斯德斯在一起并不让他觉得抵触,没有了那股针锋相对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很顺利,毕竟同为帝国将军,可以聊得来的话题其实还不少。 从根本上来说,他对艾斯德斯的感觉一直都是欣赏多于讨厌,那种敌视态度也只是因为双方阵营的对立,并不含个人感情。 而在这一个月的接触后,或许是因为更加了解艾斯德斯这个人的缘故,哈维尔对她的感官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虽不至于说直接沦陷进去了这么夸张,只是哈维尔有时也会这么想:他和艾斯德斯,也许并不只有刀剑相向这一条路可走。 成为朋友或许很难,但成为竞争对手却是完全可行的。 当然了,他也只能想想,只要艾斯德斯一天不离开大臣的阵营,那么他和她再次于战场上相会的那一天,就不会太遥远。 夜风呼呼作响,黑龙飞入高楼林立的上城区,哈维尔的宅邸已然是近在眼前,片刻之后,阿尔弗雷德便拍打着蝠翼,向着宅院的空地降落下去。 - 在享用过老管家精心准备的晚餐之后,哈维尔满怀着心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按下墙壁外侧的开关,白炽灯的光亮瞬间让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干净整洁的房间布局,地板上纤尘不染,显然每日都有佣人负责打扫。 哈维尔走进房内,刚想脱下衣服去浴室洗澡,忽然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于是双眼微眯,目光移了过去。 然后,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喵。” 那是一只猫。 白色的短毛猫,拥有雪白的毛皮,毛茸茸的一团蜷缩在他的床被上,一对猫眼闪闪发亮,简直萌得不要不要的。 相信任何一个爱猫之士都无法抗拒这个可爱度,一定会忍不住想要过去摸上一摸,或者去感受一下这肉球的柔软触感。 而哈维尔不发一言,只是平静地走过去,站在床边,然后伸手慢慢靠近。 “喵喵。” 小猫咪抬起头,看着那只好像要抚摸它的手掌,眼里充满了期待的光芒,还有一丝非常隐晦的狡黠。 然后,只见哈维尔忽地冷笑一声,接着毫不留情一个弹指,正中眉心,那劲道之大,直接让小猫咪惨叫一声,凌空倒翻三圈,落在床上。 嘭的一声,室内烟雾弥漫,解除变身的切尔茜痛得双手捂住额头,在床上直打滚。 “好痛好痛好痛!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对猫咪也能下这样的狠手啊!” 哈维尔淡定地看着少女在他的床上滚来滚去,背靠墙上,双手抱臂,即便切尔茜在翻滚间春光泄露也没有提醒的打算,就这样一直维持着高压的沉默。 等到疼痛缓解,切尔茜终于意识到自己姿势的不雅,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撅着嘴,恨恨地瞪着哈维尔,她的额头上还印着一个红扑扑的指痕,让哈维尔有点想笑。 对视了一会儿,哈维尔淡淡地说:“于是呢,你是来干什么的?侍寝?” “怎么可能啊!你想得美!”切尔茜咬牙,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哈维尔的手劲当真不小,哪怕已经有所收敛,也让切尔茜到现在都还晕晕乎乎的,她觉得自己可能脑震荡了。 “原来不是啊,那可真遗憾。”哈维尔的死人脸上没有半点遗憾的意思,“也就是说,你是来恶作剧的是吧?” 切尔茜扭头哼了哼,没有否认。 “那还真是让你费心了。”哈维尔说,“不过我这人向来不讨动物喜欢,像那些小猫小狗几乎都不敢靠近我三米之内。” “咦,还有这种事?为什么?”切尔茜好奇地问。 “小动物的嗅觉很敏锐,自然不会去接近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哈维尔说。 “呜哇,居然这么坦然地自黑,我忽然觉得你有点可怜了。”切尔茜露出圣母般的眼神,但嘴角却如同小恶魔般微微翘起,“不过也难怪,谁叫你眼神这么凶。” “要你管。”哈维尔翻了翻白眼,随即又说,“距离上一次见面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吧?既然你还有心情来我这里恶作剧,那就是说我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闻言,切尔茜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说:“你以为我是谁啊?一个潜入任务而已,当然不会有问题。” 她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扔在床头柜上,发出极有沉重感的声音。 哈维尔拿起文件袋,打开粗略浏览了一遍,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做得不错,这下离预定目标又近了一步。”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都忙着应付艾斯德斯,但哈维尔也不是什么安排都没有,给切尔茜下达的任务就是其一。 切尔茜这一次的任务是,变换身份潜入的数个帝国高官的势力网中——他们是大臣手中的重要棋子,极有摧毁的价值。 而切尔茜要做的,就是利用帝具『盖亚粉底』的变身能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后伺机窃取情报,收集罪证。 之所以不采取暗杀这种手段,是因为潜伏在帝都暗处的阴影组织基本都被『猎鹰』横扫一空,现在帝都的治安出奇得好,再出现大量官员被暗杀的现象就太过不自然了,所以哈维尔决定采用正面打压的手段。 虽说换了个方式,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明天『猎鹰』就会根据情报找上门去,将名单上的恶首一个不留全部诛杀,连问罪的过程都不会有,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哈维尔可没心情再去陪奥内斯特打什么嘴皮仗。 事后的报告书也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东西罢了,只要有切尔茜收集的罪证在这里,就能把一切弹劾压下。 不愧是暗杀结社『奥贝尔格』出身的人,在谍报工作这一块,没人比他们更专业了。 哈维尔以莫名的神情看了少女一眼,其实这一次的任务也是对她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切尔茜仍怀有逃跑的心思,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不过既然她如期归来,也完美完成了任务,这也就意味着哈维尔可以真正意义上把切尔茜归类为自己人了。 注意到哈维尔的目光,切尔茜扬起脸,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虽然战斗力弱得一塌糊涂,但以花瓶来称呼你,确实不太恰当。”哈维尔嘴上不饶人。 “喂,你这算是夸奖?”切尔茜不满地说。 “当然。”哈维尔说,“我这里不养花瓶的,如果发现你其实很没用,我可能会直接把你处理掉,然后找个遍布老鼠和蛆虫的地下水沟抛尸。” “听上去不像是开玩笑呢……”切尔茜一阵恶寒。 “呵,你在说什么啊?”哈维尔笑了,这笑容宛如清风拂面,“我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是、是这样啊……”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这家伙谁啊!恶魔吗?不对是魔王吧!绝对是魔王吧!对不起我不该不自量力来对你恶作剧!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眼神凶恶不受小动物的欢迎!对不起对不起!总之拜托你不要再笑了!真的好可怕啊! 看到切尔茜像个小猫一样瑟瑟发抖,哈维尔终于收敛了抖S的一面,再度变回无表情的面瘫脸,然后说起了其它话题:“对了,代替你关押在监狱的那个替死鬼已经在三天前枭首示众了,你所有的档案资料也已经被我销毁,只要不深入调查,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份,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自由外出了。” “……哦,我知道了。” 明明是个好消息,但经过哈维尔一通恐吓的切尔茜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到现在还感觉心里怕怕的。 瞥了她一眼,哈维尔继续说:“最近不会有新的任务,你可以安心休息几天,顺便放松一下心情。” “嗯。”切尔茜点头。 “我的话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事吗?”哈维尔问。 “没有。”切尔茜摇头,仍然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 “……” 哈维尔默默看着她,一阵无言。 “怎么了?”切尔茜歪了歪头。 见对方尚未完全恢复思考能力,哈维尔于是走上前去,像抓小猫一样抓住少女的后衣领,直接把她从床上拎起来,然后一边往房门处走一边说:“你还打算在我的床上腻到什么时候?现在我要睡觉了——你,给我出去!” 说完,哈维尔打开房门,毫不怜惜地将切尔茜扔了出去,然后又砰的一声关上门。 一阵寂静之后。 “——呜啊,简直难以置信!居然这么对待一个美少女,太过分了!” 门外传开切尔茜后知后觉的抗议声,但哈维尔只当是没听到,心平气和地去洗了个澡,然后睡觉去了。 ------------ 第八十四章 警备队日常 数日过去,帝都仍然维系着表面上的和平,底下的民众虽说对帝国高层的明枪暗箭不甚了解,但是偶尔也会得到一些话题性的消息。 比如说哈维尔将军近期又处决了几个贪赃枉法的高官贵族,而这些贵族和当朝掌权者——大臣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还比如说大臣再次动用手上的权力,将几个民间风评不错的官员拉下马,而以副大臣乔利为首的官员们为了这事,和大臣在朝堂上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种种消息,很多都影射了当前朝廷的局势,但除了少数关系国家命运的人们会对这些消息极为上心之外,更多的人则将其当作饭后闲聊的谈资。 所谓的民众大多都是这样,只要还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谁当政,谁掌权,这种遥远的事情鲜少有人会去关心,他们所在意最多的问题,不过是自己的一日三餐罢了。 所以对权贵阶级来说,人民就是麻木和从众的代名词,极容易控制,因为他们太会逆来顺受;但同时也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因为一旦有心人利用这点,无疑会造成绝大的破坏。 自然,哈维尔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至今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 - 帝都警备队总部。 当哈维尔独自一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周围投过来了各种意外的视线,因为没有看见那个总是和哈维尔黏在一起的身影——最近他们共同行动的次数太多,已经到了让旁观者也觉得理所当然的地步,偶尔出现意外情况还是多少有些不适应。 “哎呀哎呀,这不是哈维尔队长大人吗?敢问您的另一半呢?”斯比娅阴阳怪气地说。 自从哈维尔与艾斯德斯变成现在这种关系,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虽然一开始还有因为接受不了而导致情绪失控的事情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在跟哈维尔交流时,还是免不了说话带刺。 “不要把别人说得跟连体婴儿一样。”哈维尔叹气,“你是要问艾斯德斯的话,她今天有部队大演习的安排,所以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嚯,这样啊,没有抖S女将军的陪伴,想必哈维尔队长大人一定非常寂寞吧?”斯比娅继续嘲讽。 “绝无此事,你这是毫无根据的诬陷。”哈维尔说,“顺便能否请你把‘队长大人’那个后缀名去掉?我听着毛骨悚然,这感觉非常不好。” “哎呀,说毛骨悚然还真是过分呢。”斯比娅巧笑嫣然,“我这是为了准确表达对队长大人的尊敬之情哦。”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哈维尔揉着眉心,觉得头痛。 “哼。”斯比娅扭头。 看着斯比娅的态度,哈维尔满头黑线,一个女人要是不讲道理跟你胡搅蛮缠,那无疑是一场灾难,不过于他而言,只当这是叛逆妹妹的任性,也没往心里去。 “队长,这是最新整理出来的报告,请过目。”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哈维尔转过头,看见赛琉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她将一叠写满批注的文件放在自己桌前,这上面的每一个指示都有理有据,而且流程分明,很符合她认真的性格。 哈维尔从头到尾将文件浏览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不如说相当不错,就算是自己也只能想到这些了,于是对她点点头,说:“很完美,直接拿去给下面的人执行吧。” “嗯,我知道了。” 得到了哈维尔的认可,赛琉的眼睛弯成一双好看的月牙,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过身继续忙活去了,那充满活力的马尾在她的身后一晃一晃的。 和斯比娅不同,赛琉很快就走出了失恋的阴影,毕竟身份上的差距再加上某种自卑的心理作祟,让她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的期望,所以心理落差其实并不大。 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失败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没有遗憾了,况且哈维尔也没有因此而疏远她,那么就这样在近距离守望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她来说似乎也不错。 或许有那么一天,她这股炽热的情感会随着时间而慢慢风化,但至少现在,赛琉希望能够坦然直面自己的心情。 “怎么样,最近和『狩人』的协同工作进行得还顺利吗?”哈维尔扭头问兰。 『狩人』的工作职责和『猎鹰』一样,都是维持帝都周边地区的治安,这本来是大臣钳制哈维尔的一种手段,但不幸的是,无论是帝都警备队的情报网,还是帝都居民的认可度,这二者皆被『猎鹰』牢牢把控在手里,『狩人』想要插足进来并不容易。 所以艾斯德斯便做出了决定,让『狩人』以协助者的身份支援『猎鹰』的治安维持工作,虽说将主动权交了出去,但同时也达到了她自己的目的。 而哈维尔自然也对凭白得到几个强有力的打手表示欢迎,不过考虑到两个小队之间曾发生过的一些不愉快,便嘱托兰协调一下彼此间的关系,至少不能出现大打出手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请放心,队长。”兰微笑着说,“『狩人』的副队长利瓦先生是个识大体的人,有他的帮助,双方成员间的协作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好。”哈维尔点头,轻声说,“艾斯德斯的几个部下都不是等闲之辈,最好不要贸然起冲突。” “队长,其实我觉得他们也没那么坏啦。”威尔在一旁挠着头说,“利瓦先生一看就知道很可靠,达伊达拉只是喜欢打架,波鲁斯先生虽然长得可怕了点,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好人呢,至于黑瞳……” “黑瞳超可爱,而且还是我的菜。”阿罗文斜了他一眼,“你刚才是不是想这么说?” “我我我我我才没打算说这种话呢!”威尔慌乱地摇头。 “骗鬼呢,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阿罗文冷笑,“哈维尔我跟你说,别看这小子长得一副老实样,但出手贼快,才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和那个小美女搞在一起了。” “还有这事?” 哈维尔讶然,以重新认识威尔的目光打量着他,心想这小子难不成是真人不露相? “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啊,摆脱队长你不要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我!”威尔抓狂,“我跟黑瞳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清白的!” “呵呵,清白的?”阿罗文坏笑,“也就是说,就算我现在出手把黑瞳抢过去,你也不会介意……” 哧! 阿罗文身体一僵,额角忽然流下冷汗,他从身后听到了拔刀的声音,就算没有回头去看,他也清楚记得站在他身后的人是谁——玛丽卡。 玛丽卡为什么要拔刀?她现在拔刀是想要干什么? 细思极恐,阿罗文仿佛一瞬间看到了人头、夕阳和好船,似乎有一股冷冰冰的视线正盯着他的脖子看。 咕噜。 他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那当然是开玩笑的。”阿罗文僵着身体,拍了拍威尔的肩膀,“作为前辈,我能感觉到那丫头其实对你也是有好感的,只要你能采取死不要脸外加死缠烂打的攻势,就一定会抱得美人归,加油吧少年!” “……喔、喔。” 似乎是被阿罗文无形间的气势给吓到了,威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无视了从斯比娅和赛琉那里投过来的嫌恶视线,阿罗文小心翼翼地回头,想要知道自己这番回答有没有让玛丽卡感到满意。 然后阿罗文看到了:端坐在他身后的玛丽卡正一脸认真地用武器油擦拭着刀刃,做着每日必做的保养工作,看到他望过来,还可爱地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哇,被萌到了……个鬼啊!搞了半天都是自己在吓自己啊! 阿罗文顿时呈灰白色,软趴趴地倒在了桌子上。 好嘛,至少不用登船了,这是好事。 威尔显得很懵逼,先是被莫名其妙灌了一口鸡汤,然后又看见灌鸡汤的人忽然像没电了一样趴在桌子上,呈躺尸状……有种“到底是闹哪样”的感觉。 “威尔。”哈维尔忽然叫他。 “是!” 威尔立即站了起来,表现得有点神经质。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维尔的神情复杂,“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女孩,那就好好待她,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啊。” 哈维尔知道黑瞳的情况,作为帝国“暗杀者育成计划”的牺牲品,她那大量服用强化药的身体绝对撑不过三年,而且如果一直战斗下去的话,这个时间只会少不会多。 这段恋情注定会是一个悲伤的结局,如果是为了威尔好,哈维尔或许应该阻止他继续接近黑瞳才对,但大概是出于一种难言的怜悯和自责,哈维尔没有这样做。 可能的话,他希望那个名为黑瞳的少女获得幸福,哪怕这幸福极为短暂,如同镜花水月。 见到自家队长说得认真,威尔也端正了神色,他挠了挠头:“我……我明白了,我会这么做的。” 他如是说,殊不知这种说法,其实已经承认了“如果”这个前提的存在。 ------------ 第八十五章 危机迫近 宫殿内部,大臣的寝宫。 “有段时间没见了,时尚,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那深山老林里不出来呢。” 奥内斯特大马金刀地坐在大餐桌一边的主位上,油腻的肥手直接去拿盘子里的肉块,放进嘴里大肆咀嚼,这吃相让人不敢恭维。 “实验已经告一段落,就算继续研究下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更大的成果,所以我立即赶回来向大人汇报现在的进度,相信您一定会满意的。” 身穿白大褂的时尚老老实实站立在一旁,双手抱拳,面部朝下,没敢抬头去看一眼。且不说他内心的想法是如何,单看此时恭敬的作态,是绝对挑不出半分毛病的。 喉咙动了动,奥内斯特直接将嘴里嚼了一半的肉块咽下,即便隔了三四米的距离,时尚仍然清晰地听到了咕噜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无底深渊。 微微眯了眯眼,奥内斯特淡然地看着他,声音平淡至极:“我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没有兴趣,之所以全力支持你的实验计划,都是因为你说过能帮我干掉哈维尔——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以你现在所具备的力量,杀死他有几成把握?” 奥内斯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问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在其目光注视下的时尚却是瞬间冷汗淋漓。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回答没有令奥内斯特感到满意,那么等待自己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这、这个……” 时尚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排解一下心中紧张的情绪。 或许很多人都把奥内斯特当成一头只会吃的肥猪,以为他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现在的地位,但时尚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见过眼前这个男人真正可怕的一面,所以总是对其怀有莫名的恐惧。 对于奥内斯特,任何糊弄行为都是拿命在开玩笑,所以时尚稍微迟疑了一下,有点担心把话说得太满,但随即属于科学家的自信心又让他坚定地抬起了目光。 “请大人放心,我的研究成果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他的眼中露出狂热之色,“赫尔特,这项实验中最成功的实验个体,他的各项身体数据已经达到了人类极限的水准,再加上血肉融合中所得到的超级危险种的能力,就算是和那个哈维尔一对一的交手,我也有七成……不,八成的把握能够斩杀他!” 虽然时尚开口说出了夸张的推测,但奥内斯特却依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只有八成?”他的眼里流露出一股骇人的压迫力,“不够!我要的是百分百的把握你懂吗?绝对不能给那个混小子任何翻盘的机会!”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说法,时尚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一对上奥内斯特那森冷的目光,他的所有胆气顿时就没了,缩了缩脖子,默不作声。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啥就是啥。 瞥了时尚一眼,奥内斯特自然也明白他这是在强人所难,不过面对哈维尔,他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虽然很大程度将希望放在时尚的研究上,但他自己也不是全无准备。 “我可以让你进入帝具保管室。”他说,“里面所收集的帝具,你拿几件都无妨,给我最大限度强化你的武装力量!另外,『帝国暗杀部队』的指挥权也可以暂时交给你,如果这样都还杀不了哈维尔,你也不需要活着回来见我了!” 没想到奥内斯特居然会这么大方,无论是帝具还是他的直属部队都拿出来了,不过这也更加表现出他对哈维尔的忌惮,为了永绝后患,完全就是不计成本地投入。 时尚当即表态:“请大人放心,关于如何杀死那个人,我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只需要大人您在朝堂上小小运作一下,就能保证他完全落入陷阱之中。” 奥内斯特微微点头,随即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对了,我最近又招募到了一个新的手下,是西方王国挺有名的一个独行佣兵,实力上你大可放心,让他也加入到这次行动里,我想应该可以成为有用的战力。” “独行佣兵?”时尚皱了皱眉,疑惑地说,“听说这类人虽然实力强悍,但性格都有些桀骜不驯,很难臣服于什么人,大人您招募他付出的代价应该不少吧?” “代价确实有一点,那个男人胃口很大,普通的金额可满足不了他。”奥内斯特哼了一声,“不过反正这些钱都是从那群贱民身上榨取出来的,用完了再去拿就是了,也不算什么难题。” “……只是这样?”时尚眉头深锁。 钱财或许是很有吸引力的东西,但那也要看是什么人,时尚可不认为一个能当上独行佣兵的强人会是缺钱的主。他加入到奥内斯特的帐下,应该还有着其它什么目的。 “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得到和帝国最强战士厮杀一场的机会,这一点当然没问题,哈维尔绝对能满足他的期望。”奥内斯特嗤笑一声,“这群满脑子都是战斗的武夫实在是太好懂了,只要明白了他们想要什么,那么控制起来就方便多了。” 虽然对这些人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如奥内斯特这般的掌权者,最喜欢的就是像这种欲望鲜明的武夫。只要给了他们想要的,这群人就会老老实实地办事,很少会有背叛的情况发生。 毕竟他们都十分清楚,如果大臣倒台,最直接的利益受损者就是他们自己。除了缺心眼的家伙,否则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 “原来如此,大人的御下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明啊。” 毫无营养地称赞了一句,这次面见奥内斯特的目的已经达到,时尚正准备告辞离开,突然想起了回到帝都时听到的某些传闻,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向奥内斯特说上一句。 “说起来,帝都之中现在正传播着一些流言。”时尚说,“艾斯德斯将军,她这段时间似乎和那个哈维尔……走得很近。” 斟酌了一下用词,时尚有些牙疼地将“谈恋爱”三个字吞了回去,他见过艾斯德斯,自然知道那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女人,“恋爱”这个词说实话跟她完全不搭。 时尚是在怀疑艾斯德斯有背叛的可能,这么浅显的意思奥内斯特不会听不出来,只见这个肥胖过度的男人大手一挥,很是不在意地说:“这一点没有担心的必要,艾斯德斯虽然是个率性而为的女人,但也绝不会做出损害自身利益的事情……至于和哈维尔的那点破事,那大概是她兴趣使然吧。” 没有去反驳奥内斯特的话,对于艾斯德斯,时尚的了解其实也不多,并不清楚她在这件事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奥内斯特的说法虽然有一定的可信度,但不知为何,时尚的心里总有一团阴云挥之不散。当然,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他在杞人忧天,那就再好不过了。 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心事压下,时尚向奥内斯特行礼告退。 为了对付哈维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大概会相当忙碌,因为要部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准备工作已经做得相当完美,但时尚仍然不敢对哈维尔这个踩着无数尸骨上位的男人抱有任何小觑之心,他可还没活够呢。 不管怎么说,可以预见就在近期,一场血战已然是在所难免了。 ------------ 第八十六章 朝会 帝都警备队总部。 今天哈维尔又不在,是被艾斯德斯给强行拉出去约会了,这种情况差不多也成为了常态,身为部下的几人都表示很淡定,除了有点碎碎念的某大小姐和某单马尾外。 对于艾斯德斯这个不管怎么看都颇具威胁性的存在,平时相互看不对眼的两名少女难得达成了统一战线,尽管大家都是情敌,但弱势的两方会下意识抱团也完全无可厚非。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看艾斯德斯的眼神就能知道,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把少女们当成什么潜在的敌人,或者可以这样说——自傲自信如她,坚信自己可以凭借自身的魅力征服哈维尔,完全不觉得他会选择别人。 少女们感受到了那目光的含义,更加觉得气馁。 因为距离极近,她们自然看得出哈维尔的心态在慢慢发生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明显,看上去是一种量变,但如果长时间这样下去,量变也终有质变的一天。 所以少女们最近很苦恼,赛琉还算克制,斯比娅就明显看得出有些闷闷不乐了,那表情就跟每月按时一次的那啥来了一样。 而这种情绪,在某个女人到来之后,便愈发泛滥起来。 “很不错的红茶,茶叶的产出地是帝国东部的罗兰高地吧……啧啧,这可是很难入手的奢侈品呢,副队长还挺懂得享受的嘛。” 静静品茗的少女坐姿端正,娇好的身材勾勒出妙曼的曲线,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她身着一套类似于女官工作装的服饰,白色的衬衫为底,外面穿着黑色背心,下身是红格子的短裙,局部有着个人风格的修改,脑袋上戴着一个耳麦,有一种青春女孩独有的风情。 “毕竟这是我少有的爱好之一,入手确实难了点,不过难得有个强硬的后台,不多多利用一下岂不可惜?那些商人可没几个敢得罪哈维尔的。”阿罗文一边给少女沏上一杯新茶,一边笑着回应道。 仅从只言片语,就能看出这家伙利用哈维尔的权势在背地里干了多少肮脏的交易,听得赛琉暗暗握拳,觉得手心有点痒。 “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得到了有趣的情报呢。” 切尔茜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笑得像是一只狐狸。 女人天性就是记仇的,别看她现在和阿罗文相谈甚欢,但对于这个导致自己被抓,然后吃了一个月牢饭的罪魁祸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先抓住他一个把柄,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惩治他。 “喂喂喂,这事随便聊聊就可以了,别拿去跟哈维尔说啊,我会被杀的!” 阿罗文近乎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似乎冥冥中有深沉的恶意锁定了他,让他有种生命安全被危及的感觉。 “嗯,我不会说的。” 暂时是不会…… 腹黑少女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在哈维尔的授意下,切尔茜从两天前便正式加入了『猎鹰』,平时主要的工作便是参观学习,纯粹一个观赏用途的花瓶。 她所擅长的领域是潜入和暗杀,但关于这方面的工作最近都没有新的指令,而最根本的武力值则是拍马难及阿罗文和威尔等人,完全派不上用场。 文职方面倒是可以胜任,毕竟她在成为杀手之前所从事的职业是某个太守的秘书,不过『猎鹰』的文职工作大抵由兰一概承包,而赛琉则在一旁打下手,似乎也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所以新加入的切尔茜一下子就成了所有成员中最清闲的人,每天能做的就是和嫌麻烦不去练兵的阿罗文唠嗑,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以极高的天分从阿罗文那里学来了一手泡红茶的手艺…… 以阿罗文作为媒介,切尔茜迅速与『猎鹰』一众成员的关系缓和起来,这充分展现了她高超的沟通能力——作为一个杀手来说,少女确实是除了正面战斗以外的全能,脑子里所装的知识量连阿罗文也觉得恐怖。 渐渐地,大家也不去在意她原『夜袭』成员的身份了,毕竟有哈维尔作担保,他们对自家队长还是无条件信任的。 话虽如此,若是从最初印象便抱有成见,想要在短时间转变过来还是相当困难的。 斯比娅便是如此,到现在都还无法对切尔茜露出什么好脸色,这其中并没有特别的原因,纯粹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 切尔茜是被哈维尔直接带过来的,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斯比娅知道哈维尔或许是看上了她的能力,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但如此明显的特别待遇,还是让少女感到无法释怀。 最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叫切尔茜的女人居然和哈维尔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啊! 虽然哈维尔的宅院就像旅店一样房间极多,虽然里面的住户还有阿罗文、老管家法比奥和一干佣人之流,但即便如此,这个女人住在那里也完全不能叫人放心! 她注视哈维尔的眼神明显就有问题,而且那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心机婊,肯定会利用这良好的机会做些什么……比如说夜袭,夜袭,还有夜袭。 哈维尔虽然对大多数女孩都表现得冷冷淡淡的,但他毫无疑问也是一个身体健全的男性啊,万一一个没忍住…… 斯比娅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的表情十分纠结,陷入了非常严重的妄想之中。 - 与此同时,宫殿,朝堂之上。 “根据紫山城太守加法尔传达的消息,他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镇近日里遭到了一群不明危险种的袭击,那群危险种数量极多,并且从未在帝国有过记录。因为毫无防备,小镇里大多数人都被当场杀死,只有少数镇民得以逃脱……” 手里杵着一根黄杨木拐杖,乔利站立于群臣之首,正向小皇帝汇报着在帝国中部地区发生的一件轰动性的大事件。 成群的新型危险种袭击人类聚居地,并且在攻陷了小镇之后,还一直聚集在那里,完全没有离去的打算……这与危险种众所周知的习性不符,整个事件都透露着诡异。 负责管理那片地域的太守加法尔也曾尝试着派兵讨伐,但双方实力的不对等让他的士兵们死伤惨重,最终大败而归。 据那些经历了惨败的士兵所言,这群新型危险种有一个统率它们的头领,初步估计是一头超级危险种——这绝非一群受过简单训练的士兵所能对付的敌人。 别无他法,太守加尔法也只能将整个事件上报中央,希望帝都能够派遣可靠的战力替他们铲除这些威胁。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详细听完了乔利的报告,小皇帝鲁道夫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尽管年幼,但这位少年皇帝却是真心热爱着他的国家和他的子民,就如同他早逝的父皇一样。 在听到自己的子民惨遭屠戮,他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沉重的。 若是平时,恐怕这位年幼而没有主见的小皇帝会在第一时间求助于他身旁的大臣,但自从小时候的启蒙老师乔利归来后,通过与老先生的频繁交流,小皇帝已然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是皇帝,皇帝是统率群臣之领袖,不能在决策上过分依赖于某一个人的意见,那会导致决策有失偏颇,更不能把自己锻造成一个合格的君主。 于是他面向群臣,稚嫩的面孔上多了几分觉悟,说:“对于这等事态,众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奥内斯特那张肥脸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感觉很不好,这个从小被他各种洗脑的男孩已经逐渐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这位稚嫩的皇帝会慢慢变得成熟起来,然后走向自立,有乔利那群人在一旁推泼助澜,这一天的到来甚至不会太久…… 换句话说,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相较于奥内斯特那哗了狗的表情,乔利则是满脸欣慰,小皇帝的这番表现,说明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而属于改革派阵营的官员们,眼中亦是充满了希冀之色。 接下来,群臣纷纷进言。 “陛下,危险种固然凶猛,但帝国的骁勇之士亦不在少数,臣以为可将此事交由哈维尔将军处理!” “陛下,哈维尔将军乃是当代『帝国最强』之一,声名威震一方,斩杀一群肆虐的危险种定然不在话下!” “陛下……” 改革派官员几乎统一口径赞成哈维尔来解决此次事件,这固然有哈维尔是改革派代表人物,众人打着扩大其影响力的心思,更多的则是对哈维尔实力的信任。 以他迄今为止展现出来的铁腕手段,完全足以应付当前的事态。 大臣一系的官员自然有不同的看法,他们所支持的人选是艾斯德斯,这个在帝国的影响力能和哈维尔相抗衡的女人,毫不示弱地与改革派官员针锋相对。 小皇帝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谁的话都有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奥内斯特发话了。 “陛下,我认为把这次的任务交给艾斯德斯将军更为合适。”他说,“哈维尔将军近来劳碌甚多,先是讨伐『夜袭』,又是整顿帝都周边的治安,也该让他休息一下了。” 乔利怎会给艾斯德斯立功的机会,不等小皇帝回应,便抢先开口说:“为帝国劳碌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哈维尔将军岂会在意这些?而且如果能为陛下分忧,对为臣者来说亦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将军他定会欣然接受这个任务!” 奥内斯特不说话了,只是在心里阴恻恻地笑了笑。 让哈维尔去完成这个任务?他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无论是死在小镇里的几百条人命还是突然出现的新型危险种,都是时尚的手笔。 那是诱饵,为了暗算哈维尔而设下的诱饵,现在只待猎物咬钩而已。 奥内斯特很了解乔利的性格,如果自己一反常态地对哈维尔立下功勋表示支持或默许,这老狐狸肯定会起疑心,所以他将自己的态度伪装得和平时一样,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小皇帝见奥内斯特不再反驳,以为他们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于是点了点头,说:“那么,就决定由哈维尔将军全权负责此事!” 在朝会散去之后,乔利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离开。 走到大殿梯口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乔利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奥内斯特望了一眼,后者脸上那诡秘的笑容让他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 第八十七章 改变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警备队的会议室里,乔利正向哈维尔叙述着今日朝堂上的决议,后者听完后皱着眉头沉思起来,手指在桌面上极有节奏地轻点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乔利回忆起朝堂上大臣那诡异的表情,慎重地说,“这些新型危险种来历不明,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行事。” “我会的。”哈维尔轻轻点头,“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但我想这一次的事件应该跟大臣有极大关系……不过单纯的猜测并无意义,想要搞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还是要去现场探查一番才好。” 哈维尔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所以这边的消息刚刚传达,他就已经有了动身的打算。 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已知的情报,推测大概会和很大数量的新型危险种交手,他也没打算吃饱了撑的一个人去莽,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几个部下。 “阿罗文、玛丽卡、赛琉,还有斯比娅,你们跟我走一趟,威尔和兰负责在帝都留守。”哈维尔挑选了几人,随后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久违的讨伐任务,敌人是不知名的新型危险种,都给我做好临战准备!” “是!”被念到名字的几人齐声说。 和外界的传闻不一样,哈维尔并不算是一个严苛的上司,他和部下间的交流也一直都挺随意,然而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股凛冽的气势便会自然而然散发出来,被他目光扫到的几人皆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就好像阅兵式里站在最前面的标兵。 看着哈维尔坚实的背影,乔利那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见过哈维尔最沮丧的时期,当年雷克特被杀的打击差点让他一蹶不振,万幸的是这个孩子挺了过来,然后凭着一股气势完全超越了他们这些老家伙。 “雷克特……”他低声喃喃着,“你在天国里也大可以安心了,看看这孩子,多么像曾经的你……自信果敢,勇往直前,当年你未曾做到的事情,相信他会代替你完成的。” 逝者已矣,然而唯有信念会一直传递下去,这是活下来的人们应该去做的事情。 “那么队长,祝您一路顺风。”兰微笑着说。 “真可惜啊。”威尔一脸遗憾之色,“我本来还对这群新型危险种挺感兴趣的……” “帝都里也需要留有一定的守备力量才行。”哈维尔说,“光是兰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那我呢那我呢?”切尔茜指了指自己,“我又该做些什么?” “嗯?原来你在啊。”哈维尔瞥了她一眼,“像你这样的战五渣就跟平时一样留在帝都打酱油好了。” “咕……火大!” 切尔茜的额角顿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十字,她素白的手掌紧握成拳,想要发飙,但考虑到两者间战力的绝对差距,只能不甘心地咽下这口气。 “切尔茜,不如你来帮我处理警备队的文案工作吧。”兰笑着打了个圆场,“你似乎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有经验的样子。” “嗯嗯,没问题,交给我吧!” 切尔茜连连点头,又悄悄在哈维尔看不见的地方对他竖了根中指,看得兰哭笑不得。 “跟某个坏心眼的抖S队长不一样,兰你真是一个好人呢。”切尔茜说。 “呃……谢谢。” 意外收到了一张好人卡,兰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不过他好歹也是一个有恋人的人生赢家,不多时便将心情调整了过来。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的话,那就原地解散。”哈维尔说,“各自整理好任务用的装备,三十分钟后到阿尔弗雷德那里集合!” 向老先生乔利点头示意之后,哈维尔率先迈步离开,其它被点到名的成员也跟随着相继离去。 “那么父亲大人,我去去就回。”斯比娅说。 “万事小心。”乔利说。 “嗯。” - 帝都城外,一条宽阔的护城河环城而走,花岗岩砌成的高大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三三两两的兵士伫立于此。 他们身穿甲胄,全都配备有大剑圆盾,眉眼之间神色坚毅,像一颗颗顽固的钉子一样定格在那里——他们是守护者,作为帝都的第一道防线存在于此。 而在城墙四角,则有四座更为高耸的哨塔,站在上面视线开阔,方圆十里一览无余。 忽地,有风起,呼呼而过,宛若来至高天之上。 士兵们纷纷寻声望去,只见城内一道黑影冲天而起,裹挟着烈风,扰乱大气,以极其恐怖的速度从天空上飞驰而过,而后不见踪影。 从黑影出现到消失在天际,整个过程不过数秒之余,但仍有不少眼尖的士兵看清了那黑影的大致轮廓——乌亮的黑鳞,狰狞的利爪,张狂的蝠翼,以及庞大的身躯,那是能给予人们莫大恐怖的怪物! “刚才飞过去的……是龙吧?” 有士兵不确定地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啊。”旁边的士兵回应说,“你是新来的可能不太清楚,那是哈维尔将军的坐骑,听说是头超级危险种……将军有时执行公务就会像这样乘上它飞出去,也不是什么很难遇见的事,你慢慢会习惯的。” “嘶!你说啥?那头龙居然是超级……”那士兵倒抽一口冷气。 他是被超级危险种的名头给吓到了,对于普通士兵来说,那种等级的存在就是行走于人间的灾祸,能与之联系起来的只有死亡、毁灭与噩梦。 一想到这么危险的东西刚才就从自己头顶上飞过,他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冲到天灵感,整个心脏都拔凉拔凉的。 “不就是超级危险种吗?大惊小怪。” 看到同僚这般表现,回话的士兵一下子就有了优越感,话语间更是多了几分卖弄之意。 “我跟你说,帝国另外一位年轻将军——艾斯德斯将军的坐骑也是超级危险种,我记得是一头长着银色对角的红龙,还会喷火呢……”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停住,就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先前的士兵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他的嘴巴张得老大,眼睛则是直愣愣地望着某个方向,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寻着他的视线望去,士兵的眼前立时浮现出一抹炫目的冰蓝色,身着戎装的绝美女子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城墙之上,长风吹拂着她的秀发,给这充满魔性之美的女人更添几分魅惑人心的妩媚。 “艾……艾斯德斯将军!” 随意挥了挥手,没有理会那两名因为她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失态的士兵,艾斯德斯只是抬头望着遥远的天际,那是哈维尔他们消失的地方。 “已经走了吗?真是的,本来还想要提醒他一下的。” 艾斯德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似乎是在埋怨哈维尔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就直接离开,这让刚刚得到消息的她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 “大臣这一次是要玩真的,不小心一点的话,就算是你,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她低声喃喃着,“不过你可是我看上的男人,这种困境应该难不住你吧,不准你输给大臣哦。” 说出了这样的话,然而,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这并不是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 她所信奉的是“强者生存弱者消亡”的丛林法则,死掉的家伙只是因为自身的实力不足,仅此而已。 哈维尔若是死在了大臣的暗算之下,那也只能证明他不过这种程度的男人罢了。 本该如此。 但是,燃烧在胸口之中的这股“不想他死去”的灼热情感,又该怎么解释呢? 艾斯德斯将手放在胸前的恶魔纹样之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都是你的错哦,哈维尔。”她轻声说,“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等你回来后,可一定要好好听我抱怨一番才行呢。” ------------ 第八十八章 行动前 帝都中部地区,某个隐蔽的森林里。 带领着自己的小队驻扎于此,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罗隐一直都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虽然对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妖男很不感冒,但既然是教官交托的任务,罗隐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端正心态。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然而只要一想要这次任务的内容,他就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服从Dr.时尚的指挥,对离开帝都的哈维尔一行展开袭杀。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任务,杀人而已,类似的事情他做过无数次,频繁到内心都已经产生了麻木感。 罗隐对自己的实力是很有信心的,至今为止也从未失手过一次——只要是被他盯上的目标,下场唯有一死。 但那个男人不一样。 对,哈维尔·萨尔蒙多,他并不能一概而论。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连正式的交手都未曾有过,但罗隐知道——那个男人,是深渊。 不可触及的深渊,亦是不可战胜的深渊。 就算自己挥舞着刀子去向他发起挑战,想必结果也是完全也可以预见的。 必败无疑。 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一个事实。 大臣视哈维尔为心腹之患,想要除掉他,所以在这一次的行动中一口气调用了连同自己在内的一百名精英杀手。 这已经是帝国暗杀部队的绝大部分力量了,要是全部毁在这里,这个组织也就彻底名存实亡了,可见大臣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而仅凭这些,还不够。 就这种程度的武装力量,除了拿去给哈维尔练练手感之外,基本没用。 大臣想必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除了他们这些直属于大臣的帝国杀手之外,还有另外一支部队也出动了。 那支部队叫做“时尚部队”,简直是糟到让人无从吐槽的名字,但却是帝国首席科学家Dr.时尚一手打造出来的改造人部队。 罗隐曾远远观察过那支部队里的士兵,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一种相当惊悚的感觉。 可以想象吗?足足几百人的大部队,在行军中却听不到一丁点多余的声音,唯有一片可怕的沉默。 罗隐可以确定这些人都还活着,然而他们看起来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死人没多大区别,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像是饥渴的野兽,充满了攻击欲望。 ——人造军队。 这支部队的成形一定经历了很多残忍可怕的人体实验,但这和罗隐并没有关系,他只关心这些人能不能在战斗中派上用场,而答案是肯定的。 这样的结论,让他感觉安心不少。 但彻底放下心来也是不现实的,那个男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即便是面对一个军团的战力,也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这段时间罗隐都在思考,他在脑子里推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数种情况,并且准备好相应的对策。 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是不错,但万一行动失败,他也要为自己留下全身而退的后路。 无论如何,罗隐都没有为大臣豁出性命的打算。 - “怎么了,小子?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旁边说话的人是一个独眼的红发大汉,他就坐在罗隐的不远处,背靠在一根巨木上小憩着,似乎是注意到了后者的心不在焉,那张粗旷的国字脸凑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罗隐摇摇头,随意地说,打算敷衍过去。 眼前这个名为西格蒙德的男人他其实并不熟悉,因为严格来说对方应该是时尚那边的人,却偏偏凑过来和自己的部队同行,给出的理由是不想和那个人妖博士呆在一起,不自在。 想了想关于时尚的传闻,罗隐大抵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不过既然是不熟悉的人,那么罗隐也没有必要去和对方套近乎。 “哈哈,别这么冷淡嘛,小子。”西格蒙德似乎并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说,“我们现在可是共同战线的战友啊,不多加深一点了解怎么能行?” 罗隐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记得你是西方王国的人,为什么要来趟这滩浑水?帝国上层的权力游戏应该跟你没有关系吧?” “因为是委托。” “委托?” “对。”西格蒙德说,“佣兵就是这样的职业啊,只要你给得起钱,再危险的工作都可以去完成……那个叫奥内斯特的,就是一个大金主呢。” “你可能会死的。”罗隐冷冷地说。 “作为一个职业佣兵,我早已有了随时会因为任务而死去的觉悟。”西格蒙德洒脱地说,“况且死在战场上,对我这种人来说本就是最好的归宿。” 顿了一下,他又突兀地大笑起来:“如果在家里老死病死,那才是最滑稽最无聊的结局呢!” “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罗隐摇头。 确实无法理解,活下去有什么不好呢?特意去找死那是傻子才有的行为。 罗隐从小就是个街头流浪儿,食不果腹的每一天让他更为深切地明白生命之可贵。 为了活下去,他逼迫自己强大起来,从皇拳寺的入门试炼到帝国暗杀部队的杀手生涯,无数的生命为之殉葬。 这一路走来,原本只会抓起石头向他人示威的倔强男孩,已经变成了无血无泪的阴影杀手。 虽然一切都改变了,但罗隐还是那个罗隐。 他的愿望从未改变过,那就是活下去,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未来。 所以,对于西格蒙德这种战斗狂热者的说法,他不能理解,也嗤之以鼻。 看出了罗隐眼中的意思,西格蒙德却也没有要与之争论的想法,大笑几声之后便毫无在意地说起了其它话题:“你觉得我可能会死?那个叫哈维尔的家伙真有强到这种地步?” 罗隐直视着西格蒙德赤红色的独眼,又瞥了瞥被他搁置在一旁的那两柄造型狰狞的巨大战斧,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说:“你确实很强,就算是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拿下你,但如果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是无法战胜那位‘审判之矛’的。” “如果再加上你,还有你身旁的小姑娘呢?”西格蒙德说。 尽管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西格蒙德却没有对这个手持黑白双剑的女孩产生过轻视的想法,能在佣兵这个高危行业混得如鱼得水,他的眼力也是相当不凡的,一个人危险与否还是大抵判断得出来。 忽然被提及到,静坐在一旁假寐的柯莉特顿时睁开了漂亮的大眼睛,在理解了西格蒙德的提问后,她将目光投向罗隐,显然也对这答案十分感兴趣。 这一次罗隐沉默的时间相当长,他皱着眉头思索了近两分钟后,这才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可以一试。” 可以一试,这并非什么确定性的回答。 悲观点来想的话,也就是可以豁出性命去赌一赌几率,但仍有极大的可能会惨败。 所以柯莉特的秀眉微微皱起,她用牙齿轻咬着下唇,没有言语。 对手的强大远超她的预料,这让她的心里开始升起隐隐的不安。 与柯莉特的担忧相反,西格蒙却是豪声大笑,那笑声引得周围的杀手纷纷侧目,其中所透露出的兴奋和狂热之意,任谁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哈哈哈哈,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家伙存在啊!”他大笑说,“有趣!太有趣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和那个男人交手了!” 给西格蒙德说明了对手的强大,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罗隐微微错愕了一下,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不可理喻。 “疯子。”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着,随即轻叹一声,背靠粗大的树干,闭上眼睛,打算结束这段没有意义的谈话。 突然,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的双眼又霍然睁开,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密林中的某个方位,嘴里轻咤一声:“什么人?出来!” 西格蒙德和柯莉特显然也有所察觉,后者立即拔剑在手,严阵以待,而西格蒙德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毫无在意地别过头去。 “嘻嘻嘻,真不愧是号称‘暗部第一杀手’的罗隐,很有一手嘛。” 密林的阴影中忽然响起诡异的男声,随即一个身披长风衣、头戴宽檐帽的精瘦男人从上方跳跃至他们身前。 “我名多洛玛。”他向众人微微一礼,“特来传达时尚大人的命令。” “你直说便是。” 罗隐认得这个男人,他在时尚部队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是个擅长偷袭的家伙,但这种程度的潜行术还入不了罗隐的眼。 时尚喜欢把自己的手下比作将棋里的棋子,而面前这位,则是被称为“桂马”的改造士兵。 “哈维尔·萨尔蒙多已经出现了,时尚大人希望罗隐队长做好奇袭准备。”多洛玛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红发大汉,“还有西格蒙德,你也差不多该回那边去了,时尚大人一直没有看到你,现在可是非常生气的。” “知道了知道了。”西格蒙德起身,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区区一个小杂鱼,别对本大爷说教。” 西格蒙德就是这种性格,能够让他和颜悦色交流的只有强者,至于一些没实力没骨气的弱渣,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你!” 多洛玛面色一怒,但终究还是不敢惹恼西格蒙德,只得把这口气咽下。 “哼,废物。” 西格蒙德眼中的不屑愈甚,随即又扭头对罗隐挥了挥手:“那么再会了,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之后记得陪我打一场。” “一定。”罗隐点头。 看着西格蒙德和多洛玛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树林中,罗隐的眼神终于褪去了平淡,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准备行动。”他扬手说。 “是!”九十九名精英杀手的声音整齐嘹亮。 罗隐取下悬挂在腰间的小丑面具,将其戴在自己脸上,面具的眼孔之中是一对犀利而又深邃的黑眸。 作战开始,目标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哈维尔·萨尔蒙多。 说实话,就算是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的罗隐,这一次也有些心里没底。 这一战过后,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呢? ------------ 第八十九章 杀戮 凉风镇。 这是隶属于中部地区紫山城的一个平和小镇,此地位于两山之间,属于山坳地带,肥沃的土壤和适当的光照让镇民们得以靠农耕自给自足。 因为山林里猎物丰富,某些猎户用打猎得到的毛皮、牙齿等材料去临近的紫山城中贩卖,这也是小镇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而现在,原本风光秀丽的小镇已然有了破败之色,危险种们可不懂得遵守什么规矩,它们只知道破坏破坏破坏,此时仍可以看到这些有着人类轮廓的怪物们在小镇里不停爬行走动。 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耕地,千疮百孔的房屋,街道上遍布着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因为是在寒冬之季,这些尸体都还没有发臭,如果换个炎热的季节,也许还会有引发疫病的危险。 就算能把这些畜生全部驱逐出去,这个小镇想要重新恢复生机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吧? 某个可以窥得小镇全景的山坡之上,哈维尔等人注视着眼前这凄惨的一幕,默然无语。 “哈维尔大人,属下只能带路到这里了,再靠近的话,也许会被那些危险种察觉到。” 站在哈维尔身后,身为地方警备队队长的乌戈神色恭敬,他浑身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下意识蹦直起来,眼中甚至流露出隐隐的狂热之色。 也不怪他如此失态,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平时所能接触到的最上级官员就是紫山城的太守了,能与哈维尔这种讨伐异民族的帝国英雄面对面交谈,对他来说就好像做梦一样。 “辛苦了。”哈维尔向他点头,“你尽快回紫山城吧,这里待会儿可能不安全,记得明天带人过来搬运尸体就行了。” 凉风镇只是一个小地方,地图上并没有标识,所以乘着黑龙飞速赶来的哈维尔第一时间便找上了紫山城的太守,加尔法。 哈维尔希望他能提供一个向导作为协助,而加尔法自然是满口答应。 眼前这个显得有些拘谨的大龄青年便是加尔法介绍来的,他是上一次讨伐队的领导者,虽说经历了一次惨败,但好歹也算搞清楚了附近的地形,带路自然不在话下。 “是!请大人小心。” 目送着乌戈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哈维尔扭过头,重新望向那遍布人形危险种的小镇,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镇民和战士们的尸体,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 虽然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但哈维尔对这些人的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无法像斯比娅或赛琉那样用混杂着悲伤和怜悯的心情去看待眼前的事情。 或许是生于乱世,所触及到的死亡太多,无数战友的死让他的内心感到麻木,而眼前这些陌生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 哈维尔隐隐有种感觉,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早就坏掉了。 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哈维尔保持着一贯的漠然神色,头也不回地说:“立即整理装备,十分钟后,我们就杀进去!”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不要放跑一只。” “是!” - “轰——!” 忽然传出的巨大轰鸣引起了徘徊在小镇周边新型危险种的注意,那是赛琉的炮击,和往常一样,擅长使用热武器的赛琉作为小队的主要输出口和集火口,牵制住了绝大部分主力。 这群新型危险种大都三米以上,有着类似于人类的灰白外形,但那丑陋狰狞宛如恶鬼一样的面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将之和人类联系起来。 “吼吼!” 嘴里发出非人的吼叫,人形危险种的双目流淌着血一般的色泽,那里面唯有杀戮和破坏的原始欲望。 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向着赛琉猛扑过来,然后又逐一被霰弹枪射穿脑袋,就算偶尔有漏网之鱼,也无法抵挡变身后小可的铁拳轰击。 与此同时,在镇子的另外三个方向,阿罗文、玛丽卡和斯比娅也纷纷杀了进来,如同战场上最骁勇的战将冲入敌阵,一路上尸首分离、心窝爆碎,没有一头危险种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持续着如此高效率的杀戮,却仍有数不尽的危险种从角落里冒出来,战况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敌军总数大概有两百,实力大都是一级危险种或上级危险种,只有少数有着特级危险种的强度……想要杀光它们,大概需要一点时间,然而不足为虑。” 天空之上,哈维尔背生一对青色风翼,从高处俯视着整个战场,用一种绝对理性的态度分析着当前的战局,脸上的神色冷静沉着。 他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战场上游荡着,一级和上级的杂兵被他直接略过,这种实力就连斯比娅也能一个打十个,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有遇到特级以上的精英,他才会悍然出手剿灭。 说是出手,也不过是一招的程度。 骑枪的枪刃在哈维尔的控制下暴涨数米,以一种绝对无法闪避的速度劈下——别说特级,就算是一般的超级危险种,也别想在这一招下全身而退。 一斩两断! 或是左右分离,或是上下分离,暴露在眼前的骨骼脏器跟人类一般无二。 “嘛,也就这样了。” 感觉有些无趣,哈维尔继续扫荡着周围的猎物,这些特级虽然块头比一般的危险种大上不少,差不多有十米的样子,但对他来说其实也没差,都一样是垃圾。 又随手解决了一头不要命扑过来的畜生,哈维尔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眼神四顾,而后皱下眉头,自言自语说:“情报不是说领头的是一头超级危险种吗?为什么没看到?” “吼吼吼啊啊啊啊——!” 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反驳哈维尔一般,震耳欲聋的狂躁吼声顿时从山的另一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中,一个目测三十余米的巨人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庞大的体积最起码也是阿尔弗雷德的两倍。 “……真是个超级大块头,有点麻烦了。” 倒是没有被这宛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震慑住,不过这种大小的话,通常的战斗方法也就失去了效果,想要解决它,还是得放大招才行啊。 完全没有废话的意思,哈维尔单手抄起手中的骑枪,枪尖朝前,手背上的青筋忽地暴起,可以感受到可怕的力量正在迅速聚集。 而那无穷无尽的风之粒子亦是汇聚过来,包裹住整个枪身,天青色的光华充满了魔幻般的色彩,给这骑枪再度加持了切割和贯穿之力。 ——巨力投枪! 哈维尔手臂猛地一抡,天青色的骑枪霎时间化作流星横贯而去,以超越声音的极速瞬间突破了巨大怪物的胸膛,炸出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狰狞豁口! 直到此时,迟来的音爆之声才响彻周围,暗红色的血液混杂着内脏碎块从伤口处滴下——如此重创,就算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超级危险种,也很难有存活之理。 然而。 “吼吼吼吼吼吼——!” 巨人般的怪物却全无受到重创的表现,依旧是生龙活虎,庞大的身躯猛扑过来,沿途踩踏了七八座房舍,如同山丘一般巨大的拳头击打向半空中的哈维尔。 这一拳并没有奏效,哈维尔用风元素幻化出来的巨大手掌将其抵御住,磅礴的风压吹乱了他额前银白的发丝。 感受到那重拳所带来的绝然力道,哈维尔神色平静,驱使着天青色巨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就是顺势一翻,直接将这个怪物撂倒,压塌了周围一大片的建筑物。 “心脏被毁掉也杀不死么……” 哈维尔自语着,视线慢慢上移,最终锁定了巨大怪物脑袋上的人形状生物,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这畜生是怎么回事,但那个应该就是要害位置吧?” 天青色的流光飞驰而过,以哈维尔加持风之翼的速度,几乎是刹那间便来到了巨人的脑袋上方,然后单手虚握,一把巨剑瞬间成形。 怪物还待反抗,但哈维尔显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手起刀落,一颗头颅顿时就飞了出来。 下一秒,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怪物立即没了生息,庞大的躯体瘫痪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 第九十章 不平静的夜晚 哈维尔独自一人站在巨大危险种的脑袋上,摸着下巴沉吟不语,他那一双幽深的紫色眼瞳中流露出探究和思索之意。 针对新型危险种的战斗已经结束,整个小镇都被清扫了一遍。 此时,斯比娅和玛丽卡正结伴四下巡视着,确认有没有漏网之鱼。 而趁着这个空当,哈维尔则抱着好奇的心态对这些危险种进行了一番调查,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它们很像人类,尤其是被禁锢在巨大危险种脑袋上这位,他就是一个人类。 看着眼前的无头尸体,哈维尔的眼神慢慢凝重了起来。 那个被他一剑斩飞头颅的人明显是男性,而他的身体则是一副被束缚的姿态,巨大危险种的躯体上也多少有一些人工的痕迹。 面对这些具有偏向性的证据,哈维尔不得不往人体实验、人体改造方面进行思考。 而据他所知,整个帝国与这种不人道研究有关联的人物只有一位。 ——Dr.时尚。 大臣最忠实的爪牙之一,同时也是一个具有极高知名度的科学家,据说在西方王国那边,也有不少他的崇拜者。 哈维尔看不上这个人下作的研究,但却无法否认他出类拔萃的才能。 如果是他的话,确实可能拥有把人变成危险种的高端技术,而眼前这超脱常识的一幕,也有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念及此处,哈维尔又联想到这次诡异的任务——指使危险种进攻人类聚居地,屠杀镇民,并且占据这里引起朝廷的注意,或许这全部都是奥内斯特的诡计。 那么奥内斯特想要达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寄希望于这群畜生能够杀死他? 完全没可能。 奥内斯特虽然只是头肥猪,但最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不会抱有这种不知所谓的侥幸心理。 想要杀他,眼下的布置也未免太儿戏了点。 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奥内斯特一定还留有后手,而这后手必然足以威胁到自己的生命,至少在奥内斯特看来是这样。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以那头肥猪谨慎小心的性格,又怎会轻易出手? 这样想着,哈维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更加谨慎一些,虽然有自信能够正面击溃奥内斯特的一切阴谋,但万一阴沟里翻船了,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笑了。 “怎么样,有没有看出这些怪物的来历?” 就在这时,阿罗文从哈维尔的正后方走了过来,他的衣服上半点血迹也没有沾染,一身清爽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阿罗文的身后,赛琉沉默不语地跟着,情绪有些低落。 她和阿罗文被分在了一组,在小镇各处寻找幸存者的踪迹,然而一无所获。 因为无法逃脱而选择躲起来的镇民其实不少,但在新型危险种那敏锐的嗅觉和听觉之下,他们便如同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一样,被一个一个吞噬殆尽,只留下残缺不全的尸骸。 阿罗文显然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所以并无意外之色,而抱有侥幸心理的赛琉则是沮丧不已,残酷的现实再次给她上了一课。 “这是人体实验的产物,幕后指使的人除了奥内斯特不作他想。”哈维尔说,“这大概是针对我的阴谋,一定还有后续计划,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的。” “我猜也是这样。”阿罗文的双眼微微一眯,闪过些许冷色,“这群不把人当人的混蛋,真他妈的该死!” 顿了一下,他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迎击。”哈维尔淡淡地说,“奥内斯特既然有胆将自己的猪肘子伸过来,那就要随时做好被我剁下炖汤的准备,正好我最近也有些厌烦杀一些杂鱼了。”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其内在却是杀意凛然,就算只是在一旁听着,也让赛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我们回来了。” 带着几分疲惫的女声从旁边响起,是斯比娅的声音,众人偏头看去,只见斯比娅和玛丽卡已经从小镇各地巡视归来。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经历这种尸横遍野的战场,斯比娅的面色有些苍白,那英气满满的俏脸也显得柔弱了几分,看上去我见犹怜。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下一刻就要呕吐出来一样。 但哈维尔可没有任何体谅她的想法,斯比娅既然选择了战士、选择了军人这条路,那么这地狱一般的光景便是迟早都要适应的,而且早一点比晚一点好。 “所有新型危险种都确认死亡,没有一只逃脱掉。” 汇报的人自然还是斯比娅,玛丽卡不善交谈,一天半天一字不言也是常有的事,大家早就对此习于为常了。况且每个人的个性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无须强求。 “嗯,你们辛苦了。” 哈维尔微微颔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夕日西沉之景映于眼帘。 帝都距离这个小镇很远,单程大概也需要小半天的时间,现在赶回去已是不太可能了,不如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启程。 “天已经暗下来了,今晚就在这个小镇将就一下吧。”哈维尔提议说。 “……要、要在这里过夜吗?” 斯比娅看了看周围,下意识揉搓着手臂。 “虽然小镇的损毁十分严重,但仍有很多房屋没有被破坏,自己选一间住就是了。”哈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难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害怕幽灵鬼怪之类的玩意?” “我我我我才不怕呢!” “斯比娅。”玛丽卡难得开口了,一脸理解地对她说,“害怕的话,就和我一起睡吧。” “呜呜,连玛丽卡也笑话我!” 斯比娅双手捂住自己发红的脸蛋,一头埋进了玛丽卡的胸部,而玛丽卡则带着一抹宠溺的微笑抱住她,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脑袋。 阿罗文无言地看着这一幕,感觉受到的刺激有点大,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百合花盛开的美好画面,然后他又回过神来,迎上了赛琉那充满鄙视的眼神…… “那就这么决定了。”哈维尔见众人没有意见,缓缓说,“现在解散,自己去找合适的房舍休息,晚上要注意保持警惕,别睡得太死了……我想,今夜大概不会平静。” - 深夜,万籁俱静之时,规模不大的凉风镇内唯有死一般的沉寂。 凄婉的夜风吹过,小镇外的森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鬼灵在哭嚎,令人不寒而栗。 黯淡的月色下,一道道幽灵一样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迅速包围了整个小镇。 他们的行动有条不紊,每两个人之间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彼此用手势来交流讯息,显然是训练有素之辈,那一双双眼睛里有着机械般的冰冷和漠然,彻骨无情。 ——帝国暗杀部队。 他们是杀人者,此生存在的意义,便是斩杀眼前的猎物。 而在小镇的东南方,七百余米,某个断崖之上。 “时机已经成熟,现在正是他们的警惕心最为松懈之时,也该动手了。” 时尚迎着夜晚的长风站在断崖边上,白色的大褂随风而动,让他顿时有了几分属于学者的睿智和博学气息。 他扶了扶眼镜,一脸智珠在握的自信表情:“西格蒙德,对新兵器熟悉得怎么样?” “这种玩具捣鼓两下就会了,没啥问题,随时都可以使用。” 西格蒙德依旧是那副标准的佣兵装扮,但他此时的装备又多出一个巨大的黑箱,这黑箱的表面摸上去是一种微凉的奇特金属,乍看像一具沉重的棺材,但红发大汉却能轻松地将其背在身后。 这是时尚所研发出来的最新兵器,虽不属于帝具或臣具之列,但却同样拥有着可怕的威能。 ——十王之裁决。 听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被贬低为玩具,时尚的脸色顿时沉下,布满了愠怒之色。 如果换作平时,他肯定当场就发飙了,但现在不行,西格蒙德是非常重要的战力,这时候闹矛盾那就是作死。 所以他只能把心头这口气压下,并且不断对自己说,不要跟这个脑子里长了肌肉、一点眼界都没有的家伙怄气,气坏了算自己的,不值当。 一个深呼吸,时尚竭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正常一点,他对西格蒙德说:“准备炮击,将凉风镇夷为平地!” “好咧!” 西格蒙德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随后按下黑箱外延的某个机括,伴随着机械转动的咔咔声,特殊金属制成的黑箱竟是眨眼间变形成了一架肩扛式大型导弹炮,炮口直指七百米外的凉风镇。 “六号武装,变城弹道弹……发射!” 调整好坐标之后,西格蒙德怪叫一声,粗大的炮口喷吐出炸裂般的火花,震声如吼如雷,站在周围的几人都感觉耳朵有些发懵,仿佛一瞬间失聪了一般。 与此同时,远方的凉风镇在数枚大型导弹的轰炸下,顿时形成了毁灭性的冲击大爆炸,燎原的烈火燃烧了起来,灼热的火熄一瞬间吞噬了整个小镇。 烟尘滚滚而来,蔓延向四周和天空,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似乎是某种信号,就在可怕的爆炸发生之后,原本潜伏在森林中的暗杀者们立即冲了出去,他们在奔袭中拔出自己的武器,一道道寒光在暗月的映衬下分外渗人。 而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如同爬行生物一样的强化步兵,他们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然后义无反顾地扑入这大火之中。 目标只有一个,哈维尔·萨尔蒙多! 战端,全面爆发! ------------ 第九十一章 围杀 “哈哈哈哈哈——真他娘的爽!带劲!” 西格蒙德放肆大笑着,远方的火光清晰可见,轰鸣声亦清晰可闻,充斥于他骨子里的破坏欲望令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和迷醉。 他按下机括,导弹炮顿时变形成为原来黑箱的模样,接着他二话不说,直接从断崖上跳了下去,数秒后,他从几十米的高空安全落地,然后径直奔向那战火熊熊之地。 “本大爷找乐子去了!人妖博士,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等我的消息吧……” 断崖下方传来西格蒙德粗豪狂野的声音,从清晰到模糊,逐渐消逝于耳畔的大风之中。 时尚的脸色相当难看,就跟吃了大便一样。 不光是气恼西格蒙德无视他的命令擅自出击,更多的还是因为那句“人妖博士”,任谁被这样称呼一下都不会感到高兴。 “该死的肌肉蛮子,你最好给我死在这里!” 嘴里忿忿咒骂着,发泄了一下不快的心情之后,时尚也没去管这个临时招募的雇佣兵,本来这次给他的定位就是自由行动。 像这种擅长单兵作战的战士,在战场上放养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他会像嗅到血腥味的猎犬一样,咬碎所有猎物的喉咙。 与其浪费时间去关心那个战斗疯子,不如多想想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严酷战斗。 几枚特制的大型导弹轰炸下去,整个凉风镇都被波及,火焰和浓烟蔓延,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的景象,很难想象会有人能幸存下来。 但这个世上并不缺乏脱离常理的人,哈维尔·萨尔蒙多就是其一,现在就欢呼胜利未免为时过早。 那是一个无数次从地狱般的战场上归还的男人,并非什么阿猫阿狗,时尚可不认为单凭大型火器的轰炸就能将他杀死。 真要这么好对付,那个人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了。 况且不仅仅是哈维尔,他那几个身手不差的部下,也不见得就已经死了。 摇了摇脑袋,时尚排除心头杂念,他方形镜框下的双眼微微一凛,精神状态变得如同机械一般冷酷而理性。 他一边让眼睛、耳朵、鼻子给他汇报现场的状况,一边又通过小型对讲机直接指挥身处前线的时尚部队,以追求最大限度地掌控战局。 时尚对自己的“棋子”很有信心,那是他毕生研究的精华所在,是智慧的结晶,才不会输给一群只知道锻炼肌肉的蠢货呢。 人体改造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一无所长的普通人轻松虐杀精英士兵,也能让实力陷入瓶颈的战士轻易获得突破——力量什么的,简直唾手可得。 就算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是哈维尔,这个拥有着“帝国最强”“审判之矛”等诸多名号的男人,他依然毫不畏惧,他坚信科学的力量是最伟大的! “多洛玛、贾桑、托比……还有赫尔特,你们也去吧,让猎鹰那些人见识一下时尚部队的力量!”时尚头也不回地下令。 “遵命,时尚大人。” 身后昏暗的丛林中传来轻微的应答声,宛若消逝于风中的低语。 片刻之后,原本徘徊于此的几个气息都消失无迹,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 - 狼烟之地,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将整个小镇都变成了废墟,火光照亮周围,能看到无数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横穿而来,那是紧随帝国暗杀部队冲进来的众多强化步兵。 他们的身体素质都远超常人,而且切除了痛觉神经,是最凶悍的士兵。 相对的,他们的大脑也因此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思考,服从最简单的命令。 比如说,杀戮。 “吼吼吼——!” 天空中传来威势十足的哮吼,那是位于食物链顶端、拥有毁灭性威能的可怕生物。 忽然,一记骇人的冲击炮从高空直击而下,落入强化步兵的列阵中央,而后爆炸声起,气浪将周围的强化步兵全部掀飞,一瞬间便有七八十人直接丧命,在冲击炮下化为齑粉。 然而这些强化步兵的总数超过四百,就算突遭重创也不至于完全丧失战斗力,只需要一段不长的时间,他们便能从这混乱中恢复过来。 但得到自己主人命令的阿尔弗雷德却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它那庞大的龙躯从天而降,轰然坠落在地,将一群扎堆的强化步兵直接压死,然后脚掌并用,像拍苍蝇一样一下一下轰击地面,一时间惨叫连连。 不一会儿,鲜血混合着脏器流淌出一条小河,顿时将这一方土地染上了不祥的色彩。 纵然忠实执行主人命令的黑龙已经这般卖力,将大部分的强化步兵都拍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块,但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像人用脚去踩蚂蚁一样,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很难杀得干净。 不过以强化步兵那残存的数量来说,也已经不足为虑了。 哈维尔站在某个崩塌的废墟之上,周围还未熄灭的火星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冷峻面容,他远望那边,目视着阿尔弗雷德一个劲地虐杀强化步兵,不由得轻轻点头。 “虽然只是一些杂兵,但以人类之身被包围了也多少有些不好办。不过,几乎等同于战略兵器的阿尔弗雷德,却无疑是他们的克星。”他露出讽刺的笑容,“传闻中的时尚部队……听说每个人都是很难被杀死的改造士兵,但是只要选对了方法,也就这种程度罢了,无聊。” 哈维尔收回目光,好似闲暇地看了一眼周围。 不知何时,近百名黑衣杀手已然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握有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身反射着大火的金红之色,看上去灼热而又冰凉。 “一群虫子。” 哈维尔轻蔑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青涩的面庞。 不,或许这样说有些不太准确。 因为长时间服用强化药的缘故,这些帝国培养的年轻杀手无时无刻不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根据身体状况的不同,他们的内部机能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弱,有的甚至表现出明显的老化现象,不能用“青涩”一概而论。 尤其是站在哈维尔前方五十米处、明显是这群杀手领头人的那一位。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有着难看的褶皱和法令纹,如同六十多岁的老人。 而观其生命气息,已经虚弱到了相当危险的地步,若是放着不管,想必也很难活到第二年的春天。 虽然对这些少年人的遭遇抱有同情之心,但既然他们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并且拿出武器要跟自己厮杀,那么哈维尔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因为圣母心泛滥而放过他们。 那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状况的事情,他是坚决要杜绝的。 “出手吧,一起上也没关系,可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哈维尔冲这帮杀手勾了勾手指,做出挑衅的姿态,他暗紫色的瞳孔里酝酿着杀意,宛如黑色风暴一般,将对面近百人的气势碾压过去。 “虽然我也不觉得你们能够做什么,但至少……弱者的挣扎还是会吧?” 面对哈维尔的群体嘲讽,杀手们直接怒了。 他们的杀人经验虽然极为丰富,但终究还是太过年轻,被简单地挑拨一下,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身上的杀气在这强烈的情绪的驱使之下,愈发浓烈起来。 下一秒,近百名杀手皆向着前方飞速冲驰过去,他们手握长刀,刀锋斩破大气,发出轻微的撕裂声,无数的斩击瞬间笼罩了处于包围中心的哈维尔,令其无处脱身。 ------------ 第九十二章 蔷薇之鬼 “斯比娅,没事吗?” “嗯……还好。” 站在废墟之外,斯比娅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还未熄灭的残火,在玛丽卡的掺扶下站了起来。 “要不是哈维尔一早就提醒了我们,不然还真有可能死翘翘呢。”她说,“大臣那帮人还真是干得出来啊,居然直接摧毁了整个小镇……” 斯比娅有些感慨,但她也知道所谓的政治就是这样。 为了打压政敌、排除异己,手段往往都是无所不用其极,趁你睡觉的时候炸你家房子,这简直都不算啥事好吧? 玛丽卡依旧是那副神色清冷的样子,仿佛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以令她感到动容似的。 倏忽间,她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神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斯比娅,有敌人。” 得到玛丽卡的提醒,斯比娅立即持枪端出架势,满是英气的眼睛环视周围,最终锁定了某个方向,她厉声说:“鬼鬼祟祟的家伙,给我出来!” 而回答她的是一阵凄厉的破空之声,只见一坨看不真切的沉重之物突然从暗处激射出来! “快躲开!” 玛丽卡迅速推了斯比娅一把,两个人立时朝着不同的方向退去。 “轰!” 攻击砸了个空,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深坑,土石飞溅,可怖的地裂纹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玛丽卡和斯比娅纷纷稳住身形,接着定睛向前望去,只见攻击她们的是一个造型夸张、长满三角尖刺的锁链式流星锤,淡淡的金属光泽流转其上,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嘿嘿,居然能躲开我这一招啊……干得不错嘛,小姑娘们。” 粗犷的男声响起,地面上的锁链猛然收缩,流星锤立即被回收到主人的手里,阴影之中,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渐渐显露出身形。 深绿色的野战服,强健的肌肉有些夸张地隆起,脑袋上留着大平头,浓眉大眼,长着一张犯罪者一样的凶恶面容。 “我叫贾桑,这是即将杀死你们的男人的名字,可不要忘记了!” 两名少女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们绷直身子,握紧武器,凝神注视着身前的男人。 先前那一招的破坏力堪称恐怖,若不是她们躲闪极快,恐怕绝对是骨断经折的下场,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她们看向贾桑手里的武器,玛丽卡或许不知道这柄流星锤的来历,但斯比娅却是在沉默几秒后,瞳孔微微一缩,她分明从帝具文献中看见过与之相关的记载。 ——帝具,碎颅者·狂暴之心。 由千年前的稀有危险种,狂暴地行龙的尖刺盔身所制成,坚不可摧,在拥有可怕的冲击力和破坏力的同时,还兼具灵活性的特点。 虽然不知道他的实力如何,但这个名为贾桑的男人,无疑是一位帝具使! “哼,嘴上夸夸其谈的男人大都不会有什么真本事!” 斯比娅冷冷地说,她并不是第一次和帝具使作战了,所以心里虽然保持着警惕,但要说紧张那也不至于。 贾桑没有回话,只见他一手握住锁链下端的把柄,一手抓着锁链中央,将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隐隐散发出迫人的压力。 然而他嘴角那抹稍纵即逝的诡异笑容仍被玛丽卡清晰捕捉到了,不知为何,少女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哧!” 遵从自己的直觉,且没有任何犹豫,玛丽卡猛地拔刀,折向身后,新月之刃在月光下切斩出流畅的弧光,“天衣无缝”的防御剑势瞬间展开! “锵!” 这一剑完美挡住了那从背后袭来的死亡之刃! 此时此刻,一个身披长风衣、头戴宽檐帽的精瘦男人离斯比娅仅仅只有两米之遥! 终于注意到背后有人靠近,斯比娅的眼里顿时闪过惊怒之色,如果不是玛丽卡提前感知到危险,她极有可能在悄无声息间被人抹了脖子! 这一次又是能隐藏气息的帝具使吗!? 斯比娅隐约认出那袭击者手里的匕首乃是帝具文献记载之物,但还来不及多想,贾桑便已经趁着这大好机会出手了! “干得漂亮,多洛玛!” 大喝声中,连接着锁链的狂暴流星锤已然呼啸而至! 背后就是玛丽卡,这一击已经封锁了斯比娅任何回避的可能,她除了正面接下之外别无他法! “别想得逞!” 莹白的狼牙枪如游龙般刺出,以一个绝妙的角度点在了破风而来的流星锤上,只听叮的一声,流星锤顿时从其它方向斜飞出去,但斯比娅也因此后退了好几步,双掌被震得发麻! 玛丽卡抓住了这个机会,只见她俏目一瞪,一身剑术顿时被发挥到了极致,仅仅两三次交锋,凌厉的刀锋便在多洛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切断了他的咽喉! 血液喷薄,多洛玛倒退两步,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但鲜血仍然止不住地向外流出。 他的嘴里发出挣扎般的含糊声音,满脸的痛苦和不甘之色,随即他的生机消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把匕首状的帝具也在持有者死去后垂直落下,噗一声插入地面,匕刃上的华光顿时变得黯淡起来。 虽说拥有帝具之力的加持,但使用者本身却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在偷袭失败之后,便被实力远超于他的玛丽卡直接斩杀! “多洛玛!!”贾桑眼睛一红,大吼出声,“混蛋!你们两个臭女人给我去死!” 眼见同伴被瞬间杀死,贾桑在愤怒之余也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悸,这两个女人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尤其是那个拿太刀的,更是让他感到背脊阵阵发凉! 因为觉得对手只是两个女人,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多洛玛都有些轻敌了,但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可不想因为无聊的情绪而步入多洛玛的后尘。 沉重而又不失灵活的流星锤狂乱地舞动着,在周围的一片地域掀起破灭的风潮,沙石与尘土一齐飞扬,迷人双眼。 出于对玛丽卡的忌惮,贾桑主要将攻击集中于她的身上,在流星锤可怕杀伤力的威胁下,就算是以玛丽卡的极限速度,也无法轻易突破这暴风般的攻击网,近身斩杀对方。 然而事实告诉我们,在战场上绝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可能给你造成威胁的敌人,除非那个人已经死了。 因为大部分的压力都被玛丽卡分担了,这让斯比娅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狼牙枪平举过肩膀,这姿势和哈维尔的投枪招式极为相似,显然是她通过不断练习,领悟了几分“巨力投枪”的神髓。 “呼!” 长枪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射向贾桑! 斯比娅的这一手,虽无哈维尔的“巨力投枪”那种灭杀一切之威能,但其锋锐与速度也绝对不可小视! 突然到来的致命杀机把贾桑吓了一大跳,他匆匆闪避,颇为狼狈地躲过这一击,但太阳穴上却留下了狰狞的血痕,鲜血霎时间染红了他近半张脸。 这还不算完,贾桑的连续攻势因为斯比娅的袭击而停滞下来,玛丽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立即欺身而上,近距离的白刃战给贾桑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仰仗着自己因为人体改造而获得的强大防御力,贾桑咬牙硬接了玛丽卡五六记斩击,终于再度与之拉开了一段距离,接着流星锤呼啸砸下,玛丽卡不得不放弃攻击,选择闪躲。 “妈的,这难缠的女人……” 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冷汗,贾桑终于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刚才的交锋实在是太惊险了,如果他的应对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误,没准就跟多洛玛一样死在这女人的剑下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升起,贾桑便看见了手持狼牙枪的斯比娅正在慢慢走近,她手里的长枪先前被投掷了出去,而现在又趁着自己战斗的空隙取了回来。 贾桑的眼里闪过一抹凶色,想起刚才那一记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投枪攻击,最终还是决定先解决这个碍事的女孩。 然而他迎面对上的,却是斯比娅那仿佛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结束了……” 她这样说着,单手抄起狼牙枪向虚空一刺,贾桑完全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也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结束了?什么结束了? 下一刻,当发现自己的喉咙被长枪贯穿,然后搅碎之后,他终于有些回过味来。 是自己的生命结束了…… 但这怎么可能?自己跟她明明还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呢,她的长枪应该无法触及到自己才对…… 贾桑的眼珠微微转动着,终于发现斯比娅向上刺出的那一枪仿佛扎进了什么未知的空间,枪头,连带着三分之一的枪杆都消失不见了。 而自己这边,本来什么都不存在的虚空却忽然从涟漪中探出了一截长枪…… 原来如此……是帝具啊……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贾桑的眼睛终于失去了神采,随着长枪的收回,他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一枪刺死贾桑后,斯比娅用狼牙枪支撑着身体,微微喘息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没事吧,斯比娅?” 玛丽卡收剑入鞘,走上前来关切地问。 “第一次用这招,所以稍微有点累,以后习惯了就好。”斯比娅闭上眼睛,把脑袋搭在玛丽卡的肩膀上,“现在先让我休息一下……” 斯比娅的帝具,名为“蔷薇之鬼·欧西里斯”,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哈维尔所赠之物。 上一代的帝具持有者“鬼人”索格曾用这把枪伤到过哈维尔,这充分证明了这件帝具的能力之强悍。 而事实也是如此,秘技——空间穿透。 只要用这把长枪刺中敌人,就能在对方身上留下精确的空间坐标,然后持有者便可以根据这个坐标,在视野范围内无视距离攻击敌人。 这种绝技,只能用阴险、诡异、防不胜防来形容,也难怪哈维尔会中招。 然而发动秘技会对持有者的精神力造成一定的消耗,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疲惫和想睡觉,但如果使用过度,甚至有变成白痴或植物人的风险,所以并不是能随意使用的招式。 “辛苦了。” 玛丽卡摸了摸她柔顺的青丝,一贯清冷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 第九十三章 托比 漆黑的剑士身形犹如鬼魅,破锋之剑倏忽间斩出无数道剑光,将出现在眼前的敌人吞噬殆尽,肉体撕裂的声音和惨叫声连成一片。 “哧!” 将最后一个强化步兵拦腰斩断,阿罗文漠然地一甩长剑,地面上顿时被溅出诡异的血色图案。 “终究只是一群杂兵,没啥意思。” 阿罗文摇了摇头,喜好与强者厮杀的他对这种单方面的屠杀不感兴趣。 这些强化步兵虽然都被隔断了痛觉,战斗起来不惜性命,但若论单体的战斗力,也就比精英士兵强上一点,还远远威胁不到阿罗文,他认真起来几乎可以挥一剑杀一个。 数了数眼前尸体的数量,一共四十六个。 阿尔弗雷德虽然一口气拦下了大半的强化步兵,但仍有一些得以侥幸逃脱,进入到了小镇内部,阿罗文已经出手斩杀了不少,就算还有剩余,也绝对是个别之数,不成气候了。 “那么现在去帮哈维尔吗?”阿罗文摸了摸下巴,接着果断摇头,“还是算了,那家伙哪里需要人帮……去找赛琉吧,斯比娅和玛丽卡呆在一起,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向前迈步,嘴里喃喃自语着:“真希望可以碰到一些厉害角色呢,尽是些杂鱼多没劲。” 但还没走出多远,阿罗文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生人的气息,这让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阁下就是‘黑狐’阿罗文吧?被称为哈维尔将军左膀右臂的男人,在下可是对你神往已久了。”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阿罗文转过身来,便看见一个身穿东方风格长袍、戴着夹鼻眼镜、面容儒雅的青年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谁?”阿罗文冷冷地问。 “我的名字叫托比,希望能和阿罗文阁下一决胜负。” 青年的遣词分外有礼,给人一种极具涵养的感觉,但他话语间的那股强烈战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 “嚯,有点意思。” 阿罗文笑了,虽然是敌对关系,但他对这个名为托比的男人并无太多恶感,反而挺欣赏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 “尽管来便是,但事先说好了,我可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阿罗文略带挑衅地说。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认真地点了点头,托比身上的气势浑然一变,那股直观的强大气息令阿罗文的神色顿时严肃下来,但他的双眼却飞快地闪过一抹亢奋之色。 很强啊,这家伙……不过,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啊! 托比的双腿微微一屈,蹬踏地面,矫健的身躯如同猎豹一样一跃而上,又飞扑而下! 他的鞋底忽然弹出锋利的刀刃,右腿一抡,便带着骇人的劲风斩向阿罗文的头顶! 微微侧过身,阿罗文灵巧地躲过这一击,在托比的身形和他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猛然抬剑,反手一记挥斩,正中其背心,然而手心处传来的生涩触感,却如同这一剑直接斩在了钢铁之上! “见鬼!” 阿罗文低骂一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更多的感慨,却见托比已然稳住身形,再度扑杀过来。 他的手肘、膝盖下方纷纷弹出明亮的刀刃,攻击姿态疯狂而绝然,仿佛不要命一般,战斗节奏之快,让一时反应不及的阿罗文只能被动防御和闪躲。 然而这种攻势虽然凶猛,但那显而易见的意图却能让人轻易推测出他的进攻路线,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阿罗文便反守为攻,取得了战斗的主动权。 “铛!铛!铛!铛!” 又是几剑连续斩出,但无一例外都像是斩在了钢板上,没有取得任何成果,阿罗文也因此确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全身机械体的改造人! 拿起兵器去跟一个铁疙瘩互怼,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不过这样一来,托比的弱点就明显变少了,但无论如何,脑袋的部分是不可能被替换成机械的,这也是人类最无可避免的弱点。 微微偏过头,阿罗文从容地躲过托比从嘴巴里发出的枪击,几颗子弹顺着他的耳畔划过,渗人的破风之声清晰可闻。 这个机械体的改造人似乎浑身上下都装备着武器,每一招都是必杀,这让阿罗文不得不随时保持警惕,他甚至有些恶意地在心里揣测着,托比下面的子孙根是不是也鸟枪换炮,变成了可发射式的武器? 没有根据的猜测是毫无意义的,阿罗文也没兴趣扒下对方的裤子观察一番,话说这种想法真是糟糕透了好吧! 屏蔽了脑子里各种不靠谱的念头,阿罗文趁着托比招式已老的机会欺身向前,他手中的八尺乌高高扬起,目光则紧盯着托比的脖颈处,下一刻就要斜斩而下,断送其性命! 然而,这一剑最终还是落在了空处。 却见托比以相当不正常的诡异速度猛然后退,瞬间脱离了阿罗文的斩击范围,然后他纵身向后一跃,整个人顿时离地而起,接着就这么直接悬浮在了空中! 阿罗文见此,不由得面露卧槽之色,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视线在托比的周身移动着,最终锁定在了托比脚下的蓝白色长靴上,长靴的外缘延伸出一对银白羽翼,这想必就是托比能够自由移动和浮空的原因所在了。 能达到这种拔群效果,除了帝具之力外,根本不作它想。 “真是好险,那一剑差点就奏效了,不愧是阿罗文阁下,果然名不虚传啊。” 依靠帝具之力悬浮于空中,托比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脖子,他刚才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如果没有时尚大人赐下的帝具,想必胜负在刚才就已经分出来了。 帝具,妖精之靴·珀伽索斯。 取用传说中的超级危险种,幻想天马的羽翼制作而成的靴子,具有飞行和加速的效果,和托比的相性极佳。 “喂喂,居然来这招啊,你这是在作弊你知道吗?”阿罗文吐槽说。 虽说是在吐槽,但阿罗文的脸上却并无任何不满之色。 他就是这种奇葩,对手拥有的底牌越多他越兴奋,因为这样才更能让他酣畅淋漓地厮杀一场。 “抱歉,或许制造出临空优势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但如果是为了胜利,我并不会介意手段。”托比认真地致歉,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啊,没关系,你还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我都接着。”阿罗文提剑指向天空,豪气地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托比漠然抬起双手,将掌心对准了阿罗文,倏忽间,他的十指全部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枪孔,随后,压倒性的火力顿时从天空倾泄下来! 阿罗文在地面上飞速移动着,他以一种没有规律的曲线模式来回奔跑,还充分利用了附近的建筑物和掩体,所有的子弹都只能追着他的屁股跑。 虽然阿罗文的速度并没有子弹快,但凭借着他这套从战场上学来的闪避方式,再加上他那近乎天生的对危险的直感,区区子弹的扫射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一番射击并无成果,而子弹却将要耗尽,托比对此也不禁有些急了。 于是他控制帝具,移动身形,从天空向着阿罗文俯冲而下,极限的速度拉起一片片的残影,他手肘上的锋刃闪烁着寒光,直指阿罗文的咽喉! 然而阿罗文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面对极速逼近的托比,他不闪不避,反而猛冲向前,手中的八尺乌在月色下斩出不可思议的弧线,和托比来了次正面冲撞! “哧!” 两人在短暂交锋后又立即交错而过,同一时刻,托比用于攻击的那只手臂也冲天而起,鲜血顺着他的断臂处喷涌而出,月光映照出托比那张无比惊讶的面孔。 “你的攻击模式我也差不多摸透了,况且你太过于疏忽防御,要知道就算是机械,沿着关节斩下去的话,也不是不能拆下来……” 阿罗文冷漠的话语让托比感到内心如坠冰窖,他连忙控制帝具,长靴上的双翼一震,打算先冲上安全领域的天空,然后再重整旗鼓。 “太迟了!” 阿罗文没有握剑的左手用力一甩,袖口处顿时飞出一个精钢锻造的飞爪,飞爪快速缠住托比的脚腕,利爪深陷其中,令其不得摆脱。 接着,阿罗文狠狠用力一拉,将企图飞向天空的托比直接拽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立即收剑入鞘,三秒过后,长剑又猛然拔出,直斩向坠落眼前之人! 这一剑,如同在黑夜里乍然绽放的极光般瑰丽! 拔剑杀人术——神速居合斩! 冷冰冰的剑刃从托比膝盖关节的缝隙斩入,仅一瞬间便将他的双腿从身体上分离出去,同时也相当于废了他的飞行帝具! 喷洒的血液溅射在了阿罗文的脸上,让他在这一刻看上去宛如黑夜之死神! 托比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他的双腿齐断,右臂已失,只能用仅剩的左臂支撑起他的残躯。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其中闪烁着名为坚强的光芒,即便是到了这山穷水尽的一步,这个男人仍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还要战斗! 不远处响起了叹息之声,似钦佩,又似感慨。 下一刻,漆黑的长剑破空袭至,径直穿透了托比的脑颅,也结束了他的挣扎。 “……漂亮。” 托比眼中的焦距迅速涣散,生机顿时,无力地倒在地上。 阿罗文走上前来,抬手拔出八尺乌,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托比的尸体。 “虽为敌人,但你的战斗意志却让人佩服,一路走好吧,叫托比的家伙。” 用力甩下剑身上残留的血迹,阿罗文收剑入鞘,然后平静地转身。 他迈步离去,身影渐渐隐没在此方夜色里。 ------------ 第九十四章 势均力敌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真不像话。” 战场的某一处,哈维尔看着周围在血泊中倒了一地的杀手们,冷硬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望之色。 现场的战况极其惨烈,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惨烈。 在这块被鲜血侵染的大地之上,这些原本气势汹汹的杀手们都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威风,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或被风刃切断喉咙,或被骑枪刺穿心脏,有的甚至连人带武器被斩裂为两截。 没有一人能在哈维尔的手下撑过三招,自然也没有一人能够保全自身性命。 帝国暗杀部队,全灭。 不……或许并不是这样。 当看到那个浑身浴血、但却一副苍老姿态的少年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哈维尔说实话是有些意外的。 这位明显嗑药过度的少年应该就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从他那远超旁人的身手也可以得出这一结论。 他是唯一一个能在哈维尔手下撑到第三招的人,而其他家伙大都是一招解决的货色。 正因为如此,哈维尔对他可是重点“照顾”了,那第三招出手不可谓不重,就算是换成达伊达拉那样的强力战士,也绝然没有幸存之理。 然而这位少年却再度站了起来,挣扎地,用尽全力地。 他的身体已然残破不堪,伤口撕裂,血流如柱,唯有用长刀支撑在地才能勉强保持平衡,但他看向哈维尔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动摇,依旧是那么纯粹而坚定。 不知道他是被如何洗脑,但那眼神就好像认定了哈维尔才是导致国家混乱的元凶似的,将哈维尔斩杀必定是正义的事情。 这种不顾一切的忠诚,已经算是一种病态了。 “在这群人里,也就你还不错。” 轻声说着赞叹的话语,哈维尔向那名少年迈步走去。 少年沉默地看着哈维尔走近,在某一刻,他突然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提刀斩来,但他此刻的动作在哈维尔看来无疑是破绽百出的,因为伤重,他甚至连架势都有些变形。 微微错过身,让少年这一刀斩空,同时哈维尔一记冲拳狠击他的腹部,令其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咕啊!” 少年张嘴喷出一口血沫,而后便被哈维尔一把扣住脖子,向上提起。 他双脚离地,无力地想要掰开哈维尔铁钳般的手掌,却无法做到。 “你这……该死的恶党……” 少年愤恨地瞪视着哈维尔,眼中没有屈服之色,他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对,你没说错。”哈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还是恶党这个身份比较适合我。” 说完,他的手掌猛地发力,少年的颈椎骨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感受到眼前的少年彻底失去了生机,哈维尔松开手掌,任由尸体嘭一声落在地上。 “在这个混沌的世界,对错这种概念本就是模糊不清的,有的只是各自不同的立场罢了。”哈维尔喃喃说,“你或许坚信自己的正确性,但很抱歉,你挡了我的路,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那少年已然是不能回话了,他涣散的眼睛处于半闭半睁的状态,似乎还在瞪视着哈维尔,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这一幕显得颇为森然恐怖。 哈维尔摇了摇头,经历了无数地狱的他自然不会害怕尸体这种东西,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余下身后血火交织的战场一片寂然。 帝国暗杀部队,这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但想要杀自己还差了不止一点。 奥内斯特既然有胆量在这里设下埋伏,那便应该准备好了用来对付自己的绝对武力。 弱者抱团或许有可能反杀强者,但这终究只是少数情况,奥内斯特不是一个会在低几率上下赌注的人。 只是哈维尔有一点想不明白,以自己对奥内斯特的调查来看,他手里除了艾斯德斯这张牌外,再没有可以媲美帝国最强的力量,难道他还有什么隐藏的底牌不成? 不,或许还真可能有。 回想起上一次在商业街碰到的那一对疑似兄妹的男女,哈维尔断定他们也是帝国暗杀部队的一员,但先前来袭击自己的杀手中却并没有看到这两人。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哈维尔已经连续拐过几条狼藉的街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找到其他被分散开的同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的实力都让他感到放心。 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还是先将“猎鹰”全员集结在一起为好。 就在这时,哈维尔蓦然停下前进的步伐。 他能听到右前方有不做掩饰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慢慢缩短着距离,很明显是冲他来的。 会是谁呢? 这样想着,哈维尔干脆停在原地,凝神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男人,身高中等,因为脸上戴着暗黄色的石鬼脸面具,所以看不见真容,也无法猜测出他具体的年纪。 他有着一头在黑夜里极为醒目的苍白头发,微低着脑袋,双手自然向下垂落,正一步一步向哈维尔走来,其动作宛如提线木偶。 周围的环境本就已经很诡异了,再加上眼前这人诡异的行为,两者相加,顿时营造出一种相当惊悚的氛围。 哈维尔皱着眉,沉默地上下打量来人。 他当然不认识赫尔特,但对方脸上所戴的面具却是认识的,那是帝具文献上记载的东西。 帝具,超力喷出·巴尔扎克。 据说是一件能百分百爆发出持有者潜能的帝具,这帝具的威力因人而异,全看持有者的潜力极限在哪种程度。 如果是一个极有天赋、但却还未完全成长的战士来使用,能够发挥出的力量绝对是恐怖的,反之亦然。 这帝具目前是由奥内斯特保管在帝具储藏室,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其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你是谁?来杀我的话,至少把名字报上来吧。”哈维尔沉声说。 哈维尔的提问并没有得到回应,但却成功引起了赫尔特的注意。 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赫尔特猛然抬起头来,面具后一红一黑的异色双瞳爆发出最为纯粹的嗜血杀意,非人般的嘶吼之声在他的喉咙里酝酿着,然后咆哮出刺耳的破坏音波! “吼啊啊啊啊——!” 看到赫尔特这般表现,哈维尔便明白眼前这人是无法沟通的。 他大概也是帝国人体实验的牺牲者之一,脑神经遭到了严重破坏,跟那些强化步兵一样,不能进行复杂的思考,只知道遵从自己主人的命令,或者像野兽一样服从原始的本能,一味地破坏与杀戮。 下一瞬,吼声停息,哈维尔突然感觉背脊一凉,好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一样。 眼前没由来一花,哈维尔便见赫尔特忽地消失在原地,而后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钢铁一样的拳头裹挟着骇人劲风,冲他的面门悍然砸下! 赫尔特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极为吓人,就算以哈维尔的身体素质也断然做不到如此,这样的事实令他的瞳孔瞬时紧缩! 然而哈维尔的反应也分毫不慢,只见他的左拳骤然紧握,骨节爆响,同样是一拳轰出,气势如雷! 两只拳头在空中相遇,轰然对冲,一声炸响几乎要扭曲空气,并以此为中心扩散出一圈圈的斗气之潮! 交锋仅在一瞬之间,两人皆被强大的反震力震得倒退三步,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深深的鞋印! 势均力敌! 哈维尔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眉头微挑,有些不可思议地体验着这种陌生的感觉。 这一身怪力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每逢作战无不是占尽优势,被他不讲道理碾压的敌人不知有多少——这还是第一次,居然有人能和他在力量上分庭抗礼! 意识到了这一点,哈维尔再看赫尔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充满着忌惮与凝重,以及那么一丝丝的见猎心喜。 ------------ 第九十五章 融合 “原来如此,这就是大臣把我留下的底气所在吗?”哈维尔低笑一声,“真有趣,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吧。” 面对哈维尔的注视,赫尔特面露凶光,纵声嘶吼。 那吼叫声相当刺耳,就算是精神坚韧之人,想必也很难长时间忍受。 倏忽间,赫尔特抬起双手,在哈维尔惊异的眼神中,他的手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一双手掌由白转黑,呈现出兽爪似的模样,每根手指都延伸出足足二十厘米的尖锐物,看上去很锋利的样子,想来没有人会想去试一试。 “兽化的帝具?”哈维尔疑惑地挑眉,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这异变的源头是他本身,并没有借助帝具的力量。” 话音刚落,赫尔特已经飞扑而来,他举起一只令人遍体生寒的利爪,径直向着哈维尔的脑袋劈下。 哈维尔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见他的脚步微微一错,身形一晃,整个人就如风般闪至赫尔特的背后。 赫尔特的利爪顺着惯性劈下,摩擦空气所造成的锐风横穿前方三米,在地面上留下了五道极为狰狞的划痕。 哈维尔见到这番场景,瞳孔微微一缩,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去硬接。 他抡起亮银色的骑枪,手臂发力,一记威力十足的回马枪便直直刺入赫尔特的背心。 哈维尔这一枪起码使出了七分力,再加上暴动破坏者的锋利,他有自信能够贯穿这世上绝大多数防御。 但这一次,他显然失算了。 骑枪虽然刺入了赫尔特的身体,但所受到的阻力却远远超出哈维尔的预料。 以他的推算,这枪刃仅深入了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就因为赫尔特那超出常理的防御力而败下阵来。 三厘米的距离,甚至连心脏都无法触及,所造成的伤势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罢了,并没有什么意义。 赫尔特感到背心吃痛,发狂似的转过身来,挥舞着兽爪,对着哈维尔就是一阵劈砍。 哈维尔向来不畏惧与敌人的正面交锋,但赫尔特的杀伤力却着实有些厉害,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挨上一记。 于是他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法,一边闪避一边伺机反击。 两人就这样交战了二十几个回合。 令哈维尔感到惊讶的是,这赫尔特虽然神志不清,但作战之时却并不是毫无章法,可以感觉到不弱的战斗素养,这是其他改造人所没有的特质。 哈维尔猜测,赫尔特在接受人体改造之前,应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以至于某些战斗意识已经彻底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哪怕现在思维混乱,也能发挥出令人侧目的实力。 不仅如此,赫尔特还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每当哈维尔抓住机会,想要攻击他心脏、咽喉、眼睛等要害的时候,他仿佛都会提前感知到,然后迅速采取正确的应对方式。 几次无功而返之后,哈维尔感觉自己陷入了被动。 这个骨头,稍微有点难啃呐。 他在心里想着。 继艾斯德斯之后,这是又一个可堪一战的敌人,高破坏力再加上高防御力,怎么想都是个麻烦的家伙,完全不好下口。 如果不是赫尔特处于意识混乱的状态,只能凭借着本能进行作战,无法将这一身力量发挥到极致,不然这场战斗还真可能会有点悬念。 但如果归如果,人是要生活在现实的。 眼前的赫尔特或许是有一些棘手,但真要说强到哈维尔都无法对付,那倒还不至于。 “吼啊啊啊——!” 赫尔特矫健的身躯跃起,利爪又一次当头落下,凄厉的风声刺耳。 哈维尔眼神微凝,没有再选择闪躲,他的右手骤然紧握,将骑枪横举至上前方,正好挡在了利爪袭来的必经之路上。 锋利的兽爪和骑枪的枪身在空中相撞,摩擦出一连串金红色的火花,刺耳的噪音让人心情烦躁,但精力高度集中的哈维尔却是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这一瞬间,赫尔特的攻势被阻,而哈维尔则看准了时机,闲置的左拳狠狠命中了赫尔特脑袋上的石鬼脸面具,将他打得向空中倒飞出去。 那面具虽是四十八件帝具之一,但其坚硬度怕是没有太强,至少哈维尔就听到了上方清脆的碎裂之声。 赫尔特身体悬空,手脚并用地想要在落地之前把持住平衡,那滑稽的姿势像是在学游泳的猴子。 哈维尔自然没想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连续几个爆步向前,然后借着一股冲力,一跃飞向高空,正好追上即将下坠的赫尔特。 此时的赫尔特已经找到了平衡点,他的双手张开,身体正面朝下,如无意外便可安全着地。 如无意外的话…… 哈维尔冷笑一声,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就在自己正下方的赫尔特。 他双臂的肌肉骤然绷紧,将一身怪力发挥到了极致,那两百多斤的暴动破坏者被他像棍子一样拎在手里,然后骑枪抡出一个恐怖的圆弧,狠狠地砸在赫尔特的背脊之上。 “咔嚓!” 那毫无疑问是脊骨断裂的声音。 在哈维尔无比强势的一砸之下,赫尔特整个人都折叠成了扭曲的形状。 痛苦而凄凉的惨叫声中,他像一枚炮弹一样轰击在地面上,又是一个大坑被砸出,一时间尘土飞扬而起。 哈维尔直直地从上空落地,因为冲力过大,地面被踏出一圈圈的裂纹。 他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有点用力过度了。 将骑枪杵在地上,他平静地凝视着那边,心里并不觉得赫尔特还有幸存的可能。 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晚了,但关于赫尔特那诡异的能力,哈维尔已然有了一些想法。 赫尔特在本质上大概和他先前遇到的人形危险种差不多,只不过那些人是实验的失败品,而赫尔特,则勉强算是成功之作。 哈维尔本来就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体实验,才能把好好的人变成怪物一样的存在? 而就在与赫尔特的交手中,这个答案渐渐明了起来。 那是被列为禁忌的——危险种融合实验。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把危险种的某一部分融入人的身体之中,只要载体的意志力足够坚定,便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危险种那强大的力量。 这是几百年前某个疯狂科学家最先提出的想法,他甚至还进行了实践。 但实验的最终结果是残酷的,所有的被实验者都因为基因的排斥性而陷入疯狂,最后沦为怪物。 那位科学家也因为事情曝光而被帝国司法院处以绞刑。 赫尔特所使用的利爪,光看外观,跟哈维尔所知道一类危险种极为相似,再加上那超强的切割特性,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超级危险种——铁背狮鹫。 还有他那怎么打都打不穿的防御,也能和一些危险种联系起来。 哈维尔在跟赫尔特鏖战时曾划破他的作战服,发现里面所显露出的并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一种泛着土黄色的坚韧毛皮。 确认了这一点,那么能得到的结论也只有大地暴熊了。 这是一种极度嗜好睡眠的超级危险种,一年四季起码有三季都在沉睡,习性少有的温和,不喜斗争,而他那一身皮毛之强韧,只能用坚不可摧来形容。 时尚居然有胆子碰这种东西,而且还让他成功了……真不知道该说他是疯子,还是天才? 哈维尔在心里无奈地想着。 ------------ 第九十六章 再生 再度望了一眼前方二十余米处的那个大坑,周围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黯淡月光下,这片地域的视野显得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竖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动静,于是哈维尔笃定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打算离开了。 他认为赫尔特应该是死了。 那一砸下去,别说是脊椎骨,就算内脏肯定也是一团浆糊,来个真正的超级危险种也得被砸死了,所以他也就懒得再去确认尸体。 退一万步说,即便赫尔特一息尚存,那也是一辈子瘫痪的结局,站都站不起来的人,还能怎么打? 既然已经没有了威胁,那暂时放着不管也没太大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快点找到自己的部下们。 哈维尔看了看四周,有些尴尬地发现他又犯路痴了。 明明白天还特意记了一遍这里街道的路线,但被几枚高爆弹一轰,有些显眼的标识也就消失不见了,这让他的眼睛稍微有点犯晕。 犹豫了几秒钟,他最后还是决定随便选一个方向,反正这个小镇的面积也不算大,走着走着应该就能遇到人吧…… 然而哈维尔才刚向右边的路口走出不到百米,耳朵就听到了一种类似于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匍匐着在地上爬行一样。 他停下脚步,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发现这声音居然来至身后。 要说身后有什么的话,那也只能是……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回望过去。 只见那个被哈维尔认为丧失威胁的赫尔特正缓慢地爬出深坑。 他四肢的动作像是某种爬行生物,浑身冒着诡异的白烟,仔细听去还有一丝滋滋的声音。 那面被哈维尔直接击中的石鬼脸面具已经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痕,并且终于在赫尔特激烈的动作中断裂为两截,一前一后,啪啪两声落在地上。 哈维尔也终于看清了赫尔特的真容。 那是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庞,也就和哈维尔差不多大的样子,面容白皙,颇为俊秀,若不是那一红一黑散发着酷烈杀意的瞳孔太过吓人,还真有一种小白脸的潜质。 “为什么他还能自由行动?” 哈维尔眉头微皱,眼睛盯着那边,显得十分不解。 脊椎骨就像是人体支柱一样的东西,若是遭到破坏,情况好一点的身体会部分瘫痪,更惨的则是全身瘫痪甚至直接死亡。 哈维尔出手是极有分寸的,因为他本来就是在往死里打,所以他认为赫尔特就算依靠强大的体质留得一命,也必然会处于全身无法动弹的状况。 所以眼前这一幕在他看来,则颇有点科学观坍塌的意思。 但还没等哈维尔继续发出感叹,他就看到赫尔特舒展了一下身体,接着背脊一挺,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他那弥漫周身的诡异白烟似乎浓郁到了一个极点,随即渐渐消散。 看到这里,哈维尔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眉头不由得紧锁。 “居然还融合了恢复型的超级危险种吗?这就有些麻烦了。”他的眼神微凝,“如果不能直接杀死他,恐怕就会变得和当初须佐之男战斗一样,没完没了……” 这时,浑身伤势已然完全恢复的赫尔特则看向了哈维尔,那目光中满是愤怒、仇恨以及杀意。 虽然他的意识混沌不清,论起智商也就跟那些野兽一个水准,但野兽被打疼了也是会记仇的,现在伤势恢复过来,凶性再度激发,自然要找哈维尔这个下手的人算账。 于是他的身体微低,重心下沉,然后脚下泥石龟裂,整个人便如同一根极速发射的破城弩箭一般,刹那间就冲过了一百多米的距离,举起寒光四溢的利爪,向哈维尔狠狠斩下。 劲风迎面袭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但哈维尔的身形却岿然不动。 他冷冷地盯着赫尔特,右手一紧,沉重的骑枪便带着悍然气势横扫过去,与赫尔特的利爪斩击硬生生冲撞了一回。 铿锵之声爆响,似乎连空气都在强烈震动。 被反震之力所驱使着,两人再次后退。 但和初次交锋不同的是,这一次赫尔特退了四步,而哈维尔只退了两步。 显然,在失去了帝具“超力喷出·巴尔扎克”所带来的潜力激发效果后,赫尔特与哈维尔的力量比拼已然落入下风。 然而即便如此,哈维尔仍然觉得十分惊讶。 那个石鬼脸帝具对赫尔特的增幅并没有哈维尔想象中那么明显,就算失去了它,赫尔特的力量和速度也仅仅只比先前弱了一线。 换句话说,赫尔特这具身体的开发程度,已经相当接近于自身潜力极限的水平了。或许换成其它类型的帝具,赫尔特的战斗力会更强也说不定。 但考虑到他那令人遗憾的智商,能够驾驭这种被动提升型的帝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即便是这样,他也因为不注意防护的缘故,被哈维尔一拳将其打碎了。 一击之下没有成果,赫尔特顿时大吼一声,狂舞着双手的利爪,再度向哈维尔扑杀过来。 因为领教了他那称得上变态的破坏力、防御力以及恢复力,哈维尔立即放弃了再与之近身交战的想法。 他意念一动,两团天青色的微光顿时包裹住他双腿膝盖以下的部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单薄的华纱。 ——风之极速! 借助于帝具“风王刻印”带来的加速效果,哈维尔迅速向后挪动步伐,轻易便与赫尔特拉开了一段距离。 赫尔特见此,两条腿像是安装了强力弹簧一样,一步一个大跳跃追赶着,但勉强跟上就已经极为不易,一路都在吃灰。 同时,一直冷冷注视着赫尔特的哈维尔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四面天青色的盛大光幕顿时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围了他。 然后,无穷无尽的风刃攻击像是暴雨一般将其淹没。 ——风刃雨幕! 哈维尔原本的想法是,利用风的切割之力以及范围攻击的密集性,将这个打不死的家伙分解成无数肉块,但执行起来的实际效果却着实有些差强人意。 依靠那来自大地暴熊的强韧防御力,赫尔特用手臂护住周身要害,仍然一个劲地往前冲。 风刃的切割力虽然能对他造成伤害,让他瞬间因为密集的伤口而染成一个血人。但同时,他那来自不知名危险种的强大恢复力也在发挥着效用,诡异的白烟混合着烤肉一样滋滋声,让他那些伤口以吓人的速度不断愈合着。 此消彼长之下,他仍然不见疲态,似乎还能再坚持一段不短的时间。 哈维尔的眼角微微抽搐着,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赫尔特此时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他恢复力的强悍程度,怪不得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将被打断的脊椎骨复原如初。 这份恢复能力,大概已经足以和帝具“狮子王”媲美了。 回想起那位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的金发**娘,哈维尔默默把他们两个的能力进行比较,最后得出结论。 不,应该还犹有过之。 ------------ 第九十七章 鏖战 身处于天青色光幕所组成的包围网中,无处不在的风刃正肆意切割着赫尔特的血肉。 虽然凭借着过人的防御力和恢复力,这些风刃并不能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但那宛如万千虫蚁撕咬一般的痛苦却依然令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之声。 再一次用脚狠踏地面,像是踩中了地雷一般,脚下的泥土瞬间炸裂开来,强大的反推力让赫尔特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连续几次重复这样的动作,他终于凭着一股气势冲破了“风刃雨幕”的围剿。 但看赫尔特此时的模样,却是只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 他的身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作战服破损严重,比之乞丐装还稍有不如,浑浊的血污模糊了他的面庞,让他看上去就好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充满了恐怖邪恶的味道。 虽然看着确实挺惨的,但其实都只是一些皮外伤,过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初,甚至对他的战斗力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哈维尔眼见赫尔特冲了出来,也就随手驱散了光幕,令其化为点点荧光,于夜色里飘散无踪。 而后,他冷眼看着因为自己放缓速度而加速冲刺过来的赫尔特,将左手横在胸前,并伸出两根手指。 浓郁的青光迅速在他的指尖聚集起来,且越来越耀眼,像是在进行某种招式的蓄力。 既然单靠风刃的效果还无法贯穿赫尔特的防御,那便只能更进一步,将风元素的切割之力强化到极限……就赌在这一击之上! 眼看哈维尔近在眼前,赫尔特兴奋地大吼一声,然后脚掌发力,践踏地面,又是一个大幅度的跳跃,整个人便从上而下向着哈维尔猛扑而来。 就是现在! 哈维尔眼中寒光乍起,左臂顿时挥扬而下,青光萦绕的指尖在上方划出了一道魔幻般的曲线。 紧接着,一道长约五米、宽约半米的超巨型风刃顿时幻化成形,以不可阻挡的绝对气势碾压着周遭大气,并向着半空中赫尔特的必经之路极速斩下。 ——大次元斩! 也就是在这一刻,正从空中猛扑而下的赫尔特几乎本能地汗毛倒竖,一阵头皮发麻的感觉——那是极致的、必死的危机。 凭借着野兽一般对危险的直觉,赫尔特强行在半空中翻了个身,使得自己的扑杀路线发生了少许的偏移。 但这种程度的闪避显然还不足以逃离“大次元斩”的攻击范围,倏忽间一道青色流光划破天际,一路上粉碎了无数试图阻隔它的大气和云层。 同时粉碎的,还有赫尔特那来不及脱离出去的左臂。 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条手臂在绝对的切割之力下被连根撕碎成了无数细小的肉屑和骨渣。 赫尔特发出痛苦的怒吼之声,接着一黑一红的异色双瞳戾芒乍现,被激起了凶性,硬撑着扑杀至哈维尔的正上方,而后锋锐的利爪斩下。 这一击来得极为迅速,哈维尔甚至来不及拉开距离,只得微微挪动步伐,侧身闪避。 然而,尽管哈维尔躲过了利爪的锋尖,但那摩擦空气所爆发出的锐风却依然在他的胸膛留下了五道血淋淋的爪痕。 躯体被利刃切开的疼痛感令哈维尔微微皱眉,但他的意志向来坚韧,于是目光发冷,强行忍下不适的感觉,然后腰部用力,一记旋转一百八十度的后旋踢也几乎在同时命中了赫尔特的脑袋。 嘭的一声闷响,赫尔特便被直接踹飞出十多米的距离,狠狠摔落在地上。 大约过了七八秒,哈维尔便又见他挣扎着用仅剩的手臂半撑起身体,然后晃了晃脑袋,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这令哈维尔颇为不快地啧了一声,心里暗骂一句打不烂的乌龟壳。 不过让他稍感欣慰的是,赫尔特那被他粉碎的左臂虽然迅速止住了血,但却并没有发生断肢重生的现象,只是在伤口处留下了一个平滑的切面。 也是,无论恢复力再怎么强悍,要达到须佐之男那种程度也未免太过天方夜谭了一点。 只要能够杀得死,那对哈维尔来说就不算太大的问题。 “吼啊啊啊啊——!” 伴随着野兽般的咆哮,赫尔特双目充血,毫无畏惧地再次向哈维尔发起冲锋,右臂上的利爪寒光闪闪。 见此,哈维尔没有丝毫犹豫,脚掌直接狠踏地面,使得土石龟裂,而他整个人则以此为踏板,一瞬间跃上高空。 跃至最高点时,哈维尔的眼神微凝,背后风元素汇聚,一对天青色的风之羽翼顿时延展出来。 他这是要凭借着临空优势,一举将赫尔特轰杀至渣。 但就在哈维尔悬浮于空中的瞬间,赫尔特也不甘示弱地跳跃上来。 他的双腿不知是融合了哪只超级危险种的能力,弹跳力极其强悍,刹那间就达到了哈维尔此时的高度,然后不顾一切地扑杀过去。 对此,哈维尔只是微微向一旁偏移了几分,便让赫尔特扑了个空,整个人顿时坠落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赫尔特的后背上忽然鼓出两个大包,一瞬间就撑破了衣服,而后便有一对长着诡异花纹的宽大蝠翼延伸出来。 这蝠翼微微一振,便让赫尔特原本下落的身形再度拔高,以相当快的速度逼近了哈维尔的后背,利爪的锐意卷起烈风。 异变发生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下,哈维尔只来得及转过身来,手持长枪护住周身要害,硬吃下这一击。 “铛!” 金铁交织之声响彻夜空,哈维尔被一爪劈出二十多米的距离,这才勉强在空中稳住了身形。 此时此刻,哈维尔也打出了几分真火,眼中被满满的战意所充斥。 他抄起银白色的骑枪,背后风之翼的青色光华在这一瞬绽放到了极致,令他化作一道流光向赫尔特杀去。 而赫尔特也分毫不让,身后那一对蝠翼将大气扰乱,狂风呼啸中,他如同一只漆黑的怪鸟飞驰天际,与哈维尔正面对上。 夜空中有黯淡的月华倾泄而下,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正狂乱地飞舞着,并且不停爆发激烈的冲撞,每一次的交击都震荡出宛如炸雷一般的声响。 这二人看似打得难分难解,但此时的战况却并非是胶着状态。 哈维尔凭借着他对空战的熟悉,以及那精湛的枪术,完完全全把持住了战斗的风向。 而赫尔特仅剩下一只手,在力量上已然无法和哈维尔相抗衡。 再加上战术方面,他也只是依靠着一身本能与兽性,并不能做到灵活多变,自然只能在哈维尔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没有还手的余地。 ------------ 第九十八章 偷袭 “铿!” 又是一次冲撞,面对哈维尔沉重的长枪横扫,赫尔特的利爪再也抵挡不住,被蛮力弹至一边,他的防御顿时瓦解,身体空门大开。 抓住了对手的破绽,哈维尔自然也不会客气什么,两道加强型风刃立时呼呼斩出,干脆利落地将赫尔特身后的蝠翼斩断,一时间血如泉涌。 失去了蝠翼所带来的飞行能力,赫尔特立即向地面坠落下去。 然而哈维尔却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打算,只见他一个闪身飞至赫尔特的正上空,手中的骑枪枪刃对准了下方的身影,蓄积力量的同时,风元素也在他的控制下聚集过来,凝于枪身,为骑枪再添几分贯穿和切割之力。 ——巨力投枪! 天青色的骑枪如雷霆般一路呼啸过去,气势如虹,不可阻挡。 而作为被瞄准的一方,赫尔特则是嘴巴微微鼓起,然后顷刻间喷射出一口黑色水箭,与骑枪的投掷轨迹平行成线,径直射向上方的哈维尔。 转瞬之间,赫尔特便被激射而至的骑枪直接命中,伴随着贯穿之声,他整个人都被这强大的牵扯力带动,接着笔直坠入地面,巨大的爆炸声顿时响彻夜空。 而另一边,哈维尔注意到了赫尔特的反击,直觉告诉他那黑色水箭绝非什么能沾染上的东西。 但他此刻正处于发力后的僵直状态,控制着风之翼向身体左侧微微偏离几分,这就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黑色水箭并没有碰到哈维尔,然而却无巧不巧地击中了他背后的风元素右翼。 然后,在哈维尔惊讶的目光下,他右边的羽翼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掉,消散无形。 依靠于飞行的东西被破坏,想要再度生成则需要一定的时间,哈维尔自然不可能继续停留在空中,也紧随着赫尔特坠落下去。 在坠落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黑色水箭的来源之处。 莫罗多特巨蜥。 那是栖身于帝国南方沼泽地、拥有极高环境适应能力的爬行类超级危险种,它的能力十分危险,名为“剧毒流注”,是一种能在瞬间腐蚀任何事物的超级毒液。 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哈维尔曾与它交过手。 几年前在落日山脉剿灭西南蛮族时,哈维尔曾误入了莫罗多特巨蜥的领地,并发生战斗。因为并不知晓这家伙的能力,哈维尔当时还吃了好大一个亏,最后是带伤才将其斩杀。 居然连这种能力都有……时尚到底给他融合了多少危险种的血肉啊?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哈维尔也知道现在不是想其它事情的时候,于是集中注意力,眼睛看向下方。 他现在离地面大约有一百五十多米,这个距离不高不低,但直接落地的冲击力还是要够他吃一壶的。不过想当初从三千米的高度坠落他都能安全着地,相较起来,这种程度完全不算什么。 视野之中的地面正在极速迫近,哈维尔也默默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一拳轰出,抵消坠落所带来的冲击力。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不知名的危机感忽然笼罩了他,令他后背发凉,眉头微微向上挑起。 “嗖嗖嗖嗖嗖——!” 尖啸声中,二十多把闪着银光的飞刀顿时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在夜空中划出一条条绚烂的晶莹轨迹,瞬息之间便锁定了哈维尔的周身要害。 这时机把握得极好,瞄准了哈维尔身体悬空不得随意移动的这一时段,且伤害覆盖面很大,没给他留下任何闪避的机会。 原来还有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家伙吗!? 感受到那飞刀上的森然杀意,哈维尔脸色一变,原本要向地面挥出的一拳立即收回,而后他意念一动,身体周遭顿时卷起青色风暴,狂岚如潮,形成了三百六十度全无死角的绝对防御。 ——风之壁垒!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的碰撞之声,冷冽的飞刀撞上了坚实的墙壁,所有的投掷武器皆被尽数弹飞,全然做了无用功。 下一秒,哈维尔的双腿终于接触地面。 在轰隆一声的巨响中,一股莫大的冲击力顺着他的脚面传至身体各个方位,令他的脸色顿时白了一下,感觉下盘整体发麻。 “该死……” 哈维尔低骂一声,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这偷袭之人的时机拿捏得太好,无论他是要对付飞刀还是应付冲击力,都必然会受到一定的伤害。 两者选其优,他也在一瞬间就做出了防御飞刀和硬抗冲击力的打算。 然而现在可不是大发感慨的时候,敌人的攻击一定还未结束,不如说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轻吐出一口浊气,战场上的热风迎面扑来,但哈维尔此时的眼神却如同极地罡风一样严酷,仿佛能将人冻伤似的。 身躯里沸腾的斗气鼓荡起阵阵烈风,吹动他的衣摆,令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进入了最高警觉状态。 来吧! 仿佛是为了回应哈维尔的呼唤一般,视野之中,两道身影以同样的极速、一前一后向他奔袭而至,周身都萦绕着明显的杀意。 飞快地打量了来者一眼,哈维尔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就是当初在帝都有过一面之缘的罗隐、柯莉特。 很好,你们终于出现了。 哈维尔没打算给他们联手合击的机会,视线首先向柯莉特的方向扫射过去,眼中的冷色几乎凝为实质。 虽然他的双腿现在依然有些发麻,但硬撑着做一些大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脚下的大地猛然龟裂,哈维尔一个爆步便向着柯莉特冲刺过去,狂风在他的控制下从背后袭来,顺风之下,他的速度几乎达到了正常时候的水准。 看着迎面逼近的哈维尔,银发红眸、手持黑白双剑的娇小少女神色冷漠。 每逢战斗,她都会摒除一切无谓的情绪,只作为斩杀敌人的利剑而存在于此。 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以这个男人为对手,她也不敢有任何的保留。 柯莉特径直向前递出漆黑之剑,不闪不避直冲而上,那剑锋幽冷森寒。 这把平时作为杀手锏而存在、并不经常使用的武器,在这场战斗的一开始,就全力地绽放出异彩。 雷霆乍现,走如龙蛇。 白森森的电光以剑身为载体蔓延出去,道道白雷宛如绝望之人向前延伸出的手臂,难以想象的威势在这一瞬之间爆发出来,誓要荡平前方一切阻碍。 耀眼的光亮映照出柯莉特那张白皙可人的俏脸,她此刻紧咬着嘴唇,神情专注无比,那副倔强中带着坚强的模样足以令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生出怜爱之情。 帝具,黑夜吞噬·逆光者。 秘技——雷暴! 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柯莉特在这一刻已然是全力以赴。 ------------ 第九十九章 击败 雷霆奔走,迅如极光。 面对柯莉特这气势汹汹的一剑,哈维尔微微挑眉以示差异,心里对这个女孩的评价再度上升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浓郁的青光在哈维尔的手心里聚集,瞬息之间,一面等人高的天青色巨盾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然后正面迎上了那驰骋的雷光。 雷霆之剑与风暴之盾,轰然对撞。 在沉重的剑盾交击声中,呲啦啦的电流炸响连成一片,剑锋所指之处,无数雷霆疯狂倾泄着破坏的欲望,但却完全无法撼动那盾牌分毫。 自己全力发出的一击居然没有效果,这个事实让柯莉特的俏脸顿时苍白了几分。 然后,她的眼睛对上了一双冷漠妖异的紫瞳。 感受到盾牌所承受的攻击弱了下来,哈维尔毫不犹豫将巨盾往旁边一带,使得柯莉特的剑路发生偏移,破绽立时就显露了出来。 然后,哈维尔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她,就算对手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女孩,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身临战场之上,那就要有分出生死的觉悟。 哈维尔的右拳骤然紧握,一记威力十足的冲拳顿时就向前击打了出去。 致死的拳风临近,柯莉特全力稳住身形,随后将另一只手上的断头者横在胸前进行格挡。 断头者作为一百零八件臣具之一,是以帝具“万物两段·销魂”为原型制造出来的,其切断力和硬度都远超寻常武器,用来防御自然全无问题。 但少女显然忽略了她和哈维尔之间不成比例的力量差距,一触之下,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直接撞塌了三十米外一栋建筑物的围墙。 “虽然不弱,但你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哈维尔漠然收拳,淡淡地评价说。 这场交锋看似漫长实则短暂,从哈维尔主动出击到柯莉特被打飞,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秒。 而就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罗隐终于来到了哈维尔身后三米左右的位置,接着便不再前进,手指上佩戴着搏杀专用的指虎,端出拳术的架势。 哈维尔迅速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罗隐的脸上戴着用途不明的小丑面具,面孔被遮蔽,按理说哈维尔是认不出他的,但因为他身旁的柯莉特实在是个很好记住的女孩,再加上罗隐身上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哈维尔这才推断出了他的身份。 此时,这位被艾斯德斯高度评价的杀手正站在哈维尔三米之外,而观其武器,显然他是擅长近身格斗更多一些,这让哈维尔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图。 说实话,对于罗隐,哈维尔是怀有几分忌惮心理的。 从这二人出现的时机来看,他们显然在暗中观察已久,等到自己露出破绽才展开行动。先不说他们是如何做到潜伏在自己周围而不被发现,光是这份忍耐力,就已经足够引起自己的重视了。 哈维尔甚至还有几分带着恶意的猜测,在自己全灭帝国暗杀部队的时候,这两人或许就在现场,只是出于消耗自己体力的目的,才选择一直隐忍不出。 那个不知名字的人形兵器也是如此,或许按照罗隐原本的打算,是想等到自己和那个人两败俱伤后再出手吧。 只是那时候不知是幸或是不幸,自己偏偏大意,露出了难得的破绽,罗隐才会没忍住动手的欲望。 如果哈维尔的这些猜测全部属实,那么罗隐无疑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家伙,这种为了达成自身目的而毫不在意同伴生命的冷酷之举,就算是哈维尔也不由得有些心寒。 至于为什么光说罗隐而不提柯莉特,那是因为哈维尔自认看人的眼光还算可以。那个叫柯莉特的女孩明显没有太多主见,恐怕至今为止的人生全都是他人赋予她的活法,被罗隐所掌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但归根究底,这也只是无意义的揣测,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哈维尔摇了摇头,视线继续紧盯着浑身气势节节上攀的罗隐,想要看看他到底能拿出什么本领。 瞬息之后,只见罗隐深吸一口气,随即上半身的骨节爆响,像是打开了什么限制的开关一样,接着哈维尔便惊异地发现他的双臂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和延伸。 这种诡异的姿态哈维尔听说过,但亲眼见到实体那还真是第一次,一个寺庙的名字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皇拳寺! 就在下一刻,罗隐动了,准确地说是他的拳头动了。 明明人还处于三米之外,但那一双扭曲延长的手臂却完全无视了这段距离,钢铁一样的拳头轰击出破灭的拳风,宛如狂风暴雨一般向哈维尔吞没过去。 皇拳寺上位杀人拳法再加上“罗刹四鬼”专有的随意控制身体的能力——这个叫罗隐的男人,在皇拳寺的地位恐怕很高。 哈维尔将天青巨盾竖在身前,佩戴指虎的拳头与盾牌不断交击,发出密密麻麻的碰撞声音,细细听去,就宛如一段由钢铁所演奏出来的激荡旋律。 赫尔特的攻势实在凶猛,拳头与拳头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可言,竟是一时将哈维尔压制了下去,令他完全找不到还手的余地。 虽然被压制,但哈维尔的眼中却是一片潭水般的冷然之色。 这样密集的攻击虽然厉害,但终究是不能持久的,只要等到罗隐露出一丝疲态,那就是他反击的时候了。 战况陷入到短暂的僵持之中。 而就在这时,罗隐脚下的影子却悄无声息地沸腾起来,然后逐渐拉长延伸,一点一点地向哈维尔靠近,而哈维尔却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某一刻,悄然从哈维尔视野死角接近的影子好似已经到了一个极限,漆黑的阴影顿时升腾而起,然后化作数根毒龙一样的刺枪向哈维尔的头顶穿透过去。 而在下一秒,哈维尔忽然抬起头来,那一双暗紫色的眼眸青光萦绕。 几乎是同时,数道巨型风刃在哈维尔的意念下幻化成形,而后以不可阻挡的绝对威势呼啸而过,将所有的毒龙刺枪全部斩断,接着去势不减,继续向罗隐所处的位置斩切过去。 在刚才的僵持中,不光是罗隐动了小心思,哈维尔也在默默蓄积力量,企图将罗隐一举斩杀。 罗隐在那数道巨型风刃上感受到了威胁,于是立即停下对哈维尔的乱拳攻击,身体连续向后跳跃,险险几次都躲过了那风刃的斩杀。 不过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在罗隐以为危机过去时,他的头顶上方,忽然有一只天青色的巨手悍然压下,势不可挡。 罗隐见状连忙闪避,但那风之巨手在一压之后,又突然横向拍出,狂乱的风压搅乱尘土。 这下罗隐再也躲不开了,他只得用意念控制脚下的影子,使其在身前竖起一道不算薄弱的屏障,但这屏障却只堪堪坚持了数秒,就砰然破碎。 接着,罗隐便被这蛮横的巨手直接命中,像扫灰尘一样将他打飞出五十米开外。 他的身体深深地嵌入到某建筑物的墙根中,一时间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 第一百章 炮火轰鸣 干脆利落地将罗隐和柯莉特击退,哈维尔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地放松。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安心的时候。 “吼啊啊啊啊——!” 背后响起野兽一般的咆哮声,哈维尔闻声看去,只见伤痕累累的赫尔特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双充血的异色瞳孔正怒视着他。 赫尔特的胸口处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显然是先前被骑枪贯穿所致,贯穿口血流如注,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猩红的脏器,颇为吓人。 虽然可以感觉到赫尔特的伤口正在不断愈合,但那治愈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远不及全盛时的一半。 大概是因为之前和哈维尔的轮番战斗,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赫尔特毕竟不是须佐之男那种帝具之身,怪物再强,也终有力竭之时。 透过赫尔特的身躯再往前望,便能看见哈维尔的暴动破坏者正静静插立在一个硕大深坑的中心,整个枪身都被浸染成了赤红色,血腥味浓重。 不久之后,罗隐和柯莉特两人也艰难地站了起来。 柯莉特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战斗服上沾满了灰尘,她先前持剑格挡的左手正微微颤抖着,手臂上一片青紫之色,显然受伤不轻。 隐隐有雷电在她的左臂上游走,缓解疼痛的同时,也在刺激体内细胞,加速伤势的治愈。 而另一边,罗隐除了衣服弄脏了一点,似乎没受什么伤。 他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体质特殊,抗击打能力极其强悍,虽说没有赫尔特那么夸张,但一般意义上的钝器重击确实很难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赫尔特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声,看都没看罗隐和柯莉特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哈维尔身上,也许是受到过什么特殊暗示,能够分辨敌我。 此刻,这三个人正呈三角之势将哈维尔包围在内。 乍看之下,形势似乎一下子变得对哈维尔不利起来,但其实不然。 这三人之中最为棘手的赫尔特已经是强弩之末,战斗力大减。 柯莉特虽说实力尚可,但不足为惧。 罗隐则稍微有点难缠,不过只要哈维尔能认真一些,也绝非什么难以战胜的敌人。 哈维尔环顾一周,视线冷冷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要进入尾声,而胜利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 与此同时,在凉风镇的另一处。 赛琉也遇到了她的敌人。 “轰轰轰轰轰轰——!” 炮火轰鸣,眼中所及尽是恐怖的爆炸和火光,狼烟升起,沙尘模糊了视线。 赛琉手里拿着一把军用重型机关枪,将身体躲在一块土坡后面,躲避爆炸的余波。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紧绷到了极致,眼中满是凝重之色。 好强! 那个自称西格蒙德的男人,无疑是赛琉迄今为止所遇见的最强敌人。与其交战到现在,她已经有好几次都身陷险境。 如果没有小可在一旁进行支援,只是赛琉独自应战,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撤退。 因为有哈维尔的授意,西南军区的武器研发部门为赛琉提供了很多军用装备,其优异的性能放眼帝国也是顶尖的,全部都存放在小可的胃袋里。 但即便是这样的高性能火器,对上西格蒙德的“十王之裁决”,依然只有单方面被碾压的份。 看那可怕的破坏力,就算是与帝国当前最尖端的技术水平相比,也领先了至少几十年。 赛琉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四十八件帝具之一了。 然而无论是帝都文献还是相关书籍的记载,都没有看到过类似模样的东西,赛琉也只能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将其归类为未知兵器。 “呼——” 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完毕。 赛琉压低身子,一瞬间冲出土坡的掩护,然后将枪口对准那大大咧咧站在前方一百多米处的红发大汉,用力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伴随着枪口上喷出的火花一口气倾泄出去,而西格蒙德对此只是高声狂笑,将搁置在他手边的巨大黑箱砰一声竖在身前,竟是将它当成盾牌来使用。 也不知道那黑箱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赛琉的子弹硬是没能在其表面留下一丁点的痕迹,自然也无法伤到西格蒙德分毫。 就在这时,变身为巨大魔兽的小可如同战车一样从西格蒙德身后迫近,硕大的铁拳轰出,像是要将他砸成肉屑。 然而西格蒙德显然不是那么好偷袭的,他微微咧开嘴,右臂上青筋隆起,手掌向前猛地递出,便稳稳接下了这一拳。 接着他迅速变招,用右手牢牢抓住小可的手腕,下一瞬间,他便以不成比例的身高差将小可直接摔飞出去。 轰隆声中重物落地,小可狠狠跌落在赛琉的不远处。 西格蒙德以一敌二,却仍然是游刃有余的样子,那大笑的表情就好像玩得很开心一样,这令赛琉心里升腾起不甘和屈辱的感觉。 没有理会赛琉的心情,西格蒙德再次有了动作。 他随手按下黑箱外延的机括,机械转动之声随之响起,黑箱的正前方则是忽然延伸出了一根长管大炮,炮口中隐隐有红光聚集。 “小姑娘,试试接下这招吧。”他用充满恶意的声音笑着说。 这一刻,面对那炮口中即将喷薄而出的红光,赛琉不禁浑身寒毛乍起,仿佛有致死的危机正在压迫她的心脏。 “嘎嗷嗷!” 甚至还没等赛琉下达命令,她就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小可单手抱在了怀里,耳边的风声呼呼长啸,缭乱她的发丝。 “小可!” 赛琉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白色的魔兽便双腿一屈,接着如炮弹般蹬地而起,向远方跃去。 下一秒,红色的光芒乍现,赛琉原本所在的位置顿时被轰出一个大坑,炮弹的余波直接吹垮了几间已然摇摇欲坠的房舍。 “还没完呢!” 下方,西格蒙德的大笑声再度响起。 旋即,十几枚小型追踪导弹后发先至,拉出一条条白色烟幕,追上了跳跃至半空的小可和赛琉。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瞬间便将这主从二人吞没。 数秒之后,被烈性炸药烧灼成焦黑颜色的巨大魔兽从上空狠摔下去,直接摧毁了处于其正下方的一栋二层楼房,好好的建筑物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 第一百零一章 危机 “咳咳……” 赛琉从一片废墟中站了起来,刺鼻的火药味让她不适地轻咳两声,接着她连忙看向躺倒在一旁的焦黑魔兽。 可以看到,它那庞大的身躯还在不停往外冒着黑烟。 “没事吧,小可?”她的语气满是关切。 “咕……” 小可勉强动了动,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见到小可做出回应,且被炸裂的身体已经在迅速恢复中,赛琉稍稍心安。 刚才一连串的导弹轰炸并没能伤到她,小可用它的身体几乎承受了全部的爆炸冲击,万幸的是,帝具核心没有被损坏,就算是受到一些伤害也能很快复原如初。 “真了不起啊,居然能够撑下来。” 粗豪狂野的男人声音从远处响起,这让赛琉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而后她便看见西格蒙德在一片烟尘之中慢慢走近,那肩扛巨大黑箱的姿态就好像是鬼怪小说中的背棺人。 赛琉咬了咬牙,双手举起军用机关枪,并将枪口对准了西格蒙德,打算射击。 但手指扣下扳机,却只能听到机械转动的空洞声音——长久的战斗,已经让里面的弹药全部耗尽。 “可恶,没子弹了……” 赛琉啧了一声,直接将机关枪扔了出去,随即她拔出插在腰间的特质旋棍,脚下踩出迅猛的步伐,向西格蒙德发起冲锋。 西格蒙德脑袋一偏,从容地躲过机关枪的投掷,那一只独眼看着赛琉不屈不饶地冲驰过来,流露出激赏之意,似乎对赛琉的战斗意志十分认可。 “想要近身战?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大笑一声,手臂朝上一顶,便将那巨大的黑箱向后扔出十多米,轰隆一声砸入地面。然后他的双手后伸,立即便从背后拔出两柄造型狰狞的巨大战斧,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变得凶悍起来。 此时赛琉已冲至西格蒙德身前,但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绝快的一斧便劈向了她的脑袋,致死危机下,她只能交叉旋棍进行格挡。 “铛!” 撞击声中,难以言喻的力道从棍身传至手臂,压迫着赛琉单膝跪在地上,地面在这一跪之下龟裂出辐射状的裂纹。 这种压倒性的力量,几乎让她联想到了自己的队长。 而就在同时,另一斧也破开空气横劈而来,直指赛琉的腰际。若是这一斧劈实了,只怕会让她落得个被分尸的下场。 但赛琉此刻被战斧压制,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森寒的斧刃快速逼近。 “小可,狂化!” 不得已,她只能祭出自己的杀手锏。 “吼吼吼吼——!” 倏忽间,狂躁的杀人声波从后方席卷而至,仿佛大脑神经被人用手直接撕扯一样,强烈的痛苦令西格蒙德的动作为之一停,那一对粗眉也深深皱起。 而早就佩戴好隔音耳塞的赛琉则抓住了这个机会,她的双臂向上一震,将压迫力减轻大半的巨型战斧弹开少许,接着迅速挪动步伐,向后退开足足十米。 数秒后,那刺耳的咆哮声停息下来。 没有了噪音的干扰,西格蒙德明显松了口气,他额头上因为极度忍耐而暴起的青筋也渐渐平复下去,神色变得自然了不少。 他用小指掏着耳朵,那只赤红的独眼静默看向前方严阵以待的赛琉,嘴角微微一咧:“这一招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音波型的攻击方式呢,说实话刚才那一下可真有点疼。” 这个男人触不及防吃了个亏,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兴奋了,那股子透着亢奋和狂热的氛围,让赛琉觉得他简直就是为了战斗而生一样。 居然是阿罗文先生以上的战斗狂,这个世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赛琉在心里发出感慨。 小可踏着更加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来,它的身躯比之先前又大了一圈,那刚刚恢复为洁白的皮毛也消失了颜色,透露出来的是渗人的猩红,宛如染血的魔神。 “嗯?这就是你的杀手锏吗?真是十分有趣的形态啊。” 西格蒙德似乎很感兴趣一样盯着小可看了一会儿,随后一声轻笑。 那两柄威风凛凛的战斧好像没有重量一般被他握在手里,结合他铁塔一样强悍的身躯,一眼看上去就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这一架我打得还算尽兴,不过很可惜,我已经没时间再陪你继续玩下去了。” 西格蒙德面带遗憾之色,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我的首要目的是哈维尔·萨尔蒙多,听说那可是个厉害角色,可不能被其他人抢先了……所以接下来,我大概要请你退场了。” 赛琉闻言,漠然地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你很强,但绝不是队长的对手。” “哈哈!谁强谁弱这种事,在没有交过手之前又怎么说得清呢?” 西格蒙德言毕,整个人立即凭着强大的爆发力冲了出去,那气势犹如在战场上飞驰的战车,沉重的压迫感瞬间锁定了赛琉。 “嘎嗷嗷!” 面对西格蒙德的冲锋,狂化后的小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不甘示弱般发出咆哮之声。 西格蒙德豪放地大笑一声,手臂发力,径直向小可一斧劈下,只听铛的钢铁交鸣之声,这一击被小可合掌接下,狂龙一般的气浪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卷起狂岚。 “接得好,但还不够!” 一脚踹在小可的胸口上,蛮横的力道令其向后倒退三米。 接着西格蒙德脚下一个爆步,在向前冲刺的同时旋转身躯,那两柄巨型战斧狂舞出更加巨大的龙卷风暴,一瞬间便将小可吞噬殆尽。 风暴过后,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小可那被巨斧砍得四分五裂的躯体。 “小可!”赛琉高喊。 “你现在还有功夫担心别人吗!?” 西格蒙德冷酷一笑,瞬息之后,人已冲至赛琉的身前,也不废话,直接抡起战斧就是一记直劈。 赛琉架起旋棍,强撑着挡下这一击,但身体却被那冲击力震退七八米,双臂顿时被阵阵麻痹感侵袭。 一击有效,西格蒙德再度踏步挺进,又是一斧劈出去,这一次是强有力的上挑。 赛琉终于没能挡住,手中的旋棍被震得脱手而出,哐啷一声掉落在后方十余米的地面上。 “结束了!” 见赛琉再无退路,西格蒙德狞笑一声,手中的战斧高高扬起,然后携着有进无退之势,向前劈出了不可阻挡的一击。 血光飞溅。 ------------ 第一百零二章 和解 “唔……” 赛琉踉跄地后退几步,用手捂住小腹,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止不住的鲜红之物从她的指缝间渗透出来,将脚下这一方土地浸染成不祥之色。 她已经极力去闪避这一击了,但仍然被西格蒙德来势汹汹的战斧所擦到,锐利的劲风只一下就划破了她的肚子,让她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躲过了要害吗?干得不错,但这仅仅是无意义的挣扎罢了。” 西格蒙德手持两柄巨大战斧走上前来,从上方俯视着赛琉,眼中虽有淡淡的欣赏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冷酷无情。 他将一柄战斧举过头顶,森冷的斧刃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不已,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赛琉。 到此为止了吗…… 赛琉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和恐惧,但她没有求饶,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西格蒙德,似乎要将这张脸记下,带入地狱。 “队长他们会为我报仇的。”她说。 “我等着。” 西格蒙德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森然杀机,他手臂发力,下一秒就要用沉重的战斧将赛琉的脑袋劈成碎渣。 然而。 危险的感觉忽然间吞噬了他的心脏,令他手中的动作骤然停滞。 没有丝毫犹豫,经历了多次生死厮杀的佣兵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他立即放弃击杀赛琉的打算,脚步一错,整个人便向后退去。 “哧!” 瞬息之后,西格蒙德留在原地的残影被乍然间绽放的刀光搅成碎片。 一个身材窈窕、樱发飘扬的绝美少女出现在了他和赛琉中间,那手持太刀斩击的姿态透着一股东方式的英姿飒爽。 视线相对。 西格蒙德从那少女眼中看到了绝然的冰冷与愤怒,而他自己,则更多的是感觉到了错愕,因为在异国他乡之地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向后退开大约十五米的距离,西格蒙德还未彻底稳住身形,那种令他心脏骤停的危险感便再一次笼罩了他。 乌黑的剑锋划破空气,蓦然间爆发的杀意令人背脊生凉。 他能察觉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以及那迅速逼近自己脖子的寒意,但他的身体却无法跟上思维的速度——这一剑,躲不开。 “铛!” 在最后一刻,西格蒙德将胳膊上抬几分,硬生生地用手腕挡下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然而那剑刃劈中手腕之时,发出的却是耐人寻味的钢铁之声。 西格蒙德是个追求武力巅峰的战斗疯子,但他从很早以前就看到了自己的极限,那是他自身资质的极限。 所以为了突破这所谓的桎梏,他在西方王国某个有名的炼金术师那里接受了人体改造,来到帝国之后,又被时尚全面强化了一番。 虽然很恶心那个人妖博士的作风,但对于他在科研领域上的惊人才华,西格蒙德还是姑且表示认可的。 可以说,现在的他身体有一半以上都是机械构成的,算是个半机械人。 而在这之中,四肢之类经常被用于战斗的部位,更是被整体替换成了特殊钢铁锻造成的义肢。刀枪不入的同时,还将他本身的力量提升了近乎两倍。 为了追求强大,西格蒙德已经舍弃了人类之身。 阿罗文见必杀的一剑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便果断抽身后跃,从容躲开了西格蒙德从天而降的巨斧斩击。 那巨斧劈了个空,直接陷入地面,令大地瞬时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 稳稳落在地上,阿罗文隔了七八米和西格蒙德相对而立,与玛丽卡一前一后、呈三点一线状凝视着他。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与此同时,斯比娅从一旁的废墟中出现,她看着跪倒在血泊里的赛琉,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快步走上前去,来到赛琉的身边,身体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的小可也同时凑了过来,嘴里发出焦虑的低吼。 斯比娅检查了一下赛琉的伤势,发现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流血不止,顿时就松了口气,立马从小可的胃袋里取出绷带和疗伤药,当场进行包扎。 “谢谢……” 看着一脸认真地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斯比娅,死里逃生的赛琉神色略显复杂,苍白的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道了声谢。 曾几何时,她是将斯比娅当作情敌来看待的,想必对方也是这般想法,所以平时的交谈总是隐含敌意,互相都有些看不对眼。 而在被哈维尔明确拒绝之后,赛琉摆正了心态,也没再心存一些注定没有结果的念想。她不是艾斯德斯,内心并没有那么强大,所以最后只能做出放弃的决定。 也就是以此为契机,她和斯比娅之间的关系才开始缓和了下来,虽然没有迅速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相互之间也总算是能够正常交流了。 “说什么谢谢,真是见外呢。”斯比娅笑了笑,“帮助同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一个微笑,一句暖语,曾经的矛盾冰消雪融,两个女孩之间的距离无形间又拉近了不少。 “你说得对。”赛琉的神情微微松动,也笑了,“是我说了多余的话。” “这就对了嘛。” 斯比娅在赛琉的小腹处缠好一圈绷带,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娴熟的手法,也不知道作为贵族大小姐的她是在何处学会的。 “真是的,知道打不过就赶紧跑嘛。”她秀眉微皱,抱怨说,“肚子上开了这么大的口子,要是以后留下伤疤怎么办?” “不会的,我对自己的恢复力还算有信心。”赛琉毫不在意地说,“而且,只是身上被开几个口子而已,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她说的是曾经和“夜袭”那两个成员的一场激战,因为经验不足,她被希尔和玛茵重创,是比这还要严重的伤势,最后也只是修养了一个月就恢复如初了,还因此被哈维尔调侃说“脑子不太好使,但身体自愈能力倒是一流”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感觉有点怀念。 “你以前究竟是过着怎样的人生啊……” 斯比娅看着她那一脸“我已经习惯了”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揪住她的脸蛋,然后用力往一边拉。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作为女孩子,给我多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啊!” “嗯嗯……我知道了……” 赛琉俏丽的小脸被拉出一个诡异的形状,连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能不能……先把手放开……这样很痛啦……” “赛琉你太不把自己当成女孩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面对赛琉的讨饶,斯比娅丝毫不为所动,气势凛然地说:“我决定了,这次回去以后,我就帮你纠正价值观!让你再多一点身为女孩子的自觉!” “诶……?” ------------ 第一百零三章 故人 月光下的战场,阿罗文、玛丽卡面色不善地注视着位于两人中心的红发大汉,视线宛如刀子一样锐利,令现场的气氛显得极为凝重,战况一触即发。 被人用满是敌意的态度对待着,西格蒙德却是一脸不以为意,反而有些气定闲神地向站在自己正后方的玛丽卡打了个招呼。 “哟,好久不见了,玛丽卡。”他的脸上露出碰见熟人一样的笑容,“居然能在这儿重逢,人生还真是充满着意外性啊。” “西格蒙德,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玛丽卡直接质问他。 “为什么?你这话问得可真奇怪呢。”西格蒙德像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我是个佣兵,自然是哪里有任务就往哪里跑喽。倒是你,这么久都没见消息,我差点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原来是跑来帝都这边发展了……真是的,这种事好歹也知会我一声嘛。” “我跟你没那么熟,我要去哪儿,也不关你的事,没必要特地通知你。”玛丽卡冷冷地说。 “哈哈哈,几年不见,你这冷淡的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呢。”西格蒙德笑着说,“嘛,也别这么不近人情啊,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故友之女的关心而已。” 玛丽卡闻言,只是无视般地沉默着,她将太刀的刀尖微微上挑,对准了西格蒙德,没有再回话的意思。 西格蒙德所说的故友是指玛丽卡的双亲,他们三人年龄相近,听说从年轻时代混迹佣兵界时就认识了,也算是有着十几年的“老交情”。 但“故友”这个说法却是有些不准确的,至少在玛丽卡的记忆里,每当自己的父母提起西格蒙德时,脸上从来都不会出现什么高兴的神色,更多的是一种被麻烦人物缠上的郁闷和无奈。 所以,玛丽卡认为这所谓的“故友”,应该只是西格蒙德单方面承认的关系。 听到西格蒙德这般熟稔的口气,阿罗文不由得剑眉微挑:“玛丽卡,你认识这家伙?” 玛丽卡点了点头,回答说:“是以前在佣兵任务中有过合作的人,小心些,他非常强。” 西格蒙德虽然在帝国中声名不显,但放眼整个西方王国,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大佣兵,其超然的地位,在那片地域几乎无人可以撼动。 他曾不止一次地单独完成S级任务,而这种任务通常都需要十余位装备精良的优秀佣兵才敢去挑战的,可见其胆色超人、实力精湛。 在他渐渐打出名声之后,界内人士便开始称他为“赤色战鬼”,以表达对他的敬畏之心。 玛丽卡也曾是西方佣兵的一员,她年纪轻轻就能在佣兵界中闯荡出名声,自然也有着被绝大多数人所认可的实力,“闪绯”这个外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 但即便如此,她和西格蒙德这样的老牌独行佣兵比起来,却依然还隔着一段不小的差距。 哪怕是来到帝国这几年,她的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若是以西格蒙德为对手,她仍然不敢轻易言胜。 只要是见识过这个男人在战场上肆虐的疯狂之景,就没有人不对他心生几分惊惧。 听到玛丽卡这样说,阿罗文的心中顿时一凛。 玛丽卡是那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既然特意加上了“非常”二字,那西格蒙德就一定是强得离谱了,赛琉险些被杀这一事实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往坏一些想,这个男人的实力甚至有可能在自己之上。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自己也只比玛丽卡强上一线罢了,真要打起来还有不小被反杀的几率,自然是当不得“非常强”这样的评价。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阿罗文不由得对西格蒙德愈发忌惮起来,然后随之涌上心间的,还有一股澎湃如火的灼热战意。 对于强者,除了哈维尔那种过线严重的,阿罗文都十分渴望和对方厮杀一场。 而另一边,听到玛丽卡对自己实力的认可,西格蒙德非常受用地哈哈大笑起来,粗豪狂放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快情绪。 “哈哈哈,可别这么夸我,我也只是多长了一些年岁罢了。” 笑过之后,他又发出感慨,扭头看向玛丽卡:“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可没有你这份实力,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终有一天会超越我吧……”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不甘和落寂的味道,自己为了得到力量,舍弃了很多称得上重要的东西,而再看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却可以轻易达到并超越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境界。 不得不说,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这份差距不可逾越,甚至足以让任何心性坚定之人生出绝望和憎恶,走向堕落之路。 “我可没兴趣听你在这儿抒发情怀。”阿罗文冷冷地看着西格蒙德,“你是谁我并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你现在拿着武器站在了我们面前,既然你有这份胆色,那么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应该有相应的觉悟吧?” 说到最后,他将八尺乌举起,森冷的剑锋径直指向西格蒙德:“伤害了我可爱后辈的家伙,可别以为我会简单放过你!” 战圈之外,赛琉愣愣地看着打算为她出头的阿罗文,心里忽然有点小感动。 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惹人生气的惫懒模样,但在关键时刻,却又牛掰哄哄地拿出前辈该有的态度,让她有一种自己被特别关心和呵护的感觉,阵阵暖流从心底里流淌而过。 西格蒙德直视着阿罗文的眼睛,那种同类一样的特质让他对眼前的青年生出了几分兴趣,于是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你要如何?” 阿罗文冷笑:“我要你命!” 话音未落,他已经在地面飞掠出一连串的残影,向着西格蒙德冲杀而去,八尺乌的剑锋寒光凛凛,在月色下刺出一条唯美的直线,骇人的杀机夺人心魄。 见到这一手,西格蒙德的眼中不由得精芒暴起,无穷的战意瞬间涌现出来。 他侧身一闪,就让阿罗文这笔直划出的一剑落在了空处,然后他抄起手中的巨型战斧,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就要发起狂猛的反攻。 而就在这时,阿罗文的周身却忽然涌现出团团黑雾,随后他整个人都在西格蒙德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 ——帝具八尺乌的能力,无限制隐身! “这是……!?” 西格蒙德的动作骤然一停,两道粗眉立马就皱了下来。 他听说过这个国家关于帝具的传闻,本人也因为丰富的佣兵经历,和帝具使交手过几次,有着一定的对战经验。 但隐身这样的能力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一时间也找不到应对的方法,只能振作精神、保持警惕,同时竖起耳朵,希望可以听到一些风吹草动。 而后,有阴风从他的背后袭来。 ------------ 第一百零四章 合力对敌 背后阴风袭至,直指西格蒙德的后脑颅。 来自于佣兵特有的危险预判还是让西格蒙德在最后一刻反应了过来,他迅速偏过脑袋,乌黑的长剑在他长满络腮胡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鲜红的液体顿时滑落下来,染红衣襟。 在知道西格蒙德很强的前提下,阿罗文并没有无谋地去与之硬碰硬,而是选择了通过隐身来侧面进攻这样稳妥的战术。 而事实证明,这种战斗方式还是极有成效的,眼前这佣兵就很明显被杀了个出其不意。 西格蒙德狂吼一声,左手上的战斧顺势向后劈去,却见阿罗文鬼魅般的身影一闪,便让这一击扑了个空。而后他右臂发力,再度劈出一斧,阿罗文闪避不开,于是抬剑与他对攻了一记。 “铛!” 钢铁交击之声响彻,阿罗文感觉剑身传来一股沛莫能御的绝然力道,让他整个身躯都在这股巨力的作用下倒飞出去,后退了大约二十米这才堪堪停下,握剑的手臂已然有些发麻。 怪力! 阿罗文的心头蓦然升起这个念头。 虽然与他印象中哈维尔的力量相比还是要差上一些,但完虐他这个不已力量见长的家伙是绝对没问题的,甚至于说他只要不设防地吃上一斧,不死也要半残。 阿罗文神色凝重地看着西格蒙德,身形再一次消失于黑雾之中。 要尽量避免硬抗他的攻击,用速度取胜。 心中拿捏着战术,阿罗文再度凭借着不可视的优势向西格蒙德靠近。 在接近西格蒙德差不多三米的时候,只见他那只赤红的独眼忽地圆睁,没有看向阿罗文所处的方向,但那嘴角开裂后发出的狞笑声却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阿罗文的内心,令阿罗文警兆顿生。 “鬼鬼祟祟的把戏,真正的战斗要这样才对啊!” 西格蒙德怒喝一声,手中一把战斧猛地劈入脚下的地面,不可思议的爆炸巨响中,地面大片大片地塌陷,无数的泥土混合着碎石如子弹一般四下飞溅,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声。 西格蒙德手中的两柄巨型战斧并非是普通之物,虽然和帝具臣具之类的东西扯不上关系,但也是西方王国某个著名炼金术师的得意之作,其重量和锋锐完全足以碾压这世上大部分武器,是他花了大价钱才搞到手的。 而最令他感到满意的,无疑是这对战斧上的一个小机关。 这战斧内部有一片空心区域,若是将特殊的炼金火药装入其中,便可在攻击时产生剧烈的爆炸效果,用来对付敌人简直是屡试不爽。很多不知厉害的白痴都是在抵御他战斧的冲击时,被突发的爆炸直接炸成了血肉模糊的焦尸。 当然,这种一听上去就很危险的招式使用时要尤其注意技巧,如若不然,也许会演变成同归于尽的结局也未可知。 不过现在西格蒙德使用这招可不是来阴人的,而是把它活用于范围攻击上,他要把隐藏的阿罗文直接逼出来。 阿罗文此时离西格蒙德不过三米的距离,自然是不可能规避这爆炸风暴,身体受到攻击后,隐身效果立即便被解除。 他将八尺乌横在身前,格挡正面射来的碎石子弹,然后脚下挪出步伐,迅速向后倒退。 眼见阿罗文终于显露出身形,西格蒙德哪里肯再放过他,双斧上扬,膝盖微曲,下一秒就要爆射向前,将其斩杀于斧上。 而就在这时,一直等待出手机会的玛丽卡终于挥刀杀至,那一把新月之刃上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天青色,像是刀刃的延伸。 在风之能量的加持下,这把太刀的切割之力被强化到了极致,就算是精锻钢铁亦能一刀斩断。 在最初交手时,玛丽卡注意到西格蒙德用手臂防御阿罗文的斩击,便猜测西格蒙德的身躯大部分、或某一部分已经替换成了机械,其防御力应该能无惧大多数刀剑的伤害。 但玛丽卡手中的臣具却不一样,加持风之力后,单论斩切的力量,它已经足以和那把名为“万物两断”的剪刀帝具相媲美,一般意义上的防御对它来说跟薄纸没什么区别。 西格蒙德也察觉到了这份危险感,所以不敢用自己的半机械躯体硬抗。他放弃追击阿罗文的打算,折身回来应对玛丽卡的攻击。 十几个回合的交锋,玛丽卡不可避免地落入下风。 虽然她依靠精湛的剑术和新月之剑的锋锐,能够给西格蒙德带来一定的威胁,但西格蒙德那一套双斧战技也是大师级别,再加上那不可正面抗衡的怪力,使得她只能在西格蒙德的攻势下苦苦支撑。 而在这时,阿罗文也重新杀了回来,他鬼魅般的身法配合那凌厉的杀伐剑术也给西格蒙德带来了一些麻烦,使玛丽卡所面对的巨大压力得以缓解。 两人皆是当世的剑术大师,且因为经常交流心得的缘故,战术风格有诸多相似之处。 此刻这一番合力对敌,就宛若心有灵犀一般,彼此间的配合十分默契,甚至不用交流,眼神一对,便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思所想。 他们转圈一样围着西格蒙德杀个不停,并且站位永远都是相对的两面,让西格蒙德不得不瞻前顾后左右两难。 他的双臂全力输出,两把战斧狂舞出风啸,却依然在这二人的联手合击下陷入了被动,战斗的风向渐渐发生偏转。 刀光与剑影与战斧的锋芒在这夜色下不断交锋,钢铁激荡之声奏响着充满力量的乐章,战况陷入了空前的白热化与僵持之中。 某一刻,终于顶不住来自两方攻势的西格蒙德大吼一声,两柄巨斧不顾一切地向上高高扬起,而身上却空门大开。 已经见识过一次爆炸战斧威力的阿罗文当即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也没有趁对方露出破绽的间隙进行攻击的打算,和玛丽卡在空中对视一眼后,两人便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开。 下一秒,装满了炼金火药的两柄战斧分别从一左一右轰入地面,而后爆炸声起,土石塌陷,模糊人们视线的烟尘升腾而起。 不久之后,尘埃落定。 三个人又恢复了原本的站位,一前一中一后,三点一线。 而与先前不一样的是,此时的他们因为体力的大量消耗而显得有些气喘,每个人的背后皆是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忽有夜风吹来,更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股蔓延全身的冷意。 而战斗的硝烟,还在弥漫。 战圈之外,赛琉和斯比娅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场激烈空前的大战,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们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此时,赛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前西格蒙德和她战斗的时候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如若不是抱着戏耍她的心态,她可能根本就坚持不到阿罗文他们赶来。 这个事实,令她纤细的拳头下意识紧握起来,骨节微微发白。 ------------ 第一百零五章 捕食 西格蒙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活动一下手脚,确认自己已经恢复完全状态后,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分别站于两边的阿罗文、玛丽卡,发出感叹:“居然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了不起……玛丽卡姑且不论,对面的剑士,想来你定是这帝国中数一数二的人杰吧?” “人杰?”阿罗文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自嘲说,“这名头我可当不起,和那个怪物比起来,我就只是一介无足轻重的小卒罢了。” “能让本大爷背脊发凉的家伙也敢自称小卒?这种过度的谦虚我可不太赞赏。”西格蒙德挑了挑眉,随即说,“不过,关于你口中所言的那个怪物,我倒是还挺感兴趣的。”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遇见他的。”阿罗文认真地说。 “为什么?”西格蒙德问。 “因为那家伙会在各个方面将你打击得体无完肤,直到你怀疑人生为止。”阿罗文的眼神有些微妙,“为了你的自尊着想,奉劝你还是不要去作死为好。” “那是我该判断的事情。”西格蒙德摇了摇头,对阿罗文的说法不置可否,又说,“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方便告知吗?” “阿罗文。” “阿罗文是吧?”西格蒙德点点头,“虽然你接下来就要死在这儿,但作为难得一遇的强敌,我会记下你的名字。” “哼,同样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阿罗文冷冷地说。 “好啊,那我们就更凭本事,看看究竟是谁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大笑声中,西格蒙德再度举起那两柄巨型战斧,斗气如奔腾的河流在他的身躯中澎湃不已,迫人的气势压迫至四面八方。 战斗,继续。 几乎是同时,阿罗文和玛丽卡猛地向前冲去,那速度快如闪电,仅在原地留下了一连串模糊不清的残影。 阿罗文收剑入鞘,目光冰冷宛若实质般的剑芒,观其手上的动作,俨然是“神速居合”的起手式。 而另一边,玛丽卡双手持刀,架在胸前,冷冽的刀锋对准了西格蒙德所在之处,无可忽视的钢铁锐意爆发出来,令人胆寒。 面对来势汹汹的两人,西格蒙德露出一丝狂热的笑意,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迅速逼近。 这三人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只一瞬间,三点便交汇为一点。 而就在这瞬息之间,三人皆是全力出手! 阿罗文的身形如同鬼魅,在将西格蒙德纳入自己的斩击范围之后,便立时停下,与此同时,夺命的剑锋像是猛兽出闸般斩向西格蒙德的咽喉。 拔剑杀人术——神速居合斩! 玛丽卡的目光无比专注,她的手臂在刹那间完成了千次万次的震动,而她手中的太刀亦是在刹那间幻化出千道万道的锋芒,以无可闪避的威势向着西格蒙德笼罩过去。 剑技——一击千斩! 位于两人中心,西格蒙德纵声狂笑,面对这番声势浩大的联合攻击,他毫无畏惧,有的只是灼热到能融化熔岩的战意。 他的身躯于原地剧烈旋转起来,两柄巨大的战斧在他的手中旋舞出更为巨大的龙卷风暴,将他包围,而后扩散出去,毫不示弱地迎向了两位剑术大师的杀招。 战技——绝地大旋风! 这一招与西格蒙德击败小可时的招式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用于进攻,而一个用于防守,算是同一招武技的活用。 阿罗文、玛丽卡的攻势不可谓不凶猛,但在西格蒙德铁壁般的防御力下,他们过于注重速度的剑招则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纷纷折戟,随即又在武技对轰的反冲力下向后倒飞出去。 而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一切皆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她们只看到阿罗文、玛丽卡两人持剑杀向西格蒙德后,攻势受挫,然后如遭重创般纷纷被巨力弹飞。 西格蒙德停下旋转的步伐,匆匆稳住身形之后,那只独眼便带着骇人的杀机射向悬空的阿罗文。 想要杀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没有丝毫犹豫,西格蒙德一个爆步踩出,手持战斧跃上空中,瞬间就追上了还未落地的阿罗文,而后撕裂空气的巨大斧刃劈斩而下。 情况万分危机,人在空中无法借力,自然也不存在闪避一说。但阿罗文的手段奇多,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仍然能想出解决之法。 他的左手臂用力一挥,袖口处顿时有一个精钢锻造的钩爪飞出,爪刃扣住不远处的三层楼房的房檐,而后收缩,硬生生改变了阿罗文的行进方向,使得西格蒙德这势大力沉的一斧劈了个空。 “啧!” 西格蒙德乍了乍舌,却是没想到这家伙的门道这么多,在那样的绝境之下也能逃得一死,这令他逐个击破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了意义,西格蒙德从空中渐落,忽然抬脚在旁边一面围墙上用力一蹬,那面墙体立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而西格蒙德则借着这一蹬之力向某个方向迅速跃去。 视野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箱,是西格蒙德在和赛琉战斗时随手抛掷一旁的东西,里面是时尚所研发的超兵器——十王之裁决。 尽管心里不想承认,但西格蒙德明白,单凭自己,想要击败阿罗文、玛丽卡两人是十分困难的,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苦战之中,所以他打算借助“十王之裁决”的力量。 只要拿到这个,西格蒙德便能有九分把握将这二人击杀于此。 然而,这想法固然是好的,但现实往往很残酷、很骨感。 “休想得逞!小可,捕食!” 在一旁观战的赛琉比阿罗文、玛丽卡两人还要先一步意识到西格蒙德的意图,她是知道那件超兵器的厉害的,自然不会眼看着西格蒙德将之取回,于是立即向小可下达了命令。 “吼吼吼——!” 赤红色的巨兽咆哮着,如同战车一样奔驰过去,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闪烁着渗人寒光的尖锐獠牙。 然后,小可便在西格蒙德目眦欲裂的表情中,将那巨大黑箱一口吞下,完了还不忘打个饱嗝,直把西格蒙德气得头顶冒烟、五脏俱焚。 “你这畜生!” 西格蒙德一脚落地,整个人便向着小可冲刺过来,看来他是打算将其开膛破肚,直接用最原始的方法取出武器。 而就在此时,随后赶到的玛丽卡已然持刀挡在了他的面前。 ------------ 第一百零六章 战终 “别挡道!” 面对玛丽卡的阻拦,西格蒙德顿时一声大吼,两柄战斧向上提起,脚下碎石飞溅,整个人已然飞跃冲出。 他剧烈旋转身躯,那两柄巨斧也在这旋舞中化作奔袭向前的巨大风暴之流,将前方一切事物都吞噬殆尽,碾成齑粉。 ——绝地大旋风! “不会让你过去的。” 狂风拂面,让少女一头樱色的秀发激荡狂舞,为她平添了几分凌乱之美。 玛丽卡神色严肃,双手持刀过顶,“天衣无缝”的防御剑势已然展开,无数刀光闪烁,实质般的刀芒组成了一面毫无缝隙的刀网,悍然无惧地和西格蒙德正面冲撞。 风暴之流与刀光屏障在空中相遇,武器的连续碰撞声如同擂鼓,震撼人心。 在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几秒之后,玛丽卡终于表现出了后继无力之感,她的剑技皆是以速度为重,无论是面对漫天流矢还是利瓦的“血刀杀”都能妥善应对,但若是想要将西格蒙德这势大力沉的战斧完全防御住,却是极难做得到的。 平衡被打破之后,玛丽卡被西格蒙德一斧劈飞,整个人狼狈地倒飞出去,撞入了二十米外一面围墙的墙根之上,口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 阻拦失败,但无论如何……拖延时间还是做到了。 看着那如同鬼魅般再一次出现在西格蒙德背后的男人,玛丽卡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背后寒风袭来,剑锋锐意刺骨,西格蒙德自然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在击退玛丽卡后,他下一个动作就是将战斧抬起,挡下了那从阴影中斩来的一剑。 “铛!” 西格蒙德的视线可以看到那寒光四溢的乌黑剑锋,以及那弥漫其上的黑色烟雾。他知道阿罗文便是凭借此物来隐藏身形、气息,但经过这么多次的交手,他也发现了阿罗文每次攻击前都必然会解除隐身效果的弱点。 正因为如此,阿罗文每次攻击前,都会习惯性站立于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外,也就是正后方,而这样一来可攻击面积也就相应缩小了,应对起来反而没有先前那般艰难。 而就在西格蒙德想要一鼓作气反杀阿罗文时,他忽然发现视野中的黑雾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扩散蔓延,然后一瞬间就吞噬了他的视觉。 漆黑,眼中所见唯有漆黑。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能够感觉到手中武器的铁质触感,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冷杀意……但,他的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好像忽然间瞎了一样。 虽然知道眼前这一幕很可能也是阿罗文的手段,但西格蒙德的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惊慌。 他早年便在一场死斗中被人刺瞎了右眼,如果连仅剩的左眼也失去光明,那么他作为佣兵和战士的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当局者迷,至少那身处战圈外的三位少女皆是对现在的状况有所明悟。 原本西格蒙德和阿罗文战斗的地方,现在已然被巨大的黑暗所笼罩,就像是一个半圆形的漆黑盖子从天空落下,一眼望去只有一片深邃的混沌,连模糊的人影都没有。 那一瞬间,她们看见阿罗文手里的八尺乌忽然喷吐出无尽的黑雾,连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黑雾便在刹那之间将西格蒙德、阿罗文两人吞没进去。 玛丽卡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端出戒备的架势,凝神望着那一片黑暗之地,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阿罗文从来都不会对她保留有什么秘密,所以玛丽卡对眼前这一幕并没有感到如赛琉、斯比娅那般的惊异。 这是阿罗文帝具的隐藏能力——永夜之国! 通过黑雾的扩散,在帝具持有者方圆十米内制造出大范围的黑暗空间。除了阿罗文本人外,任何身处空间内的人都会被剥夺视觉,不分敌我,这也是玛丽卡不敢进去为阿罗文助战的原因。 不过想来也无需担心,这片黑暗空间对阿罗文来说就像是自身领域一样的东西,以此处为战场的话,就算是与哈维尔一对一的决斗,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而此时,在那片黑暗战场之内,正如玛丽卡所猜测的那样,西格蒙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之中。 在无法目视对手的前提下,西格蒙德所有的攻击都是凭借着本能的判断,这种破绽百出的攻击方式当然不会对阿罗文有什么威胁可言,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而阿罗文不一样,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清晰看到周围,出手时所带来的威胁度又岂是成倍地增加?如果不是西格蒙德对杀气有着过于敏锐的感知,以及他那半机械体所带来的高防御力,恐怕他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但即便如此,西格蒙德那并非机械的部分躯体,也早在阿罗文凌厉的攻势下变得伤痕密布、鲜血淋漓,他的力量正随着血液的流失而一点一点衰弱起来。 只要再这样僵持一段时间,甚至不用冒险斩杀对方,西格蒙德大概也会力竭而亡吧? 或许是这样,但阿罗文可不喜欢消极等待,主动出击才是他的战斗方式。况且八尺乌的秘技发动时间也并不是无限的,若是和西格蒙德比拼耐久力的话,还真不一定耗得过对方。 心中蓦然闪过这些念头,某一刻,阿罗文忽然猛地向上方跃起,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幻化成九个不同姿态的残影,而这些残影又在瞬息之后和本体融合为一,让他手中的长剑以肉眼难以估计的频率震颤起来。 集结了九重斩击的力道,阿罗文携带着万钧雷霆之势,迅猛无比地从空中一斩而下,那身姿仿如轰雷坠落! 秘剑——九浪叠! 空前的危机感令西格蒙德头皮发麻,他感觉到了头顶上的浓郁杀机,于是高抬双臂,呈交叉之势架起两柄战斧,企图将这一招防御下来。 然而。 钢铁交击之时所传递过来的力道却令他大吃一惊,九重斩切之力仿佛大海中澎湃的浪涛一样,一重盖过一重,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在瞬息之后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下一秒,两柄战斧在这一斩之下瞬时崩飞出去,冲破了十米范围的黑暗空间,深深插入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中,引起了战圈外三位少女的注意。 没有了武器作为防护,阿罗文的剑锋一路势如破竹,从右上方径直斜劈下去,剑刃如刀切豆腐般割裂着西格蒙德的躯体,只见得血肉飞溅、骨骼断裂。 在这可怕的一斩之下,西格蒙德竟是差点被劈成两半!而他的心脏,则被那无匹的剑锋瞬时间绞为血肉碎片! 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战场中心的黑色烟幕终于开始消散,最后化为无形。 而战圈外的三位少女首先看到的,是西格蒙德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大山般倒塌的一幕。 ------------ 第一百零七章 还是喜欢你 黯淡的月光倾洒在战场之上,映照出西格蒙德那直挺挺倒下的身影。 扑通一声重物落地,地面不一会儿就蔓延出一个血泊,鲜红的颜色在这夜色里显得分外邪异。 玛丽卡走上前来,站在阿罗文身旁,看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的西格蒙德,清冷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 所谓的佣兵就是如此,一生都在拿命奔波,能得到善终的人终究是少之又少。 玛丽卡曾作为独行佣兵活跃了一段时间,加之她父母也是死于一次任务中,自然对此有极深的感触,现在看到西格蒙德的末路,心里不免有些物伤其类。 “呵呵,我败了啊……” 西格蒙德咳出一大口鲜血,赤红的独眼望着天上的残月,瞳孔里闪过一丝恍惚之色,随后又释然般地低声笑了起来。 “是的,你败了。” 阿罗文将八尺乌往下一甩,在地面划出狭长的血痕,接着对西格蒙德冷冷地说。 “真没想到啊,我居然会死在这里。”西格蒙德仿佛在自言自语,“不过算了……这样的死法,对我来讲还不算坏。” “西格蒙德,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强者,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会记下你的名字。”阿罗文轻声说,“所以,你安心地去吧。” “呵呵……哈哈哈哈……” 听到阿罗文的话,西格蒙德却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笑声牵动肺腑的伤势,令他再度喷出一大口鲜血,眼中的神光愈发黯淡,焦距开始涣散。 “小子,你最后那一剑十分漂亮,我败得不冤。”他看着阿罗文,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但他的眼神却隐含嘲弄,“那么,作为回礼,我就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 “时尚所研发的‘十王之裁决’,顾名思义,一共有十件强力武装,而我刚才使用的那个黑箱,里面只装备有九件。”他诡异地笑着,勉强伸出手,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最后一件在我的脑子里——最终武装,五道转轮炉,你们还剩下十秒……” 勉强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一下子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力,伸出的手软趴趴地搭在地上,赤红色的独眼也闭合起来,彻底没了声息,只有嘴角那充满嘲讽和恶意的笑容还未褪去。 西格蒙德死了,但他死前所留下的话语却将恐怖弥散开来,令在场的四人神色大变。 他要自爆! 意识到了这一点,阿罗文、玛丽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开,神色间充满了惊怒之色。 以西格蒙德那满是恶意的语气来推断,他的自爆一定威力惊人,至少他很肯定,就算大大方方地说出来,阿罗文他们也没有逃脱出去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爆炸至少能将方圆数百米夷为平地,甚至还能波及到更广阔的范围,以区区不到十秒的时间,没有人能够逆转什么,这几乎等于给阿罗文他们判下了死刑。 这些念头不止是阿罗文、玛丽卡想到了,战圈外的赛琉和斯比娅也同样想到了,一时间绝望的情绪开始充斥于众人心间。 会死,大家都会死。 而就在这时,赛琉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借由疼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最后又化为了绝对的坚定。 此时此刻,现场这四人正处在三个位置上。 赛琉被斯比娅扶到远处的某个角落里坐着,背靠一面墙壁,距离西格蒙德最远;斯比娅站在再往前一些的地方,因为听到西格蒙德的话,此时身体正僵在那里;而阿罗文和玛丽卡则是在飞速向后倒退,企图远离爆炸源。 “小可!” 赛琉高喊,对身边的赤红巨兽下达命令。 帝具和持有者之间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种联系触及灵魂,所以尽管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小可还是瞬间明白了赛琉的想法。 “吼吼吼——!” 下一秒,赤红巨兽的双臂刹那间膨胀到极限,那不停抽动的狰狞血管无声地说明着这对兽臂的强悍力量。 于是,在斯比娅震惊的眼神中,小可瞬间冲出,一把抓住她的腰腹,然后向上高高举起,手臂猛地发力,像抛铅球一样将她用力扔了出去,长空中只留下斯比娅那略显尖锐的惊叫声。 “赛琉?” 正在极速后退的阿罗文、玛丽卡被斯比娅的尖叫声吸引了注意,然后回头就看见斯比娅被小可抛飞的一幕。 还没等他们多说什么,小可便连续几个大跨步飞扑过来,一手抓住一个,手臂的力量爆发到极致,也像抛铅球似的将他们扔了出去。 人在空中飞速倒退,眼前的景色不停变换,耳边唯有呼呼风声,阿罗文知道这一摔下去肯定会断掉几根肋骨,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关心这些,只是用尽全力地将视线向赛琉那边望去。 然后,他只看到了西格蒙德那光芒积聚到临界点的尸体,以及赛琉那带着几分放松还有几分遗憾的神色。 爆炸就在顷刻之间,十秒的时间扔出三个人已是极限,来不及了…… 赛琉会死! 这个笨女孩!笨女孩!她明明可以先自救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最后!?真是笨死了! 阿罗文的眼睛变得血红一般,他无力地向前伸出手,却什么也无法触及,只能在长风中发出悲怆的嘶吼。 “赛琉——!!”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遇了。 阿罗文看到赛琉对他露出会心的微笑,这笑容就好像他们初次见面时一般,那样纯粹、那样耀眼。 但此时,却只能让他感到心口发紧,针扎一样疼痛。 女孩的嘴唇无声动了几下,因为隔得太远,阿罗文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却全然理解了。 “再见了,阿罗文先生。” 这是女孩最后的话语。 下一秒,白色的光芒让这片夜空宛如白昼,亮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在爆炸到来的前一刻,赛琉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很多画面,那是从几个月前初见到现在,所有关于哈维尔的回忆。 有快乐,有心跳,有烦恼,有悲伤。 却唯独没有后悔。 虽然已经打算放弃了,但直到最后的最后,赛琉的心里却还是倾慕着那个男人,那个从黑暗中将她拯救出来,却又拒绝她继续靠近的狠心的男人。 啊,我果然还是好喜欢你啊……队长。 随后,庞大的爆炸波吞噬了她。 ------------ 第一百零八章 险境 “轰隆隆——!” 恐怖的爆炸波卷起风暴气流,就算是处于极远位置的另一战场也受到了影响,狂风拂起沙尘,迷人双眼,而那振聋发聩的爆破声更是令人的双耳陷入暂时性的失聪。 战斗不得不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哈维尔紧锁着眉头,视线望向远方爆炸中心的位置,他的周身有狂风席卷,那些扑面而来的沙尘,甚至连让他眨下眼皮都做不到。 有人在那里战斗。 他心想。 即便是相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那爆炸所形成的恐怖白光却依然清晰可见,这种威力就算是哈维尔也不可能直面承受,更不用说其他人。 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心情有些沉重。 大约过了半分多钟,风暴息止,尘埃落定,周围的视野再一次变得明朗起来。 哈维尔摇了摇头,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只当刚才的感觉是自己神经过敏。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战斗中。 战斗进行到现在,还能站在哈维尔面前的敌人只剩下一个——前方三十余米处,身穿黑色作战服、脸戴小丑面具、身材精瘦修长的男人,名为罗隐。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多有破损,还有血迹渗透而出,但他那屹立于大地之上的双腿却仿佛生根一样,完全没有倒下的意思。 除了罗隐之外,另外两个敌人都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哈维尔先后杀死。 柯莉特在哈维尔身后七十五米的地方躺倒着,身上遍布着切割状的伤口,其中一道破坏了她的心脏,很明显是死于“风刃雨幕”的扫射之下。 娇小可怜的少女在这一刻宛如绽放的血莲,兼具着死亡和美丽的味道。 而赫尔特的尸身就倒在哈维尔腿边,他仅剩的右臂被利器斩断,脑袋也与身躯分了家,脸上残留着凶戾又狰狞的表情,这样的伤势已经属于不可修复的范围了。 虽说已是强弩之末,但哈维尔为了斩杀赫尔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他身上的血迹可不全都是敌人的。 哈维尔抬起头,眼神漠然地凝视着眼前艰难支撑的罗隐,心里对于他的顽强度也感到颇为意外。 虽说这个男人带给哈维尔的感觉远不如赫尔特危险,但其难缠程度却是远超后者的,这是战斗经验与战斗意识的问题,如果赫尔特也有个正常的脑子,那么这一战的胜败还真会有点悬。 “我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哈维尔冷冷地说,“快点结束战斗吧,我还要去找我的部下。” “是在担心同伴的安危吗?”罗隐轻笑一声,“刚才的爆炸威力可不小,如果你的同伴们也在那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别想用这种方式动摇我,没用的。”哈维尔的眼里闪着寒芒,“你说这种话,只会让我更加迫切地想要杀死你而已。” “也是呢。”罗隐苦笑,“有点弄巧成拙了……那么,就如你所愿吧。” 他的气势沉淀下来,眼神冷静,哪怕此刻状态已然不佳,但一眼看过去,却仍然没有任何破绽可言,可见其武术功底已达到极高境界。 下一刻,他的眼神骤然一凝,脚下一踏便向着哈维尔急冲而去。同时,他身下的影子则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向前延伸,在接近哈维尔身前三米的距离时,那阴影忽然如活物般暴起,化作冰冷的刺枪,向眼前之敌刺杀过去,破风之声凄厉渗人。 ——影杀! 哈维尔的骑枪还在几十米外的地面斜插着,并没有取回,此时的他手持一柄天青色巨剑,身上再无其它防护,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罗隐发起攻势。 直到黑色刺枪的锋芒令他的皮肤感到了阵阵刺痛,哈维尔这才蓦然抬剑,毁灭性的风压扫荡过去,将所有刺向他的阴影撕裂为最原始的元素粒子,消散于夜色之中。 对手是元素型帝具使,能力还是极为少见且诡异的阴影之力,哈维尔没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不过从交战到现在,哈维尔也差不多摸清了罗隐的攻击模式,如果他没有更具威胁性的招式,那么这场战斗也就可以收尾了。 一击无果,罗隐也不意外,他一个重步踩在地上,整个人瞬间高高跃起,来到了哈维尔的视野上方。 然后,他的手影飞快翻动,几十把闪着月之荧光的飞刀顿时从上空倾泄而下,配合他高明的投掷手法,这些飞刀竟然转过不可思议的弧度,从四面八方向哈维尔笼罩过来。 “无用。”哈维尔冷声说,“而且愚蠢。” 他握剑的右臂微微用力,天青色巨剑立时斩出漫天光影,防护住他的周身,将所有射向他的飞刀全数打落,夜色里响起了一连串叮叮叮的清脆交击声。 然后,哈维尔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冰冷的视线盯着位于上空的男人。 四道盛大的天青色光幕忽然凭空升起,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围了罗隐,无数的风刃蓄势待发,就要将敌人挫骨扬灰。 刚才柯莉特之所以被杀,就是因为身体悬空,无处借力,这才被哈维尔用风刃直接扫杀。所以哈维尔不明白罗隐为什么会重蹈覆辙,但他也不关心原因,只管下杀手便是。 然而,这记杀招终究还是没有释放出来,陷入沉默,罗隐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然落地。 这不是哈维尔忽然动了心思想要放罗隐一马,面对敌人,他杀起来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导致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因为哈维尔突然发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哈维尔的眼珠微微下移,望向自己的脚下,然后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出了问题所在。 几把银质飞刀深深插入地面,刀柄上泛着隐晦的黑光,而自己的影子则无巧不巧地位于其下,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影子被飞刀钉在地上的感觉。 这就是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原因了。 “这是我久经锻炼而成的秘技,我将之命名为‘影缝’,可以像这样封锁敌人的行动。” 罗隐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没有趁现在这大好时机发起攻击,反而是不慌不忙地和哈维尔说起话来:“我跟你纠缠了这么久,就算为了等到你麻痹大意的一刻……确实从实力上来讲,是你更强一些,但这世上从来没有规定说弱小的一方必然败亡。就比如现在,赢的人,将会是我。” 哈维尔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被他的语言攻势动摇分毫:“废话说得这么多,但你为什么还不过来杀我?我看你不是不想,而是和我一样,现在不能行动吧?” 罗隐无奈地笑了笑,摊开手说:“不愧是如此年轻就成为‘帝国最强’的男人,这份洞察力果真不凡……确实如此,你我现在的影子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我动了,影子间的联系就会断开,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功,我可没把握再来一次。” 哈维尔闻言沉默地看向地面,确实如罗隐所说,两人的影子被几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连接在一起,想必插在自己影子上的那几把飞刀就是媒介之类的东西吧。 片刻后,他又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罗隐:“那么,你接下来的后手又是什么?总不会要跟我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吧?” 罗隐笑了笑,但他此时的笑容中却透着几分刻骨的冷意:“当然不会,我还没那么无聊。” 他抬起手,手心对准哈维尔的方向,似乎在通过意念控制着什么。 下一秒,哈维尔脚下的阴影就像是烧开的热水一样沸腾起来,然后化作漆黑的匹练,顺着他的双腿向上攀爬,不一会儿就蔓延至全身。 ——阴影缠绕! 就在这时,哈维尔手持巨剑的右臂忽然动了,没有经过自身意识地允许,仿佛牵线木偶一样动了。 “那么,现在就请你自裁吧。”罗隐冷冷地说,“‘帝国最强’的哈维尔将军!” ------------ 第一百零九章 将去 伴随着罗隐杀机凛然的话语,哈维尔的手臂便不受控制般地挥动着天青色巨剑,然后径直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然而,就在剑尖距离皮肤表面还有一厘米的时候,攻势骤停,就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遏制住一样,充满了突兀的感觉。 “这是……” 罗隐眉头紧锁,眼神严肃无比,集中精神地想要加强操纵力,但就算他的额头因为发力过度而隐隐有青筋跳起,那剑尖仍然只在哈维尔胸前一厘米处晃动着,没有再前进一分的意思。 “啧,何等可怕的怪力,居然能直接抗衡影子的操控吗?” 罗隐的后背流下细密的冷汗,却也没有就这么轻易放弃的意思,他咬牙继续强化着影子的束缚力量。 这样下去会演变为一场拉锯战,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一旦哈维尔彻底挣开束缚,那就直接等同于他的败北。 “用影子操纵别人的身体,真是诡异的能力啊,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哈维尔浑身肌肉紧绷,一身怪力已然发挥到了极致,随着拉锯战的进行,他凭借着自身的天赋优势,竟是越来越占据上风,剑尖也距离他的胸口越来越远。 此时他紫色的眼瞳里寒光闪烁,仿佛酝酿着极北之地的暴风雪:“……我的部下乌尔纳,他是你杀的吧?” 乌尔纳的死亡方式相当奇特,哈维尔至今都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虽然他有让兰对此事展开调查,但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疑是凶手的家伙。 “乌尔纳?”罗隐扬了扬眉,随即又恍然,“你是说龙船上那个人?没错,他确实是我杀的。” 龙船刺杀,那是罗隐大约两个月前执行的任务。 对于任务中遇到的那位颇为勇猛的战士,他自然是还记忆犹新的,所以面对哈维尔的质问,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承认了。 罗隐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提升那百分之几的胜算,他甚至可以眼睁睁看着暗杀部队的同伴被哈维尔全部杀死,冷酷的态度令人心寒。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里也有着属于武人的骄傲,至少怯懦者卑劣的谎言,他还不屑为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哈维尔的眼神愈发冷冽了几分,他漠然地开口说:“很好,既然你承认得这么爽快,那我也会相应地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话音未落,只见哈维尔身躯一震,炽热的斗气仿如熔岩一般在他的体内流淌激荡,使他周身的气势更加强烈了几分。 而后狂风咆哮,一道天青色的巨大龙卷骤然拔地而起,将他笼罩在内,所有的阴影都在刹那间被烈风撕成碎屑,消散无形。 此时罗隐的精神正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却忽然被人用最野蛮的方式截断了自己与阴影之间的联系,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大锤轰在了胸膛上一样不好受,令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倒退半步。 而这一瞬之间的破绽立即被哈维尔捕捉到,他的眼中爆发出冷芒,右手中的天青巨剑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狂猛扔出,巨剑呼啸着划过空气,宛如一道青色极光,快得不可思议。 罗隐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这一剑直接贯穿心脏,接着巨剑去势不减,拖着他的身躯径直横穿了近五十米,直到将他钉死在一面高大的围墙之上。 “呃噗!” 直到这时,罗隐才来得及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连遗言都没说出一句就直接死去。 贯穿他胸膛的风元素巨剑因为失去了哈维尔的控制,便慢慢飘散出天青色的荧光,不一会儿就彻底分解,化作风之粒子消散于空气中。 没有了巨剑作为支撑,罗隐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周围的地面迅速被鲜血染红。 “呼……” 确认罗隐已经死亡,哈维尔这才长出一口气,微微放松了身体。 他并不是精力无限的钢铁之躯,连番的高强度战斗终究还是让他感觉到了疲惫,可以的话他还真想就这样倒在地上休息一阵子。 不过现在可不是这么悠闲的时候。 强行振作精神,哈维尔毫不犹豫地向着先前发生大爆炸的地方迈开步子,他有些担心部下们的安危,不亲自去确认一下他又怎么可能安心地休息呢? 千万不要有事啊,大家。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 在哈维尔离开大约十分钟后,仅剩下尸体的战场上一片寂静,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就是长空中不息的风啸。 而就在这时,血泊中罗隐的尸体却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正在融化。 从头发到面庞,从四肢到躯干,甚至连那破碎的战斗服和那流淌一地的暗红色血液都在融化,融化成了漆黑的阴影。 在那团阴影之中,看上去精疲力竭的男人诡异地冒出头,然后艰难地爬了出来。他反转过自己的身体,躺倒在一旁的地面上,隔着面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时间过了几分钟,就在罗隐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又突然响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秒,只见罗隐脸上的小丑面具瞬间破裂成无数碎块,在月光的照耀下,他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庞显得分外惨白。 “帝具损坏了啊……不过能让我侥幸逃得一命,这样的代价已经很低廉了。”罗隐喃喃自语着,用手臂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他的帝具,双子面具·阴影行者。 除了作为元素型帝具的强大效力之外,它还拥有一个很特别的隐藏能力,那就是短时间制造出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分身,战斗力不会很强,但作为假死的道具来说,是很难被识破的。 当然,这种能力也有其限制——如果分身被击杀,那么同时,帝具也会彻底损坏。 也就是说,这玩意差不多是一次性的。 对于这种情况,罗隐没有丝毫怨言。 于他而言,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以帝具的损坏换来活命的机会,这很值。 其实早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罗隐就已经打算好了要用这种方法来脱身——不仅仅是为了从哈维尔的手里脱身,更是为了从帝国暗杀部队,从帝都那个混乱漩涡中脱身。 大臣要完了,他自然不可能继续奉陪下去,所以他要把握住这难得一次的逃亡机会。 罗隐算不上是一个复杂的人,从以前到现在,他都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自己能够普普通通地活下去。 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但在当下的世道,要实现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小时候流落街头任人欺凌,食不果腹的每一天让他不止一次濒临死亡,所以他下定决心要爬上高位,从皇拳寺到帝国暗杀部队,一路鲜血淋漓。 而现在,身为在帝国暗杀部队中拥有极高地位的人,他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打算抛弃这一切,选择离开。 所幸他已经有了力量,不用再为最基本的生存而担心,他可以放心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今以后。 作为帝国杀手的罗隐便是死了,死在了哈维尔·萨尔蒙多的手里。 而这世上又会多出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只是这广大世界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 第一百一十章 不会再有下次 罗隐站了起来,身形踉踉跄跄的。 帝具所制造的阴影分身跟他的感官是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在分身被哈维尔一剑穿胸之时,他也真实体会了一把心脏爆碎的感觉,说实话真是糟透了。 其实按理来说,本就有了逃亡打算的罗隐是没必要和哈维尔打到这种地步的,但眼前的家伙可是“帝国最强”啊,代表了帝国武力的巅峰,身为一个武人的他也是有好胜心的,抑制不住地想要去搏上一搏,这算是武人的通病。 自然从结果来看,他是被人打得跟狗一样,如果不是有保命的底牌存在,很可能就直接变成死狗了。 在这场战斗中,罗隐无疑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实力,用尽了所有手段,将胜率提升到最大,甚至还一度占据了上风。 但即便是做到这个份上,哈维尔却仍然用他那超乎想象的实力从正面将自己击溃,令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地迎来败北,输得毫无怨言。 怪物。 这是罗隐觉得唯一一个可以用来形容哈维尔的词汇。 他感觉自己和哈维尔的差距犹若天堑,不可逾越。有这样的家伙存在于世上,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还真值得悲哀的事情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些以后都跟他毫无关系,和哈维尔打上一场算是了结了他最后一个心愿,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罗隐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十几米,忽然又顿了顿,然后转变方向,来到了柯莉特的尸体旁。 他蹲下身体,伸手替女孩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帮她擦拭俏脸上沾染的血迹,让她清丽的面容暴露于月光之下,就像是沉睡的小公主。 “柯莉特,你一直都活得很痛苦吧,那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也好,死亡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罗隐凝视着眼前已经没了生息但却依旧美丽的女孩,轻声说着。 柯莉特是教官的宝贝女儿,话虽如此,却也并非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只是因为柯莉特的表现在部队中极为出众,也因为她的年纪是部队之中最小,这才被教官青睐,有了这种叫法。 因为服用了过量的强化药,柯莉特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每一天都忍受着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地活过剩下的几年,还不如早早解脱,这样她也不用继续痛苦下去。 罗隐小心地将柯莉特抱了起来,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品,女孩轻盈的身体几乎让他感觉不到重量。 他打算将柯莉特的尸体带走,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这女孩平日里跟他形影不离,两人的关系也比寻常人之间来得亲近,罗隐虽然天生情感淡薄,但在心里还是把柯莉特当作了特别的存在,现在她死了,那自己于情于理也不能让她曝尸荒野。 “柯莉特,我不会为你复仇,那种事情毫无意义,我也不具备那个实力。”罗隐选择了和哈维尔相反的方向,边走边说,“我要离开这里,从今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忽然又改了口:“不,我会连同你那份一起活下去。” 夜色迷离,怀抱着女孩的青年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踪无迹,没有人知道他将会去向何方。 - 凉风镇以东三公里处,时尚正带着仅存的三名部下仓皇逃串,奔跑之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显然已经体力不支。 作为一个平时一直闷在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这样高强度的户外运动明显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负担,但在奇袭失败的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时尚不得不玩命般地向前冲刺。 “呼哧……呼哧……” 终于,在体力的损耗到达了一个极限之时,时尚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扶在身旁的树干上,气喘吁吁的样子,浑身冒着热汗,连衣服都被浸湿透了。 “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总归是没问题了吧?”他心有余悸地望向了凉风镇的方向,对自己的部下们吩咐说,“眼睛、耳朵、鼻子,勘察周围的环境,确认有无追踪者。” “是!时尚大人。” 回话的是三名外貌奇特的男女。 左边的男子身形高大壮硕,头带军帽,身披短褂,脸上戴着奇怪的眼罩,眼孔中所呈现出的是非人的五色异瞳。 正中间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一头浅绿色的长发几乎要垂至地面,面容清秀,但那对耳朵却是常人的数倍大小,看起来分外诡异。 右边是一个衣着暴露的男人,他的脸被面具所遮掩,唯独露出那奇长无比的鼻子,脑袋后面则扎了一对麻花辫,其姿态令人不敢恭维。 他们得到时尚的命令后,便纷纷使用自己的能力,神色严肃地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周围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眼睛说。 “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耳朵说。 “闻不到追踪者的气味。”鼻子说。 听到部下们的汇报,时尚总算是安心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两腿一软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支撑身体,颇为狼狈的样子,再也没有半分云淡风轻的智者形象。 “失算了,没想到那个哈维尔居然会强到那种地步,赫尔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时尚抬头,无神的双眼仰望着天空,嘴里念念有词,“不仅如此,哈维尔的那几个部下也远比预想中的要强大得多,情报不足再加上准备不足,最终导致了这种下场吗?真是一点都不时尚……” “时尚大人,请振作起来!”大耳朵的少女为他打气,“只是一次行动失败而已,只要时尚大人平安无事,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 “没错,时尚大人的话是绝对没问题的!” “请加油,时尚大人!” 眼睛和鼻子也在一旁附和。 被部下们这么安慰一番,时尚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说到底他也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平时在实验中经历过的失败不知有多少,又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程度的挫折所击垮? “没错!”时尚一扶鼻梁上的眼镜,重新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一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也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至少让我收集到了不少珍贵的数据。下次,下次我一定能……” “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这幽森的环境中响起,其中所蕴含的怒火和杀意令在场的四人皆是背脊发凉,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时尚的末路 “是谁!?” 忽然听到了陌生的声音,时尚也顾不得休息,像弹簧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随即暴喝出声,但他的神情却表现出了些许的紧张和惶恐之色。 然后,一个鬼魅般的漆黑身影就这样凭空出现了在他前方二十余米处,那如同死神一样的冷酷身姿几乎吓得他神魂皆失。 “阿……阿罗文!”时尚不由得叫出声来。 是了,阿罗文的帝具可是有着隐藏身形和气息的能力啊,“眼耳鼻”的那些手段对他是基本无效的,要说“猎鹰”里有谁能沿着蛛丝马迹追踪他们三公里而不被发现,也只有这个人了。 听到时尚的惊叫声,顺着他的视线,“眼耳鼻”下意识地就要转过身去,想要看清来人。 然而,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至少在阿罗文眼中是这样。 冷冽的剑光划过,处于三人最后方的鼻子立即被一剑枭首,他那还带着些许茫然神色的脑袋冲天而起,脖颈处的平滑断口井喷出鲜血。 尸体扑通倒下,而这时另外两人才堪堪转过身来,同伴凄惨的死状映入眼帘,这令他们的瞳孔瞬时一缩,露出恐惧之色。 “哧!” 没等这二人有什么反应,阿罗文又是一个爆步向前冲去,随手一剑便斩断了眼睛的咽喉。就在他捂住鲜血淋漓的脖子倒下之时,阿罗文已然逼近了位于最里面的耳朵,他径直把长剑往前一递,少女立即被穿心杀死。 太弱。 实力的差距太过明显,这三人连在阿罗文手下挣扎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将八尺乌从眼前少女的体内拔出,任由那具没有了生机的躯体倒下,阿罗文微微转过身体,冰冷的目光望向时尚,杀意在迅速酝酿。 这一系列的杀戮仅仅发生在数秒之内,时尚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因为见到阿罗文而表现出的惊惧神色,接着更是被后者凶悍的杀人姿态吓得倒退两步。 他引以为豪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但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也无法立即想出什么全身而退的法子。 “你就是这一次袭杀计划的指挥者,Dr.时尚?”阿罗文看着他,嘴角勾勒出充满冷意的笑容,“果然跟传闻中一样,长了一副变态人妖的嘴脸呢,作为大臣的走狗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阿罗文现在的状态其实说不上好,虽然从西格蒙德的自爆下死里逃生,但被小可一口气扔出近千米的距离那也是绝不会好受的,他身上的骨头不出所料地被摔断了几根。 按理来说他此时应该呆在原地好好修养才是,然而赛琉的死让他怒火焚心,不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他又怎会甘心? 于是在将伤势紧急处理了一番之后,阿罗文便让玛丽卡负责照料伤得最重的斯比娅,自己则一个人提着剑、寻着一些细微的线索去找那幕后之人。 他在追踪方面的本事可是西南军区公认的最强,比哈维尔那个路痴不知厉害了多少,所以在花费了一番功夫之后,终究还是让他寻到了时尚。 被阿罗文指名道姓地一番言语侮辱,时尚被气得涨红了脸,想要开口反击,但在感受到阿罗文身上的浓烈杀意后,他又立即警醒了过来,然后乖乖地认怂装孙子。 “这次是我栽了。”时尚努力按耐住自己恐惧的心情,小心斟酌着词句,“但我也只是奉大臣的命令行事而已,和你本身并没有仇怨……如果你能放过我,我愿意支付任何代价!无论是钱财、美人还是官位,以我在帝国中的能量,这一切都不难办到!” “哦,那可真不错呢。”阿罗文淡淡地说。 见到对方没有一口拒绝,时尚还以为这事有商量的余地,于是更加热情地说:“不仅如此,以我这些年在人体实验方面的研究,让你变得更强也是可以办到的!阿罗文,你难道就不想超越那个哈维尔·萨尔蒙多吗?以你的本事,这些年来却一直屈就于哈维尔之下,你难道就没有半点不甘心吗……来我们这边吧,我能帮你实现你心中的愿望,比起哈维尔,大臣这里才是更适合你发挥的地方啊!” 不得不说,时尚果然是个有脑子的人,仅仅根据一些有关于“猎鹰”的零散情报,他便将阿罗文对哈维尔的心态猜了个大概,甚至于还点明了前者那一直隐藏起来的小小野望,言语中直击阿罗文的内心深处。 然后他又根据这一点,对阿罗文进行离间以及招揽,想要将眼下这危机转变为更有利于自身的局面。 他心里甚至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要能将阿罗文拉入大臣的阵营,奥内斯特一定会很高兴,那么就算不能功过相抵,他这一次行动失败的罪责想必也会减轻许多。 想法是美好的,他对阿罗文的心理预判也并没有出错,但人心是极为复杂的东西,有些事就算道理说得通,也不见得就会被认可。 每个人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存在着不能为人所知的念头,但这些黑色欲望在大多数情况都不足以左右人的正面情感。 阿罗文不会背叛哈维尔,因为比起自己内心的些许嫉妒情绪,他更在乎的是和哈维尔之间的兄弟情义。 所以,时尚的这一通说法,对他而言终究只是小丑的胡言乱语罢了。 “说得可真好。”阿罗文的脸上带着轻微笑意,“其实我还真有一件想要的东西,如果你能给我,我就答应放过你,如何?” “当真?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时尚面露惊喜之色。 “我要你的脑袋!” 突然变冷的话语裹挟着骇人的杀气向时尚的内心冲击而来,令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接着双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 也就在下一秒,冷厉的剑芒从他的头顶上扫荡过去,如果不是时尚躲得巧,这一剑已经斩下了他的头颅。 “欺人太甚!真当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吗!?” 时尚双眼一红,色厉内荏地大吼着,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了猩红液体的注射器,然后毫不犹豫地扎入自己的左臂,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注射进去。 “终极杀手锏!这是我精心研发的危险种药剂,只要使用它,我就能变成超级危险种,然后将你——啊啊啊啊!!” 剑光一闪,时尚的左臂顿时冲天而起,断臂之痛令他凄惨地大叫起来。 “就你废话多!” 阿罗文一脚将时尚踹翻在地,然后走过去踩在他的胸膛上,八尺乌指着他的喉咙,冷冷地说:“你喜欢做人体实验?那么一定也对解剖学有所了解吧?很巧的是,我在这方面也有些研究,不如我们就趁现在互相交流一番如何?” 长剑挥下,血光四贱,时尚的手筋脚筋被阿罗文尽数挑断,空前的剧痛令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惨叫不已。 “时间还长呢,不要着急。”阿罗文说着,又往时尚的大腿刺下一剑,然后顺势一绞,顿时血肉纷飞。 “啊啊啊啊啊——!!” 时尚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悲鸣,以及祈祷这样的痛苦早点结束。 “别想昏过去哦,在解剖的过程中,我希望你一直都保持清醒的头脑。”阿罗文轻笑着,那笑容在时尚的眼里比恶鬼还狰狞恐怖。 长夜漫漫,森林中的某一处万鸟飞尽,那个地方时不时响彻起某个男人的悲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才停息下来。 夜晚的风啸宛如鬼哭。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回归 行了一段路,哈维尔终于抵达了爆炸地点。 放眼望去,周围是一片半径三百多米的平整土地,大地呈现出烧灼的痕迹,附近的建筑物被一口气推平,变作了残渣废墟,堆积在爆炸范围的边缘。 仅从现场的惨烈景象推测,哈维尔便可以想象出当时爆炸的恐怖,说是毁天灭地的光景也绝不夸张。如果不幸被波及到,想必定然是尸骨无存的结局吧。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哈维尔不由得内心揪紧,没有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但他也明白,一味的焦急是毫无意义的,于是便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沿着爆炸圈的外围开始寻找,希望能碰到生还下来的部下。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哈维尔终于在爆炸区以东的某个平房内有所发现。 两名少女正依偎坐在房间的一角,头发和衣服上皆沾染了尘土,身上还有用粗布条包扎过的痕迹,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仍然遮掩不住那秀丽的风情。 是斯比娅和玛丽卡。 哈维尔走了进去,行步间故意发出声响。 听到声音,少女们警觉地拿起武器,但当看到是哈维尔后,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露出安心的神色。 哈维尔站到她们身前,看了一眼两人身上的伤势,微微挑眉:“看样子你们都伤得不轻啊,不要紧吧?” “嗯……” 斯比娅勉强笑了一下,眼中掩饰不住的悲伤,想要把赛琉的死讯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僵硬地转移话题:“哈维尔才是,身上到处都是血呢,是遇到强敌了吗?” “确实碰到了几个棘手的家伙,但如你所见,我既然能平安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都已经死了。”哈维尔平静地说。 “这样啊……不愧是你呢。”斯比娅轻声感叹了一句,然后贝齿紧咬下唇,就这样没了下文。 玛丽卡站在她的身旁,脑袋微微低垂着,眼睛被额前的刘海儿遮挡住,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看到二人这般状态,哈维尔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太对,皱了皱眉,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听到哈维尔的问话,两位少女皆是娇躯微颤,变得愈发沉默,这让哈维尔的心情顿时低沉下去,那种不祥的预感再度升腾起来。 而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哈维尔扭头看去,只见阿罗文手抓着一个球状事物,施施然迈入房内。 他见哈维尔也在这里,便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球状物抛下,正好滚落在哈维尔的脚边。 哈维尔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东西赫然是一颗男人的头颅,他的脸上残留着恐惧和痛苦之色,想来是在生前遭到了什么极其残忍的对待。 “你应该知道这个家伙——Dr.时尚,是负责指挥这一次袭杀行动的人,为了追上他,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阿罗文随口解释了一句,又笑着对哈维尔说,“看你这一身血的模样,应该也是被重点照顾了吧?看来我们彼此都不容易啊。” 哈维尔盯着阿罗文的脸,眼眸深邃。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自然能发现阿罗文此时的笑容是硬装出来的,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剧烈情绪一般,这让他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浓烈起来。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看见赛琉的影子,这已经让他联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赛琉在哪?”哈维尔忽然问。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沉寂下去,似乎有庞大的悲伤将众人笼罩住一样,死一般的沉默正在蔓延,压抑的感觉令人心塞。 “赛琉在哪?”他又问了一次,并且加重语气。 “赛琉……她死了。”阿罗文终于回答,他脸上伪装的笑容在此刻尽数收敛,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 心中已然有所猜测,但在想法得到证实之时,哈维尔的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震惊之色。 他暗紫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充满压迫力的视线直视着阿罗文,似乎是想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来,比如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之类的。 然而阿罗文却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着,看着那宛如深潭一样的目光,哈维尔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明白了——赛琉,是真的死了。 那个充满了正义感、总是比任何人都努力、还向自己表达过倾慕之心的女孩,从今往后,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不会再出现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哈维尔竟是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眼中满是哀色。 而这时,斯比娅忽然抬起头,她的眼中有朦胧的水汽酝酿着,而后化作了两道晶莹的泪水,流淌过她的脸颊,然后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赛琉她为了救我们,没能逃脱出那场爆炸,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还有小可也是……”斯比娅哽咽地说,“我们找了好久,但只找到这个……” 她将放置在一旁的旋棍武器捧在手里,武器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还有烧灼过后的痕迹,显然是不能再使用了。 “这是……赛琉的……” 哈维尔从斯比娅手里接过旋棍,愣愣地看着,整个人仿佛就这样呆滞了一般。 良久,他回过神来,像是已经接受了赛琉的死讯,脸上又重新恢复平静的神色。 他将旋棍收好,然后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同时他那低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走吧,这次的任务结束,我们也该回帝都复命了。” 长夜已然过去,此时天刚蒙蒙亮,初升的朝阳之光照射进来,把哈维尔的影子拉得老长,也让他的身姿显得更加伟岸。 而众人看着他那看似坚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强大。 他只是背负的东西太多,无论是他人加之于他身上的信念,亦或是战友之人的死亡,这些东西凝聚成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之重,狠狠压迫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只能用强大来伪装自己,并且保护自己。 这其实……是一个脆弱的男人啊。 屋外,阿尔弗雷德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他们踏上了返回帝都的归程。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墓园里 帝都外郊,墓园。 天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天空上阴云密布,光线晦暗,远方的景色都笼罩在轻纱般朦胧的雨雾里,一眼看不真切。 在这样的天气之下,人的心情也仿佛变得灰蒙蒙的,压抑和沉重之感几乎要让人无法喘息。 今天,是赛琉的葬礼之日。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算少,大多都是以莱特为首的帝都警备队队员。 他们有男有女,年龄集中在二十来岁,此时都褪去了那一身轻甲装备,换上统一的黑色丧服,面带悲色,甚至有不少感性之人已经悄悄哭出声来。 和其师欧卡不同,赛琉在警备队里的人缘极好,就算是被哈维尔提拔为“猎鹰”直属成员后,她也没有因此和以前的同僚们疏远关系,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单纯而直率的女孩。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好女孩,却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她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据说赛琉是在任务中牺牲的,这算是寻常可见的事情,也不至于无法接受。毕竟是做他们这一行,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情况,所以难免也会面临这种令人感伤的离别,或者说永别。 她还那么年轻,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更让人们感到叹惋。 同样身着黑色丧服的哈维尔站在人群的最前列,他的手里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挡住从天空中倾洒而下的雨幕,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一身白色祭衣的老神父在赛琉的墓前主持仪式,整个人一言不发。 虽然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他周围的空气却是莫名地有些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以至于都没有人敢上前去跟他搭话。 在哈维尔的身后,阿罗文、玛丽卡、斯比娅、威尔、兰还有切尔茜都到场了,所有人都保持着默契般的沉默,只有老神父念悼词的低沉声音在四周回荡着。 “这个世界没有终结,安息吧,我的孩子,你的灵魂将进入天国……” 老神父充满慈悲的话语和周围的淅沥雨声混合在一起,这让哈维尔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依稀记起那不久前,又好像是好久以前,这里发生过的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一天,也是下着雨呢……” 哈维尔喃喃自语着,声音极低,就连离他最近的阿罗文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从第一次遇见赛琉到现在,哈维尔感觉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细细数数,却似乎连半年都还不到。也许是因为彼此间足够熟悉的关系,他在时间的长度上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也正是因为太过熟悉的缘故,对于赛琉·尤比基塔斯的死,哈维尔才不能做到平淡视之。 他自认为自己的心已经够冷了,他可以漠视陌生之人的死亡,就算这样的人死再多,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串数字罢了,这是他在一场场战争中被锤炼出来的冷血与麻木。 但他身边的人却是不一样的,这是他生命中最珍视的一部分,对于这些人的死,哈维尔做不到漠视,他也不可能舍弃自己最后的人心。 所以,每当面临这个时候,哈维尔总会感觉心里空空的,仿佛冥冥中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想来这是他一生也无法习惯的事情,这样的痛苦会一直纠缠他到死,但这也无妨,他本就打算背负着这些继续走下去。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葬礼终于落下帷幕。 来参加葬礼的人们在闭眼默哀一分钟后,便陆陆续续开始离开,整个过程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嘈杂的声音。 阿罗文走到哈维尔的身旁,轻声说:“哈维尔,我们也回去吧。” 却见哈维尔摇了摇头,表情复杂地望着赛琉的墓碑。 赛琉在那场爆炸中化为灰烬,这块墓里自然是没有她的尸骨的,埋在里面的是一些属于她的衣服和物品,还有那一对从爆炸中幸存下来的旋棍武器,算是寄托一样的东西。 “你们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哈维尔头也不回地说。 “……这样啊,我知道了。” 阿罗文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哈维尔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心情,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每一个人的心情肯定都是不好受的。 接着他默默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对等在原地的“猎鹰”一众说明情况,众人皆表示理解,然后便各自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墓园。 不消片刻,人群全部散去,只余下哈维尔一人还站在这里。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也有一些雨滴啪嗒啪嗒打在了哈维尔手中的雨伞上,这两种声音像是某种暗含旋律的曲乐,初春之日的凉风将密雨吹得微微倾斜。 哈维尔什么话也没说,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赛琉的墓前,耳朵里听着风声雨声,眼睛则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心里是五味杂陈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只是觉得不能怀着此时的心情就这样离开,所以他想多呆一会儿,等到内心更平静一些了,他再走。 然而他却忘了,每当周围再无他人的时候,他便无法再维持自己那坚强的表象,他那看似强大的内心会破开口子,坦露出自身的脆弱。 哈维尔·萨尔蒙多,他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男人,他只是一个试图用强大来武装自己的可悲的弱者。 不知过了多久,雨还未停,风也未停。 某一刻,哈维尔忽然听到了来自身后的脚步声,于是缓缓回过头。 入眼的一幕让他微微呆滞。 深蓝色的雨伞之下,身材傲人的绝美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一双有着魔性魅力的深蓝瞳目仿佛要勾人魂魄。 她穿着一身黑白底色的戎装,头戴十字贝雷帽,脚上踩着白色长筒靴,看上去英姿飒爽。她那冰蓝如瀑的秀丽长发随风而动,诱人的唇角勾勒出看似温柔实则危险的弧度,散发着致命般的美丽。 “……艾斯德斯。” 哈维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轻声说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雨停 在哈维尔的注视之下,艾斯德斯慢慢走上前来,并停在了哈维尔身前的位置。 “有几天没见了呢。” 她挥手打着招呼,脸上绽放出完美的笑容。 “你来干什么?”哈维尔问。 “你这话可问得真奇怪呢。”艾斯德斯微微抬起下巴,眼含笑意地和哈维尔对视着,“我跟赛琉也算认识,来祭拜她一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吧?” “随你。” 哈维尔转过头,继续保持沉默。 这一次针对他的袭杀行动是大臣布的局,艾斯德斯全程都没有参与,相反还有给自己透露一些信息的意思。既然她不是导致赛琉身死的相关者,那么自然也有祭拜的资格。 对于哈维尔几乎算得上漠视的态度,艾斯德斯也不以为意,她继续向前迈出两步,站到了赛琉的墓碑前。 将另一手上拿着的白百合花束放置在墓前,艾斯德斯站起身来,闭眼默哀了将近一分钟后,她慢慢睁开眼,向后退了一步,和哈维尔齐肩而立。 雨依然下着,密雨啪嗒啪嗒地击打着他们头顶上的伞布,湿润的空气嗅起来有股特别清新的味道,微风混合着雨丝给他们带来点点凉意。 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都没有说话,气氛中充斥着一种难言的静谧。 哈维尔继续站在那里默默出神,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一双暗紫色的眼眸里没有如往常一样的锐利光芒,反而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 艾斯德斯偶尔用余光望向他的侧脸,观察着这个男人鲜为人知的一面,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饶有兴致,仿佛忘了时间的流逝。 某一刻,沉默被打破。 “……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哈维尔的目光微微偏转,他注意到了艾斯德斯的微妙视线,不如说这女人已经毫不掩饰地看了他大半天,注意不到那才奇怪。 艾斯德斯轻轻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只是第一次见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稍微有点在意而已。”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现在啊……” 艾斯德斯微微侧过身,伸出素白的柔荑,轻轻触碰哈维尔的脸颊,她朱唇轻启:“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真是令人不快的形容方式呢。” 哈维尔这样说着,却没有反驳什么,好像从一开始就有某种自觉似的,露出自嘲般的神色。 看着这样的哈维尔,艾斯德斯忽然心生出恶作剧的念头,她将身体往旁边凑过去,媚眼如丝,挑逗似的说:“要扑到我的怀里哭一会儿吗?我随时都没问题哦。” 感受到耳边温暖的吐息,还有那蓝莲花一样醉人的香味,哈维尔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和艾斯德斯拉开些许距离。 “不劳费心了,我还没有软弱这个地步。”哈维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就算你这么讲啊,但你现在的表情可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哦。”艾斯德斯轻点着诱人的嘴唇,颇为有趣地看着哈维尔的反应。 哈维尔并不答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又恢复了那种神游般的状态,显然是决定暂时不搭理这个女人。 而艾斯德斯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哈维尔的身边,手里撑着伞,聆听着风雨之声,陪着他一起发呆。 被艾斯德斯这么一闹,哈维尔感觉心里的悲伤和苦闷顿时被冲淡不少,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任意妄为,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不会感到无聊。 哈维尔有时也会对她的生存方式感到羡慕,她的身上有着令自己心生神往的洒脱和自在。 然而虽然羡慕,但哈维尔终究不能这般行事,他身上有他的责任,一直都是重担压身的状态,学不来艾斯德斯的活法。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艾斯德斯这个存在生出憧憬的感觉吧? 不,说是憧憬或许有些不准确。 哈维尔对感情上的事情并不敏锐,但也绝不迟钝,算是一般偏上的水准。 所以无论是赛琉亦或是斯比娅的心思,他都在平时的接触中或多或少有所察觉,只是不想去说破,因为这样的事情一旦挑明,只会闹得大家都很尴尬而已。 那么,对于自己的感情,他又能看清多少呢? 或许哈维尔早就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了,但基于现实上的理性判断,他竭力压抑住了内心涌动的情感,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然而压抑的情感终究会有爆发的一天,被回避的问题也迟早会迎来必须面对的时候。 就算再如何后知后觉,事到如今他也该明白过来了。 他大概是喜欢艾斯德斯的。 虽然他一直都在自我暗示般地否定这一点,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和艾斯德斯以恋人身份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里,别看他一副不得不为的勉强模样,但实际上却感到了久违的放松和乐在其中。 现在回想起来,这份感情的诞生或许并不是最近的事情。 如果硬要追溯一个时间的话,那应该是在很久以前,确切地说是五年前两人初见的那个时候。 至今仍不能忘记,宫殿晚宴上,她那宛如冰雪女王一样凛然的身姿,可远观不可亵玩,美艳不可方物。 那一瞬间的画面深深烙印在了哈维尔的脑海里,深入灵魂,让他无法自拔。 喜欢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一秒,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 天地一片寂静,耳边已然听不见下雨之声,哈维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挪开雨伞,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上的乌云已经散去,雨也停了,一丝阳光从云缝间渗漏下来,照射在他的脸上,耀眼的光线让他的双眼微微眯起。 艾斯德斯也将雨伞收了起来,明媚的俏脸微微上扬,看着雨后初晴的唯美风景,面带陶醉之色。 哈维尔收回目光,再度望了一眼那篆刻在墓碑上的名字,眼神深邃,但已经褪去了虚弱。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赛琉,一路走好。 然后,便像是斩断了心中最后一丝执念似的,哈维尔平静地转过身来。 “雨停了,我要回去了。”他轻声说。 “诶,这就走了吗?我还想陪你多待一会儿呢。”艾斯德斯有些可惜地说。 哈维尔没有回话,径直向前走着,行了七八步,他又忽然停顿。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谢谢你了。” 他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传达到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虽然艾斯德斯说她是来祭拜的,但却默默陪着自己在雨中站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显然不是祭拜的一环。 她大概是想要安慰自己吧,虽说她并不是安慰人的料子。 不过也多亏了她一直陪在身旁,让自己的心情比之前轻松了许多,所以才在这时说出了感谢之言。 “诶?我做了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吗?”艾斯德斯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样子。 “一件小事而已,你不必在意。”哈维尔摇了摇头,“那就这样。” 没等艾斯德斯回话,他便继续往前走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见状,艾斯德斯也不再思考,踏着轻快的步子跟了上去。 “喂,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席拉归来 这几天的帝都很不平静,就在哈维尔回归帝都之后,他在执行任务时遭遇袭杀的事情也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朝廷,引起极大轰动。 除了不谙世事的小皇帝之外,任何有点眼力的官员都能猜到这是大臣在背后搞鬼,整个帝国也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哈维尔死。 哈维尔与奥内斯特,这二人的矛盾终于演变到了真枪实剑的地步,不分出一个生死来,恐怕谁也不会妥协。 很多人都在期待哈维尔的反应,这个年轻人可是以铁腕手段著称的,被大臣暗算了一次,还因此死了一个部下,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而就在这时,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哈维尔和副大臣乔利一同拜访大将军府,这位高权重的三人聚在一起深谈了许久,似乎还在最后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显然是帝都要变天的前兆,嗅觉敏感的人已经能够闻到些许的硝烟味道了。 帝都朝廷的两大势力,大臣派和改革派之间的冲突也在这之后变得越来越不加掩饰,就算是政治嗅觉迟钝如小皇帝,也深切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 冥冥中有暗流涌动着,这帝都平和的现状已然是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 宫殿内部,大臣的豪宅内。 奥内斯特正在大发雷霆,甚至连吃肉的心情都没有了,满桌的昂贵肉食被他直接用手推翻,餐盘菜肴散落一地。 “时尚这个废物!居然败得这么彻底,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奥内斯特咬着牙,愤恨时尚无能的同时,又感觉有些肉痛。 时尚死了也就死了,没用的部下不要也罢,但帝国暗杀部队可是他注入心血的成果啊,就这么直接没了,说不肉痛是不可能的。 里面还有像罗隐、柯莉特这样顶尖杀手,他原本都挺看好的,没想到竟然全部死在了哈维尔的手里。 “可恶!这样一来,非但没有清除威胁,反而还把那个家伙激怒了,而且看他那势头,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对我动手了吧?” 奥内斯特焦虑地在房内来回踱步,像是说服自己般自言自语着:“没关系,我手里还有艾斯德斯这张王牌,她可是能打败哈维尔的怪物啊——只要她还站在我这边,局面就没有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通了这点,但他的心情却仍然沉重无比,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敌人可不止哈维尔一个,听说布德那个老顽固也被哈维尔说动了,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 布德虽然也对自己抱有敌意,但他和乔利一样,因为顾忌帝国的全局,所采用的手段都较为保守,不欲和自己正面冲突。 这二人做得最多的,就是集结改革派官员的力量在朝堂上进行弹劾,看样子是想要步步蚕食他的势力,避免两败俱伤的结局,同时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成果。 奥内斯特虽然觉得他们迂腐,做事没有胆气,但他也乐得这样耗下去,只是没想哈维尔居然会从中插上一手。 “也许最近是应该低调一点了,至少要暂避锋芒,不能让哈维尔抓到可以利用的把柄,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奥内斯特思索着,然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保险起见,还是让‘罗刹四鬼’尽快赶回来吧,皇拳寺的力量也要召集起来……哈维尔那个混小子,有时候可不会按常理出牌啊。” - 帝都的城门外,一百余米的地方,有一行人正在仰视着这座古老而富有历史底蕴的城市。 席拉面向城门张开双臂,嘴角勾勒出和奥内斯特如出一辙,充满恶意又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帝都,老子回来了!”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五个人。 这是三男两女,他们的衣着风格各不相同,且外貌特异,在城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显得极为惹眼。 他们皆是席拉在世界各地网罗的优秀人才。 这些年席拉一直在诸国游历,因缘际会结识了这几人,又因为他们有真本事而发出招揽,在许下一些承诺以及好处之后,他们都同意追随席拉,离开故土来到帝都发展。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也和席拉一样,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在当地作恶不少,甚至还被各国列入重点通缉的名单之中。 那位身着东方风格的武士服、嘴里叼着一根草、抱刀闭眼、一脸淡漠表情的男人,是名为以藏的流浪剑客。 其身前,有着青春靓丽的外表、一身迷你裙、双腿包裹着黑丝袜、头戴兔耳的眼镜娘,是被西方魔女裁判所定为有罪的歌姬,名为科斯米娅。 旁边长着一对凶恶三角眼的男人,黑色短发,一身劲装。他是在南方诸岛横行霸道的海盗,名为炎心。 而站在众人中间,那个身材娇小、穿着一袭公主裙的萝莉风女孩,名为多特雅。她是来自西方王国的炼金术师,身体经过了多重改造,所以外表虽然是年幼的少女,但实际年龄已经相当大了。 最后一人一副小丑装扮,是这几人里块头最大的一个,名为尚普。其真实身份是游荡于各个地域的变态连环杀手,尤其喜欢对小孩子出手。 “这里就是帝都啊,真是一个壮观的城市呢。”科斯米娅一脸惊叹地说。 “现在就惊讶还太早了,帝都里有趣的东西还很多,你可以留着好奇心慢慢看。”席拉说。 “不知道能在这里邂逅多少好男人呢?真让人期待。” 科斯米娅用手指轻点着红唇,媚眼如丝,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 听到这话,席拉和炎心则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他们可是知道这女人秉性的,活脱脱一个荡妇,在床上简直用如狼似虎都不足以形容,被她盯上的男人基本都被榨得个一干二净,然后又被残忍地杀死。 “谁管你要怎么玩?”炎心睨了她一眼,随即又用长舌头舔了舔嘴唇,“不过嘛,这帝都女人的味道,我可是要好好品尝一番呢。” “这么大的城市,应该能看到很多小天使吧?”尚普滑稽的小丑妆容上流露出变态的笑容。 瞥了眼这毫不掩饰自身欲望的三人,席拉随意地摆了摆手:“放心吧,你们想要的玩具,在这个地方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多特雅可爱地打了个哈欠,露出小巧的虎牙,对席拉说:“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我只是来见Dr.时尚的,他的研究对我的炼金术很有帮助,不要忘记安排我们见面就行。” “我跟时尚也算是老熟人了,过两天就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席拉拍胸膛保证。 随即,他又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剑客。 “怎么样,以藏?你对帝都还满意吗?” 以藏的实力在这五人中算是首屈一指的,就算是席拉自己,在不使用帝具的情况下对上他也没有多少胜算,所以对于这位剑客,他还是极为看重的。 “身处何地都无关紧要,只要有战斗就行了,我的‘江雪’需要更多战士的鲜血来祭祀。”以藏闭着眼,手掌抚摸着刀鞘,面无表情地说。 或许是价值观上的差异,席拉完全不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对他来说,刀剑终究只是武器,是用来杀人的道具,把武器当作情人来对待的这种做法,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异类。 不过席拉也不需要去理解对方,谁没有个把的怪癖?只要这个人战力够强,杀人厉害就行。 于是他微微摇头,不轻不重地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爱刀如命啊。” 接着,席拉偏转目光,重新望向眼前这座高大的雄城。 “那么,现在就去见我老爸吧。”席拉说,“他是这个国家的大臣,可以给我们安排一个能够便宜行事的身份。” “在那之后,”他邪笑一声,“就是愉快的玩耍时间了……” 随后,六人走进城门。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同伴 帝都警备队总部。 会议室内,“猎鹰”成员全部到齐,他们围坐在一张矩形长桌旁,每个人的桌前都摆放着一杯香茗,散发着阵阵醉人的茶香。 哈维尔端坐在主位上,神色一如往常般的冷峻。 几日的时间,让他逐渐走出了赛琉死去的阴影,至少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状了。 在讨论完一些日常事务后,会议进入今天的正题。 “经过昨日的商谈,大将军还有乔利先生都表示赞同我的想法,讨伐大臣一事已经近在眼前,大家都做好准备。”哈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等时机一到,就是那大臣绝命之时!” 众人都感觉到了哈维尔话语中的绝然杀机,知道这一次他是要动真格了,恐怕赛琉的死也是让他突然间变得激进起来的原因之一吧。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消息,对在场的诸人来说都是这样。 大臣这个祸乱帝国的毒瘤早就应该清除了,他一日不死,帝国便永无宁日。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呵……真期待呢。” 切尔茜撑着精致的下巴坐在长桌一角,一双妙目盯着哈维尔,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曾经是革命军一员的她在哈维尔身上看到了新的可能,一个关于帝国未来道路的新的可能。 革命军之所以会崛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应该归功于奥内斯特。 这个男人在帝国只手遮天,将这个国家搞得乌烟瘴气,许多想要改变这一现状的能人志士都被他迫害致死,这也使得大部分人绝了心中的希望,迈向了革命之路。 但是,只要能够铲除奥内斯特这个帝国的祸乱之源,再加上有贤臣对小皇帝进行正确的引导,那么这个国家便有机会重返正确的道路。 而到那时,没有了应该讨伐的对象,革命军存在的意义也就消失了。 往好的方向预测,或许能直接平息四方战祸,使帝国再度迎来一个繁荣时代。 当然,这终究只是切尔茜的一个美好期盼而已。 她很清楚,要让那些掌权者为了大义放下手中的权柄,这是多么不现实的事情。 那个革命军领袖本就不是什么为了人民而战的英雄。 他是枭雄,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怎么可能会甘愿放下手中的权力之杖? 帝国今后的战争,还有的打呢。 “要说服那两位思维古板的老人很费力吧?真是辛苦你了。”阿罗文笑了笑,手里端着茶杯,茶香四溢。 对于阿罗文的调笑之语,哈维尔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确实,以他的观点来看,无论是乔利先生还是大将军,他们的思想都有些过于保守了。 他们同样希望改变帝国,但却是通过步步蚕食大臣势力这种小火慢炖的方式,想要将损害降到最低,毕竟风雨飘摇的帝国再也经不起更大的动乱了。 这种想法或许无可厚非,但帝国目前的祸患可远不止奥内斯特一人,无论是革命军、安宁道还是西方异民族,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时间已然是刻不容缓了。 所以昨日在大将军府里,哈维尔拿出了自己最坚决的态度,一点一点向这两位老臣陈明利害,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支持自己的做法。 万幸的是,最终的结果还算不错。 虽然耗费了一些精力,但总算是将他们说服了,并且同意配合自己的行动。 而接下来,就只差一个契机,或者说导火线。 只要达成最后一个条件,哈维尔就能实现自己的近期目标——讨伐大臣,集结帝国有生力量,为接下来的全面战争做好准备! “父亲大人他才不古板呢!” 一旁的斯比娅听了阿罗文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传达给父亲大人哦。” “……斯比娅大人,请务必放小人一马!” 察觉到不妙,阿罗文立即把节操一甩,连大人都叫上了,然而却只换来了斯比娅的白眼。 见到这几乎称得上是日常的一幕,大家都不由得发出低笑声,只是这笑声中少了某个少女,不免让人觉得稍稍寂寞。 而这时,坐在哈维尔身旁的兰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忽然出声:“队长,警备队刚刚传来消息,大臣的儿子席拉已经返回帝都了。” “大臣的儿子?”哈维尔想了想,“倒是没有见过本人,不过听说他最近几年一直都在诸国游历,已经回来了吗?” “是的。”兰点头,“另外,席拉的身边还有五个追随者,都是来历不明的异国之人。” 说到这里,兰微微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报告书上写有对这五个追随者的简单描述,而其中一个字眼让他尤为在意——小丑。 这令他勾起了心中不好的回忆,脸上的表情微微阴沉下来。 兰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个人彻底调查一番,为了找出杀害他学生们的凶手,他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你怎么了,兰?” 哈维尔察觉到了他的异状,不禁一愣。 兰摇头,温和地笑了笑,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阴沉表情只是错觉一样。 “没什么,只是稍微走神了一下。” “居然在会议中走神,这可真不像你啊。” 哈维尔能看出兰心中有事,但既然他不想说,那自己也不会逼问。 不过,至少一些态度还是可以表明的。 “兰,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不过数月,但我早就把你当成了值得信赖的同伴,不止是我,想必大家也是。”哈维尔认真地说,“所以如果你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直接说出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必然不会推迟……同伴之间就是要这样,不是吗?” 听了哈维尔一番真诚的话语,兰的内心微微有些触动。 他投靠哈维尔是带有一定目的性的,无论是为学生们报仇,还是借助哈维尔上位,都称不上什么纯良的、可以诉之于口的目的。 然而,他却一直被大家亲切地对待,并且渐渐融入了这里的氛围中,所以他从来不敢暴露自己的意图,因为害怕失去这个温馨的容身之所。 但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太矫情了。 同伴之间,又何必存在这些没有意义的欺瞒呢? “谢谢您,队长。” 兰释然地笑了笑,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我确实有一些在意的事情……那五位追随者,其中一人是小丑,他应该和我有些因缘,所以我希望能够动用‘暗影’的力量将他调查一番。” “就这事啊,没问题。”哈维尔点头应允,“不过反正都要查,那就顺带将另外几人也一并纳入调查对象吧……我倒要看看,这个席拉到底找来了什么牛鬼蛇神。” “是,我明白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家人 “帝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呢……” 某餐厅内,威尔透过落地窗注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人们脸上那由衷的笑容,不由得发出感叹。 帝国高层之间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影响到底下小市民们的生活,在哈维尔的管理之下,帝都的治安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的混乱无序,一派祥和的景象。 大多数不遵从帝国法律的黑恶势力都被哈维尔以雷霆手段肃清,剩下的那部分人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夹起尾巴过日子,生怕被那尊杀神盯上。 这座城市又重新焕发出了活力,这一点从人们的精神状态便可以窥知一二。 坐在威尔对面,黑瞳正用刀叉将蛋糕切成碎块,然后轻轻放进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的吃法很文静,但那一盘蛋糕却在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被消灭干净,看得威尔直发愣。 吃完之后,黑瞳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嘴里咬着叉子,乌黑的眸子却望向了对面,盯着威尔不说话。 被这种软萌软萌的目光凝视着,威尔顿时感觉受到了暴击,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无奈地笑笑,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给了她。 “谢谢。” 黑瞳毫不客气地接过,然后继续开吃。 “你可真能吃啊……明明才刚吃过正餐不久。” 威尔瞄了一眼黑瞳平躺的小腹,有些怀疑那些食物是不是被扔进了异空间。 “女人有两个胃哦,威尔。”黑瞳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一个用来吃饭,一个用来吃甜点。” “真、真的吗?好厉害!” 淳朴的海军男儿一脸惊讶地说,完全没有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今天轮到威尔和黑瞳当值,所以两人这一上午都在帝都各处的街道巡逻,因为治安极好,也没有遇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好好的巡逻基本就变成了闲逛。 不过考虑到这二人的情况,应该说是约会比较合适。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他们两个算是看对了眼,有事没事就腻在一起,感情升温极快,现在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虽然他们所属于不同的部门,但因为最近“猎鹰”和“狩人”正处于协同工作的状态,再加上某队长的刻意撮合,所以威尔和黑瞳的共同行动也基本成了常态。 等到时间临近正午的时候,两人便找了家临近的餐厅就食,也就是这里。 “虽然帝国现在的情况还很严峻,但距离真正和平的到来也不会太远了吧……” 威尔撑着下巴,眼睛看向窗外,脸上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 “现在队长已经准备要铲除大臣了,只要做到了这件事,帝国一定会重归正轨……嗯,一定会的。” 听着威尔的自言自语,黑瞳拿着餐具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事情才没那么简单呢。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威尔是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不会想太复杂的事情,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如果艾斯德斯坚持站在大臣一方,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最坏的情况,迫于立场上的问题,她大概会和威尔发生战斗。 这是黑瞳极力想要避免的事情,但以现在的状况而言,似乎避免不开。 想了想自家队长的性格,她沮丧地摇头。 而这情景被威尔看到。 “黑瞳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黑瞳继续吃蛋糕,闷闷地说,“只是觉得威尔你太笨了,让人绝望的那种。” “诶?有这么严重啊!”威尔大受打击。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男性声音。 “哦呀,这不是威尔君吗?黑瞳酱也在,真巧啊。” 听到声音,威尔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眼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美丽温柔的妻子,娇小可爱的女儿,以及……拷问官? 这画风好像不太对呀。 “波……波鲁斯先生?”威尔说。 高大壮硕的男人,胸口处的爪痕,还有那标志性的防毒面具——正是波鲁斯。 “两位……现在是在约会?”波鲁斯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在巡逻途中,顺便来这里吃个饭。” 威尔连连摆手,没有看到旁边的黑瞳脸颊微微鼓起,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波鲁斯却注意到了黑瞳的表情,会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威尔的肩膀。 “加油哦,威尔君。” “……波鲁斯先生,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威尔叹了口气,又看向波鲁斯身边的母女二人,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这两位,难道是……?” “嗯,这是我的妻子艾琳丝,还有我的女儿妮可。” 波鲁斯向威尔和黑瞳介绍自己的家人。 “果然啊……” 威尔感叹了一声,虽然对波鲁斯已经成家这个事实感到了十二分的意外,不过却不妨碍他对这幸福的一家人报以祝福。 “我的丈夫平日里受你们照顾了。” 艾琳丝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举止端庄。 “哥哥姐姐,你们好。” 小姑娘笑嘻嘻地向两人打招呼,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不不,受到照顾的我们这边才对,波鲁斯先生作为同伴一直都很可靠啊。”威尔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今天我难得休息,所以把家人带出来聚餐,就当是放松一下心情。”波鲁斯说着,又对威尔竖起大拇指,“那么,威尔君,我们就不打扰了。” “呃……” 还不等威尔再说什么,波鲁斯便带着自己的妻女走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张桌位坐下,叫来了服务员开始点餐。 转过头,威尔有些尴尬地对黑瞳笑了笑:“波鲁斯先生也真是的,都说了我们不是在约会嘛。” 然后他立马注意到黑瞳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而是凝视着波鲁斯那里,看着那一家三口嘻笑玩闹,面露憧憬之色。 “家人……真好啊。” 她喃喃低语,声音微不可闻,威尔差点就没听清楚。 威尔知道,黑瞳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曾经的她也是有家人陪伴在身边的,而现在,几经波折之后,她却不得不和唯一的家人刀剑相向。 如此残酷的事情,不应该让这样一个娇弱的少女来承受。 这么想着,威尔看到黑瞳的眼神微微黯淡下去,情绪低落。 眼前这一幕,让他的心里不由得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不要难过了,黑瞳。”威尔一把抓住黑瞳的手,坚定地说,“在未来你会拥有新的家人,也会收获你应得的幸福,我保证!” “家人?”黑瞳歪了歪头,“谁?” “呃……” 威尔的舌头顿时打结,脸色涨得通红,良久之后才期期艾艾地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礼物 “昨天你向黑瞳告白了!?” 警备队总部,阿罗文听了威尔说起昨天的事情,嘴里不由得发出惊讶的声音。 因为没有控制好音量,这句话也在同时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下一秒,周围的视线一齐汇聚过来,熊熊的八卦之火正在燃烧。 处于视线的交汇点,威尔一时间竟有些压力山大。 “行啊,你小子!一出手竟然这么干脆利落,有前途啊!” 阿罗文一把勾住威尔的脖子,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问他:“给我说说,黑瞳她是怎么回应的?” 旁边的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威尔苦笑一声,知道不从实招来是不可能了,只得开口说:“昨天一时冲动就说了那话,但黑瞳好长时间都没动静,我差点以为没戏了……不过她犹豫了一阵子后,还是点头了。” 说到这里,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威尔脸上露出了幸福满溢的笑容。 众人会意过来,黑瞳点头了,也就是同意和威尔交往的意思,那从今以后便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 “干得漂亮!那是个好女孩,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阿罗文大笑着拍了拍威尔的肩膀,他从一开始就比较看好这对,眼见着两人修成正果,自然替他们感到高兴。 “恭喜。” 就连平时不喜欢说话的玛丽卡,也在这时送上了祝福,这让威尔有些受宠若惊。 斯比娅正坐在办公桌旁处理公文,听了威尔的话,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黑瞳和威尔君很般配哦,我会在背后给你们声援的。” 兰的神色则略显复杂,对于黑瞳的情况,他也算是知情人之一,知道黑瞳因为长时间服用药物的关系,生命力损耗严重,不可能活得长久。 这二人的结合,虽然他也乐见其成,但一想到他们注定悲伤的结局,又不免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这也是威尔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们这些外人没有干涉的资格。 出于对威尔的负责,哈维尔早就将黑瞳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决意背负起黑瞳的一生。 不得不说,这样的男人真的让人佩服。 “好好待她吧,威尔。” 兰直视着威尔的眼睛,轻声说。 而威尔也明白他的意思,郑重地点头。 “谢谢大家了,我会努力的。” 面对众人的祝福,威尔笑呵呵地挠了挠头,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随后,他环视一圈,忽然发现办公室里似乎少了两个人,不由得问:“怎么没有看到队长?切尔茜好像也不在?” 斯比娅听到这话,手中的笔杆顿时发出将要崩断般的嘎嘎声,颇为不爽地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阿罗文做出了解释:“你问他们两个啊,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切尔茜和哈维尔一道离开了,好像是去了商业街。” “诶?” 这意料之外的组合令威尔的脑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 帝都商业街。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周围喧嚣一片,哈维尔和切尔茜肩并肩走着,俊男美女的组合,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热恋中情侣。 当然,哈维尔是绝对不会存在这种想法的,他斜眼看着身旁的女人,平淡地问:“现在可以说了吧?单独我把叫出来是有什么事?” 切尔茜将一缕乱发绕到耳后,风情妙曼,她笑嘻嘻地说:“出来逛街嘛,自然需要一个男人来帮忙提东西喽。”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 哈维尔面无表情地转身,作势欲走。 “等、等等!”切尔茜连忙拉住他的衣角,撅着嘴说,“你这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啊……好嘛,我说实话就是了,我其实是有事想要找你帮忙啦。” 哈维尔回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哦?是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感受到了身高差所带来的压力,切尔茜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愤愤地瞪了哈维尔一眼,不过后者却对此毫无反应。 她撇了撇嘴说:“听说下个月就是斯比娅二十岁的生日,我想给她买份礼物,可又不知道她的喜好是什么,所以才想让你来帮忙参谋一下嘛。” “参谋?这倒是没有问题。”哈维尔点了点头,随即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为什么要对斯比娅的生日这么上心啊?” 听了这话,切尔茜无奈地摊开双手。 “因为那位大小姐总是对我抱有莫名的敌意啊,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同伴,低头不见抬头见,一直这样下去总是不太好嘛,所以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她打好关系喽。” “原来是这样啊,你倒是有心了。” 哈维尔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她:“果然,你这女人不怎么讨人喜欢啊。”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 看到哈维尔一脸茫然的样子,切尔茜恨得牙痒痒,但自觉就算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也不过是送菜的结局,只能沮丧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哈维尔见状,也随之迈开脚步,跟在她稍后一点的位置。 “话说回来,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去找阿罗文帮忙?他应该会很乐意吧。”哈维尔随口问了一句。 “工作的时候暂且不论,在平时我才不要和那个家伙独处呢!” 很是坚决的声音,其中还能感觉到一股针对的意味。 哈维尔这才想起来,与“夜袭”的那一战,正是阿罗文将远遁的切尔茜抓捕回来,后来她还因此被关进黑漆漆的牢房长达一个月之久。 想必那一次的失败,对心高气傲的切尔茜来说,是足以铭记一生的耻辱吧。 要知道,如果当初自己对切尔茜的处理有那么一丝的偏差,她现在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而是会变成某个地下水沟的浮尸。 不过嘛……直到现在都还在记仇吗?真是小心眼的女人呢。 平日里看她和阿罗文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没想到是把自己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了,跟她那名为“盖亚粉底”的帝具一样,都是骗人的行家啊。 仔细想一想还真有些可怕,以后娶她的男人可能要倒霉了。 哈维尔的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对切尔茜的未来有了初步的预判。 - 两人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周围的人流量变得比先前还密集,这是到了商业街的中心地带,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帝都最受好评的一家礼品店门口。 看着店内玲琅满目的商品,哈维尔心里思量着该给斯比娅买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合适,难得来一趟,顺便把自己那份礼物也买下算了,省得再来第二次。 那丫头从小就对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所以选择礼物的话,可以从外观上进行考虑,不过想想她也要满二十岁了,正是爱打扮的年纪,香水或者化妆品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有点麻烦啊,哈维尔感觉自己快要患上选择困难症了。 “喂,你还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快点进去啊。” 前方传来切尔茜不耐烦的声音。 “知道了。” 哈维尔中断了思绪,随着切尔茜走进了这家礼品店。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手滑了 走在商业街的大道上,席拉将双手揣进裤兜里,凶恶的眼神让周围的行人避而远之。 他现在心情很不爽。 原因无它,就在昨天,席拉和奥内斯特见面了,本来是父与子久别重逢的再会,但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前半部分没有任何问题,他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高手们让奥内斯特也感到十分满意,还因此被夸赞了一番。 然而,当席拉提出要组建秘密警察部队“狂野猎犬”的时候,奥内斯特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奥内斯特给出的理由是:现在的局势本就复杂得很,你小子就不要再添乱了。 没有达到心里预期目标的席拉自然是不肯罢休的,立马就跟奥内斯特大闹了一场,但他肯定是闹不过自己父亲的,最终还是被奥内斯特强势压下了异议。 奥内斯特最后还警告席拉:现在绝对不要去招惹哈维尔,也不要到处惹事,给我安分点! 对于奥内斯特的这些话,席拉表面上点头,但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甚至还觉得老爸真的是老了,胆子也变小了,连对付一个空有武力的莽夫也要如此小心慎重。 他并没有和哈维尔照过面,只是从平时听到的传闻来看,也不过就是和艾斯德斯一个等级,满脑子都是战争的蠢货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席拉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轻视,心有不忿,但又无可奈何——他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是斗不过自己父亲的。 再加上时尚身死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让他在回到临时聚居地后还被多特雅狠狠抱怨了一番,这使得本就心情不佳的他情绪更加恶劣了。 为了排解一下心里的不痛快,席拉才会一个人出来闲逛,甚至连一个追随者都没有带上。 然而走了大半天,他的脑子里却还是不时闪现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令他难以释怀,情绪依旧糟糕。 席拉忽然停下脚步,默默伫立原地,眼神扫视周围,他想要找点乐子,比如说来个女人发泄一下。 虽然被奥内斯特再三警告最近不要乱搞事情,但以席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完全照做? 他可是大臣的儿子,年少时就是帝都远近闻名的恶少,欺男霸女的事情从来没有少做,不过就是玩一个两个女人而已,完全不叫事啊。 于是奥内斯特的警告就这样被他抛之脑后。 他那双如同饿狼一样的眼睛放肆地打量着周围路过的女性,从脸到胸再到大腿,好像要将对方的身体整个舔舐一遍似的,流露出满满的黑色欲望。 那些女人也注意到了席拉毫不掩饰的视线,但一看到席拉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一个贵族公子哥,也就没敢说什么,低着脑袋便急匆匆离开了。 不过席拉今天的运势似乎很糟糕,一连好几个女人从他的面前走过,要不就是身材不错脸长得败火,要不就是脸蛋还行但身材贫瘠,一个能达到他心中预期标准的都没有。 而就在他打算放弃这毫无意义的高标准,随便找个女人凑合一下的时候…… 仿佛天降福音,一个青春靓丽的美丽少女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她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皮肤白皙细嫩,面容娇俏可人,一头橘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那纤细的腰肢,堪称盈盈一握。 最重要的一点,这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虽然算不得尺寸夸张,但绝对属于有料的那一类型。 嗯,就是她了。 席拉舔了舔嘴唇,眼里充满了残虐的欲望。 - 切尔茜刚刚从礼品店里走出来,她的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硬纸盒子,里面是她在哈维尔的建议下为斯比娅挑选的生日礼物。 她是真心想要和斯比娅好好相处,毕竟是同一个团队的成员,总是这样关系僵硬的话,大家都会很尴尬,所以她打算尽力挽救一下。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切尔茜见哈维尔还没有出来,心里嘀咕一声一个大男人买东西比女人还要慢,正想要进去催促一下。 而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啧啧,还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上品呢,走近了一看更漂亮,我喜欢。” 切尔茜皱了皱秀眉,因为长相的缘故,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被人搭讪的情况,也总结了一套应对的方法。 她转过头,看了满脸邪笑的席拉一眼,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不好意思,这位少爷,我在等我的男友。”她指了指礼物店内,“他就在里面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切尔茜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厌恶情绪,不过终究是第一次见面,她没有把厌恶表露在脸上。 “男友?哈,那种东西谁管他啊。”席拉一脸嚣张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大爷叫席拉,是那个大臣的儿子!” 闻言,切尔茜露出了一丝吃惊的神色,这是“猎鹰”最近重点关注的目标之一,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 “你很幸运,因为本大爷看上你了。” 席拉用看猎物一样眼神打量着切尔茜,随即露出邪气的笑容:“那么事不宜迟,跟本大爷找个地方去做点好玩的事情吧。” “……” 切尔茜无言地盯着席拉,被他这一番无耻的发言恶心得眼角直抽搐,像看一坨垃圾那样看着他。 果然不愧是大臣的种啊,就冲这色中饿鬼的模样,毫无疑问是亲生的。 如果切尔茜是一个人来这里,那可能还真的有点麻烦,因为她毕竟不擅长正面战斗,最好的情况就是找个机会逃跑,不过现在嘛…… 注意到那个挺拔坚实的身影正从店内走出,切尔茜看席拉的眼神不禁又多了一份怜悯。 你自求多福吧。 看到这女人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还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感觉受到忤逆的席拉脸色顿时就不善了。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喂。” 席拉正打算放出一番狠话,却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哈?” 他不爽地回头过,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银发紫瞳的冷峻青年,一身上级军官服饰,虽然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但席拉却能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迎面而来,和老爸带给他的感觉相比,只强不弱。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但席拉也能明白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于是耐下性子问:“……你就是这个女人的男友?”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词汇,哈维尔挑了挑眉,瞥了切尔茜一眼,后者立马扭头不去看他,只是脖子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收回视线,哈维尔也没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是奥内斯特的儿子?” 他这么说,显然是听到了席拉先前那一番自吹自擂的发言。 然而席拉却误解了哈维尔的意思,以为这是对方忌惮他身份的表现,不禁又得意起来。 “哼,没错!”他高傲地扬起下巴,“知道害怕的话,就把这女人交给我。你要明白,违抗我就等于触犯奥内斯特大——” 话还未完,一只钢铁般的拳头便在席拉的眼前迅速放大,狠狠砸中了他的鼻梁,鼻骨粉碎的声音直接传入耳膜,让他的脑子在这一瞬间丧失了思考。 就像是一个破败的稻草人一样,席拉整个人都在这一拳之下倒飞出去,径直撞断了十多米外的路灯柱,然后又去势不减地砸入墙根,蛛网状的裂纹顿时蔓延开来。 忽然间爆发的骚乱让周围的人群沉寂了那么几秒,然后便像炸开锅似的轰然散开,帝都曾经混乱的治安还让这些市民记忆犹新,没有人敢继续呆着这里,免得惹上麻烦。 “抱歉,手滑了。” 哈维尔默默收回拳头,冰冷的视线盯着跟死狗一样没有动静的席拉,面无表情地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麻烦再说一遍。” ------------ 第一百二十章 悲剧的席拉 人群散尽,喧闹的商业街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被哈维尔一拳打飞的席拉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他高挺的鼻梁已然塌陷下去,血流不止,那一双饿狼般的眼睛里燃烧着无尽的屈辱和怒火。 “……不可饶恕啊,你这家伙……你知道自己打的是谁的脸吗?啊!?”他怒吼,“可不要想那么轻易死了,煮杀、斩杀、烧杀、裂杀、活埋……我要让你统统享受一遍,然后在痛苦和绝望中乞求我杀了你!” 嘴里说着怨毒的话语,但配上那一张破相的歪鼻子面孔,竟无端地让人心生几分喜感。 “扑哧。” 切尔茜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然后又连忙捂住嘴,不过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还是无法抑制般地弯成月牙。 哈维尔则面色淡漠,并不在意那不知所谓的恐吓之语。 在他看来,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叫的,那才是值得注意的对象,喜欢对人狂吠,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表现,无能之辈罢了。 他露出嘲讽般的笑容。 “听你那自我介绍,似乎熟练得很,应该对每个人都是这般说法吧?真是可笑,大臣儿子的身份就那么让你感到自豪吗?还是说你有那个自知之明,拿掉这个身份后,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呢?” “你……” 席拉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哦?看样子是被我戳中了痛处,哑口无言了吗?” 哈维尔摇了摇头,对这个所谓的大臣之子失望透顶。 而他这番表现,更是让席拉怒火中烧,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混蛋!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他怒吼一声,然后不知是做了什么,整个人就这样消失在原地。 是的,那是消失,并不是速度过快所产生的错觉,而是凭空失去了存在。 这显然是某种帝具的效果。 还不待哈维尔多思考些什么,破空的风声忽然从背后袭来,直指脑后。 同时响起的,还有不远处切尔茜的惊叫声。 在后面! 意识到了这一点,哈维尔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体,接着,一记强横的鞭腿便带着狂风从他的头顶上席卷而过。 与此同时,哈维尔也向右微转身体,反应迅速地扫腿出去,攻击席拉的下盘,想要将他绊倒。 但对方的动作比哈维尔想象中的要敏捷,在他的攻击到达之前,席拉就已经抽身后退,然后一连串的踢腿攻击便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 虽然是嚣张跋扈之人,但以一个战士的标准来说,席拉绝对算不上弱手。 正相反,他很强。 虽然年纪轻轻,但一身武艺却已经接近大成水准,无论放在哪个时代,这种成就都是不多见的。 在游历的途中,他吸取了各国武术之精华,所锻炼出的绝技,便是此刻所使用的“风车式踢腿术”。 这门技艺诡异狠辣,极其注重攻击力,用来对敌总是无往不利。 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还算有点意思。” 面对席拉来势汹汹的连腿攻击,哈维尔微微挑眉,嘴角向上勾起,淡淡评价了一句。 心里终于有了点重视的意思,看来这个叫席拉的家伙也不全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一身本领练得还算扎实,这门踢腿技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不过他现在左手还拿着买给斯比娅的礼物盒子,近身肉搏稍微有些不便,于是只能暂避锋芒,架起另一只胳膊,以防御和闪避为主,同时观察对方的招式路数。 这一轮交锋大约持续了二十几秒。 席拉一口气势耗尽,但还是拿哈维尔毫无办法,只得虚晃一招,抽身后退,想要重振旗鼓。 但哈维尔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虽然交手的时间短暂,但以哈维尔眼力,看穿席拉的招式已经绰绰有余了。 所以,他并不打算留给对手喘息之机。 下一秒,哈维尔悍然转守为攻,脚步向前挪移,一瞬间逼近席拉。 而席拉也不敢大意,强悍的踢腿攻击再度冲袭向哈维尔的头部。 但此时,这一招却是对哈维尔再无作用,只见他臂肘微屈,仿佛尖矛一般,无比精准地打击在席拉膝盖的关节处,骨裂之声令人头皮发麻。 突遭重创,强烈的剧痛感一瞬间传遍全身,席拉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然而这声惨叫还没持续多久,哈维尔一记凶猛的膝撞就让他闭上了嘴巴。 看着席拉喷出一口血沫,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哈维尔淡淡地给出了最后的评价。 “嘛,也就这种程度吧。”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席拉。 “现在我宣布,你以治安妨碍罪被逮捕了,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我想,他现在大概已经走不了了。”切尔茜在一旁提醒说。 “嗯?好像是这样。” 哈维尔看了一眼席拉已然变形的断腿,沉吟了几秒,然后又无所谓地说:“实在不行就拖回去吧,也就是被磨掉一层皮而已。” “……” 果然这个男人心里住着一头恶魔啊。 切尔茜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见这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要逮捕他的话,就像是在谈论一只虫子,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席拉内心的屈辱感都要爆炸了,强烈的怒火灼烧着他的心脏。 但考虑到此时的状况,他狠狠咬破嘴唇,借由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虽然还不清楚这二人所属的部门,但席拉可一点也不想被抓,如果这狼狈的样子传了出去,老爸对他的评价又要降低了。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逃。 他趁着哈维尔和切尔茜说话的功夫,悄悄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圆饼状的金属事物,这是他的帝具。 次元方阵·香格里拉。 作为罕见的空间移动型帝具,其性能在所有帝具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消耗能量巨大,无法连续发动。 以席拉的能力来说,每次发动帝具的时隔是一分钟,可他在哈维尔的手里却连这短短一分钟也支持不住,除了在战斗开始时取得先机外,就没有再发挥出任何作用。 虽然用帝具的能力来逃跑有些太没出息,但现在也不能介意那么多了,只要能脱困,要报仇有的是机会。 他发誓,一定要用尽所有手段让这个胆敢折辱他的男人生不如死! 怀着恶毒的心思,席拉就要发动帝具,逃离这里。 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让他如坠冰窖。 “你以为逃得掉吗?” 没等他再有动作,一道风刃便以迅捷无比的速度斩下了他的右前臂,香格里拉也因此掉落在地上。 “啊啊啊!我的手!” 断臂之痛再度让席拉惨叫起来。 “聒噪。” 哈维尔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一脚踩踏在席拉的胸口上,能听到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强劲的力道几乎让他口吐白沫。 “你……你到底是谁?” 看着眼前这恶魔一样的男人,席拉也明白再没有逃脱的可能了,他现在只想要搞清楚这人的身份。 帝都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强得这么离谱的家伙了?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还对老爸很有敌意……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说…… “怎么,你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我的身份吗?就算愚蠢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将席拉的智商狠狠鄙视了一番,再度践踏对方的尊严,看到席拉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咬死的模样,哈维尔这才满意地点头。 “我是哈维尔·萨尔蒙多,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吧,下三滥。” 说完这句话,席拉还没来得及表露出惊讶的心情,便看见哈维尔将踩在他胸膛上的右脚抬起,然后视线下移,又朝着他两腿之间的位置狠狠踏了下去! 这一下,就算是切尔茜也听到了噗噗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终极补刀技——断子绝孙脚。 “嗷嗷嗷嗷嗷嗷——!” 前所未有的惨叫之声,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只见席拉两只眼睛一翻白,竟是在这剧痛的折磨之下直接昏了过去。 切尔茜的嘴角抽了抽,以手捂面,对于现场的惨状,她已经有些不忍直视了。 不过在不忍直视的同时,她的心里还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哈维尔这一脚……算不算是在为她出气? “晕了?” 盯着脚下躺尸的家伙看了一眼,哈维尔不悦地切了一声。 “真是个脆弱的家伙,无趣。” 任凭什么人也经不起你这样踩啊! 切尔茜心中恶寒,越发确定了哈维尔抖S的本质。 “不过这样也好,搬运起来比较方便。” 说着,哈维尔抓起席拉被他打断的那一条腿,一路往前拖着走,显然是打算就这样“搬运”回警备队。 “回去了,切尔茜。” “……哦。” 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切尔茜默默跟上。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谋划 “队长,那五名追随者的身份都已经查明了。” 办公室内,兰恭敬地站在哈维尔的桌前,向后者汇报“暗影”的调查结果。 闻言,哈维尔放下笔,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饶有兴致地抬头。 “哦,结果如何?” “他们的来头确实不小……杀人血祭的剑客,有罪的歌姬,南方诸岛的海盗,痴迷人体实验的炼金术师,还有……连环杀手的小丑,都是各国通缉令上名列榜首的重罪人。” 兰声音平缓地说着,但哈维尔还是从某个词汇中听出了强烈的情绪色彩,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和兰平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是了,小丑。 哈维尔想起这件事。 “这个连环杀手和你要寻找的仇人,是同一个?” “是的,他就是杀害我学生的凶手,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静,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只是那一双眼睛深埋在阴影里,令人看不真切。 哈维尔能感觉他隐藏在平静下的复仇火焰,于是叹息一声:“这样啊,那这个家伙就交给你来处置好了。” “感谢您,队长。”兰郑重一礼。 哈维尔摆了摆手:“同伴之间,又何必说什么谢谢?你早点放下心里的包袱,对我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是。” 自从上一次和兰坦诚交谈之后,兰便没有再隐瞒自己的事情。 哈维尔,包括“猎鹰”的大家,都知道了兰的过往。 学生被残忍杀害,当地为了保护治安名声而将消息压下,想要改变帝国现状的决心,得到帝具的过程,以及最后投奔至哈维尔的麾下…… 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从兰的叙述中,哈维尔能感觉到他强烈的目的性,他为自己效力,或许心思并不纯粹,大概有借助自己上位的意思。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人都是有私心的,哈维尔也有,圣人什么的在这个世上并不存在。 只要兰有这个能力,哈维尔也完全不介意成为他的踏板。 能者居高位,这本就是他的理念之一,与其让无能之辈扰乱秩序,不如给有才能的人让出道路,这才是国家稳定繁荣的根本之法。 “对了,席拉那小子怎么样了?” 哈维尔饮了口桌上的茶水,端着茶杯,不经意地问起。 “虽然每日都被严刑拷打,但他的态度依然很坚决,拒绝在大臣的罪证上签字画押。”兰回答。 那日哈维尔把席拉拖回警备队后,便将他扔进了牢房里,每天刑具伺候。 席拉以前的那些烂事哈维尔也有所了解,对于这样一个人渣,他通常的做法就是直接杀了了事,不过鉴于席拉的特殊身份,哈维尔还是决定暂且饶他一命。 这倒不是因为忌惮大臣,奥内斯特的关系者他杀得还少吗?不差这一个。只是席拉身为大臣之子,这个身份是大有文章可做的,轻易杀掉就太浪费了。 现如今,讨伐大臣的准备已然万全,随时对奥内斯特动手都是没问题的。 但眼下却还有一个问题迫切需要解决。 暗地里的打生打死姑且不论,一旦涉及到明面上的斗争,所有人都必须要遵循一些默认的规则。 无论你是要弹劾、打压政敌、甚至是颠倒黑白,你都必须站在有道理的一方,即占据大义名分。 奥内斯特就是玩弄这种手段的高手,所以朝堂上无人敢忤逆他,直到乔利归来之前,一直都是他在横行称霸。 同理,哈维尔若是想要动奥内斯特,也必须要拿捏住他的把柄才行,做不到这一点,哈维尔就只能按兵不动。 奥内斯特在朝野上横行多年,心机深沉,虽然恶行无数,但同时也极为小心谨慎,所有对他不利的罪证几乎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对付他的借口。 不过现在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因为席拉这个蠢货忽然冒了出来,还一脸不自知地向哈维尔挑衅,然后就被打趴下了……这要是不做点什么,哈维尔自己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大好的机会。 只要能拿到席拉的证词,大臣的罪行就有了充分的说服力,作为正式开战的理由来说已经足够了。 换言之,席拉就是个引子,是双方开战的导火索。 “态度坚决?我看他是还心存着幻想,以为大臣能把他救出去吧……呵,简直笑话。” 哈维尔嗤笑一声,轻轻放下茶杯,摸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事实上大臣也确实派人来表示过抗议,要求队长立即释放他的儿子。”兰说。 哈维尔哼了一声:“不用理会,这老混球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他其实也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放人的,况且他作为一个文臣,也管不了我的事。” “那么,需要加强监狱的戒备吗?”兰认真地提出询问。 “你担心奥内斯特会派人来劫狱?不,这一点你是多虑了。”哈维尔笑着摇了摇头,“他儿子可是犯下了藏匿犯罪者这种大案,证据确凿。就算能够救回去,也只会让他陷入不利的状况而已……如果他真的蠢到做出这种事,倒还能省了我一番功夫。” “队长的意思是……大臣会将席拉作为弃子,放弃?”兰迟疑地说。 “奥内斯特就是这样的家伙,在这种会引火烧身的事情上,他为了撇清关系,舍弃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干得出来,没什么好惊讶的。” 说到这里,哈维尔顿了顿,然后眼神微微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对了,你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席拉吧,知道自己成为了弃子,想来他的表情会很精彩。而一个人若是绝了希望,离心理防线的崩溃也就不远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兰若有所思地点头。 “另外,再从艾斯德斯那里要两名专业的拷问官过来,警备队的拷问手法确实太不入流了,也难怪席拉不痛不痒的……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乖乖合作了。” “……” “嗯?兰,你怎么了?” “……不,我只是在想,队长似乎对拷问颇有研究的样子。” “有点兴趣,所以涉猎了一些。” “……原来如此。” 兰艰难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微妙。 “那么,在席拉签字画押后,最后的处置是……” 哈维尔摆手:“自然是杀了,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处,谁又会留他这么久。” “我明白了。” 见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他能力的哈维尔微微颔首,便放心地将席拉的事情交给他处理。 紧接着,哈维尔离开办公桌,走到墙壁边的武器架旁,取下自己搁置在那里的骑枪——暴动破坏者。 稍稍舞动了一下沉重的骑枪,尖锐的枪锋散发着森然的寒意,便如同哈维尔此时冷酷的眼神。 “那么,现在也差不多该干点正事了。”他说,“兰,立刻出动警备队,再叫上‘猎鹰’其它成员……我们去会一会那些异国罪民。”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战起 这是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大宅院,因为反复的翻修以及过于华丽的装潢,倒是没有什么破旧的感觉,给人的第一印象基本可以浓缩为三个字——暴发户。 哈维尔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扭头看向身旁的兰,问:“那五个人就藏在这里?” “是的,此处是席拉作为临时据点的地方,也是大臣旗下的资产之一。自从席拉被逮捕以后,他们大概也听到了风声,一直龟缩在这里,并没有外出过。”兰说。 “很好。”哈维尔点头,随即对列阵于后方的警备队下令,“包围这里,不要放跑一个人。” “是!” 莱特接下命令,指挥队伍将面前的宅院层层封锁,相信就算是帝具使想要突围出去,也绝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等到警备队封锁完毕,哈维尔这才对身边的几人说:“走吧,我们进去抓人,如果有胆敢反抗的家伙,杀了也无妨。” “明白!” 响亮整齐的回应,除了正面作战能力不强的切尔茜外,其余的“猎鹰”成员都参加了这一次的行动。 见众人点头,哈维尔手持暴动破坏者走到宅院的大门处,站立。 下一秒,骑枪挟风雷之势悍然横扫而出,实木制作的漆红大门便如同纸糊一般,在轰一声中被破坏得四分五裂,紧闭的宅院被哈维尔用物理的方式打开入口。 这一下声势浩大,就算里面的人再这么反应迟钝也该发现不对了,远远便看见几个人影冒出头来。 与此同时,哈维尔也迈步踏入宅院内,身后阿罗文等人紧跟而上。 没过多久,五名形象各异的人出现在了哈维尔的视野之中。 哈维尔打量着他们,剑客以藏、歌姬科斯米娅、海盗炎心、炼金术师多特雅、小丑尚普……一个个对号入座,看他们那服饰,和帝国居民迥然不同,确实是异国之人。 见到哈维尔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看样子来者不善,众人皆皱下眉头,心里警惕顿生,凝神戒备着。 不过,当站在众人中间的科斯米娅看清哈维尔、阿罗文等一干男性的相貌时,不知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眼神变得迷离,面色潮红。 “好、好多的帅哥呢……啊,受不了了……” 然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何来悄悄一说? 见到这种奇葩,先不说“猎鹰”诸人纷纷侧目,就算作为同伴的多特雅等人都觉得相当丢脸,脾气暴躁的炎心更是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浪蹄子,你他妈看不懂空气啊!要发情给我另外找个时间!” 科斯米娅被踹中屁股,嘴里发出充满诱惑性的叫声,接着以一个撩人的姿势倒在地上,看那样子似乎在回味。 这更让炎心感到抓狂。 看到对面的闹剧,哈维尔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用冷得让人心寒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有些惧怕哈维尔的眼神,但隐隐是五人领头者的多特雅还是硬着头皮冲哈维尔问话:“你们是什么人?直接破门而入也太没礼貌了吧?” 哈维尔不答,反而是淡淡说了一句:“席拉的追随者?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嘛。” 炎心本来就不爽哈维尔那看虫子一样的视线,现在又听到这种轻蔑的发言,当即就按耐不住了,眼神不善地走了过来。 “小白脸!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迅速伸手,就要去抓哈维尔的领口。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真正触及哈维尔,一只坚硬如铁的拳头便自下而上袭来,直接轰中了炎心的下巴,让他整个人呈一条完美的弧线飞起,又落下,狠狠摔在地上,喷出数颗破碎的带血牙齿。 哈维尔漠然地收回拳头,无视了对面惊悚的眼神,眼含不屑地看着想要挣扎爬起的炎心,淡然地说:“看样子,你是真的没什么本事呢。” 对面顿时安静了几秒,没有人敢接话。 别看炎心刚才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其实他是浑身戒备,打算先去试试水,却没想到竟被哈维尔干脆利落地秒杀……这个男人,绝对拥有单枪匹马碾压他们的实力。 多特雅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她只是一个研究者,利用蛮力对付一些小鱼小虾还行,和这么可怕的怪物交手那就是纯粹找死了。 以藏握住江雪的刀柄,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选择动手——他虽然比炎心要强上不少,但自觉还无法战胜哈维尔。 尚普露出了明显的畏缩之色,在心里已经把席拉骂翻了,说什么来了帝都就能随心所欲地玩乐,可结果呢,他自己回来没多久就被抓了,害他们躲躲藏藏了好几天,现在还被对方找上了门,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还玩个屁啊!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科斯米娅也不敢再发浪了,老老实实站了起来,帝具大地鸣动被她悄悄握在背后,但她的手心已经不知不觉渗出了细汗。 注视着他们的反应,哈维尔冷冷开口说:“我知道你们通缉犯的身份,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立刻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闻言,多特雅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们放弃抵抗的话,那又会被如何处置呢?”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无论是以藏、尚普、科斯米娅还是炎心都显得十分在意,如果最终结果还算可以接受的话,他们也不想去打一场必败的仗。 听到这话,哈维尔的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带着点残酷的意味,然后吐出了冰冷的字眼:“自然是……公开处刑。” 话音一落,周围的气氛瞬间沉至冰点。 公开处刑?那就是要杀了他们啊! 不投降也是杀,投降也是杀,戏耍人有意思吗?妈的真当他们是泥捏的啊! 也就在这一刻,凄厉的剑光一瞬间斩来,那是以藏悍然拔出江雪,以一种有死无生的气势向哈维尔发起进攻。 剑客都是有血性的人,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自然是要赌上性命杀他一场! 然而这一剑仅斩至一半,便被中途插进的一把漆黑长剑所挡下,无法寸进分毫,自然也伤不到哈维尔皮毛。 “看你也是剑术高超之人,不来切磋一番吗?” 阿罗文拦在以藏身前,手臂发力,一剑震开对方,眼中燃起战意之火。 “江雪,饮血的时间到了。” 以藏摆开架势,鲜红如血的鬼瞳睁开,杀机浓烈。 两人的交锋仿佛是某种约定俗成的信号一般,下一秒,根本不用哈维尔发号施令,玛丽卡、斯比娅、兰、威尔都冲上前去,各自锁定了一个敌人。 而哈维尔站在原地,持枪而立,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虽然由他出手可以更快地解决战斗,但作为上级,他也有必要留给部下立功的机会。 况且眼前这几人于他而言并不算强,也没有多少战斗的欲望,不过作为斯比娅他们练手的对象倒是合适,所以他没打算掺合,只需要站在这里掠阵,以防万一就可以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选择 战况几乎是一面倒的状态,和经常性被哈维尔魔鬼训练的“猎鹰”比起来,这些所谓的各国好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再加上有哈维尔在一旁掠阵,混战仅仅持续了十来分钟,便落下帷幕。 以藏在与阿罗文的剑术对决中被一剑枭首,科斯米娅只坚持了数息时间便被玛丽卡斩落帝具,而后刺穿心脏。 海盗炎心被斯比娅找上,他先前被哈维尔一拳轰中,那可怕的力道到现在都还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战斗力连平时的一半都发挥不出,被斯比娅借助帝具之力直接穿喉。 兰和尚普的对决没有太大的悬念,兰的“神之羽”几乎就是尚普的克星,需要投掷才能产生效果的帝具与可以反射任何飞行道具的帝具,这相性简直不要太差。 打到最后,尚普遍体鳞伤地倒下,浑身都插满了羽毛,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不过却没有直接死亡,大概是兰觉得就这样死去太便宜他了,所以才留下了尚普的性命。 哈维尔对此也没有意见,叫了警备队的人过来,把尚普捆绑起来,打算收押进帝国监狱,交由兰来处置。 仇恨之火需要用鲜血才能浇灭,这尚普在接下来应该会过上一段噩梦般的日子,然后痛苦地死去。不过这都是因果报应,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名为多特雅的炼金术师。 负责与之对战的人是威尔,但在战斗还未打响之前,这位炼金术师便干脆利落地投降了,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搞得气势正盛的威尔非常尴尬。 哈维尔也觉得奇怪,他的说法已经足够明确了,无论这几人是战是降,都非死不可,只是早一点迟一点的问题。 在这种前提下,多特雅还是做出了投降的决定,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两种。 一种解释是思想方面的原因,或许多特雅认为多活一天赚一天,过几天死比现在死更好,就这样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话虽如此,但哈维尔再怎么看,也不觉得多特雅是那种能坦然赴死的人,分分钟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而另一种解释,多特雅的心里其实是另有打算,她大概还握有什么底牌,或者说谈判的筹码,觉得凭借这个能在哈维尔的手里逃得一命。 思及此处,哈维尔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 他让威尔把多特雅带过来,想要问几句话。 果不其然,当多特雅来到哈维尔面前后,还不待后者开口,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说:“你不能杀我!我要是死了,那可是全人类的损失啊!” 哈维尔的嘴角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以一种说不清是赞许还是嘲讽的语气说:“呵,口气可真不小呢。” “我可没有说大话!在人体研究这个领域,我基本可以算是权威级别的人物了!”多特雅语速急促,“尤其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可以极大限度地延长人的寿命啊!永葆青春也是可以做到的!你难道就不想活得更久一点吗?只要让我成为你们的同伴,我就把这项技术无偿贡献出来!” 闻言,哈维尔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难怪,从调查得到的资料来看,你从四十年前就开始在西方王国活动了,按理来说年纪应该不小,但现在却是一副年幼少女的姿态,想来也是因为这项技术的缘故吧?” “我我我、我的年龄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吧!” 被提及了最不想谈论的话题,多特雅顿时就慌乱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怎么样?这个交易还算不错吧?像你这么强大的人应该对长生很感兴趣吧?” 哈维尔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活得久确实挺不错,但想来你那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法子,我还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延续性命……成为我的同伴?我姑且就当句笑话来听好了……” 听到这里,多特雅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哈维尔的拒绝对她而言就是死期将至,因为她除了脑子里这一堆研究成果之外,再也拿不出任何可以用来自救的东西了。 不是没有想过奋起反抗,但对比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差距,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哈维尔的手里翻出什么浪花。 然而,就在多特雅心生绝望之时,却见哈维尔话锋一转:“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看你在人体方面很有研究的样子,那么……对于大量服用强化药而导致的身体机能衰减,你有没有办法恢复?” 哈维尔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多特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旁边的威尔一瞬间就明白了哈维尔的意思,对后者投以感激的眼神,然后便一脸期待地看着多特雅,希望能从她的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黑瞳的寿命问题一直都让威尔极为挂心,本来打算等到帝国这边事了之后,就带着黑瞳去治疗身体,不过如果现在就能找到解决之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多特雅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这是自己活命的机会,但她也没胆子随意糊弄哈维尔,皱着秀眉思考了一阵子,这才谨慎地回答:“如果能给我这种强化药的配方,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解决戒断反应的问题,至于寿命方面……使用正常调理方法的话,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续生命,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具体数值只有在见到实验体……哦不患者之后才能作出判断,不过保守估计,最多不超过十年……” 哈维尔听后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果。 十年?十年之后黑瞳才多少岁?不管怎么说这时间也未免太短了一些。 威尔的眼神也悄然黯淡下去,不过他没有把失望表露在脸上,强笑着说:“没关系,队长。能有十年已经很不错了,在这期间我会另想其它的办法。” 哈维尔摇头,没有回话,眼睛盯着多特雅,他知道这个女人还有未尽之言。 被这种迫人的目光直视着,多特雅紧张得喘不过气,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但在沉默了几秒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抬头,一边观察哈维尔的脸色一边说:“其它的解决方法也是有的,就是我先前所提到的那项研究,可以做到完全恢复……不过这种方法需要从他人那里夺取生命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噫!” 多特雅仿佛受惊的小猫一样停下声音,因为她注意到哈维尔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恐怖,那股子杀气仿佛要凝结为实质的野兽,将她吞噬殆尽。 “哼,果然是歪门邪道啊……” 哈维尔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少见地陷入为难之中。 像这种可以说得上邪恶的法子他是从心底里抵制的,但却不能否定这是解决黑瞳身体问题最有效的方法。 当然,只要哈维尔有心的话,帝国监狱里大量的犯人都可以用来充当原材料,而且可以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从他人身上夺取生命力,仅从字面上的意思就能明白,这是通过杀死无关之人来延续自己生命的做法。 不管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这就是犯罪,就是作恶,是和那些邪道之辈一般无二的行为! 那么,该怎么办呢? 心里的底线和道德感与同伴一生的幸福相比,孰轻孰重?该如何选择? 哈维尔有必要在这里做出决定。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法回头 沉默了片刻,哈维尔心中的天平终究还是向同伴这边偏移过去,于是下定了决心。 他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也常常以恶党自称,一群陌生人更何况还是罪犯的性命,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自身的精神洁癖让他下意识反感这种行为罢了。 不过,若是犯下一些恶行就能拯救自己的同伴,那他也不会过于迂腐,咬住那所谓的原则死不松口,有时候灵活的变通也是十分重要的。 这样想着,哈维尔终于睁开双眼,看着一脸惶惶不安的多特雅,开口说:“如果你所说的方法真的可行,那……” 他打算采用多特雅的提议。 而就在这时。 “队长!” 威尔忽然打断了他。 “嗯?” 哈维尔扭过头去,只见威尔满脸的苦恼和挣扎之色,显然有些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认真地想过了,觉得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做法。”威尔说,“夺取无辜者的生命来延续寿命什么的……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黑瞳,都太过沉重了!” “我当然不会对一般人出手,所使用的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囚犯,算不上无辜之人,你们无需为此感到介怀。”哈维尔劝解他。 “并不是那个问题!”威尔忽然激动了起来,大声说,“或许正如队长所言,他们只是罪犯,他们死不足惜!但这不能抵消这种行为的错误性,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就算黑瞳的身体能够恢复正常,但那背负着罪孽的每一天,也一定不能称得上幸福!” 哈维尔闻言微微一愣,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威尔说得没错,罪孽就是罪孽,并不会因为事出有因就可以被原谅,就算表面上假装不在意,但内心的良知也一定会自我谴责。 更何况,底线这种东西,绝不是可以轻易打破的,只要越过了那一线,也许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存在着黑暗的部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此而走上堕落的道路。 “……是我考虑得太轻率了,你是对的。”哈维尔叹息一声,“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所得出的结论,那么我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谢谢您,队长。”威尔微微躬身,由衷地说,“为我和黑瞳做到这个份上,这份恩情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你是我的部下,帮你处理一些难题也是我职责的一部分,没有特意感谢的必要。”哈维尔随意摆了摆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威尔无声笑笑,表示早就习惯了自家队长这种口不对心的性格,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了为哈维尔誓死效忠的念头。 哈维尔轻咳一声,又说:“不过如果你一直坚持这种想法的话,那么想要找到治疗黑瞳的方法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对此我早有觉悟!”威尔认真地说。 哈维尔微微颔首,又将目光望向小心翼翼站在旁边的多特雅,后者见哈维尔看过来,立即绷直了身子,神情紧张,等待着最后的发落。 “正如你所听到的那样,邪门歪道的法子就不要用了,除此之外,我需要你竭尽所能!”哈维尔直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我便会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当真?” 多特雅一脸惊喜的表情。 “我还不屑用骗人的手段。”哈维尔冷眼看她,“不过,在治疗告一段落之后,你就立马给我滚出帝国,我不希望再听到有关于你的任何消息,如若不然……” “我、我知道了!” 多特雅慌忙垂下眼帘,心想这种危险的国家她巴不得早点离开呢! - 密室内,四周的墙壁都没有窗户,感觉不到风流动的气息,唯有昏暗的灯光拉长出诡秘的人影。 奥内斯特神色阴沉地坐落于上位,那肉山一样的身躯在这特殊的环境之下,竟是有种莫名的威严和压迫感。 在他的下方,有两道身影正姿态恭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样。 “哈维尔那个混小子,最近行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奥内斯特咬着大拇指,目光望向下方左边一人,发出询问:“希姆莱,暗杀部队的成员补充工作完成得如何?” “请安心,奥内斯特大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说话的是一位面目沧桑的中年男子,一脸胡渣,显得不修边幅,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叔,但他左脸颊上一道从眼角到下颚的刀疤却是凭空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煞气,再加上那如狼一般危险的眼神,给人以不能小觑的感觉。 他的名字叫希姆莱,是大臣暗部力量的重要头目之一,原本是大将军布德的部将,在近卫军团任职,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而选择加入帝国暗杀部队,几经周折之后,成为了暗杀部队的当代首领。 “不过,虽然召集了不少新成员,但在整体实力上,想要恢复当初的水准还需要一些时日。”希姆莱继续说,“毕竟在不久前和哈维尔的那一战中,包括罗隐、柯莉特在内的精英杀手损失大半,这么短的时间实在是……” 奥内斯特一手猛拍身旁的茶几,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我不想听你的废话,给我加大强化药的投入量,我要让他们迅速形成战斗力!”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孩子的身体恐怕会撑不住……”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 奥内斯特的眼中满溢出森然冷色,那宛如刀子一样的视线让希姆莱心头一凉。 “……不敢。” 他低下头颅。 “哼,你知道就好。” 奥内斯特将不善的目光收了回去,又看向旁边一直都不吭一声、满脸漠然的另一人。 和已然显现出老态的希姆莱不同,这是一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称得上年轻俊杰的人物。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刚毅神峻的面庞,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精光内敛,头发是闪亮的金色,尾端被束成一条细长的发辫,一直垂至腰际。 青年穿着一身上等材质的武道服,显然是特别裁剪过,非常合身的感觉,映衬出他高大健壮的体魄。他双手握拳背在腰后,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度。 但在此时,这个青年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略微空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巴罗夫。”奥内斯特叫出他的名字,“我让你将皇拳寺的力量集结起来,以你在那些拳师中的威信,这一点应该不难办到吧?” 听到奥内斯特的叫喊,名为巴罗夫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前者在提问,沉默了数秒,低声回应说:“皇拳寺的所有拳师,包括十几名宗师级强者,他们都同意听从您的调度,虽然有个别持反对意见的长老,但已经被我暗中清除掉了。” 巴罗夫·格林克斯。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名贵族,但他并没有在朝为官,而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在帝国闯出赫赫威名。 他是现任皇拳寺总范师,这个职位至皇拳寺建立以来,一直都是最强之人才能获得的殊荣,所以他在众多习武者中都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就算是皇拳寺的住持,也必须要对他以礼相待。 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大臣奥内斯特手下的鹰犬,因为这个原因,他家族的地位在帝国也是一路水涨船高,基本无人敢惹。 但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并非只有好处,更多的还是发至内心的压抑,如果可能的话,巴罗夫是一点也不想搭上大臣这条船的。 “做得很好,在我这些部下中,你也算是少有的能力出众之人了。”奥内斯特难得夸奖了一句,可见他对巴罗夫的评价之高。 “……您能满意便好。” 巴罗夫低垂着眼帘,面对奥内斯特的赞赏,他却表现得兴致不高的样子。 奥内斯特何等眼毒之人,自然能看出巴罗夫此时的心态,于是阴恻恻地笑了笑:“巴罗夫,虽然我现在确实势弱,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别忘了……你的妻女,还有你的父亲……他们的生死,都只在我的一念之间。” 巴罗夫闻言霍然抬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在这一瞬间燃烧起近乎暴虐的火焰,仿佛要将眼前这头肥猪焚烧殆尽似的,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妥协似的再度垂下脑袋。 “……我会遵从您的命令,但还请善待我的家人。”他低声说。 人质,这是奥内斯特控制部下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当初巴罗夫的家族为了权势而向大臣靠拢,自然也遭到了如此待遇,而现在,这个制约手段已经成了巴罗夫的死穴,令他无法反抗奥内斯特。 已经无法回头了,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走下去…… 巴罗夫微微闭上双眼,心中如潮水般涌现出的,除了悲凉,还有一丝自嘲。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友人 宫殿回廊。 池塘清澈的水面之下,可以看到游动的金鱼,四周堆砌着形态各异的假山,深绿的植被和娇艳的鲜花铺陈于此,微寒的风吹过,荡漾起清新醉人的味道。 时值凛冬之际,可眼前这庭院内却是一派如春之景,让人几乎忘却了季节的存在。 巴罗夫沉默地走在回廊上,周围的美景仿佛唯独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那满腹心事的表情,看上去和这片环境格格不入。 在他身后两三米的位置,希姆莱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四周的风景,神色显得极为放松。 和先前与奥内斯特会面时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同,他现在的做派明显随意了些许,东张西望的神情,再配上那张略显沧桑的面孔,活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抠脚大叔。 这二人刚从奥内斯特那里离开,现在正是返还途中,因为顺道,也就一路同行了。 “嘿,我说小哥,别老是皱着眉头,白白浪费了爹妈给的一张好脸。”希姆莱嘴不着调地说,“要是大叔也能长成你这样,早就高高兴兴地去勾搭小姑娘了。” “凭你的口才,哄骗几个小姑娘应该不是难事,外貌如何重要吗?”巴罗夫头也不回地说。 希姆莱摊开手,满脸无奈:“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现在的女孩子都是看脸一族,长得这么寒碜,大叔也很绝望啊!” 巴罗夫扭过头,眼含深意地看着他:“你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哦?有这么明显吗?”希姆莱微微咧嘴。 “在心情比较好的时候,你会明显变得话唠,毕竟共事了这么久,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巴罗夫说。 “哈哈,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希姆莱大笑两声,眼中流露出残酷的嗜血光芒:“正如你所说,我确实很高兴啊,不只是今天,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如此……因为你想啊,帝国内部的大混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意味着我可以畅快淋漓地杀人!杀很多人!相当令人兴奋不是吗?” “不,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巴罗夫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回头,“果然,你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啊……听说当年你因为杀虐成性而被大将军驱逐出近卫军团,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陈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谁又没有几个特殊的兴趣呢?对我来说,杀人就是生命的一部分,缺少不得。” “兴趣呢……” 巴罗夫顺着回廊继续往前走着,但已经没有了交谈下去的兴致。 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希姆莱也算是他熟识已久的人,但果然还是相处不来啊。 要说聊得来的人,反而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罗隐跟他更有共同话题。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皇拳寺的门徒,凭借着过人的天分从众多习武者中脱颖而出,还曾在一场试炼中携手对敌,也就是在皇拳寺修行的那段时日里,他们结下了交情。 罗隐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脑子里的逻辑简单,但并不愚笨,正是因为他很聪明,所以从来不去纠结复杂的事情。他永远都只为了自己唯一的愿望而行动,那就是“希望好好活下去”。 第一次听到罗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巴罗夫甚至为这个没有欲望的男人感到同情和悲哀,他想对方一定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境遇,以至于眼界都变得狭隘了。 他跟罗隐说应该让自己的愿望更远大一些,就比如守护这个国家,这是足够让任何人燃尽一生的远大目标。 巴罗夫的梦想就是守护帝国,还因此拒绝了家族给他安排的文官之路,来到皇拳寺这个艰苦的地方苦练技艺,打算学有所成之后就投身军旅,抗衡外敌,这才是大好男儿保家卫国的方式。 但未来的发展却总是充满曲折,完全偏离了预定的轨迹。 他因为家族的缘故而被奥内斯特所胁迫,做了许多自己不喜欢乃至厌恶的事情,也在不归之路上越走越远。 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心,哪怕那已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幻之物。 对于巴罗夫的提议,罗隐直接拒绝了,他说自己的心装不下那么大的东西,他只想为了自己而活,竭尽全力地为了自己而活。 当时的巴罗夫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却有了一丝明悟。 或许罗隐是对的,梦想越是渺小越是平凡,想要伸手去触及也会更容易一些。 然而当你想得到的东西越多,肩上的担子也会因此变得越沉重,那样的人生不用想也知道很辛苦,也许某一天你承受不住了,残酷的现实便会无情将你压垮。 罗隐是个聪明人,他选择了聪明的生存方式,这种生存方式大概会为人诟病,被说成是懦弱、是逃避,但那又如何呢? 若是能获得想要的幸福,那么就算是成为懦夫、成为逃兵,也没什么不好。 说句实话,巴罗夫其实是很羡慕罗隐的,然而他却无法做到像罗隐这样洒脱……因为他的肩上早已是满载状态,只能咬着牙前进,一步也不能退缩。 这就是他巴罗夫·格林克斯的道路。 只是心里稍稍有些遗憾,自己的这位挚友,他大概再也见不到了吧? 罗隐在那场袭杀行动中被哈维尔斩杀的消息他早已得知,但比起被蒙在鼓里的奥内斯特,他知道更深一层的信息——罗隐并没有死,只是以假死的方式脱离了帝都的混乱漩涡。 自己的友人终于能够获得自由,去追寻他想要的生活,巴罗夫是发至内心为他感到高兴的。 不过既然要假戏真做,那么巴罗夫自然也不可能去联系罗隐,甚至于为了不打扰到罗隐平静的生活,所有的来往都必须要断绝。 这里的断绝也不一定是永远,如果奥内斯特有一天死了,或许他们二人还能有再见的机会……当然,前提是那个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巴罗夫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心里并没有报多少期望。 希姆莱一直跟在巴罗夫的斜后方,注视着后者脸上神色变幻,眼神玩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轻笑一声,随即开口说:“你也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呢,被家族那种东西束缚住了,不得不听命于大臣……明明只要你有心的话,完全可以舍弃这一切,像罗隐那样直接逃离这里的。” 这句话就好像是凭空炸响的惊雷,让巴罗夫瞬间僵在原地,希姆莱也紧跟着停下步伐。 气氛霎时间一片死寂,唯有风声掠过耳畔。 巴罗夫缓缓转过身,湛蓝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紧盯着希姆莱。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沉声问。 “呵,可别小看我啊。”希姆莱咧开嘴,“好歹我也是罗隐的教官,那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些的……你说,要是让大臣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我一点也不觉得有意思!” 巴罗夫的眼神冷冽了下来,浑身的气势引而不发,仿佛在蓄势一般,来自皇拳寺第一高手的气机瞬间锁定了希姆莱,恐怖的杀意令人遍体生寒。 “喂喂,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动手?”希姆莱摊开双手,看上去毫无防备的样子,“这里可是宫殿啊,动静稍微大一点的话,就会把布德那个老顽固引出来,到那时可就不太好收场了。” 巴罗夫并不回话,只是死死盯住希姆莱,双眼含煞,并且摆开出拳的架势,体内的斗气沸腾如奔流大江。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奥内斯特能够要挟他,是因为家人受其控制,但希姆莱终究也只是奥内斯特的一条狗而已,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况且,眼前的男人早已没有了年轻之勇,半老之人罢了,只要狠心付出一些代价,巴罗夫有信心能够迅速斩杀对方。 至于事后如何在大臣那里交代,以及有可能触怒大将军布德的风险,和自己的挚友比起来,都被他暂时抛之脑后。 看出了巴罗夫眼中的决然,希姆莱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玩脱了,连忙举手做投降状:“诶诶,别一脸可怕的表情嘛,大叔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巴罗夫冷声问。 “是的是的,玩笑!”希姆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放心吧,我本来就没打算揭发罗隐,好歹我也和他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总还是有些感情的。而且就算看在我女儿柯莉特的份上,我也不会特意去为难他!” “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 巴罗夫收敛了气势,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无形,他冷冷看着希姆莱:“如果罗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不计代价地斩杀你!”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停留,转过身自顾自地离去。 看着巴罗夫逐渐远去的背影,希姆莱顿时浑身一松,呼出一口浊气,同时在心里对巴罗夫的忌惮也陡然间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他觉得自己有些走眼了,这小子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而是一头凶狠的狼崽子,一个控制不好,那也是有可能反噬主人的。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约会 现在是上午时分,晨光正好,冬日的气息带来丝丝寒意,也带来一股清爽之感,令人精神一振。 帝都还是一如往常般的平和,底层民众依旧为了那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碌,过着平平淡淡却又无比充实的日子。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对时局或者政治毫无兴趣,只有当重大事件被张贴在公告墙上时,才会将其当作饭后谈资,热议上一段时间。 而就在近期,帝都内发生了两件引起小范围轰动的事情。 其中一件,是关于某个犯罪者被公开处刑。 受刑者是一个模样古怪的小丑,他的身上遍布着用刑过后留下的伤痕,看上去凄惨无比。 而比这更凄惨的是他的死刑,他被人用长钉将四肢钉死在帝都城墙之上,风吹雨淋,不吃不喝,煎熬了整整三天三夜,这才痛苦地死去。 那等悲惨的景象,看过一遍的人都不会再想看第二遍。 在以奥内斯特为首的腐败官僚横行的时候,这等残酷的刑罚倒并非什么罕见的事情,但那位哈维尔将军在民间风评尚佳,并不像会做出这种残忍事情的人物。 所以,民众们都不由得对小丑的罪行感到了好奇,然而在深入了解到小丑的所作所为后,他们又立即由同情转变为厌恶,对其唾弃不已。 这种渣滓,该杀! 另一件事情,是关于大臣之子席拉被哈维尔私下处死之事。 这消息不知是从什么渠道暗中流传了出来,或许本就没有刻意去封锁,和前面的公开处刑比起来,可让人震撼得多了。 很多人都借由此事猜测起来,这朝廷大概将乱,而这手握权柄之人也应该要变一变了。 事实正是如此。 席拉既然被处死,那便说明哈维尔已经做好了讨伐奥内斯特的最后准备——不久的未来,帝国将再无奥内斯特此人。 这个国家乌烟瘴气的时日太长,也是时候该重归正轨了,整个改革派力量都在这数日之内被动员起来,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诛杀逆臣! 这些一心为国之士皆期待着,当奥内斯特不存在之后,帝国将要迎来的光明未来,那是何等令人振奋的前景。 而此时此刻,身为一切计划中心人物的哈维尔,那位将军大人却并没有忙着行动前的最后部署,而是把准备工作扔给部下们,自己独自一人乘着黑龙离开了帝都。 - 虚假之山。 这里是帝国周边最危险的地方,聚居于此地的危险种都是擅长拟态这种麻烦能力的存在,一个不小心,就算是高手也会折损于此,普通人甚至连接近都不敢。 不过虽说是山,但其涵盖范围之广,倒不如说是山脉更贴合一些。 哈维尔站在山顶之上,长风将他的黑色军服吹得猎猎作响,银白色的额发也随风扬起,从高处俯瞰下方的林海景色,周围的地势一览无余。 他所站立的这个山顶平整开阔,就像是被天神用巨剑生生劈斩出来一样,即便有阿尔弗雷德盘卧在旁,依然剩余出很大的空间,一点也不觉得狭窄。 哈维尔静默地站在这里,深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沉思的微光,任凭时间悄然流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远方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吼叫之声,隐约还能感受到狂风呼啸,这让哈维尔稍稍抬起眼帘。 一个细微的黑点蓦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并且随着距离的接近,最终变成了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龙型生物,蝠翼迎着长风舒展开来,两排尖锐的獠牙惨白森冷,赤红色的鳞甲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一对银色巨角冲天而起,那股来自上位猎食者的可怕威势扑面而来。 哈维尔漠然看着这头巨龙降落在山顶之上,轰然巨响中,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倒是盘卧在身旁的黑龙忽然挺直身躯,发出示威性的哮吼,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同类充满警戒。 而面对阿尔弗雷德的挑衅,赤红巨龙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咆哮一声,威严的龙眼中蕴含着暴虐光芒,要不是有人在旁边安抚,恐怕就直接一爪子劈过去了。 哈维尔认得眼前这生物,这是栖息于东南黑风山脉的超级危险种,名为克斯塔萨,同时也是那个女人的坐骑。 这样想时,冰蓝色的高挑身影从龙背上轻巧跃下,白色的长筒高跟鞋踩踏在山顶的泥石地上,一头美丽的长发随风飘扬。 艾斯德斯正了正头顶上的十字贝雷帽,一双妙目望向哈维尔,诱人的红唇微微向上翘起。 而哈维尔迎上她的目光,冷硬的表情也微微松动,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 “你来了。”他说。 “什么嘛,你原来都已经到了啊,明明离约定时间还那么早?真可惜。”艾斯德斯露出遗憾的表情。 “可惜什么?你平时不是总抱怨我约会来得太晚吗?”哈维尔不解地说,“这一次我可是连工作都推了,很有诚意了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其实还挺享受那段等候恋人的时间呢……充满了新奇的感觉,心情微妙地有些悸动。” 艾斯德斯轻笑一声,抬腿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大大方方地搂住哈维尔的手臂,脑袋靠在哈维尔的肩上。 “不过嘛,偶尔作为被等待的一方,这种感觉似乎也不坏。” 彼此间的距离如此之近,哈维尔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芬芳的气息,眼睛微微瞥了过去,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 “你这女人可真难伺候。” “那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人啊。”艾斯德斯低低地笑出声来,“女人都是非常任性的,可不要妄想去讲什么道理哦。” 哈维尔深以为然地点头,有艾斯德斯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把“女人”和“麻烦的存在”划上了等号。 “说好了今天一起出来狩猎,你想好目标了吗?这虚假之山是附近危险种最多的地方,可供选择的家伙还是有不少的。” 哈维尔注视着抱住他胳膊不撒手的艾斯德斯,胳膊上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有些加快,但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起了今天的行程。 “是呢,”艾斯德斯轻点嘴唇,面露思索之色,接着很快做出决定,“听说在虚假之山最深处有一个霸主一样的存在,难度很高的样子,就狩猎它如何?” “虚假之山的霸主?你是说……邪翼牛蟒?” 哈维尔回忆着关于这所谓霸主的信息,摇了摇头:“这哪里只是难度很高?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挑战了,你还真是会选对手呢。” 众所周知,超级危险种这个称谓所涵盖的范围非常广,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实力差距有的不甚明显,有的则是天差地远。 就算是同为超级危险种的存在,一方被另一方所碾压,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别看哈维尔斩杀过不少超级危险种,但那基本上都是被后来者驱逐出自己领地,而后不得已到处作乱的败犬,在超级危险种中,也算是比较低级的家伙了。 而那些有着自己的领地,靠实力称霸一方的家伙,那才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哈维尔也曾和这种类型的危险种交过手,不过大都经历了一番苦战,从来没有轻易取胜的例子,几年前和阿尔弗雷德的那场战斗,也算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艾斯德斯想要挑战的,正是虚假之山这片地域的霸主,几乎把方圆数百里的山脉都纳为自己领地的恐怖存在。 比之阿尔弗雷德那区区一隅之地,不知高出了多少个等级,实力上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太弱的话,那就不能尽兴了,这种实力层次刚刚好。”艾斯德斯冲哈维尔扬眉,“去不去?” 虽然知道这是艾斯德斯的激将法,但哈维尔可不想弱了气势,当即点头说:“当然,我又何曾怕过谁?” 这倒是实话,就算让哈维尔和这虚假之山霸主一对一单挑,他也是绝不会有半分怯场的,更何况还是和艾斯德斯联手对敌? 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二人若是合力,这世上还真不存在什么不能挑战的家伙,该害怕的应该是邪翼牛蟒那一边才对。 “很好,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艾斯德斯满意地点头,微微后退,松开哈维尔的胳膊后,又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就这样拉着他往山下走去。 “要进入邪翼牛蟒的领地,沿途大概有一段路程……直接飞到那里就太没意思了,难得一次的约会,就边散步边走过去好了,没意见吧?” “在危险种聚集的地方散步吗?也只有你会有这种想法了。”哈维尔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奉陪到底的。” 看着身旁艾斯德斯兴致盎然的神色,哈维尔还是决定顺了对方的意思,至少在今天,这个约会的时间,他希望尽量满足艾斯德斯的要求。 因为,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约会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狩猎 虚假之山,最深处。 寂静的山岭里,森绿色的高大植被苍茫如海,构筑而成的这片生态环境,可以说是万兽的乐园。 “吼吼吼吼吼吼——!” 忽然之间,一声蕴含着暴怒和威严的兽吼响彻天际,这声音里透露着令万兽也为之臣服的力量,无数在林间觅食的飞鸟皆因受到惊吓,扑腾扑腾地飞上天空,那万鸟齐飞的景象,好不壮观。 在怒吼声响彻的同时,巨大而漆黑的长影像鞭子一样从森林中扫荡而过,沿途摧枯拉朽,数不尽的高大树木纷纷折断,撞击声和倒塌声此起彼伏,浓郁的烟尘肆意蔓延,遮蔽视线。 而在这烟尘之中,一个如同巨人般的庞然大物悍然直立起身躯,恐怖而巨大的瞳目如灯笼般亮起红光,俯瞰大地,就像是正以居高临下视线俯视着自己领土的君王。 蟒蛇一样的身躯,皮层上密密麻麻铺满了漆黑的鳞甲,但那头颅却如同愤怒的公牛,仰天长啸,一对宽大的蝠翼骨架分明,再加上那目测高五十余米、宽十余米的庞大体积,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准确地形容,唯有强烈的震撼感直击心房,深入灵魂。 那是宛如噩梦一样的史前巨兽,恐怖的威压甚至能令这世上绝大多数战士瞬间失去战意,便如同凡人没有胆量向神祇发起挑战一样,这等天灾,渺小的人类是无力与之抗衡的。 虚假之山霸主,超级危险种,邪翼牛蟒! 对于凡人来说,祂就是神祇。 距离巨蛇数百米外的某个山头之上,背后展开风之翼的哈维尔横抱着艾斯德斯降落在这里。 他左手持枪,右手稍稍用力,托着艾斯德斯的腿弯,让眼前这稍显轻盈的娇躯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而艾斯德斯则双手环扣住他的脖子,脑袋埋下,唇角微微向上勾勒,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哈维尔神色淡然地远望过去,看着那原本是森林的地方被邪翼牛蟒一记甩尾横扫出来的一大片空地,心里对这份破坏力感到骇然,不由得暗自咋舌。 “偷袭失败,反倒是将它激怒了。”他皱着眉,“这头畜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这不是挺好的吗?狩猎过于容易那也未免有些无趣。” 被哈维尔抱在怀里的艾斯德斯将一缕凌乱的额发挽到耳后,随即轻笑出声:“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或许会很艰难,但不要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二对一。” “你说的没错,完全没有会输的可能性。” 他轻轻将艾斯德斯放在地上,再度望向那边时,眼中燃烧起战意,这样强大的猎物可是不多见的,久违地让他热血沸腾起来。 而就在这时,数百米外的邪翼牛蟒仿佛注意到了哈维尔的视线,恐怖的竖瞳瞪视过来,那眼中的血腥光芒宛如来自地狱的焚炎,要将这触犯它威严的家伙焚烧殆尽。 “吼吼吼吼吼吼——!” 蕴含着暴虐的咆哮声骤然响起,只见那邪翼牛蟒以与体积不相符合的速度逼近过来,沿途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沟壑般的辙痕,触目心惊。 “哦?看样子我们被发现了。” 看到巨蛇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哈维尔神色平淡地说着,然后和艾斯德斯对视一眼:“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你负责在后方支援,没问题吧?” “嗯,就这么办吧。”艾斯德斯赞同地说。 这是一个合理的战术,比起被大地所束缚的艾斯德斯,能够自由飞天的哈维尔无疑更适合去与邪翼牛蟒缠斗,而且看它背后那一对巨大蝠翼,显然不可能是摆设之物,如果艾斯德斯要与之对战,必然会十分被动。 这边的交流刚刚结束,邪翼牛蟒已经近在咫尺,它脑袋上坚韧巨大的牛角闪烁着寒光,如果直接冲撞过来,摧毁二人脚下的山头绝对不是难事。 见状,哈维尔也不再废话,背后的风之羽翼忽地一震,整个人便化作一道天青色的流光飞出,正面迎上邪翼牛蟒,这一大一小的显著差距,看上去就如同以卵击石般可笑。 借助着体积小的优势,哈维尔干脆率先发动攻击,他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整个人便已经来到了巨蛇的下颚处,然后双手紧握骑枪,手臂发力至极致,暴动破坏者在狂暴的风声中豁然劈出,沉重的钢铁之声回荡天际。 “好硬……” 巨蛇鳞甲的硬度远远超乎哈维尔的预料,他全力劈出的一击居然没有破开对方的防御,只是斩碎了少许的鳞片,丝丝血迹渗出,但那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伤,他的手臂因为强大的反震力而微微有些发麻。 然而哈维尔的攻击也并非全无建功,他的怪力一股脑倾泄出去,就算是以邪翼牛蟒的抗打性也被这一枪劈得脑袋犯晕,狰狞的牛头顿时一个大幅度的后仰,冲锋的气势被强制打断。 就是现在! 哈维尔深紫色的瞳孔里此时竟有青光萦绕其中,而后狂风骤起,撩乱他漆黑的军服和银白色的碎发,两只天青色的巨大手掌在天空中具现成型,牢牢抓住邪翼牛蟒脑袋上的犄角,禁锢它的行动。 邪翼牛蟒很快就从晕眩中恢复过来,血红的竖瞳霎时间爆发出戾芒,怒吼着想要挣脱出去,但这两只巨手就好像继承了哈维尔的怪力一般,钳子似的将对方扣住,于是这一人一兽便开始了气力的角逐,状况变得有些僵持。 然而这僵持的局面仅仅持续了五六秒就宣告终结。 上空之中,寒流忽然涌动起来,在无形之手的操纵之下,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冰球眨眼间凝结起来,然后携浩浩荡荡之势向着下方的巨蛇倾碾过去。 是艾斯德斯出手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哈维尔立即放弃和邪翼牛蟒继续僵持下去的打算,他随手一挥,两只巨手便化作天青色的雪尘消散,然后羽翼震动,整个人便以绝快的速度抽身后退,远离冰球坠落的波及范围。 哈维尔这边倒是走得容易,但邪翼牛蟒碍于体积上的庞大,已然来不及做出有效的规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球碾压过来,凭借身躯的强大防御去硬抗这股冲击力。 “轰隆——!” 巨大的冰球坠落,轰然巨响中,冰球霎时间碎裂成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碎片,仿佛十几枚导弹同时爆炸一般,恐怖的气浪波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吹起石子、泥土和尘埃,让哈维尔不得不抬起手臂,护住眼睛。 而就在这一刹那,无尽的尘埃中忽然有一道漆黑的鞭影横扫过来,那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连哈维尔都没来得及躲避,于是只能架起骑枪,欲做格挡。 然而这一击的力道超乎想象,仅接触的一瞬间,哈维尔便被这可怕的冲击力一股脑打飞出老远,径直没入山林之间。 “吼吼吼吼吼吼——!” 威严的哮吼声再度响彻云霄,只见那邪翼牛蟒竟是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原地,看上去毫发无伤的样子,它那条雄浑有力的长尾正破坏着周遭的环境,想来便是用此物将哈维尔击退。 下一秒,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巨蛇狰狞的竖瞳猛地转动,狂躁的视线直指某处,那是艾斯德斯所在山头的方向,它的眼中凶芒乍现。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击败 “嗯?朝我这边来了?” 看到邪翼牛蟒以极快的速度迫近过来,气势汹汹的模样,艾斯德斯微微挑了挑眉,倒也并不担心哈维尔此时的情况,而是迅速做出判断,从脚下的山头一口气跃下。 就在她离开的下一秒,漆黑的鞭影便宛如神罚般从天而降,将这个山头砸得粉碎,飓风裹挟着尘埃一下子扩散开来,弥漫天际。 山脚下,艾斯德斯平安着地,没有第一时间梳理那被狂风吹乱的冰蓝色秀发,无数的尖锐冰锥便于半空中具现成形,然后在她的控制下向着邪翼牛蟒覆盖过去,像是要将其射成筛子。 “叮叮叮叮叮叮——!” 然而,以冰锥的锋锐度显然不足以穿透邪翼牛蟒鳞甲的防御,就像是箭矢撞上了最坚实的城墙一般,激射而来的冰锥或是弹飞或是碎裂,没有对邪翼牛蟒造成一丝伤害。 “无效吗?这种防御力还真是麻烦。” 艾斯德斯不满地撇了撇嘴,秀眉皱下,抬手将掉落到胸前的秀发往身后一甩,冰蓝色的发丝纷纷扬扬。 而在这时,因为艾斯德斯的攻击,邪翼牛蟒也注意到了前者所处的方位,随即发出暴怒的吼声,巨大又狰狞的牛首偏转过来,一双竖瞳里冒着骇人的红光。 天空中的气流在涌动,只见邪翼牛蟒忽地张开血盆大口,纯白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它的口中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泛着隐约雷光的巨型能量球,不安定的毁灭力量甚至使空间发生扭曲。 随后,毁灭性的冲击波悍然爆发! 艾斯德斯神色凝重,面对这样的一击,她也丝毫不敢托大,双掌猛地轰击地面,寒气暴涨,周围的温度在这一瞬间疯狂跌落,大地凝结成寒冰。 “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七声巨响,寒冰铸成的大门一扇扇从地面升起,大门上刻印着象征死亡的图腾,构筑成绝对之防御,将艾斯德斯保护在内。 ——七重罗生门! 就在防御屏障刚刚构筑完成的一刹那,恐怖的冲击波便势不可挡般轰击而至,在摧枯拉朽击破前面四层防御之后,声势终于衰弱下来,仿佛后继无力一般,攻势最终停在了最后一层防御之前。 然而危机还未度过,却见邪翼牛蟒背后宽大的蝠翼一振,庞大的身躯竟是腾空而起,像是一座小山,铺天盖地地碾压过来,那一对锋锐的牛角轻易便突破了第七扇寒冰门,眼看就要撞上艾斯德斯。 就在这时,邪翼牛蟒的冲锋却忽然突兀地停滞了,就像是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它的尾巴,并且拼命往后拽,令其再不得寸进分毫。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哈维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邪翼牛蟒的后方,两双风之巨手在他的控制下牢牢束缚住了邪翼牛蟒布满黑鳞的长尾,然后摆出过肩摔的架势。 “你这畜生,给我滚一边去!” 伴随着哈维尔冷漠的声音,巨臂顿时发力,向后方猛甩出去,邪翼牛蟒整个身躯便在这沛莫能御的大力之下极速旋转起来,暴风呼啸,只见巨蛇在天空中划出一个夸张的圆弧,然后一头撞在了对面的山头之上,整个山体都在这一撞之下呈现出倾倒的态势,土石崩塌。 天青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哈维尔出现在了艾斯德斯的正上方,背展双翼。 他微微低头,目光向下注视。 “没事?” “你以为我是谁啊?” 艾斯德斯笑了,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就这种程度的小场面,怎么可能会让我受伤?” “说的也是。” 哈维尔抬头,只见几百米外的邪翼牛蟒再度直立起身体,没有丝毫受到重创的样子,这令他的眉头深锁在一起。 然后,他便看到邪翼牛蟒用力拍打背后的蝠翼,庞大的身躯离地而起,悬于高空,强烈的气流席卷大地,吹乱了他银白色的碎发。 “邪翼牛蟒的防御力太高,我的寒冰对它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 艾斯德斯用手按住头顶上的十字贝雷帽,以防止它被狂风吹走,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别具美感。 “不过这对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难题,风王刻印最擅长的就是斩切,破开那一身龟壳鳞甲应该问题不大。” 哈维尔闻言点了点头,说:“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便见他五指紧握骑枪,背后风翼延展至最盛,整个人化作一道炫目的极光冲天而起,正面迎上了那悬浮于天空中的巨大怪兽。 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高空中对冲数次,枪刃与鳞甲摩擦所产生的金红火星不停闪灭,像是绽放在白日的黯淡烟火,忽明忽灭。 蓦然某一刻,哈维尔将骑枪横举于头顶,枪刃上青光暴涨,刹那间便延伸出几十米的长度,然后沿着一个精妙的轨迹,天青色的有形之刃瞬时凶狠劈下,如刀切豆腐般斩落了邪翼牛蟒右侧的蝠翼。 没有了翅膀的力量作为支撑,邪翼牛蟒那庞大而沉重的身躯便再也无法保持飞翔,宛如一枚巨型炮弹般轰然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一眼望去竟看不出深浅。 然而哈维尔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此结束,就在邪翼牛蟒向下坠落的同时,他左手的指尖忽然亮起了耀眼的青光,伴随着手臂挥下,一道长约十余米、宽约一米的超巨型风刃顿时在空中凝聚成形,然后呼啸着撕扯着大气,向着邪翼牛蟒的方位凶猛斩下。 ——大次元斩!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击,邪翼牛蟒甚至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结结实实挨了个正着,那仿佛无坚不摧的黑色鳞甲终于遇到了克星,抵御了不过数秒便咔咔碎裂,它的身躯被斩出一道狭长而狰狞的巨大豁口,血肉淋漓。 邪翼牛蟒惨叫一声,那一双凶戾的竖瞳里终于出现惊慌之色,它从哈维尔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到邪翼牛蟒已然受到重创,哈维尔立即乘胜追击,举起骑枪对准下方的巨大坑洞,枪尖锋锐,森寒无比。 他的手臂青筋暴起,风之元素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为这亮银色的枪身包裹上一层青色外衣,暴虐的风以不安定的形式沉淀下来。 投枪攻击,准备。 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危险气息,邪翼牛蟒慌忙地想要躲避,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支配,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冻结起来了一样。 地面上,艾斯德斯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接近,一只手放在邪翼牛蟒的长尾上,疯狂催动恶魔之粹,将寒冰之力源源不断地灌输入对方体内——只见邪翼牛蟒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冻结。 然而邪翼牛蟒毕竟体积庞大,再加上自身的抗性不凡,这种程度的冻结并不能将它完全冰封,只要给它些许时间,就能轻易挣脱出去。 但十分可惜的是,现在的它并没有这个时间。 数秒后,凄厉的呼啸声回荡,风暴之枪从高天席卷而至,一瞬间便透过邪翼牛蟒身躯上的豁口贯穿进去,随后暴虐的风便肆意从身体内部展开破坏,斩切之力所过之处,些许的肌肉组织根本构不成任何防御,一触即溃。 而那枪锋一路挺进,直指要害的心脏之地。 邪翼牛蟒的惨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某一刻,就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它的声音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如山塌般倾倒。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解 没有人烟的森林里,哈维尔站在如同小山丘一样的躯体之上,脚下这所谓的虚假之山霸主已经死透,周遭的环境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惨遭破坏,一片狼藉。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哈维尔浑身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说实话,邪翼牛蟒这种等级的超级危险种并不好对付,如果没有艾斯德斯从旁协助的话,想必还会让他多费一番功夫。 四周一片寂然,唯有风吹树梢的声音不绝于耳。 刚才战斗所造成的声势何其浩大,附近的野兽和危险种早就见势不妙跑了个干净,虽然现在邪翼牛蟒已经死去,但想来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都不会再有生物敢接近这里了。 “看样子已经结束了呢。” 耳旁传来富有磁性的女声,艾斯德斯来到了他的身后。 “如你所见。”哈维尔回头看她,“怎么样,这场狩猎可还算尽兴?” “猎物的反抗比预想中的激烈,甚至一度让我陷入险境,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可是很久没有过了,我自然觉得满意。” 艾斯德斯用力舒展身体,美丽诱人的曲线在哈维尔的视线中一览无余,那双微微眯起的深蓝瞳目表现出她此刻愉快的心情。 “是吗,你能开心就好。” 哈维尔转过头,抬起眼帘仰望夕阳西斜的天空,宛如渗入了黄金的晚霞散落一片,绚烂无比。 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跟艾斯德斯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忘记时间的流逝,心情轻松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今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赶路上,和邪翼牛蟒的战斗,前前后后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 虚假之山面积不算小,从外围走到最深处,再加上沿途解决一些不长眼的危险种,用了半天的时间已经算是他们脚程较快了。 不是不能更快一些,但哈维尔看艾斯德斯一副乐在其中的神情,像是要将郊游进行到底的模样,也就由着她去了。 “总觉得你今天特别的温柔呢,是我的错觉吗?” 艾斯德斯从背后环住哈维尔的腰,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哈维尔的后背,额头轻轻靠上,脸上洋溢着浅浅笑意。 “那当然是错觉,我一向都是如此。”哈维尔面不改色地说。 “呵,我就当成真话来听好了……” 艾斯德斯发出轻微的低笑声,也没有去拆穿这个明显的谎言。 气氛陷入了静谧的沉默之中,谁都没有刻意去打破它,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时间慢慢流逝,看着那夕阳一点一点重归地平线,燃烧到极致的霞云绽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哈维尔此时的心情十分平静,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的心里已经明了了自己对艾斯德斯的感情,而艾斯德斯那边,想必也隐约察觉到了自己态度的转变,彼此间的距离,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泾渭分明。 他们二人现在正处于一个暧昧的状态,所欠缺的,也就是那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而这种东西,几乎是一捅就破的。 但哈维尔并不打算这样做,至少目前还不行。 因为没有意义。 在某些绝对不能让步的事情面前,个人微不足道的感情是几乎可以不做考虑,而他们此时所要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残酷的问题。 无形的沟壑宛如深渊,将哈维尔与艾斯德斯这两个人的道路完全分隔开来,令他们走向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除非有一个人愿意从根本上否定自己的坚持,如若不然,他们的未来便绝不会有交合的可能。 而等待着他们的,唯有血的悲剧,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呐,艾斯德斯,你到现在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立场吗?” 蓦然间,哈维尔开口轻声说,那声音宛如梦呓,但艾斯德斯却清楚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字眼。 “那是当然,我说过的,我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动。” 她笑了笑,抱着哈维尔的双臂微微用力了一些,用坚定的话语做出回应。 “哪怕这个选择会让我们结束现在的关系,以死斗收场,也无所谓?” “没错,唯独这一点我是不会让步的。” “真是顽固呢。”哈维尔似是叹了口气,“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坚持?甚至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他这样问着,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杀死大臣?”艾斯德斯反问。 “为了平息这个国家混乱无序的状态,让帝国迎来真正的和平,奥内斯特这个祸乱之源必须死。”哈维尔回答。 “我的原因正好相反,为了让这个国家维持现状,我必须要让大臣活着。”艾斯德斯的声音里充斥着哈维尔难以理解的疯狂,“只要他还活着,这个国家的战争就不会停止,我渴望混乱,也渴望杀戮……帝国的和平?秩序?那不是我所期待的未来。” 听完艾斯德斯的话,哈维尔的眼中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之色。 他早就充分理解了艾斯德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跟他完全相反,所追求的事物完全相反,所以从根本上就没有谈得拢的可能性。 一般情况而言,他们二人应该是那种相互否定、不死不休的关系才对,但他却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着魔般地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这是无疑错误的事情,如果老爹还在世的话,一定会狠狠对他说教一番,然后家法伺候吧。 哈维尔不禁在心里自嘲一声。 “你果然是一个超级危险的女人啊,就像是永劫的烈火,只适合燃烧在地狱一样的地方。” 他轻声说着,慢慢转过身,正对着艾斯德斯,直视她的眼睛:“你也是不折不扣的……祸乱之源啊。” 言毕,哈维尔的目光渐渐冷却了下来,散去了温情,也失去了温度。 没错,他必须要面对现实,不能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背负着众多之人的期望,从来都不是纯粹地为了自己而活,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而眼前这个女人,毫无疑问是他迄今为止所要面对的最大阻碍,是必须要跨越的障壁。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艾斯德斯是自己所爱之人,哈维尔也必须——杀了她! ------------ 第一百三十章 结束 “哎呀,真是可怕的眼神呢,怎么了?是想要在这里杀死我吗?” 被哈维尔冷冷的目光注视着,艾斯德斯却没有半分紧张的意思,反而嘴角噙着笑意,凑上前去,似是没有防备般地站在哈维尔身前。 在凝重的氛围中,两人对视了几秒,时间短暂而又漫长,直到哈维尔率先移开视线,望向远方被染红的天空,周围凝滞的气场这才缓和了下来。 “的确,现在大概是杀死你的绝好机会……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目前仍然是恋人,只要这个关系还存在一天,我便不会选择出手。”哈维尔轻声说。 “真体贴呢。”艾斯德斯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眼里却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直言说,“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不再是恋人,你就会毫无顾忌地将我杀死了?” 哈维尔微微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今天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今日过后,这虚假的恋人游戏也该结束了。” 没有试图掩饰什么,因为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讨伐大臣在即,而艾斯德斯则坚定地站在他的对立方,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可挽回。 自然而然,哈维尔也不可能继续和艾斯德斯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他必须要划清界限。 “你答应我的时间可是三个月呢,但算上今天,也才勉强两个月而已……”艾斯德斯不满地挑眉,“你这是违背约定哦。” “抱歉。” 哈维尔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这样回应,他的目光微微下垂。 “算了,看在你今天陪我这么久的份上,原谅你。” 她慢慢转过身,双手交叠在后面,冰蓝色的长发被长风吹拂扬起,轻打在哈维尔的面庞上,淡淡的蓝莲花的香味萦绕鼻间。 “既然这已经是决定事项,那我们的关系就在这里结束吧,我也不喜欢那纠缠不休的一套。” 听到艾斯德斯果决的声音,哈维尔不禁发出一声轻笑,眼帘微抬,凝视着她窈窕的背影,神色莫名。 没错,这才是艾斯德斯的作风啊,如此自我,敢爱敢恨,让他生不起半点讨厌的心思。 “我明白了,就这样做吧。” 轻轻点头,哈维尔做出了最为正式的回答,不管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局,但至少他们做出了选择,并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哈维尔不是那种寄希望于“如果”的人,他只会相信自己的力量,直面现实。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总不会那么顺利,万事尽如人意,那是幻想中的虚妄迷梦。 沉默了数秒,哈维尔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说:“对了,过几天我打算安排威尔去帝国北方执行任务,黑瞳也是同行者,你是她的队长,所以姑且跟你打声招呼。” 艾斯德斯闻言眨了眨眼睛,微微思考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哈维尔的意图,嘴角轻扬,笑靥如花。 “你是想让那两人远离帝都的纷争,避免因为立场问题而相互残杀的结局吗?……啧啧,真是一个好上司呢,我都被给你感动了。” “你的意思呢?”哈维尔不动声色地问。 “我自然不会反对,黑瞳是我可爱的部下,我当然也希望她能够幸福地活下去。” 听到艾斯德斯没有妨碍的意思,哈维尔悄悄松了口气,如果她真要利用黑瞳这张牌来对这边形成制约,那还真有些不太好办。 “但以黑瞳的身体状况,恐怕也撑不下来几年了吧……这种所谓的幸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艾斯德斯叹息说。 “威尔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北方的冰封之岭,那里有名为‘秘泉’的神秘疗养之地,如果威尔能找到那个地方,应该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续黑瞳的生命。”哈维尔说。 听到这里,艾斯德斯顿时瞪大眼睛:“居然为下属考虑到这个地步啊,你也未免太好人了吧?” “好人?”哈维尔嗤笑一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词汇,轻轻摇头说,“这大概是你的误解,说到底,我所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我自己……这世上令人悲伤的事情太多,大大小小的悲剧我都已经看厌了,如果自己身边的人能够获得幸福,那对我来说,也是或多或少的慰藉。” “嗯嗯,原来如此,真是合情合理的解释呢。” 艾斯德斯的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到底信了几分。 对于哈维尔别扭的性格她早就深有体会了,明明私下里已经为威尔和黑瞳打点好了一切,却偏偏满口大道理不肯直接承认,这种口不对心的模样令她抑制不住嘴边的笑意。 虽然给人十分冷酷的感觉,但这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啊,看到身边的人获得幸福,那么自己也会因此感到幸福,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呢。 艾斯德斯知道,在那具冷漠的躯壳之下,隐藏着一颗无比火热的心,就如同五月的太阳般给人以温暖,自己大概也是被他这一点所深深吸引了吧。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艾斯德斯用手指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不消片刻,远方便响彻起激昂的龙吼之音,赤红巨龙的身影从高空中显现出来,逐渐逼近。 “你先走吧,我稍后再离开。” 哈维尔并没有和艾斯德斯同行的意思,对于今后必将敌对的他们而言,已经不适合一起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了,那会产生不必要的流言。 这一次的约会地点选在远离帝都的地方也正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在朝局剑拔弩张的现在,哈维尔不想再节外生枝。 艾斯德斯点头,目光却盯在哈维尔的脸上,瞳孔内有波光闪动。 “忽然想起来,我们成为恋人的这两个月里,似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嗯,你指什么?”哈维尔有些疑惑。 “就是……” 下一个瞬间,连哈维尔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艾斯德斯迅速向前一步,双手用力搂住哈维尔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温润的吐息轻拂在他的脸上。 双唇相吻的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电流般传遍全身,触动灵魂。 数秒的时间,两人慢慢分开,视线相对。 “你……” 哈维尔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艾斯德斯则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如此,真是奇妙的感觉呢。” 没有如同普通少女般的娇羞之意,落落大方的样子,让哈维尔觉得这么在意的自己就像个笨蛋一样。 瞥了一眼神色极为不自然的哈维尔,艾斯德斯忽然绽放出耀眼的笑容,美丽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让我们正式决出胜负吧……如果赢的人依然是我,那可就不要怪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了。” “真是自说自话的家伙。”哈维尔叹了口气。 “回见。”艾斯德斯扬了扬手。 话音一落,便见艾斯德斯脚下发力,一个踏步高高跃起,与此同时,赤红巨龙从前方呼啸冲过,稳稳将艾斯德斯接住,而后蝠翼翻转,直入云霄。 不消片刻,这一人一龙便淡化成黑点,消失了踪迹,只余下哈维尔一人站在原地默默出神,不知所想。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明月夜 天空漆黑无边无际,月光煌煌明照我身,多么安逸的夜晚。 宅院的天台之上,有人盘坐于此,抬头仰望,静静欣赏着平铺于夜空中的美丽星河,神情恍惚,似是魂游天外。 在他的腿边,摆放着几个已经喝空的酒瓶,看那酒瓶上的标签,显然是帝国名产的烈酒。 哈维尔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发现已经空了,于是放置一旁,再拿起一瓶还未开封过的,大拇指向上一弹,瓶盖飞起。 今晚着实已经喝了不少,但哈维尔的脸上却丝毫不见醉态,他的酒量向来都是极好的,像阿罗文之流,不知被他喝趴下过多少次,至今为止醉酒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闲暇时他喝起酒来可谓是毫无顾忌。 “吱呀……” 顶楼的木门被推开,这声音引起了哈维尔的注意,循声望去,却是一身便装打扮的切尔茜。 她会出现在这里哈维尔倒并不感到意外,切尔茜本就住在楼下,来天台放松心情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就像他自己一样。 “咦?你也在啊。” 切尔茜立即看到了哈维尔,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走到哈维尔对面席地坐下,两条诱人的长腿并在一起,下巴磕在膝盖上。 她的视线在哈维尔身旁的几个空酒瓶上打了个转,眼里若有所思,伸出手说:“喝酒呢,也给我一瓶吧。” “你?以前喝过吗?”哈维尔挑眉。 “没有,不过我想试试。” “这可是高纯度的烈酒,你应付不来的,建议你从低难度开始挑战。” “少看不起人!我喝给你看!”切尔茜十分坚持。 “好吧,随你……” 哈维尔倒也无所谓,直接打开一瓶,随手递给她,然后搭拉着眼帘,等着看她出丑。 只见眼前的少女一脸不忿地冲他哼了一声,然后学着哈维尔样子,嘴对瓶口,直接灌下五分之一。 “……咳咳咳咳咳!” 果不其然,切尔茜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相当精彩,就像是咽下了一把刀片一样,脸涨得通红,疯狂咳嗽起来。 “我就说你不行嘛,逞什么强。” 哈维尔拍了拍切尔茜的背心,直到她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之后,这才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饮下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 切尔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敢再去碰那剩下的五分之四,直接将瓶子搁在地板上,嘴里哼哼说:“难喝死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 “这是男人的浪漫,你不懂。” 哈维尔随口扯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懂。 酒这个玩意,说起来还真没什么好喝的,喝醉了误事,喝多了又伤身,简直百弊而无一利。 但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喝些酒却是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在酒精的刺激下,一些烦心的事情也会暂时忘记。 所以哈维尔虽然不嗜酒,但喝的次数倒还是不少。 “什么浪漫?”切尔茜白了他一眼,“你只是单纯在借酒消愁吧?” 一语中的。 哈维尔无法反驳,于是只能保持沉默,有一口没一口地继续喝着。 切尔茜抬起头,眼睛望着天上的繁星,轻声说:“我听说了哦,你跟艾斯德斯决裂的事情……” “本来就是玩笑一样的恋爱游戏罢了,决裂是迟早的事……那个不听人劝的疯女人,真是闹心。”哈维尔说。 “但是你喜欢她对吧?” “……” 哈维尔愣了几秒,眼帘微抬,直视着切尔茜,有些意外她居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哈维尔还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呢。 “为什么你会知道?” “哼哼,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切尔茜得意地说。 “女人的直觉?那算啥?天赋能力吗?真可怕。” 这样说着,哈维尔发现酒瓶又喝空了,于是轻轻搁在地上,然后拿起切尔茜身前那只喝过一口的酒瓶,毫不在意地往嘴里送。 看到哈维尔的举动,切尔茜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喂,那是我刚才喝过的。” “嗯?我知道啊……所以?”哈维尔看着她。 “……没什么。” “哦。” 继续喝。 气氛陷入静谧的沉默中,两个人一个喝酒,一个发呆,谁也没打扰谁。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切尔茜突兀地发问。 “什么怎么办?”哈维尔不解。 “我在问艾斯德斯的事情啊……” “这个啊,”哈维尔又灌了口酒,沉默几秒后,轻声说,“当然是杀了她。” 他说得极为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这并不能让切尔茜感到释怀。 “但是……但是你不是喜欢她吗?” “这又如何?面对大势,我个人的感情是微不足道的。”哈维尔面无表情,“艾斯德斯她挡路了,她不该站在奥内斯特那一边……不,这样说有些不对,那个女人一直都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奥内斯特才是搭船客,没有了艾斯德斯,他早就垮台了。” “那个女人心里渴望着毁灭,战争和杀戮才是她所追求的东西,帝国的未来容不下她,我也不能留下这样一个祸乱的源头,唯一的处理方法,只能是……” “啊啊!我不是想要问这个啊!别跟我说一堆大道理!烦死了!” 切尔茜不知为何忽然冒火了,嘴巴一撅,就是一个头锥向着哈维尔的脑袋狠狠撞来,只听砰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然后。 “呜呜——好痛好痛好痛啊!” 切尔茜捂住脑袋,蜷缩着身体在原地打滚,显然是痛得不能自己。 “你的头是石头做的吗?痛死我了!” 哈维尔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除了感觉被碰了一下之外,再没什么其它的想法,他有些无语地看着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少女。 “你自己撞上来的,怪我喽?” 切尔茜又滚了几圈,等到疼痛终于缓解下来之后,这才抱着脑袋坐了起来,她光洁的额头上还残留着撞击后留下的红印,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泪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哈维尔顿时被萌了一脸,悄然别过头去,又稍微觉得有点好笑,唇角隐晦地向上扬起。 “喂,你在笑话我对吧?” “没有的事,你多心了。” “少骗人!你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不会吧?” 哈维尔震惊地摸了摸耳后根,理所当然什么都没有摸到……呃,糟了。 “你果然是在笑话我啊!”少女怒了。 “冷静,我道歉……喂,不要往我这边扔酒瓶啊,玻璃碎片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暴将至 乱发了一通脾气后,切尔茜终于安静了下来,但还是不给哈维尔好脸色看,气哼哼地别过脸去不说话。 看着她脸颊微微鼓起的娇憨模样,哈维尔忽然心中一动,有种想要用手指去戳一戳的冲动,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升起,他就在心里将其掐灭。 此时的切尔茜就像是一只闹脾气的小猫咪,随时都有炸毛的危险,还是不要随便作死为妙。 于是哈维尔不说话默默喝酒,望着夜空出神,切尔茜也不说话,扭过头生着闷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某一刻,切尔茜率先出声:“你真的决定要那么做?” “什么?”哈维尔眼帘微抬。 “真的要杀了艾斯德斯?”切尔茜说。 “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哈维尔低声说。 “选择其实有很多,只是你自己舍弃了其它的可能性而已!” “呵,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呢。”哈维尔看了切尔茜一眼,“你和艾斯德斯之间应该没有来往才对吧?怎么听你的话好像不希望我杀她一样?” “真正不希望杀艾斯德斯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切尔茜紧盯着哈维尔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哈维尔沉默了几秒,叹气说:“我说过了,艾斯德斯是个思想很危险的女人,誓必和帝国不能共存,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 “少啰嗦!”切尔茜忽然提高了声量,“你总是这样,近乎严苛地要求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把自己搞得跟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把帝国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上……但我现在问的是你自身的想法啊笨蛋!要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这种结局你真的可以轻易接受吗?” “……” 哈维尔不做声了,他拿起酒瓶,狠狠地灌下一大口,刺激性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流淌进胃中,宛如刀扎,但他的脸色却分毫未变,只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眼神静默。 “不接受的话又能如何呢?” 他轻声说着,那冷漠的面具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透露出几分无奈和踌躇。 “不能接受就去改变啊!”切尔茜大声说,“你为这个国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偶尔为自己考虑一下也未尝不可以吧?你可以任性一些的,你有这个权利!” 哈维尔摇了摇头:“你这说法,是在叫我徇私情啊。你也明白的吧,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在打破了某个原则之后,想要回头就会很难了……” “对你来说,改变一下未尝不是好事。”切尔茜撇了撇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心疲惫这个词都写在了脸上,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一直坚持下来的……况且啊,你这家伙徇私情的时候还少吗?可不要想否定哦,无论是兰的事情还是威尔的事情,你明里暗里的那些努力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少女叹了口气,看着哈维尔的神情里充满了复杂之色,还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真是别扭的家伙,明明一直都在不停回应着他人的期待,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又拿出一些条条框框,用沉重的枷锁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你真是伟大啊,用好人都不足以形容你,叫你圣人如何?” “我好像听到了讽刺的意味,是我的错觉吗?”哈维尔苦笑。 “不是错觉,就是在讽刺你!”切尔茜哼了一声。 “好吧,我接受你的讽刺。”哈维尔耸肩,摊开双手,“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一下了……我终究是人啊,无法像机器一样泯灭感情,那太难了。” 身为一个军人,哈维尔把守护帝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常年的自我暗示,几乎让这个想法成为了他的本能。 万事以国家为重,不论情感,不惜性命,他从小就是被父亲这样教育的,他也坚信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但在经历了这么多、抉择了这么多、又舍弃了这么多之后,就算是他,也终于感到有些疲惫了。 这股疲惫从内心升起,和他心中的理性冲突,让他烦恼,使他痛苦。 所以在听了切尔茜的一番话后,他忽然不想去管那么多了,决定将一些总是束缚住他的东西抛弃掉,然后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像艾斯德斯那样,去放肆地做一些事。 看到哈维尔眉宇间的阴霾渐渐散开,切尔茜也露出了笑容:“嗯嗯,你现在的表情很不错哦,就是要这样才对嘛……人虽然不能完全顺应自己的欲望而活,但也不需要过分克制,你以前的活法,简直就像是在自虐,让看的人都觉得揪心。” “说得真过分呐,感觉像是把我以前的人生彻底否定了一样。” 哈维尔叹了口气,不过嘴角却微微扬起,仿佛消除了什么心结似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有什么异论吗?”切尔茜扬了扬秀眉。 “没有。”哈维尔摇头,“不过啊,就算我放弃了杀死艾斯德斯的想法,但那也只是单方面的,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吧?你有什么其它的建议吗?” “呃……这个……” 切尔茜挠了挠脸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够说服那个艾斯德斯的方法,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一丁点的困难而已,靠毅力克服过去就可以了!” 嗯,说了等于没说,废物。 哈维尔啧嘴:“什么啊,你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吗?真没用。” “咕!你那是什么态度啊,火大!” 切尔茜气愤地握紧拳头,嘴巴不满地撅起,因为看到哈维尔一脸沮丧的样子,自己才特地来安慰他的,真是好心没好报,哼! 见切尔茜一副想要扑上来跟自己拼命,却又忌惮战力悬殊而犹豫不决的模样,哈维尔忍不住低笑一声,然后便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夜空之中,不绝于耳。 “有什么好笑的啊!喂,你还笑上瘾了是不是?” 切尔茜急得俏脸通红,龇牙咧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 “啊,抱歉,一时没忍住。” 哈维尔摆手,然后冲切尔茜笑了笑,这笑容中没有他一贯给人的冷酷印象,反而有一种极为温和的感觉。 “谢谢你了,为我担心这么多。” “谁谁谁谁担心你了!少自作多情!”切尔茜结结巴巴地说。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好了,总之还是要向你道谢,多亏了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哈维尔真诚地说。 “……嗯,我知道了。” 切尔茜有些不坦率地别过头去,玉颈上爬满红晕,安静了下来。 而哈维尔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他此时的心境和先前相比已经有了太多的变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他的心里暗暗下定了某个决心。 风暴将至,这所有一切,都该结束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变 宫殿,谒见之间。 当朝日将晨光挥洒向大地的时候,黎明替代了黑夜,官员们也早早穿戴完毕,在宁静的清晨里出行,来到宫殿参加例行的朝会,和平时一样,这本该是一成不变的日常。 本该如此。 然而,今日上朝的官员除了在帝国身居要职的文官之外,还有因为各种原因而驻守在帝都的武将,包括名震天下的“帝国三杰”——布德、哈维尔、艾斯德斯,无一缺席。 文武百官,凡是在帝国有些地位的,几乎全部到场。 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帝国是文武分治的国家,这个制度延续了千年,武将从来不会干涉政治,这是规矩。 所以武将们除了有要事之外,通常都不会参与朝会,偶尔出现一次已是极为难得,而像今日这般诸多武将齐聚朝堂的情况,更是几百年没有遇到过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正值帝国爆发内乱、由盛转衰之际。 而此时此刻,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宫殿,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一样,让心思灵敏之人不由得冷汗直下。 即便是年幼懵懂如小皇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左顾右盼,望着身旁的奥内斯特还有乔利,显得茫然无措。 奥内斯特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显然也被这个阵仗吓得有点慌——这下面大半的人可都是来对付他的呀! 他的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后背的衣服更是被浸湿,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布德,哈维尔!为何聚众前来宫殿?这可是在皇帝陛下的御前啊!你们想要干什么!?” 奥内斯特刻意用尖锐的口吻说话,但这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位于众武官之首,大将军布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说:“我等只是有要事向陛下禀告而已,大臣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奥内斯特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肥脸难看得像便秘一样。 “能让布德大将军如此劳师动众,怎么想也应该是大事,作为一个圣明的君主,陛下应当重视臣下的意见。” 站在小皇帝身旁的乔利蓦然出声,这完美的助攻让奥内斯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老师说的是。”小皇帝鲁道夫点头,笑着看向布德,“大将军有何事要奏?但说无妨哦。” “遵命。” 布德微微躬身,和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哈维尔对视一眼,后者会意,点了点头,踏步走上前来,站定。 站在大殿一角的艾斯德斯慢慢抬起头,嘴边挑起一抹浅浅笑意,抱着胸口,眼含戏谑之色,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哈维尔和奥内斯特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冷冽和阴沉的目光碰撞出惊人的火花,险恶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酝酿。 “有件事想叫陛下知晓。” 哈维尔向小皇帝微微一礼之后,随即看向奥内斯特,眼神凛冽如刀。 “大臣之子席拉胆大妄为,无视帝国法律,收容各国罪大恶极的重罪犯,意图在帝都进行恐怖活动,但在这之前,臣已先一步得知了这个消息,并率部将其剿灭,所幸没有对帝国造成损害。” 哈维尔这一套说辞也真是可以,席拉带来的那群人确实是国外的重罪犯,但他们来到帝国之后根本屁事没犯,是哈维尔不由分说拿这群倒霉蛋问罪,因为他们上了不该上的船。 而整件事情到了哈维尔的口中,顿时角度一换,变成了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在犯罪活动开始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不过联想到这些人通缉犯的身份,还真特么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大臣的儿子吗?”小皇帝微微一愣。 “没错。”哈维尔压低了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为沉重一些,“席拉的罪行无可饶恕,而身为其父的奥内斯特大臣必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甚至可以借由此事得到进一步的推测——指使席拉犯下这等罪行的幕后黑手,有极大可能就是奥内斯特大臣本人。” 这就有些恶意揣测的成分在里面了,立刻便有大臣一派的官员站出来反驳和谴责,然而改革派这边的官员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便以更大的声音将他们压制下去,两派官员各执一套说辞,还听上去都挺有道理,争论的声音使这朝堂顿时变得吵闹起来。 “肃静!在陛下御前,成何体统!” 布德沉下脸来,怒喝出声,身为大将军多年的积威还是很有压迫力的,没有人胆敢冒犯布德的威严,嘈杂的声音迅速消散,死一般的寂静蔓延,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重。 然而,并不惧怕布德的人也是存在的。 “哈维尔!无凭无据,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席拉的事情是他自己擅作主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终于到了奥内斯特表演的时间,只见他先是极力和自己的儿子撇清关系,然后又以夸张的动作扑倒在小皇帝的面前,并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渲染情绪,装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模样,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博取小皇帝的同情。 “陛下啊!老臣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这些年来为了帝国一直都是鞠躬尽力,从无半点懈怠之处,连体重都在连日操劳下增加不少……请陛下看在老臣辛苦劳顿的份上为老臣主持公道啊,老臣绝不能忍受这种不明不白的诋毁!” 我去,你特么还要点脸不! 这般的惺惺作态,看得哈维尔眼角直抽搐,他甚至很想走过去在奥内斯特的胖脸上吐几口唾沫,以表唾弃之情。 不说改革派的官员,就连大臣的那些狗腿们都感到有些不忍直视,别过脸去,羞于承认这是他们的老大。 布德和乔利也是脸黑得不行,这演出矫揉造作得简直过分了。 鞠躬尽力?辛苦劳顿?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然众人都对奥内斯特的表演很不感冒,但小皇帝却偏偏很吃这套,好像真的被感动了似的,面露动容之色。 哈维尔见状,微微皱下眉头。 “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哈维尔将军。”小皇帝说,“大臣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帮助我呢,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哦,将军会不会搞错了?” 得到了小皇帝的支持,奥内斯特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像变脸似的一下子收敛了所有伪装,只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没错!如果没有如山的铁证,哈维尔将军可不要乱说话啊,影响了朝臣之间的关系那多不好。” “证据的话,我当然也是有的。” 哈维尔并没有动摇,眼下的情况尚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见他把手伸入怀里,从中取出了一封密卷,并将其展示在奥内斯特的面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哈维尔冷冷地说,“这是我通过多方渠道所收集的关于你的罪证,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都被收录在这里面,包括你命令席拉去做的那些事情也写得一清二楚……哦,对了,有关于你罪行的举证,你亲爱的儿子已经非常配合地签字画押了,需要亲自确认一下吗?” “怎么可能……” 奥内斯特顿时陷入了哑口无言的状态,然而他的心里却是怒焰滔天,把席拉这龟儿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他妈的混账儿子,居然连他老子都敢出卖! “陛下!”面对这等良机,乔利适时地发言了,“您一直都被大臣欺骗了!这个男人利用您赋予的权力在帝国无恶不作,可以说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凶恶的犯罪者啊!现在国家之所以动荡不休,他就是最大的恶因啊——还请陛下降下圣裁,判奥内斯特死刑!” “请陛下降下圣裁,判奥内斯特死刑!!” “请陛下降下圣裁,判奥内斯特死刑!!” 大殿内的改革派官员齐声高喊着,一遍又一遍,声震云霄,仿佛要将这堂皇大殿的天顶掀开一样。 这些声音里充满了多年来被积压的情绪,因为大臣所实施的暴虐政治,反抗他的人动辄被打压、流放甚至迫害,日子过得很是凄苦,这般的仇视也并非是不能理解的。 而大臣一派的官员们,在这一刻则统统变成了软骨头,因为感受到对面情绪的高涨,本就人心不齐的他们皆有所顾虑,害怕被波及,甚至没人敢站出来为奥内斯特说话。 “诶?诶!?这个……那个……” 自从继位以来,朝堂中还从未出现过这种一致声讨的状况,而且被声讨的对象还是小皇帝一直都极为信任的大臣,这超出掌控的局面令他完全陷入混乱之中,感到不知所措。 “陛下!所谓的罪行都是一派胡言!老臣……” 奥斯斯特还欲狡辩,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好不容易把控住局面的乔利显然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立时对着堂下大吼:“哈维尔将军!请即刻拿下这个帝国毒瘤!迟则生变!” 小皇帝鲁道夫终究还是对奥内斯特有感情的,万一他真的念及旧情赦免了奥内斯特的罪责,那他们这些做臣子也断然不能违抗皇令。 所以此时此刻,必须要争分夺秒! 不能等小皇帝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唯有先斩后奏!在他做出判断之前将奥内斯特杀死!永绝后患! 鲁道夫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极容易感情化,换句话说,安抚起来也较为容易,所以乔利决定事后再处理小皇帝的心理问题。 而另一边,哈维尔终于等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暗示,暗紫色的眼眸里杀意氤氲,战斗的架势已然摆开,如刀子般的视线扎向奥内斯特那充斥着惊惧之色的面庞。 “去死吧,奥内斯特,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寒声说,手中的暴动破坏者如神龙般游走自如,瞬息化作一道冷冽的森白锋芒,径直刺向奥内斯特的胸膛,枪锋直指心脏之处!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形势 骑枪一往无前,宛如一道迅捷的白光,贯穿大气,森然的杀机令奥内斯特头皮发麻,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 真要说起来,奥内斯特也算是皇拳寺高徒,为了长久地享受人生,他年轻时接受过严酷的训练,锻炼出了强健的体魄,寻常的精英士兵,一个打十几个也完全不在话下。 不过这种程度的本领,在哈维尔的眼里仍然有些不够看,只要他认真起来,一击必杀是绝对可行的。 奥内斯特的性命岌岌可危。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哈维尔的左侧忽然有锐利的剑锋斩来,破风之声冲打耳畔。 这一剑并没有试图阻拦骑枪的刺杀,而是坚定不移地直取哈维尔的首级,来势迅捷凶猛,令哈维尔不得不迅速做出判断,放弃攻击的意图,手臂回缩,将枪柄横在身前,展开防御。 “铛!” 枪刃交击,金铁之声响彻,剧烈的摩擦中火星四溅,哈维尔也在交锋的间隙看清了那个有胆量向他挥剑的人,一对剑眉向上挑起。 “艾斯德斯,别碍事!” “这可不行,难得的群兽宴会,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旁观呢?” “少废话,让开!” 令人眼花缭乱的枪剑狂舞在大殿内毫无征兆地爆发,武器交锋的沉重声音充斥着极端的力量感,白热的斗气之潮将脚下镀金的地板震得开裂,周围的文武官员皆被这恐怖的战斗声势吓得不轻,逃的逃,散的散。 在帝国诸多武人中位于绝对巅峰的二人——哈维尔与艾斯德斯,他们之间的第二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艾斯德斯侧身避开哈维尔骑枪的刺杀,脚步前移,接着反手横斩,一剑将哈维尔逼得退开。 “这里太过狭窄,有些施展不开呢,不如我们换个战场如何?” 这样说着,艾斯德斯的嘴角勾勒出愉悦的笑意,与此同时,只见她空无一物的左手上冒出白森森的寒气,手掌猛击地面。 下一秒,哈维尔甚至还没来得及重整态势,他的脚下便轰然升起一根巨大的冰棱,锋利的冰棱角直刺他的门面。 哈维尔堪堪用骑枪格挡住这一击,然而这冰棱仍以不可阻挡的气势继续向上拔升,将他整个人直接托至上方,轰一声冲破了大殿的天顶。 从下边向上望去,透过那被砸出来的圆形坑洞,还可以看到今日略微有些暗沉的天空。 艾斯德斯轻笑一声,没有去管周围目瞪口呆的看客们,长筒靴踏裂地板,又是一根冰棱拔地而起,带着她穿过大殿天顶的窟窿,向哈维尔追去。 这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仅仅持续了片刻,宛如电光火石一般,随着那二人的消失,处于呆滞状态的观众们终于回过神来,大殿在战斗的余波中一片狼藉。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混乱的序曲这才刚刚奏响。 侥幸从哈维尔手下死里逃生,奥内斯特浑身冷汗淋漓,受到这样的惊吓,他也终于舍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面露狞恶之色,阴森的视线扫过以布德和乔利为首的一帮人,打算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巴罗夫!” 伴随着奥内斯特的一声呼喝,一道挺拔神峻的身影悄然从阴影中闪现出来,站在奥内斯特的身侧,眼神沉默内敛。 一身高段位的武道服,金色的发辫垂至腰际,双拳背在身后,冥冥中似有气势正在积聚——来人正是皇拳寺的总范师,巴罗夫·格林克斯! 他的出现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好像从好久之前就站在那里似的,这般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武道境界令布德的眼皮跳了跳,神色略微凝重。 那浑身包裹着钢甲的身躯明明看上去如此沉重,但在此刻却骤然化作一道疾驰的闪电,忠心不二的布德第一时间护卫在小皇帝的身前,他屹立的身姿犹如大山,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 布德警戒地望着奥内斯特和巴罗夫二人,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做出对小皇帝不利的举动。 但奥内斯特显然也极为忌惮布德“帝国最强”的实力,并没有贸然动作,只是后退至安全的距离,不敢和布德靠得太近。 随后,十几名身披全身甲、手持长柄兵器的钢铁战士从暗处涌现,他们是小皇帝的亲兵,每一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强者,实力精湛。 然而本该作为皇室守护者的他们,此刻却在奥内斯特的身前摆出了防御阵形,将枪锋对准布德,或者说是对准了布德身后……他们本该守护的那个人。 “大臣,你……”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哼,这些都是你暗中培养的死士吗?爪子伸得真够长啊,没想到连宫殿内部的力量都已经被你不知不觉渗透了。”乔利冷声说。 奥内斯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神色间透露出一股疯狂之意:“本来不想轻易动用这些暗棋,但这都是你们逼我的!碍我的事、阻止我享乐、瞄上我性命的人……统统都该死!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要想活着走出这大殿!” “口气挺大,但就凭你吗?可笑。”布德不屑地说。 “是不是口气大,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奥内斯特诡异地笑了。 就在这时,因为察觉到大殿内部的战斗声响,几十名装备整齐的银甲军士从殿外一齐涌入,甲胄在奔跑中发出摩擦的声音,刀剑出鞘,将小皇帝牢牢守护在中央位置——大将军布德直属,近卫军团。 援军到来,但布德的表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分毫,反而脸色变得愈发沉重,就如同冻僵了的水。 人数太少了,布德明明记得自己在大殿外安置了整整五百的精锐士兵,然而此时前来护驾的还不足预定的五分之一,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不等布德发出疑问,他手下的一位万骑长便先一步做出回答:“布德大将军!皇拳寺的一众拳师袭击了近卫军团,大部分兄弟都在殿外抵挡,属下能带上的只有这少数的兵力!” 疑惑解开了,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简直糟透了。 正如他们一直在暗中谋划除掉大臣一样,奥内斯特也绝不是那种干坐着等死的蠢货,如若不然也不会坐上现在的位置,他的反击早在预料之中。 预测了几种可能性,也提前做了准备,但全都是无用功,操纵整个皇拳寺的力量和近卫军团抗衡什么的,也着实太过出人意料了。 那可是自始皇帝时代起就一直存在于帝国的超古老势力啊,不应该这么轻易被完全掌控才对,奥内斯特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不,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管形势如何扑朔迷离,他也绝不能后退半步。 有人挡路的话,那就以此身性命为赌注去轰开道路,这是布德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元素封绝 “乔利,将陛下带去安全的地方,我的近卫军团会负责保护你们。”布德向前迈了几步,头也不回地说。 “我明白。” 乔利点头,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他知道自己就算留下也没有意义,那样只会让布德分心,所以他立即带上面露不安之色的小皇帝从大殿的另一侧离开,近卫军团则完全服从布德的命令,紧随而去。 “你们也走吧,去保护陛下。” 布德这话是对簇拥在他身后的几位武将说的,在刚才那番混乱中,大殿内的官员们大都逃了个干净,在远处更安全的地方观望着这里的形势。 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这种级别的战斗,就算被波及到一点也是非死即伤,也只有眼前这几个对自身本领颇有信心的军人敢留下来助阵。 然而,布德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作为老牌的“帝国最强”,他有把握独自一人面对眼前的敌人。 “可是,大将军……”某个少将欲言又止。 “去保护陛下。”布德又说了一遍,加重语气,“你们留在这里,只会碍事!” “是!” 听到大将军不耐烦的语气,这几位最低也是万骑长级别的军人将领齐齐咽了口唾沫,新兵时代被鞭打的记忆浮上心头,忙不迭地行了个军礼,转身追小皇帝去了。 奥内斯特一直站在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就这样默默看着小皇帝他们离开,然后又注视着布德遣散身旁的军士,直到对面仅剩下布德一人时,他才咧开嘴阴恻恻笑了起来,啧啧出声:“真是你一贯的傲慢作风呢,布德……居然一个帮手都不需要,你真的以为吃定我了吗?” “就凭你,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还是说,你的依仗是你身边这些废物?” 钢铁战靴踩踏地板,布德继续向前迈步,目光从那十几个重甲战士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了巴罗夫的身上,能够引起他重视的只有这一人而已。 他随手解下肩上披着的大红色虎纹披风,扔向一边,露出了里面灰白色的秘银重铠,还有手臂上绽放着黄金光芒的帝具手甲,魁梧的身躯充斥着震撼人心的压迫力。 眼见布德一步步接近,奥内斯特也不再等待,手掌向前一挥:“一起上!” 得到命令,离布德最近的两名重甲战士当即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左一右向前冲锋,迅速包围过去,一人用长戟横扫向布德的下盘,一人则用刺枪攻击布德的门面。 这些死士接受过很长时间的协同训练,彼此之间显然有着不低的默契,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攻击也差不多同时到达,时机恰到好处。 然而刺啦刺啦的雷光闪过,这二人的动作顿时就是一停,那诡异出现的雷电侵入到体内,给他们的身体造成了暂时性的麻痹。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破绽,但在布德这等强者的眼里未免也太过漫长,只见他快速横跨一步,整个身躯便插入到这两人中间,然后双拳同时轰出,命中他们被头盔牢牢包裹住的面庞。 毫无反抗之力,就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头盔内的脑袋顿时就被那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七窍溢血,头骨开裂,像个破败的稻草人一样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没了生息。 死。 纵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手,使得手脚有些生疏,但“帝国最强”的力量本身就足以和大多数人拉开差距,战斗就是碾压。 然而这些重甲兵皆是不畏惧死亡的敢死之士,面对同伴的牺牲,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剩下的人皆架起枪戟,列开阵势,将布德团团包围,一股惨烈的气势弥漫战场。 对此,布德冷哼一声:“一群杂碎!也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 他健硕的双臂向上抬起,黄金手甲豁然相撞,震荡声中,周围立即笼罩了一片诡异而又强大的磁场,而后雷霆奔走,刺目的雷光将面前的防卫阵势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处于众人保护之下的奥内斯特下一刻便暴露在布德的视野里。 道路被蛮横地打开,浑身缠绕雷霆的布德咆哮一声,冲刺向前,就像是一辆愤怒的战车,沿途撞翻了四五个重甲战士,迅速逼近奥内斯特。 布德不确定奥内斯特是不是还留有什么后手,所以并没有持久战的打算,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奥内斯特杀死,让这场骚乱平息下去。 眼看奥内斯特就要进入雷电的攻击范围,但在下一刻,目光沉着平稳的青年却坚定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给我滚开,巴罗夫!你到现在都还要助纣为虐吗?”布德大吼。 以巴罗夫“皇拳寺第一人”的名头,布德自然也是认识他的,在帝国的年轻一代中,除了哈维尔,他算是少数几个能被布德看重的青年才俊之一了。 然而可惜的是,这个男人空有一身本事,却甘愿沦为大臣的鹰犬,不由得令人扼腕叹息。 “抱歉,布德大将军,但是我不能退。” 巴罗夫目光深邃,让人弄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但看他那没有一丝迷茫和犹豫的拳术架势,显然是不能靠几句话就说服得了。 “冥顽不灵!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布德本来也没有指望能够说服他,现在见他态度坚决,也就熄灭了爱才之心,眼里升起果决的杀意。 黄金手甲迸发出炫目的雷霆,明灭的雷光扭曲空间,大气仿佛被灼烧一样发出嘶鸣的声音,帝具的能量在此刻被输出到极限。 下一瞬,缠绕雷霆的双臂从上方抡下,拳风呼啸,那可怕的威势光是面对着都让人心底发怵,更别说与之交战。 但巴罗夫显然可以很好地顶住这些压力,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双臂,手掌向上张开,稳稳架住了这雷霆一击。 他脚下的地面因为冲击力不断外泄而迅速龟裂,然后下陷成圆形的深坑,地裂纹以可怕的速度向周围蔓延。 这一击的力量着实不小,虽然勉强挡下了,但巴罗夫也不由得脸色一白。 “漂亮的防御,但是……” 布德冷冷地看着他,亚得米勒继续全力输出能量,狂暴的雷霆之力从两人手臂相触的地方突破,一口气灌输到巴罗夫的身体里。 他的攻击从来都不是沉重那么简单,破坏性的电流会让对手的身体陷入麻痹,如果身体的接触时间过长,更有极大的可能会猝死。 然而布德很快便发现了异常,他此时所灌注的电流早已达到了致死的量级,然而近距离承受电击的巴罗夫却依旧面色如常,甚至于还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令自己不得脱身。 这并不合理,就算巴罗夫的身体素质再强,也绝不可能完全没有损伤,除非是借助了什么外力。 也就在这个时候,布德才隐隐注意到,巴罗夫所佩戴的拳套通体呈暗蓝色,上面分布有灰色的纹路,此刻正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亮,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之物。 帝具? 布德微微皱眉。 确如布德所猜测的那样,巴罗夫的这对拳套正是四十八件帝具之一,正式的名称是“战栗杀手·元素封绝”。 它拥有在所有帝具中也极为稀有的能力,只要是属于元素性质的攻击,战栗杀手都能将之无效化——准确地说,是将元素能量吸收并储存起来,然后纳为己用。 某种意义上,这几乎可以算是元素型帝具的克星了,布德的电击不会奏效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封印 “竟然可以免疫我的雷击,真是有趣的帝具。” 布德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盯在巴罗夫的脸上,嘴里发出淡淡的赞叹之声。 “只是在帝具的相性上稍微占据一些优势而已,如若不然,我也没有那个自信和‘帝国最强’的大将军交手啊!” 说话的同时,巴罗夫的动作丝毫不慢,他使出皇拳寺秘传的特殊发力技巧,短时间爆发出三倍的手劲,抓牢布德的双臂,使其不得后退,接着他下盘一蹬,对准布德的胸口就是一连串的连环踢击。 纵使秘银重甲的防御力惊人,但面对如此凶猛的打击,也一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之声,甲胄表面顿时被踢打出一片醒目的坑洼印记。 即便是处于铠甲的坚实防护之下,布德也不由得面色一白,那强悍的冲击力透过甲胄轰击他的肺腑,使得腑内震动,但同时也激发了他潜藏多年的血性,他的双目霎时间一片赤红。 “如此年轻就有这等实力,确实难得……但仅凭这种程度,是绝对无法打倒我的!”布德强行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咽下,冷声说。 雷电缠绕奔走,作用于自身,刺激身体的细胞新陈代谢,激发潜能。 他的双手迅速向前伸出,抓住巴罗夫的臂膀,随即猛然发力,将后者的身体往这边一带,令其失去平衡。 紧接着,布德大吼一声,一记气势凶猛的头锥直接冲撞过去,正中巴罗夫的额头,两者相撞之时,爆发出沉雷一般的闷响。 正面吃下这一击,巴罗夫感觉脑袋像是被迎面冲驰而来战车撞了个对着,让他差点以为头部会脱离脖颈直飞出去。 万幸的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但巴罗夫也绝然不好受,脑颅内像是有一口陈旧的古钟在嗡嗡作响,思考一团浆糊,手臂也使不上力。 布德趁这个机会摆脱了巴罗夫双臂的封锁,接着毫不客气提起一脚,狠狠揣向他的胸膛,观这一脚的力度,若是直接命中,很可能会胸骨尽碎。 巴罗夫艰难地抬起双臂,交叉在胸前,硬生生承受下来,只觉得手臂的骨骼仿佛要断裂一般,被巨力推向后方,大殿的镀金地板被犁出一道惨烈的沟壑。 而布德大踏步紧跟上去,双掌伸直为手刀状,像斩首器械一样切向巴罗布的颈动脉。 劲风锋锐如刀,吹打在巴罗夫的脸上,一股寒意从骨髓冲上,冷彻心扉。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布徳大将军……明明帝具的能力被克制,中年后半的身体也早己过了巅峰期,但仍能展现出这种压倒性的力量,难以想象他年轻时到底强到何种地步。 巴罗夫的神色沉寂下来,这种被压制的状况尚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对自己看得很清,自觉并没有“帝国最强”级别的力量,真要找个参照对象的话,也就跟他的友人罗隐是同一个水准。 他的双拳骤然握紧,湛蓝色的瞳目暴睁,心里已经有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而就在这时,一道妖异的紫色光线突然从他的背后射来,越过他照在了布德的身上。 紧接着,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布德身上所缠绕的雷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然后一点不剩地消失干净,而布德也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打算,按住额头便向后退去,他的额角有青筋暴起,神色狰狞,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度的痛苦一样。 巴罗夫诧异地扭过头去,便看见他身后十多米处,奥内斯特头冠上的宝石破成碎片的情景——造成目前状况的缘由不言而喻。 奥内斯特也是一名帝具使,这件事情巴罗夫是知晓的,只是他平时都藏得极深,具体是什么帝具、拥有何种能力,那就不是特别清楚了。 而看布德现在痛苦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吃了闷亏,此时也并不轻松。 正如巴罗夫所想,布德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神经系统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那份痛苦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更糟糕的是,当他想要再度催动亚得米勒的时候,却发现这件陪伴他多年的帝具不知为何就是没反应,好像突然间变得不能使用了一样。 布德猜测,刚才那束不知名的放射光线大概就是目前诡异现状的原因,奥内斯特这家伙果然留了一手底牌啊。 恶魔咒文·伊雷斯顿,这便是奥内斯特的帝具。 也许是为了预防未知的危险,奥内斯特平常都将它戴在头顶上作为装饰用的头冠,因为一直不曾使用过,所以几乎无人知晓这就是他帝具的本体。 虽然帝具的效果对战斗能力没有任何提升,但却是能暂时封印对手帝具的反帝具,作为代价而碎掉的宝石有一周的再生时间,在这期间不能使用。 也就是说,这是一件一周只能用一次的杀手锏,比艾斯德斯的“摩诃钵特摩”限制还大,但如果使用的时机恰当,仍然能造成极大的杀伤力,就好比现在。 关于帝具使与帝具之间的联系问题一直都是很多科学家的研究方向,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一个人能弄清里面的原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已经涉及到了灵魂那个未知的领域。 被粗野的手段单方面斩断这层联系,所造成的效果几乎不亚于神经撕裂,也难怪布德会露出如此痛苦的神色,能够不叫出声来,已经是相当硬汉的表现了。 “啧啧,布德,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这滋味很不好受对吧?” 奥内斯特看着因为痛苦而半跪在地的布德,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还有一丝完全不加掩饰的解气。 以为自己是“帝国最强”就赢定了?哪有那么容易。 小觑对手的话,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这代价会相当沉重。 “……这就是你帝具的能力吗?” 布德艰难地抬起头,眼里充满血丝,神经上所受到的伤害,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恢复过来的。 “不用担心,只是把你的亚得米勒封印一段时间而已,过个几天还是一样可以正常使用的,当然了……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奥内斯特充满恶意地嘲笑着。 布德眼神一怒,但却又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微微闭上眼神,想要抓紧时间平复脑袋里传来的阵阵刀割般的痛感,但效果并不明显。 这无疑是他自己酿成的苦果,他太过小瞧奥内斯特了,并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值得重视的敌人,以为这只是一个除了玩弄阴谋诡计之外便一无是处的卑劣存在,然而他无疑想错了。 能够在帝都这种龙潭虎穴站稳脚跟,并且成为黑暗巨枭的男人,又岂是简单一个心思深沉就可以形容完整的? 是他轻敌大意,这苦果得自己咽下,无论如何都要咽下。 他可是在乔利那个老家伙和一群下属面前放出狂言,表示一个人就能解决,真要是倒在这儿,那也未免太丢人了,这让他的颜面往哪儿搁? 所以,布德慢慢直立起身躯,沉着而又坚定地站了起来。 虽然额角和脸颊上涌现的青色血管无时无刻不在说明着他此刻的痛苦,但那双坚毅冷酷、有着狮子一般威严的双眸却依旧令人生畏。 帝具被封印,自身状态也不佳,情况可谓糟到了极点……但是,他还能继续战斗下去! 既然还能战斗,那他就有信心打破眼前的僵局,这是他身为“帝国最强”的傲气。 这个名号可不是光靠帝具强大就能得到的,生死间的境遇他不知遭遇了多少次,大风大浪都度过了,眼前这一点困境,还不被他放在眼里,斗志依旧昂扬。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追击 巴罗夫见布德强忍着痛苦还要继续战斗,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摆开战斗的架势。 他太过弱小,连自己都是受制于人,更无力改变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慢着,巴罗夫,你退回来。” 身后响起奥内斯特的声音,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巴罗夫也没有多问,依言退下,站到奥内斯特身旁。 “你什么意思?”布德皱眉。 “别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放过你,像你这种强硬的武斗派,还是死在这里对我来说最有利。”奥内斯特说,“话虽如此,但蝼蚁仍做困兽之斗,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猛虎,我可不想以身犯险……所以嘛,我决定将处刑的任务交给其他人。” 他充满恶意地笑了笑,抬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罗刹四鬼,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没问题吧?” “……如您所愿。” 略显沙哑的男性嗓音突兀地响起,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随后四道身材各异的身影便突然闪现于大殿之内,没有一丝前兆。 看到这四人,巴罗夫微微皱下眉头,心情有些沉重。 罗刹四鬼。 他们是皇拳寺的超级精英,是自巴罗夫之下的最强战力,这四个人加在一起,就算是他也不见得能够对付。 大将军如果帝具尚能使用,或许可以轻松战胜他们,但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幸免于难的可能性大概是极低了。 “来得有些晚呢,棘。” 奥内斯特看着领头的那个身材细长的紫发男人,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殿外拦路的老鼠实在是太多,想要突破进来并不容易,所以多少花了一些时间。”棘解释说。 “行了,我没有兴趣听你的借口!”奥内斯特声音冷淡,伸手指向布德,“这家伙的帝具已经不能用了,现在就算是你们也有能力解决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等你们处理完后,也快点跟上来。” “遵命。” 棘抱拳躬身,表示接受命令。 作为奥内斯特的私人处刑人,和巴罗夫不同,棘是自愿帮奥内斯特做事的,他喜爱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通过杀死强大的对手能让他从中寻得快乐,而这一切唯有奥内斯特才能提供给他。 而另外三人,虽然原因各有不同,但忠心都是不必存疑的,作为奥内斯特心腹的处刑人一直活跃于帝国暗部。 棘、铃鹿、马头、朱天,这四人纷纷挪步,站在了以布德为中心的四个方位,隐隐形成包围之势,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前所未有虚弱的帝国大将军。 “等等,奥内斯特!你打算逃跑吗?”布德大吼。 “逃跑?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继续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而已。”奥内斯特摇了摇手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只要控制住了他,我就能启动至高帝具,然后将哈维尔还有你的近卫军团一网打尽……” “不过真是可惜啊,和陛下相处的这段时间本来还挺愉快呢,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它办法,只有将你们全部杀死,再扶持新的傀儡这一条路可走了。” “话说回来,先帝一共生了几位皇子来着?”奥内斯特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为了保证年幼的陛下能够顺利登基,我早就让他们全部死于意外了……这下可就头疼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拿什么管理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好呢?” 奥内斯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而布德听到这段他所不知晓的秘闻,眼睛已经红得像是充血一样,喉咙里发出满是杀意的暴虐声音。 “奥内斯特!你这混蛋——!” “喔!想到办法了。”像是没有注意到布德的怒火,奥内斯特握拳锤了下掌心,“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我就自己生一个嘛,只要对外宣称这是先帝的私生子就可以了……真是完美的计划,我都为自己这惊人的才华而感到恐惧啊!” 站在奥内斯特身后,巴罗夫的嘴角狠狠抽搐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崩溃的心情。 完美?这哪里完美了!简直就是胡闹!荒唐之至! 先帝都死了七八年了,到现在才冒出来什么私生子?还是刚出生的?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蠢货不成! 话虽如此,然而只要想到奥内斯特那一言堂的高压政治,底下那群人的反应也几乎可以预见,没准还真让他干成了这种荒唐事,这才是帝国现在最可悲的地方。 连巴罗夫都生出了这样的感觉,更别说是布德大将军了,愤怒的火焰一刻也不停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作为世世代代守护皇室的将门一族之人,面对这等的亵渎行为,是绝对无法继续忍耐下去的。 必须要给予这恶徒以应有的制裁! “……就算堵上我埃利奥特这一荣光的姓氏,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布德一脚踏碎地板,迅猛地冲向奥内斯特,面容尽显狰狞,强烈的怒火甚至暂时压下了他神经上痛苦,唯有狂暴到无边无际的杀意放肆地宣泄出来。 面对突然暴起的布德,奥内斯特着实是吓了一大跳,然而很快就有人挡在了布德的身前,与之正面对上。 “大将军布德,让我来解放你的灵魂吧!” 身形彪悍的胡子大叔,“罗刹四鬼”中爆发力最强的朱天成功拦下了布德,他下盘扎稳,健硕的双臂端出架势,皇拳寺百裂拳的拳劲犹如打桩机般爆发出来。 “滚开!杂碎!” 布德大吼着,向前挥出蕴含着极致怒火的一拳,不躲不闪,直接和朱天对冲了一记,炸雷声中拳拳交锋,朱天顿时倒退五六步,每一步都爆出一个深坑。 即便没有了帝具加持,即便神经依然隐隐作痛,但布德仍然拥有着不俗的战斗力,至少像朱天之流是绝对无法对他构成威胁的。 然而,布德将要对阵的敌人并不止一人。 就在朱天拦下布德的短短数秒间,四鬼中最强的棘,身着暴露衣物、皮肤黝黑的马头,以及一脸兴奋面带潮红的铃鹿通通都围了上来。 以一敌众的混战霎时间爆发,面对传闻中的“罗刹四鬼”,仅依靠拳脚功夫作战的布德不可抑制地落入下风,深陷战圈之内,无暇再分出精力来对付奥内斯特。 虽然一时间受到惊吓,但眼见布德被迅速压制,奥内斯特很快又恢复了从容的态度,看着布德嘲笑说:“你就留在这儿好好享受吧,我先走一步了。” 布德听到奥内斯特的声音,眼里燃烧着屈辱的怒火,但现在的他连往那边看一眼的余韵都没有,只能保持沉默,尽全力和眼前的敌人战斗。 奥内斯特见状笑得愈发欢快,然而现在并没有时间来给他浪费,早点抓住小皇帝那才是正事,所以他很快便收敛了表情。 “巴罗夫,我们得尽快追上去。”奥内斯特往身旁看了一眼,若有所指地说,“乔利那边应该有近卫军和几个身手不俗的武将保护着,不过凭你的本事想必很轻易就能解决……如果不刻意留手的话。” 这番话意味深长,其中还透露出警告和威胁的意味,显然是在提醒巴罗夫关键时候不要放水,如若不然…… 巴罗夫不敢违抗,只能抱拳说:“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很好。”奥内斯特满意地点头。 不一会儿,在十几个重甲亲兵的护卫下,奥内斯特气势汹汹地从乔利一干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战斗中的布德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但却没有能力去阻止,心中暗恨不已。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拦路者 大殿外的广场上,皇拳寺的拳师们和守卫这里的近卫军团展开混战,杀声震天,场面极其混乱。 在战斗爆发后不久,“猎鹰”所属的阿罗文、玛丽卡、斯比娅和兰四人便打算冲入大殿进行支援,然而却意外被拦截了下来。 拦截者是“狩人”的利瓦、达伊达拉还有波鲁斯,他们奉艾斯德斯的命令在必要时候阻击“猎鹰”。 威尔和黑瞳都不在,早在几日前,他们就被哈维尔特意派遣了出去,名义上是执行重要任务,现在想必正身处于帝国北境的某个地方,对帝都发生的暴乱一无所知。 而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大殿内的局势已然几经突变。w w w . txt 80. c o m 先是哈维尔和艾斯德斯冲破大殿天顶,在高墙上一路奔驰作战,冰霜和暴风的力量在空中对撞,泄露出的能量余波让不少临近之人都措手不及,直接被轰飞,伤及无数。 或许是顾忌到周围的人群,哈维尔远远向阿罗文打了个眼色,便引导着战场往远处偏移,两人边打边跑,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而在这之后,“罗刹四鬼”就率先突入了大殿,没过多久,阿罗文便看到奥内斯特在十几个重甲战兵的簇拥下从大殿的偏门出来,想要离开。 近卫军团立即分出几个小队前去拦截,但却被那些重甲战兵干脆利落地砍翻在地,一路杀了出去。 短短片刻的时间,就已经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接下来的形势将会如何发展,说实话谁也不敢肯定。 但阿罗文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作为哈维尔最有默契的搭档,阿罗文瞬间读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哈维尔是在叫自己找准机会杀了奥内斯特。 虽然此时大殿内的情况也很让人在意,但在这之前,杀死奥内斯特的优先度是最高的。 只要祸首伏诛,那么现在的混乱状况很快就能平息下来。 然而,尽管阿罗文很想立即去追击奥内斯特,但眼前这几个拦路的家伙又着实碍事得很。 “利瓦!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没有时间陪你耗!”阿罗文怒视着这位曾经的同僚,“给我让开,大臣必须死!” 利瓦神色淡漠,对阿罗文的话一点都不为所动。 “大臣是死是活我并不关心……但我主的命令是拦下你们,所以我必须照做,那位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真可笑!放弃了尊严、沦为艾斯德斯的走狗之后,现在的你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我对你太失望了,利瓦!” “随你怎么说。” 利瓦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好!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么我也不必再顾及往昔同僚的情分,做好受死的觉悟吧……” 阿罗文面色一冷,失去了继续游说的耐心,现在时间争分夺秒,如果利瓦坚持要妨碍他,除了强闯过去之外,别无他法。 他的右手握上了腰间八尺乌的剑柄。 “副队长,”兰突然说话了,“请您先行一步吧,诛杀大臣是最重要的事情,这里有我们几人就足够了。” 阿罗文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很有可行性。 兰和斯比娅本来也不是弱手,再加上有实力跟他不相上下的玛丽卡坐镇,对付利瓦那三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他心里很快就下了决定。 “那好,你们小心。” 阿罗文说完这一句,也不拖沓,立马掉头跃上高墙,打算抄近路袭杀奥内斯特的队伍。 “休走!” 利瓦当然不可能轻易放阿罗文离开,戴着黑马林帝具的手指在空中一点,就像是点在了水面上,泛起涟漪,淳淳水流在他的面前迅速汇聚,最终凝结成数道尖锐的水箭爆射出去。 ——浊流枪! 然而冷冽的剑光倏忽斩出,就如同宣纸上勾勒出的流畅线条,简约而有美感,具备浩大势能的水流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斩断,散落成雨花降下。 樱色秀发飘扬的少女先一步拦在了利瓦的前方,坚定地持刀而立,刀锋上冷光摄人。 “你的对手是我。”玛丽卡淡淡地说。 眼看着阿罗文翻越过高墙消失不见,利瓦皱了皱眉,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无法圆满完成了。 他将目光望向眼前的少女,神色凝重下来,毕竟有过一次交手的经历,还是以自己狼狈逃跑告终,玛丽卡的可怕之处他无疑是心里有数的,不敢有分毫大意。 黑马林之戒亮起耀眼紫光,无数的水分子快速往他这边聚集,蓄势待发。 另一边,斯比娅再一次对上达伊达拉,而兰则展开天使双翼,从高空发射羽箭牵制住波鲁斯。 战斗打响。 - 阿罗文向着奥内斯特离去的方向一路疾行,沿途可以看到许多近卫军士兵的尸体,他们大概都是阻截奥内斯特不成,反而被那些护卫的重甲战兵所杀。 虽然人数稀少,但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就算是精锐如近卫军团,不采取人海战术的话,想必也是奈之不何的,奥内斯特所掌握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继续追了一段路,道路旁近卫军士兵的尸体开始逐渐变少,直至完全消失。 阿罗文猜测他现在离奥内斯特的距离应该不远了,于是愈发加快脚步,一直放在剑柄上的手也微微握紧,随时准备斩出惊天一击。 而就在这时,阿罗文忽然心生警兆,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入大脑,好像有什么危险在极速接近他一样。 没有丝毫犹豫,阿罗文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步子向左横移,几个踏步之后,他的残影尚留在原地,而整个人则已经遁开了十数米。 下一秒,令人耳背发麻的呼啸声袭来,还能隐隐听到锁链相互摩擦的声音,看不真切的锋锐之物一瞬间破开大气的阻隔,将阿罗文的残影生生贯穿,然后轰一声钉入地面,土石裂开缝隙。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脚步站定,阿罗文顿时怒喝出声,目光却望向那柄贯穿大地的利器。 那是一柄通体深灰色的厚重大剑,有着千锤百炼过的锋锐感和力量感,但眼前所呈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确切地说只有剑刃部分。 剑刃的末端连接着长长的锁链,一直延伸到更远处。 随后,锁链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有人在另一头进行回收,剑刃立时被拔出地面,然后在齿轮的运作下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一个肩扛大剑、满目沧桑的中年男人便出现在了阿罗文的面前,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颚的刀疤,很有几分危险和凶悍的感觉。 “你是谁?”阿罗文冷冷地问。 “你可以叫我希姆莱,”中年大叔挠了挠头发,“身份的话……算是帝国暗杀部队的首领吧,奉大臣的命令来这里拦截追兵,所以啊……” 希姆莱单手举起大剑,接着剑身翻转朝下,狠插在身前的泥石地上,那双慵懒的眼眸也在此刻变得犀利起来,泛着寒芒。 “……年轻人,可不要妄想轻易通过这里哦!”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锋 阿罗文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伏击之人,目光微沉,二话不说就拔剑出鞘,剑锋指向前方。 “又是大臣的狗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放马过来!” “‘黑狐’阿罗文,在帝国中也是有数的强者之一,说实话真不想和你打啊。”希姆莱长长叹了口气,“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近卫军团那边的混战,可以杀人杀个痛快……不过既然命令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大叔会全力以赴的。” 话音刚落,只见希姆莱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的手指往腰间抹去,然后迅速向前甩出,倏忽之间,几把银质飞刀便划过凌厉的弧线向阿罗文激射而来,杀机凛然。 如果哈维尔也在此处,定然会觉得这飞刀技艺十分眼熟,在凉风镇遭遇的强敌罗隐,他也展露过这手绝技,而希姆莱的应用显然更加娴熟和得心应手,比之罗隐还要高出一个层级。 以这两人的关系,不难猜测他们谁是传授者,谁是学习者。 阿罗文没敢大意,挥剑连续斩出,将飞刀全部挑飞,叮叮铃铃的交击声像是打击乐器的旋律节奏。 一泼攻击过去,阿罗文心中的危机感却还未消除,只听见一声大吼,双手高举大剑的希姆莱骤然迫近过来,沉重的剑锋径直斩向阿罗文的头顶。 感受到这一击的重量,阿罗文的直觉告诉他很不妙——如果硬接的话,他双臂的骨头很有可能会不堪压迫而折断。 于是他果断向后飞退,同时架起八尺乌护住身躯,挡住了在那一剑轰击之下激射过来的碎石。 承受住了第二波攻势,阿罗文稳住身形,正欲反攻,然而狂暴的破风声响起,漆黑的剑影再度横斩而来,还有那熟悉的锁链摩擦的声音。 希姆莱站在前方七八米外,他手中大剑的剑刃已然径直飞出,狂猛地斩向阿罗文,飞出的剑身和剑柄靠一条细长的锁链连接着,可以随意控制斩切距离。 臣具?还是帝具? 没来得及多想,阿罗文迅速后仰,凭借着腰部的力量将身体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凶猛横斩过来的大剑剑刃近乎是贴着他的门面咆哮斩过,几缕发丝被那锐利的剑锋切断。 这一连三波攻击一环接着一环,普通的战士肯定是撑不下来的,即便是阿罗文,承受下来也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过,到此为止了。 阿罗文一个用力挺直身躯,眼神冰冷,重心微微下沉,然后脚下一蹬,便极速向希姆莱的方位冲刺过去,那身姿宛如一只矫健的猎豹。 锁链的声音响动,斩出老远距离的大剑剑刃以更快的速度被回收,先一步回到了希姆莱的手中,剑身和剑柄咔嚓一声合二为一。 阿罗文没有停顿步伐,继续向希姆莱逼近,他的左手向前挥动,咻咻声中,一排排纤细闪亮的银针便穿透空气向希姆莱的周身扎去。 银针作为暗器来讲,杀伤力是略有不足的,如果不是刺入眼睛、咽喉等要害之处,甚至不会对敌人的战斗力造成影响。 所以阿罗文为了弥补这方面的缺陷,在每一根银针上都淬了麻痹毒,这是一种从稀有危险种身上提取出来的强效毒液,能够让一个精壮汉子数日之内都动弹不得,如果真有哪个倒霉蛋不慎被刺中了,那么届时也就代表着战斗的结束。 希姆莱并不知道阿罗文有没有在银针上淬过毒药,但他显然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体进行检测,在生与死的战斗中抱有侥幸心理是极为致命的。 深灰色的大剑在希姆莱的手中翻转,然后化作最坚实的盾牌,护在他的身前,激射而来的银针就像是箭矢击打在厚实的城墙上一样,除了细密的叮铃声之外,没有半分作用。 趁着希姆莱防御的空当,阿罗文已然欺身近前,整个人冲至希姆莱的侧边,绕开了大剑的防御范围,长剑一抡,冷冽的剑锋便抹向后者的咽喉。 面对阿罗文闪电般的突杀,以大剑的沉重,是绝对跟不上这个速度的,然而希姆莱的应对却相当灵活,他紧握剑柄的双手猛一发力,没有去移动整个剑体,而是让大剑往一边倾斜,用剑柄部分挡下了阿罗文的斩击。 不过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为了挡下这足以致命的一剑,希姆莱的防御架势顿时露出些许破绽,而阿罗文则看准了机会,闲置的左手骤然紧握,向希姆莱的胸口狠狠打出一记崩拳。 力量或许并不是阿罗文的强项,但那也是和哈维尔这个怪物对比后得出的结论……要说真实情况,他全力以赴的一拳,也许不能打死一头危险种,但让其受到重创却是毫无问题的。 被阿罗文一拳击中,希姆莱就像是被一柄重锤砸在胸口上一样,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在地面上铲出两道深深的辙痕后,这才停下。 再度踉跄地退了几步,希姆莱张嘴喷出一口淤血,脸色发白,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抓住大剑的剑柄,不停喘息。 同样是三招,但阿罗文却能直接将希姆莱重创,他们之间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只有这种程度吗?”阿罗文用长剑指着对面,冷声说,“如果这就是你的全力,那么不好意思,战斗就到此为止了!” “哎呀,真是不服老不行了,现在的年轻人也未免太生猛了,巴罗夫也是,你也是……大叔的压力真的好大啊……” 希姆莱苦笑一声,用袖子抹掉嘴角的血迹,靠着大剑的支撑站起身来。 他和大将军布德的年龄其实差不多,虽然还未完全进入老迈之龄,但这些年身体素质也下滑严重,和以前没法比。 如果能让他再年轻十岁,或许和阿罗文的这一战还能有些悬念……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巅峰之力,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打成这样,这还是他多出二十余年战斗经验的结果。 “看来单挑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既然如此……”希姆莱忽然拍了拍手,“大家都不要躲了,出来迎接客人吧。” 阿罗文眉头跳了跳,抬头环顾时,这才看见四周的角落里不停涌现出手持长刀的黑衣战士,粗略地数过去,人员也达到了上百之数。 既然这个名为希姆莱的家伙自称是帝国暗杀部队的首领,那么这群人的来历也就不言而喻了。 啧,因为太过专注于眼前,连什么时候被包围了都不知道吗?真是失态…… 阿罗文切了一声,但神色并没有半分动摇,反而是睨视着希姆莱:“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真够不要脸的。” “这次的任务不能失败,谁叫我打不过你呢,只能用这种不要脸的方法了……要怪的话,就怪你太强吧。”希姆莱苦笑说。 “有道理。” 阿罗文居然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希姆莱对他的变相赞美。 “那么,”希姆莱下达指令,“全员服药,然后……埋葬目标!” 话音落下,阿罗文便注意到所有杀手都拿出了一颗药丸咽下,在经过最初几秒钟的痛苦之后,全部人的气势都往上攀了一大截。 “这就是强化药么……把黑瞳害成那个样子的东西?真叫人不快啊。” 阿罗文架起八尺乌,眼神冷漠,本就漆黑如墨的剑身上不断有诡异的黑色雾气在蔓延,看上去无比渗人。 “不管你们磕了什么兴奋剂,那都无所谓……帝国暗杀部队,这个国家不需要这种肮脏的组织,给我消失吧!” ------------ 第一百四十章 打赢再说 大殿那边的战斗如火如荼,而另一边,哈维尔和艾斯德斯也正处于空前的激战中。 他们一路打过来,逐渐远离了大殿,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沿途尽是被破坏殆尽的建筑物以及园林景观。 白日的光芒被遮蔽,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冰球如山岳般压下,势不可挡地破坏着眼前的一切事物,摧枯拉朽。 然而天青色的璀璨之光亮起,一柄风之长矛从大地直冲云霄,划过宛若流星般的轨迹,迎面撞上了那犹如陨石坠落的大冰球。 片刻僵持过后,巨大的冰球便如同脆弱的沙石般土崩瓦解,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天空之上顿时下起一场冰雹雨。 哈维尔重重地落在一座高楼的屋顶之上,脚下的瓦片被踏得粉碎,烟尘弥漫。 他手里抓着骑枪,视线却望向前方几十米处,对面的屋顶上也伫立着一个身影,他的眉头微微拧在一起。 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艾斯德斯手持一柄西洋剑迎风而立,冰蓝色的秀发随风飘扬着,嘴边带着亢奋的笑意。 “真厉害啊,和两个月前相比,你又变强了不少呢……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这份潜力简直深不见底,你果然是最棒的!” “毕竟是以你作为对手,我的压力并不小,如果不多努力一点的话,什么时候被甩下也不奇怪,那种情况是绝对要避免的。” 哈维尔面无表情地说着,双手上抬,骑枪的枪尖对准了艾斯德斯。 “你说得对,我也一样——” 魅惑般的微笑,艾斯德斯宛如一颗炮弹般凌空飞跃过来,她的脚下像是发生爆炸,房顶都塌陷了一片。 “——如果不能和你并肩前行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西洋剑化作一道闪光直刺哈维尔的门面,而后者横枪防御,剑尖点在了暴动破坏者的枪柄之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剑刃在力的作用下产生了夸张的变形扭曲,但又因为其优良的柔韧性而没有断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一份坚持和好胜心。 “铛铛铛铛铛铛——!” 二人皆是反应力超绝之辈,瞬息之间,便如闪电般进行了十几次交锋,一时间竟是不分胜负。 哈维尔见无法迅速拿下艾斯德斯,只得兵行险招,一记大横扫挥出,迫使艾斯德斯后退,同时他空出左手,恐怖的风压在掌心汇聚,接着毫不犹豫地向前方轰出。 暴风般的掌劲宛如一阵飓风,将艾斯德斯直接掀飞,从空中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她的头顶忽然亮起一面盛大的天青色光幕,无穷无尽的风刃仿佛暴雨般倾泄而下,誓要将其吞噬殆尽。 艾斯德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一手挥剑斩出剑芒将风刃抵消,一手朝上制成冰盾进行防御,其身姿就宛如在暴风雨之夜、海浪翻滚中的一叶扁舟,看似不堪一击却偏偏分外顽强,狂风巨浪亦奈之不何。 既然如此,那放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哈维尔面露冷光,左手向前伸出,手心朝上,然后猛地一握。 下一秒,天青之巨手在艾斯德斯的身后瞬间凝聚成形,没给后者一丁点反应的机会,巨手悍然拍下,将艾斯德斯击入地面,轰隆一声后,大地上烟尘飞舞,视线变得模糊。 哈维尔趁胜追击,向艾斯德斯坠落的地点高高跃下,他的双手倒持骑枪,枪尖反射着朝日金黄色的光芒,无比耀眼,却又冷彻心扉。 而就在这一刹那,烟尘弥漫的大地上忽然突突拔出几根巨大冰棱,像是触发机关陷阱后冒出的地刺枪,只不过放大了好多个型号,危险性倒是一点也没减弱,反而增强许多。 冰棱迎头撞上从空中跃下的哈维尔,后者没有试图躲避,而是狂舞骑枪,用恐怖的蛮力将冰棱击得粉碎,化作残渣。 虽然哈维尔成功抵消了这波袭击,但也因此偏离了坠落方向,从空中降至地面的时候,人落在了烟幕范围之外。 嗒嗒嗒的踩踏声响起,只见艾斯德斯慢慢走出烟幕,身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上去一切如常,甚至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只是黑白相间的军服上沾上了少许的泥垢,显然没有想象中那般从容不迫。 她走过来,停在了哈维尔身前二十几米的位置,站定。 看着仍然一脸战意盎然的艾斯德斯,哈维尔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啊……你就不能乖乖躺下吗?我现在挺赶时间的,没功夫陪你瞎闹。” “别说这种无聊的玩笑话了,通过这里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我打倒……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艾斯德斯竖起西洋剑,摆出一个出剑的起手式,剑刃上倒映着她标志性的笑容,美丽而又危险。 “啧,顽固的女人……那么就如你所愿,我会用暴力让你屈服!” 哈维尔放弃了继续游说的打算,这个女人属于不听人话的类型,只有把她彻底打败打服,她才会愿意跟你交流下去。 这归根究底也是弱肉强食思想的一部分,强者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支配他人,而弱者则没有发言权,说不上什么公平美好,但却是这世间的至高真理。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打赢了再说! 哈维尔深吸一口气,背后忽然延展出风之羽翼,浮起他的身躯,然后向前滑翔飞去,二十几米的距离被他瞬间抵达,沉重的骑枪当头劈下,掀起一阵烈风。 铛的一声。 并没有想象中的浩大声势,就好像这气势汹汹的一击从中途就被遏制住了一般。 艾斯德斯右手握有西洋剑,左手则迅速制成一把寒冰之剑,双臂上抬,双剑呈十字交叉在一起,硬生生挡住了哈维尔从上而下的强悍劲道。 恐怖的怪力令她洁白的长筒靴踏破脚下的地板,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她的双臂微微颤抖着。 “——那是我的台词啊!” 艾斯德斯毫不示弱地和哈维尔对视,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里蕴含着倔犟和不服输的光芒。 “突突突——!” 冰之长矛以汹涌之势拔地而起,冷冽的矛尖直刺哈维尔,如果这一下刺实,肯定会在后者身上留下几个难以愈合的窟窿,搞不好还会重伤。 因为距离太近,哈维尔没有选择硬接,背后的天青双翼微微震颤,整个人便极速向后飞退,瞬间就脱离了长矛的攻击范围。 艾斯德斯手臂狠狠一甩,寒冰之剑如同破城矛一样杀向哈维尔,这一投掷的速度几乎超越了声音的传播速度,破风声未至,冰剑便已携着森然寒意激射而至。 但哈维尔的反应也丝毫不慢,后退的同时,视野迅速捕捉到了冰剑的运行轨迹,接着骑枪顺势向上一撩,便将冰剑干脆利落地挑飞。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就在哈维尔荡开冰剑的那一刹那,艾斯德斯已然抓住这一空隙,迫近至哈维尔身前,随即一拳轰出,正中后者的胸膛。 就像是被一柄两百斤的大锤正面砸中一般,哈维尔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倒退向更远的地方。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王领域 连续几个空翻,哈维尔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身体在风之双翼的作用下悬于空中。 摸了摸自己胸口,哈维尔吐出一口气,看上去并无大碍。 艾斯德斯的这一拳或许劲道十足,但哈维尔却及时使出“风之壁垒”进行防御。 缠绕周身的无形暴风是最坚实的屏障,将拳劲的力道卸去了大半,并没有对哈维尔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被冲击力推出了老远。 变强的不仅仅是自己,艾斯德斯也一步不落地追了上来,如果不小心一些,也许会再度迎来败北的结局。 哈维尔可没有忘记上一次的败因,对于艾斯德斯的“摩诃钵特摩”,他已经找到了对策,但也不可疏忽大意,把握时机非常重要。 对面,艾斯德斯看到哈维尔一点伤也没受的样子,并无意外地笑了笑,冰蓝色的瞳孔里绽放出异彩,双掌猛地合击于胸前。 “试试看我新开发出的招式吧……” 寒冰迅速凝聚,在周围掀起一场暴风雪,而后冻结的声音响成一片。 以艾斯德斯为载体,一个至少十米高的冰之巨人显现于哈维尔的面前,艾斯德斯位于其中,寒冰将其保护得严严实实,没有死角。 哈维尔皱了皱眉,随即用力向巨人掷出骑枪,这一击的威力堪比导弹轰炸,如果是在大殿使出来,足以将那栋建筑物整个摧毁。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投掷攻击,冰之巨人的应对方式却极为简单,它伸出一条巨臂横扫过来,和骑枪正面相撞,强烈的爆炸震耳欲聋。 轰的一声,有重物落地,只见冰之巨人的一条手臂被直接炸断一截,但很快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成,几秒后便恢复原样,这是艾斯德斯在使用帝具之力进行修复。 哈维尔的暴动破坏者在刚才的冲撞中被打飞出去,想要找回有些麻烦,再来一次“巨力投枪”恐怕暂时是不行了。 况且以这种高效的复原速度,多来几次大概也是一样的结局,必须要另想其它的应对方法。 冰之巨人轰隆隆奔跑过来,一记威力十足的拳击狠狠向哈维尔砸下,但或许是因为身体过于庞大的关系,它的行动也对应现在的体积变得缓慢起来,所以尽管是全力爆发的一击,哈维尔仍能轻易闪避。 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哈维尔背后的风之羽翼微微震颤,整个人便如同流光一样冲至高空,那是冰之巨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用冰冷的目光俯视下方庞大的人造物,哈维尔双手伸向两侧,天青色的粒子宛如萤火般汇聚过来,在他的手中幻化成两柄造型夸张的大剑,剑刃上隐隐涌动的风之力,令人毫不怀疑其锋锐度。 “不错的创意,但是——” 哈维尔俯冲下去,利用速度和体积的优势突破了巨人双手的捕捉,随后他双臂发力,一瞬间斩出四道匹练般的剑芒,将那冰之巨人的四肢尽数斩断。 失去了支撑,巨人的躯体轰然垮塌。 “——这对我来说是无用的!” 哈维尔寒声说着,人还在空中飞驰,却强行转身,手中的风之大剑似游龙般脱手而出,毫无凝滞地击碎了艾斯德斯防御在前的冰层。 玻璃破碎的声响中,隐约可以看见一道绰约的影子从烟尘中脱离出去。 艾斯德斯向后冲出烟幕,落地的同时扭转身体,想要尽快调整好战斗姿态,脚下的长筒靴在地面上留下两道细长的划痕,还冒着白烟。 然而若论速度,有着“风之翼”加持的哈维尔无疑是比艾斯德斯要快上一筹的。 所以在艾斯德斯堪堪稳住身形、喘息着想要站起身的时候,哈维尔便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形如鬼魅。 他深紫色的瞳孔中寒光闪烁,大剑高举过顶,便要当头斩下。 艾斯德斯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危险,但此时的她已经来不及做出有效规避,唯一的应对之法,也是必胜之法,那便是…… “摩诃钵特摩!” 艾斯德斯毫不犹豫使用了杀手锏。 眨眼之间,万物冻结,世界顿时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冰蓝色,时间也在此刻停滞下来。 这是艾斯德斯一天仅能使用一次的大杀招,名为“摩诃钵特摩”,从宗教意义上去理解,也可以解释为冰之地狱。 就宛如眼前这冰蓝色的世界。 感受到背后的威胁消失,艾斯德斯微微松了口气。 胜负已定。 这一切就仿佛两个月前那场战斗的再上映,哈维尔最终还是败于她手,败在了时间停止这一绝对的力量之下。 虽然有些作弊的嫌疑,但胜就是胜败就是败,生性豁达的她不会去在意这些问题。 艾斯德斯只看重结果。 她转过身,然而一只大手却在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紧扣住她的脖颈,十指深陷,坚硬如铁,将她往上提了起来,两腿悬空。 “——!” 被突如其来的惊骇以及气闷感所吞噬,艾斯德斯竟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只有那被青光萦绕的身躯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然后,她便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道直扔出去,撞碎了前方五十多米外的高墙,高墙整个垮塌下来。 时间停止的数秒时间匆匆结束,这冰蓝色的世界宛如被摔碎的镜子一样四分五裂,人间再度呈现出五颜六色的美好光景。 四五米高的碎石堆被一股大力震飞,散落四周,艾斯德斯那略显狼狈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那里,她美丽的面庞显得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并不好受。 “咳咳咳……” 艾斯德斯咳了几声,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慢慢站直身体。 “居然在时空冻结的情况下也能自由行动……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她深深凝视着哈维尔,一双美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好奇与探究之色。 哈维尔此时的姿态并不寻常,他周身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天青色里,像是唯美的月之华纱,又像是被装在了一个精致的半圆形球体之内。 艾斯德斯可以肯定,哈维尔能够破开这近乎无解的“摩诃钵特摩”,一定跟他此刻的状态有莫大干系。 面对艾斯德斯的疑问,哈维尔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紧紧抿合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吐出四个字:“风王领域!” 下一瞬,笼罩在哈维尔周身、半径不足一米的天青色光球极速向外扩展延伸,以艾斯德斯都反应不及的速度将其涵盖在内,直到形成一个半径五十米左右的巨大光域之后,这才堪堪稳定下来。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半圆形的巨碗倒扣下来,遮盖了一方天地。 在身处于这诡异光域的那一刻起,艾斯德斯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在她的感知下,周围的水元素开始急剧减少,而另一种元素之力则充满了这一带,静下心凝神望去,甚至可以看到那精灵般活跃的天青色颗粒正游荡在空气之中。 “这是……” 艾斯德斯露出惊讶的神情,她伸手望着手心,想要制造出一把冰剑,然而这在平日里信手拈来的动作,此刻却显得艰涩无比。 花了十几秒的时间,一把缩小型的冰剑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光看冰剑的长度和韧性,仅有平时三分之一的水准,而这已经是艾斯德斯全力以赴的结果了,这并不正常。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恶魔之粹的威力大打折扣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在和哈维尔激烈交锋的现在,这种程度的力量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和被封印了也并无区别。 艾斯德斯的背心淌下冷汗。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哈维尔看着她,平静地说:“这是我为了破解你的‘摩诃钵特摩’而特意开发出的秘技,因为时间紧迫,所以私下里练习的时候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好歹是成功了……” “这应该是某种领域吧?我能够感觉到,除了风之元素外,其它的元素之力在这里都被削弱到了极限,就算是‘摩诃钵特摩’,也无法在领域内对你造成影响……真厉害啊,能想到这种破解的方法,不愧是你。”艾斯德斯由衷地赞叹着。 “不仅如此,”她环顾四周,“以周围风元素的浓郁程度来说,应该能让你的风王刻印发挥出更为强悍的力量……大概能增幅多少?” “三倍。”哈维尔给出了具体的数值。 “是吗?那可真是一个坏消息。”艾斯德斯说。 “投降吧,这样你也能少吃一点苦头。” “不要,在绝境中完成逆转,这才是战斗的最大乐趣。”艾斯德斯露出极具个性的笑容,像是火热而又长满荆棘的玫瑰之花。 “死心眼的女人,你什么时候能不忤逆我的意思?……算了,这也是你独特的魅力之一。” “迷上我了?” “少废话。” 天青色的光域之内,哈维尔抬起手中的风之大剑,磅礴的风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倾碾,宛如愤怒咆哮的巨龙。 秘技·风王领域。 在这放眼所及的一方天地之内,他便是独一无二的至高的王,没有人可以反抗他! 狂风肆虐,甚至产生了细微的风刃,直面这一切的艾斯德斯不得不将双臂挡在身前,并透过缝隙注视着哈维尔。 如刀子一般的风刃在艾斯德斯的军服上划破几道口子,露出白皙如瓷的肌肤,血珠划下。 “那么,就让我见证一下吧,艾斯德斯……在这种压倒性的不利状况下,你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哈维尔冷声说着,迎着狂风奔袭向前,随后大剑呼啸斩下。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相 宫殿深处的回廊,小皇帝和乔利在近卫军团的保护下匆匆疾行,沿途有不少皇拳寺的拳师试图拦截他们,一拥而上。 然而这些保护皇帝的近卫军士也都不是弱手,刀剑砍杀,一边展开激战一边前突,道路上留下了不少血淋淋的尸体,大多数是被斩杀的皇拳寺门徒,也有一部分是属于近卫军团的。 战况僵持了一会儿,等到那几位本领高超的上级军官到来之后,局面便明显有了好转,皇拳寺的拳师们招架不住他们猛烈的进攻,好不容易设置好的封锁线被迅速突破,一邦人浩浩荡荡地冲了过去。 乔利等人的前进路线没有丝毫迂回,直朝向宫殿深处的某个方向,那里是皇室祠堂的所在,也是宫殿最重要的封印之地。 所封存之物,其名为“护国神机·至高王座”。 作为四十八件帝具之首,它既是帝具的起源,也是所有帝具的顶点,传说中拥有能够与神灵媲美的力量,因为太过危险而被封印在皇室祠堂,只有身具皇室血脉之人才能启封并且使用。 现在是非常时刻,听宫殿内的这一片喊杀之声,奥内斯特显然已经动用他全部的势力,这是要决死反扑,摆明了要造反的态度。 虽然有哈维尔、布德这等强手在奋力诛杀逆臣,奥内斯特理应没有幸存的可能,但话虽如此,意外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乔利没有乐观到一切事情都如他所愿地发展,他要在这生死相杀的棋盘上落下决定性的一颗棋子。 至高帝具,这是帝国皇室代代相传的绝对力量,只要小皇帝能够启用它,那么宫殿内的叛乱便能够迅速镇压。 这无疑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面对至高帝具的威能,哪怕奥内斯特还有再多的算计,也无济于事了。 被乔利带着奔跑在宫殿的回廊里,小皇帝鲁道夫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他毕竟年幼,承受能力不强,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令他感到极为混乱,迷茫中只能按照乔利的指示来行动,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最为信赖的那个男人——奥内斯特居然会背叛他,这是他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但那些刀剑又确实是对准了自己,奥内斯特想要对自己不利,叛逆之名的已经坐实,无可辩驳。 “陛下,请再坚持片刻,封印至高帝具的皇室祠堂就在前面,只要进入那里,陛下您就安全了。” “嗯,朕知道了!” 宫殿的面积相当辽阔,从大殿跑到内部的皇室祠堂,这一大段路程让小皇帝止不住地喘气,体力快要透支。 反倒是旁边年过六十的乔利似乎还留有余力、无甚大碍的样子,老先生平日里就注重锻炼身体和养生,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身子骨却相当硬朗,一路跑下来,居然比小皇帝还显得轻松许多。 看到这一幕,小皇帝不免有些涩然,所以尽管很累了,但他也没好意思喊停下休息,而是咬牙坚持着,心里则默默嘀咕要在此事之后,把习武健身安排进日程之中。 身体素质连一个老人家都比不过,太丢人了。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到达皇室祠堂,因为在那之前,奥内斯特便先一步截住了他们。 - “陛下,我来接您了。” 十几名重甲战兵拦在了通往祠堂的必经之路上,奥内斯特站在最前方,双手摊开,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巴罗夫则如影子般静立于他的身后,目光望着小皇帝和乔利,显得有些复杂。 “奥内斯特!” 看到出现在道路前方的这个胖子,乔利的瞳孔焦距凝聚,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近卫军团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当即摆开阵势,动作整齐有序,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敌人,他们人数众多,一路上还收拢了不少零散的小队,加起来足有上百之数。 但对面那十几名重甲战兵却能够和他们分庭抗礼,气势不弱分毫,很明显在单兵作战的能力上,那边是更占优势的,不愧是奥内斯特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死士。 那数位武将很是直觉地聚拢在小皇帝和乔利的身边,凝神戒备着,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巴罗夫身上,这个男人给他们带来了相当危险的感觉,就算不及大将军布德,也差得有限。 “没想到你居然能追上来……布德呢?我不相信他会轻易败在你手上。”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磨练多年的城府令乔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默默对比了一番敌我双方的战力,心里想着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你说布德啊……呵呵,那家伙被我封印了帝具,正在大殿内和‘罗刹四鬼’苦战呢,兴许现在已经死了。” 奥内斯特脸上笑眯眯的,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对于乔利的疑问,他也很有耐心地做出了回答。 “大臣,你……背叛了朕吗?” 小皇帝向前走出一步,看着奥内斯特那熟悉无比的面庞,言语中有些迟疑,更多的则是无助和悲伤。 “怎么会呢,陛下。您只是被乔利还有哈维尔这些奸臣蒙蔽了,老臣才是您最忠实的臣子啊,陛下也永远是老臣敬爱的陛下,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过来老臣这边吧,等我诛杀这些逆贼之后,从今往后仍然由老臣来帮您治理国家,您只需要无忧无虑地生活,然后成为伟大的明君就可以了。” 奥内斯特向小皇帝伸出手,极力说出蛊惑性的话语,但此时的小皇帝已经不能如以前那般对奥内斯特完全信任了,他看向奥内斯特的眼神里充斥着彷徨和疑虑。 察觉到花言巧语已然无法再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奥内斯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宇间流露出阴翳之色,毫无掩饰地展现出了他原本的恶劣性格。 “陛下啊,作为一个傀儡来说,你已经失格了……想得太多不是好事,我不需要一个聪明的君王,你这是在逼我动杀心啊……” 奥内斯特冷言冷语,最后几个字更是说得杀气凛然,直面这恶意的小皇帝被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得后退几步。 一道身影当即挡在小皇帝的身前,是乔利。 他冲奥内斯特横眉以对,怒斥出声:“岂有此理!奥内斯特你这混账,身为人臣,难道还想要弑君不成!?” “弑君啊……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奥内斯特充满恶意地笑着,“先帝好像就是被我毒杀的来着,还有皇妃殿下也是……那可真是一对善良的夫妇啊,但却不是合格的统治者,这么容易便死在我的手里,这是他们无能的错!” “怎么会……这不是真的……” 小皇帝的脸色愈发惨白起来,不敢相信这残酷的真相,他居然将杀害父皇母后的仇敌奉为恩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充满感激之心,对这背后的事情毫不知情,还有比这更滑稽更可笑的事情吗? “请陛下安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用。” 奥内斯特从怀里掏出一个注射器,容器里面装满了不祥的紫黑色液体,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至高帝具的启动需要皇室血脉,其他人则不可。所以我要将你变成最听话的傀儡,驾驭至高帝具将妨碍我的家伙全部覆灭。在那之后,我会大发慈悲,让你去和先帝团聚……” “住口!你这逆贼!我岂能让你的诡计得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乔利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阻止奥内斯特继续说下去,虽然他有意让小皇帝看清奥内斯特的真面目,但若是刺激太过,很难说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今后会不会性情大变,真要是发展成那样,反而是件麻烦事。 他向前挥手,冷声低喝:“近卫军团,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在命令下达之后,双方一触即发的氛围被瞬间引燃,混战爆发,刀光和剑影在金铁声中交错。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援军 随着乔利一声令下,双方爆发大混战,近卫军团一百多名军士手持刀剑杀向前方,而对面的重甲战兵也举起兵刃迎上,惨烈的白刃战在此处上演。 就在战况僵持之时,那几位上级军官相互对视一眼,留下两人负责保护小皇帝和乔利的安全,剩下的三人则奔驰如箭,越过混乱的战场,杀气凛然地逼近奥内斯特。 奥内斯特注意到了这几人的动作,但他的神色却不以为意,只是喉咙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哼,就会耍小聪明。” 话音落下,只见巴罗夫默默走上前来,挡在了奥内斯特身前,他一言不发,但是那挺立的身躯却仿佛一座横亘于此的大山,压力扑面而来。 那是强者的气息。 巴罗夫很棘手,这几乎是三位上级军官的共识,然而战局已开,这三人也都有着属于武将的傲气,岂会退缩?不仅没有停下攻势,向前冲刺的速度反而愈加快了几分。 “皇拳寺的逆贼,竟敢助纣为虐,我来除你!” “巴罗夫,跟你的主子一起去死吧!” 当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了一定的地步,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忽然从两边分开,然后身形一转,一左一右夹击巴罗夫。 他们一人拔出利剑从斜上方斩向巴罗夫的肩头,另一人则脚步挪移,向前方踢出一记凌厉的上旋腿,径直扫向巴罗夫的脑袋,尖啸声从两个方向冲击后者的耳膜。 然而这还不算完,落在后面的那人也配合两人的攻击,长枪前举,使出最基本的突刺招式,但这个动作却仿佛练习了千百遍,速度快如闪电,眨眼间枪尖便逼近到巴罗夫的身前。 老辣的联合攻击,将巴罗夫的退路全部封死,除了正面迎战以外别无他法。 虽然情况危急,但巴罗夫的神色却依旧冷静,连眼神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身躯微微下压,沉着地摆出了迎战态势。 下一瞬,地面陡然爆出一个深坑,巴罗夫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人已经来到了做出踢腿动作的武将前面。 这名武将显然有些吃惊,瞳孔微微收缩,但依然毫不犹豫地一腿扫出,沉重的腿劲激起一片风压。 却见巴罗夫不闪不避,抬起双手向前方一抓一握,便锁住了对方的踢击,接着顺势一引,将他扔向另一边持剑斩来的同伴,后者不得已收住剑势,抱住这名武将的身体帮他卸力,两人接连退了五六步。 而趁着这个空当,巴罗夫迅速冲向最后的那名持枪武将,一只手伸出,精准地抓牢枪柄,另一只手则猛然握拳,接着一记凶狠的拳炮便直接砸中对方的下巴,颚骨崩碎的声音顿时响起。 这名武将以一个大幅度的抛物线飞起又落下,直接砸入旁边混乱的战圈之中,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近处的一名重甲战兵一斧子劈死。 十几秒的功夫,便让敌方折损一将,可见巴罗夫“皇拳寺第一人”的名头是实至名归的。 他的左手还抓着刚刚缴获的长枪,下一秒便头也不回地向后投射出去,将身后想要偷袭他的另一员武将穿胸杀死。 等到尸体扑通倒地之时,巴罗夫已然默不作声地来到剩下那名持剑武将的身前。 眼睁睁看着两名同伴被杀,年纪轻轻便成为少将的青年军官顿时红了双眼,怒吼着向巴罗夫猛扑过去,蕴含着恨意与怒火的一剑疯狂斩下。 但他的动作在巴罗里眼里实在是太慢了,剑还未至,巴罗夫已经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往后一拉,身体绕至对手背后,然后曲起手肘,狠狠击中他的后脑勺。 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但这名武将的脑后却是骇然凹陷进去一块,眼球夸张地向前凸出,似乎要掉下来一样,七窍亦流血不止,想必颅内已是一团浆糊,瞬间死透。 正如奥内斯特所说的那样,只要巴罗夫不刻意留手,杀掉几名小有本领的帝国武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要说在这个国家中谁最有可能打败他,想来也只有那区区三人的“帝国最强”了。 看到巴罗夫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敌人,奥内斯特得意地拍手大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巴罗夫,给我干掉这群废物!” “遵命。” 轻吐出一口浊气,巴罗夫转身面向那边混乱的战场,视线望着被重重保护起来的小皇帝还有乔利,目光中闪过挣扎,最后又化为冷酷的决然。 他深深厌恶着做这些事情的自己,与曾经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但想起自己被挟持的妻女还有父亲,他的心里纵然有万般无奈和愤怒,也只能选择忍耐。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化作一把最锋利的剑,杀尽眼前之敌! 巴罗夫陡然冲刺起来,那矫健的身姿宛如一头凶猛的饿狼,径直扑向前方百米外的小皇帝,不断有身披银甲的近卫军士想要阻拦他,但那些看似坚固的甲胄在他的面前却完全不值一提,一拳轰杀过去,拳劲透过钢铁,直接破坏五脏六腑,所有拦截之敌一触即溃。 仅仅几个呼吸,巴罗夫便在敌人的军阵中强势地开出一条血路,身后有重甲战兵紧跟而上,枪斧挥砍,十几个人像是剧烈旋转的钻头一样突入这百人军阵,纵使有近卫军团奋死阻截,但巴罗夫与小皇帝之间的距离仍然在迅速拉近。 见到这年轻的拳师宛如地狱魔神一样杀来,其势不可挡,小皇帝的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这是货真价实的杀意,又岂是他这样一个没见过血的孩子所能承受的?要不是有乔利镇静地站在他身前,他可能早就逃走了。 负责守护小皇帝的两位武将咬了咬牙,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然后坚定地向前方迈出步子。 见证了三位同伴的惨死,他们大概也明白自己绝非巴罗夫的对手,但道理是这样没错,却不能成为他们怯战的理由——哪怕是死在这里,他们也要保护陛下的安全! 终于,巴罗夫带着一众重甲战兵突破了近卫军团的包围,中途折损过半,其余的除了巴罗夫外也是人人带伤,近卫军团那边更是伤亡惨重,血腥的液体染红了他们银白色的甲胄,配合这一地的尸体,充满了残酷的感觉。 见此,两名武将当即大吼一声,手持兵器猛冲向前,想着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拉上他们陪葬。 近卫军团也都杀红了眼,一个个抄起武器追了过来,连防御都不需要了,刀剑砍劈,只为单纯地杀敌! 就在双方的厮杀将要进行到最惨烈阶段的时刻,异变突生。 上空中,一只天青色的巨手乍然凝聚成形,交缠着恐怖的风压,浩浩荡荡倾碾而下——目标是奥内斯特一方的重甲战兵。 完全来不及躲闪,这些刚刚冲破军阵的重甲战兵当场被拍死两个,那一身重装甲在强悍的压迫力下几乎被碾成纸张,隐约能听到他们全身骨骼被压碎成粉末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剩下的数人虽然侥幸没被一掌拍死,但毕竟距离太近,迎面而来的冲击波将他们轰得四散飞退,悬空十几秒后摔在地上,只觉得头昏眼花。 “发……发生什么事了?”小皇帝慌乱地问。 乔利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抬头,终于看到天空中那背悬双翼的挺拔身影,脸上露出安心似的笑容。 “别担心,陛下,是哈维尔将军赶到了……这场骚乱,到此为止。”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战 半空中,哈维尔冷冷注视着下方,背后华美的天青双翼让他看上去宛若天之神使,眉目中充满了威严和杀意。 他的左手微微抬起,掌心下压。 瞬息之后,庞大的天青光幕遮掩了这片天空,无数风刃化作覆盖式的雨幕倾泄下来,风声凄厉。 近卫军团的大多数人都还在发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强悍的风切之力已经将剩下的重甲战兵斩得四分五裂,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死亡突兀地降临。 在那一掌余波中被击退的巴罗夫也是主要的攻击目标,风刃覆盖过来连死角都不存在。 危机之下,却见巴罗夫双手上托,在周围撑起一道无色透明的圆形屏障,所有激射过来的风刃都像川流入海般消融无迹。 这是帝具“战栗杀手·元素封绝”的吸收能力,哈维尔的暴风和布德的雷霆一样,在本质上都是元素之力的分支,自然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大风中传来一声轻咦,上空那人似乎对巴罗夫的防御手段感到了几分惊讶,于是加大输出,风刃以更为狂暴之势扫射过来,因为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一条条青色的曲线在空中划过,前仆后继地向巴罗夫撞去,但后者的防御却纹丝不动,分毫没有崩溃的趋势。 虽然不清楚个中原理,但哈维尔也大概看明白了一些,知道这是某种帝具的能力,就算继续僵持下去也意义不大。 这样想着,哈维尔果断撤去光幕,接着背后的风之双翼微微震颤,整个人如猎食的苍鹰一般扑下,瞬间就飞至巴罗夫的正上方。 下一秒,骑枪携万钧之力劈向巴罗夫的头顶。 巴罗夫迅速交叉双臂,拳套上的灰色纹路微微发亮,而后有雷霆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借助这股外力,他居然硬生生架住了这一击。 哈维尔微微挑眉,视线与巴罗夫撞在一起,看到了这交手之人眼中的坚韧,心里慎重起来。 旋即,两人几乎同时出招,一个提腿下踹,一个抬腿上踢,沉闷的击响在空气中爆发,一股圆环状的冲击波以他们为中心四下扩散,卷起狂岚。 这一次的交锋哈维尔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对方明显也是个武学宗师,瞬息间的爆发力不容小觑。 强大的反推力迫使哈维尔飞速倒退,凌空翻转几圈过后落在地上,背后的风之双翼化作青色萤火渐渐飘散。 巴罗夫也被推出老远的距离,站定的时候,地面上留下了两道狭长而狰狞的辙痕。 他的神色看上去极为凝重,眼睛紧盯着对面,浑身肌肉绷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敢有丝毫放松。 先前短暂的交手,他在那数秒间爆发出了最大限度的力量,虽然看上去没有落下风,但其中的惊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双臂和刚刚踢出的右腿到现在都还传来阵阵麻痹感,这是哈维尔的怪力所致,巴罗夫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跟一头人形暴龙肉搏,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被一巴掌拍死,这种体验实在是糟糕透了。 先后和两个“帝国最强”都交手了一番,所以巴罗夫有更为直观的感受,眼前这个名为哈维尔·萨尔蒙多的男人比布德大将军还要强,这个结论无疑是令人心情沉重的。 “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哈维尔缓缓站起身,向小皇帝微微一礼后,持枪凝视对面,一身斗气沸腾如海,散发出骇人的压迫力。 小皇帝摇摇头,勉强露出微笑:“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朕岂会怪罪?有将军在此守护,朕感觉安心多了。” 此时此刻,小皇帝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毕竟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就好像忽然间长大了一样,他年少青涩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一些……更为深沉、深刻的东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每一个登临权力顶点之人,都需要忍受来自山巅的孤独和寒冷,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不可以去依靠任何人。 他之前的行事,作为皇帝来讲,其实是不合格的。 若是为了今后政权的稳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做出改变。 小皇帝在痛定思痛地自省,而奥内斯特那边,则因为哈维尔的出现显得十分惶然无措,那一张胖脸整个都没了血色。 “哈……哈维尔!你怎么会在这里?艾斯德斯呢?该是由她负责拦下你才对,为什么她不在!?” 奥内斯特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沉着,一步步向后倒退,望向哈维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头索命的恶鬼,脸上的动摇之色十分明显。 “你猜不到吗?”哈维尔冷冷地说,用言语攻击他的心理,“那个女人没能打倒我,她失败了,仅此而已。” “难道说艾斯德斯已经……”听到哈维尔的话,奥内斯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而后像是气急败坏了一样,破口大骂,“废物!真是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没用的东西!” “你没资格这么说她!” 哈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左手抬起,从空中挥下。 瞬息间,一道加强型风刃以狂猛之势向奥内斯特斩去,速度奇快,当奥内斯特眼里刚刚浮现出恐惧之色的时候,风刃已经斩至他的跟前。 避无可避。 然而一道矫健的身影突然从旁边插入到两者中间,探出一掌,悍然迎上风刃,便听到狂风呼啸的声音,巨大风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无踪,如同冬雪春融。 巴罗夫面无表情地挡在奥内斯特身前,端出拳法的架势,观其态度,似是要以死相搏。 又是这样,他的帝具…… 哈维尔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巴罗夫佩戴的拳套上,眼里若有所思,冷声说:“你要阻我?” “人这一辈子,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我别无选择。”巴罗夫神情黯然,但言语间却颇为坚决。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问缘由,你敢拦我,我便杀了你。” 哈维尔说着,身躯微微下沉,双手紧握骑枪,枪尖则指向巴罗夫,冷冽的锋芒正如那持枪之人。 两人间的气氛一触即发,而刚刚脱离险境的奥内斯特却不敢继续呆下去了,连艾斯德斯都败了,巴罗夫就算再强也无非是同一个结局,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巴罗夫,你尽量争取时间!这次事了,我答应放了你的家人!” 留下一句没有多少诚意的诺言,奥内斯特向着宫殿深处拔腿就跑,俘获小皇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现在只想快点逃命,趁着巴罗夫还能帮他争取一些时间。 宫殿下层有通往外界的隐蔽密道,知道的人并不多,只要进入那里,就算有人追了上来,他也能凭借里面迷宫般的复杂地形安全逃脱。 “想逃?” 哈维尔见奥内斯特欲走,也不再藏拙了,心念一动,天青色的华光顿时包裹住他膝盖以下的部位,令他瞬间爆发出堪比子弹的速度,人影一晃,整个人便绕过巴罗夫,向奥内斯特追去。 “你的对手是我!” 然而下一秒,巴罗夫的身影却再度出现在哈维尔的面前,他的双腿下段缠绕着和哈维尔如出一辙的天青色光芒。 这是……风元素的运用?怎么可能! 来不及思考,哈维尔匆匆和巴罗夫对轰了一记,巴罗夫的手臂又一次爆发出先前的雷霆之力,毫不示弱地与哈维尔正面交锋,两人随后各退三步。 “近卫军团听令,抓住奥内斯特!不要让他跑了!” 眼见哈维尔被死死拖住,乔利立即下达命令,场内还有战斗力的近卫军士一股脑扑向奥内斯特,余下的两名武将对视一眼,也身形一跃,加入了追捕行列。 奥内斯特手下的重甲战兵已经被哈维尔尽数杀死,身边再没有可用战力,只得一个劲奔逃,但常年的纵欲享乐早已令他的身体大不如前,没过多久就被追上,一场围杀开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末路 宫殿深处,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 巴罗夫的双腿缠绕着疾风,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三倍不止,一步不退地向哈维尔紧逼缠斗,而哈维尔也不甘示弱地挥枪还击,骑枪与拳头的每次交锋都会爆发出沉重的声响,雷霆在空中驰骋出狰狞的影像,烧灼大气,将周围的氛围点燃至最浓烈。 充斥着雷霆的拳头又一次轰出,本来想要攻击哈维尔的头部,但对方的反应极快,侧身规避的同时还反手刺出一枪,这一枪的角度刁钻,巴罗夫只得强行扭曲身躯躲开,但却被哈维尔随之伸来的左手抓实了肩膀。 巴罗夫能感受到肩部那如钢铁般紧扣的五根手指,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就像是失控的马车,不顾后果地撞向右后方屹立的围墙,轰的一声之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夸张的人形窟窿。 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顾不得传遍全身的剧痛和掩埋他小半身体的砖石,巴罗夫当即一个滚地翻向左横移了十多米,他原本干净整洁的武道服已经布满了难看的污渍,显得颇为狼狈。 他瞬息间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因为下一瞬便有一柄亮银色的骑枪穿过墙壁上的窟窿射中他刚刚停留的地方,如果巴罗夫先前有丝毫的犹豫,此刻这柄骑枪想必已经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不使用帝具的攻击手段,单凭武技和身体力量就能把我压制到这个地步吗?” 巴罗夫咳出一口血,剧烈喘息着,全力以赴的哈维尔战斗力可谓惊人,哪怕在帝具能力被极度克制的情况下,也不是他可以匹敌的。 “轰!” 巨大的声响,就像是攻城木撞击城门的声音,墙壁上那个人形窟窿被进一步扩张,周身环绕着疾风壁垒的哈维尔竟是以最野蛮的方式破墙突进,砖石土块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泡沫一般脆弱,完全不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仅一瞬间,哈维尔便迫近至巴罗夫的身前,然后一拳轰向后者的胸膛,完全不给他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巴罗夫咬着牙,双臂在胸前交叉,堪堪挡下这沉重的拳击,但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却难以抵御,令他整个人呈直线向后倒退,径直撞在了几十米外的大树树干上,一时间落叶纷飞。 大树在这一撞之下裂开缝隙,随后慢慢倾斜,在吱呀呀的刺耳声音中轰然倒地,激起一片浓郁的灰尘。 哈维尔收拳,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半跪在地的巴罗夫,接着伸出右手,掌心处青光萦绕,不远处深陷地面的骑枪便宛如被无形之手抓住一样,旋转着回到了他的手中。 “风和雷吗?……原来如此,我差不多明白你这帝具的原理了。”哈维尔说,“并不是将元素之力无效化,而是吸收并纳为己用……看样子你先前该是和大将军有过一番战斗啊,真亏你能活下来。” “咳,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审判之矛’,这份眼力当真不凡。”巴罗夫扶着只剩半截的树干站起身来,嘴角勾勒出苦涩的弧度,“你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强之人,我远不是你的对手……争取时间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我刚才听奥内斯特说答应放了你的家人,你真的相信他的话?”哈维尔说。 “当然不相信……但我只能选择相信,不是吗?除了紧握住这唯一的希望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巴罗夫咧嘴笑了笑,然而这笑容中充满了嘲讽,是对无能而又懦弱的自己的嘲讽。 “你真是个可悲的家伙。”哈维尔摇了摇头。 “或许吧。”巴罗夫站稳身形,再度端出拳术的架势,“放马过来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通过这里的。” “那你可要小心了,稍微大意的话,战斗便会在一瞬间结束……” 哈维尔神色肃然地说着,最后几个字落下的同时,他的身影也如同幻觉般消逝于风中。 心悸的感觉瞬时从背脊骨攀爬而上,巴罗夫的双腿立时缠绕疾风,爆发出三倍的速度往右后方遁去,下一瞬,他留在原地的残影还未散去,便被从天而降的枪刃撕成碎片。 “速度挺快嘛,但是……这一招又如何!” 哈维尔冷眼注视前方,手中的骑枪横扫而出,在横扫的刹那间,暴动破坏者的枪头不可思议地延伸了近百米的长度,这是风元素的化形应用。 面对骑枪的横扫,巴罗夫身形一矮,经受过皇拳寺特殊锻炼的躯体顿时收缩到极致,风元素塑成的枪刃几乎是沿着他的头皮斩过,使得一截细碎的金色发丝纷纷扬扬飘落。 这一次的规避躲得惊险,要是哈维尔出枪的角度再矮上半寸,巴罗夫的天灵盖大概就要被掀飞了,可谓是真正的生死一线。 按理来说,任何元素类型的攻击,巴罗夫都能使用帝具将其吸收,然而在刚才那种情况,他却不能简单地做到,这是因为他的帝具也拥有弱点。 战栗杀手·元素封绝,这个帝具的能力总共分为两类——吸收以及运用。 这两种能力并不能同时使用,相互间的转化也需要长达三秒的间隔,而这三秒的时间,在哈维尔这种顶尖强者的眼里,简直可以说是漫长。 巴罗夫不知道哈维尔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个弱点,或者说单纯只是歪打正着,但心里的直觉告诉他,第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更高。 “咔咔咔……” 浑身的骨骼都在变形错位,巴罗夫的身躯很快又恢复了原状,随后他一拳递出,手臂迅速延伸,环绕着森白雷霆的拳头如同炮弹一样轰向哈维尔的胸前,却在触及的前一刹那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扣住。 “抓到你了。” 冷冷的话语宛若死亡的宣判,令巴罗夫心下一寒。随后,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道顺着臂膀传至全身,令他整个人都离地而起。 哈维尔紧抓着巴罗夫拉长的手臂,就像是抡大锤一样,全无顾忌地向周围砸去,方圆几十米内的树木、假山乃至围墙无一幸免,全都被巴罗夫的身体撞得粉碎,只留下一地残骸。 “噗啊!” 以哈维尔为中心,巴罗夫的身躯疯狂旋转着,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喷出大口的鲜血,一眼看去浑身都是创伤,衣服也破烂不堪。 要不是在皇拳寺的艰苦修行中锻炼出了远超常人的体魄,他可能早就在这暴力的打法中殒命了。但话虽如此,现在的情况也着实说不上乐观,再多来几下,体质再强悍的人也得升天。 脑子里瞬间就对此刻的情况有了清晰的判断,巴罗夫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的左手萦绕着宛如刀锋般锐利的青光,随后竟是果决地从关节处斩断了自己的右臂,血液喷涌而出,他整个人也因为惯性的缘故被甩飞上高空。 飞了大约一百五十多米的距离后,巴罗夫终于开始坠落,然而死亡的阴影却再一次笼罩了他。 哈维尔展开风之羽翼从后面追上,一把掐住巴罗夫的脖子,径直撞在附近的高墙之上,墙体在这猛烈的撞击下顿时崩塌了一小片,凹陷进去。 巴罗夫强忍着剧痛,仅剩的左臂微微动了动,想要反击,然而一柄骑枪却迅速贯穿了他的手掌,将其钉死在墙上。 “结束了,巴罗夫……” 哈维尔抬起左手,并掌如刀,尖锐的风之力在指尖汇聚,然后狠狠刺下,将巴罗夫的心脏搅成碎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住了。 “咳……” 再度咳出一大口鲜血,巴罗夫眼中的焦距开始涣散,周身的力量仿佛在瞬间被抽了个干净,他的生命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我……败了吗?哈……意料之中的结局。”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巴罗夫释然地笑了,低声呢喃着:“我这双手……沾满了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份罪孽无法饶恕,唯有死亡才能终结……嗯,恶有恶报,挺好的。” 他的笑容中带着长久以来渴求的解脱,二十几载的人生,他经历了数不尽的不眠之夜,那份无法泯灭的罪恶感几乎要令他发疯。 但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的末路已然注定,死亡将带给他永恒的安宁。 当然,心里多多少少是一些遗憾的,巴罗夫微微抬头,眼前的视野已然是模糊一片了,但还能依稀看到人形的影像。 如果自己的道路没有走偏的话,大概就是想要成为这样的男人吧……可惜了,没能实现心中的理想。 “你的家人,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依稀间,巴罗夫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有些冷漠,却又温暖。 “嗯,谢谢……” 他闭上眼,意识坠入到亘古的黑暗中,永远不会再醒来。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之终 当哈维尔重新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奥内斯特的踪影,负责围捕他的近卫军团也消失了大半,留在原地的只有乔利和少数的近卫军士,小皇帝也不在,应该是被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哈维尔还远远看到了阿罗文的身影,他正在和乔利低声交谈着什么。 阿罗文的手里还握着长剑,剑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他的军服也被染红了大片,但这些血迹显然都不是他自己的,该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哈维尔本来是吩咐他斩首奥内斯特,但看现在的情况,应该也是被什么人拖住了脚步,直到现在才姗姗赶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阿罗文扭过头来,目光和哈维尔相对,然后微微笑了笑,挥手向后者打招呼:“哟,终于解决了吗?居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看来敌人不怎么好对付啊。” 哈维尔慢慢挪步到阿罗文的身前,这才瞥了他一眼:“你来得太慢了。” “喂喂,这可不能怪我啊,我可是一个人跟一百多个好手单挑,有这效率不错了!”阿罗文耸了耸肩。 “哦?那结果如何?” “还行吧,叫做希姆莱的恶首被我当场斩杀,剩下的暗部成员死了一半,逃了一半,已经不成气候了。” “这样啊,干得还不错。” 哈维尔点了点头,就没有更多的表示了,以阿罗文的实力,做到这种的程度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他毫不意外。 而且现在还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这点小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随后他看向乔利,问:“乔利先生,奥内斯特怎么样了?已经抓起来了吗?” 乔利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很遗憾,让他逃了。” “逃了?”哈维尔挑了挑眉。 “是啊……”乔利有些沉重地说,“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行动,然而谁都没有预料到奥内斯特居然还隐藏着实力,近卫军团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被他冲乱了阵型,然后趁机逃脱了,现在大概已经进入宫殿下层的密道了吧。” 哪怕到了现在,乔利都还隐隐觉得有些不真实,很难想象那具肥胖的躯体里居然蕴藏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别说近卫军团,就连一名想要阻拦他的上级军官也被他一拳轰飞。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擅长阴谋诡计的文臣,却没想到这家伙身体里还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我派了近卫军团前去追捕,不过就算能够追上,留下他的可能性也不大。”乔利叹了口气。 “我深入调查过奥内斯特的底细,这家伙是前任皇拳寺主持调教出来的,就算这些年荒废了不少武艺,论起战斗力,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哈维尔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请放心,乔利先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阿罗文来办吧,我绝不会让他逃掉的。” “嗯,那就拜托了。”乔利郑重地说。 - 宫殿下层。 密道内部是错综复杂的通路,宛如一个大型的迷宫,如果不是对密道的地形极为熟悉,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里。近卫军团追踪至此处后立即便陷入了困境,只得分散人手进行追捕,但效率着实不高。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这场追捕已经算是失败了。 再往前行大约五百米,中间拐过许多乱七八糟的通道之后,可以看到一个疯狂奔跑的人影,臃肿的肉体在起伏中不停乱颤,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那是正在亡命奔逃的奥内斯特。 为了活下去,奥内斯特也算是完全激发了自己的潜能,体内的脂肪大量燃烧着,哪怕是在皇拳寺修行那会儿,他也没有这样玩命跑过,真叫人不得不感叹一下人类无穷的潜力。 “……都跑到这里来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了吧……呼哧……呼哧……” 后面已经听不到追捕的脚步声,最大的危机终于度过,于是奥内斯特的神经开始放松,便停下奔跑的步伐,杵着膝盖在通道里不停喘息着,他大口大口呼吸的姿态就像是一头精疲力竭的蠢狗。 因为过度运动的缘故,他浑身都冒着热气,汗水像溪流一样顺着他的躯体流淌,将他所站立的地面都打湿了一片。 “等着吧……布德,乔利,还有哈维尔……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没那么容易结束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把我所失去的都夺回来!” 奥内斯特用袖子擦了一把汗,一双小眼睛里满是狠戾之色,就像是被逼至绝境的受伤的野兽。 没错,这还不算完。 就算他在帝国的势力倒台了,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失败而已,只要他还活着,就仍有翻盘的可能。 在今天入夜之前,他就会逃离帝国,然后乘船前往东方岛国那片未开化之地,他要在那里重新发展和壮大势力,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反攻帝国,拿回他的一切。 这并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就算没有了他,帝国现在的局势仍然会混乱一段时间,甚至还有可能被激化。 野心家是到处都有的,指不定便会趁着这个时机跳到明面上来,这就给了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果不狠狠地反击回来,那他就不是奥内斯特了。 这无疑将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整理策略…… 就在奥内斯特陷入思考的时候,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吹来,清爽的凉意令他下意识眯起双眼,感到极为惬意。 但这种好心情持续了不到三秒,奥内斯特就猛然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猪一样蹦了起来。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宫殿下层的密道,离地表至少也有上百米的距离,这里的空气流通极为不畅,怎么可能会凭空刮起一阵风? 要遭! 这个念头刚刚从奥内斯特的心底升起,他的耳朵便立即听见了通道后面传来的人声,这声音对此时的他来说就如同死神的低语。 “……啊,找到你了。” 更为猛烈的狂风骤然掀起,吹得奥内斯特睁不开眼睛,只得抬起手来遮挡,随后似是有一道看不真切的青光在空中闪过,等到风暴息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背生双翼、宛如武神般威风凛凛的哈维尔。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 奥内斯特口不择言地大叫着,面色惨白,两只脚向后退的时候,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能这么快发现你?” 哈维尔冷冷瞥了他一眼,抬手打了个响指,背后的风之羽翼化作萤火散去,随即说:“长风所过之处,皆是我的耳目,你想要玩捉迷藏可算选错对手了。” 话音落下,后面的通道再度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有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中。 不一会儿,来人就显现出了身形,正是阿罗文。 “我靠!哈维尔你这家伙速度这么快是要死啊!欺负我不会飞是不是?” 嘴上抱怨了一通之后,阿罗文喘了两口气,随即便看到不远处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奥内斯特,他愣了愣,接着脸上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搓着手走了过去。 “哎哎,这不是奥内斯特大臣阁下吗?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地上?来来,别客气,我扶你起来。” “你、你别靠近我!” 眼见阿罗文笑眯眯地一步步走了过来,奥内斯特惊恐地大吼一声,因为太过激动,令这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他蹬着双腿不停地往后退。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晚了。 下一刻,只见通道内倏忽间有剑光闪过,奥内斯特的双手双腿立时喷涌出鲜血,手筋脚筋几乎同时被挑断,疼得他满地打滚,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凄厉的惨叫声透过地下通道传出老远,把其它方向搜捕奥内斯特的近卫军士全部吸引了过来。 “你倒是再跑啊?渣滓!” 阿罗文右手握着八尺乌,漆黑的剑刃上还淌着血迹,他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从笑容满面到现在的双目生寒,连酝酿情绪的时间都不需要。 “别弄死了,我还得把他交给陛下做正式的审判。” 哈维尔在一旁靠墙而立,他抱着手臂,面对奥内斯特此时的惨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放心,我出手有分寸,不会杀他的。” 阿罗文这样说着,再度露出爽朗的笑容,只是这种笑在奥内斯特眼里却比地狱里的魔鬼还要恐怖。 “不过嘛,为了避免大臣一党还有余孽潜伏在帝国中,适当的拷问还是免不了的……你说是吧,奥内斯特阁下?” “等等!你想要干什么!你——啊啊啊啊啊!” 等到近卫军团赶到的时候,奥内斯特的身体已是血肉模糊,他的肚子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脏器散落开来,在地上涂抹出血腥的色彩,触目惊心。 即便是这样的伤势,奥内斯特也没有半点死亡的迹象,他的惨叫声依然中气十足,可见其生命力旺盛。 看到这宛如屠宰现场的惊悚一幕,许多承受能力不强的近卫军士直接吐了出来,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枷锁 奥内斯特大臣死了。 那个给百姓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因为企图杀害帝国皇帝,从而犯下谋反罪,被判死刑。 行刑当日,奥内斯特被五花大绑押送至帝国广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刀一刀凌迟处死,整个行刑过程弥漫着潮水般的谩骂声,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邢台上那个痛苦哀嚎的男人,脸上或憎恶或愤怒或痛快,不一而论。 同时被处决的还有为数不少的文臣和武将,他们皆是大臣的亲信。 因为奥内斯特的倒台,帝国宫廷随即进行了一次势力大清洗,良知派的官员纷纷得到重用,而大臣一党则多数落马伏诛,除了一部分恶首被直接斩首之外,剩下的人或被流放边域,或被囚禁终生,这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奥内斯特被公开处刑,这个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帝国全境疯狂蔓延和传播,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为此感到激动和振奋的人无疑占了绝大多数,但也有不怎么高兴的,那大都是别有用心之辈,奥内斯特的死亡从长远来说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之后的日子,帝国宫廷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整顿,当今皇帝鲁道夫·亚希伯恩下旨大赦天下,并颁布新法,减免赋税,这一系列举措令许多人民都得到了实利,民间对皇帝的认可度正慢慢向好的方向发展。 帝国,这个日暮西山的国家,在众多仁人志士的共同努力之下,从危险的悬崖边上被拉了回来,然后以全新的方式开启了新时代的篇章。 一切都将步入正轨。 - 帝国监狱。 昏暗潮湿的环境,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不怎么让人舒服的味道,类似于尸体的腐烂发臭——大概没有谁会喜欢往这个地方钻。 但哈维尔还是来了,他今天来这里是想要看望一位特殊的囚犯——艾斯德斯·巴鲁特斯。 一个让哈维尔又爱又恨的女人。 来到了关押艾斯德斯的牢房外面,哈维尔的目光旋即向里面注视,接着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她,这女人似乎正靠在床榻上小憩。 毕竟是关押罪犯的牢房,环境肯定不会太好,但艾斯德斯看上去却没有半分落魄的感觉,她绝美的俏脸上双眸微闭,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骄傲和自信,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大概是感受到了牢房外不加掩饰的视线,艾斯德斯如雪女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睁开了双眼,待看到来人是哈维尔后,终于展颜一笑。 “你总算是来了,这么久不见踪影,我都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说着看似抱怨却有些暧昧的话语,艾斯德斯从床榻上下来,走到哈维尔身前一米的位置,两人隔着铁制的牢门对望着,深紫色和冰蓝色的眸子里各酝酿着不同却又类似的心情。 “因为要稳定现在的局面,我被安排了很多任务,直到最近才清闲下来。”哈维尔的目光落在艾斯德斯身体各处还未拆下的绷带上,忽然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北方战斗民族巴鲁特斯出身,这点恢复力还是有的。” 艾斯德斯探出右手的手掌,掌心瞬息间凝结出寒冰,继而迅速消散,表示她已经恢复了战斗力,随即,她又似嗔似怒地瞪了哈维尔一眼:“你出手可真是毫不留情呢,也就是我了,换做一般人的话,这已经是致命伤了。” “就是因为对手是你,我才不敢有丝毫留手啊……”哈维尔无奈地说,“而且从结果来看,你安然无恙,这充分说明我下手是极有分寸的。” “哼,歪理!” 艾斯德斯别过头去,看上去并没有消气,但从她微微向上挑起的嘴角来判断,哈维尔对于她的重视无疑是令其极为受用的。 “这些天我一直被关在这里,消息闭塞,给我说说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吧。” 艾斯德斯又提起了另外之事,看样子对于当前的局势,她还是多多少少有几分在意。 “好,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哈维尔干脆地点头,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开始娓娓道来:“奥内斯特已经死了,就在不久前被公开处刑,现在乔利先生成为了新任的大臣,辅佐皇帝陛下施行新政,帝国的状况正在慢慢好转。” 艾斯德斯眨了眨眼,并没觉得意外,奥内斯特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了,连她都败给了哈维尔,那家伙的结局自然不必多说。 “至于大将军,”哈维尔又说,“他在那场内乱的战斗中受了重创,现在正在府中疗养伤势……” “嗯?布德受伤了?”艾斯德斯愣了一下,“就凭奥内斯特那群手下?谁这么厉害,居然有这种本事?” “……据说与大将军交战的对手是皇拳寺的罗刹四鬼,他们同样损失惨重,其中两人当场被诛杀,剩下两个也受伤颇重,杀出重围后逃逸。” “噗!哈哈哈哈哈——”听到这里,艾斯德斯直接捂着肚子娇笑起来,“布德这个老顽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罗刹四鬼这种角色都能将他打伤,看来他确实是老了……” 听到艾斯德斯的嘲弄之语,哈维尔却是极为不赞同地说:“你应该先弄清楚具体情况,大将军当时被奥内斯特算计,所持帝具亚得米勒也因此被封印,而罗刹四鬼个个都是体术巅峰的达人……在以一敌四,且没有帝具加持的状况下,就算是你我,也不见得能够讨得了好。” “归根究底,这也是他大意的错,不是吗?又能怪得了谁呢?”艾斯德斯嗤笑一声,见哈维尔面有不豫之色,这才改口,“好吧,我就不埋汰你尊敬的老前辈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尊老敬贤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品德?” 哈维尔一脸黑线,然而他也明白,艾斯德斯就是这种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想要改变是希望渺茫的事情,而且认真说起来,这也算是她的魅力之一? 于是他只得叹息一声:“拜托你千万不要在大将军面前说这种话……” “是是,我知道了。”艾斯德斯毫无诚意地摆手,接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瞥了哈维尔一眼,“你会来到这里也就表明……帝国上层对我的处置已经决定好了,对吧?” “没错。”哈维尔点点头,“说实话我真的感到很意外,那个任意妄为的艾斯德斯居然会这么老实,安静地呆在牢狱里等待审判结果……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我本来已经做全了方方面面的准备,但很可惜都没有用上。” “你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觉得可惜啊。”艾斯德斯笑着说。 “好吧,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确实让人松了口气,我得感谢你。”哈维尔耸了耸肩,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不客气。”艾斯德斯捋了捋额前的一缕乱发,“这也是我自己的判断,现在的局面还没有绝望到必须和帝国翻脸的地步……话是这么说,但如果真的情况不对,我自然也会采取相应的手段,坐以待毙可不是我一贯的风格。”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极力避免那样的状况发生啊。”哈维尔苦笑一声,“关于你的处置问题,这些日子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而就在昨日,终于做出了最终结论……现在是非常时期,人才可贵,而且艾斯德斯将军也曾为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因此轻罚其罪过,贬低军衔,望日后能戴罪立功……陛下的原话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的部下也因为你的缘故被免去了罪责。” “这就完了?呵,这种惩罚对我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呢。”艾斯德斯秀眉微扬,轻笑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盯着哈维尔,“看样子,你应该在这件事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吧。” 艾斯德斯不是笨蛋,她跟良知派的那群文官可没什么交情,甚至因为阵营关系,被记恨上的可能性也不算小。 这次能被从轻处理,不管怎么想都是有人暗中出了力,而现在帝国中愿意帮她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唯一的一个。 “我需要你的力量。”没有否认这一点,哈维尔神色认真地说,“虽然现在大臣已死,但帝国的危机仍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这个国家病得太深了,需要恢复的时间……但帝国的敌人绝不会这般好心,别说休养生息了,他们只会趁着你最虚弱的时候攻过来。” “东南的革命军,西方的沙漠异民族,还有远东安宁道,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隐患,必须要在他们作乱前一一清算才行,而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如果有你在,我会更安心。” 哈维尔顿了几秒,留给艾斯德斯足够的思考时间,然后才问:“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能够继续活下去,并且继续作为帝国将军踏上战场,这对我来说几乎是求之不得的结果……更何况我以前就说过的,每次战斗都是赌上性命和尊严的狩猎,而胜者对败者拥有绝对的处置权……你想让我去做什么,我自然会听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角微弯,顷刻间绽放出魅惑众生的笑容,夺人心魄的同时,还散发着一股致死般的危险味道。 “但是啊……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你这种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以及这其中所存在的风险……我依旧是那个我,我的意志不会有丝毫的转变,我所追求的东西也是一如故往。如果有那么一天,帝国变成了阻碍我的存在……那么我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听完这些充斥着不安气息的言论,哈维尔沉吟片刻,突然向前走出一步,接着抬起右手,透过牢门的缝隙,近乎粗暴地捏住艾斯德斯的下巴,看着她那柳叶般的秀眉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直视着她冰蓝色的如碧湖般的眸子。 “你是一个如何危险的女人,这种事情我当然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无需担心,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也即是说,这个国家已经不再需要战争,那么你的必要性也同样不存在了……所以,如果你真敢有什么逾越的举动,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目光冷然地和艾斯德斯对视了几秒,哈维尔微微沉默,又说:“不过那终究也只是最坏的情况,我相信你做不到那一步,因为在那之前,我便会根绝这种可能性,比如用难以斩断的枷锁将你牢牢束缚住,就像曾几何时你想要往我的脖子上套项圈一样。” “呵呵,你这家伙还真敢说啊,那明明就是你自己向我提议的……”似乎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情景,艾斯德斯不由得轻笑出声。 “所以,成为我的妻子吧,艾斯德斯。”哈维尔一脸严肃地说。 “……” “诶?……诶诶?” 即便是心智坚强如艾斯德斯,面对这种突发事件也一时间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然而哈维尔的话却还在继续。 “请注意,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决定事项,与你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胜者对败者拥有绝对的处置权,你刚刚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于是乎,就在艾斯德斯脑子里还一团乱麻的时候,哈维尔已经单方面达成了共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兵伐将至 时隔半个多月,威尔和黑瞳回到了帝都。 走进城门之后,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楼房,威尔不由生出一种怀念与安心的感觉。 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乡,但或许是生活得久了,让他在潜意识里也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归宿之一。 在宽敞的街道上行了一段路,威尔忽然发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事情,这座城市的氛围和之前——他离开之时相比,似乎有了极为巨大的变化。 留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在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灿烂笑容,完全不同于以往浑浑噩噩的麻木,这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有种精气神整个都焕然一新的感觉。 帝都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威尔在心里疑惑地想着。 这一次的旅行长达半个多月,除了完成队长所交代的秘密任务之外,威尔和黑瞳主要是在北方荒无人烟的冰封之岭徘徊,为的是寻找能够治疗黑瞳身体的“秘泉”。 也因为这样,他们与人群之间的信息交流少得可怜,偶尔来到市镇里,也仅是采购完足够的补给之后,就继续上路。 所以直到现在,威尔都还不知道奥内斯特大臣覆亡的消息,更不清楚眼前这帝都早已是改天换地了。 不过心里既然有着这样的疑问,对于过往行人的谈话他便不再下意识去忽略,而是专注精神,侧耳倾听起来。 随着所收集到的信息量的增加,威尔的神色渐渐变得十分严肃,心里的情绪像是滔天海浪般翻滚无序,久久不能平静。 没办法,他所听到的这些消息委实是太过惊人了。 威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他离开帝都的这短短半个月里,这座城市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劲爆的事情。 比如奥内斯特大臣的谋反和倒台,比如艾斯德斯将军被投入狱,后又被重新启用,再比如帝都朝廷势力的大清洗,还有文武官员的新旧交替…… 当前的时局形势比之以往,可谓是翻天覆地了! 在心里暗暗感到高兴和振奋的同时,威尔也隐隐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 偏偏在他和黑瞳离开帝都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虽说是有任务在身,但这确实有些太巧了,就好像是有人特意这么安排,好让他们远离这场纷争一样。 而比起脑子不灵光、想问题也不甚通透的威尔,旁边的黑瞳倒是把整件事情看得更为清楚,她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个中关节,然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这一次……可算是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威尔,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哈维尔将军家里登门道谢吧,这次的事情……真是多亏你的队长了。”黑瞳提议说。 “咦?道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威尔茫然地说。 “……你是笨蛋吗?” 黑瞳叹了口气,缓缓冲后者翻了个白眼,不过在威尔看来,这样的神情反而显得十分可爱。 “倒是经常被人这么说。”威尔讪讪地挠头。 看到威尔一脸放弃治疗的模样,黑瞳也深感无奈,只得用简短的言语将自己的猜想解释了一遍,威尔这才恍然大悟,理解了自家队长的良苦用心。 “呃……总觉得我好没用,不仅没有帮上忙,而且好像又被队长特别关照了。”威尔沮丧地说。 “不是好像,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黑瞳娴熟地在威尔心口补上一刀,然后又微笑着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但是没关系的,威尔……就算你真的没用到不被人需要,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黑瞳……” 威尔被这句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要不是顾忌这周围的路人太多,单身汪的视线又尤其扎眼,没准就直接扑过去将少女紧抱在怀里了。 虽然他的心情因为黑瞳的安慰而放松了少许,但内心的某些想法却是不能轻易释怀的。 威尔觉得很羞愧,回想起加入“猎鹰”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他似乎总是处于队长羽翼的庇护之下,还被队长明里暗里帮了许多,但所能回报的事情却着实有限得紧。 他可是一个坦坦荡荡的海军男儿,受人恩惠是一回事,但并不代表着他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应该成长起来,一定要报答队长的恩情,还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黑瞳不再受伤害,这才是一个海军男儿该做的事情。 威尔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 在中心商业街与黑瞳告别之后,威尔便回到了自己在下城区的住处。 那是一套别致的独立二层住房,颇为简朴的装修,院前的小花园以及灌木丛,有种来自家乡的温馨味道。 威尔买房子时一眼就相中了这里,不过也因此透支了他大半家底,好长时间都是节衣缩食地度过,他打算让这个地方成为他和黑瞳未来的家。 在房间里整理好行囊,然后进入浴室洗尽这一身的风尘,再换上干净便捷的衣服,颜色照旧是他喜欢的深蓝色。 搞定一切之后,威尔丝毫不浪费时间,很快便出了门,往警备队总部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当威尔伫立在警备队办公室的门外之时,听着里面传出的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他的脸上露出了发至内心的温暖笑容。 然后,他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大家!” - 跟所有人都打过一遍招呼后,威尔发现哈维尔此时并不在岗位上,大概是外出办什么事情去了。 于是,威尔只得向身为副队长的阿罗文报告他这一次任务的全部内容。 威尔此次的任务说来也简单,目的地是帝国的东北境内,是要去临近边塞的大都市风华城进行情报交接。 东北总督戴纳帝·维康尼亚是拥兵自重的帝国大军阀之一,这些年跟帝国中央貌合神离,私下里小动作不断,但这个男人明面上还是遵从帝国的号令,所以在奥内斯特掌权时期,对他完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去招惹麻烦。 而威尔的任务便是跟这个男人有关,他要秘密潜入戴纳帝所统辖的风华城内,将打入其势力内部的谍报人员所窃取的机要情报带出。 其实真要说起来,帝国中各个势力的情报传递皆是由哈维尔旗下的“暗影部队”所负责,并不需要外人帮忙也能很好地运行。 交托给威尔的任务,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将他调离帝都的由头罢了,主要目的反而是去寻找冰封之岭那神秘的“秘泉”。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秘泉”的所在之地终究还是让他们寻到了,黑瞳的身体状况也在“秘泉”的疗养下得到了显著的好转。 听到这些,阿罗文由衷地为威尔感到高兴,接着便露出坏笑的表情,说着你们两人之间的障碍也消失干净了,打算什么时候把黑瞳娶回家之类的话,让耿直的海军男儿感到极为窘迫。 聊了一阵子之后,阿罗文忽然一脸神秘地让威尔附耳过来,威尔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凑过去,然后他便听到了一件令他感到十分意外,却又好像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是说,队长和艾斯德斯将军他们两个……终于正式确立关系了?” 威尔惊讶的声音说到一半又陡然低沉了下去,好像生怕引起谁的注意似的,他的目光看向窗台前托着下巴望天空出神的斯比娅,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 斯比娅对哈维尔的好意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算是半公开的情报了,威尔原本还不是特别明白,但自从和黑瞳交往以后,他的情商便往上拔高了一截,也渐渐理解了一些以前看不太清的事情。 队长和艾斯德斯将军之间是有一个赌约的,但那终究也只是赌约而已,过了期就不作数了,斯比娅尚且还有一定的翻盘机会。 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同了,这二人是正式交往,足以说明队长是在认真对待这份感情。以队长的性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很难想象会有变心的一天。 斯比娅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她来说,这应该是相当大的打击吧。 “很惊讶是吧?还有让你更惊讶的事情呢!”阿罗文一脸八卦地说,“这一次可是哈维尔主动出击,一鼓作气向艾斯德斯求了婚!因为之前的骚动,艾斯德斯本来是要被问罪处刑的,也是哈维尔四方游走,甚至在朝堂上对皇帝晓以利害,这才保下了她……那个面瘫混蛋,平时都一声不吭的,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实在是……实在是很有吾辈风范啊,嘿嘿嘿!” 话说到最后,威尔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副队长的脸忽然变得猥琐起来……有些欠揍。 怎么办?手心有点痒。 “斯比娅小姐……她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威尔最终还是忍着没有一拳肉在阿罗文脸上,但作为同伴,他还是表露出了对斯比娅此时心理状态的担心。 “失恋而已,这是大多数人都要经历的事情。”阿罗文倒是很看得开,“况且斯比娅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虽然她确实是个大小姐,但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多给她点时间就可以了。” “是这样吗?总觉得斯比娅小姐很可怜啊。”威尔叹了口气。 在一旁伏案工作的兰抬起头来,大概是联想到了曾经的赛琉,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伤感:“男女之间的事,一厢情愿的情况总是占绝大多数的,这并不是谁的错,也没有谁更可怜,这只是……一段无份之缘罢了,总要被时光淡忘的。” “话是这么说……” 阿罗文扬了扬手,止住这个话题:“别说这些了,皆是一些小事而已,和帝国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战乱相比,完全没有忧心的必要。” “战乱?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威尔不解,“奥内斯特大臣不是死了吗?祸害帝国的毒瘤已经被根绝了,接下来应该会迎来一段很长时间的和平才对啊。” “你会这么想,说明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啊,威尔。”兰摇了摇头,“当今的世道如此混乱,铸成这错误的又何止奥内斯特一人?他只不过是其中的代表罢了。况且每逢乱世,与奸贼一同出现的还有野心家,他们也许潜伏在帝国内部,也许藏匿在帝国外部,但差不多都该冒出头来了。” “奥内斯特虽然死了,但这么多年折腾下来,帝国现在亦是百废待兴,想要恢复鼎盛时期的国力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兰透过窗户望向远方的天空,目光悠远:“更何况那些人也绝不会给帝国蓄积力量的时间……因为于他们而言,若要击垮帝国,现在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晚上一些时日,便再无夺取这天下的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威尔顿时瞪大了眼睛。 “战争要来了啊,威尔。”阿罗文叹息一声,“并不是小打小闹的局部战争,而是范围波及帝国全境的大规模战争……可以预见的是,像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再过不久,我们都将踏上战场!” 威尔悚然而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生日 “生日快乐,斯比娅!” 在众多之人的祝福中,斯比娅·雷吉诺德于这一年的冬末时期,迎来了她二十岁的生日。 生日宴会的地点被订在哈维尔的家中,因为来了许多客人,大厅内的热闹程度有些不同寻常,气氛被炒得极其热烈。 而这些来客中,除了和斯比娅一样同属于“猎鹰”的同伴之外,艾斯德斯所领导的“狩人”一众也同样在受邀之列。 值得一提的是,斯比娅的父亲乔利在到场送出礼物之后,便不做停留地离开了。 想来是因为作为新任大臣,确实是公务繁忙,而且这也算是年轻人的聚会,他一个老人家并不好凑热闹,照个面也就足够了。 帝国现在的局势变化很大,因为奥内斯特大臣的死亡,再加上哈维尔与艾斯德斯正式确立关系一事,“猎鹰”与“狩人”之间的阵营对立也因此不复存在了。 考虑到大家今后还会一同工作,相互间碰面的机会肯定不会少,所以哈维尔就借着斯比娅生日这个机会发出邀请,为的便是活络双方的关系。 因为种种原因,“猎鹰”与“狩人”之间曾发生过不止一次的冲突,甚至还出现了人命伤亡。 虽说大家都是军人,见惯了生死,任务中的牺牲也不应该成为仇怨的理由,但理解是一回事,彼此间想要一点芥蒂都没有,那亦是不可能的。 面对这种情况,哈维尔也没有立竿见影的解决之法,只能期待时间能抹消掉他们心里的疙瘩。 “谢谢大家了,我真的很开心!” 斯比娅微笑着,脸上带着明媚的色彩,早已看不出几天前的失落和伤心了,她的怀里还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都是大家精心准备的。 对于哈维尔与艾斯德斯的事情,斯比娅似乎已经释怀,但也有可能只是没有表露在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幽暗之海。 哈维尔其实也清楚斯比娅的心思,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女孩的某些变化他还是看在眼里的,但也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把斯比娅当成一个亲近的妹妹,这其中不包含一丁点男女之间的感情。 不过哈维尔也不是很担心。 心思单纯的女孩子,对身边某个优秀的异性产生倾慕之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斯比娅大概也会明白,这世上可以选择的良人其实还有很多,她完全没必要在自己这颗树上吊死。 这是一个好女孩,她理应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 生日宴会正式开始了。 老管家法比奥招呼着一众佣人呈上丰盛的菜肴和美酒,大餐桌的边沿摆放着汝窑城出产的优质瓷碗和来自西方王国的水晶高脚杯,天花板倒挂的大吊顶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照耀在餐桌的瓷器圆盘之上,反射着鲜艳的色彩光泽。 来客们纷纷落座,大概是受到了厅内浓烈气氛的影响,皆放开了约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起来。 其中艾斯德斯似乎和阿罗文、玛丽卡两人相谈甚欢,所聊内容无非就是找个时间切磋一下这种武人性质的话题。 对于哈维尔手下的两大强将,艾斯德斯是早有耳闻的。 阿罗文跟随哈维尔一起出生入死多年,以自身强悍的剑术实力和诡诈多变的行兵之道为人所周知,那“黑狐”的名号之响亮,比艾斯德斯麾下的“三兽士”加起来都要高出一截。 如无意外的话,就在这两年,趁着帝国兴兵镇压各地叛乱的机会,阿罗文便可稳稳坐上帝国将军的位置。 若是运气再好一点,能够在战争中立下卓越的功劳,他甚至有机会被皇帝赐予姓氏,摆脱平民的身份,成为一名世袭贵族。 而作为阿罗文的伴侣,玛丽卡则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崭露头角的,平日里也不甚喜欢抛头露面,行事低调得很,知道她的人并不多。 但艾斯德斯却是早就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上了心,因为曾经败于玛丽卡之手的利瓦对其评价颇高,说这个女孩是他生平仅见的剑术天才,这句话勾起了艾斯德斯的兴趣。 还记得某一次,艾斯德斯在和哈维尔的闲聊中谈起过这个女孩。 哈维尔也坦言说,玛丽卡还有相当大的潜力可以挖掘,单论剑术天赋,甚至连阿罗文都比不上她,假以时日,她或许有机会踏入“帝国最强”这一等级也未可知。 帝国最强,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评价了,也让艾斯德斯真正对玛丽卡另眼相看起来。 毕竟身为女性战士,能够达到这种水准的人物那是少之又少的,现在难得出现一个,自然是令她感到惺惺相惜。 宴席的另一边,威尔和达伊达拉两人不知什么原因居然在拼酒较劲,盛满大桶木杯的烈酒被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一饮而尽,喝得那叫个豪爽,波鲁斯和黑瞳则在旁边加油助威。 过了一阵子后,阿罗文同样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得他酒虫都上来了,也不嫌热闹地参和进去,然后没过多久就被喝趴下了,玛丽卡只得掺扶着他回房间休息。 斯比娅在跟切尔茜、兰两人轻声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在聊什么话题,似乎挺开心的样子,时不时从那边传出一阵笑声。 宴席的角落,哈维尔正陪着利瓦喝酒说话,他的表情淡然如常,没有像以往那般表露出明显的敌意和不屑一顾。 或许曾经有过不愉快和不理解,但那终究只是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执着不放。 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再度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成为了为共同目标而奋斗的同志。 那么,该放下的就要放下,该和解的也便要和解。 “我们大概已经有五年时间没有一起喝过酒了吧,利瓦将军?”哈维尔略微有些感概地说,“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有同席的一天,人生还真是世事无常呢。” 利瓦摇了摇头,那双因为过于深邃而显得有些苍老的眼眸里闪现过复杂的神色,其中有怀念,有羞愧,也有着一丝叹息。 “我早已不是将军了,也没有那个资格,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我知道了……那么,利瓦。” 哈维尔微微颔首,也不矫情,继续说着话。 “或许你还在为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感到介意……但于我而言,过去的便是过去了,你所选择的道路,我不想深究其中的缘由,也不想探讨那条路到底正确与否,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了。” “而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又有了可以为之共同奋斗的目标,我认为,这应该足够成为我们和解的契机。” 哈维尔直视着利瓦的眼睛,目光中没有丝毫闪烁,表明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利瓦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后洒然一笑。 “你说得对,过去的便是过去了,放眼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两支盛满美酒的高脚杯在空中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哈维尔和利瓦皆是一饮而尽,以他们西南军区的风气,这便算是杯酒释前嫌了。 这场宴会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等到天上的明月拨开乌云攀爬到最高点时,才终于宣布结束,宾客们也纷纷告辞,相继离去。 - 时间依旧是深夜。 凛冬的寒风在长天中呼啸而过,寂静的夜晚里甚至可以听到呜嚎的风声。 站在宅邸的天台之上,冰凉透骨的冷风顺着衣服的缝隙钻入人体,但伫立于此的那人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似的,连打一个冷颤的兴致都欠佳,整个人岿然不动,宛若一尊寒铁铸成的雕塑。 哈维尔默然无言地站在这里,他的靴底踩着天台光洁的地板,双手则扶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座城市,良好的视点令他的视野极为开阔,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帝都四分之一的范围。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眼里仿佛闪烁着奇妙的光辉,静静凝望着脚下这座名为“帝都”的大城市,而思绪却在恍惚中飘向了远方。 就在几天前,哈维尔打入革命军的内线人员传来消息,东南方的革命军势力已经在积极备战,还派出了前往安宁道和西方异民族的使节,所谋不言而喻。 这一切都令哈维尔感觉到了战争迫近的气息。 作为一个巅峰级的武人,同时也是一个精通韬略的将军,他并不惧怕战争,无论是多么残酷的战场,他都有信心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来,甚至于取得最终的胜利。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以平和的心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要说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每次战争过后,去翻看那些递交上来的战死者名单——因为上面的每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家庭。 所以说,他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战争了。 但讽刺的是,面对战争的来临,唯一可以与之对抗的手段也是战争,而为了胜利,他还必须要比敌人更加擅长这个东西才行。 想要守护,所以更要全力投入到战争之中,真是叫人发笑的因果关系啊。 微微静默间,哈维尔忽然从身后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于是偏过头看去。 皎洁的月光温柔地倾洒而下,照亮周围的视野,也让哈维尔看清了那道高挑绝美的身影,徐徐吹来的凉风扬起她秀丽的冰蓝长发,美丽的女子伸手将乱发捋至耳后,那一瞬的风情,唯美到能令人窒息,然后终生铭记。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权力之毒 帝国东南边域,黑风山脉以南。 这是一间大约能容纳百人的大型会议室,窗户外投射进来金色的阳光,在地板上映照出斑驳的影子,偶尔有风从窗外吹过,地板上的树枝黑影也随风而动。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长约十五米、宽约三米的矩形方桌,沿着方桌边缘坐下的是二十几名衣着体面的男性,他们的年纪均在二十五到四十上下,正是精力充沛的壮年之时,眉宇间皆有一股来自上位者的不凡威势。 但此时此刻,这些地位颇高的人们却不知何故聚集在了一起,会议室内充斥着一种莫名沉重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隐约还能听见下方交头接耳的声音,但明显都压低了音量。 “艾萨克……我真是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会从一贯好战的你口中说出来。” 说话的人是坐在会议桌首位的男子,明明是平淡且温和的声音,但底下的人听在耳里,却无端地感到了一阵寒意,常年累积的威严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对这个男人充满敬畏。 “接受帝国的招安,然后解散革命军?你确定你是在脑子清醒的状态下跟我提议?” 男子一只胳膊放在桌面上,静坐的身体微微倾斜,并用手背托着下巴,斜眼睨视着那个名为艾萨克的家伙。 他穿着一身浅金色的锦袍,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披在身后,其中两缕顺着肩头滑下,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然而在他的面庞上却戴着一副银白色的半覆式面具,几乎遮蔽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一截的部位,但仅从这一点也大致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人,他的年龄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 透过面具的眼孔,还能清晰地看到他那一双深邃的幽蓝色眸子,此刻却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一般,令与之视线相触的人背脊生凉。 他,便是革命军的领袖! 其名为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很明显,这是一个帝国贵族的名字,至少曾经是。 从七年前这股势力还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开始,到如今已是雄踞东南,就算是帝国也不能忽视的强大力量。 尤利西斯见证了革命军一步步的成长,并且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也就没有革命军现在的崛起。 若是论在革命军中的人望,他便是万众所归,数遍整个革命军,也没有一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在奥内斯特大臣暴政的时代,几乎所有期待革命的人都这样深信着——这个男人,一定能给他们带来希望和新生! 面对着领袖平静中蕴含着怒火的视线,艾萨克感到了极为沉重的压迫力,心底里甚至升起一股仿佛刀架脖子般的惊悸感,不过一想到现在刻不容缓的事态,他还是定下心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决然地抬起面庞。 “现在情况不同了,尤利西斯大人。”艾萨克坚持地说,“奥内斯特大臣祸乱帝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死了,就在帝国广场被千刀万剐,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如今的帝国由一批能臣正义之士所把持着,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腐朽败坏的国家了,虽然还有一些遗留下来的问题,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一定能慢慢舔舐伤口,恢复生机……战争,已经不再是必要之举了,那样做只会让人民的痛苦越发深重,这与我们组建革命军的初衷不符啊!” “说得真好呢,那么想必你也应该想清楚了,这种做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尤利西斯目光严厉地看着他,“我们毕竟是谋划过叛逆这种不臣之事的人,若是接受帝国的招安,履历上的污点就会伴随我们一辈子,终其一生,也只能在朝廷的中下层摸爬滚打,绝对无法在仕途上混出名堂……即便是这样,你也决意如此吗?” “如果能以这种微小的代价换得国家的和平以及人民的幸福,我不会犹豫!”艾萨克站直了身体,神色坚定地说。 “我尊重你的决定,那么,在座的诸位呢?你们又是什么看法?” 尤利西斯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革命军干部们,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们认同艾萨克所说的,那大可以站起身来……放心,我并不是独裁者,会遵从大多数人的意见。” 话音落下,当即便有两位武将装扮的男人站了起来,干脆利落的动作,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 尤利西斯眯着眼睛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神色如常地又问了一句。 “还有谁?一起站出来吧。”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又有几个人陆续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里依稀存在着犹豫和挣扎,但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操守和坚持还是让他们下定了决心,到底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人民有益的,他们看得清楚,也打算这样去做。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艾萨克有些着急了,转过头去看向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一些武将和文士,拼命打眼色,可怜他的相貌本就粗旷凶恶,这一番挤眉弄眼下来,明白的人还好说,不知道情况的,或许还会以为他是在恐吓威胁呢。 然而面对艾萨克的目光,却没有几个人敢坦荡地与之对视,很多人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而在这羞愧之外,还有着一种如泥暗混沌般复杂的东西正在默默发酵,令他们的屁股和椅子像是生了根一样,完全分离不开。 更多的人则事不关己地旁观着这一切,偶尔与艾萨克的视线相触,或是不解或是冷漠或是嘲弄,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革命军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这里面有恶棍,有亡命徒,还有投机者,并不是所有人的心中都存在着高尚和道义。 况且权力本就是腐蚀灵魂的剧毒之药,在品味过权力所带来的美妙滋味后,又有多少人能如艾萨克他们一般,牺牲小我,绝然地放下心里对于权力的欲望呢? 看明白了同僚们的想法,艾萨克眼中的神光终于黯淡了下来,就像是燃尽柴薪的火堆,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都紧缩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革命军,这个他一直都坚定信仰的神圣抗争之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不是那么纯粹了,甚至于某些地方,就跟曾经的帝国一样,令人窒息。 尤利西斯又等了一会儿,在确定没有人会继续站出来之后,这才微微勾起嘴角,那轻松的神态,仿佛眼前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算上你自己的话,一共八个人,但是这次参加会议的干部总数却是二十六,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呢……很可惜,艾萨克,看样子你的提案并不能通过。” 听着尤利西斯略带惋惜的声音,艾萨克只是低垂着头,紧握的双拳甚至在微微颤抖,指甲也随着他的用力而深陷进掌心,猩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滴落在地板上,颜色触目惊心。 ------------ 第三卷 铁与血之征途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肃清 此时的尤利西斯并没有去关心艾萨克的状态,他微微扬起下巴,眼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却是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 “说起来,最近还真是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呢。”尤利西斯看着艾萨克,“就在奥内斯特大臣死后不久,革命军内部就突然兴起了一些不利于革命的消极舆论,然后又是帝国的招安令,还有艾萨克将军你,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态度委实过于积极了……” “虽然我很想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巧合,但身为革命军的领导者,我却不得不往更坏的方面进行考虑,如果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有心人刻意谋划和安排的,那就不免有些细思极恐了……你觉得呢,艾萨克?” 听到尤利西斯平淡中带着试探的话语,艾萨克的双拳不由得捏得更紧,连骨节都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的眼里充斥着名为愤怒的色彩,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做出回应。 “尤利西斯大人,您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我?怀疑我是帝国安插进革命军的间谍?” 尤利西斯轻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会呢?艾萨克,你是从革命军成立初期就开始追随我的老部下了,我绝不会质疑你的忠诚……但是啊,我比较好奇的是,将军你最近都在跟哪些人接触,或者你可以这样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才会让将军你全力促成这次帝国招安的事情?” 言毕,尤利西斯紧盯着艾萨克的双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会议桌旁有两名干部却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蕴含着某种危险的味道,他们正是在先前的表决中最先支持艾萨克的两名武将。 经过尤利西斯这一番点醒,艾萨克也开始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尤利西斯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想说革命军的内部已经潜入了帝国的间谍,无论是在军中制造舆论、动摇人心,亦或是在帝国招安令下达的现在,煽动部分高层制造内部分裂,都是这群隐藏在暗处的人搞的鬼。 虽说他这一次的行动有大半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要说这中间有谁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无疑便是—— 思及此处,艾萨克的视线也不由得微微偏移,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两名干部,那是他在革命军中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位好友。 应该……不会吧? 艾萨克的内心游移不定。 也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 “轰!” 伴随着一声突兀的巨响,会议室中央的矩形方桌顷刻间便被一股大力自下而上掀翻,在猛撞上天花板后分裂成无数四溅的碎片,然后一股脑射向正下方来不及反应的人群,立时便有人不慎着了道,被尖锐的木刺割伤肌体。 “铮!” 乱起的那一刻,利刃出鞘的声音也同时在会议室中响起,艾萨克隐约看见,有两道身影正趁着这突发的混乱,一口气突向位于首座的尤利西斯,长剑和匕首在空中划过绚丽而危险的光影,分别袭向后者的脑袋和心脏,明显是一击必杀的打算。 而那动手之人,毫无疑问是他在革命军中来往频繁的两位好友。 不,现在应该称他们为……帝国的间谍才对! 艾萨克大概也能明白他们的想法,应该是眼看着身份将要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拼尽全力做最后的殊死一搏,如果能拉上革命军的领袖陪葬,那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圆满了。 然而,事情显然不会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顺利发展。 “铛!” “叮!” 无论是长剑的劈斩,还是匕首的突刺,都在距离尤利西斯一米距离的时候被挡下了,空气中荡漾着如石子落入平静湖面般的圆状波纹,就好像有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壁横亘在此处,拦下了他们的决死袭杀。 “啧,该死!” “这是什么东西……” 在不可思议的声音中,这两名帝国间谍皆因为强大的反冲力而向后不停倒退,其中那名手持长剑的间谍奋力抬起脑袋,依稀之间,他看到了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冷漠而嘲弄的眼神,然后—— 一柄凶器便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口,并从他的前胸冒出头来,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利刃散发出惨烈的色彩,将他的生命吞噬殆尽。 间谍的身后,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竟如鬼魅般冒出了一名全身包裹着黑色甲胄的骑士,那冷酷的姿态如同死神。 “噗啊!” 一口鲜血喷出,混沌的黑暗立即同化了这名间谍的意识,继而归于虚无。 “你这混蛋——” 眼见同伴在自己的眼前被杀,另外一名间谍怒吼一声,稳住身形的同时后脚跟猛地发力,以卓越的反应速度贴身向前,手中的匕首倒持,凶悍地捅向那名黑色骑士没有甲胄防护的脖颈之处。 然而在匕首的锋刃切断黑色骑士的喉咙之前,后者便伸出漆黑的铁爪,将间谍持匕的手腕牢牢扣住,然后往与腕部关节相反的方向狠狠一掰。 骨节粉碎的恐怖声音令周围每个听到的人都眼皮一跳,那柄匕首也随之掉落,深陷入脚下的地板之中。 腕骨被蛮力拧碎的剧痛顿时令间谍的面孔扭曲起来,他的额头上淌出冷汗,却十分硬汉地没有发出惨叫,反而目光凶狠得如同恶狼,明显还有强烈的攻击欲望。 但黑色骑士手中造型怪异的长剑却先一步刺入了间谍的心脏,将后者所有的反击都瞬间瓦解。 生命的最后一秒,这名间谍看到了骑士黑色头盔下的冷峻面容,还有那一双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毫无感情的深渊之瞳,正漠然凝视着自己的死亡。 这场刺杀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前前后后连半分钟都不到,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地的时候,会议室内的诸多干部都不约而同望向了那名突然出现的黑色骑士,眼中尽是惊惧与忌惮之色。 众所周知,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的手下有一个特别行动小队,乃是他的王牌力量,其名为——死棘。 能够加入这个组织的成员,皆是尤利西斯的死忠,而且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的一流强者,就算是娜杰塔所领导的暗杀组织“夜袭”,与之相比也是远远不如的。 革命军本就是一个由多方力量混合而成的武装势力,其中身居高位的狠人也有不少,尤利西斯能够在四方觊觎的情况下脱颖而出,并且坐稳领袖的宝座,固然有他超然的人格魅力在发挥作用,“死棘”的震慑也是绝大因素之一。 而眼前的这名黑甲骑士,便是常年负责护卫尤利西斯安全的“死棘”成员之一,同时也是“死棘”这个组织的首领。 他被尤利西斯称作“黑骑士”,大家也就这样叫,至于他真正的名字,反而没有多少人去关心。 “哼,虽然有预感革命军内部不太干净,但没想到这群老鼠居然已经不声不响渗入到了领导层,能够操纵这种棋盘的幕后之人,数来数去,应该也只有帝国那位哈维尔·萨尔蒙多了吧?真是厉害的手段……” 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已然失去生机的两具尸体,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尤利西斯的内心其实是相当愤怒的,任谁在知道自家大本营被敌人渗透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心情。 “传我的命令,立即拘捕这二人所有的直系下属,这些人很有可能也是帝国派来的间谍,若是遇到反抗者,格杀勿论!另外调查清楚他们在革命军中的关系网,但凡发现与其来往密切的人,全部逮捕入狱,彻底调查清楚后再行发落!” 会议室内的干部们纷纷领命,他们也都知道现在尤利西斯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去质疑他的命令。 “等等,尤利西斯大人!” 艾萨克原本还沉浸在好友是帝国间谍的打击中,有些愣神,但当他听到尤利西斯的命令之后,立即就打了个激灵,站出来大声反驳。 “他们两人在身份暴露前已经坐上了革命军干部的位置,关系网的牵扯范围定然非常大,这种等级的大清洗肯定会连累到许多无辜的人。属下认为可以暂且将这件事情压下,在不做声张的情况下徐徐图之,这样造成的损害会更小……” 尤利西斯挥手打断了艾萨克的进言,并以一种莫名的目光注视了他几秒,然后露出奇怪的笑容。 “我想你大概没有理解我的话,艾萨克。”他轻声说,“我的意思是,你……也是即将被肃清的人员之一。” “哧!” 就在尤利西斯话语中最后几个字落下的瞬间,原本离艾萨克隔着一段距离的黑骑士忽然闪现在他的身侧,血还未干的怪异长剑以一种绝对无法闪避的速度贯穿了艾萨克的胸口。 这骤然发生的一幕让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会议室内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从喉口倒涌出来的鲜血顺着艾萨克的嘴角疯狂淌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目光中透着几分不可置信,艾萨克看着那个他曾经立誓要效忠的男人。 “为什么……?您应该知道的,我是不可能背叛您的啊……” 迎上艾萨克的目光,尤利西斯的眼中唯有冷酷无情,他用手指轻点着座椅上的扶手,慢悠悠地说:“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艾萨克,现在情况不同了……帝国不再是必须要讨伐的恶,革命军也不再占据着正义和大义名分,风向已经变得对我们不利了。正因为如此,革命军才必须要做出改变才行,要从最根本的信念上进行转变。” “你效忠于我,是因为我能带给你所期望的未来,但当那份未来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的时候,你的这份忠诚,就随时有可能演变为背叛。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静等这一切的发生,所以只能选择先行动手了……” “这一次的帝国间谍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不是吗?当然了,就算没有帝国搞出的这些事情,我也会另找机会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 他那银白面具下露出的微薄嘴唇微微向上挑起,优雅而又残酷,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所以啊,艾萨克……为了革命军的未来,也为了我的目的,就有劳你,或者说你们……去死吧。” 听完这些话,周围的干部们都不由得背脊生寒,额角淌出冷汗。 因为近年来革命军发展得相当平稳,这位领袖的行事风格也变得温和了一些,但尤利西斯当年为了稳固政权而展现出来的狠辣手段,这里的人可没有一个敢忘记。 除了个别十分崇拜尤利西斯的狂热分子,还有几个本就不是什么好货的家伙之外,某些干部已经开始担心了,尤其是先前公开支持艾萨克的那几人,脸色都变得格外惨白,不知道尤利西斯是不是也把他们列入了必杀名单。 艾萨克反手抓住刺入自己胸膛的剑刃,努力不让身体倒下,他的脑子因为血液的流失和言语的冲击而变得非常混乱,但仍然在艰难地运转着。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才想通了什么似的,嘴里发出嘲讽般的声音。 “我……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位英雄,但我想错了……” 他的声音嘶哑,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大量鲜血的涌出,但还是坚持用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凝视着尤利西斯。 “你只是……借由这乱世而生的……野心家啊……” “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说完这句话后,这位一生都在践行自身理想的斗士便彻底没了生息,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黑骑士沉默了一会儿,那双冷漠的眸子里似有轻微的叹息,随后又化作坚冰。 他将自己的兵刃从眼前这具慢慢失去温度的躯体里拔出,鲜血溅染在了他漆黑的甲胄上,艾萨克的尸体也随之直挺挺地倒下。 继帝都骚乱之后,革命军也迎来了一次久违的动荡。 在这次动荡中,一些人死了,一些人消失了,还有一些人莫名其妙被提拔,成为了领导层的干部之一。 有心人不难发现,革命军内部的氛围跟以前相比有了显著的变化,确切来说的话,就像是系着链子的疯狗和挣脱链子的疯狗,这样的差别。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前奏曲 帝国以西,无尽沙漠中最辽阔的绿洲,某个大规模集聚地。 “特使先生,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请坐吧。” 营地中心的大型帐篷内,格列高席地而坐,身前是一张大约膝盖高度的矮桌,他扬手示意了一下,十分客气地让风尘仆仆赶到此地的特使坐在自己对面,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如此态度是十分少见的,这充分表明了他对特使……或者说是对特使身后那人的重视。 格列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他的体格高大魁梧,浑身虬结的肌肉就像是钢铁堆砌而成,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感。 粗犷坚毅的面庞上有着如钢针一样竖起的络腮胡子,头顶上却是光秃秃一片,不过因为那一对凌厉凶悍的大刀眉,不仅没有丝毫滑稽感,反而令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威严重压。 特使恭敬地欠身一礼,依言上前,并按照当地的习俗盘腿坐下,但通过他略显僵硬的肢体表现,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这已经不是特使第一次面对格列高了,作为革命军派遣至西南异民族的使者,他的任务就是不断来往两地,并以一个传话人的身份,传达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的意志。 其实格列高对待这位特使的态度一直是极为和善的,想必整个沙漠民族都没几个人见过他们首领露出这种亲和力十足的表情,说出去指不定要吓倒一大群人。 然而纵使披上了羊皮,那种本质上的压迫感仍然令特使觉得分外不自在,他感觉眼前这男人就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虽然收敛了爪牙,但猛兽的嗜血性却是分毫不减,仿佛下一秒就会抡起手边的长柄战锤狠狠砸过来一样。 在特使落座后,站在一旁的侍女立即为他们斟上美酒。 格列高率先饮了一口,接着微微抬起眼帘,手里捏着酒杯,笑着说:“特使先生这次来访,应该有带来我期待的好消息吧?” “当然,”特使放下酒杯,从怀中取出一封卷筒状的羊皮纸,向前递出,“这是关于艾罗拉盆地归属的协议书,是由尤利西斯大人亲自拟定,只待革命军攻陷帝都,那片土地就归因斯塔龙一族所有。” 格列高接过羊皮纸,打开认真地观阅,确认内容毫无纰漏后方才舒了口气。在羊皮纸的右下方,有着“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这几个龙飞凤舞的文字。 他旋即拿起笔,也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格列高·因斯塔龙。 在帝国中常被谈及的西方异民族,其实是由多个沙漠族群集结起来的联合势力,其中公认实力最强的“因斯塔龙”一族,则是名至实归的领导者,深受诸多之人的信赖。 而格列高,便是“因斯塔龙”一脉的当代族长,也是这西方无尽沙漠中唯一的——王。 将手中的笔轻轻搁放在桌面上,格列高的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激动和感概的神色。 自从帝国始皇帝掠夺了先祖们赖以生存的艾罗拉盆地,并将他们驱逐至贫瘠的无尽沙漠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一千年。 这一千年来,他们的族群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这遍布黄沙和危险种的无尽沙漠中挣扎求生,为了那点可怜的资源和沙漠的土著们杀得血流成河,很长时间才安定下来,在这沙漠中慢慢繁衍生息。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人都已经适应了沙漠中的艰苦生活,但格列高偶尔还是会在睡梦中回忆起——他们,这些如今的沙漠之民,是来自一个名为“艾罗拉”的丰饶之地,在那个遥远的时代,他们也曾有过辉煌的日子。 所以当格列高被确立为族长继承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立志要收复遥远时代的家园,夺回昔日的荣光。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锻炼武艺、广积人望,同时还招兵买马、聚草屯粮,做了很多的努力。 但帝国实在是太强大了,就算是国力虚弱的现在,也仍然是老虎、是狮子,绝非他们这些沙漠之民所能单独抗衡。 在帝国西南肆虐一时的蛮族,还有北方大名鼎鼎的勇者王子——努马·塞卡,他们全都抗争过了,然后无一例外地失败了,获得了最为凄惨的下场,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他需要帮手,需要盟友。 早在几年前,格列高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判断,单独对抗帝国的军队,那是绝对的必死之局。 正因为如此,在革命军的使者最初找上自己的时候,格列高的内心是无比欣喜的,就如同在茫茫汪洋中徘徊时看到了指明方向的灯塔,他觅见了希望的光芒。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不断推进的交涉中,他理所当然向革命军提出了收回艾罗拉盆地这一曾经家园的要求,革命军内部似乎也针对此事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双方的使者来来往往数次……直到现在,革命军才正式作出了答复,表示答应格列高的条件,并让使者带来了协议书。 而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战争了。 格列高要做的,就是在西方战线拖住帝国一部分的主力军队,待到帝都被革命军攻陷之日,便是他达成多年来的夙愿之时。 端起酒杯再度与革命军特使碰了一下,格列高有些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和兴奋。 “我有预感,特使先生,这绝对会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 “我也这么认为,格列高大人。” - 帝国东部临海,宗教都市杰洛克。 多年以前,所谓的杰洛克还只是东部行省的一个很普通的小镇,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这座小镇被发现拥有丰富的地下资源,因此吸引了很多逐利而来的商团。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这里的生产经济获得了飞跃式的提升,近年来还因为安宁道将总部设立在此处,当地兴建了许多的宗教设施,目前已然成为了一座具有独特文化风格的巨大都市,在帝国中闻名遐迩。 教坛总部,夜晚。 安宁道教主沉默地目送革命军的特使离去,双眼微微眯着,儒雅的面庞上露出沉思之色,书房内除了他平稳的呼吸声外再无其它声音,寂静的环境中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沉思了大约两分钟,教主忽然轻声问了一句:“萨威明,你在吗?” “属下在。” 回应声响起不久,从房间书架背后的角落处当即走出一人,站到教主的书桌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教主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这是一个身穿朴素的灰黑色修道服的男人,有着一头乌黑的中长发,他的相貌堂堂,但脸部轮廓却显得十分消瘦,再加上苍白的皮肤,整体散发出一股灰暗阴郁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这特殊的特质,他的年龄让人有些猜不透,感觉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非要说上了三十,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教主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睛盯着桌面,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问:“伯利克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还是足不出户,每天都传唤进来不同的女教徒昼夜厮混,对外则宣称是净化仪式……”萨威明毫无保留地说。 教主的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温和儒雅的面庞上少见地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在奥内斯特大臣死后就一直是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多久可以活了,失去了奥内斯特大臣这个大靠山,帝国迟早都会清算他,不如趁着现在暂时被遗忘的机会,多享受一下剩余的日子。更何况……”萨威明顿了一下,又说,“伯利克平日里依仗教主您的纵容肆意妄为,在安宁道内部也结下了不少仇怨,以前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尽量避开他,但现在……可就没有那种好事了。” “革命军那边来了消息,武装起义的时机已至,已经没有必要在这个废物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教主说着,做了一个横切的手势,“今晚你就去他家,送他上路吧。” 伯利克是奥内斯特大臣安插在安宁道的间谍,这件事情教主早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别说是他,安宁道内部还有不少高层人员也都知情,被完全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伯利克一人罢了,偏偏这个白痴还以为自己的潜入工作做得到位,多次向奥内斯特邀功,也真叫人哭笑不得。 本来以伯利克的劣迹斑斑,是万万没有可能混到副教主这等位置的,但教主却需要这样的蠢人来帮他麻痹帝国,让当权者以为大局在握,也为安宁道的武装起义争取时间。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教主一直在暗中操纵棋盘,给伯利克提供了各种偶然和机遇,助他上位。 说实话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没有什么比一个猪队友更让人觉得头疼和郁闷的了。 但没办法,比起奥内斯特派来的另外几个间谍,这个男人可以说是最可控的存在了,反正要选,自然是选一个最蠢的比较合适。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奥内斯特大臣死了,与革命军的联盟顺利达成,安宁道的武装起义也准备就绪。 换句话说……伯利克,这碍眼的家伙已经没用了。 没用的东西,自然是要处理掉的。 “属下明白。”萨威明点头,接着又沉吟了一下,“那位负责保护伯利克的帝具使,教主大人想要如何处置?” “你说霍利马卡?”教主显然记得他的名字,“听说你与他有些私交,可以尝试说服一下,如果他能认清时势归顺于我,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遵命。” 萨威明沉声应下,又恭敬一礼,这才退出房间,走之前还不忘把房门轻轻合上。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阴郁气质仿佛多了一丝漆黑的色彩,变得危险起来,那双眼睛浑浊得像是从沉睡中苏醒的猛鬼。 “霍利马卡……希望你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与教主所说的不一样,他和霍利马卡不仅仅是有些私交这么简单,彼此间的关系可以说相当不错,算是萨威明少数的友人之一。 但这些琐事都无关紧要,教主大人的命令才是唯一重要的,如果霍利马卡敢不识时务地对自己摇头,萨威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砍下他的脑袋。 胆敢与教主大人作对的家伙,无一例外,全都是敌人。 昏黑的天空中又是一轮血色之月,这是天文学家们至今都无法解释的怪异天象,一年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月亮会被浸染成鲜红,所以有人调侃说天上的月亮就像是一位月经失调的妇女,经期毫无规律可言。 萨威明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并向着伯利克宅邸的方向默默进发。 今夜,将是染血之夜,亦是杀人之夜。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帝都朝议 数日之后,帝都。 “根据前线传来的战报,西方异民族的军队已经侵入到帝国境内,镇守长歌要塞的杰勒米·卡尔查斯中将正在率军抵抗,但那些沙漠之民明显是有备而来,情况不容乐观。” “与此同时,东方安宁道也煽动数量庞大的教众发动武装叛乱,海军中将伊西多·亚度尼斯率军前去镇压,尽管只是一些暴民,但负责指挥的将领似乎也是深谙兵法之人,再加上海军将士不擅陆战,因此镇压效果并不理想,目前战局陷入泥沼之中……” 大殿之内,一个多月前因内乱所造成的破坏已经修缮完毕,本就是相当古老的建筑物,趁着这个机会,建筑师在动工时还根据乔利的建议加入了一些近代的审美元素,虽然改动不多,但给人的整体印象却陡然一变,有种所有事物都焕然一新的感觉。 现在是朝会的时间,现任大臣乔利位于群臣之首,正一脸肃然地向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小皇帝汇报近期的战况。 消瘦的身躯像一棵老杨树那样挺得笔直,让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看上去格外硬朗,不过那花白眉毛下的双眸中却有着隐约可见的疲惫之色,清晰表明了他这些天并没怎么休息好。 虽然对战争的到来早有预感,但等到这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乔利仍然感到了措手不及。 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帝国现在尚处于复兴的起步阶段,整体国力连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恢复,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大规模战争,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话虽如此,真实情况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至少比之奥内斯特大臣暴政时期,还是要乐观不少的。 毕竟实打实的军事力量摆在这儿,有布德、哈维尔、艾斯德斯这三位“帝国最强”坐镇,就如同三根矗立于帝国中心的擎天之柱,无论是面临何等惨烈的战争,相信都能克服过去。 所以现在最应该担忧的问题,反而不是战争的结果,而是战争过程中所带来的内需消耗和军事破坏。 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次毁灭,这绝不是开玩笑,与天灾相对,人祸的威力也是分毫不弱的,这无疑会让帝国战后的重建工作变得愈发艰难。 在大殿内文官队列的另一边,相隔了大约五米远的位置,还站着十几位身披戎装的将士,这些人的军职最低都是万骑长级别,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除了一些大家都比较熟悉的老面孔之外,其余人都是在帝都内乱之后被破例提拔上来的,全是经过严格筛选,有真才实干的人。 因为考虑到即将要面临的战事,乔利早在昨日就特地通知了他们,让这些武官第二日前来上朝,大概是要在朝会中直接分配任务,然后前往不同的战线进行支援。 布德、哈维尔、艾斯德斯三人无一缺席,全部到场,其中阿罗文也规规矩矩地站在后排,竖耳听着乔利对当前战局的分析,毕竟事关战争,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人的生死,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 小皇帝认真听完乔利的报告后,也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小脸顿时紧绷起来,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慌张之意。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乔利跟他说过的一些话:身为皇帝之人,乃群臣之表率,无论是面临何等危机的事态,都要沉着冷静,并积极地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尽力运转着自己的大脑,小皇帝思忖了片刻,说:“无论是西方异民族还是安宁道,他们的行为都是在挑衅帝国的威严,因此,必须以最快速度平息这些骚乱,方能震慑其它的宵小之辈,让他们知道触怒帝国的下场。”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语言,又说:“所以朕认为,这次平乱的任务可以交给哈维尔和艾斯德斯两位将军,他们都是勇冠三军之人,同时也精通韬略,拥有多次参加战争的经验,定能胜任……众爱卿以为如何?” 言毕,小皇帝有些忐忑地看着下方的群臣,在治国方面,他一直以来都是依赖他人的意见,像这样以自己的意志提出看法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说错什么。 这样的改变,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的突破,也是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深刻反思的结果,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众多臣子乐见其成的发展。 大殿内安静了几秒,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认同和赞叹的声音,有些老臣感慨于小皇帝的改变,觉得看到了帝国未来的希望,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直合着双目像个沉睡雕塑似的布德此时也睁开了眼睛,那冷硬如铁石的坚毅面庞上,缓缓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陛下确实成长了,跟以前相比完全就是两个样子,先帝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吧……” “这都多亏了乔利先生,要是换个人来教导陛下,恐怕也不会有这么显著的效果。”哈维尔感叹说。 “是比以前出息了一些,应该是奥内斯特那件事让他受了不小的刺激。”艾斯德斯笑了笑,“不过比起现在,我倒觉得以前那个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更可爱一点。” 哈维尔看了她一眼,摇头说:“没有人会永远长不大,根据人生经历的不同,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谁也逃不掉。” “迟早有一天,曾经懵懂的孩子都会明白,温柔的世界只是假象,真实的人间其实并不美好,更多的是残酷和挣扎,他们必须明晓这一切,然后去面对,不然就活不下去。” 而这时,乔利抬手压下群臣杂乱的声音,正色说:“陛下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这确实是最为稳妥的解决之法……另外,东南方蛰伏的革命军虽然暂时还不见动向,但仍然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不过既然有大将军坐镇帝都,就算这些贼子有什么小动作,想来也是无需担忧的。” 得到了乔利的肯定,小皇帝显得很是振奋,欢声说:“哈维尔将军,还有艾斯德斯,你们可愿接受这次出征讨伐逆贼的任务?” 哈维尔向前迈出一步,抱拳坚定地说:“此事义不容辞,愿为陛下献上叛军头领的首级!” “请放心交给我吧,陛下。” 艾斯德斯也微微欠身,阴影下的面庞上露出期待的笑容,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诡谲的幽焰。 自从镇压了北方异民族的叛乱以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踏足过战场了,难得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只是希望这一次的敌人能有些本事,如果不是强大而危险的猎物,是不足以让她感到尽兴的。 “陛下,关于任务的分配问题,老臣认为可以由哈维尔将军负责镇压安宁道的暴民,而艾斯德斯将军则率军支援长歌要塞,讨伐西方异民族,除此之外,军队后勤也是重要的问题……” 随着乔利的发言,朝会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决定了大方向的战略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些具体问题的讨论,毕竟每一场战争的关联牵扯都极尽繁琐,武器军备、粮食草料、马匹战车、医疗救护……任何一项都会耗费数量庞大的军资,就算以整个国家的国力作为后援支撑,也免不了要伤筋动骨,自然是疏忽不得。 而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不少文臣武将也都踊跃发言,认真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使得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活跃起来。 哈维尔并没有参与进去,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也观察着。 确实改变了啊……皇帝也好,现在的朝廷也好,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死气沉沉、浑浑噩噩的感觉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令人心情愉悦的生机和朝气,就好像是度过了漫漫长的黑夜之后,终于迎来了初生的朝阳,金色的霞光一瞬间驱走所有阴霾,也让他的内心不由得溢满了喜悦和希望。 至今以来的努力全都没有白费,还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事情吗?这样的成功也带给了他更多的勇气和决心,使他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将心中的信念继续坚持和贯彻下去。 战争,要开始了。 然而光明的未来,也近在眼前。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征前夕 朝会结束后,群臣散去,哈维尔和艾斯德斯也结伴从宫殿离开,因为时间尚早,所以两人决定在回去之前顺便去商业街逛一逛。 阿罗文远远望了他们一眼,考虑到要是看不懂空气凑过去,被艾斯德斯抬手冻成冰雕的风险,还是没敢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一个人先回警备队了。 来到中心商业街后,周围的行人渐渐变多了,因为帝国减轻赋税的缘故,小商人群体也再度活跃了起来,街道两旁到处都是路边摊,商品形形色色,看到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就不由得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战争距离现实还很遥远似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民间之所以还未形成大范围的恐慌,只是因为帝国刻意封锁了战争爆发的消息,等再过一段日子,战争的气息彻底蔓延开的时候,就不会再有这种热闹的景象了。 哈维尔步伐不快不慢地走着,一片欣赏着街道两旁的风景,一边轻声说:“战争终于要开始了,接下来你将去长歌要塞,而我则去安宁道,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吧?” “怎么了,这充满惆怅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像你啊。”艾斯德斯唇角微微挑起,戏谑地说,“难道……你是舍不得跟我分开?” “我可没有那么矫情。”哈维尔看了她一眼,“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你这个抖S战斗女狂人,要是没有我在一旁看着,指不定就会随着性子搞出什么事情出来。” “不是我自夸,以帝国将军的角度来说,我可是非常称职的。”艾斯德斯说,“这些年也打了不少次硬仗,遇到的强敌众多,但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或许是这样,我不否认的将才,但是啊……”哈维尔说,“我也有听说过你特意释放那些斗争心强烈的俘虏,埋下未来战火的种子……这些事情,你可别想否认。”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应该在军中严令禁止传播了才对……”艾斯德斯愣了一下,接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撇了撇嘴,“虽然知道你在各方势力中都安插有自己的眼线,但没想到我的部队也不例外啊,你真是个讨厌人的家伙。” “这话轮得到你说吗?”哈维尔说,“那么,能给我一个保证吗?保证你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 “是是,我知道了……” “完全没有感受到诚意啊……算了。”哈维尔叹了口气,“看你这一脸兴奋的模样,就算我说得再多,恐怕你也不会听,与西方异民族的战争就这么让你期待?” “身为武人,热衷于战斗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艾斯德斯微微一笑,然后深深直视着哈维尔的眼睛,“虽然你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但难道你敢拍胸膛保证说,在听到战争来临的时候,你身体的血液没有一丁点燃烧的迹象?” 哈维尔张了张嘴,感觉被堵得说不出话了。 “对了,正好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再来一次久违的胜负对决吧?”艾斯德斯忽然提议说。 “你想要怎么比?”哈维尔问。 “很简单,就比比看我们谁能更快地镇压乱军。个人勇武只是这场比试的一部分,更重要的还是要看排兵布阵的本事……怎么样,你敢比吗?”艾斯德斯挑衅似的冲他扬了扬眉。 “你还真是争强好胜啊,就这么想压我一头?”哈维尔无奈一笑,随即说,“有何不敢?这场比试我接下了,需要加上赌注吗?” “赌注……嗯,暂时还没有想好,就先保留吧,等我赢了再说。”艾斯德斯说。 “我倒是已经想好了,要听听吗?”哈维尔说。 “哦?你说说看。” “等这次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就正式结婚吧……然后,艾斯德斯,我希望你能为我生个孩子。” 周围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反应了几秒钟,艾斯德斯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精致的俏脸上不由得升起了细微的霞红,但很快又发现不对,眉头一掀,神色不善地瞪着哈维尔。 “喂,你不会是想借这个理由让我在家带孩子吧?”她生气地说,“我可事先声明了,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想什么呢,你带孩子?哈哈……”哈维尔被她的脑洞逗笑了,“放心吧,没有这种可能的,我也不想孩子长大后跟你一样的性格,那简直就是噩梦。”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艾斯德斯露出和善的笑容,伸手轻抚在哈维尔的脸颊上。 “呃……咳咳。”哈维尔干咳两声,“那不重要……对了,我们或许可以先讨论一下将来孩子的名字……” “别想转移话题!” - 帝都警备队总部,会议室内。 跟艾斯德斯告别之后,哈维尔便立即回到警备队,然后召集了“猎鹰”全员。因为接下来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他必须做好出征前的部署才行。 “听阿罗文说,马上就要打仗了?”斯比娅用手指绞动着胸前的一缕发丝,有些不安地问。 “没错。”哈维尔点头,“陛下命令我镇压在帝国东部发动武装叛乱的安宁道,对手是一群暴动的教徒……而长歌要塞那边,则是由艾斯德斯率部前去支援。” “黑瞳也会和艾斯德斯将军一同出征吗?”威尔问。 “嗯……看艾斯德斯的意思,大概是想要用到帝具八房的能力,那个在战争中无疑会是一件大杀器。”哈维尔回答。 “这样啊……” “怎么了,威尔?在担心你的老婆吗?”阿罗文笑着调侃他。 “嗯……是有一点,毕竟黑瞳的身体那么弱。”威尔挠头说,“但就算我反对,大概也阻止不了她……副队长你不知道,黑瞳的脾气其实很倔的,她认定了的事情,我说什么都没用。” “不过这段时间黑瞳的身体已经好转了不少,只要在战场上能小心谨慎一些,应该也不会出问题……黑瞳她本来就很强,尤其是手持八房的时候。” 说到这里,威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看到威尔的反应,阿罗文啧啧出声:“我仿佛看到了你婚后妻管严的生活,真是一个可悲的男人呐。” “……副队长你完全没有立场说这话吧?”威尔用眼神瞄了一眼站在阿罗文身后的玛丽卡,无语地说。 “呃……你说得对。” 两位妻管严当即泪眼汪汪地握了握手,颇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说起黑瞳,那个叫多特雅的炼金术师呢?”斯比娅忽然问。 “她?”哈维尔想了想,“她治好了黑瞳的戒断反应后,我就依照承诺放她离开帝国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西方王国境内吧。” “那可是个沉迷于人体实验不能自拔的邪术师啊,就这么放过她真的好吗?”阿罗文说。 “承诺就是承诺,要是没有特殊的缘由,我并不打算违约。”哈维尔说,“而且,就算她还想继续做人体实验,那也不是我该管的事了,留给西方王国头疼去吧……当然,如果她以后还敢来帝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罗文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要如何处置多特雅,他其实并不关心,况且他本身也不是那种看到坏人坏事就一定要除恶殆尽的热血人士。 “那么,闲谈就到此为止了,现在开始说正事吧。”哈维尔用手指叩了叩桌面,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他。 “阿罗文,你写信通知安德烈,让他立即从西南军区调配两万人马前往东部战线,务必在正式跟安宁道开战前与第一部队合流。” “帝国需要的是压倒性的胜利,第一战必须打出威风,所以我们也不玩什么虚的,直接以绝对的战力差击垮他们!”哈维尔的声音沉着,却隐隐透着冷意,“一群暴民而已,只要失去了最初的锐气,也就只是一群待宰的牛羊罢了!” “我明白了。”阿罗文点头应下。 “玛丽卡、威尔、切尔茜,你们三人这一次也要随军出征。”哈维尔说,“玛丽卡你缺少领兵经验,所以就暂时在阿罗文身边当副手;威尔原本就是海军千人长,可以单独统领一支部队;至于切尔茜,你的能力应该会在作战时派上用场……都做好准备吧。” 玛丽卡淡淡地点了点头,对即将参与战争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动容之色。 倒是威尔显得有些激动,因为他的师傅——海军中将伊西多·亚度尼斯目前正在最前线和安宁道作战,趁着这一次出征的机会,兴许还能跟师傅见上一面,让他老人家看看自己这段时间的成长。 切尔茜则颇为感慨的样子,撑着下巴坐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斯比娅。”哈维尔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不必上战场,帝都治安的维持也需要一定的人手,警备队这边就交给你们把持了……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越是在战争时期,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就越是不会安分,不能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交给我吧,队长。”兰说。 但斯比娅却显然对不能随军出征感到有些耿耿于怀,嘟囔着说:“为什么我必须留在帝都啊?我也要上战场和你们一起战斗!”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就算加上你,也不会对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相反,由于你太过缺乏混战的经验,我或许还要分心顾虑你的安全,这样得不偿失……明白了吗,新兵?”哈维尔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哦……知道了。”斯比娅垂下脑袋,显得怏怏不乐。 看到斯比娅这个样子,哈维尔又心软了,但内心的决定却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动摇。 他是真的把斯比娅当作妹妹看待,希望这个女孩能过上正常、幸福的生活,所以才全力阻止她踏上战场。 成千上万人的厮杀,那跟警备队抓捕罪犯这样的小儿科完全不能一概而论,残酷得像是地狱,一旦接触了,就是一辈子的噩梦,永远也摆脱不掉。 “乔利先生已经老了,你是先生唯一的女儿,应该多陪陪他,不要像我一样……”哈维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换了一种劝说方式。 “嗯,我会的。”斯比娅的神情变得释然了一些。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任务 革命军总部。 娜杰塔在门口守卫的示意下,走进了革命军领袖所在的书房。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此时的心情却较之以往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换做几个月前,她或许还会感到些许的振奋,但到了现在,心中所思所想也唯有沉重一词所能描述。 没过多久,娜杰塔就在书房正中央的一张红木长桌后面,看到了正一脸专注地批阅桌边一叠厚厚文件的领袖——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 他依旧是那副金发锦袍、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姿态,娜杰塔从来没有见过他面具后的真实容貌,听说在革命军中知道这一秘密的,除了那位负责保护他的黑骑士外,便再无其他人。 很多人都在猜测尤利西斯隐藏自己容貌的真正原因,也因此延伸出了许多种说法。 有人说尤利西斯在曾经的一场大战中负了伤,被毁了容貌,所以才戴上面具遮掩;也有人说尤利西斯是因为脸长得太嫩,怕被人轻视,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增加神秘感和威严感;甚至还有人说,尤利西斯的真身是个女人,她脸上的面具其实是一件神奇的帝具,能够帮她隐瞒女性的身份…… 猜测林林总总,不一而论,但大都纯属瞎扯,根本没有借鉴的意义。 娜杰塔也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有资格成为革命军领袖的人,应该是胸怀雄才大略,为民众扬起战旗,并且能将他们指引向希望和胜利——这样的角色才对。 性别是男是女,或者两边都不沾,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问题,根本不重要。 娜杰塔原本以为尤利西斯就是这样一个符合她期望的理想式的英雄,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她对这位领袖有了很大的改观——从不好的方面。 在听到奥内斯特大臣倒台的消息后,娜杰塔当时是极度震惊且兴奋的,她没有想到哈维尔居然真的实现了他的诺言,在帝国内部扭转乾坤,相较起来,她至今为止所做的努力就像是傻瓜一样,全都是无用功。 自嘲之余,娜杰塔也如预期那样等来了帝国的招安令,原本以为这一切都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但也就在这时,尤利西斯终于撕下了他为民起义的英雄的伪装,彻底暴露出他的野心。 现在回想起来,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在尤利西斯的命令下,大部分反对与帝国开战的忠义之士都惨遭屠戮,能够幸存下来的人,要么就是还有利用价值,在恐吓和威胁面前选择了屈服,要么就是善于明哲保身,从一开始就远离了这场风波。 娜杰塔就属于后者,她曾经也在帝都跟奥内斯特大臣虚与委蛇,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所以没有去参和那些联名抗议之类的活动。 但是,当她目睹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仅仅因为某人出于私欲的理由,内心之中也不由得阵阵发冷。 这一次自己被传唤到此的原因,娜杰塔其实也在暗暗猜测,有可能只是普通的任务部署,也有可能是对自己态度的试探,甚至还有一种可能——连试探都不需要,尤利西斯已经打算对自己动手了。 从尤利西斯最近这一系列的雷霆手段来看,就算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娜杰塔也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这样的结论令她的心中充满愤怒,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浓浓的无力感——即便是知道了这一点,现在的她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来了?” 似乎是刚刚注意到娜杰塔的到来,尤利西斯放下纸笔,双手交叠搁在桌面上,挺直背脊,银白面具下的唇角勾勒出一丝微笑,这温和的态度与前几次见面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令娜杰塔紧绷的心脏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娜杰塔知道这只是假象,这个男人虽然在笑,但透过面具的眼孔却可以看到,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眸里全是淡漠,深沉如渊。 而且那位神出鬼没的黑骑士应该就隐藏在附近,只要尤利西斯稍微表现出一丁点想杀她的意思,娜杰塔就断然没有走出这间屋子的可能了。 尤利西斯身为革命军领袖,他的实力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没有人真正见过他出手。 但黑骑士就不一样了,他的战绩是一条血路杀出来的,脚下无数败者的亡骸奠定了他为人传颂的勇武。 娜杰塔曾与黑骑士有过一次短暂的照面,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但其中所感受到的压迫力和危险性,甚至让她想起了当初险些被哈维尔杀死时所面临的恐怖,黑骑士的强大可想而知。 “是的。”娜杰塔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才发问,“尤利西斯大人匆忙唤属下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嗯,确实如此。”尤利西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有些麻烦,但我认为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胜任。” “大人请说。” “是这样的……我打算派‘夜袭’往安宁道走一趟,并且执行一个重要任务。”尤利西斯说。 “安宁道?”娜杰塔皱眉。 “没错。”尤利西斯说,“据帝都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哈维尔·萨尔蒙多已经率军东征,为的就是镇压安宁道的武装起义,艾斯德斯也被派去了长歌要塞,那里有沙漠异民族等着她……现在帝国最具威胁的三人已经被分散开,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尤利西斯停顿了几秒,留给娜杰塔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继续说:“你们的任务就是支援和革命军达成盟约关系的安宁道,现在革命军的部队已经蓄势待发,不日便要攻入帝都,可不能让他们现在就倒下了……另外,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暗杀帝国军的帝具使,当然,如果能让哈维尔·萨尔蒙多也葬身在杰洛克之地,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属下明白了。”娜杰塔默然点头,迟疑片刻后,又说,“但是……以‘夜袭’目前的战力,恐怕是不能拿下哈维尔的,他……太强了。” 尤利西斯自然明白娜杰塔的顾虑,大约半年前,“夜袭”在帝都执行任务时曾遭遇了一次惨败,而那个挫败他们的人就是哈维尔·萨尔蒙多。 在那一战中,娜杰塔手下的帝具使几乎损失过半,连在革命军中颇有名气的布兰德也折损在那里,败得不可谓不惨痛,换作一般人,可能会出现心理阴影也说不定。 要让娜杰塔在人员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再和哈维尔干上一场,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而且从现实的角度来考虑,也不具备可行性。 不过这方面的问题,尤利西斯早就想过了,也拟定了相应的对策。 “放心,我会让两名‘死棘’成员暂时加入‘夜袭’,听你调度,有他们做帮手,你们这一次的行动应该会顺利不少。”尤利西斯说。 “这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娜杰塔是知道“死棘”的,那是一个跟“夜袭”同等性质的组织,成员一共七人,除了身为首领的黑骑士外,其他人都常年分散在世界各地执行机密任务,就在近期,因为和帝国开战在即,所有成员才被召集回到总部。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一件事。 早几年的时候,娜杰塔曾听布兰德谈起过,他说自己本来也是“死棘”的预备成员之一,但因为尤利西斯将人数限定为七人,所以最终才遗憾地被淘汰下来,转而加入“夜袭”。 过去在“夜袭”中也是最强者的布兰德,和“死棘”的那几个怪物相比,竟是连末席都排不上,仅从这一点就可以判断,能够加入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是一些何等可怕的家伙。 “既然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就下去准备动身吧。”尤利西斯下了逐客令。 “是。” 娜杰塔向后倒退两步,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书房,步伐微微有些急促,好像背后存在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复仇之火 在娜杰塔离开之后,书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尤利西斯坐在椅位上,下巴磕着手背,幽蓝色的眼瞳里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蓦地,有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就这么放过她真的好吗?这女人可跟那些懦夫不一样,威逼利诱那套不会管用,如果不能和我们一条心的话,还是在变成祸患之前杀掉比较好。” 书房一角,黑骑士的身形诡异地出现,他一身黑色甲胄,双手抱臂,同时倾斜身体,后背抵靠着墙壁,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只是没有被人注意到而已。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娜杰塔还有用处,杀掉她固然简单,却未免有些过于可惜了。”尤利西斯神色不变,对黑骑士的突然出现并不觉得意外,“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对付哈维尔·萨尔蒙多的一张好牌,得让她尽可能发挥作用才行……如果这女人死在了安宁道,或许能给哈维尔造成一定的打击,即便是没死,事后再处置她也为时未晚。” 黑骑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心中有明确的计划便好,我只是一个执行者,思考该如何去做……那是你的职责。” 他的语气说得随意,却是没有对尤利西斯表现出太多的敬意,似乎这二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等立场。 “这是自然,”像是并不在意黑骑士的态度,尤利西斯平静地说,“当初我拉你入伙的时候,就是这样承诺的,今后也会这么去做。” 他们二人的相遇相识,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此时并不需要深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利害冲突,且所期望的未来也通往同一条道路,这正是他们选择联手的原因。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空前的大战,想必整个帝国都会被卷入到战火之中,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黑骑士问,“要知道,那三位‘帝国最强’可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帝国有他们作为助力,难度不可谓不高。” 尤利西斯向后躺倒在椅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轻轻闭上双眼,却是没有对黑骑士的提问做出正面回应。 “昨晚我做了个梦……”他如梦呓般喃喃自语,“梦见革命军的部队攻破了帝都的城门,将那座城市踏于足下,帝国的皇帝也被推上了斩邢台,王朝颠覆……那真是一个愉快的梦境啊,让人有些舍不得醒来。” “这样啊……” 像是感叹了一句,黑骑士不再说话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尤利西斯又睁开了眼睛,对黑骑士说:“替我通知‘死棘’的所有成员,就说接下来会有一次大任务,让他们都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 “另外,前往安宁道的人选就决定是萨罗和迪拉克了。”尤利西斯说,“告诉他们,找机会接触一下那个名为塔兹米的少年,他是现任‘恶鬼缠身’的持有者,而且似乎已经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异变,是个潜力惊人的逸才……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能拉拢过来。” - “夜袭”的临时基地位于某个不知名的山谷之内,有一条小溪从中潺潺流淌而过,更外围则是茂盛繁密的森林植被,到了深夜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夜行性危险种的怪吼。 为了方便平时训练,基地选址在了黑风山脉外围,更接近中部的地段,称得上是危险重重。当初为了清空盘踞在附近的危险种,“夜袭”众人几乎是全员出动,费了极大的苦功才搞定这一切。 而在基地的训练场地上,此刻正有两道身影激烈地战至一处。 他们一边进行着高速移动,手中的兵刃也在身形交错间重重撞击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噪音和炫目的火花,场地中不断有沙尘在奔腾中肆意扬起,又在双方交击所造成的狂暴劲风下骤然消散。 某一刻,塔兹米猛然架起钝刀,一只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抵着刀面,身体的重心也迅速下沉,面对须佐之男全力砸下的长柄锤,竟是选择了不闪不避的硬抗。 “铛!” 难以形容的高亢轰鸣,尖锐的音波宛如暴风一样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吹得草木伏倒,连一楼落地窗的玻璃都迸发出裂纹,几百米外森林中的鸟儿也都因为受惊而纷纷扑腾而起,伴随着阵阵鸣啼。 如果是在半年前,硬吃下这一招的塔兹米肯定会无力招架,像个破布口袋一样被打飞出去,然后直接丧失战斗能力——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自从在帝都一战中和恶鬼缠身完成融合之后,可能是因为龙化的影响,塔兹米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表现出强化的趋势,再加上在某种信念的驱使下,他这半年来几乎是发了疯一样地锻炼自己。 论起战斗力,他早已跟曾经的菜鸟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了。 所以此时此刻,和须佐之男正面冲撞的结果,也仅仅只是令塔兹米脚下的地面再度深陷进去一些,在周围迸发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而须佐之男却因为强大的反震力被迫向后弹射开,手中的长柄锤也随之上扬至空中。 看准了须佐之男空门大开的机会,塔兹米微微弯曲双腿,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瞬间爆射至须佐之男的身前,同时紧握手中银白色的钝刀。 他清秀的面容上此时充斥着坚毅和冷厉之色,深棕色的碎发也随风散乱,那只有着诡异血红十字的左眼更是猛然乍现出强烈的煞气。 只一刹那,两人便交错而过,待到塔兹米站定转身之时,须佐之男的左下腹已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刀痕,伤口极深,几乎横贯了他半截身体——但并没有出血,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伤势对拥有不死之身的须佐之男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只消一个呼吸,腹部的裂口就随着破碎的衣服一起恢复如初,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须佐之男垂下头看了一眼刚才被伤到的部位,随即对塔兹米投以赞许的眼神。 “干得不错,塔兹米。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打中我了,现在即便是不使用恶鬼缠身,你也拥有了与我正面对战的实力。” “多谢您的指教,须先生!”塔兹米大声说。 “那么,继续下一回合吧。”须佐之男重新摆好了架势。 “是!” 就在塔兹米和须佐之男进行战斗训练的时候,训练场外围的看台上,赤瞳和玛茵正站在一起默默观战,偶尔也轻声交谈几句。 “塔兹米变得越来越强了,要是布兰德能够见证他的成长,一定会非常欣慰吧。”赤瞳感叹说。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男友。”玛茵傲娇地哼了一声。 自“夜袭”从帝都撤回革命军总部的这一段日子以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塔兹米和玛茵的关系开始迅速升温,就在最近,终于正式发展成为了恋人。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了,你和塔兹米……到底是谁先告白的?”赤瞳好奇地问。 闻言,玛茵的脸蛋顿时就是一红,顾左右而言他:“这这这——这种事情完全无关紧要吧!” “原来如此,”看到这再明显不过的反应,赤瞳意外地说,“没想到玛茵你居然是这么主动的类型啊。” “啰嗦!” 赤瞳笑了笑,又看向训练场内挥汗如雨的塔兹米,说:“塔兹米他真的很努力啊,从加入‘夜袭’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 “嗯,”玛茵点了点头,情绪却微微有些低落,“就是有些努力过头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总是一味地加大训练量,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 “担心吗?”赤瞳问。 “他是个笨蛋嘛。”玛茵幽幽地说,“明明心里装着很多事情,但无论再难受也不肯向我倾诉,特别喜欢逞强……不过,就算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也多少可以猜到一些。” “布兰德……还有大家的死对塔兹米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一直都像被驱赶着一样,不顾一切地想要去追赶那个人……我担心再这样下去的话,最先撑不住的会是他自己。” 赤瞳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说:“在恶鬼缠身发生异变以后,Boss已经言明禁止,不允许塔兹米再随意使用帝具。但是……有一次我偶然发现,塔兹米竟然独自前往黑风山脉的更深处,并在那里偷偷练习着恶鬼缠身的使用。” “或许对他来说,使用恶鬼缠身的力量纵然会令他离死亡更近,甚至沦为怪物,但只要这力量可以使他变强,强到打败远在帝都的那个人,那么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玛茵闻言,脸上的担忧愈甚,甚至眼圈都开始微微发红。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尖细刺耳的长叫声,下方的众人皆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有着宽大肉翼的深蓝色生物正缓缓从高空中降落,那是革命军饲养的特级危险种——艾尔蒙达。 “应该是Boss回来了,她今天被领袖单独叫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赤瞳说。 过了一会儿,当艾尔蒙达在训练场中央着陆之后,娜杰塔当即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她看着聚拢过来的四人,郑重地说:“有重要任务,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去杰洛克。” “杰洛克?安宁道教坛总部?去那个地方干什么?”玛茵问。 “帝国与安宁道之间的战争打响了,领袖打算让‘夜袭’前去支援革命军的盟友,同时在我们最擅长的领域,尽可能暗杀帝国的高级将领。”娜杰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慎重,“另外……据可靠消息,帝国一方负责领军的人,是哈维尔·萨尔蒙多。” 听到这个久违却又熟悉的名字,周围顿时安静了片刻,然后众人神色各异。 须佐之男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模样,玛茵则紧了紧自己的胸口,脸色泛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赤瞳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低垂着视线,赤红色的眼眸里若有所思。 塔兹米乍然听到哈维尔的名字,神色愣然了几秒,紧接着,从胸中奔涌出来的强烈情绪立即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染上煞气。 一团复仇之火,正在他的胸膛中熊熊燃烧。 他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太久了。 这半年来,他不惜一切地变强,只是为了不再体会那种无力到绝望的痛苦,为了替惨死在哈维尔手中的同伴报仇雪恨,也是为了与曾经软弱无能的自己划清界线。 等着吧,哈维尔·萨尔蒙多。 塔兹米暗暗想到,那双异色瞳孔里透露出极致的恨意。 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然后,用你的血,来祭奠大哥的魂灵!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虎口关 帝国历1025年,春。 突如其来的战争造访了帝国。 东方安宁道以宗教为名发动武装起义,转眼间就率领一众教徒控制了以杰洛克为首的东部行省的大半区域,甚至还有向帝都挺进的趋势。 面对安宁道教众军的疯狂进攻,帝国东方的诸多城市尽皆陷落,而掌管一地的太守们要么壮烈赴死,要么屈膝投诚,地方警备队的武装力量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抵抗。 能够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站稳脚跟的,整个东部行省,也只有海军基地罗斯托克。 帝国的成名中将——伊西多·亚度尼斯正率军奋战在最前线,现在和教众军互有胜负,战况陷入了僵持之中。 另一边,原本栖息在无尽沙漠的西方异民族也大举兴兵,进犯长歌要塞。 西部总督杰勒米·卡尔查斯中将亲临前线坐镇,甚至还打算反攻,但他却低估了这些自小就生活在艰苦环境中的沙漠之民的凶悍,首战便以惨败告终,他自己更是差点被一个使大锤的光头恶汉砸成肉屑,亏得手下的护卫拼死援助,才以折损三分之二人马的代价退守回长歌要塞。 这一战打得西部军团士气低迷,而沙漠之民也在一场大胜之后变得气焰更加嚣张,雄踞帝国千年的长歌要塞已然隐隐有陷落之险。 面对这样的危机局面,帝都方面很快就拟出对策,派出了在国内享有“最强”之名的哈维尔和艾斯德斯这两位无双强将,分别领兵支援东西战线,仅余下大将军布德和他麾下的近卫军团镇守帝都,意在警戒盘踞在帝国东南,此时意向不明的革命军。 时代的浪潮袭来,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就在这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幕上演之时,哈维尔·萨尔蒙多已经率先踏入了属于他的战场之上。 - 眼前是雄伟壮丽的城关,高达三十米的厚重城墙沉淀着累积千年的历史韵味,城墙上人影重重,都是些手持明晃晃武器的兵士,他们的队列站得不甚整齐,偶尔还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显然军队纪律并不严明。 在城关最上方的桅杆之上,此时正飘扬着一面白色底纹、绣着赤红十字的鲜明旗帜,那是安宁道宗教的教徽,现在是他们的圣旗,彰显着这座城关目前的归属。 城关之下,距离城门中央大约五百米的地方,从帝都和西南军区到来的五万雄兵汇聚成黑色的洪流,宏大的军容壮观无比,与城关之上的教徒们遥遥相对,不少人摩拳擦掌,似是对接下来的战斗有些迫不及待了。 浓烈的铁血气息在紧张的氛围中迅速蔓延。 身穿一袭规整的军服,哈维尔骑着战马坐镇于军阵后方,统领全局。 他昂首仰望着眼前的雄关,脑海中回忆起帝国建国千年来流传的以此地为舞台的英雄故事,心生神往的同时也不由得微微感慨。 哈维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率兵攻打这里,人生还真是世事无常。 自从他挥师东征,并以宗教都市杰洛克为最终的战略目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东进的过程中,他与安宁道的教众军打响了多次战役,规模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都是哈维尔取得了最后胜利。 正如哈维尔所预料的那样,这群由信徒或是暴民组建起来的军队,并不具备和正规军匹敌的战斗力,他们或许人数众多、规模庞大,但若是与以勇猛和团结著称的西南军为对手,则无疑是一盘散沙,每每冲突爆发不到半个小时,教众军的战线就会全面崩溃。 就这样一直持续着连胜,西南军的士气愈发高昂,哈维尔同时也将安宁道所控制的城市一一拿下,慢慢蚕食他们的地盘,并一步步将教众军逼至杰洛克最后的屏障之地——也就是眼前的虎口关。 这座关口坐落于两条山脉山隘的交界处,有着天然的地利,并且墙高城厚,绝然不易突破,是足以媲美钢铁要塞的大型防御工事,在整个东部战场上也占据着重大的战略意义。 只要哈维尔攻占了虎口关,前方通往杰洛克的道路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甚至还能与海军基地罗斯托克遥遥相望,形成毫无缝隙的包围网,将安宁道的势力彻底封锁在特定的范围之内。 形式一片大好,当然,前提是哈维尔在这一次的对阵中仍能取得胜利。 从军事的角度来思考,哈维尔必须得承认,这座城关确实不好打,即便是骁勇善战如西南军,想要不付出一定代价就拿下这里,也是绝无可能的。 “唳!” 就在哈维尔陷入沉思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鹰啼,紧接着,一只有着浅灰色翎羽的雀鹰便从天而降,扑腾扑腾落在了他的右肩上。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哈维尔偏过头,注视着肩膀上的雀鹰,轻声问了一句,看他的神情和口气,就好像是在跟眼前这个鸟类说话一样——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在上面看到了疑是反叛军指挥官的人,他就在城墙中央的巨型城防炮后面,穿着一身安宁道的修道服,非常惹眼。”那只雀鹰居然口吐人言,“另外,指挥官的身边还有一个负责护卫他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长镰刀,我认为那应该是一名帝具使。” 哈维尔点点头,在心里记下这些特征,同时下意识摸了摸雀鹰背后乌亮顺滑的翎羽,说:“幸苦了,切尔茜,这些情报一定会派上用场……不过在那之前,这里马上就会爆发混战,你自己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吧。” 很显然,这只雀鹰是切尔茜使用帝具之力变化而成的。 变身自在·盖亚粉底,能让使用者变身成为任何生物的能力,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无疑比战斗型帝具的作用更大。 就比如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哈维尔就充分发挥了盖亚粉底的特性,让切尔茜变身为在所有鸟类中也拥有绝佳视力的雀鹰,作为斥候在高空中侦查敌情,并向他汇报。 所以哈维尔每每都能料敌先机,并以轻微的代价取得胜利,这其中切尔茜的功劳是极大的。 感受到哈维尔的指尖在身上滑动,就好像被直接触摸裸露的肌肤一样,切尔茜猛地打了个激灵,然后生气地用尖喙啄了一下哈维尔的脸颊,以示不满。 接着她用力拍打着翅膀,迅速冲上高天。 “哼,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听着少女远远传来的嗔怒声音,哈维尔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但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雄踞的虎口关,那抹笑意也最终变成了彻骨的冷意。 他扬起右手,一口气息沉入腹海,随后,身处这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兵都听到了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众将士听令,准备进攻!”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攻坚战 听到哈维尔的命令,早就憋着一口气的西南军士们纷纷精神一震,几乎同时举起手中的兵刃发出战吼之声,战场上一时间刀光如林。 即便是相隔五百米的距离,城墙上的教众军也清晰感受到了这支军队狂热的战意,那是由无数胜利累积起来的不败之军势,纵然只是远远看着,也足以令这些半吊子的士兵感到心悸和恐慌。 城关之下,位于西南军最靠前方阵的士兵们属于冲锋的第一序列,他们一只手举着半人高的盾牌,这是为了防御城墙上弓箭手所射出的箭矢,另一只手则紧握着刀剑,一旦突破敌军的攻势,接下来就是刀刀见血的白刃战。 在前军的两侧还有正后方,攻城木、云梯车、投石车这些攻城器械都已经准备就绪,强烈的杀气在这支百战雄师中凝聚,铅灰色天空上的积云仿佛也被这股杀气所影响,慢慢地旋转汇聚,最终形成了一片范围庞大、翻滚着的螺旋状云层,螺旋中心似是氤氲着血色光芒。 “全军出击!” “杀啊啊啊——!” 随着哈维尔一声怒喝,虎口关之战正式打响,战场上瞬时杀声震天,所有人都仿佛被这残酷而浓烈的氛围感染,眼睛里蒙上了一片血色。 在开战后,西南军立即展开了最猛烈的进攻,数十辆云梯车被一群人推向城墙,战士们踏着云梯向上攀登,攻城木一次又一次地轰击钢铁铸成的城门,还有整排的投石车在操手的控制下不断进行投射,掷出巨石,轰炸在城墙之上,给教众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哈维尔坐镇后方,在传令官的配合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指挥,前军的几支部队皆在各自被分配的位置上激烈厮杀,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战士浴血倒下,但剩下的人却无一退缩,继续跟上。 后置军队一刻也不放松地紧盯着城关的战况,只要前方的战友表现出无力支撑的疲态,他们就会立即接替上去,以这样轮番厮杀的方式打开局面。 然而教众军虽勇武不足,却也占据着守城的天然优势,居高临下地输出箭矢,再加上十几门城防炮的大范围火力轰炸,即便是以西南军的骁勇,也一时无法弥补这些劣势,战况不可避免地陷入拉锯战中,而僵持的代价就是己方伤亡不断加重。 战斗至此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看到这里,哈维尔皱下眉头,知道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自古以来,攻坚战都是战损比例最高的战役,至少也是一比三起步,敌一我三。 尤其是虎口关这样的险要之地,西南军单兵素质和团战经验的优势根本无法得到充分的发挥,就这样一场硬仗打下来,即便能够攻克虎口关,所造成的损失也是哈维尔绝对不愿承受的。 更何况安宁道的主城杰洛克才是这次出征的最终决战之地,先一步把自己手下的精锐部队折损于此,这在哈维尔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哈维尔立即将阿罗文传唤过来,并把战场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他,自己则亲率一支总计二十余人的小分队,向五百米外已然化作炼狱的虎口关发起冲锋。 这是一支特战部队,其中的每个人都是哈维尔在西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力战士,选拔时尤其注重单兵素质,淘汰率高得吓人,因此入围人员的战力完全能够得到保证。 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在战场上执行那些危险性超高,并且需要强大武力做支撑的特殊任务。 稍微值得一提的,是跟在哈维尔身后半步,一名穿戴着全覆式漆黑甲胄的战士,那是装备了帝具“贵族战车”的威尔。 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哈维尔将他任命为特战部队的队长,毕竟考虑到“贵族战车”的特性,确实很适合用来冲锋陷阵,让他坐镇后方实在是可惜了,而且威尔似乎也不擅长指挥大规模的集团战斗。 转瞬之间,这次特战部队已经径直冲出三百米多米的距离,视力较为优秀一些的,甚至可以从这里看清虎口关上的惨烈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记住,冲上城墙后,优先破坏那十几门城防炮!” 耳畔尽是炮火轰鸣和怒吼喊杀的声音,令哈维尔不得不高声说话来传达命令,他身后的战士们默然点头,将自己的任务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城关上忽然射出一排排暴雨般的箭矢,向特战部队迎头冲下。 哈维尔面色不变,磅礴的风暴之力在他的周身迅速汇聚,并随着他大手一挥,漫天射来的箭雨便宛如被一道风墙横推过去,顿时七零八落地散作一地。 上方的指挥官显然也注意到了哈维尔的冲袭,当即下令调转几门城防炮的方向,将炮口对准了以哈维尔为首的特战部队,随后炮轰如雷。 然而哈维尔只是抬眼一阵扫视,稍稍确定方位之后,就挥手斩出数道风刃,炮弹在空中行至一半便被劈成两截,半空中顿时产生了一系列的连续爆炸,如果现在是夜晚,或许还是一番足以留在记忆深处的奇景。 浓浓的烟幕和粉尘随着爆炸瞬间弥漫开来,令炮手们完全辨不清敌人的位置。 趁着这个机会,哈维尔终于带领着特战部队冲至城墙之下。 下一秒,只见哈维尔眼神一凝,瞳孔中忽然亮起璀璨的青光,随后向上摊出双掌,好像在托起什么不可见的事物。 紧接着,除了哈维尔和威尔之外的所有战士,都感觉到身下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风力,将他们整个人都吹向了空中。 不过这些战士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并不慌张,更不去强行抵抗这股风力,任由着狂风卷起他们的躯体,等到风息终于消散无迹的时候,他们的双腿已然站立在了虎口关的城墙之上。 看到这些以诡异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特战队战士,教众军的教徒们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但身经百战的特战队员们可不会给他们平静下来的时间,立即拔出腰间的刀剑,如同狼入羊群般冲进这些教徒的队列里,大肆砍杀起来。 不一会儿,仍旧带着余温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城头,在城墙下奋战的西南军顿感压力大减,于是战斗得更加卖力,气势如虹。 个别墙口已经阻止不了云梯登城,一些西南军战士找准机会,直接跃上了城头,随即和教众军的教徒们展开血光四射的白刃战。 当然,被送上城头的特战队战士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们一边在城墙上纵横穿杀,一边不断向城防炮的所在地接近,其中有几个运气比较好的战士正巧被安置在了几门城防炮的附近,三两下砍翻周围的教徒之后,就直接将城防炮破坏掉。 确认手下们已经全部被送达墙头后,哈维尔自己也一跃而起,在跃至最高处时,背后忽地展开风之羽翼,身形再度拔高,眨眼间便冲过城关,从高处俯视下面的战场。 威尔因为那一身全覆式铠甲的重量,送上来会比较费力,所以哈维尔没去管他,威尔也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以“贵族战车”那强悍到令人嗔目结舌的机动力,区区三十米高的城墙,也就是一跃而过的事,完全不足以形成地形上的阻碍。 ------------ 第一百六十章 萨威明 依照事先从切尔茜那里得来的情报,哈维尔直接飞往虎口关城墙的中心处,那里安置着一门巨型城防炮,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狰狞的怪兽,比一般型号的城防炮足足大了两倍,所产生的威力也至少能增幅两倍以上。 一道天青色的华光从高空中直坠而下,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哈维尔的双腿坚实地踩踏在炮台之上,坠落时所爆发出的风压将周围的炮手们生生震飞,有的甚至摔下城墙,被城墙下浩大的军流践踏得粉身碎骨。 “轰!” 毫不犹豫,哈维尔抡起手中沉重的骑枪,像是在挥舞狼牙棒一样轰然砸下,所造成的冲击波让整座城关都抖了一抖,巨型城防炮这样的大杀器在哈维尔这一砸之下彻底成了废铁。 做完这一切之后,哈维尔的视线微微偏转,在周围搜索着想要找寻的目标,没过多久,他就在右前方三十米外看到了切尔茜所说的那个疑是叛乱军指挥官的高级将领。 那是一个身材略显消瘦的男子,虽是在乱军之中,却仍然穿着一身朴素的灰黑色修道服,比起军队指挥官,更像是一位在死者葬礼上主持仪式的神父,难怪切尔茜说他惹眼。他的皮肤有些苍白,表情不苟言笑,有着一股阴郁的气质,让人看不分明他的真实年龄。 在指挥官的身侧,还站着一个手持长镰刀武器,嘴里叼着点燃的雪茄烟,戴着太阳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身红白搭配的西装革履,竟是被他穿出了几分野性的味道。此时他的目光停在哈维尔身上,显得有几分惊疑不定,大概是被哈维尔霸气的出场给震慑住了。 “你就是反叛军的指挥官?” 看着站在那边,对于他的出现表现得镇定沉着的消瘦男子,哈维尔问了一句,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哈维尔显然也不需要对方的回应,直接提起骑枪、踏着均匀的步伐向前方迈去。 周围不断有教众军的队伍冲上来想要截杀他,但所有进入哈维尔周围三米内的教徒,都会立即被沉重的骑枪扫飞,然后在惨叫声中化作人形炮弹冲溃后方的队列,最后跌下城墙。 就像是农夫在田地里一茬一茬地割麦子,或者说家中佣人用扫帚清扫堆积在地上的垃圾一样,挡在哈维尔面前的家伙无外乎都是这个下场,谁都不能阻拦他的步伐哪怕一分一秒,保持着这样的节奏,哈维尔很快就趋近至那个指挥官的近前。 “喂喂,萨威明……这家伙怎么看都很不妙吧?” 看着眼前大杀四方的年轻人,霍利马卡感觉这就是一台效率夸张的绞肉机,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隐约猜到了这悍勇之人的真实身份。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别留手,我们一起上!” 萨威明坚毅的面庞上露出凝重之色,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双手握住剑柄,将剑身抬高到齐眉的地方,马步下沉,做出一个端正的持剑式。 “好嘞!” 虽然切实感受到了哈维尔的强大,但霍利马卡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抡起大镰刀就是一个飞跃,如同一只捕食猎物的苍鹰,迅猛无比地向哈维尔的脑袋劈斩下去。 然而在镰刀的锋刃距离哈维尔还有五米远的时候,旁边忽然冲出一名浑身漆黑装甲的战士,一个膝撞毫不留情地在半空中袭中霍利马卡的胸口,瞬间将他击出五十米开外,狠狠撞在了对面高耸的瞭望塔上,墙体顿时被撞出一圈辐射状的裂纹,他嘴里含着的雪茄烟也在刚才的冲击中不知飞落向了何处。 因为前冲惯性的缘故,黑甲战士还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脚下的砖石地面在剧烈的摩擦中留下了两道深刻的辙痕——来人正是威尔。 “呸!” 从瞭望塔上掉落下来的霍利马卡半跪在地,膝盖和地面接触的瞬间迸发出砰的沉重之音,连砖石都龟裂出缝隙。他张嘴将一口血沫吐在地上,用长镰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躯体,随即恶狠狠地盯着移动至他身前的威尔,说:“臭小子,突然冒出来偷袭你可真是不讲究!可别想那么轻易就死了,本大爷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都放干,让你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光会说算什么本事?办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 威尔端起架势,包裹着黑色装甲的手掌骤然一握,发出钢铁般拢合的声音,他的双腿微微向下一沉,然后踏裂地面向霍利马卡爆冲过去,铁拳破开空气径直轰向对方的脑袋,霍利马卡也大吼一声挥舞着长镰迎击,镰刀的锋刃上流淌着血一般的色泽。 “轰!” 就像是突然间炸响的天雷地火,两人的对攻仅仅是冲击余波都足够恐怖,稍微靠近一些的教徒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被直接震翻在地,帝具使之间的战斗绝非普通人可以介入。 哈维尔往威尔那边看了一眼,随即也就不再关注。 威尔的实力在“猎鹰”中虽然算不得顶尖,但那一身武艺也早已是大乘水准,哈维尔是认可他的本领的。 再加上或许是阿罗文、玛丽卡的存在给了他不少的刺激,威尔在帝都的那段日子可谓是卯足了劲在修炼,经常在工作之余找哈维尔指教,尽管总是被打得惨兮兮的,但成效还是有的,陷入实力瓶颈的威尔目前仍以一种不太明显的速度在慢慢变强。 所以,哈维尔对威尔很放心,寻常的帝具使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也就在哈维尔转移注意力的一刹那,对面默不作声审视他的萨威明忽然一个瞬步欺身上来,手臂挥动,凛冽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条森白的直线,乍现的寒光迅捷地抹向哈维尔的咽喉所在。 “锵!” 长剑的迅猛斩击被哈维尔抬手用枪柄隔住,碰撞的那一瞬间火星四溢,映照在哈维尔冷漠的眸子里,他的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个刀刻般的弧度,说:“你就这么急着去死吗?” 萨威明并不答话,一击无效后果断抽剑后撤,以毫厘之差躲过了哈维尔紧随而至的横扫,迎面吹来的劲风将他的头发向后掀扬而起。 随后他重整态势,手中的长剑以超高的频率接连斩出,如同连绵不绝的风暴之息,欲要将眼前之敌吞噬殆尽。 而面对这暴风一样的攻势,哈维尔扎稳马步,骑枪如龙蛇般翻腾游走,或格挡或反制,像是在狂风中扎根于地的大树般岿然不动。 两人之间的枪剑交锋激起一阵阵狂暴的声波和气浪,仿如这人世间最为激烈高亢的战鼓之音,哈维尔颇为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实力之强,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萨威明的剑很快,快到能够完全跟上哈维尔的战斗节奏,而且每一剑都相当的沉重,难以想象他那消瘦的身躯为什么能爆发出这种程度的力量。 以哈维尔眼力来判断,萨威明的整体实力仅比阿罗文弱上少许,和玛丽卡相较则能做到平分秋色,这已经是足以威胁到他的等级了。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哈维尔的眼中突然乍起寒芒,随后持枪的右臂用力一甩,直接荡开萨威明向他猛刺而来的长剑,前者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向空中扬起,身形暴退。 哈维尔趁机发动帝具,他的左臂向前伸出,并将掌心对准前方,随后风元素如潮汐般涌动,瞬间凝聚出二十几道风刃向萨威明射杀过去。 萨威明眉毛一竖,由双手持剑改为单手持剑,他的手臂以难以看清的频率飞速震颤,在身前舞出一团银白色的交织光影,将激射而来的风刃接连斩落。 但由于应对得仓促,萨威明还是被这一连串的风刃攻击击中了三下。 一枚风刃划破他的左脸颊,一枚风刃割伤他右边的大腿,最后一枚甚是严重,直接从他的腹部穿入,再从后腰透出,鲜血如井泉般从他的前后两侧喷涌而出,煞是骇人。 但哈维尔的攻击并没有结束,只见他迅速攥紧左拳,身形爆冲,手臂关节向后猛一拉伸,狠狠击打向萨威明的下颚。 萨威明连忙曲臂防御,在嘭的一声击响之后,整整向后滑出二十多米才堪堪停下,他用于防御的左臂不自然地弯曲下垂着,手肘处甚至突出一截带血的白骨,竟是被一拳打得手骨尽碎。 “胜负已定。”哈维尔冷声说。 但在下一刻,出乎他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萨威明身上忽然冒出了大量白烟,白烟中散发着似乎能灼伤皮肤的滚烫热量,而源头就是他先前的受创之处。 紧接着,无论是萨威明的侧脸、大腿、腹部,还是他被打断的左臂,都在以恐怖的速度开始不断修复,伤口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之声。 等到白烟散尽,前前后后也仅过了数秒时间,他身上的伤势已然消失不见,连断臂都能活动如初,只有那修道服上的破口和血迹还在默默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时机已至 有那么一瞬间,哈维尔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男人和“夜袭”的须佐之男一样是个帝具人类,如此恐怖的恢复速度令他不得不有了这种猜想,但随后,哈维尔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推论。 帝都生物的自我恢复和人类的自我恢复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例如须佐之男,他的本体就是那块核心,外面的躯壳与其说是肉体,倒不如说是某种不知名物质构成的承载容器,所以无论哈维尔把他分割成多少块,只要核心没被破坏,他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如初,连衣服都不会出现丝毫破损——毕竟连这衣服,严格说来都只是容器的一部分。 但萨威明显然无法做到和须佐之男相同的事情,他身上破损的修道服和沾染其上的血迹都能说明这一点。 这样想来,萨威明应该是属于和雷欧奈类似的情况,身上装备着一件能够增强治愈能力的不明帝具。 而且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的治愈能力显然比雷欧奈要高出不止一个层级,说是瞬间恢复也不为过,完全可以将他当成一个生物型帝具来对待。 说句实话,哈维尔并不喜欢和这样的敌人对战。 原因无它,这类人的弱点太少,想要击败他们就必须使用针对性强的手段,一般意义上的战斗方式效果大都不甚明显。 纵观过去的经历,无论是须佐之男,还是Dr.时尚制造出来的那个人形兵器,都让哈维尔陷入过类似的苦战,战胜他们也多少费了一番气力。 在相互的对峙中,哈维尔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萨威明,想要找出那件不知名帝具的所在。 很快哈维尔就有了发现——在萨威明的脖颈处,戴着一个黑铁色的金属脖环,因为被修道服的衣领遮掩住了一部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会遗漏过去。 萨威明身上穿得朴素,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的饰物了,所以哈维尔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定,那个脖环就是萨威明的帝具。 不过,帝具在那个位置上啊…… 哈维尔想了想,把刚刚在心中浮现的破坏对方帝具的想法掐灭——与其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直接砍下萨威明的脑袋,这样既简单又有效率。 虽然哈维尔站在那里思考了许多,但现实中的时间仅过去了七秒钟不到。 前方二十几米外,萨威明明显感觉到了自身伤势的好转,他抬起自己的左臂,紧握左拳,然后松开,反复几次,确认被粉碎的骨头已然无碍之后,这才调转目光看向哈维尔。 “如此年轻,还有这份压倒性的强大……你就是‘帝国最强’之一的哈维尔·萨尔蒙多吧?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可怕的男人。”萨威明慎重地说。 “你叫萨威明?”哈维尔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区区的宗教团体中居然还雪藏着你这样的能人,说实话我很意外,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从安宁道决心反抗帝国、发动武装暴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们的未来只有灭亡。” “没有人能够阻止那位大人的理想,该灭亡的应该是日暮的帝国。”萨威明双手握住剑柄,端出冲锋的架势,“以神之名起誓,赌上我的生命和灵魂,绝对不会让你妨碍那位大人!”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萨威明的体内忽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斗气,狂暴的声势就像是熊熊燃烧的永劫之火,灼伤敌人,也毁灭他自己。 “这是……”哈维尔瞳孔一缩。 萨威明没给哈维尔说话的机会,下一秒,他突然消失在原地,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哈维尔的正上空,双手挥剑以决然的气势斩下。 “锵!” 哈维尔及时抬枪格挡住,璀璨的星火照亮了两个人神色各异的眼眸,一方漠然,一方惊讶。 萨威明落地,又欺身向前,长剑荡开大气挥出一连串沉重而高速的斩击,他的身体能力显然因为某种缘由而得到了全面的提升,与哈维尔的攻防间不再一味被压制,反而隐隐拿到了几分主动权。 交锋十数秒,谁都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两人在最后一次碰撞后默契地分开。 “居然是燃烧斗气的秘法……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哈维尔面目肃然,震惊于萨威明的果决。 以点燃斗气来获得自身实力的绝大增幅,这种招式只要是对斗气有着高深理解的战士都能使用,虽然还没到烂大街的地步,但整个帝国中掌握的人也不在少数,萨威明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这是自灭之法,就算最后能侥幸存活下来,作为战士的一生也算是废了,是只有在濒临绝境时才会考虑使用的最终手段,就比如曾经的布兰德。 但萨威明显然还不到应该绝望的时候,他的帝具特殊,很难受到重创,如果一心想要撤离,哈维尔自觉留下他的把握还不足二分之一。 正因为如此,哈维尔才会感到震惊和不解,难以理解萨威明心中的想法。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萨威明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跳起,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的面庞却依然能保持着平静,声音沉稳,“燃烧斗气确实是后遗症巨大的秘法,但对我的影响却极为有限,别忘了我帝具的性能……无论暴走的斗气如何破坏我的身体和经络,我都能瞬间将伤势治愈,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就只有我对疼痛的忍耐度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有些拘泥于常识了……”哈维尔微微释然。 “那么,继续下一轮的战斗吧,哈维尔·萨尔蒙多。”萨威明举起手中之剑,“虎口关不容有失,我会拼尽全力将你击退。” 他只说击退而不说击杀,是因为明了自己与哈维尔之间的实力差距,就算他现在施展了秘法,实力暴增,但也只是将这份差距缩小一些而已,不足以扭转战局。 况且这并不仅仅是他和哈维尔两个人的战斗,更是一场关系到数万人的战争,只要教众军能撑过西南军的这一轮攻势,而自己也能在此期间维持不败,那么胜利依然是属于安宁道的,至少暂时是这样。 “不,我想应该没那个必要了……” 却见哈维尔摆了摆手,环顾四周,在确认虎口关城墙上的城防炮已经被特战部队全部破坏干净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时机已至,这场战争……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城关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萨威明的神色微微一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怎么了?不理解吗?”哈维尔看着他笑了笑,“没关系,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很快就会理解的。” 萨威明心里咯噔一下,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哈维尔突然将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吹响了一声嘹亮的口哨,这声音即使在混乱的战场上也分外突兀,贯穿云层直达天际,像是要呼唤出什么未知的可怖存在一样。 “吼吼吼吼吼——!” 不久之后,就如同在回应哈维尔的呼唤,天空的彼岸也随之响起一阵如沉雷般悠长威严的哮吼之声,宛如九天之上滚滚而来的惩戒雷霆,即便是相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那股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仍然令大多数人感到心悸,战场上激烈的混战也因为这道声音的出现而停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天空中云层卷动,狂风肆虐,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长吟,威压愈发强烈,阿尔弗雷德那庞大可怖的身姿也悍然出现在这片战场之上,一时间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 超级危险种,钢甲翼龙。 就算曾经没有亲眼目睹过,但超级危险种这一传说中生物却是任何人都有过耳闻的,大都知晓它的一鳞半爪。 而眼前这头黑龙无论怎么看,都有着和街头故事的描述相当的恐怖度,甚至还犹有过之,所有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皆联想到了这个方面,并且在心中确信——这就是传说中拥有灭城之力的超级危险种! 教众军的士兵在上战场前都还只是普通的平民,哪里承受得住黑龙的威慑力,很多人都发出尖叫声,恐慌和动摇在军中蔓延。 但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中并不包括来自西南军区的战士,他们大都认得哈维尔将军座下的这头黑龙,此时看到它前来助阵,心里不免涌现出振奋的情绪,军中甚至扬起一阵阵高亢的呐喊之声。 阿尔弗雷德从天空中轰然落至地面,着地的那一瞬间,大地都因为承载不了这股冲击而微微晃动起来。 依照主人的命令,黑龙一步步迈向虎口关的城门前,他身后的龙尾在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沟壑,以目测的深度和宽度来计算,大概把人直接放进去埋坑都绰绰有余。 看到黑龙这个庞然大物正在接近,负责用攻城木撞击城门的队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从阿尔弗雷德到虎口关城门的这段距离,竟是被迅速清出了一条真空通道。 因为炮台已经被特战部队全部摧毁的缘故,城墙上的教众军只能用弓箭来阻挡阿尔弗雷德继续前进,但无数的箭矢射中黑龙身上漆黑的鳞甲,就像是一大把绣花针扎落在光滑平整的地板上,只有叮叮叮叮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黑龙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不屑的神情仿佛是在说——渺小的人类。 顶着无力的箭雨继续迈步,阿尔弗雷德终于来到了虎口关的城门前,然后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扫尾甩了过去,宛如漆黑钢铁一样的鞭影轰击在城门之上,爆发出比铜钟嗡响还要强烈十倍的噪声。 然而,这扇由三重百炼钢锻造而成的铁壁并没有破碎,只是因为强劲的打击,中心处凹陷进去了一些,它依然顽强地屹立在那里,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吼吼吼吼吼——!” 阿尔弗雷德似乎颇为恼怒,主人就在旁边看着,而他却连一扇小小的铁门都破坏不了,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必须要挽回! 只见黑龙忽然扬起他硕大的龙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镶嵌其上的狰狞獠牙,从大气中游荡而来的风压迅速在它的嘴里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深青色的惊人能量球。 萨威明感受到那光球中蕴含的毁灭力量,顿时就变了神色,再也安定不住了,用力握紧手中的剑柄,侧过身,突然向城下奔袭过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踏出第三步的时候,一股锐利无匹的风能量波顿时从他的面前横扫而过,犹如一面风墙拦住了他的去路,等到风息散尽,他前方的砖石地面上已然留下一道狰狞的沟壑。 “你想要去哪儿?我有说过你可以走吗?”哈维尔手臂用力,骑枪的末端顿时陷入地面,一股气机锁定在萨威明身上。 “这才是你破坏炮台的真正目的?”萨威明转过身,脸色难看地问了一句。 “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击破城门。”哈维尔坦然地点头,事到如今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不过那头笨龙虽然皮糙肉厚,却也不见得能够扛住城防炮的连续轰炸,所以我才亲自动手,率领特战部队清除障碍……现在,是真正的胜负已定了。” 下一秒,阿尔弗雷德发射了冲击波。 旋即,一道奔腾的青色流光径直轰中那城门之所在,在难以形容的爆炸和噪音之后,虎口关的钢铁城门完全崩溃。 一条通往城关之内的通道被打开。 战场上安静了那么一刹那,随后杀声再度响彻云霄。 早就被攻城战打得一肚子火的西南军从虎口关破碎的城门一拥而入,挥舞着大剑砍刀和教众军杀作一团,然而在正面对决中,教众军又怎么可能是骁勇善战的西南军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杀得溃不成军,四散逃逸。 安宁道……败了。 萨威明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知道大势已去,心中已然有了退意,但还没等他有动作,哈维尔已经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打算撤退了?但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哈维尔没有去管那些溃散的敌军,乌合之众没了领头者也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真正有威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放虎归山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萨威明正待答话,忽然感觉到一个气息正从他身后接近,连忙回过头去。 只见一位浑身漆黑装甲的战士正提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慢慢走过来,是威尔。 “霍利马卡……” 萨威明立刻认出了那个死者头颅的主人,眼睛顿时染上一片赤红。 威尔将霍利马卡的头颅扔过去,骨碌碌滚落到了萨威明的脚边,前者死灰色的眼珠里甚至还能看到一抹死前残留下来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胜利 萨威明闭上了眼睛,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将心头浮现出的愤怒和杀意压下。 他深知,就算现在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拼命,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蛮勇,白白搭上自身性命罢了。 此时他需要考虑的,是该如何安全地撤退,以待卷土重来。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利,但只要把握得当,安宁道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等到心中激涌的情绪彻底平复之后,萨威明这才睁开双眼,瞳孔内已然恢复了冷静和清明。 哈维尔看清了萨威明的心态转变,知道这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人,心里对他对态度愈发慎重起来。 “看来你并没有乖乖束手就擒的打算啊,这就让人苦恼了,我本来还想要从你的嘴里问出一些有关安宁道的情报呢。”哈维尔注视着他,“没办法,既然你这般不配合,那我就只好动用蛮力将你留下了……死活不论。” 哈维尔抬起手中骑枪,流畅地挥动了几下,然后摆出一个突刺的架势。 “威尔,你负责掠阵,别让他找到逃走的机会……这个人一旦逃了,可就很难追得回来了。”哈维尔说。 “交给我吧,队长!”威尔大声说,浑身气势凝聚在一起,像是随时准备宣泄力量的铁豹。 哈维尔笑了笑,天青色的光晕萦绕在他的身躯表面,如同一层如梦如幻的天之华衣。 只一刹那,哈维尔就突进至萨威明的身前,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比子弹更为迅猛,骑枪的锋刃在风元素的增幅下向前突刺,锐不可当。 萨威明神色一惊,迅速做出规避动作,但他的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左上臂的肌腱被枪刃无情地犁出一道坑沟,血肉顿时炸开,伤口深得甚至可以看见白骨。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你那顽强的生命力……”哈维尔语气冷漠地说着,再度调转枪锋,杀向萨威明。 如同烤肉一样的滋滋声响起,萨威明左臂的伤势眨眼间就得到修复,裸露在破碎衣袖外的是一片新生的皮肤——即使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一幕,哈维尔仍然忍不住为之咋舌。 萨威明后退三步,重新调整架势,和哈维尔有攻有防地游斗起来。 他现在还未解除燃烧斗气的秘法,暴走的斗气给予他强烈痛苦的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力量,并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先前也有说过,两人实力上的差距依然存在,勉强招架尚可,但绝无扭转战局的余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萨威明会支撑得越来越艰难,直至彻底落败。 因为威尔不时出手拦截的缘故,战场被限定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战斗的余波将城墙上的地形破坏得一塌糊涂,想来事后修缮大概要花费不少的人力物力了。 战斗持续了大约两分多钟,哈维尔抓住对方一个破绽,在交错而过的瞬间,挥枪将萨威明的右臂连根斩断,鲜血像是喷枪一样从断口处喷出。 但萨威明的神色却没有一丁点的动摇,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将掉落下来的右臂抓实,然后又粗暴地将两边的断面焊接在一起,噗呲一声过后,他把左手放开,而右臂却没有掉落下来。 见此,哈维尔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想到萨威明的治愈能力居然连断臂接续都可以做到,真是让他无奈得紧。 觉得更加无奈的人其实是萨威明。 他现在并没有和哈维尔死斗的打算,只想着快点从对方的手里脱身,只要能脱离战斗哪怕十秒,他就有把握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遁走,他的超强恢复力让他可以无惧哈维尔的远距离攻击,到了那一步,哈维尔就算想追也难了。 然而威尔的存在却成了他目前最大的难关,每当他找到机会想要脱离战斗的时候,威尔就会冲过来阻拦他,令他撤退无果。 说实话,即便是在没有使用燃烧斗气秘法的普通状态下,萨威明也是有信心打败威尔的,更何况现在实力大增? 但是,击败是一回事,秒杀又是另外一回事。 威尔纵然不敌他,但争取一点时间却是完全游刃有余的,而在这期间,哈维尔就会再度杀过来…… 以这样的流程转了几个圈,萨威明受伤的次数不少,虽然都凭借帝具的治愈能力修复了,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一直这样拖下去的话,最先撑不住的肯定是他自己。 斗气燃烧虽然强悍,但也是有时限的,一旦这个状态被解除,萨威明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虚弱期,又哪里还会有抗衡哈维尔的力量?等待他的结局自然是无需多言的。 “砰!” 又是一次碰撞过后,哈维尔和萨威明两人互相分开,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威尔迅速移动到萨威明的后方,防备他有任何逃走的意图。 “没办法了……” 萨威明微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一颗浅蓝色的圆珠,看样子像是玻璃制品。 这是他的最后手段,是教主在临行前亲手交给自己的,说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来逃命。 虽然搞不清楚这珠子的来路,但既然教主是这样说的,那萨威明也就无条件相信了。 哈维尔看见萨威明从怀里拿出一颗浅蓝色的玻璃珠,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暗暗戒备起来,谁知道这是不是某个科学狂人研制出来的超杀伤型投掷炸弹?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然后,他就看见萨威明无比干脆地将手中的玻璃珠啪一声捏成粉碎,玻璃的残渣散作一地。 过了两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维尔皱了皱眉,他不认为萨威明会在这种生死关头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个玻璃珠一定有什么用处才对。 如果不是暗器用途的话,或许可以换个方向思考,比如说……传讯工具? 就在哈维尔想到这里的时候,却突然看见萨威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之感,并且趋势还在不断扩张,似乎要把萨威明整个吞噬进去一样。 “该死!别想逃!” 看到这里,哈维尔哪里还会不明白怎么回事。脸色一变,手中的骑枪顿时脱手而出,以雷霆呼啸之势向萨威明穿杀过去。 那颗珠子无疑只是普通的玻璃制品,但问题是里面刻印着一个空间坐标,一旦触发,就会将特定范围内的人和物转移到另外一个事先设定好的位置上,这显然是空间型帝具使的手段,没想到安宁道居然还留有这种底牌。 “呼!” 暴动破坏者击穿了萨威明,枪身射入二十多米外的城壁上不住晃动。 然而被击穿的仅仅只是一个虚幻的残影,真正的萨威明已经不知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成功逃脱了。 “可恶,居然还有这一手!” 哈维尔气恼地往附近墙壁上擂了一拳,墙土坍塌一片。 威尔将暴动破坏者从城壁上拔出,然后走上前来递给哈维尔,问了一句:“队长,现在该怎么做?要不要派兵追击溃散的叛军?” 哈维尔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摇头说:“不必了,一群残兵败将不足为虑。况且他们逃回杰洛克后,必然会将战败的恐慌进一步扩散蔓延,致使安宁道军心浮动,这对我们不久后兵临杰洛克会是极大的助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威尔点了点头。 哈维尔一脚踏在虎口关城墙的高台之上,望着渐渐消失在远方的那些叛军残部,以及城关内为数不多已被镇压的顽抗分子,高高扬起手中的骑枪,并用激昂的声音大喊:“欢呼吧,诸君!这场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噢噢噢噢噢——!” 全军沸腾,所有生还下来的战士——包括那些负伤的人,都放肆地欢呼大笑,品味着名为胜利的美酒,宣泄内心深处抑制不住的情绪。 他们用狂热的眼神仰望着那站在高台上、引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男人——哈维尔·萨尔蒙多。 那是他们的统帅,也是整个西南军的军魂所在,被无数人所敬仰。 只要有这个男人存在,他们永远都是残酷战场上最终的胜者,一切的敌人都必将迎来毁灭和败亡。 没错,只要有这个男人存在,他们就是战无不胜的,西南军就是战无不胜的! 所有人都如此相信着,确信着,也坚信着。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野望 东北行省,风华城,总督府。 戴纳帝默默翻阅着手中刚刚从最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脸上无悲无喜,没人能从他的面部表情读懂他在想些什么,房间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若有若无的呼吸的声音,安静异常。 良久,当他将寥寥几页纸张的最后一排文字阅读完毕之后,这才轻轻将文件合上,放在桌旁,继而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两道剑眉从眉心处纠缠到一起。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戴纳帝大人?您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忽然出声的是一名静静站在旁边的女子,整个房间里除了沉思中的戴纳帝就只有她了,或许是下意识压抑自身存在感的缘故,之前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如果不是她突然说话,连戴纳帝都快忘了房间里还有这号人存在。 戴纳帝从沉思中退出来,抬起头看向身旁一脸浅浅笑意的女子。 无论是拥有怎样挑剔目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光是放在一旁看着,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及肩长发,额前梳着规整的齐刘海儿,身材妖娆火辣,却偏偏用保守的黑色长衣将其掩盖住,令人感到遗憾的同时又不由得激起浓烈的好奇欲,升起一种想要掀开这层外衣,一览这下面美好风光的冲动。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环境严寒、很少见到太阳的帝国北境,是绝对无法自然形成这种肤色的,因此也大抵可以猜测,这个女人并非是北境出身。 而观其五官,也可以隐约看见一些南海人的特征,她那一双有着淡淡青色光圈的眸子,更是散发着一股绝赞的异域风情。 这女子名为多洛莉丝,在戴纳帝的众多部下中也算是绝对的亲信。 至少除她之外,总督府里的人还没看见过有谁能自由出入戴纳帝的书房,这份殊荣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不开心?不,并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意外,心里在想……这世上果真存在着天之骄子啊。”戴纳帝将下巴磕在右手手背上,没有掩饰内心的情绪,沉重地说。 “要说天之骄子的话,您自己不就是吗?我想风华城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多洛莉丝掩嘴轻笑。 “比起那些至今都还在底层挣扎的垃圾渣滓,我确实是极尽优秀的个体,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戴纳帝理所当然地说,眉宇间飞扬着自信的神采。 他今年二十七岁,虽然年纪轻轻,却已领受中将军衔,更是成为驻守东北边境的军区总督,麾下十万之师。 身为位高权重的大军阀之一,他无疑是雄踞一方,和那个哈维尔·萨尔蒙多也能平起平坐,就算是帝都皇帝有什么命令传达给他,戴纳帝也有绝对的底气不买账。 因为手里拥有足够的资本,戴纳帝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反倒是别人必须对他毕恭毕敬,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如此年轻便有了这般成就,戴纳帝有什么理由不骄傲、不自负? 然而,一想到那个人,他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但是啊,即便是这样的我,有时候也必须面对一个事实——自己绝非是这世上最优秀的人。”戴纳帝将桌上的文件挪到多洛莉丝面前,示意她翻阅一下。 多洛莉丝依言拿起文件,并快速浏览了一遍。 这上面的内容是关于东方前线的战报,说的是帝国将军哈维尔·萨尔蒙多率军镇压安宁道的一系列战争实况。 看到最后,多洛莉丝的一双美眸也不由得睁大,显得很是惊讶。 “这是……” “你对战争并不了解,或许不能切身体会这战报的分量。从帝都出征到现在,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哈维尔在这期间却先后攻克了三个关口,其中包括号称最牢不可破的虎口关,还要加上十几座被安宁道占据的城市。”戴纳帝不无惊叹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心和嫉妒的情绪,“异地处之,或许我也能取得同样显赫的战果,但若是把期限定为一个月的话,呵……至少需要三个月,这是我根据自己的能力所作出的最乐观预算……这样看来,论起战场上攻城掠地的本事,我确实是不如他颇多。” 他坦然承认了这一点,然而眉头却是皱得愈深,像倒立的刀子一样顶撞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我的棋盘上才断然不能留下这个变数……他若是不死,今后必然会成为我称霸事业中的最大之敌!” 突然从戴纳帝的嘴里听到“称霸”这样的危险词汇,但多洛莉丝的神色却丝毫不变,迈着轻盈的步子绕到他的背后,将那一双柔荑轻轻搭在后者的太阳穴上,娴熟地开始按摩,为他舒展眉毛。 戴纳帝也眯起眼睛,顺势往后一躺,后脑勺枕在了这个成熟女人胸前的柔软之处。 看这二人无比自然的态度,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显然除了身为上级和下属外,他们还有一种特别的难以描述的关系。 总督府内确实也有过这样的流言,说多洛莉丝其实是戴纳帝的情人,毕竟这一男一女不管怎么看也走得太近了。 佣人们在私下里议论纷纷,但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连戴纳帝的妻子都没有对此表示过什么,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传言有时候未必就不是真实。 “那个男人很碍事吗?我可以去帮你杀了他……”多洛莉丝冷不丁地说。 戴纳帝闭着双眼,漠然地说:“立刻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他是‘帝国最强’,连我都要慎重对待的强者,莽撞行事的话,只会白白送上性命。” “别小看我,我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暗杀者,实力上的差距可以靠战术来弥补……更何况,有些事情只有做过之后,才会知道到底有无可能。”多洛莉丝仍然有些跃跃欲试。 “哼,口气倒是不小,但光靠蛮勇可成不了什么大事。”戴纳帝睁开眼睛,睨视着她,“还记得三年前,风华城里来了个外地的女杀手。她自持本领高强,却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某个地下势力中受理了暗杀我的任务,结果三天后,她就变成了我的俘虏……需要我提醒你她是谁吗?” “……” 听到戴纳帝又提起自己过去的黑历史,多洛莉丝顿时神色尴尬,心虚地别过头去,小声嘟囔着:“那次失败是因为大意,谁会想到合作者中居然存在内鬼,如果让我再来一次的话……” “再来一次?这种蠢话你也打算去跟哈维尔说一遍吗?” “……好吧,是我太自大了。”多洛莉丝不情不愿地说,要让这位杀手小姐嘴上服软可真不容易。 “行了,那个男人确实是个麻烦,但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但总体形势仍然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放心便是。”戴纳帝安抚了她一句,又说,“我已经将铃鹿派去安宁道交涉了,连续吃了这么多败仗,想必那位安宁道的教主先生,现在应该很需要援手吧?” 听戴纳帝说起铃鹿,多洛莉丝下意识皱了皱秀眉,说:“我讨厌那个女人,她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听说她的画像至今都还被张贴在帝国通缉令上,大人您为什么要冒风险收留她?” “风险?一张小小的通缉令能有多少风险?只要我有那个意思,在我所统辖的东北一带,让这通缉令变成废纸也不是什么难事。”戴纳帝说,“铃鹿作为曾经的‘罗刹四鬼’之一,她的实力是值得期待的,能与大将军布德交战后全身而退,就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既然她有着令人心动的价值,那么我又为何要弃之不用呢?” 多洛莉丝轻轻点头,表示理解了这番话,但她果然还是发自内心地反感铃鹿。 想起这个女人被戴纳帝大人冷言冷语对待还一脸爽翻了表情,她就浑身冒鸡皮疙瘩,这完完全全就是抖M啊!怎么可能跟她友好相处嘛!在生理上表示拒绝! “安宁道发动武装叛乱,西南异民族破疆入境,还有暗处的革命军也在蠢蠢欲动……呵呵,帝国现在麻烦大了。不过对我来说,这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手段得当,这将会成为我帝业的起点……” 在身旁只有多洛莉丝一人的书房内,戴纳帝毫不掩饰心中澎湃的野望。 如今登临皇位的那个小屁孩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帝国需要的是更有能力的领导者——他必将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真正具有王之器量的天选之人! 为此,戴纳帝需要排除挡在他前面的一切阻碍。 而哈维尔·萨尔蒙多,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迷茫 看着穿衣镜前映照出的自己,赤瞳感觉很不适应,神色间显得略微局促。 镜中是一名面容清丽的红眸少女,肌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直达腰际,身上穿着红黑相间的露肩晚礼裙,脚下踩着小巧的高跟鞋,踱步间像是一只在宁静湖面上优雅而行的天鹅,那么的高贵美丽,和平日里给人的氛围截然不同。 赤瞳自己也非常意外,原来她还可以变得这么漂亮,现在的她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山林里长大的野孩子,说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少女恐怕都不会有人质疑。 虽然挺好看的,但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发生战斗,这身衣服一定会变成妨碍…… 赤瞳提起身下长裙的边角,微微蹙着秀眉,内心一如既往地思考着一些现实性的问题。 就在今日下午时分,乘坐着特级危险种艾尔蒙达、从革命军总部一路赶来的“夜袭”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宗教都市杰洛克。 安宁道的教主对“夜袭”的到来表示十分欢迎,并招待他们到最好的旅店里休息,说晚些时间将会举办接风晚宴,请他们务必参加,正事也将在宴会中详细商谈。 出于礼仪方面的原因,赤瞳被娜杰塔强制要求换上晚礼服,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的发生。 整理好着装问题之后,赤瞳离开了被分给她的房间,并习惯性地合上房门。 房间外是一条冗长的走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其它门牌号的房间,地板上铺陈着造价昂贵的实心红木,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出口处,就能到达约定集合的大厅。 为了安置“夜袭”的几个人,那位教主竟是大手笔地把整个旅店都承包了下来,这偌大的地方也因此显得冷冷清清的。明明在前线接连吃着败仗,但安宁道内部的资金运转却似乎没受太大影响,表现出尚有余力的样子,赤瞳心里不禁有些怀疑这些钱的来路。 行出十几步路之后,前方的一扇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随后,一名西装革履、相貌极为英俊的年轻男人从中潇洒地走出来。 男人关门的时候,正好也看见了赤瞳,大概是被赤瞳少见的晚礼裙装扮给惊艳到了,他明显呆愣了几秒,这才露出微笑,热情地打招呼:“嗨,赤瞳,你今晚真漂亮。” “谢谢。”赤瞳礼貌性地回应说。 “去大厅集合?一起吧。”男人熟络地靠了过来。 “嗯。” 赤瞳没有反对,两人便一路同行,男人稍微慢上半步,走在赤瞳身后一点的位置。 男人的名字叫迪拉克,是“夜袭”新加入的同伴之一。嗯……这样形容或许有些不准确,说成“暂时性加入”大概更合适一些。 迪拉克……以及另一个名为萨罗的新成员,他们都来自于革命军领袖直属的“死棘”组织,听说那是一支连“夜袭”都无法与之相较的强大暗部力量,其中的每个成员都有着至少布兰德级别的战斗力。 且不论这种说法是真是假,但至少听说过这一点的人,都不会对这些人存在一丁点的小觑心理。 这一次萨罗和迪拉克暂且以同伴的身份加入“夜袭”,是由于任务目标实在太过特殊的缘故,等到任务结束后,自然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小队。 身后的迪拉克到底有多强,赤瞳看不出来,因为来时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进行测试对方实力的模拟战,想要深入了解的话,也只能在今后的战斗中去更为直观地感受了。 “赤瞳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这么小?你看起来挺成熟的,我还以为至少有二十呢……不过能在这种年纪就当上‘夜袭’的王牌,以前的你一定有过一段不得了的经历吧?” “没什么。” 虽然并不清楚迪拉克的具体实力,但赤瞳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己对他并无好感。 要说原因? 身为一个女性,恐怕没有谁会不介意某个男人一边跟你说话,一边却用舔舐般目光在你的身体各处不断巡视,尤其在胸部、大腿这样的位置停留得更久一些,要不是任务期间不太好翻脸,赤瞳也许已经拔刀砍他了。 迪拉克以为自己做得隐晦,为此还特意落后半步行走,但他却没有料到,赤瞳作为一个巅峰级的杀手,对视线之类的东西非常敏感,他的用心早已是昭然若揭,同时也被赤瞳在心里打上了“讨厌的人”的标签。 赤瞳的眼光一直都很毒,不管是看人还是看事,往往都能够透过现象窥清本质。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特质,再加上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正直性格,赤瞳才会从帝国辗转来到革命军,并且加入“夜袭”,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一些不正确的现象。 被人偷看——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赤瞳却能从中看到另外一些东西,比如说迪拉克人畜无害的伪装和心底里暗藏的龌蹉,同时看他那娴熟的搭讪技巧,便更加确定这是一个善于活用他那张英俊的脸,去玩弄女人心的渣男。 想到这里,赤瞳对迪拉克的心理戒备又向上攀升了一个级别,暗暗决定要跟这个男人保持距离,敢纠缠不休的话就砍他。 不过以点窥面,既然像迪拉克这样的人尚且能得到领袖尤利西斯的重用,那么革命军现在的掌权阶层是何等模样,也就不难想象了。 或许正如Boss所说的那样,意志不坚定的人已经丧失了为民而战的纯粹之心,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而那些不放弃信念的人则被打成异党,被曾经献上忠诚和信仰的领袖无情抛弃。 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快到让人措手不及……不,应该是自己以前被虚假的荣光蒙蔽了双眼,没有看清这世界的真实。 为了大义而战,为了信念而战,为了人民而战……这样的口号喊起来容易,每个人都能扯着嗓子吼上几句,但真正能做到以此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并为之奋斗的人,又能占百分之几呢? 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被利益所驱使。 曾经加入革命军,是因为帝国的高压政治让他们活不下去,生存的意志使得他们挣扎着寻求活路。 而现在奥内斯特大臣已经倒台,帝国重回正轨,而他们却拒绝招安,是因为他们满意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再继续跟着革命军干下去,甚至还能得到更多,比如说权力,也比如说财富,他们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要让这些人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那是绝然不可能的事情。 谁错了?谁都没错。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但利益纠葛的连锁却会引发一系列的严重问题,比如说矛盾,更比如说战争。 不管怎么说,革命局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革命军了,它变成了利益的集结体,不复最初的模样。 那么,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开辟出一个大家都幸福生活的世界呢? 赤瞳的心里不由得生出迷茫的情感,这是他在叛出帝国后的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对自己的战斗理由产生了质疑。 正义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默默向前走着,赤瞳一边随口敷衍着身旁迪拉克的各种没话找话,一边也在纠结着某些心事,神色略微黯然。 不一会儿,赤瞳和迪拉克离开了客房的走廊,来到集合大厅。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共同之敌 在如水般流淌的月色之下,一支支或悠扬或轻快的曲子在一座豪华私宅的大厅中绵绵不绝。 在大厅中央的舞池内,是杰洛克最富名气的歌舞团正在表演着精心准备的舞蹈节目,只见那些舞女舒展着灵活而又凹凸有致的身段,玉足踏着妙曼的舞步,就像是一只只欢快纷飞的美丽蝴蝶。 在教主的特别授意下,这一次的接风晚宴规模相当大,参加的人除了教主和受邀而来的“夜袭”之外,还有安宁道其他一些小有权柄的高层人物,以及他们的女眷。 这群燕瘦肥环的女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带着三分羞涩和七分大胆环视着场内的年轻男性,偶尔也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作为最新踏入这个圈子里的人群,“夜袭”自然是受到了近乎全程的关注,对他们感兴趣的人很多——尤其是女人,提起勇气上去攀谈的人更不算少。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迪拉克无疑对这样的场面极其熟悉,一直都保持着风度翩翩的轻淡笑意,显得游刃有余。 凭借他英俊的相貌再加上不凡的口才,唬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还是毫无压力的,不一会儿身边就莺莺燕燕围了一圈,两眼泛星地望着他。 看这情况,只要迪拉克有意,这漫漫长夜又将不会一个人寂寞地度过了。 武士萨罗一个人坐在宴席的角落自斟自饮,不过因为眼神过于凶恶的缘故,再加上左脸颊上那道十字刀疤的粉饰作用,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宛如食人猛兽般的危险气息,即便是有女人鼓足勇气想上去搭话,也在接触到他目光的第一时间就匆忙退散了。 须佐之男也是一个帅得掉渣的型男,周围对他露出垂延目光的女人着实不少。 但很可惜,须佐之男身为一个帝具人类,脑子里被百分之六十的家务和百分之三十的战斗填满了内存,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被用于思考和记忆,在创造之初就没有设置情爱的开关,自然也不会对女人产生兴趣。 而在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撩拨和抛媚眼须佐之男都无动于衷后,这些自讨没趣的女人也就渐渐散去了。 塔兹米和玛茵两人紧挨在一起,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偶尔还来点喂食Play,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那满溢出来的甜蜜氛围几乎形成了一个桃红色的小世界,把周围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虽然许多人都对这一对大庭广众秀恩爱的男女有些不爽,但也没有谁真的不识好歹去打搅他们。 娜杰塔和赤瞳坐在一桌,由安宁道的教主大人亲自作陪。 “如何,娜杰塔将军?这场晚宴可还觉得尽兴?” 教主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端起手中的酒杯,向娜杰塔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率先一饮而尽。 在他的身后,萨威明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一步不离地守护在教主的身边,践行自己的职责。 而此时的赤瞳正以一股令旁人目瞪口呆的气势在餐桌上海吃海喝,偶尔也会抬起头,赤红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瞥向萨威明,杀手的直觉让她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相当不简单。 “那是自然,感谢教主大人的盛情款待。”娜杰塔也笑着将杯中的酒水饮尽,然后说,“不过将军什么的还是不要再叫了,那是帝国军时代的往事了,现在不提也罢……教主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这样也好,我也觉得称呼名字的方式更亲切一些。” 教主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就像是四月份的阳光一样有着温暖人心的魔力,凭空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彼此间也多了一份亲近感。 “这一次革命军能派‘夜袭’前来助阵真是帮大忙了,不然的话,我们也不确定到底还能在那个哈维尔的攻势下支撑多久……呵,你大概也知道,这些日子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都不容乐观,虽然安宁道的兵力数倍于哈维尔,但作为高端战力的帝具使却是压倒性的不及对方。” “如今战争的形式已经在逐渐改变,帝具使本人就堪比一支军队,‘帝国最强’更是战争巨兽一般的存在,如果没有人能阻止哈维尔,那个人只需率领数百的精锐部队在战场上冲杀几个来回,安宁道就算有几十万的兵力也必然崩溃,一旦军心散了,剩下的人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待宰的牛羊罢了……现在虎口关已经沦陷,或许再过不久,哈维尔便会兵临杰洛克之地,到了那个时候,就必须仰仗娜杰塔——你手下的‘夜袭’出手了。” 教主这话说得郑重,并且认真向娜杰塔行了一礼,态度极为诚恳真挚。 “您不用这样,教主大人,‘夜袭’本就是为此而来。”娜杰塔说,“安宁道是我们革命军的盟友,现在盟军有难,革命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等‘夜袭’之众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安宁道排除威胁。” “这样的话,那就万事拜托了。” 在这之后,两人又聊起了一些其它的话题,气氛显得很是融洽。 闲谈的同时,娜杰塔也在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位号称百万教众领导者的温和男人。 说来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娜杰塔看着教主,却总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她这一生遇到过的人那么多,偶尔出现几例撞脸撞发型的现象也不是不可能,心中这念头一闪而逝,她也就不在意了。 回到正题,关于这位教主的事情,娜杰塔知道的也并不多,并且大都只是一些不明真假的零散信息。 传闻中,教主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比如说能记住每一个教徒名字和编号的超强记忆能力,能够看透人心的能力,治愈伤口的能力,甚至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传闻毕竟是传闻,娜杰塔也不至于完全相信,不过教主确实在许多教徒面前展现过自己的某些特殊能力,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安宁道能够壮大到扩散至帝国全境这种地步,和教主的神奇能力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教徒们皆以为这是真实存在的神迹,也因此更加虔诚地信仰着他们的神明。 不过根据革命军密探的调查结果所知,教主神奇能力的真面目并不是什么神明的恩赐,而是因为教主本人的原因,他是被称为禁忌的存在——危险种和人类的混血。 话虽如此,但从娜杰塔自身的角度来观察,倒是没看出教主身上有什么危险种的特征,况且人类与危险种结合这一说法本就很扯淡,所以她对那些情报的真实性也表示存疑。 顺带一提,关于安宁道所信仰的神明,其名讳为“智慧龙神”。 娜杰塔曾经去过一次安宁道的礼拜堂,也看到了那被放置于礼拜堂正上方的神像——那是一个头生双角,有着蛇的身躯和金色的鳞片,虎爪长须,仿佛在九天之上腾云驾雾般的存在。仅仅只是片刻的注视,就能感觉到无尽的神威和浩大的意志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要伏地膜拜。 那位神祇的真名为——那伽。 “对了,娜杰塔,不久前杰洛克来了一位很有趣的客人,我认为你或许应该见一下。”教主忽然说了一句让娜杰塔有些在意的话。 “客人?是谁?”娜杰塔问。 “你见过就知道了。”教主微微一笑,然后对身旁的萨威明说,“去把她带过来吧。” 因为帝国通用语的发音问题,娜杰塔很敏感地注意到教主说的是“她”而不是“他”,也就知道了这位来客是个女人。 萨威明点头受命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一阵子,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然跟着一位身穿白色武道服、嘴边带着轻快笑意的女子。 赤瞳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瞳孔中的焦距顿时就是一缩,吃惊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铃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那女人诧异地望了过来,看到是赤瞳,这才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冲她扬手,“原来是赤瞳啊……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这两人一个是原帝国杀手,一个是原“罗刹四鬼”之一,因为任务的关系,合作的次数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今日却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意外地碰面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赤瞳严肃地看着她,右手悄无声息握住了村雨的刀柄,随时准备一刀斩出。 “喂喂,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用不着一见面就拔刀吧?”铃鹿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现在已经不是帝国那边的人了,这一次是因为新主人的任务而来,可不想跟你打架哦。” “新主人?” 赤瞳皱眉,有些在意地重复了一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刀柄,又重新坐下。 铃鹿见状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她是一点都不想和赤瞳战斗的,倒不是说赤瞳有多强,只是因为那一斩必杀的妖刀实在是跟她相性不佳,连疼痛的愉悦都无法尽情享受的战斗,可不对她的口味。 相较起来,她倒是宁愿去面对‘帝国最强’的哈维尔,听说那是一位喜欢把敌人一片片切碎,慢慢折磨杀死的恶魔,应该会让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啊,糟糕,只是想想就感觉要高潮了。 神游天外的铃鹿脸上顿时泛起红潮,她双手捧着脸颊,还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女人忽然犯了什么病。 “这个世界可真小呢,没想要两位居然认识。”教主装作没有看到铃鹿的反应,缓缓地说,“为了避免再发生误会,我还是先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来自东北军区的铃鹿,是戴纳帝·维康尼亚中将的使者。” “戴纳帝?”娜杰塔眉头一挑,诧异地说,“那位统领东北军团的总督,人称‘北方之狼’的戴纳帝·维康尼亚?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和安宁道扯上关系?” “这个问题就劳烦铃鹿小姐来解释一下吧。”教主说。 铃鹿闻言点了点头,说:“我的主人想向各位传达的意愿是,希望能和安宁道以及‘夜袭’达成暂时性的同盟。帝国这一次恐怕是撑不住了,所以主人他也不介意再推波助澜一把,我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哈维尔·萨尔蒙多身死杰洛克之地!” “……什么?” 听到这些,娜杰塔的脑子顿时有点懵,只觉得现在的局势真是越来越混乱了,谁也不能预料这未来究竟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新的选择 从宴会归来后,时间已至后半夜,大家都先后睡下了。 不过躺在床上的赤瞳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宴会中教主所说的那些话,还有铃鹿所说的那些话,偶尔还想着革命军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觉得思绪混杂,却一丁点睡意也无。 如此的心绪不宁,实在不像是她这样的顶尖杀手应该出现的状况,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地不讲道理,正是因为看得太过重要,所以才不得不这般在意。 从窗户中透入的些许月光在地板上铺砌成一层冰霜,反射的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赤瞳睁着眼睛凝视了天花板近一个小时,仍然精神抖擞,最后她干脆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从挂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开始穿戴。 整理好着装之后,赤瞳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为了避免吵醒别人,还轻轻地将房门合上。接下来,她走到楼梯口,然后沿着梯子往高处一步步踏上去,不断攀上更高的楼层,直至尽头。 “吱呀——” 推开天台沉重的铁门,赤瞳走了出去,夜空中那一轮明月依旧高悬,星光亮得耀眼,映照在少女清丽的面容上,煞是迷人。 她微微抬起头,仰望这无边月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呼出,略带凉意的空气令她的大脑稍微冷却了一些,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咦?” 赤瞳忽然发出惊异的声音,打量周围时才察觉到,这天台上早已有了先来的客人。 在天台边缘的位置,一位身着黑色西装、有着银白色短发的女性正凭栏而立。她的右手是青铜锻造的机械手臂,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被点燃的雪茄烟,还往上冒着白烟。 此时此刻,她正抬头仰望眼前的夜空,看着这满天繁星默默出神,瞳孔中没有焦距,不知道思绪飘向了何方。 赤瞳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在那道身影背后三米的位置停下。 “Boss。”赤瞳唤了一声。 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娜杰塔没有回头,仍然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说:“……是赤瞳啊,你也睡不着吗?” “嗯,出来透透气……Boss也是?” “心里装着事情,自然是难以入眠的。”娜杰塔喃喃说。 长久的沉默,两人似乎都没有心情多说什么,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远方森林中夜枭鸟的啼鸣声隐约回荡,和呼啸刮过的凉风融为一体,形成了大自然独特的交响乐。 “赤瞳,当初你加入革命军时的愿望,现在还记得吗?”娜杰塔冷不丁地问。 赤瞳愣了一下,不知道娜杰塔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为了让人民获得幸福,创造出一个大家都能笑着活下去的世界。” “是啊,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娜杰塔轻轻叹息一声,“正因为怀有这样的信念,我们才能付出觉悟,跋涉在艰难的道路上,哪怕为此双手沾满罪恶的鲜血,也毫不动摇,誓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我认为这是正确的道路,这条路的前方一定通往我们所期望的未来……但是啊,我果然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 娜杰塔深吸一口雪茄烟,随后向上空喷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看着它随风而散。 “人心,这是世界上最复杂、也最得不到满足的东西。就算是曾经所求单纯的良善之人,到最后也很难说会不会在各种各样的诱惑下走向堕落之路,更别说是那些执掌权柄的人,他们的心里本就潜伏着躁动的野兽……” “人的心永远都在发生变化,那些曾宣誓要为民而战的斗士们,现如今也逐渐变成了他们以前厌恶的那群人的样子,变成了会给人民带来痛苦和不幸的权力者……革命军?已经走偏了道路的我们,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发出低低的自嘲声,而后声音逐渐变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铁制的扶栏因为她左手的极度用力而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卷曲成了诡异的模样。 赤瞳站在娜杰塔的身后,只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听着,她知道娜杰塔现在并不需要自己回应什么,这个一直处于极度矛盾和压抑中女人仅是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下内心的苦闷而已,她只需要充当一位聆听者就好。 娜杰塔的笑声终于缓下,她转过身来和赤瞳面对面,深紫色的瞳孔和后者的红眸相视,露出认真的神色。 “赤瞳,你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吧?”她说,“眼下这场规模庞大、日后甚至可能蔓延至帝国全境的战争,早就已经和正义无关了……什么信念?什么为民而战?都变成了狗屎一样廉价的东西!”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那只会是利益的争夺,野心的厮杀,以及权力的角逐……这场纷争会愈演愈烈,无数的人会因此死去,无数的家庭会因此破碎,在决出唯一胜者的那一刻到来之前,绝不会有一个人选择停手。” 听了这话,赤瞳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子,眼中闪现过彷徨无措的神色,轻声说:“那我们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绝不是这样。”娜杰塔坚定地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在为这个国家驱除害虫,虽然不清楚这样做的建设性到底有多少,但唯独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是正确的事情,你也只需要相信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明白了。”赤瞳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眼神重新恢复冷静,又说,“那么Boss,在目前这样的状况下,我们又该怎么做……才算得上正确呢?” 闻言,娜杰塔微微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措辞,片刻后,她终于开口:“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个信念——我们的刀剑,仅仅只是为了民众而挥动,绝不是为了某个人的野心,这一点很重要。” “而接下来,就必须要思考了,思考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将这个国家的未来引导向对人民有利的方向,最后再以此为基础做出新的选择。” 赤瞳若有所思。 “既然明白了这些,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很清楚了。”娜杰塔说,“我们应该制止……或者说尽快终结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如今战火燃遍帝国大地,想要扑灭谈何容易?在东北之境,戴纳帝·维康尼亚已经显露出了他的野心和爪牙,恐怕再过不久就会举旗自立,有了这个先例之后,难免其它各地的军阀不会滋生出一些小心思……” “即便是除去这些帝国内部存在的隐患,还要再加上安宁道、西方异民族,以及在帝国东南整装待发的革命军势力……若是放任这样混乱的形势发展下去,最糟糕的情况,这个国家今后将会陷入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分裂割据局面,战争会一直持续下去……而对于人民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地狱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下注……倾尽所有赌上最有可能获得胜利的一方,然后为这场战争划上休止符!”娜杰塔的声音沉着坚定,显然已经在心里有了某个决定。 “Boss,难道说你是打算……” 赤瞳立即想到了什么,微微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选择了沉默。 “赤瞳,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想要拜托你……”娜杰塔郑重地说。 月光倾洒,长夜正深,在明日的朝阳冉冉到来之前,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潜入 天空微微发亮,晨曦的薄雾开始笼罩整个杰洛克,在这个烟雾迷蒙的拂晓时分,赤瞳已经整理好装备,准备出行。 这次出行的目的是要完成娜杰塔昨晚交给她的任务,毕竟事关重大,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期间再横生什么变故,赤瞳认为还是应该尽早动身为好。 刚刚离开落脚的旅店不久,赤瞳抄近路穿越一片林地的时候,就在这里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砰砰砰砰砰砰砰——!” 咆哮的劲风声中,塔兹米挥舞着一杆木制大枪,向面前的巨树不断地劈刺横扫,在如同砍树机密集的撞击声中,巨树的漆黑树皮被整个剥离下来,里面的树干也变得伤痕累累,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棵巨树就会因为支撑架构被破坏而断裂倒塌。 大概是听到了赤瞳靠近时踩到残枝碎叶发出的细微声响,塔兹米骤然收枪而立,木枪重重地磕在地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并不高大的身躯上却有轮廓明显的肌肉在微微抖动,令人毫不怀疑其中蕴藏的惊人力量。 他转过身,见是赤瞳,也就神色一松。 “起得真早啊,赤瞳,你也来训练?” 赤瞳摇摇头,说:“不是,凑巧路过而已……Boss让我去执行一个机密任务,可能会离开两到三天的时间。” “需要帮忙吗?”塔兹米问。 时过境迁,如今塔兹米的实力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令他可以很有底气地向赤瞳说出这话,他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被大家保护的新人了,现在的他可以成为同伴的助力。 “不用,这次的任务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赤瞳拒绝了塔兹米的提议,又说,“塔兹米你还是留在杰洛克协助Boss吧,这边也很需要人手。” 原本这一次任务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去战斗,去几个人完全无关紧要,而且赤瞳也考虑到塔兹米那偶尔表现出来的强烈复仇心,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把Boss的打算告诉他比较好,Boss也说过会循序渐进地试探塔兹米的态度。 听到赤瞳的拒绝,塔兹米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坦然接受:“这样啊,那一路顺风。” “我出发了。” 赤瞳点了点头,旋即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 - 是夜,西南军团驻守地,虎口关。 当赤瞳从杰洛克赶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然是趋近零点的深夜,雄关的城墙上亮起了照明用的柱灯,并且每隔十米的距离就会有士兵执勤站岗,戒备不可谓不森严,一般来说是很难暗中潜入的。 但这个很难只是针对普通人来说的,赤瞳显然并不在此列。 潜伏于阴影之中,赤瞳悄无声息地攀上城墙,就像是一只敏捷的黑猫,眨眼间就抵达了墙口,然后从两边站岗士兵视线的死角处穿行而过,如同一条飞掠过去的影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荡起了一阵细微的清风。 早在帝国暗杀部队时代,赤瞳就经受过专业的潜行训练,也算得上是此道高手,只要不是类似于帝都宫殿那般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防守,基本上是没有地方能拦得住她的。 翻越过城墙之后,内部就是许许多多的大型屯兵所建筑,足够驻扎数万人之用,关塞的中央处还有一块占地面积极广的练兵场。 因为严格的作息时间安排,除了负责四处巡逻的士兵小队外,其他人大都已经入睡,整个关塞内部一片安静,从外来者的角度看上去,不禁感觉这就是一头沉睡的怪兽,闭上眼睛仍然危险,随时都准备暴动似的。 赤瞳站在某座屯兵所的房顶之上,从高处俯瞰全局,想要找到哈维尔就寝休息的地方。 和那个人见上一面,然后将娜杰塔的想法传达给他,这就是赤瞳此行的任务。 根据娜杰塔的嘱咐,这一次的行动不宜声张,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所以赤瞳才选择了暗中潜入,而不是大大方方地递上拜贴。 将整个关塞内部环视了一圈,赤瞳对周围的地形大抵做到心中有数之后,认准了某个方向,便以一种迅捷却又隐蔽的步调在房顶上不断飞跃,不一会儿就穿过了一大段距离。 大约过了五分钟。 在这段时间里,赤瞳连续找了三个比较可疑的房间,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寻到哈维尔,全部扑空。 而就在她站在房顶的瓦砾上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黑暗中有一道目光锁定了她,就像是饿狼盯上了猎物,令赤瞳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惊。 “哧!” 刹那间,一道冷冽的光影划破黑暗斩来,就像是一条撕咬向心脏的毒蛇,赤瞳条件反射般侧身一躲,却仍有一截裙裾的边角被剑锋撕碎。 夜空中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赤瞳反手拔刀,同时也借助这光亮看清了来袭之人的相貌:帝国上级军官的制式黑色军服,漆黑如墨的头发以及细长飘逸的马尾,再加上那柄晦暗无光的黑剑和那满是狂气的剑术,都无不彰示来者的身份—— 哈维尔的左膀右臂,和赤瞳也两度交手过的男人,阿罗文。 此时此刻,那位一剑斩在空处的剑士却不见丝毫气馁,只见他那双黑色的眸子中充斥着和初见时一样的炽热光芒,嘴角也弯起一抹略带兴奋的弧度,接着调整站姿,再往前重重一踏,也不说废话,直接向赤瞳冲了过来。 赤瞳并没有和阿罗文开战的想法,但是却苦于没有说话的机会,更不能束手就擒,只得举刀正面迎上,打算先撑过这一轮攻击再说。 夜空中顿时响彻起一连串金属交击之音,其中还夹带着沙场的阵阵锐气。 两人交手所造成的动静在这沉寂的关塞中异常明显,立即就引起了巡逻队的注意,几个士兵小队很快就赶来这里,不过却被人拦下了。 “你们继续巡逻,这里交给阿罗文上校处理就可以了。” 只见玛丽卡静立于一栋屯兵所的屋顶上,微微垂下目光,和赶来的这些士兵知会了一声。 领头的士兵队长见是玛丽卡,不敢怠慢,立即抱拳说:“遵命,副官大人。” 说罢就带着手下撤离了。 在西南军区,阿罗文就是哈维尔之下的绝对权威,玛丽卡作为阿罗文的副官,自然也很少有人敢不买她的账。 虎口关内有潜入者出现这虽然是一介大事,但既然两位大人决定要自行处理此事,那他们这些身为下属的也就该识趣,不该管的不要管。 巡逻队走后,玛丽卡又将目光投向了那边的战斗,看她的样子,连剑都没有拔出来,似乎并没有出手和阿罗文共同对敌的打算。 “锵!” 交战数十个回合,阿罗文没能击败赤瞳,赤瞳也因为有所顾忌,没有使用妖刀村雨的咒杀能力,两人打了个不分胜负,并在最后一记交锋后同时退开,分别站在两栋屯兵所的屋顶上相对而视。 得到喘息的机会,赤瞳连忙表明来意:“请停手,我并没有战斗的意思!” 听到赤瞳的话,阿罗文倒是没有一点意外之色,淡淡地说:“哦,这个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你公平地一对一?” 这时玛丽卡也飞跃过来,默默站在阿罗文身后一点的位置,并不说话。 “你知道?”赤瞳有些纳闷。 “哈维尔前几天就跟我说过,最近很可能会有客人深夜来访,要我多关注一下,然后帮忙指个路……”阿罗文摸了摸下巴,脸色古怪地说,“我还在猜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呢,没想到居然把你给等来了,看来革命军那边也有很多事端啊。” 闻言,赤瞳的心里顿时生出诧异的感觉。 哈维尔为什么知道自己会来?是Boss提前告知过他了?还是说……这是他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得到的结果? 赤瞳想不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索性也就不再想了,反正待会儿见了面就能问清楚,她又看向阿罗文,然后秀丽的眉毛竖了起来。 “你既然知道我没有敌意,那还不由分说地一剑砍过来?” 阿罗文挠了挠头发,不去看赤瞳不满的眼神,讪笑说:“哈哈哈……因为太久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了,所以有些手痒,就想打个架嘛,别见怪别见怪。” 赤瞳握剑的手顿时颤抖了两下,非常努力才抑制住了冲上去将眼前这个男人斩杀的冲动。 而阿罗文这边笑归笑,内心也在暗暗震惊。 这才半年时间不见,赤瞳的实力就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以前能够稳稳将赤瞳压制住的自己,现在也只能勉强打成个平分秋色,这一前一后的差异彻底突显了赤瞳的天赋之强。 虽然因为哈维尔的嘱咐,阿罗文没有心怀杀意,还隐藏着很多手段没用出来,一身实力也没有发挥完全,但赤瞳这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真要是生死厮杀的话,阿罗文估计,自己现在能有个一半的取胜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抱歉,阿罗文就是这样的性格,请不要在意。” 玛丽卡是第一次见到在帝国中凶名赫赫的杀手赤瞳,却也没有因为似是而非的流言而对她有所偏见,而且大概是因为同为女性剑士的缘故,玛丽卡对赤瞳倒是有几分先天的好感。 “哈维尔队长的寝室就在那个方向,走到尽头就是了,你自己过去吧。”玛丽卡伸手指了个方位。 “嗯,谢谢。” 赤瞳看了玛丽卡一眼,礼貌性地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正确的方向飞跃离去,只留下一道越发模糊的背影。 ------------ 第一百七十章 战友 当赤瞳沿着玛丽卡指定的方向找到哈维尔的寝室时,发现室内的灯光还是亮着的,透过旁边的窗户,还能看到里面坐在桌前一边翻阅文件一边沉思的男人身影。 赤瞳走到正门处,抬起右手,稍微犹豫了几秒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坚定地对着门扇敲了三下。 “咚咚咚。” 容不得她的心情不紧张,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夜袭”来说,里面的男人接下来的决定将会直接影响他们的命运。 毕竟是曾经的死敌,哈维尔到底会对他们抱有多少程度的信任,说实话赤瞳的心里也没底。 但正如娜杰塔所说的那样,他们如今的选择项已经少之又少,帝国中拥有绝大影响力并且可能接纳他们的人,除了哈维尔之外再无他想。 “进来吧。” 屋内传来冷峻而又沉稳的声音,赤瞳最后再定了定心神,然后决然推门而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卧室,地板和周围的家具都是棕色,墙壁和天花板也用淡褐色的油漆刷过一遍,给人一种别具温暖的氛围。 房间门口处铺着一条深褐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正前方的书桌,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几盏特别有格调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坐在书桌后方,哈维尔将手中的文件搁在一旁,然后看向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少女,那表情似乎并不是特别意外。 “久违了,赤瞳。”哈维尔目光平静地看着少女,“既然你这么有礼貌地敲门,那应该不是来暗杀我的……方便的话,可以说明一下你的来意吗?”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来,那么关于我的来意,你应该也清清楚楚吧?”赤瞳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哈维尔的表情。 “确实能猜到一些。”哈维尔坦然地点头,“我在革命军中布置了许多眼线,虽然在不久前被你们那个所谓的领袖肃清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人还是传达给了我不少有用的情报,娜杰塔的动向也是其中之一……” “我了解娜杰塔,也知道她所追求的是什么,所以你会出现在这里我并感到不意外……不过,虽然林林总总推测了许多,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从身为‘夜袭’王牌的你口中亲耳听到,这样我才能放心。” 赤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在看到哈维尔似乎并无敌意的态度之后,她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Boss让我转告你……” 赤瞳开始详细地诉说起来,包括娜杰塔在辗转权衡之后决定倒戈、帮助帝国平息叛乱的事情,关于革命军总体战略的事情,“死棘”的事情,还有安宁道教主和东北总督戴纳帝暗中谋划的事情…… 这些事情若是公之于众,每一件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哈维尔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但从那一双逐渐紧锁的剑眉便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动。 “……这些就是全部了。” 赤瞳说完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一双红眸便紧盯着哈维尔的面庞,等着这个男人表态。 哈维尔闭上眼睛,陷入沉默,似是在消化这些信息,良久之后,他才重新睁眼,对赤瞳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现在的状况了,看来帝国的形势比我预想中的更加不利啊,你带来的情报很有价值……” “至于娜杰塔所说的倒戈投诚之事,只要安宁道和戴纳帝这两个祸害被清除,待我返回帝都的时候,就立即上书朝廷免去她的罪责,甚至我还可以帮助她重新恢复昔日的地位……当然,这需要你们立下足以将功折罪的武勋。” 赤瞳摇了摇头,说:“Boss并不是为了这种利己的理由才决定帮助帝国的。” “我知道,表姐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难懂的人。”哈维尔说,“她认为眼前这场战争没有意义并且愚蠢,会给民众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才想要去阻止、去终结……哪怕这样做会让她与曾经的敌人为伍,哪怕这样做会让她背负一生也难以洗去的污名,但她仍然没有逃避,果决地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 “真是个笨得要死的女人呐,却也尤其让人钦佩。所以,至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会吝惜提供援助的。” 赤瞳微微瞪大了眼睛,因为与哈维尔唯一一次的交流就是战场上的生死厮杀,所以此时看他居然这般好说话,不禁对他的印象有些颠覆。 “就这么轻信我的话没问题吗?你就不担心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赤瞳忍不住问。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怀疑才对吗?”哈维尔反问。 “……呃。” 赤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哈维尔见状,不禁轻笑一声,说:“放心吧,作为一个军团的统帅,我身上肩负着数万条性命,容不得大意,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些主观上的信赖或认同感就放松警惕……” “作为保险的第二手准备还是要做的,若是你们真的打算以此为诱饵谋求什么其它的企图,我可以保证,最后付出代价的一定会是你们。” 听他把威胁的话说得这么坦诚,赤瞳也难以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只得木然地点头,说了一句:“‘夜袭’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也觉得不会,娜杰塔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所以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请别放在心上。” 哈维尔站了起来,绕过书桌走到赤瞳的身前,并向她伸出手。 “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我不会简单地说就这么让它过去,我和‘夜袭’之间的血仇是事实,抹消不掉……你可以选择铭记,甚至也可以选择复仇,不过我希望这一切都能延期至和平到来之后,你的同伴那边,也麻烦你这么转告他们。” 赤瞳握住了哈维尔伸过来的手掌,一双红眸毫不避讳地跟后者对视,正色说:“复仇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所期盼的,只是一个大家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 开枪的人要随时拥有被枪杀的觉悟,杀人的人也要随时怀着被斩杀的心理准备,身为一个背负着无尽罪业的杀手,死在这条血腥之路上也只是应得的报应而已。 说什么复仇,不仅没有意义,更没有资格,赤瞳不会忘记这双手到底屠戮了多少无辜的生命,这样罪孽深重的她,只是行走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再无他想。 “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那也不错……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我的战友。”哈维尔露出了笑容。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援军 “你们……就是革命军派来的援军?” 在西方异民族营地的大帐之内,格列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一男一女,大刀眉下的一对豹眼流露出思索和探究之色。 左右两侧,各坐着十来位身着奇异服饰的将领,他们大都是沙漠中其它部落的首领或者大将,还有因斯塔龙本家的下属,随便拧一个人出去就是凶名赫赫之辈,没一个善茬。 这一次因为响应沙漠之王——格列高·因斯塔龙进攻帝国的号召,平日里打生打死的这群凶人居然齐聚西方战线,共同对抗帝国的军队。 “正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优雅地欠身,彬彬有礼地回答,“鄙人是位居‘死棘’第三席的拉加德,我身旁的是卡尔迪娜,同样是‘死棘’成员,位列第五席。” 老男人的年龄大约五十岁,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然有了花白的趋势,但光看面容,却有着一股三四十岁中年人般的沉稳和自信,举止间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风度表现出来。 观其衣着,却是身穿着如同舞台戏服一样的夸张服饰,双手各戴着一只黑手套,手里还杵着一根半人高的金属手杖,整体印象就像是从古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老绅士,仿佛来自千年前的时代。 而那个名为卡尔迪娜的女子显然没有拉加德这般的涵养,她微微抬起下巴,瞥了一眼位于高座之上的格列高,随即嘴角挑起一个桀骜的弧度,便颇为无礼地别过了视线,像是不屑于再多看他一眼似的。 和拉加德不同,这是一名相当年轻的女性,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她的相貌有着一种野性的美丽,身穿深绿色的军大衣以及同色的长裤,双手戴着一对和拉加德同款却不同色的白手套,也不知道两者间是否有什么联系。虽然只是随意地站着,但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一股如军人般的凛冽气息。 但这些都不是她的显著特征,最令人觉得惹眼的,还是她那一头仿佛正在燃烧着的赤红色长发,以及那双有着非人色泽、一红一黑的眼眸。 一道狭长的刀疤顺着她深红色的左眼中央一路劈下来,更是让这只眼睛多了几分野兽般的凶戾色彩,但这条疤痕的存在却丝毫没有损伤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张扬和凌厉的魅力。 格列高的手下们都注意到了卡尔迪娜那无礼的态度,立即变得怒不可遏起来,格列高·因斯塔龙是他们共同拥戴的王,他若被人蔑视,那和自己被人折辱也没什么区别。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个身高足足超过两米的巨汉砰一下拍桌子站起来,对卡尔迪娜怒喝:“你这臭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吾王如此不敬!别以为你是革命军的人就有什么了不起,若是不给我等一个说法,老子今天让你走不出这座营帐!” 卡尔迪娜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地说:“抱歉抱歉,只是看到一个失败者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就忍不住想要嘲笑一番,真是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说谁是失败者——” “咦?难道我说错了吗?”卡尔迪娜冲他露出挑衅的笑容,“你们不就是被那个艾斯德斯打得抬不起头,才向革命军求援的吗?怎么,觉得‘失败者’这个称呼不太好听?那换成‘败犬’如何?这跟你们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贴切呢?” “住口!臭女人!” 那巨汉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又被卡尔迪娜连番讽刺,心里顿时愤怒到了极致。 在沙漠上混的人很难有什么好脾气的,本来一开始只是打算恐吓对方一番,让卡尔迪娜道个歉也就完了,但现在巨汉却真的动了杀心。 当怒气混合着血液涌入大脑的瞬间,巨汉一脚踏上矮桌,整个人当即暴射出去,沙包大的拳头直接往卡尔迪娜的脸上砸过去,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却见卡尔迪娜冷笑一声,身体不慌不忙地往后撤出一步,正好退出了巨汉的臂展范围,骇人的拳风擦着她的鼻尖横扫而过,狂风将她火焰般的长发吹得纷扬而起。 就在拳劲过去的刹那,卡尔迪娜忽地一个突进,连续两拳轰击在了巨汉的肚子上,拳头深陷进去,打得巨汉顿时就是一个踉跄,痛苦地弯下腰,身体也下意识蜷缩起来。 紧接着,等待着他的又是一记凶猛异常的扫腿,从侧方正中他的头部,强劲的力道竟是直接将巨汉踢飞出去,撞翻了后方的一排矮桌。 营帐内顿时陷入混乱之中,又有更多的将领站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卡尔迪娜看——虽然刚才是巨汉先出的手,卡尔迪娜只是自卫,但在沙漠之民的地盘打人,这个事实本身就已经犯了众怒,对错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哼,一群野蛮人,来多少打多少!” 被众多不怀好意的视线包围着,卡尔迪娜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反而紧握双拳,令骨节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显得很是兴奋的样子。 “都他妈给我住手!反了天了你们?” 忽然爆发出的怒吼声令整个营帐都安静了下来,将领们纷纷回头,立即就对上了格列高那平静中却仿佛孕育着北地罡风的眼神。 感受到其中彻骨的冷意,将领们缩了缩脖子,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坐下,就连刚才率先动手的巨汉也没敢反驳什么,捂着肚子和肿了一圈的右脸颊闷闷坐着,一声不吭。 “什么嘛,真没意思……” 看见刚才还脸红脖子粗的这群人现在全都成了缩头乌龟,知道这场架是打不成了,卡尔迪娜有些不爽地嘀咕着。 “迪娜,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别太过分……我们是奉命来进行援助的,并不是来找茬。” 站在卡尔迪娜身旁,从刚才一直都在静观事态发展的拉加德此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语气中倒也没有多少呵斥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宠溺。 “哦……我知道了。” 听到拉加德的话,卡尔迪娜立即就老实了,她把双手背在后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目不斜视。 在这个世界上,无法无天的魔女卡尔迪娜只会听两个人的话。 一个是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 卡尔迪娜曾经被尤利西斯救过性命,以此为契机,她成为了尤利西斯的部下,后来更是在一系列的经历中慢慢对后者产生了倾慕的心情。 只要尤利西斯一声令下,就算是让她去死,卡尔迪娜也是心甘情愿的。 而另一个能让卡尔迪娜听话的人,自然就是拉加德,卡尔迪娜的……父亲。 卡尔迪娜严格说来算是一个父控,从小就非常黏着拉加德,但因为一次突发的意外,父女两人分散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后来又由于一些机缘巧合,他们同时在尤利西斯的手下效力,这才得以重新团聚。 或许是自觉对卡尔迪娜有所亏欠的缘故,在那之后,拉加德一直对卡尔迪娜宠溺得没边,就算是她做错了事情,也很少会用很重的话来责备她。 卡尔迪娜如今这无法无天的魔女性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这位溺爱过度的父亲身上。 “抱歉,格列高大人,小女孩脾气有点暴躁,请多担待。”拉加德向前一礼,用轻描淡写的话语揭过了卡尔迪娜的冒犯。 “哈哈哈,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格列高大笑几声,继续说,“卡尔迪娜小姐直言直语,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况且她也并没有说错,现在的我确实只是一个败军之将……正因为如此,才要仰仗革命军的各位伸出援手啊。” 格列高的这些话倒也不全是虚伪的说辞,以他这么多年居于上位的涵养,还真不会将一个二十来岁女孩的话放在心上。 令格列高恼怒的是自己这些部下的愚笨,一个个都被情绪支配大脑,完全看不懂形势。 别说现在他有求于革命军,就算是日后帝国覆灭,沙漠之民能够重归故里,革命军也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相反,他还要用尽一切手段与之交好,就算是为了整个民族的延续也必须这样做。 “现在的形势对我军极为不利,倒不是我想说丧气话,那个叫艾斯德斯女人实在是……太强了。”也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格列高的脸色有些难看,“所以请容我多问一句,拉加德先生你们……真的有对抗她的把握吗?” 不怪格列高会有如此问题,实在是因为他已经被艾斯德斯打出了心理阴影。 在艾斯德斯来到西方战线之前,局面还是非常顺利的。 镇守长歌要塞的那个帝国中将,是叫杰勒米·卡尔查斯来着?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之辈,无论是武艺还是军事修养都一塌糊涂,但至少还算有些骨气。 在格列高轰破长歌要塞的城门,率领大军将他团团包围的时候,那个男人并没有选择乞降,而是顽强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直至他的头颅被格列高亲手砍下来。 这算是一点小波折,但沙漠之民终究还是攻陷了长歌要塞,这无疑是一场意义深远的大胜利。 帝国的门户已经被打开,接下来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攻入帝国内地,甚至无需革命军的帮助,他们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夺回家园之地。 就在格列高做着这样的美梦时,艾斯德斯的军队终于到来了。 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长歌要塞的城墙仅仅挡住了艾斯德斯三天的时间,然后沙漠民族就像是被猫追赶的老鼠一样,真正意义上被杀得抱头鼠窜——格列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败仗,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曾经盛极一时的努马·塞卡王子会那么轻易走向毁灭了。 因为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为战争而生的魔鬼。 再后来,艾斯德斯重新接管长歌要塞,并以此为据点,对沙漠之民的败军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扫荡,格列高虽然用尽浑身解数,却也抵抗得极为艰难。 如果不是革命军承诺会派来援军,面对这种几乎绝望的状况,格列高差点都想要放弃战争,灰溜溜滚回自己的沙漠了。 现在援军确实已经来了,然而看着眼前这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女孩,格列高实在是拿捏不准他们有多厉害,再一想到接下来将要直面艾斯德斯那个女魔头,心里自然是有些发虚的。 “你这叫什么话?要是没有把握我们还过来干什么?来送死吗?”卡尔迪娜听出了格列高的质疑,顿时就不乐意了,“告诉你,我父亲可以很强的!超级强……” “迪娜。” “……哦,我不说话就是了。”卡尔迪娜捂住嘴巴。 “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格列高大人。”拉加德说,“但尤利西斯领袖从来都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安排我们父女二人前来援助,自然也是觉得事有可为才如此决定的,您大可放宽心。” 拉加德这一番话说得底气十足,而卡尔迪娜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在背后连连点头。 之前就有提到过,“死棘”那所谓的排名并不靠谱。 虽然位居“死棘”的第三席,但拉加德的真正实力还要远远高于这个评价,只是这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没兴趣争来争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真要有这个意愿的话,他甚至可以很轻松就击败身为次席的萨罗,至于“黑骑士”……这个大概还是要掂量掂量,毕竟拉加德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旺盛精力,所以也不敢说胜率很足。 总而言之,哪怕是“帝国最强”这个超然的等级,对拉加德来说也并非是不可挑战的。 况且他这一次的任务又不是要击杀艾斯德斯,只是拖延时间,维持西方战线不至于太快崩溃而已,真要扛不住也是可以撤退的,所以拉加德才能有如此从容的态度。 大概是被拉加德话语中的自信感染了,格列高也微微松了口气,郑重地说:“既然如此,那就万事拜托两位了。” “自当竭尽全力。”拉加德淡笑着说。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过往之事 “两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希望先听哪一个?” 虎口关的临时会议室中,哈维尔以平静的语气对他的部下们如此说道。 底下的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阿罗文率先出言:“我个人比较喜欢把惊喜留在最后,所以就先说说坏消息吧。” “其中一个坏消息是,革命军在东南边境发动了兵乱,此时正以惊人的气势向帝都方向挺进,如今已经接连攻下了数个城池和关口,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他们就会兵临帝都的最后防线——汜水关。” “啧,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阿罗文咋舌,摩挲着下巴沉吟说,“三股武装势力同时从不同方向进攻,令帝国不得不分散优势兵力多线作战……” “好一个大手笔的谋划啊,也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到底达成了多少协议……就算是以帝国目前的军事力量,也应该觉得吃力了吧?革命军的那个领头者,是叫尤利西斯对吧?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吃力是肯定的,但现在的局面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哈维尔的目光看向横铺于会议桌上的帝国全境地图,手指则轻轻点在了汜水关的位置,“大将军会率领近卫军团驻守汜水关,并按照原定计划坚壁清野……另外,安德烈少将也将带领剩余的西南军部队出兵征讨,像钉子一样扎根在革命军的后方。” “这样的布置,不说能彻底歼灭革命军,拖延时间却是不成问题的,剩下的就看我和艾斯德斯能不能迅速镇压东西方之敌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能够将帝国周边的三大威胁尽数清除。” “前提是一切顺利,对吧?”阿罗文叹了口气,耸耸肩说,“另外一个坏消息呢?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刚刚得到的情报,在帝国的版图上,又出现了第四股不安定的武装势力。” 哈维尔说着,用红笔在帝国东北一带画了个圈,并在风华城的位置打了个大大的叉。 “人称‘北方之狼’的东北总督——戴纳帝·维康尼亚。这个男人极有野心,想要借助帝国动乱的机会谋夺更多的地位,现已与安宁道暗中取得了联系……而根据他们的协议内容,就在我兵临杰洛克,和安宁道进行最后总决战的时候,戴纳帝便会率军奇袭虎口关,截断我军后路,然后再与安宁道的部队两面夹击,以达到彻底崩溃我军的目的。” “……原来是他啊,这倒是不奇怪了。”阿罗文露出古怪的笑容,“早就知道这个戴纳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叛国罪是没跑了,也省了等到以后再慢慢清算……不过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参和进来,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蛋,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呐。” “戴纳帝·维康尼亚?这不是……”威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没错,你上次与黑瞳执行的任务,就是去的戴纳帝统辖的领地。”哈维尔看了威尔一眼,又说,“这些年来,我在帝国周边的多方势力中安插了不少暗棋,调查监视着一些执掌权柄的重要人物……而在这其中,戴纳帝·维康尼亚是尤其值得注意的,或者说是尤其危险的。” “哦?居然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啊。”切尔茜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先不说这个男人人品如何,在能力上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吧?” “到底是不是出类拔萃,我跟你说件往事你就明白了。”阿罗文接过了话茬,“努马·塞卡知道吧?就是那位入侵帝国西北边境,然后被艾斯德斯抄家灭族的北方异民族王子。” “嗯,听说过。”切尔茜点头,“‘北之勇者’和这个戴纳帝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在努马·塞卡兴兵初期,原先的战略目标是占领帝国东北境内,当时的东北总督还不是戴纳帝,而是戴纳帝的哥哥——史里芬·维康尼亚。” “这个人严格说来也是个逸才,但很可惜还不是努马·塞卡的对手,在一次王对王将对将的正面交锋之后,哥哥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而亡,身为弟弟的戴纳帝这才临危受命,继承了已故亡兄的一切。” “而接下来才是关键,这个戴纳帝可比他哥哥厉害多了,将东北军区的防线巩固得滴水不漏,接连将努马·塞卡挫败数次,就算是正面对决也完全不落下风……眼见军队的士气渐渐低下,努马·塞卡这才临时改变战略目标,率军转战西北,在那边的军事行动倒是进行得颇为顺利,直到艾斯德斯奉命前往西北战线支援,然后你们懂的……” “现在想想,那位王子殿下简直不能再惨了,默哀三秒先。”阿罗文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 “喂,跑题了。”切尔茜不爽地提醒他。 “哦,抱歉。”阿罗文收起虚伪的姿态,继续说,“总之呢,因为有击退努马·塞卡的功绩摆在那里,所以戴纳帝最终排除一切非议,坐稳了东北总督的位置。弟继兄业,并且兄弟两人皆是人杰,这在当地还被传为一桩美谈呢……威尔你去过东北行省,应该也听说过这些事情吧?” “是的。”威尔边回忆边说,“戴纳帝在当地很得民心,许多民众都对他赞不绝口,这些事情也一直在街头巷尾传颂,想不知道都难……” “挺不错的故事嘛。”切尔茜看向哈维尔,“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他危险在什么地方?” “故事本来就是说给人听的,但真实的情况往往要比故事险恶得多,也龌蹉得多。”哈维尔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声音淡漠地说,“戴纳帝的哥哥,史里芬·维康尼亚并不是死于重伤,那样的伤势还不足以让一个身体健壮的强大武人死去,他是被人毒杀的。” “你的意思是……” 切尔茜愣了愣,随后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显然是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 “杀死史里芬的不是努马·塞卡,而是戴纳帝本人,他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弟弟亲手毒死的。”哈维尔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权力是猛毒啊,对于原本就生于这种家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他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硬心肠,却是可以从中窥得一二……我或许应该庆幸,自己是萨尔蒙多家族唯一的独子,不用担心这些兄弟阋墙的丑闻发生。” 切尔茜听到哈维尔最后的感慨,觉得他是发自内心说出这些话,这世间总是不乏纷争的,无论哪一个时代、哪一段历史皆是如此。 然而归根究底,这些引起争端的人却都是在争夺着一些权和利的东西。 他们能爬上高位,大都是有学问的人,读过史书,偶尔也说几句以史为鉴之类的话,却不知为何一直在犯着同样的错误,简直可笑之至。 身处于哈维尔那个高度,看到得多了,自然也会从心底里生出厌倦和疲惫,觉得人这一辈子活得真蠢,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搞这么多事情,到头来两腿一蹬就走了,有什么值当的? 切尔茜回忆起自己成为杀手以来的那些经历,所见之人所见之事不外如此,也不禁微微叹息。 “说起来,戴纳帝和安宁道有联系这么机密的事情,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阿罗文忽然问。 “这就是最后的那个好消息了。”哈维尔笑了笑,“革命军那边发生了一些变故,娜杰塔想要终结战争,但革命军却偏偏背道而驰,所以她决定与我们合作……戴纳帝的事情,也是赤瞳传达给我的情报之一。” “原来如此,”阿罗文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点了点头说,“你觉得他们值得信任吗?” “至少娜杰塔和赤瞳是值得托付信任的人,其他人嘛……没有直接交谈过,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所以就暂且保留吧。”哈维尔顿了一下,又说,“总之先做好第二手的准备,要是出现个万一的情况也好妥善应对。” “你倒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啊。”阿罗文说。 “小心无大错,不是吗?” 说完这些后,哈维尔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半响后才重新抬起头,在会议室内环视一周,心里已然有了某些决定。 “威尔,”他说,“明日你就随我一同出征安宁道总部——宗教都市杰洛克,考虑到帝都现在的不安定局面,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结束这场闹剧。” “是!”威尔当即抱拳应声。 “阿罗文,我留给你两万人马。”哈维尔转过头,看着阿罗文说,“你就负责和玛丽卡、切尔茜在虎口关留守,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戴纳帝·维康尼亚……听闻他麾下的东北军团甚是骁勇,所以我也不要求你战而胜之,只要撑到我胜利归来就行了。”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听到这话,阿罗文顿时就不乐意了,眉毛一挑,便拍桌子腾一声站了起来,不爽地说:“你只管安心对付安宁道的那群教徒,这边的问题交给我,等到你兵马凯旋的时候,我会让你看到戴纳帝那小子的人头悬挂在城门的桅杆上!” 开玩笑,数遍这帝国,真正能让他甘拜下风的也只有两个人罢了。 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从童年时期起就带给他沉重心理阴影的哈维尔,另一个则是拥有“冻结时空”这种逆天神技的艾斯德斯,只要不能破解这一招,他就永远没有战胜艾斯德斯的可能。 而同为“帝国最强”之一的布德,说实话阿罗文是并不惧怕与之战斗的,赢不赢得了暂且不论,但战况绝对不会是毫无悬念的一面倒,而且阿罗文也有那个信心,自己在十年之内必定能超越布德,这就是他的底气。 所以,一个不知从哪个旮瘩蹦出来的路人甲也想让他暂避锋芒?不存在的! “呵,口气倒是挺大的,就是不知道你的本事能有你口气的几分实力?”哈维尔笑了。 “你等着瞧便是。” 阿罗文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他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狩猎者。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斩首行动 时至深夜,如同怪兽一样盘踞在山隘之间的虎口关也仿佛陷入了沉睡,高大城墙还有城关内部的过道上有几个巡逻队在不断巡视,他们分工明确,并且每三个小时一个轮班,就像是机械表的零件一样在精准地运转着。 按理来说,像这样的严密防守已经是相当级别的高规格了,但却并不是毫无缝隙,所以对于某些特定的人群来说,想要潜入进去也并非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情,赤瞳就是最好的例子。 帝具使级别的战斗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可以违背世间的常理,打破长久不变的平衡。 “嗒嗒嗒……” 一阵阵不甚明显的脚步声,却透着整齐和充满节奏的感觉,只是听闻这声音便可以在脑海中凭空想象,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正在逐渐接近的情景。 虎口关的内城,一支二十来人的巡逻队于沉默中慢慢行进,按惯例经过了城关内的某些隐蔽角落,左右巡视确定并无异常后,这才换了路线折返。 等回到了屯兵所,便是交接换班的时间,他们也就可以休息了。 此时此刻,没有一名士兵注意到,就在巡逻队身后百米外的漆黑阴影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霍然睁开,然后毫不犹豫盯上了他们,就像是猎食者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随后,潜伏许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慢慢从后面接近,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混沌的杀意在这无边黑夜中悄然氤氲,最后化作了无形的屠戮之手,剥夺生命。 恐怖和杀戮只来临于一瞬之间。 只见那道身影在接近至一定位置后,突然探出双手,随后修长的十指就像是随意延伸的血肉触须一样向前突刺,前方的士兵几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贯穿了咽喉,死者正好十指之数。 紧接着,如同尖矛一样锋利的手指去势不减,继续向前突刺,再度贯穿了第二名、第三名士兵的咽喉,晦暗的黑夜中突突突的穿透声音连成一片,混合着士兵们临死前的闷哼声,血腥的气息很快就蔓延开来。 “等等,有情况!” 袭击所造成的声响虽然不大,但对于这些巡逻中的士兵来说却宛若惊雷一般,在士兵队长的惊叫声中,余下的士兵们一个个都下意识地从原地跳开,同时在空中转向面对身后,并哗啦啦拔出腰间的制式佩剑,冷厉的目光顿时扫射过去。 然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三分之二同伴莫名惨死的残酷场面,猩红的液体泼洒了一地,所有人都是被一击穿喉,脸上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临死前的茫然。 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死亡是如此地突兀和不讲道理,以至于连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到死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第一波袭杀中幸免于难的只有可怜的七名士兵,这其中还包括巡逻队的士兵队长在内。 他们将视线往后移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白色武道服、扎着奇怪短马尾的女人,她的双手沾满了渗人的血迹,此时正一脸陶醉地用舌尖舔舐着自己的手指。 月光从高空倾洒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将她乌黑的双眸染上诡异而邪魅的光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已然永坠邪道的变态杀人鬼。 “各位晚上好啊,我是铃鹿,让我们来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杀人鬼轻轻笑了起来,那低沉却又满是轻佻意味的声音挑动着士兵们的怒火。 “你这混蛋!” 一名年轻的士兵目眦欲裂,紧握长剑的手臂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已经做出急冲前的准备动作,似乎是想要以一己之力为被杀死的同伴们报仇。 “冷静点,这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敌人!” 一只有力的手掌紧扣在年轻士兵的左肩上,士兵队长阻止了这名莽撞士兵的作死行为。 能够在西南军团的严密防守下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这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就算是厉害点的战士也同样做不到。 不难推测,眼前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一名帝具使,或者说是将身体锻炼至极致,能够和帝具使相当的武道强者。 那么,眼下他们应该做的,不是去行那蚍蜉撼大树的无用之举,而是尽快发出信号,为其它的同伴示警才对。 至于他们七个人能不能支撑到援军到来,说实话,士兵队长持有消极的态度,对方的实力有多强,仅从刚才那第一轮袭击就可以窥知一二了,那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力量。 想到这里,士兵队长立即从腰间取下军哨,拿起来放到嘴边正要用力吹响,但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手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其夺下。 令士兵队长感到愕然的是,阻止他呼叫援军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士兵,这个人已经跟他当了五年的战友,算是他非常熟悉的老部下了,所以他才无法理解这名老部下行为的意图。 不过士兵队长却敏感地注意到,这名士兵原本是蓝色的一双眼睛此时却呈现出诡异的深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着迷离的光晕。 “洛克,你干什么……” 士兵队长的质问还没说完,却见这个名为洛克的士兵忽然猛扑过来,握紧的拳头裹挟着劲风击打向他的门面。 如此诡异的现象,让士兵队长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仅仅数秒的时间,他就干脆利落地用擒拿术将暴走的洛克制服。 西南军区的用人制度是能力至上主义,身为这支小队队长的他在实力上无疑是比其他人要高出一截的,洛克虽然也有一定的资历,但还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就在士兵队长想要从洛克手中夺回军哨的时候,身旁其它五名士兵也一个个向他攻击过来,包括最先那名有些莽撞地想要去和铃鹿拼命的士兵也是一样。 无一例外,这些人的眼睛都呈现出异常的深红色,跟洛克的状态完全相同。 士兵队长虽然本事超群,但面对这些一个个都不要命猛攻过来的部下,无法下杀手的他自然不免处处受到钳制,不一会儿就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在手脚被束缚的状态下跪倒在地上。 也就在这时,士兵队长才终于注意到,那个叫铃鹿的女人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身穿黑色长衣的美丽女性。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这名女性的双眸此时正如黑暗中的猫眼一样诡异地散发着光亮,妖异的深红色光芒为这个美丽的女人增添了几分妩媚和邪异的风情。 这应该就是他们莫名暴走的原因所在了。 士兵队长暗暗地想道。 “呀,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厉害呢,就像是在控制人偶一样……喂喂,多洛莉丝,你这能力最多能同时控制几人?” 铃鹿看戏似的全程观看了这边的骚动,由衷地发出了一句感叹之语,然后又好奇心旺盛地向身旁的多洛莉丝提出疑问。 “别一脸自来熟地凑过来,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将自己的帝具能力详细说给你听?”多洛莉丝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向前迈步,“如果不是戴纳帝大人要我在这次任务中与你合作,谁要跟你这头乱发情的母猪说话?你还是去找那些欲望得不到满足和发泄的公猪们愉快地玩耍吧。” “呜啊!”铃鹿仿佛胸口被长矛捅了一枪,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然后面色变得无比潮红,开始喘粗气,“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像看虫子一样的蔑视眼神,以及令人肉皮发麻的毒舌……虽然戴纳帝大人确实很棒,但多洛莉丝你果然也非常有潜力啊,我不远千里投奔东北军区真是太正确了!” 多洛莉丝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闭上双眼,将心中喷薄的情绪强制忍耐下去,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听到那样继续向前走。 她算是想明白了,想要应付铃鹿这种类型的抖M,无视才是最好的方法。 多洛莉丝走到被迫跪在地上的士兵队长身前,向下俯视着他,淡青色的眸子再度亮起诡秘的红光,冷冷地说:“现在我问你答,任何保留都不能有。” 士兵队长愣愣注视着多洛莉丝的双眸,瞳孔中闪现过一丝挣扎之色,最后仍然无法抵抗,一双眼睛也如他的同伴那样,化作了毫无神采的深红色。 “……是。” “现在虎口关的守将是谁?” “是阿罗文上校。” 多洛莉丝秀眉一挑,继续问:“其它留守的帝具使或者同级别的战力呢?说清楚他们的姓名以及能力。” 士兵队长神色木然,没有一丝隐瞒地说:“玛丽卡副官是帝具使级别的战力,但她似乎没有帝具,从来都只是使用一把太刀臣具。另外切尔茜小姐也是帝具使,不过并不具备正面战斗的能力,经常负责斥候的侦查工作。” “那个阿罗文现在在哪儿?” “此处三点钟方向,往前大约一千两百米的距离,阿罗文上校平时就在那里的寝室休息,玛丽卡副官也在隔壁的房间。”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 提问到此结束,多洛莉丝低头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束缚住士兵队长的几个士兵说:“放开他吧。” 士兵们依言放手,士兵队长也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维持着毫无神光的深红色,呆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多洛莉丝的下一步指示。 “你们先把这里的尸体处理干净,然后就自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杀吧。” 多洛莉丝随意地下达了残酷的命令,但这些被控制的士兵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纷纷应诺,紧接着就一声不吭地忙活起来。 “这样应该能争取到一些时间,在他们的尸体被发现并且引起骚乱之前,我们要找到那个叫阿罗文的男人,将他解决掉。”多洛莉丝扭头对铃鹿这样说道,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只是单方面地传达着自己的意志。 哈维尔率大军离开虎口关,出发去征讨杰洛克已经过了两三日的时间了,多洛莉丝和铃鹿就是应戴纳帝的命令,潜入虎口关暗杀守城主将。 只要守城的主将身死,驻守的西南军团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接下来戴纳帝就会趁机发兵攻打这里,以闪电战法攻陷虎口关。 换句话说,这就是所谓的“斩首行动”。 不过这个计划在此时却出现了意外。 原本在戴纳帝的预想中,哈维尔为了应对和安宁道的决战,应该会率领绝大部分主力倾巢而出,留在虎口关的仅仅只是最低限度的兵力和战力,只要主将一死,或许连像样的抵抗都不能做到。 但是,从多洛莉丝目前为止的观察所知,这座城塞至少预留有一万以上的兵力,再加上守城主将是那个声名远播的“黑狐”阿罗文,这无疑对计划的进行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看来那个哈维尔·萨尔蒙多确实比想象中的更为谨慎,或者说……是在军事行动前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也没有意义,在任务中发生一些不可预测的意外是难免的事,基于这样的情况下,思考如何将任务妥善完成,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应该去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如果在这种不利状况下完美地完成任务,事后戴纳帝大人一定会夸奖她吧? 一想要这点,多洛莉丝就感觉浑身动力满满。 “你确定要动手?”铃鹿歪了歪头,“别怪我说话难听,那个叫阿罗文的家伙最近风头很盛,很多人都把他当作下一个‘帝国最强’的有力竞争者……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样的人就算弱,想必也不会弱到哪儿去,你真的有对付他的把握?” 能和“帝国最强”沾上关系的,都是一些恐怖到没边的家伙,铃鹿对此深有体会。 曾经“罗刹四鬼”合力与帝具被封印的布德在宫殿中爆发了一场大战,结果落得个二死二逃的下场,现在回想起那时惊心动魄的场景,都能让铃鹿兴奋地浑身发抖。 当然,兴奋归兴奋,铃鹿还是相当爱惜自己性命的,毕竟只有性命完好,才能在今后的人生中尽情享受被凌辱的乐趣,所以她从来不随意地作死。 “放心吧,到时候那个阿罗文就交给我来对付。”多洛莉丝的嘴角微微扬起,自信地说,“你只需要负责拖住其它碍事的人,不让他们来打扰我就行了。” 闻言,铃鹿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有奉陪一把喽。”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乱战 多洛莉丝和铃鹿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士兵队长所说的地方,这里屹立着一座不甚豪华的中型宅院,看外观已经有些年头了,想来这就是被阿罗文征用的临时居所。 在其中的一间卧室内,多洛莉丝感受到从里面传来了悠长的呼吸声,听上去已然陷入熟睡。 但奇怪的是,这呼吸声不是一道而是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其中一道略显沉重,而另一道则轻柔许多。 “其中一人应该就是阿罗文了,至于另外一人……根据刚才那个士兵队长的发言,十有八九是阿罗文的副官玛丽卡。”多洛莉丝侧耳聆听片刻,随即做出了推论。 “噗噗,原来这俩人是一对儿啊,都睡一块去了,你说这时候打扰他们是不是不太好?”铃鹿掩嘴轻笑。 “哼,一个是上司,一个是下级,谁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没准是被胁迫也说不定。” “就像你和戴纳帝大人那样?” “我才不是被胁迫……”多洛莉丝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狠狠瞪了铃鹿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是是,你胸大你厉害,我闭嘴就是了。” “这跟胸的大小没关系吧!” 多洛莉丝气冲冲地转过头,不再理会铃鹿,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两枚眼球大小的乌黑圆球,上面隐约散发着火药的气味。 铃鹿往这边瞥了一眼,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产自西方王国的炼金火药,名字好像是被叫做“火雷弹”。 别看这玩意儿小巧,论威力足以把方圆百米范围夷为平地,将眼前这座宅院轰炸成渣毫无压力。 自然,若是使用了这个,必定会惊动虎口关的驻防军,但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就算是被再多人包围,拥有帝具使级别战力的她们也能从容撤退。 手里抓着这两枚碰撞式炸弹,多洛莉丝随即目测了一下爆炸的安全范围,又往后退了一定的距离,并且找好掩体,铃鹿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边。 准备好一切之后,多洛莉丝便毫不犹豫将两枚火雷弹从卧室半掩的窗户缝隙中投掷进去,就在撞击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强烈的爆炸裹挟着毁灭性的冲击波将眼前的建筑物轰为碎屑,一朵由炽烈火光和浓厚烟尘构成的蘑菇云在月光下冉冉升起。 数秒钟后,铃鹿放下紧捂住耳朵的双手,从掩体中探出头来,看着前方这一片惨烈废墟的场景啧啧称奇:“不愧是西方王国炼金工房出品的武器,这威力真不是盖的……那两个人身处于爆炸中心,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死了吧?” “还不能就这样下结论,至少也要先确定他们的尸体才行。” 多洛莉丝的神色依然警惕,一双美眸不断地扫视四周观察,多年的杀手经历让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暗杀习惯——在没有见到目标的尸体之前,绝对不能轻易断言任务已经结束,因为也许在身体放松下来的那一瞬间,死亡就会不期而至。 “我觉得他们已经死了。就算是以‘罗刹四鬼’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在这种威力的爆炸下也断然没有幸存下来的可能……而根据情报,这二人都是以剑术见长的强力剑士,身体强度一般,能活下来反而才是奇怪的事情吧?”铃鹿说。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那个阿罗文能被哈维尔·萨尔蒙多这般倚重,必然不会是一个易与之辈,谁知道他是不是留有什么保命的底牌?”多洛莉丝说,“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整个暗杀过程太容易了,容易到让我感觉有些诡异……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也是你身为杀手的直觉?” “你可以这么理解。” 一边说着话,两人一边慢慢往废墟中心靠近,无论如何猜测都只是猜测,他们有必要先去确认尸体的有无,这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很快,多洛莉丝就发现她的感觉应验了——别说目标的尸体,就算是一截被炸飞的断肢残臂都没有看见。 虽说火雷弹爆炸的威力确实不小,但还不至于粉身碎骨连渣都不剩,找不到尸体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人根本没死,他们十有八九在被爆炸波及前就已经逃脱了。 而就在多洛莉丝如此思考的这一瞬间,冥冥中的某种感应令她浑身上下的汗毛猛地竖起,好像忽然间不设防地将身体暴露在了猛兽的獠牙之下,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铃鹿猛推了多洛莉丝一把,随后来自暗处的漆黑剑刃迅猛斩下,在铃鹿的手臂上爆开一朵妖娆的血花。 铃鹿抬起头,视线紧盯着眼前这个仿佛凭空出现的袭击者,瞬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正是她们此次的暗杀目标,阿罗文。 她脚尖轻点地面迅速后退,同时右手臂血淋淋的伤口处肌肉不自然地蠕动着,数秒内就封合了创伤,自行完成止血的工作。 紧接着,在一片骨节爆响声中,她并指如刀,双手手臂猛地挣脱关节的束缚,如同可变形胶束一样延长出去,掌锋像两把斩首大刀似的横切向阿罗文的脖颈。 却见阿罗文冷笑一声,身形一错便从容避过双掌刀的斩击,随后就在铃鹿的眼皮子底下彻底融于夜色之中,不……更准确地说是活生生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帝具? 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从另一个方向爆发出的惊人杀气顿时就将她惊醒,匆忙扭过头,铃鹿只看见一名有着樱色长发、手持萦绕青光太刀的美丽少女已经趋至她的近前。 太刀挥斩,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凌厉而虚幻的光影,铃鹿闪避不及,右脸颊上被斩出一道狭长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从刀尖滑下,啪嗒一声滴落在石板地面上。 玛丽卡还欲追击,但旁边却忽然刺出一把利刃挡在了她的身前,是多洛莉丝及时回援,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偷袭不成反被偷袭的羞怒和屈辱。 多洛莉丝手中也是一把形似太刀的兵器,通体呈现出哑光的乌黑,不过在设计上却更宽一些,也增加了厚度和硬度,显然并不走轻灵的路线,刀柄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缎带,正随着她的突进而翩翩起舞。 面对多洛莉丝接连不断的斩击,玛丽卡神色沉静,并不慌乱,也以高频率挥刀正面迎击。 手腕翻转间,两人手中的兵器不知道碰撞了多少下,夜色下尽是刀光剑影以及火星爆炸,连大气都发出了阵阵蜂鸣般的嗡响。 短暂的交锋过后,两人同时退开,乍看之下是以平分秋色收尾,但小手臂止不住微微颤抖的玛丽卡却是知道,她接连挡下那么多次沉重斩击是有多么的不易。 而就在多洛莉丝刚刚站定的刹那,阿罗文鬼魅般的身影便再次闪现于她的背后,多洛莉丝不敢犹豫,当即以一个不雅的姿势就地翻滚出去,以毫厘之差躲过了一记自上而下的全力直劈,脚下的石板地面顿时发出崩溃的声响,碎石飞溅。 “喝啊啊啊!” 一声暴喝声中,铃鹿竟是趁着这个机会欺身至阿罗文的近前,她的双臂诡异地呈螺旋状扭曲,也不知是使用了何种秘法,出拳之时势如雷霆,就如同两台打桩机一样爆发出数不清的残影。 “砰砰砰砰砰——!” 阿罗文一手贴着剑身,横剑于胸前,格挡住铃鹿密密麻麻的连续重拳,磅礴的力道顺着他的身躯传至脚下,使得地面上的石板路破裂并坍塌,并且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辙痕。 然而,即便是在这如同暴风雨中一叶孤舟的处境中,阿罗文的防御也依旧牢固,全然没有崩溃的趋势。 铃鹿没能一鼓作气攻下他,只得再猛击一拳,抽身后退。 但阿罗文却没想要轻易放过她,一脚快步向前踏出,提剑就是一记气势凶悍的横斩,铃鹿见状,强行扭曲自己的身体,以微小的距离错开这一剑,却又见阿罗文伸腿蹬出一记强悍的直踢。 别无他法,铃鹿只能抬起右臂迎上,跟阿罗文结结实实碰撞了一次。 在纯力量的比拼上,还是身为男性的阿罗文比较占优势,铃鹿当即就被一股庞然的力道击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身之后,重重落在地上,然后又站起身来,看上去倒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一番乱斗之后,双方都默契地选择不再出手。 玛丽卡来到了阿罗文的身边,多洛莉丝也和铃鹿站在了一处,四个人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冷冷对望,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他们的凝视中冷却下来。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摇篮曲 多洛莉丝的本职是杀手,早些年的时候曾活跃于南方诸岛,拥有接连暗杀十三位部族首领这种骇人听闻的战绩,她的名声在南海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多洛莉丝向来都是一个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女人,事实上她也具备这个资本——除了在戴纳帝那里碰过一次壁外,出道以来所接手的暗杀任务她从未失败过。 久违地,她又一次碰上了称得上难缠和棘手的目标。 “锵!” 多洛莉丝向前方劈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斩击,阿罗文立即横剑格挡,在剧烈的冲击之后巧妙地借力后退,身体像燕子一样轻盈地跃起又落下,显得从容不迫。 “突突突突突——” 在阿罗文站定的前一秒,多洛莉丝已经从腰间摘下一柄小巧的十字机关弩,对准前者就是一通连射,特制的漆黑箭矢贯穿暗夜,激起阵阵刀锋般的气流,宛如一条条凶戾的毒蛇撕咬而来。 阿罗文毫不慌张,步子横移,身体微妙地错位,几支箭矢惊险地擦着他的皮肤极速掠过,随后他手中的长剑飞快地在空中划过一道Z字形的弧线,将剩下几支射来的箭矢尽数斩飞。 “嘁,果然没用吗?” 多洛莉丝不快地砸了砸嘴,将箭矢用尽的十字机关弩随手扔在地上,双手握刀抬臂,端出冲锋前的预备架势。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战斗的节奏就一直由阿罗文把控着,多洛莉丝虽然极力想逆转这种不利局面,但一番奋战的结果显然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多洛莉丝被压制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目标,明明职业是堂堂正正的军人,擅长的应该也是沙场搏杀这种堂堂正正的路数,但阿罗文的战斗方式却比杀手更像杀手,如论多洛莉丝采取何种行动,这个男人都仿佛能先知先觉一样,永远比她快上一线。 就是这一线之差,让多洛莉丝一步落后,然后步步落后。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转变战术,这个男人不能用通常的方式打倒。 多洛莉丝心思急转,暗中已然有了决定。 另一边,阿罗文似是随意地将长剑垂下,嘴角微微勾勒出一线蕴含着兴奋与愉悦的弧度,兴致盎然地盯视着眼前的多洛莉丝。 “很厉害嘛,从招式套路来看,你应该是职业杀手出身吧?那只为杀人而生的剑术作不了假。怪不得仅仅两人就敢潜入防守森严的虎口关,甚至还想要摘取我的脑袋,你拥有狂妄的底气和实力……不过,本大爷比你更强就是了。” “哼,你这家伙少自恋了。”多洛莉丝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正的强者,应该是如戴纳帝大人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儿,就凭你还差得远呢。” “看样子你还是戴纳帝的脑残粉啊,算了,我才不跟脑残粉争辩,那纯粹是浪费时间,所有的事情只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就可以了……在杀死你之后,接下来我就去砍下戴纳帝的脑袋,然后悬挂城门示众,你就在地狱里等待答案吧。” “你做梦!” 多洛莉丝眼神一怒,身体如同旋转激射的子弹一般高速弹出,手中太刀翻转舞动,旋风似的扑向阿罗文,爆发出骤雨般的连续斩击。 阿罗文狂笑一声,持剑的手臂猛挥,在前方挥斩出一连串虚实难辨的残影,将多洛莉丝的斩击一刀不剩地接下,甚至还能从容反击,牢牢把持着整场战斗的节奏。 密密麻麻的金石交击之声响彻在这片夜色里,这二人再度狠狠碰撞一次过后,以此为中心向两边退开。 也就在这一刻,多洛莉丝豁然抬起面庞,她的双眸中燃烧着宛如火山熔岩般的赤红色,与阿罗文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 旋即,一股无形无相的精神波动骤然爆发,以阿罗文的双眼为媒介,钻入他的大脑。 这是多洛莉丝对她先前袭击的那支巡逻小队使用的招式,也是她自身所持有的帝具的能力。 帝具,摇篮曲·倾城之梦。 血液型帝具的一种,能力是类似于精神控制的催眠,发动时眼睛会变成血一样的赤红色,并依据催眠对象意志力的强弱表现出不同的效果。 忽然之间的朦胧感侵入阿罗文的精神世界,令他的双眼产生了一抹恍惚,但随即就被警觉所替代,源自内心的强大意志使他轻易将这股精神异质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整个过程仅有短暂的一秒,然而当阿罗文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所看到的是裹挟着死之气息,迎面斩来的幽寒锋刃。 “哧!” 冰冷无情的利刃如闪电一般划过,带起一蓬猩红的血花。 随后,阿罗文捂着受伤的左肩极速暴退,与多洛莉丝分开二十多米的距离后才堪堪停下。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 多洛莉丝漠然收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暗道可惜。 若是阿罗文的反应再慢上分毫,多洛莉丝这一剑就能切实斩断他的咽喉了,但令人遗憾的是战场上并没有如果,她势在必得的一剑最终只给阿罗文造成了不痛不痒的伤势。 虽然她的帝具消耗不算严重,完全支撑得起多次使用,但刚刚那一下也只是胜在出其不意,在阿罗文有所防备的现在,这一招大概就不会好使了……杂兵姑且不论,以多洛莉丝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强行扭曲如阿罗文这般强者的意志。 对面,阿罗文重新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势,发现对战斗力并无影响后也就不去在意了。 他平静注视着站在前方凝神戒备的多洛莉丝,脸上露出灿烂却又冷酷的笑容。 “这就是你全部的把戏了吗?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么抱歉,今晚你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 “大言不惭……” 多洛莉丝秀眉一挑,正要出言讽刺,却听见从远处传来一阵阵宛若军流汇聚般的沉重脚步声——有大量的人数正在迅速接近这里。 算算时间,距离爆炸发生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足够周围的驻防军以及巡逻部队赶来了。 这些人一到,多洛莉丝便要身陷重重包围中,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阿罗文却微微拧起眉头,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一变。 “阿罗文上校,属下来助您缉拿这贼人!” 一名中尉级别的军官走到前方大喊一声,并下令让铁炮队摆好阵势,众多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多洛莉丝,只等中尉手势挥下,便是子弹齐发万炮轰鸣之时。 见到这等阵势,多洛莉丝的唇角却微微挑起一抹嘲讽般的笑意,赤红色的光芒再度从她的眼底亮起。 下一瞬,差不多有十来支枪杆突然调转方向,遭到催眠的士兵们不受控制地将枪口对准自己身旁的同僚,而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激烈的枪响,一个个士兵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倒在血泊里,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看到同僚们发疯似的向自己猛攻过来,身处此地的西南军将士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而刚刚负责阵地指挥的中尉军官此时站在原地,双目中亦是染上了一层无光的暗红色,只见他抬手拔出腰间的佩剑,竟是直直地向阿罗文冲杀过来。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败亡 该死的!居然还有这手吗? 看到向自己猛扑过来的中尉军官,阿罗文心中暗骂一声,倒也不慌乱,一个跨步向前突进,从容夺下中尉手中的长剑,并将他撂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中尉在西南军中也是个好手,但对阿罗文来说依然不算什么。 中尉的后脑在地面上狠狠一撞,疼痛之下,倒是令他一下子从控制中摆脱出来,眼睛里的暗红色光芒也随之淡去。 身为尉级军官,他的意志力本就比一般的战士要强上一些,所以只要通过一定的痛感刺激就可以恢复神智,并没有彻底沦为傀儡。 “我这是……” “清醒了?”阿罗文看了他一眼,“清醒了就快点站起来,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休息。” “啊,是!” 中尉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微微恍惚,但很快就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明白自己是中了女杀手的精神控制,脸上不由得蓄满惊怒之色,但更多的还是忌惮,也没敢再去看多洛莉丝的眼睛。 “马文中尉,这个女人交给我来对付,你立即带队后撤至安全距离,军队弟兄的自相残杀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多洛莉丝的精神控制虽然对阿罗文作用不甚明显,但若是目标对象换成一般战士,就会表现出压倒性的强大。 阿罗文对多洛莉丝的帝具了解不多,不知道她的最大输出能达到多少,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至少能一次性控制十人以上的士兵。 如果这个数字还不是她的极限,那么就算在场的百来号人一拥而上,造成的损害也绝对是阿罗文所不愿意见到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单干比较有效率。 “遵命!” 马文中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的本意是想要帮忙,争取在上司面前表现一番,结果反倒是拖了后腿,还死伤了一些弟兄。 回想起自己刚才向阿罗文上校挥剑杀去的情景,马文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另一边,暴走的士兵们虽然出手凶狠,但终究人数有限,不一会儿就被其他士兵压制住,丧失了行动能力,然后被五花大绑紧紧捆住。 紧接着,在马文的指挥下,驻防军和巡逻部队皆后退数百米,把这片战场留给了阿罗文。 阿罗文冷冷注视着多洛莉丝,眼神凛冽如刀。 “继续战斗吧,女人,这一次可别想再耍什么小花招……我会直接砍下你的脑袋。” “你以为你做得到吗?”多洛莉丝挑衅地扬眉。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阿罗文骤然冲向前,伴随着锐利的呼啸之声,漆黑的剑锋带着横断山丘般的威力横斩而出。 “铛!” 多洛莉丝持剑招架住这一击,身体被庞然的力道推得后退三步,阿罗文趁胜追击,放弃了一贯灵活多变的打法,选择一刀一剑地硬碰硬,八尺乌挥舞叠加的强大势能几乎要将多洛莉丝的太刀震得脱手飞出。 在连续的激烈碰撞之下,多洛莉丝不断被击退,最终后背碰到了一栋房屋的墙根。 阿罗文正要一剑结果了她,却见多洛莉丝素手一扬,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扔出一枚眼球大小的黑珠,强烈的危机感如针刺般令阿罗文的头皮乍起。 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阿罗文当即身形一顿,后脚狠踏地面,整个人便如同矫健的猎豹一样向后高高跃起,落在了一栋房屋的屋顶上。 多洛莉丝也连续几个翻身,左右踩踏着房檐跃至高处。 “轰!” 就在多洛莉丝掷出的火雷弹撞击至地面的那一瞬间,山崩海啸一样的恐怖音浪霎时爆发,猛烈的狂风以爆炸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咆哮声音,战地中央立即升起一朵混合着火光和烟尘的蘑菇云。 待到烟尘散尽,阿罗文和多洛莉丝两人分别站在一个屋顶上相对而立,苍白的月光倾洒而下,点亮了两人充盈着森然杀机的瞳孔。 “没想到居然会被压制到这种地步,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了。”多洛莉丝神色冷然,“虽然还不及戴纳帝大人,但在我生平所见的敌人中,你的实力毫无疑问能排进前三,甚至超过现在的我。” “怎么,要认输吗?”阿罗文嘴角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如果你现在放下武器投降的话,倒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哼,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真正的胜负从现在才要见分晓。” 多洛莉丝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淡青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起了赤红色的火焰,一条条细长的青色血管从她的皮肤表面浮现、扭动,宛如蛇虫,她整个人的氛围也随之一变,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倾碾而出。 “虽然不太想使用这招,这会让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都处于不能战斗的状态,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它办法……为了戴纳帝大人的霸业,像你这样的威胁必须排除掉!” 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多洛莉丝就猛地踏射出去,原地房瓦碎裂飞溅,她的身形已然到达阿罗文的面前。 好快! 阿罗文瞳孔一缩,手中长剑豁然架起,堪堪挡住多洛莉丝于半空中抡出的大圆弧斩击。 啷锵一声,火星爆炸。 下一刻,阿罗文就如同漏了气的气球,竟是被她这一击给轰飞了出去。 “——!” 这种力道,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她到底做了什么? 人在空中倒退,阿罗文心思电转,眼角的余光瞥见再一次向他爆射袭来的多洛莉丝,毫不犹豫地从袖中弹出飞爪,扣住左前方房屋的房檐,接着缆绳收缩,他整个人便在空中突兀地偏转方向,正好和多洛莉丝擦肩而过。 缆绳收尽之后,阿罗文单手擒住房檐的边角,然后借力一个翻身就灵活地跃上了屋顶,站定之后,他便看到多洛莉丝在另外一个屋顶上虎视眈眈地往这边瞪视。 这女人的身体能力得到了全面提升,但这跟燃烧斗气的秘法相比又有些不一样,十有八九是帝具的隐藏能力,所以肯定也存在着使用时限,只要撑过她爆发的这一段时间,那就是我的胜利。 多洛莉丝再度踩爆屋顶向他冲驰过来,阿罗文几乎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凛冽劲风,刮得他的皮肤生疼。 然而多洛莉丝越是急切地想要决出胜负,就越是让阿罗文确信心中的想法,反而镇定下来,纵身一跃便从屋顶上落下,紧接着黑雾弥漫,阿罗文当即发动了八尺乌的隐身能力——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打定主意要游斗到底了。 阿罗文的思考方向是正确的。 多洛莉丝现在使用的招术,是基于自我催眠所产生的暂时性限制解放,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自己对自己催眠,解除一部分大脑和神经系统对于身体上的限制。 根据古书记载,人体生来就可以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但这份力量显然不是没有经受过锻炼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胡乱使用的话,只会给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直接死亡,所以人体自动演化出了一套保护身体的机制,由大脑和神经系统来安全地控制这份力量。 根据多洛莉丝自己推演出来的数据,一般情况下,一个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人体百分之二十的力量,而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武人大约能将力量发挥至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六十,至于“帝国最强”那个等级,理论上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当然,每个人的力量极限早在先天就已经决定,一个资质平庸的人,就算能发挥出人体百分之百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够匹敌一个才能超绝者百分之四十的力量。 不平等早在生命初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以多洛莉丝的情况,她目前通过“限制解放”,能暂时使用出身体极限力量的百分之七十五,再往上身体就会面临崩溃,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即便是现在的状态,她最多也只能维持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多洛莉丝不仅要速战速决斩杀阿罗文,还要在此基础上预留出撤退的时间,在没有援军到来的现在,她的行动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逃什么逃,是男人的话就跟我正面对决,你没长卵蛋吗!” “靠,我长没长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挑衅是没用的,谁会这么蠢往坑里跳啊!我跟你说本大爷智商高着呢,属于正宗的头脑派!” 多洛莉丝啧了一声,手中太刀斩破大气,风声咆哮,整个人如同平地而起的巨龙般阿罗文撞去。 阿罗文向后一个长距离滑步,避过了多洛莉丝从天而降的轰击,强烈的气流掀起,他的身形也于风中悄然消失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多洛莉丝从碎裂的大地中心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 在她使用“限制解放”这一秘技之后,确实能在正面交锋中将阿罗文压制,但对方也是个手段奇多之人,在刻意游斗的前提下,多洛莉丝一时半会儿也奈他不何。 麻烦的是,多洛莉丝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帝具秘技的维持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而刚才那一系列你追我逃的战斗就已经花费了整整五分钟,这样下去的话,别说是斩杀阿罗文,甚至她自己也很有可能会留在这里。 念及此处,多洛莉丝的内心已经萌生了退意。 而就在这时,战地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多洛莉丝闻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两个小黑点正在迅速接近这个地方。 离得近了,多洛莉丝也终于看清了状况。 前面那个模样极为狼狈的人明显是铃鹿,她浑身上下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口,一身白色的武道服几乎被鲜血浸染成鲜红的嫁衣,随着她的接近,还能清晰看到其身后一连串延长的血线,看上去伤得极重。 而铃鹿后面那人留着一头樱色长发,是那个叫玛丽卡的女剑士,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追赶着铃鹿,她手中的太刀流淌着青光,却沾染着鲜血,再看看铃鹿现在偏体鳞伤的样子,是个什么状况已经无需多言了。 奔跑中的铃鹿也看到了多洛莉丝,当即挥舞着手臂叫喊:“这女人太凶残了,我打不过她,快撤快撤!” 就在这一刻,铃鹿身后的玛丽卡忽然加速前冲,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短,只消再过两三秒,铃鹿就会进入玛丽卡太刀的斩击范围之内,以前者现在的状态,想来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斩杀。 这一切都被多洛莉丝看在眼里。 嘴里啧了一声,多洛莉丝立即踩塌地面向铃鹿的方向爆冲过去,准备救下这个女人。 多洛莉丝是讨厌铃鹿没错,但一码归一码,她还不至于因为这样的理由对同伴见死不救,而且铃鹿之前也算是救了她一次,现在就当偿还人情了。 在“限制解放”的状态下,多洛莉丝现在的速度简直恐怖到了极点,明明是距离最远的一方,却在玛丽卡靠近铃鹿的前一秒先行拦下了她,迎面而来的强风将玛丽卡的长发吹得纷扬而起,也令她眸中的焦距骤然一缩。 “锵!” 兵刃碰撞,响起一声重击战鼓般的轰鸣,玛丽卡毫无悬念被巨力撞得倒飞出去。 然而令多洛莉丝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出手拦截玛丽卡的那一瞬间,处于她视线死角的铃鹿却忽然诡秘一笑,从指缝间弹出三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银针,并向她的背后径直掷出。 于是,在玛丽卡被撞飞出去的同时,那三根明显淬过毒的银针也应声扎入了多洛莉丝的背心。 针扎血肉的刺痛传入神经,紧接着就是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迅速流淌全身,令她的四肢仿佛都瞬间沉重了无数倍。 多洛莉丝猛然意识到了不妙,银牙紧咬,手中的太刀骤然向身后狠狠劈去。 “该死,你不是铃鹿!” 然而她此时的动作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迅猛势头,那假扮铃鹿的人仅一个滚地翻就轻松躲过她的斩击,然后周身嘭一声弥漫出浓郁白烟,出现在原地的是一名头戴耳麦的娇俏少女——正是切尔茜。 切尔茜站起身来,理了理耳边有些凌乱的橘红色发丝,露出姣好的笑容。 “省省力气吧,那银针上涂抹了从超级危险种身上提取出来的麻痹毒,只需要一滴就能让一个成年人瘫痪一个月,看你现在还勉强能动,应该有做过抗毒训练吧?不过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顺便说一句,你嘴里的铃鹿,几分钟前就已经死了。” “你这家伙……” 多洛莉丝眼含怒色,拼命地想要催动身体,但麻痹毒已经顺着血液侵入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现在的她连刀都已经握不稳了。 “噗嗤!” 漆黑的长剑从背后贯穿了她的心脏,阿罗文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多洛莉丝的身后,冷冷注视着她,多洛莉丝低头望着胸前染血的剑锋,眼中的神采逐渐敛去,最终化为死灰。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挺拔英武的男人的身影。 “戴纳帝大人,对不起……” 长剑被无情抽出,失去支撑的多洛莉丝软软地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伏击 距离虎口关一百公里外,某个大型军队驻扎地。 主帅的营帐中,戴纳帝微阖双目静坐在一把椅子上,神色间散发着一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然而只听他手指不断敲击桌面的节奏,便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毫无波澜。 良久,戴纳帝蓦然睁开双眼,他碧绿色的眼眸深邃凝练,如同刀子一样锐利。 “距离多洛莉丝和铃鹿离开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这段时间完全足够那两人从这里到虎口关两个来回了,但到现在她们都还不见踪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戴纳帝的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神色愈发冷然,宛如冻结的寒冰般令周遭的气温骤降。 “最坏的情况,‘斩首行动’已经失败,她们被哈维尔留在关内的布置反杀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说明虎口关如今的守将至少拥有将那两人斩杀的实力……是‘黑狐’阿罗文么?” 戴纳帝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虽然是推测,但在多洛莉丝和铃鹿行踪不明的现在,他的推测跟既定事实也无太大差别。 “但是这不合道理,明明是面对安宁道的最后一战,哈维尔应该要倾尽全力才是,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留在后方?这已经称不上是谨慎了,他根本就是在警惕……警惕谁?”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戴纳帝眉头一挑,双眼顿时睁大,腾一声站了起来。 “他在……警惕我?” 砰地一声巨响,戴纳帝将面前的桌子一拳砸得粉碎,木屑纷纷扬扬,他的眼睛像是要喷火一样。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分明就是情报走失了,哈维尔肯定知道了他和安宁道以及“夜袭”联盟的事情,所以才会有眼下这一番布置。 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立即慌慌张张掀开帘帐冲了进来。 “戴纳帝将军,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呃。” 两名守卫刚刚进入营帐,就和戴纳帝那冰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 戴纳帝长长出了一口气,令自己的心情平缓下来。 “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他漠然说。 “……是!” 两名守卫如释重负,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守卫离开后,戴纳帝又重新坐回椅子,看也没看脚下的一片狼藉,低垂着眼帘像是在沉思什么。 “计划毫无疑问已经败露了,那么此时此刻,虎口关内等着我的绝对不是什么最低限度的防守兵力……如果我是哈维尔的话,至少也会留下万人以上的军队,再加上有雄城据守,撑到安宁道覆亡亦不是难事。” 戴纳帝边思索边说着,那模样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不明白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又是谁泄露了情报,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最聪明的做法,那就是立刻收手,现在的虎口关已经成了难啃的骨头,就算能攻下来,也会给我造成不少的损失,按理来说,继续蛰伏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哈维尔很有可能已经掌握了我通敌叛国的证据,如果他在成功镇压安宁道后再来清算这笔账,到那时,形势将会比现在更恶劣!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其它的选择……” 戴纳帝又沉思了片刻,最终眼神一凝,流露出坚定的光芒,心中已然作出决断。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只要能按照原定计划,以最快速度拿下虎口关,再与安宁道配合,令哈维尔东西两线同时作战,形势未必没有逆转的机会!” - 半日之后,声势浩大的军流行进于道路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红底黑边的银色狼头旗帜飘扬于空中,那是维康尼亚家族的家徽。 在大军的先头部队,戴纳帝身披蛟龙战甲,胯下一匹高大健硕的血色战马,大红色的披风随风鼓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其凛然的气势,不威自怒。 为了切实打败哈维尔,在离开风华城时,戴纳帝带上了东北军团绝大多数精锐,总共七万之数,即便是以虎口关的险要,再加上有阿罗文这样的强将镇守,将其攻下也绝对绰绰有余了。 军队的临时驻扎地和虎口关大约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但凭借东北军团的行军速度,不需一日便可以到达,真正的战斗也将于那时爆发。 戴纳帝的动作必须要快,他只有在安宁道被彻底打垮之前攻陷虎口关,才能缓解眼前的危局,现在的时间说是争分夺秒也不为过。 大军又前进了一段路程,此时天空明朗清澈,万里无云,远方的群山依稀可见。 不一会儿,一个副将忽然策马过来,对戴纳帝汇报说:“将军,前方就是遗忘峡谷,只要通过这里,再有三十公里地就能抵达虎口关了。” 戴纳帝无声颔首,说:“很好,就按照这样的速度前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安营扎寨……七日之内,我就要攻陷那座关口,并用守将的脑袋为大军祭旗!” “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埋伏,属下认为可以派斥候队先行探查一番。” “没有那个必要,现在不能浪费时间,命令大军直接开入。” “但是万一有伏兵……” “伏兵?”戴纳帝不屑冷笑,“我麾下有整整七万之师,都是历经无数血战存留下来的精兵强将,就算有伏兵又能如何?照样碾压过去……况且你也不想想,以虎口关现在的兵力,坚守堡垒等待援军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也是最稳妥的方法,冒着巨大风险来此伏击,与我们东北军团正面冲突,又能有几分胜算呢?那是脑子不正常的疯子才会干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 像是被戴纳帝说服了,副将低头一礼,自觉退下。 随后,大军迅速开进遗忘峡谷的山间甬道之内,因为数量庞大,等到七万军队全部进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而前方部队才堪堪走完整条甬道三分之一的路程。 戴纳帝策马行于军前,嘴唇紧紧抿着,铁石一样冷漠的表情再加上这一身华丽到爆炸的装备,让他看上去真有一种史书传奇中绝世武将的风采。 虽然之前因为棋差一招,在哈维尔的布置下折损了两员大将,令他火冒三丈,但他终究是心志坚毅之人,不一会儿就重燃斗志,心里甚至期待起和哈维尔战场博弈的那一天。 就是要这样才对,无聊的对手他已经遇到过太多,偶尔蹦出来一个高难度的家伙,才更能激起他的挑战欲望。 帝业不应该是坦途之路,要是就这样轻轻松松得到皇帝之位,他也不会觉得尽兴,这种程度刚刚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燃烧起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军已经开进遗忘峡谷的甬道中段,而就在这时,位于军队最前列的戴纳帝却忽然神色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隆隆隆隆隆——” 声音越来越大,不仅是戴纳帝,就连其他的将士也清晰地听到了,大地似乎都随着这剧烈的响声震动起来。 顺着声音的来源,戴纳帝抬起头,只见铺天盖地的巨大山石顺着倾斜的山壁轰隆隆翻滚下来,造成的可怕声势宛如世界末日降临。 “是滚石!” “快!快逃啊!” “有埋伏!是伏兵!”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大自然之威,数百块直径大约三米的滚石从不同方位倾碾而下,所过之处尽是骨骼粉碎的声音,红白碎肉铺砌一地,遗忘峡谷的甬道在瞬息间就变成了残酷的血腥地狱。 然而,这数百块滚石看似恐怖,但对于七万的庞大军队来说终究是九牛一毛,再加上东北军团的将士们身手敏捷,在状况突发的瞬间就自觉规避,真正被碾死的也只有那不走运的少数。 “砰砰砰砰砰砰——” 第一波袭击刚刚过去,还没等下面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松一口气,第二波袭击又紧随而至,从高地上传来的密密麻麻的枪声像是死神的呼号般冲击着人们的心灵,许多士兵应声倒下,就地阵亡,恐惧的尖叫声化作一阵阵音浪在战场上传播开来,使得混乱蔓延。 但在这混乱的局面中,却有一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用一双冷彻心扉的眸子漠然环视战场,判断状况。 旋即,一声宛如夜狮啸野般的怒吼顿时在甬道内外响彻起来,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了众人心间。 “都给我镇定,慌什么!就你们这样也算是战士吗?”戴纳帝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在峡谷间激荡起连绵不绝的回音,“骑兵队下马找掩体!铁炮队开枪迎击敌人!盾甲兵列阵防御!敌军只有数千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众将士给我击溃他们!” 主帅的声音到底还是十分管用的,士气振奋起来,原本陷入混乱的士兵也大都冷静了一些,然后各司其职地开始应对来自高处的袭击。 盾甲兵们高举盾牌,叠了整整三层,迅速形成一道防御的人墙,稳住阵脚,而铁炮兵则透过盾牌的缝隙向上方开枪射击,一时间枪炮的轰鸣之声在峡谷中不绝于耳。 双方军队一方占据着地利,一方则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倒是乒乒嘭嘭打得挺热闹,却也无法很快分出胜负,使得战况僵持胶着起来。 战乱中,戴纳帝的视线一直在高处巡回流转,最终停在了一名气质独特的黑衣剑士身上,那股自然流露出的强大气息令戴纳帝瞬间确定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现了,倒是忘了传闻中‘黑狐’阿罗文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啊……”戴纳帝咧嘴一笑,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和残酷的味道,“不过这样也好,反倒是节省了我的时间,既然来都来了,那你也不需要走了,给我死在这里吧!” ------------ 第一百八十章 以一敌二 紧随着阿罗文飘忽不定的身影在山林间一路穿行,视野中的风景不断变换,戴纳帝极速奔驰着,偶尔挥动骑士枪,将眼前挡道的植被和山石尽数摧毁,以一种猛虎行于山的凶悍气势向前突飞猛进。 然而论到丛林追击,阿罗文显然要比戴纳帝擅长得多,脚下踏着飘逸至极的步伐,左右闪烁间便跨越面前的重重障碍,速度快得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模糊的残影。 戴纳帝在后方竭力追赶,他身上装备着沉重的盔甲,移动速度和阿罗文相较要慢上一些,不过他一路劈开障碍物省下了不少时间,倒也不至于跟丢,牢牢咬在后面。 对于自己的续航能力,天生体能充沛的戴纳帝还是极有信心的,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只要能像这样一直追击下去,他相信最后被拖垮的一定是阿罗文。 这场你追我逃的奔袭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两个人穿越山林,最终来到了一片谷地,这里与最初的战场已经隔了相当远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疾行的阿罗文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向戴纳帝。 戴纳帝见状,也身形一顿,在阿罗文前方十来米的位置站定。 “怎么,不逃了吗?” 阿罗文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说:“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胜负总归是要分出来的,我觉得这里就挺适合做最后的战场。” “是吗?那就如你所愿,我会让此处成为你的埋骨之地。”戴纳帝漠然地说着,不过心里却是万分谨慎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他引来这里,那肯定目的不会单纯,要说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不过,就算真的是这样那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谋划都是虚妄! 当着阿罗文的面,戴纳帝从裤兜里掏出两颗闪烁着华丽光芒的宝石,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随便一颗砸过来就是上万两黄金。 阿罗文看不懂戴纳帝的意图,却也明白对方肯定有什么大动作,不由得眉头微皱,暗暗戒备起来。 只见戴纳帝单手将两颗宝石攥紧,他左手中指上佩戴着一枚银质戒指,此时正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吞噬!” 戴纳帝一声低喝,手中戒指上的红色光芒愈发耀眼夺目,随后,在阿罗文愕然的视线中,那两颗宝石的光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逐渐变得灰白,最终化为白色的粉末,从戴纳帝的手中流走,消散于风中。 下一瞬,戴纳帝周身笼罩的气场变得越发强大和凝实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顿时如潮水般向阿罗文涌去。 帝具,乾坤一掷·金钱法则。 以生活在火山群熔岩地带、吞食矿物质为生的稀有危险种“吞金兽”为素材制作而成,能够通过吞噬宝石中蕴藏的能量来强化自身,强化程度取决于消耗宝石的数量。 帝具的本体是戴纳帝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银质戒指,同时这也是维康尼亚家族的传承帝具,在前任家主史里芬·维康尼亚去世之后,便由身为继承者的戴纳帝掌控。 毫无征兆地,戴纳帝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一个巨大的凹坑猛地从原地爆碎而出,就像是被史前巨兽重重踩踏了一脚,连大地都产生了轻微的晃动。 连眨眼都来不及的刹那间,戴纳帝的身影已然暴突至阿罗文的身前,他手中的骑士枪在空中抡出一个弧形半圈,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呼啸风声,骑士枪自上而下狠狠砸落。 “铛!”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阿罗文的思维还没有跟上,身体的动作却已经比思维做出了更迅捷的反应。 八尺乌横举过顶,阿罗文双手同时发力,才堪堪将这惊涛骇浪的一击格挡住,即便如此,他脚下的地面也在巨力的冲击下爆出两个深达腿肚的凹坑,可怖的地裂纹如幼儿写字般歪歪曲曲地散开、延长。 紧接着,阿罗文被戴纳帝的铁靴踹中胸口,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向后倒飞出去,径直将百米外的山壁撞出一个窟窿,阿罗文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骼随着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咳咳……突然就变得更强了啊这家伙,刚才消耗的宝石……是强化型的帝具吗?” 阿罗文艰难地从碎石堆中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看上去很是狼狈,不过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继续战斗倒是无碍。 “不愧是帝国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真特么土豪啊。”阿罗文感叹地说,“居然把这么贵重的宝石当作消耗品来使用,我看着都觉得肉疼,真是一个败家子。” 另一边,戴纳帝看着重新站起的阿罗文,勾起嘴角冷冷笑着,身形一动,再度以可怕的速度突进过来,他的身后随着高速移动而激起风浪,地面上顿时掀起强烈的沙尘龙卷。 戴纳帝挥舞着骑士枪向阿罗文径直刺出,阿罗文立即一个横移避开,戴纳帝正欲追击,却突然感到了一阵芒刺在背的危机感,好像被人用尖锐的利器抵着心脏一般。 这种在长期战斗中形成的直觉曾无数次救了戴纳帝的性命,这一次也不例外。 戴纳帝当即一个侧身,随后冷冽的刀锋便从戴纳帝的身后斩下,通过视线的余光,戴纳帝隐隐看到了一个樱色长发在空中飘舞的美丽女孩。 她的出现实在是太过突兀,刀锋斩来之前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以戴纳帝现在的感知力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孩真的是“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哧!” 虽然已经做出了最迅捷的反应,但戴纳帝终究还是慢了一拍,没有完全躲避过这神鬼莫测的一刀,右脸颊上当即被划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他的侧脸迅速滑至下巴,然后滴落。 戴纳帝伸手一擦脸上的血迹,抽身激退,然而前来援助的玛丽卡却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紧咬不放地冲上前去,继而猛提一口气,以超高的速度接连斩出几十刀。 戴纳帝现在的身体能力已经通过吞噬两颗宝石的能量获得了全方位的强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动态视觉能力,虽然玛丽卡的斩击很快,寻常战士甚至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白色光影,但对戴纳帝来说,这个速度却又不是那么快。 他可以看见。 “铛铛铛铛铛铛铛——” 戴纳帝频频舞动骑士枪,将玛丽卡的斩击尽数接下,星火的光芒宛如深夜里的烟花一般绽放,看上去极其美丽,却又蕴藏着无尽的凶险。 一口气用尽,玛丽卡的攻势不由得一顿,戴纳帝抓住这个破绽挥枪反击,玛丽卡架刀格挡,却被一股大力推出十米外的距离,双手手腕都在这一撞之下有些发麻。 击退强敌,但戴纳帝却知道现在还不是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因为他被强化过的听觉清晰地告诉他,一抹细微的破风声已然悄无声息向他的背后侵袭而来。 戴纳帝豁然回头,眼前除了山林石壁之外空无一物,但他显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幻觉所迷惑,手中骑士枪一提,舞出几个枪花,然后对准前方就是一个大面积的横扫。 这一枪宛如狂龙过境,咆哮的风压似乎将方圆百米内的大气统统扯动,沙石尘土肆虐飞扬,连草丛林木都在这暴风的倾碾下东倒西歪。 突遭攻击,隐身状态下的阿罗文顿时显露出身形,但他也不惊慌,而是果断地甩出右臂,袖口处飞快弹射出一个精钢飞爪,如同毒蛇一样向戴纳帝撕咬过去。 对此,戴纳帝只是微微侧身,便避过了飞爪的锁咬。 但是,没有击中目标的飞爪却一路向前,闪电般贯穿了戴纳帝身后二十多米外的山谷石壁,爪刃随即合拢紧锁。 缆绳猛地收缩,阿罗文在这股力道的拉扯下飞一般突向了戴纳帝,锵啷一声,长剑与骑士枪狠狠撞击在一起,手臂的臂力叠加缆绳收缩的动力终于令阿罗文在力量上占到了上风,将戴纳帝压得连退好几步。 戴纳帝目光一厉,后脚狠狠一踏地面,使得大地龟裂,这才稳住了身形。 就在这时,却见阿罗文忽然诡秘一笑,嘴唇微动间便吐出一根银针激射向戴纳帝的门面。 此时的戴纳帝避无可避,竟是直接嘴巴一张,用牙齿将射过来的银针狠狠咬住。 随后戴纳帝身体前倾,在阿罗文反应不及的瞬间,以仿佛要同归于尽般的气势撞出一记头锥,将后者连人带钩爪一并撞飞出去。 沉闷的击响声中,阿罗文倒飞出去,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视野天旋地转,短时间丧失了思考,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口青铜大钟惨遭钟锤狠狠撞击,尖锐刺耳的音波激荡响彻,搅得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站在原地,戴纳帝呸一声吐出衔在嘴里的银针,而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乍看之下他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战斗风格威武得很,但实际上的压力和风险只有身在局中的他才能感受得到,说是生死一线也不为过。 这两名剑士都不是弱手,就算是和强化之前的他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而这明显有着极度默契的两人若是合力一处,所形成的化学反应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幸好他先前出于谨慎使用帝具之力强化了自身,如若不然,突兀地置身于刚才那种处境,可能就会很危险了。 对面,玛丽卡借了阿罗文一只手,将脑袋还有些晕眩的阿罗文从地上拉了起来,和戴纳帝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相对而立。 山谷间骤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唯有三道平静中透着杀意的视线在默默对视着,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一阵阵刀剑相击的嗡鸣声。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硬化 “这女人就是你准备的后手?倒是不弱。”戴纳帝瞥了玛丽卡一眼,随即轻蔑地说,“不过仅凭这种程度的布置就想要杀我,异想天开也要有个限度,你们两个……今日都将死在这里。” 阿罗文晃了晃脑袋,总算是从那股强烈的晕眩中摆脱出来,直视着戴纳帝,继而轻轻一笑。 “话可别说得太满,在我和玛丽卡联手的情况下,这世上不能战胜的人屈指可数……你或许是很强没错,但在我看来,还不足以归于能令我望尘莫及的少数之内。” 闻言,戴纳帝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残忍味道。 “嚯……这可真是听到了有意思的话,我倒真想看看,当你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被割掉脑袋的无头尸身之时,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从容?” “想要我的脑袋?够本事的话就自己来拿啊……不过这其中的风险可是很大的,希望你不会愚蠢得把自己的脑袋赔上。”阿罗文冲他挑衅似的扬眉。 “哈哈,那我就来拿了!” 戴纳帝大笑一声,作势欲往前冲,然而一直注视着他的玛丽卡却动作更快,在戴纳帝前脚刚刚向前迈出一步之际,她的身影就已经瞬移到了戴纳帝的背后,并挥刀斩落。 没错,就是瞬移。 玛丽卡本身只是臣具使,不过因为自身剑术实力过硬,一把新月之刃已经足以让她应付绝大多数的敌人了。 但是,帝具库中还有那么多找不到适格者的闲置品,哈维尔也不至于亏待自己人,再考虑到接下来将会爆发的战事,能够增强己方战力总归是好的,所以在两个月前他就将玛丽卡带去了帝具储藏室,让她自主选择与自己波长吻合的帝具。 而最终的结果,玛丽卡得到了帝具“次元方阵·香格里拉”的认可,那是一件能操纵空间的帝具,其性能在四十八件帝具中也算是稀有。 上一任的使用者是席拉·亚特伍德,那个被哈维尔秘密处死的倒霉鬼,哈维尔将他逮捕入狱后,便把他的帝具也顺便回收进了帝具库,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重见天日。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戴纳帝心下一惊,连忙闪避,之前的战斗中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戴纳帝心里早就有所猜测,现在又一次看到,立即便确信了心中所想。 这个女人不仅是一名剑术好手,同时还掌控着空间型的帝具! 根据戴纳帝所了解到的知识,空间型帝具的使用前提是事先在特定的地点设置好空间坐标,那么阿罗文特意让玛丽卡埋伏于此的原因也就不难猜到了——在这座山谷的地面、岩壁甚至天空上,此时都很有可能已经密密麻麻做好了标记,这是对方花了心思为他准备的战场,在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戴纳帝凭借自己的速度优势果断与玛丽卡拉开距离,然而不出预料的是,无论他移动到哪里,每隔一段时间都必定会遭到玛丽卡的瞬移狙击,再加上阿罗文恰到好处的衔接和攻防转换,尽管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但戴纳帝也不免被搞得有些手忙脚乱。 很快,戴纳帝就明晰了他们的战术——这是在拖延时间。 但凡依靠特殊手段暴涨实力的法子,都有个不可避免的弱点,那就是时间限制,只要能拖延到强化时间结束,以这两个人联手表现出的战斗力,戴纳帝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斩杀。 然而经过三十几个回合的交战,戴纳帝这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已经搞清楚了玛丽卡使用空间移动的时间间隔——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但以至今为止的战斗数据来判断,最高记录是二十六秒。 也就是说,在玛丽卡使用一次空间移动之后,预计会有二十六秒的时间,那件空间帝具会处于冷却状态。 纵观“香格里拉”历代的帝具持有者,二十六秒也是一个不得了的记录了,这跟自身的资质是密切相关的。 就比如身为上一任持有者的席拉,他的使用间隔就有整整一分钟,比玛丽卡长了足足一倍有余,若是席拉能复活过来见证这一幕,怕不是要被这巨大的差距气死。 二十六秒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于戴纳帝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却也绝对不短,只要把握得当,以此为突破口扭转战局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就做,当戴纳帝再一次硬捍两名剑士的斩击之时,他在退步的瞬间故意卖了个破绽,玛丽卡见状,毫不犹豫发动了帝具,整个人立即出现在了戴纳帝的头顶上方,清冷的剑光决然斩下。 但戴纳帝对此早有准备,一个错身就让开了玛丽卡的剑锋,使其斩落至地面上,然后旋起身体飞出一记强力的后旋踢,铁靴摩擦着狂风直接命中玛丽卡的身体,令其在一声悲鸣中被轰飞了出去。 暂时解决了一个敌人,戴纳帝立即转身,打算趁此机会搞定另外一个人,然而就在他身形堪堪站定的时候,震怒的剑光已经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却是阿罗文不知何时欺身上来,眼中充斥着冷漠和肃杀,收拢于剑鞘中的剑锋宛如破栅而出的凶兽般斩出。 神速居合斩! 这一剑来得突然,也快到极致,戴纳帝做不到抽身躲闪,也来不及用骑士枪格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锋极速挺进,听着耳畔锐利的风声侵袭,似乎一瞬间被逼入绝境。 然后,漆黑的剑锋斩中了他的咽喉。 “吭!” 没有出现肉体撕裂的声音,响彻起来的唯有沉重的金石之音,就好像这一剑并不是斩向人的肉体,而是斩在了无法撼动的钢铁之上。 “什——”阿罗文顿时瞪大了双眼。 “速度不错,但力道太弱了。” 戴纳帝笑得宛如恶魔般残酷,就在阿罗文愣神的一瞬间,挥枪横扫,伴随着雷霆般的呼啸声,阿罗文像个破败的稻草人一样狼狈地倒飞出去。 而在戴纳帝被斩击的脖颈处,此时正覆盖着一层淡蓝色的硬质结晶,就像是无坚不摧的金刚石一样,即便是生生承受了阿罗文全力挥出的斩击,上面也只是留下了一条依稀可见的白印,可想而知其硬度之恐怖。 过了几秒钟,硬质结晶淡蓝色的光芒开始黯淡下去,随后便蔓延出裂纹,噼噼啪啪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和残片,向下洒落。 硬化,这是戴纳帝所持帝具的隐藏能力。 作为帝具素材的吞金兽生存于环境恶劣的熔岩地带,虽然攻击性不强,但一身坚硬的皮层却为它带来了超乎想象的防御力,这也是它能够在那种极端环境中繁衍生息的凭借。 而身为帝具的使用者,戴纳帝自然也拥有着类似的能力,通过在身体局部表面凝结出硬质结晶,构筑形成坚固的防御,完全可以无视绝大多数的刀剑攻击乃至枪击,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上佳之选。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全力 百米之外,阿罗文单手杵剑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腹部,踉踉跄跄地想要站起。他的口角溢出鲜血,显然是在戴纳帝那一记横扫之下受了不轻的伤。 戴纳帝冷冷看着阿罗文,仿佛是在看一头将死的猎物,也不说话,身形如疾风般向阿罗文冲了过来。手中的骑士枪被他拖在身后,哗啦啦带起一条狭长的烟龙,仿如咆哮的战车冲驰而来,气势骇人。 冲至一半,那股针扎般的刺痛感又一次袭向他的脑后。 戴纳帝不假思索向右横移两米,随后滞留在原地的残影立即被泛着寒光的利刃撕碎,二十六秒已过,玛丽卡再一次穿越空间挥刀杀至。 “啧,碍事的女人,给我去死吧!” 戴纳帝怒吼一声,眼神凶戾,骑士长枪如闪电般向前突进,在空间留下一抹绚丽的银光。 玛丽卡侧身一躲,却不料戴纳帝的刺击只是一个假动作,并没有真正出力,骑士枪刺至中途陡然一顿,然后顺势扫荡过来,走势迅猛暴虐。 玛丽卡挥刀斩在了枪柄上,刹那间火星四射,随后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道从对面冲击而来,玛丽卡不能抵御,当即向外被掀飞。 戴纳帝紧随而上,身躯宛如矫健的猎豹一样弹出,骑士枪化作疾驰的银色流星破风穿杀而至。 “嗤!” 枪尖刺中了玛丽卡的胸口,而后整个横贯而入。 但是戴纳帝却微微皱眉,他并没有刺穿肉体的手感,只感觉穿入了一片虚无。 果不其然,玛丽卡的身影迅速消失了,这只是一个残像。 身后突然响起轻微的破风声,戴纳帝豁然回头,便看到有三个玛丽卡从不同方位向他发起进攻。 “幻影吗?这虚虚实实的招式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还是太嫩了!” 戴纳帝冷笑,手中的骑士枪陡然翻转而出,以无可匹敌的速度接连刺出三枪,宛如三道乍现于白日的惊雷电光。 “嗤嗤嗤!” 三个玛丽卡几乎是同时被击中,随后身形随风淡去,消然无迹。 “都是假的?”戴纳帝眉头一皱。 旋即,更多的玛丽卡出现在了四面八方,将戴纳帝包围在正中央,长发飘扬间,所有的幻影都挥刀杀了上去,这场景就像是无数的蝴蝶一齐纷飞起舞,既壮观又美丽。 剑技,樱花残月! 令人眼花缭乱的唯美之剑技,但同时也是为杀人而生的剑技。 “哼,少嚣张!” 戴纳帝冷哼一声,目光凛冽如刀,攥紧拳头狠狠轰入脚下的地面,庞大的震波以此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宛如一把开山巨斧狠击大地,蜘蛛网一样的缝隙散裂开来,数不尽的大小不一的石块就像是高速旋转的子弹一般,从三百六十度的方向扫射过去,将迎面扑来的幻影们各个击破。 “锵锵锵!” 刀剑劈斩的声音响起,戴纳帝闻声望去,却见众多幻影中的某一个蓦然斩出实质的刀芒,将激射过来的石块接连粉碎。 那是玛丽卡的真身。 “……找到你了。” 戴纳帝残忍地扬了扬嘴唇,后脚猛地踏爆地面,整个人化作一连串残影霍然掠出,手持骑士枪向玛丽卡发起突击。 玛丽卡神色沉重,太刀随着手腕翻转迅速舞动,爆发绽放出漫天银光向戴纳帝劈头盖脸地笼罩过去。 戴纳帝对此浑然不惧,骑士枪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条活着的游龙,只一瞬间就刺出无数的枪芒,迎上了玛丽卡的漫天刀光。 “铛铛铛铛铛铛铛——!” 快如闪电的交锋,如果此刻有旁观者,就会发现光凭肉眼已经完全无法捕捉他们的动作了,映入眼帘的只有两团雪亮炫目的光影,以及在密密麻麻交击声中爆碎而出的闪灭火花。 交锋仅仅持续了片刻,玛丽卡就感到所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支撑已经变得极为勉强,被戴纳帝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最后一次碰撞,玛丽卡再也顶不住那股庞然的力道,手中的太刀被挑得向上扬起,身形也不能扎稳似的不断向后退步,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戴纳帝冷笑一声,手背上青筋暴起,正准备一记横贯穿杀让玛丽卡命绝当场,但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满是决绝的怒喝。 “看剑!” 听闻此声,戴纳帝下意识地调转身体,同时双手持枪抬臂做格挡状,然而预想中的猛烈斩击却并没有到来,反倒是他的肚子中了一记势大力沉的直踢。 “咕!” 戴纳帝被踢得喷出一口气息,身形狼狈不堪地倒飞开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继而双腿着地,在地面摩擦出两道深深的辙痕之后才堪堪停下。 “噗嗤!” 将骑士枪刺入地面,戴纳帝半跪下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是被这一脚踢得不轻。 过了片刻,戴纳帝缓和过来,又重新站起,用充满怒意的视线盯着阿罗文。 “手段真脏啊,小子。你这样也算是一名战士吗?” “战斗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有什么手段脏不脏?要怪也只能怪上当受骗的人太蠢……我跟你说,智商可是个好东西,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啊。” 阿罗文和玛丽卡站至一处,凝神戒备着,听到戴纳帝充斥着怒火的话语,阿罗文露出嘲讽般的笑容,故意戏谑地说。 然而戴纳帝早也不是当年那个容易热血上头的毛头小伙子了,没那么简单就被他挑拨。他闭上眼睛,重新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再度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眸深处已经恢复了冷静和清明。 “也罢,看来想要以现在这种状态打败你们还稍稍有些困难,既然如此……我也是时候全力以赴了。” 言毕,戴纳帝再次从裤兜中取出宝石,这一次是三颗,他手中的银质戒指绽放出无比耀眼的红光。 “不好!玛丽卡,阻止他!” 阿罗文心中一沉,没料到现在的戴纳帝居然还未达到强化极限。两颗宝石的提升就已经让他们陷入苦战了,再来三颗的话……不管怎么想都是令人绝望的状况。 不用阿罗文多说,玛丽卡也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身形一闪,整个人就跨越空间出现在了戴纳帝的后方,紧接着挥刀斩向后者的左手。 “吭!” 然而这一击并没有奏效,戴纳帝发动了“硬化”能力,令左手手背凝结出一层淡蓝色的硬化结晶,并以此硬捍下玛丽卡的斩击。 “真可惜,已经太迟了。” 戴纳帝狞笑一声,冷厉的视线直视着玛丽卡的双眼。 很快红光熄灭,他左手的手心处,一缕缕白色粉末静静地流淌而下,随着长风化于无形。 近距离接触戴纳帝目光的玛丽卡可以明显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周身的磁场越发强大起来,带给人一种震慑与恐怖的味道,宛如深渊一般。 下一瞬,戴纳帝眼神一凝,与玛丽卡交击的左拳悍然扫荡过去,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道顺着刀刃眨眼间传导至玛丽卡的周身,竟是令后者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击飞出去,就像是一颗倒飞的炮弹,轰然砸入后方百米外的密林之内,高大的树木宛如多米洛骨牌一样接连倒塌。 如果说第一次强化只是让戴纳帝勉强达到“帝国最强”的层级,那么现在的第二次,则已经令他有了甚至和哈维尔·萨尔蒙多都能正面抗衡的实力。 总计五颗宝石的累加之力,戴纳帝的极限输出,竟是如此恐怖。 “你这混蛋!” 眼见玛丽卡遭受这般重击,心忧恋人安危的阿罗文第一次失去了分寸,一双眼睛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火焰,整个人如同出膛的子弹般向戴纳帝的方向极速冲去。 他的身影在冲刺中一分为九,又从九合一,集结了九重斩击的绝然力道一瞬间凝聚在一起,并通过阿罗文手中之剑如万钧雷霆般释放出来。 秘剑,九龙破!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击,戴纳帝的脸上浮现出桀骜依旧的残忍笑容,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直接正面相迎,他手中的骑士枪带着一股恐怖的风暴向阿罗文横扫过去。 “轰!” 伴随着一声战鼓轰鸣般的巨大噪音,气浪如狂龙一般向四周肆虐驰骋,卷起无数尘土沙石,而阿罗文手中的八尺乌则在这一记冲撞之下被挑飞,宛如风车一样在半空中极速旋转,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 殷红的鲜血如雨点般洒落,浸入大地,却是阿罗文双掌的虎口皆被崩开,他的手掌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山塌 尽管是倾尽全力的一击,却被毫不留情地从正面击溃,阿罗文觉得自己像是在以人力硬捍重型工业的钢铁机械,有种面对哈维尔般的无力感。 非人般的强大。 阿罗文忽然明悟了一些事情,戴纳帝之所以滋生出如此的野心,他所怀有的这份力量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人的天性就是不断向上攀爬的,当一个人拥有力量的时候,想要取得与自身实力相匹配的地位和权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如哈维尔或是布德这般对权力表现出克制甚至敬畏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戴纳帝还这么年轻,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既然有机会可以将更多的权力纳于掌中,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失去了武器的你现在还能做什么?给我老老实实上路吧!” 一枪挑飞阿罗文手中的长剑,见后者果断抽身激退,戴纳帝大笑一声,身形化作疾风紧随而上,骑士枪顺势向下一扫,便击中了阿罗文的膝盖弯。 阿罗文一个踉跄,身形顿时有些不稳,匆忙之间,他抬起双臂勉强招架住了戴纳帝随之而来的上旋腿,却也被震得双手失去知觉,身体向上浮空悬起。 “这是刚才的回礼!” 旋即,不等阿罗文落地重新掌握平衡,戴纳帝又是一个旋身,对着阿罗文的腹部就是一记猛烈的飞踢,腿锋处传来了仿佛连空气都被击碎的凄厉呼啸声。 “嘭!” 阿罗文毫无悬念被击中,就像是他刚才踢中戴纳帝那般,阿罗文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恐怖的力量叠加巨大的势能使得他像是一个皮球一样被踢了出去,在对面的山壁上轰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哈哈哈哈——” 戴纳帝仰天大笑,看到像阿罗文这样成名已久的家伙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说实话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畅快的。 听说阿罗文还被军界传颂为“帝国最强”之下的第一人,但那又有什么用?面对真正“帝国最强”级别的战力,也不过就这种程度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庞大的阴影突然遮蔽了大地。 戴纳帝感觉视野一暗,当即抬起头来,随后便震惊地看到一座山丘从天而降,以恐怖的气势直挺挺地向他倾轧过来。这情景宛若陨石天降,使得大气悲鸣、空气震颤,仿佛世界在顷刻间堕入了令人绝望的地狱。 “该死……那个使用空间型帝具的女人,居然把整座山都移动了过来,还有这种操作吗?” 戴纳帝暗骂一声,紧锁着眉头目视着山丘不断由远及近。 数秒后,宛如陨石一样的庞大山丘轰然砸入地面,接触的瞬间,大地坚实的土质跟水流也无甚差别,剧烈的冲击使得方圆五十米内的泥土顿时沸腾起来,并以狂暴之势向四周席卷扩散。 恐怖的噪音中,一股骤然掀起的气浪像是十八级飓风一样嘶吼咆哮,扬起漫天的黄沙,临近的树木统统都在撕扯扭断的声音中被连根拔起,容易得就好像一个人随手扫开一排排插在沙地上的牙签。 这种可怕的骚动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恢复平静。 玛丽卡来到了阿罗文的身边,扶着他站了起来,阿罗文咳出两口鲜血,面露痛苦之色,他的身体仿佛要整个散架了一般,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一身战斗力也去了十之七八。 玛丽卡同样伤得极重,但比之被戴纳帝重点照顾的阿罗文来说又好上不少,最起码还能自由行动。 两人都一言不发注视着前方烟尘弥漫之地,神色说不出的凝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他们是在确认戴纳帝到底死没死,如果与期望相反的话,以他们二人现在身负重伤的状态,这场战斗已经没得打了,只能承认失败。 良久,待到眼前的烟幕渐渐稀薄下去的时候,一个挺拔的身影终于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戴纳帝。 他看上去有点狼狈,灿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沾染了不少尘土,但也仅此而已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那双湛蓝色眼睛里投射出来的视线依旧凌厉。 见到这一幕,无论是阿罗文还是玛丽卡,脸色都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看到我还没死,你们似乎很不开心呐?”戴纳帝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这不是当然的吗?能开心才有鬼了。”阿罗文苦笑一声,“我现在可是连动一下都浑身痛得要死,半点继续战斗的兴致都没有了。” 能让他这个战斗狂人说出这种话,说明他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已经到了丝毫不能勉强的地步。 “那么面对这种近乎绝望的状况,你又打算怎么应对呢?”戴纳帝冷冷地问。 “怎么应对?这不是明摆着吗?撤退啊撤退,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阿罗文理所当然地说。 “呵,终于打算狼狈不堪地逃跑了吗?所谓的‘黑狐’也不过如此嘛。” 他将“逃跑”二字咬得极重,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攻击自尊的方式来激怒阿罗文。 但阿罗文一张脸皮的防御能力可比他的剑术实力强得多,对戴纳帝的嘲讽半点感觉都没有。 “打不过当然就得跑了,明知不敌还死磕到底那是智障才有的行为,本大爷可是聪明人。” “……” 戴纳帝对阿罗文这种打算跑路却仍显得理直气壮,甚至还顺带把自己夸赞一番的行为表示最大限度的鄙视,但同时心里也明白此时的状况,知道自己大概是拦不住这两人的,他已经错过了击杀他们的最佳时机。 虽然阿罗文和玛丽卡现在都身负重伤,戴纳帝如果选择出手,他们是断然没有抵抗之力的,但若是对方一味地想要逃跑,戴纳帝也很难在他们持有空间型帝具的情况下将其留住。 如果在刚才的战斗中,他能优先解决掉那个叫玛丽卡的女人,现在也就不会面临这种尴尬的状况了。 戴纳帝不禁在心中追悔莫及。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坏,敌军的主将已经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趁着对方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就能在敌军缺乏帝具使这一巨大破绽的优势下将虎口关攻克。 而到那时,他与安宁道的两面夹击之势已然形成,无论阿罗文和玛丽卡事后再做些什么都意义不大了。 这样一想,戴纳帝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也随之好上不少。 “对了,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阿罗文又说话了。 “礼物?怎么,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说有什么特别准备的翻盘手段不成?”戴纳帝皱着眉看他。 “还真让你说中了。”阿罗文哈哈一笑,“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的保险,根本没打算用上的,却没想到会被逼到不得不使用的地步,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虚张声势,你以为我还会中这种低级的计策吗?”戴纳帝不屑地冷哼一声。 阿罗文不答,而是反问一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将这里选作最后决战的地方?” “不就是为了方便你的同伴设置空间坐标来埋伏我吗?”戴纳帝冷笑。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我选择此处最重要的理由是——这里是一片谷地,并且四周高山环绕,进出的唯一通路只有一条狭小的甬道。”阿罗文诡异地笑了笑,“你不觉得这种天然的地形非常合适吗?用来当作……坟墓。” 戴纳帝从阿罗文的话语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你什么意思?” 却见阿罗文将右手伸进衣兜,从中取出一个特别制作的按钮器,然后将大拇指放在红色按钮处轻轻摩挲。 “炸弹……我在周围山壁中的数百个爆破点都安置了大量的遥控炸弹,为了制作这些,加起来消耗了足足十吨的军用火药,用来填平一座小山谷简直不要太轻松。”阿罗文轻轻一笑,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继续说,“早在你派手下来暗杀我之前,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这一切了,毕竟我可是跟哈维尔打过包票的,虎口关的威胁会由我独立解决。所以我不仅不会轻视你,甚至从最初就把你当作‘帝国最强’级别的敌人来对待……看现在的情况,我的小心谨慎无疑是正确的,如果没有准备这个最终手段,我可能就要难看地去向哈维尔求援了,光是想想都觉得丢人。” “你这家伙!” 戴纳帝神色大变,却是没有预料到阿罗文还有这一手,当即爆发出浑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那么,永别了,戴纳帝·维康尼亚……希望你能满意我的礼物。” 冷冷的笑容中,阿罗文毫不犹豫按下了手中的按钮,然后下一秒,他和玛丽卡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戴纳帝一枪猛突过去,却只是刺破了阿罗文的残影,感受到山谷内再无其他活人的气息,戴纳帝神色终于变得疯狂,英俊的面貌好似恶鬼一样极度扭曲狰狞起来,愤怒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他的怒吼,接连不断的恐怖爆炸音波陆续从四周的山壁中央响起,大地在剧烈震动,天空被庞大的阴暗物体遮蔽,这恐怖的一幕就宛如天灾来临时的末日景象,令身在其中的人心生恐惧和绝望。 群山坍塌了,掩埋了山谷,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来。 两千米外的某个山头,阿罗文和玛丽卡的身影凭空出现,看着远方地形剧烈变动的场景,阿罗文忍不住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真是壮观的一幕啊,都想拿个相框裱在墙上了。”阿罗文远远看着那边,不无感慨地说,“管你什么理想,管你什么野心,只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归咎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不安分,老老实实当个恪守职责的臣子,也就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了。” 一旁的玛丽卡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这个男人,死得有些可惜了。” “确实很可惜,虽然早就知道他不简单,但我也没想到东北那块荒凉之地居然还潜伏着这样一头猛虎,若不是他刻意藏拙,恐怕早就能够登上‘帝国最强’的宝座了吧?”阿罗文叹了口气,“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充分证明这个男人的野心之大,没可能跟我们一条心……若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帝国如今也不至于面临这般沉重的压力了。” 玛丽卡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了一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回到战场,然后带部队撤退。”阿罗文回答,“东北军团现在已经没有了主将,留下的军队再勇猛,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如果就这样滚回东北也就罢了,若是还敢来攻城,等我们养好了伤,就好好地教他们何为战争。” “嗯,明白了。” “话说回来,我跟哈维尔承诺过要把戴纳帝的人头悬挂在城门上来着,现在看来是很难做到了,肯定事后会被那家伙取笑的……嘁,真是不爽。”阿罗文忽然有些不痛快地说。 玛丽卡闻言不禁莞尔,笑笑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们联手都打不赢他,只能选择活埋这种蛮横的方式……到时候将真实情况说给队长听就好了。” 阿罗文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爽起来,却也只能认命。他叹了口气,正打算让玛丽卡带着他瞬移回到战场,却莫名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不自觉摸了摸腰间,才突然惊醒。 “哎呀,我的八尺乌!” 在刚才的交战中,他的武器被戴纳帝打飞出去老远,也不知道落在哪个旮旯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回收……神明保佑,希望不要被山体掩埋住才好,要不然就算能找回来,也要花费庞大的精力。 玛丽卡也注意到阿罗文的帝具不见了,便问:“要回到刚才的地方找找吗?” “不了,先回战场。”阿罗文摇头说,“那片区域范围不小,就我们两个人去找效率着实太低,而且万一碰到什么强大的危险种,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不见得应付得了。所以这件事情就暂时先搁置吧,等过些日子有闲暇了,我再带上几队人马来这里搜寻。如果这样都找不到,那也只能考虑发动更多的人来开山了……唉,真希望不要演变成那样,光是想想都好麻烦呐。” “嗯,那就这么做吧。” 玛丽卡说着,将手搭在了阿罗文的肩上,旋即两人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原地。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计划 就在阿罗文默默琢磨着要怎么搞死群龙无首的东北军团的时候,同一时刻,在虎口关往东八百里的白马平原上,另一场战争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安宁道号称百万教众军,哈维尔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仅从这段时间在白马平原爆发的数次冲突来推测,五十万的军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反观哈维尔这一边,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之数。三万对五十万,乍看之下是以卵击石,但所谓的战争可不是光凭人数的优劣就能决定一切的。 军队士气、武器装备、训练强度、士兵磨合度……还有最重要的,帝具使级别的高端战力。 自从千年前始皇帝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制造出四十八件帝具之后,帝国的战争形势就已经不复以往,一场战争中有没有帝具使加入其中,那可谓天与地的差别。 帝国能在风雨飘摇之下延续到现在,帝具所带来的强大武力支撑占了绝大部分原因。 所以,当今的战争,与其说是军队之间的火拼,倒不如说是帝具使之间的厮杀,从其中一方的帝具使败亡的那一刻起,战争未来的走向就已经注定了。 在白马平原的数次正面交锋中,哈维尔也陆续和敌对的帝具使有过短暂的交手。 这其中包括赤瞳情报中所说的,来自“死棘”的第二席萨罗和第四席迪拉克,在虎口关之战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萨威明,以及隶属于“夜袭”的人型帝具须佐之男,和半年前给哈维尔留下深刻印象的恶鬼缠身现任持有者——塔兹米。 白马平原的野战,由于安宁道一直采取且战且退的策略,哈维尔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敌方的帝具使击杀,所以虽然胜果累累,但战线的推进却极其缓慢。 如果保持这样的进度,起码还要再过一个月,他才能打到杰洛克的城门之下,将城池攻占下来的时间还要另算。 在革命军出兵进犯帝都的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是尤其重要的,哈维尔不能容忍战局再这样继续拖延下去,万一大将军所镇守的汜水关出了意外,就一切都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哈维尔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极为振奋的消息。 那是哈维尔与须佐之男在战场上相遇之时,对方替娜杰塔暗中传递给他的消息——一张不大的羊皮卷纸上写下的寥寥数语,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剿灭安宁道和“死棘”两方帝具使的计划,并不复杂但却极有可行性。 不过若要实现这个计划,哈维尔的配合是必要的,而且还需要他承担一定的风险……不,应该是极大的风险才对。 毕竟若是按照该计划的流程,只要娜杰塔有心算计哈维尔,他就很有可能会面临危及生命的糟糕状况。 如果阿罗文此次也有随同出征,绝对会极力反对这个计划,并从极其阴暗的角度揣测娜杰塔这个女人用心险恶,说一些不可不防之类的话…… 不过哈维尔却对此持有另外的看法。 既然已经和娜杰塔达成了同盟关系,那么作为战友,若是连最基本的信赖都无法托付,接下来的进一步合作也就无从谈起了。 虽然没有面对面进行交流,但他与娜杰塔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默契,想必娜杰塔在提出这个计划之前,心里就对哈维尔接受她的提案有着充足的把握,所以这种时候又怎么能怯场呢? 更何况,就算不提哈维尔对娜杰塔的信赖,以他的实力,又何须惧怕这些明谋暗谋?毕竟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对于自己在危机中的生存能力,哈维尔还是很有自信的。 话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件令哈维尔有些在意的事情。 在不久前的一次战阵冲突中,哈维尔和那个叫塔兹米的少年狭路相逢,并大战了一场,后者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强烈仇恨成功引起了哈维尔的注意。 和须佐之男那看似拼命实则有三分是演技的战斗方式不一样,那个少年是带着怒火和杀意而来。直视着塔兹米的眼神,哈维尔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那竭尽全力、仿佛要燃烧血肉和灵魂一样的战斗姿态做不了假。 正因为发生过这样的一幕,所以哈维尔也不免多留了个心眼,心里猜测着娜杰塔可能并没有令“夜袭”上下达成统一意见,塔兹米那好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模样可一点都看不出跟他达成了和解。 这算是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哈维尔也不过分纠结,说到底“夜袭”中能让他真正在乎的人只有娜杰塔一个罢了。 以塔兹米表现出来的战斗天赋,沦为敌人确实有些可惜了,不过真要到了有必要杀死他的时候,哈维尔是断然不会有半分手软的。 他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对自己和娜杰塔的合作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无论是自己或是娜杰塔,所前行的道路上都一直伴随着类似的决断和舍弃。 认清形势然后做出正确的判断是领导者的基本素养,哈维尔相信以娜杰塔的觉悟定然不会做出令他失望的事情。 - 白马平原某处,西南军团的临时驻扎地。 长夜已至,营地的篝火台上亮起了点点星火,煌煌的月光也透过乌云的遮掩倾洒大地,可以看到影影绰绰被拉长的执勤士兵的人影,帝国的剑盾旗帜随着凉风飘扬在幡杆上。 哈维尔走出属于他的营帐,伫立于营地内的训练广场上,抬头仰望天空中银月高悬、群星如海,不禁暗暗点头,心说真是一个不错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里,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和那些自以为猎食者的家伙们进行一场名为“厮杀”的游戏。 看似不经意间,哈维尔的目光瞥向了东方的地平线,平原上视野开阔,他甚至能轻易看到远方延绵不绝的山地和丘陵。 凭借巅峰级战士的直觉,他能够隐隐感受到一股视线从东方的群山之地传来,若有若无的,但却真实存在,而自己则置身于这股视线的监视之下。 大概是借助了什么望远的器械,再加上地形之利,有人正隔着几十里的距离往营地这边观测,这些日子皆是如此,哈维尔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 他大约知道视线尽头的那边是什么人,尤其在最近得到须佐之男传递的消息后,更是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像是沉思着什么一样,哈维尔静静凝望着天空,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勒起来。 那么,现在就开始游戏吧。 一声嘹亮的口哨陡然在营地内响起,穿过广阔的平原传出很远,没过几秒,悠长的龙吟像是回应哈维尔的呼唤一般响彻于长空,随后,阿尔弗雷德那巨大的龙影慢慢由远及近,轰然降落于哈维尔所站立的训练广场上。 “吼——” 黑龙温顺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鼻腔中喷吐出闷雷般的鼻音,任由哈维尔的手掌在它的龙鳞上轻抚。 “来的挺快,走吧,带我去外面兜一圈。” 哈维尔轻轻笑着,整个人一跃之下就攀上了黑龙宽敞的后背,随后双手握住它脖颈处狰狞横生的倒刺。黑龙的一对蝠翼迅速翻腾,掀起阵阵狂风和沙尘。 阿尔弗雷德降落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不可避免引起周围之人的注意,不过巡逻的士兵见自家将军也在这里,也就没敢说什么,远远行了个军礼之后就继续巡逻去了。 威尔也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了过来,看到哈维尔一副打算出行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问了一句:“队长,您这是打算去哪儿?” “嗯?是威尔啊。”哈维尔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笑说,“倒也没什么特定要去的地方,只是一直呆在军营里有些气闷,所以打算去外出兜个风顺便透透气。” 虽然哈维尔说得随意,但威尔却直觉般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眼神闪烁变化。 队长可不是艾斯德斯将军那种随性的性子,很少会因为个人的喜好去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眼下所说的兜风,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实际性目的才对。 “需要属下同行吗?”威尔问。 “没那个必要。”哈维尔摇头,“你留在营地内坐镇就好,无需多想,大概在天明之前我就会回来。” 哈维尔没有跟威尔细说,因为威尔原本就被他排除在了计划之外,即便说清楚了也无甚意义。毕竟若无意外的话,整件事情在天亮之前就必然会结束。 至于为什么不让威尔也参与这项计划,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要让暗中监视的人认为他的出行是兴致使然,所以单独行动更自然一些,若是特意带上个部下就不免惹人深思了。 “我明白了。” 威尔点了点头,识趣地没有再多问什么,退了下去。 不久之后,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黑龙冲天而起,破开天上乌暗的云层,像是奔腾的狂风一般,矫健的龙身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此时此刻,距离西南军团驻扎地几十里外的一座高山之上,正在用瞄准镜观测远处的玛茵忽然抬起了头,有些雀跃地说:“那个男人离开了!” “你说谁?” 旁边闲坐在山崖边上,感到有些无聊的塔兹米闻声回头,下意识问了一句。 “还能有谁?当然是哈维尔·萨尔蒙多喽!” 玛茵闭着一只眼睛,透过瞄准镜凝视着几十里之外、翱翔于夜空中的庞大身影,低声说:“目标正乘骑着飞行危险种往南方移动,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外出兜风?……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哈维尔处于落单状态,要动手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闻言,塔兹米的双眼顿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仿佛有一团幽绿色的暗火在其中烧灼跳动,他的拳头用力地攥紧,把一块拿在手心里把玩的岩石捏得粉碎。 “玛茵你继续监视,我去向Boss报告这件事情!” 在跟玛茵说完这句话后,塔兹米便猛然站起,然后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跳,竟是直接从万丈绝壁的高山上悍然跃下。他手中的钝刀在下坠中和坚固的山壁剧烈摩擦,奏响出狂烈激荡的乐曲,就如同他此刻亢奋的心情。 “喂!塔兹米——真是的,总是这么急性子,摔死你啊!” 玛茵不满似的嘀咕了两句,随后又叹了口气,视线眺望远方,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作战开始 安宁道军队临时驻扎地。 某个营帐内,娜杰塔和赤瞳都还没有入睡,相对静坐在各自的矮桌旁。赤瞳正一脸专注地用棉球和武器油保养着刀刃,娜杰塔则默默抽着烟,时不时吐出一口烟雾,使得营帐内青烟燎绕。 营帐内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她们都深深陷入自己的世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Boss,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某一刻,完成例行保养工作的赤瞳蓦然收刀入鞘,并将村雨搁置在自己洁白修长的双腿上,扭过头,看着娜杰塔问道。 娜杰塔随手抖了抖烟灰,回应道:“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 “为什么Boss这么确定哈维尔会在今晚展开行动呢?” “为什么啊……大概是因为如果异地处之,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娜杰塔说,“这算是一个对于战局整体把握和时机判断的问题,我和哈维尔在这方面有着类似的眼光,你可以将之理解为一种默契。” “原来如此。” 赤瞳默默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那么,关于塔兹米和玛茵的事情,Boss你又打算如何安排?” 娜杰塔苦笑着说:“可能的话,我倒真希望他们两个能够理解并支持我们的决定,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些日子以来,娜杰塔可谓是费尽心力去给塔兹米做思想工作,但成效着实不高,塔兹米的固执以及对哈维尔仇恨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身为一个杀手,公仇与私仇是要区分对待的。哈维尔杀了“夜袭”那么多的同伴,要说娜杰塔心里不存在一丝芥蒂那是绝无可能的。 但是,娜杰塔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厮杀并无正邪之分,亦无对错可言,只是立场上的对立导致了必然的冲突而已,谁死谁活都不应该存在怨言,因为早从踏上这条杀戮之道开始,他们就已经有此觉悟。 再加上如今立场更替,和哈维尔之间也达成了共识,敌对关系已然不复存在,现在再说什么复仇不仅没有意义,还会变成累赘。 所以娜杰塔才决定放下心中的仇怨,从另外一条道路去实现心中的理想,想必赤瞳也是类似的想法。 但塔兹米却不能做到这点,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回想不起自己加入“夜袭”的初衷。他现在唯一希望去做的,就是杀死哈维尔,毁灭这个该死的帝国,不做到这些他的心中意难平。 自己的行动真的是正确的吗?人民真的能够因此而获得幸福吗?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且不知道是意气相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娜杰塔感觉塔兹米这段时间和“死棘”的迪拉克走得很近,这让她的内心不由得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再说玛茵,或许劝说难度要比塔兹米低上一些,但那是没有和塔兹米成为恋人以前,换到现在,如果真要玛茵在塔兹米和她们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毫无疑问她内心的天平会更倾向于前者。 啧,所以说恋爱脑就是麻烦。 “要是在开战的时候,塔兹米和玛茵选择与我们对立,那我们该怎么做?”赤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你的考虑不无道理,确实有可能会发生那种情况……” 娜杰塔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挣扎之色,最后又全部化作决然:“真要到了那一步,想必哈维尔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他们吧?所以只能由我们亲自动手了……只要能够在开战时先一步夺下他们的帝具,令其失去威胁,想来哈维尔也不会固执己见地坚持杀死他们。”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是……”赤瞳微微蹙眉,“现在的塔兹米可不比半年前,想要从他的手中夺下恶鬼缠身,并不比杀死他容易多少。” 娜杰塔闻言只有苦笑:“我当然知道这非常困难,但现在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不是吗?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不过,万一局势变得无可挽回的话……赤瞳,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赤瞳握刀的手指顿时紧了紧,额间的刘海儿令她的眼睛蒙在一片阴影之下,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娜杰塔却完全能理解她此刻内心的挣扎。 有个词叫做“感同身受”,娜杰塔现在的心情也不比赤瞳好到哪儿去,只是她比赤瞳更擅长忍耐和承受,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已。 良久,赤瞳才抬起头,直视着娜杰塔的眼眸低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必要的时候,我不会犹豫。” “抱歉,总是让你经历这样的事。”娜杰塔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没关系的,Boss,我能扛得住。”赤瞳平静说,“为了人民的幸福,这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事情,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 娜杰塔嘴唇动了动,想要安慰她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平时能言善辩的她此刻深切地体会到,有时候言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而就在这时,营帐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颇为激动的少年嗓音。 “Boss!好消息!哈维尔·萨尔蒙多那边有动静了!” 声音还未落下,营帐的门帘就已经被人掀开,一个眉清目秀的褐发少年从外面闯了进来。 “咦?赤瞳你也在啊。” 塔兹米看了一眼坐在矮桌旁的赤瞳,也不在意,大步走到娜杰塔的身前,随后露出兴奋的笑容,一只手握拳于胸前:“玛茵看到哈维尔独自一人离开了大本营,现在还在继续监视中……这是埋葬他的好机会,我们动手吧,Boss!” “很好,终于等到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消息,娜杰塔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不过为了避免被塔兹米看出端倪,她还是装出了几分高兴的神色。 “塔兹米,你立刻把这个消息通知萨罗还有迪拉克,让他们到营地广场集合,我们马上准备行动。顺便再去领军萨威明那里跑一趟,将目前的情况完整地告诉他,并请求他同行……对方也是一名数一数二的帝具使,一定能让这次行动更加顺利吧。” “嗯,我知道了,这就去。” 塔兹米点了点头,转身掀开门帘就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注视着塔兹米的离去,娜杰塔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说:“走吧,赤瞳,到正式上场的时候了,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没问题,我会让一切都变得顺利的。” 赤瞳也站了起来,腰悬太刀,一双赤红色的眼眸中溢满坚毅。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建议 苍穹之上,星河万里,银月高挂悬空。 一众人乘坐在特级危险种艾尔蒙达宽敞的背脊上,离地三千米,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给人以安逸和深沉的感觉。 上面除了“夜袭”的五名成员之外,还有“死棘”的萨罗和迪拉克,以及安宁道的萨威明。 在场的这些人已经是安宁道一方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强战力了,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敌人是哈维尔·萨尔蒙多,那个凶名赫赫的“审判之矛”,没有人觉得这样的准备是小题大做。 不出意外的话,这么多帝具使一拥而上,就算是身为“帝国最强”的哈维尔也能被正面怼死。 嗯,不出意外的话。 “玛茵,报告一下哈维尔现在的方位。”迎风站立于众人之首,娜杰塔头也不回地说。 玛茵调整了一下瞄准镜的焦距,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后才说:“他已经降落了,现在正位于南方十里外的一片森林里,附近看不出埋伏的痕迹,帝国军驻地那边也没有动静,可以判断只有哈维尔一个人。” “很好,就这样一口气从空中奇袭,打他个措手不及,绝不能给哈维尔半分逃遁的机会!” 不得不说,娜杰塔的演技是相当到位的,哪怕是转行去舞台剧场当演员,想必也能轻松挑起大梁吧。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全部的内情,即便是以赤瞳卓越的眼力,恐怕也无法从娜杰塔的伪装中看出丝毫破绽。 “萨威明先生,感谢您应邀前来援助,有萨威明先生这样一流的帝具使作为同伴,我对这一次行动的把握信心更足了。”娜杰塔以看似真诚的语气说。 “无需如此,我只是遵从了教主大人的旨意,当不起什么感谢。况且,你们才是不远万里前来支援的一方,我作为安宁道现在的领军,在各方面提供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 萨威明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话。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这次行动决定得这般突然,劳烦先生打乱预定配合我们,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一两句感谢的话就让我说一下吧。” 萨威明摆了摆手,直言说:“你我都是领军之人,敬语就不需要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这样听着更舒坦一些。” “那好,萨威明。”娜杰塔笑了笑,“说实话我很惊讶,能与那个哈维尔所率领的军队抗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你的过去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我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一个无聊之人的无聊前半生罢了。”萨威明摇头,“我并不算什么杰出的人,在具备同等资源和条件的情况下,能够做到和我相同事情甚至超越我的人也并不少,娜杰塔……你自己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呵呵,这可就难说了。” 在艾尔蒙达背脊的前方,娜杰塔和萨威明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几句之后,便停止了话头。 须佐之男和萨罗坐在后面一点的位置闭目养神,再往后是赤瞳,迪拉克觍着脸凑到她的身边,正在大献殷勤,但赤瞳显然不吃这套,完全把前者当作空气的样子让迪拉克讨了个没趣,又灰溜溜地缩了回来。 “唉,没想到防御居然这么牢固,好久没碰到这么难搞的女人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迪拉克暗暗嘀咕着,眼神纠结,感觉自己以前对女人百试百灵的招术,用到赤瞳身上就完全失去了效果,这不免让自诩情场浪子的他有些挫败。 也不是说迪拉克真的对赤瞳有多么迷恋,他是个庸俗的人,所追求的只是容姿和皮肉快感这种肤浅的东西,哪里又会付出什么真心? 只是,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就是那么的贱,越难上手的东西就会越让他们觉得欲罢不能、难以割舍。迪拉克也同样如此,屡屡受挫的他,现在已经处于入魔的边缘了。 迪拉克唉声叹气的样子被旁边的塔兹米瞧了个正着,不免心中疑惑,凑过来问了一句:“迪拉克先生,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 “……正在烦恼一些感情问题,我遇到了我人生中难以攻克的障壁。” “是在说赤瞳的事情吗?”塔兹米一语道破。 “看得出来吗?” “迪拉克先生,你都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追求赤瞳了,看不出来才比较奇怪吧?” “哈哈哈,说的也是呢。” 迪拉克笑着抓了抓头发,随即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看了塔兹米一眼,试探地问:“对了,塔兹米,你和赤瞳成为同伴已经很长时间了吧?” “嗯,差不多有半年了。”塔兹米直言不讳。 “那么,对于如何攻略赤瞳这个级别的要塞,你心里有什么头绪吗?” 看来确实是被赤瞳逼得没招,走投无路之下,迪拉克居然打算从塔兹米这里寻找突破口。 塔兹米挠了挠脸颊,思考了半天才说:“……我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呢,不过真要说起来,建议的话还是有一个。” “快说快说!”迪拉克顿时激动了。 “首先最重要的,你必须成为一名出色的料理人!” “……哈?” “先成为一名出色的料理人!”塔兹米重复了一遍。 “不……我听清楚你的话了,但是为什么?……这跟如何攻略赤瞳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迪拉克又开始纠结了。 “你不先攻略赤瞳的胃,又怎么能进一步攻略她的人呢?”塔兹米认真地说。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不用担心,既然迪拉克先生有这个决心,那作为朋友,我也不会吝惜援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塔兹米拍着胸膛保证说,“我觉得迪拉克先生是个好人,如果赤瞳能和你走到一起,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谢谢,塔兹米,你真是个不错的家伙啊!” 迪拉克一把握住塔兹米的手,上下摇晃,脸上溢满笑容,虽然嘴中说着感谢的话语,但暗地里却在肆意冷笑着,心说这个天真的小鬼还真是好糊弄。 朋友?他的字典里才没有这个词汇呢。 -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一行人终于来到玛茵所说的那片森林。 随着距离越发接近,天空上的众人甚至可以看到位于森林中心的那一片圆形镜湖,月光于长天温柔地倾洒而下,在湖面上泛出朦胧而晶莹的水光,也映亮了湖边礁石上那道孑然独立的身影。 一阵大风吹过,湖面上顿时荡漾起无数细微的涟漪,周围的森林也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响动,风声喧嚣犹如海浪。 此时,哈维尔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他银色的碎发在大风的吹拂下狂乱地舞动着,而那双暗紫色的眼眸却宛如直刺苍穹的利剑,毫不掩饰地投射至高天之上,看着那微小的黑点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来了吗?” 哈维尔的嘴角微微向上勾勒出一丝弧线,像是久等了一样,扭了扭脖子,慢慢舒张背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宛如一张缓缓拉开的长弓。 “与安宁道小打小闹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差不多感觉有些厌倦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夜做个了断吧……”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开战 在哈维尔的注视下,艾尔蒙达承载着众人迅速逼近了他的头顶上方,然后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接连跳跃下来,站在他前方近百米的位置做好战斗准备,并且一点一点地接近。 哈维尔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有八个,都是些熟面孔,“夜袭”五人,“死棘”两人,还有安宁道的一人。 毫无疑问这已经敌方能拿得出手的所有高端战力了,就这样在他的算计下被一口气吸引了出来。 目光像是不经意间和娜杰塔交汇在一起,然后又迅速错开,哈维尔心下了然。聪明人之间,有时候靠这样的方式就能毫无障碍地完成交流了。 “来了不少客人呢,不过我可不记得有发过什么邀请函。”哈维尔表现得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们的行动,“偶尔出行一趟也能撞见被围观,你们至于这么热情吗?” “为了抓住你落单的机会,我们可是在私下里做了不少准备啊,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娜杰塔冷冷笑着,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十分自然地和哈维尔演起了对手戏。 “而且现在可没时间留给你惊讶了,哈维尔……我的表弟,做好死在这里的觉悟吧!” “虽然不小心被摆了一道,但就凭你们也想杀我?这真是我这段时间听到过的最有趣的笑话了。”哈维尔嗤笑一声。 “都被包围了还在说什么大话?今天我一定要为大哥、还有被你杀死的同伴们报仇雪恨!”塔兹米恨声说。 哈维尔漠然瞥了他一眼,对于塔兹米的仇恨他已经不止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虽然还没有从娜杰塔那里得到确切消息,但他的心里早已将这个少年从潜在战友中剔除出去,待会儿动起手来,是一丁点都不会手软的。 最尊敬的大哥以及亲密的同伴们被杀,这确实可以构成塔兹米仇视他的理由,哈维尔可以理解对方,甚至觉得他的行事方式合乎情理。 但情理归情理,这充其量只是塔兹米个人的角度罢了,哈维尔绝不可能因为一丁点的理解就容忍一个危险的仇敌存在。 对于所谓的圣母心态,哈维尔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他从来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是传奇故事中的主人公,可以在历经一番不痛不痒的磨难后拯救所有人,迎来大团圆结局,现实可比故事要残酷和无情得多。 在哈维尔的观念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以携手并进的同伴,一种是阻碍他前进道路、必须要铲除的敌人,多余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麻烦和复杂,所以哈维尔在决断上向来都不会犹豫。 每个人降临于世,都会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迈向自己的道路。你或许认为你的道路是正确的、正义的,但我也不觉得自己的决意存在半分错误和邪恶的地方,于是分歧交汇于一点,冲突便由此而来。 在这个过程中,其实正确与错误早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生存与死亡,大家各凭手段活下去罢了,最后由胜利者来抒写史书。 是的,只要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然后顽强地活下去就足够了。 这就是有价值之人的一生。 哈维尔·萨尔蒙多从未迷惘过。 “我的头颅就在这里,有胆量的话可以自己来取……当然,来的人也要具备充分的觉悟才行。” 哈维尔傲立于湖边的礁石之上,俯视着周围的众人,手握枪柄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背上顿时浮现出数条充满力量感的青色血管,宛如跳动的蛇虫。 明明并没有什么动作,明明是以一对八这样的不利状况,但众人却感觉眼前的战士像是一头彻底释放出凶气的魔兽,透露着强悍、凌厉、危险的感觉,与其对视就如同被利剑插眼,没有人敢轻易动作。 像这样僵持了数秒,蓦然有一刻,塔兹米宛如一支离弦之箭率先爆冲出去。在这个过程中,滚烫的热浪吞吐,银白色的盔甲迅速包裹住他的全身,恶鬼缠身着装完毕。 伴随着塔兹米的动作,其余的人也接连行动起来。 萨罗和迪拉克毫不犹豫地向前冲了出去,仅比塔兹米慢了0.5秒,后面的赤瞳、须佐之男、萨威明也紧随而上,森林中一瞬间响起六道强劲的风声。 玛茵是狙击手,自然不可能像塔兹米他们那般冲锋陷阵,在看中一个不错的狙击点之后,便迅速移步过去。 哈维尔冷漠地注视着众多敌人的接近,并未第一时间做出什么反应,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在众人冲锋的那个瞬间,轻轻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而变故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却见娜杰塔突然闪身至玛茵的背后,在后者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悍然出手夺下了她手中的帝具南瓜,并以一个擒拿式作为收尾将玛茵压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倒不是说玛茵真的面对娜杰塔毫无反抗之力,对于格斗术她也是有些研究的,只是因为一点防备心也无,再加上过度的惊愕,才让局面瞬间倒向一边。 “Boss,你……” “乖乖呆着不要动,玛茵,我不想伤害你,等到战斗结束后,我会好好向你解释的。” 玛茵是面朝下被压倒的,她的双手被娜杰塔极具蛮力的机械手臂所束缚,后腰也被一只膝盖用力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向哈维尔发起冲锋的六个人中,赤瞳和须佐之男蓦然对视一眼,几乎在同一时刻改变了行进方向,紧接着便是凌厉的攻击。 “哧!” “铛!” 遭到偷袭的两人是迪拉克和萨威明。 迪拉克显然没有预料到来自身后的攻击,等到有所警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被赤瞳结结实实在后背斩中一刀,咒毒立时蔓延,像个滚地葫芦一样狼狈地跌撞出去,最终倒在一株参天大树的根须前。 萨威明和须佐之男的视角平行,所以在须佐之男和赤瞳有所异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心里升起警惕。 之后,萨威明便看到须佐之男手持长柄锤向他猛地砸来,当即架起长剑格挡,一声击响爆发,萨威明被一股大力砸飞,而后须佐之男又紧随而上。 突如其来的惊变令最前方的塔兹米和萨罗皆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们的脑子消化这些信息,一股强烈的杀气已然如死神的镰刀一样抵在了他们的心房之上,触电般的惊悸感顺着背脊爬上头皮。 “你们还有闲工夫去关心其他人吗?” 冷漠的声线响起,塔兹米隐藏在头盔后面的异化十字血瞳顿时一缩,发现刚刚还站立在湖边礁石上的哈维尔不知何时已经趋近他的身前,那柄亮银色的骑枪缠绕着青光,宛如一条青色游龙般刺向他的胸口,锐气逼人。 塔兹米立即一个侧身,躲开了枪锋的刺击,却不料哈维尔忽地攻势一顿,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变突刺为横扫,将反应不及的塔兹米震飞十几米远。 而此时哈维尔的身后,名为萨罗的剑士神色冷漠,手持两柄一看就绝非凡品的太刀武器,身形如同一条在空气中穿梭的剑鱼般迅速逼近,雪亮的刀光瞬息间闪烁,一左一右斩向了哈维尔的脖颈,就像是一把咔嚓合拢的巨大剪刀。 然而在这之前,狂暴的风元素在大气中涌动奔腾,刹那间便凝聚成了两只天青色的巨大手掌,紧接着双掌相合,竟是先一步将萨罗覆盖笼罩,仅一下就把他拍了个七荤八素,这跟夏天夜晚乘凉时打蚊子的情景极为相似。 只是萨罗的身体终究还是比吸血蚊坚固得多,没有出现血肉内脏飙飞的血腥场面,不过此时他的脑子却也像被钟锤撞击的大钟一样嗡嗡作响,甚至因为强烈的内外压力而吐出一口淤血。 将这样的状态暴露在哈维尔面前,实在跟找死也无甚区别。 下一秒,两只巨手化作天青色的荧光飘散,而哈维尔则向后转身,随即一个突进冲到了萨罗的面前,带着尖锐风声的铁拳就这样悍然击打向他的门面。 旋即,力道极重的一拳毫无保留地倾泄在了萨罗的脸上,一时间牙齿、鼻梁、颧骨像泡沫般粉碎成渣,整个拳头都深陷进去。 在一声沉闷的击响声中,萨罗痛嚎着被打飞出去,沿途所过之处被狂暴的风压清理出一条狭长沟壑。 仅仅一瞬间的交手,“死棘”的第二席,溃败。 “萨罗先生!”塔兹米怒吼一声,仇恨的目光盯向哈维尔,“你这个混蛋,给我去死!” 挥舞着恶鬼缠身的附属武器红背伯劳,塔兹米又一次发起冲锋,没有时间去梳理现场混乱的状况,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战斗的念头,造型奇特的赤红枪头在破风的嘶鸣声中向哈维尔的背心狠狠扎去。 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哈维尔没有回头,却精准地判断出了长枪的突刺路线,一个简洁的旋身便迅速避开,在面向塔兹米的同时,左手已然闪电般探出,像铁钳一样将红背伯劳的枪柄牢牢抓住。 塔兹米用了用力,没有挣开,而此时哈维尔的枪锋也对准他的胸口直贯而来。 面对这种无法躲闪的状况,塔兹米目光发狠,被装甲包裹的左手用力一握,竟是直接抓住了骑枪的枪头,钢铁摩擦的锐响在两人耳里分外清晰。 然而,在纯粹力量的角逐上,哈维尔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哪怕是被恶鬼缠身强化到极限的塔兹米也不例外。 于是在僵持了数秒后,骑枪的枪锋便以一股缓慢却又坚定的势头不断向塔兹米的心脏部位移去,不久就贴近胸甲,然后又一点一点将其挤压、破坏、贯穿。 “可恶……” 塔兹米眼含不甘,原本以为这半年来的修行已经足以让他追赶上哈维尔了,但现实却在他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曾经被实力压制的那股无力感。 塔兹米一直在变强不假,力量的掌控度也比半年前熟练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哈维尔会在原地踏步等着他追赶上来。 在这半年里,哈维尔也不断在追求着进步,追求着更强,他相信自己还未到达极限。 “真叫人刮目相看啊,小鬼。以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足以在‘帝国最强’的宝座中争得一席之位了。” 哈维尔先是赞叹了一句,随后又冷冷笑了起来,目光宛如寒冰般直视着他:“不过,如果你的全力就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依然不会是我的对手!” 话音落下,无穷无尽的风元素仿佛狂乱的奔流,在上空中凝聚成一只紧握巨剑的手臂,向着塔兹米的头顶悍然斩下。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争执 巨剑轰然斩下,卷起烈烈风潮,塔兹米别无他法,只得弃枪后撤,使得这一剑斩在空处,落入了哈维尔前方的地面,滚滚的烟尘在爆炸声中弥漫周围十数米。 浓烟阻隔了视线,能见度极低,塔兹米看不清楚前方的场景,头盔后面的十字血瞳不由得微微眯起。 “呼!” 宛如空气被贯穿般的尖啸声中,塔兹米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向右一躲。 随后,一道残影几乎是贴着塔兹米的耳畔掠过,扎入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却是哈维尔将夺下的红背伯劳当成投枪投掷而出,轰击地面所爆发出的冲击波将临近的塔兹米毫不留情地炸飞。 一阵狂风吹过,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将场内的烟幕统统撕开,天与地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只见哈维尔依然站在原地,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塔兹米在他前方近百米的位置单膝跪下,沿着一条清晰可见的辙痕,可以看到其尽头的地面上倒插着一柄造型怪异的长枪,一个硕大的坑洞宛如大地表面被刺破的脓疮。 谁胜谁负,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另一边,与须佐之男缠斗的萨威明终于逮到机会将对方一剑震开,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在环视一遍场内的状况之后,他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战场瞬息万变,这句话他听过不止一次,但直到现在他才切实觉得原来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 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面对一场苦战的,却没想到战况从一爆发就急转直下,仅仅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们就从占据优势的狩猎者变成了落入网中的猎物,这是萨威明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那个担当狙击手的小姑娘一开始就被娜杰塔擒获住。 迪拉克被赤瞳的妖刀砍中,现在多半已经没救了。 萨罗被哈维尔一拳轰飞,此刻生死不知。 塔兹米和哈维尔正面对决,然后毫无悬念地迎来了败北。 他自己则被眼前的帝具人类压制住,脱不开身。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简直糟到不能再糟了,说是绝境也不为过,而归咎这一切的缘由…… “赤瞳……须先生……Boss……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塔兹米奋力抬起头,视线略过赤瞳和须佐之男,最后停在了娜杰塔身上,大声质问道,从声音中不难听出他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被自己所信赖的同伴们背叛,这滋味自然是不会好受的。 “想知道原因的话,等到战斗结束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所以,现在立刻投降吧,塔兹米,这是我的请求。”娜杰塔认真地说,“哈维尔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你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我不想再看到同伴死在我的面前了。” “同伴?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跟我提同伴?无耻!”塔兹米大骂。 “娜杰塔,你真的打算背叛革命军?背叛与我们安宁道的盟约?” 萨威明沉声问,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怒色,他是一个理性优先的人,知道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多余的情绪只会影响他的正常发挥和判断。 “背叛?”娜杰塔摇头,“何来背叛?我从未表示过要效忠于谁,我们‘夜袭’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人民而战,这个信念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但是革命军却已经改变了,紧握权力不放手的那些高层,他们因为自身的私欲而排除异己,甚至不惜将帝国之民置身于无谓的战火之中,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是吗?这就是你的决定啊……” 萨威明吐出一口气,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能善了。 “开什么玩笑!”塔兹米忽然咆哮出声,显然不能接受娜杰塔的说法,“那我们之前的战斗算什么?大哥、希尔、拉伯克还有大姐……他们的死又算什么?你难道想让大家至今为止的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吗?啊!?回答我!娜杰塔·贝尔达因!” 他对自己一直都非常尊敬的Boss直呼其名,显然是愤怒累积到了一定的地步,理性和感性都被烈焰燃成灰烬,无法再保持平常心。 娜杰塔直视着塔兹米,坚定的神色毫不动摇:“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我也相信这是最优的选择……‘夜袭’成立的初衷就是为民而战,我的做法并没有偏离这个原则,若是死去的大家泉下有知,我想他们也一定会理解的。” “理解?放屁!”塔兹米一指哈维尔,怒吼道,“这个跟你合作的男人可是害死大家的罪魁祸首啊!用什么来理解!?我只知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塔兹米,你……” 娜杰塔神色复杂,难以再继续劝说下去了,因为她知道塔兹米已经彻底在仇恨中迷失了自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管用了。 玛茵抬起脑袋望了塔兹米一眼,又小心翼翼看看了娜杰塔,眼神有些惊慌失措,就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一方是挚爱的恋人,一方是敬重的长姐,当这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人发生争执和对立的时候,最为难办的往往是她这样的中间人。 玛茵此刻甚至有些庆幸,在战斗打响的瞬间就被Boss擒住,这样她也不用在“将枪口指向谁”这样艰难的问题中做出一个选择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再这样下去塔兹米就很有可能被哈维尔斩杀,她的心里就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恐惧。 是的,对于玛茵来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纠结于复仇还是大义,而是塔兹米继续战斗下去必死无疑这个事实。 在没有战友援助的情况下,塔兹米是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打败哈维尔的……或者说,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能够打败那个怪物的人,这种说法都要存疑。 “塔兹米!放弃吧!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玛茵神情悲切。 “不,玛茵,我还要战斗!”塔兹米执拗地说,“如果连我都放弃了,大哥他们的仇该由谁来报?” 话音一落,塔兹米便身形暴起,往红背伯劳的位置奔跑过去,想要先取回自己的兵器。 然而就在他刚刚将红背伯劳从地面拔出的时候,危机感便骤然袭来,伴随着背后呼呼作响的劲风,令他头皮发麻。 “铛!” 千钧一发之际,塔兹米刹那间完成了转身、抬臂、格挡这三个动作,整个过程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正好抵挡住哈维尔从上而下劈砸过来的骑枪。 与此同时,恐怖的冲击力和势能一股脑向塔兹米的身体倾泄过来,使得他脚下的地面产生爆炸,形成了两个深达腿肚的凹坑。 “唔!” 塔兹米闷哼一声,头盔下面的脸色涨得通红,显得极为吃力。 “看在娜杰塔的份上,我给了你机会,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哈维尔眼神一厉,“死吧!” 娜杰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刚才留给她和塔兹米交谈的时间,已经是哈维尔所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再继续要求下去未免有些得寸进尺。 塔兹米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能靠他自己去争取了。 就在哈维尔和塔兹米战端再开之时,须佐之男和萨威明的战斗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响,钢铁交击的强烈之音瞬时在森林中响彻一片。 且先不说哈维尔这边的情况,须佐之男和萨威明这两人,一个是具备不死之身的帝具人类,另外一个则持有着类似效果的帝具,强悍的恢复力甚至可以和须佐之男平分秋色。 这样的两个人厮杀起来,尤其还是在实力并不悬殊的情况下,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分出胜负的,战况变得相当胶着。 赤瞳原本打算去帮须佐之男对付萨威明,但在向前奔出几步之后,却好像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脚步顿下,锐利的视线宛如刺刀一样回望过去。 下一秒,赤瞳便因为极度的惊讶而瞪大了她的双眼。 却见那株参天大树的根须旁,本来应该存在迪拉克尸体的地方,此刻却只残留了一些凌乱的衣物,好像他的身体整个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回事?那个家伙还没有死吗?我确实应该砍中了他才对…… 赤瞳的神色微微一动,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对迪拉克的帝具了解还不是那么深入,对方或许有什么能抵御村雨咒毒的手段也说不定。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赤瞳便立即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她头顶上聚集,抬起头一看,只见无数褐黄色的沙粒如同涌动的奔流一样汇聚到一起,最后形成了一只硕大的拳头向她狠狠砸过来。 赤瞳一个临空倒翻躲过这一击,狂乱的风压将她漆黑如瀑的秀发吹得肆意飞舞,那只由沙子构筑成的拳头也在轰入地面的刹那爆碎成万千颗粒物,随后又宛如具有生命的液体生物一样慢慢流动聚集。 对面,赤瞳安然着地,手持妖刀、眼神凌厉地注视着前方的沙状物质。 毫无疑问,刚才那一下是迪拉克的攻击,虽然了解不多,但赤瞳却也知道他的帝具能力和操纵沙子有关。 不多时,那些流动的沙体最终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的姿态:头戴一顶爵士帽,身着黑色的休闲西装,脖子上还打着红色领结,一身骚包到极致的装扮——除了那个总是自命不凡的迪拉克之外还能是谁? “明明被村雨砍中了,咒毒入体,但你却还能安然地活着……这也是你帝具的能力吗?”赤瞳神色凝重地说。 “谁知道呢?你大可以猜猜看啊。”迪拉克邪笑着,带着几分戏弄的意思说道。 赤瞳并不答话,而是不断用视线观察着迪拉克周身,她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迪拉克的左耳上打着一枚琥珀色的耳钉,此时正微微散发着荧光,这不像是自然生成的现象,有极大可能是发动帝具时才会出现的反应。 所以说,迪拉克所持有帝具的本体,十有八九就是此物。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激斗 “哎呀,说实话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呢……虽然在来之前就被尤利西斯大人特意嘱咐过,说要警惕你们‘夜袭’的动向,原本我还不太在意,没想到居然一语成箴啊……” 迪拉克扶了扶爵士帽的帽檐,阴影下的一双眼睛注视着赤瞳,露出森然的笑意。 “不过对于眼前这种状况,我倒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如果是敌人的话,我不就可以放肆地为所欲为了吗?……那么,要怎么处置你才好呢,赤瞳?……对了,就让你成为我专用的女奴好了!嗯嗯,不愧是我,真是个天才般的想法!” 迪拉克称得上露骨的话语理所当然引起了赤瞳的反感,只见少女不动声色地提刀,端起了剑术的架势。虽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但若是熟悉她的人就能知道,少女其实已经动怒了。 “葬送!” 伴随着宛如解放限制开关般的口癖,赤瞳化作一道绝快的残影高速逼近迪拉克,无法看清轨迹的一刀在半空中转瞬即逝地一闪,锐利的刀锋撕碎大气,竟是生生将迪拉克拦腰劈成两半。 然而当刀锋切开躯体之后,却没有出现预想之中血肉飞溅、内脏横流的血腥场景,只见分离的躯干间骤然溢出黄沙,并且在一阵蠕动之后,又重新将断裂的伤口接合起来,连一丝创痕都没有留下。 “什么!?” 面对这种超脱常识的状况,赤瞳眼中的焦距顿时就是一缩,清丽的面孔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真遗憾呐,你的妖刀是无法伤及我分毫的。”迪拉克诡秘一笑,双臂缓缓向前探出,“选我作为对手,不得不说……你真是太不走运了!” 话音刚落,便见迪拉克的双臂像气球一样轰然爆开,散作无数褐黄色的沙粒,继而又如同流动的液体般冲天而起,在空中分成数缕,就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向赤瞳周身袭来,速度快如闪电。 赤瞳神色沉着,临危不乱,脚步一错便身形急退,以敏捷的身法左右飘忽闪避,不断躲开沙之触手的袭击,如果确实避不开,就直接用妖刀将触手斩断。 然而,沙之触手的攻击实在是太过密集了,即便赤瞳抖擞精神全力应对,终究还是有顾此失彼的时候,一个不慎,就被其中一根从下方袭来的触手束住脚踝。 没等赤瞳挥刀将其斩断,触手便裹挟着一股大力将赤瞳提起,然后狠狠扔了出去,直接撞入数百米外的森林之地,只听得轰隆一声,便有数棵巨木倾斜倒塌,立时烟尘滚滚。 迪拉克的帝具名为“沙漠之星·赛特”。 正如此时所展现出来的一样,这是一件能够用意念控制沙子的帝具,隐藏能力是将使用者的身体整个沙化,在帝具不被破坏的情况下,几乎可以免疫任何物理性质的攻击,妖刀村雨的斩击自然也不会起到半点作用。 麻烦的是,赤瞳这一身战力有八CD集中在剑的本领上,斩击若是无效,那么接下来可用的手段就少之又少了。 相性差到这种地步,也难怪迪拉克会嘲笑说赤瞳太不走运。 迪拉克看了一眼对面毫无动静的森林,冷笑一声,喝道:“怎么了,赤瞳?别浪费时间,快点出来吧。这种程度的攻击是不可能打倒你的,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孱弱的女人!” 不久之后,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从烟尘之中踱步出来,手持太刀,眼神凛冽,正是赤瞳。 她现在的状况看上去还不算糟,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有几道不痛不痒的擦伤分布在胳膊、大腿等部位,对战斗力的影响不大。 见到赤瞳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眼前,迪拉克毫不意外,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样就对了……来吧,我们开始第二回合。” 旋即,沙风卷起,周围的沙子在迪拉克意念的操纵下迅速汇集过来,最终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沙之海浪,迪拉克如履平地般站在浪尖之上,随后手臂一扬,澎湃汹涌的沙流便向着赤瞳浩浩荡荡席卷而去,就像是巨浪拍打向礁石。 赤瞳持刀立于原地,她娇弱的身躯在眼前汹涌激流的衬托下是那样的渺小和无力,但此刻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丁点的惧怕和慌乱,只有如深井般的沉静和几乎满溢而出的坚定。 “葬送!” 一声娇喝,赤瞳脚下一蹬,身体顿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毫不犹豫地正面迎上了迪拉克,面对向她席卷而来无数沙之触手,赤瞳持刀的手浑然一紧,亮白的刀身化作无数凛冽的光影,将所有攻向她的触手统统斩断。 在一轮攻势过后,两个人的距离便于数秒内极速接近,最后猛然撞击在了一起,震声如雷。 - 就在赤瞳与迪拉克战得难分难解之时,战场的另一边,塔兹米也在用尽全力和哈维尔搏斗厮杀,不过战况并不乐观,基本处于节节败退的状态。 就算同为“帝国最强”级别的强者,但硬实力的差距依然如同天堑一般横亘在那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 勉力支撑了几十个回合之后,塔兹米终究还是在巨大压力逼迫下露出了破绽,被哈维尔一记长枪横扫击退出去二十多米才堪堪卸去力道,稳住了身形。 即便有着恶鬼缠身的强悍防御力作为支撑,塔兹米依然被打得全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钻心的疼痛令他的面孔不由得扭曲起来。 “……啧,强得乱七八糟的,这个怪物!” 塔兹米不知是焦躁还是厌恶地砸了砸嘴,目光紧盯着哈维尔,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和大意。 却见哈维尔陡然扬起骑枪,枪头之上有万千青色萤火一样的光点汇集过来,瞬间凝聚成一个长达数十米的天青色锋刃,直接跨越大段距离向着塔兹米的头顶悍然劈下。 “铿!” 塔兹米撑起双臂,横枪格挡住这来势凶猛的一击,强劲的力道砸得他浑身气血翻涌。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只见哈维尔将长达几十米的骑枪往上一扬,紧接着又用力地砸下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铿铿铿铿铿铿——” 到了后面,塔兹米已经数不清哈维尔到底砸下了多少枪,只是咬牙苦苦支撑着,发麻的双臂几乎快要失去知觉,他的小半截身体也在这接连不断的大力轰砸之下深陷地面,就像是被打桩机蛮横钉入地底的桩基一样。 眼看塔兹米已经后继无力,恐怕再硬抗几下就会彻底崩溃,哈维尔正要再加把劲送这小子上天,然而就在这时,哈维尔忽然感到了一阵危险的颤栗感,顺着他的尾椎骨向上攀爬。 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哈维尔立即放弃对塔兹米的攻击,天青色的锋刃霎时间散去,紧接着一个错步就飞快从原地掠开,整个过程连一秒都不到。 就在哈维尔消失的下一瞬,一道宛如奔袭狂龙般的剑气便浩浩荡荡从原地呼啸而过,将大地斩出一道令人心悸的狭长深沟。 这是…… 哈维尔眉头一皱,身体轻快地向后跃出三十来米,目光则随着被剑气斩出的沟壑往源头望去。 在那里,手持双刀的武士赫然屹立,就像是铁铸的雕像,他的眼中充斥着极致的屈辱和怒火,那被哈维尔一拳打得血肉模糊的面孔宛如恶鬼般狰狞恐怖,还不断有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毫无疑问,刚才出手偷袭哈维尔的人正是萨罗。 他的身体正呈现出某种用力劈斩的姿势,劈出的右手紧握着一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太刀,而他的前方是距离长达百米的巨大深沟,一眼看上去极具视觉冲击力。 刚才那一下可是货真价实的离体剑气,从百米之外直接攻击,哪怕是对剑道有着高深造诣的阿罗文也是断然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而且就算能借助斗气释放出跨越距离的斩击,以人体的极限来说,波及周遭十米已是顶天,百米……光是想想就能明白,这绝非人力所能达到的领域,应该是借助了某种外力。 想到这里,哈维尔暗紫色的双眸微微眯起,注意力放在了萨罗持有的两柄太刀上,雪亮的刀身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森然冷冽的光华。 帝具?亦或是臣具?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会太好对付,不愧是规格还在“夜袭”之上的暗杀组织,果然是个个精英啊。 轻吐出一口浊气,哈维尔眼神一肃,神经紧绷起来,注意力也高度集中。 由不得他不谨慎,无论是塔兹米还是“死棘”,放眼帝国都是一等一的高端战力,哪怕强大如他,一个不小心也是有可能阴沟里翻船的。 ------------ 第一百九十章 双刀 “铮!” 一声刀剑鸣响陡然响起,却见萨罗一击不中,当即右臂一扬,流淌着淡蓝色泽的太刀光芒愈甚,磅礴的能量在刀身内部盈满,甚至令周围的空气都隐隐发生扭曲。 “看招!” 萨罗大吼一声,又是一刀斩出,剧烈撕扯的声带配上那张鲜血淋漓、严重变形的面孔,就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永劫恶鬼。 剑气破空,就像是暴躁的狂龙轰隆隆奔驰过来,沿途所过之处,泥土和沙石皆被碾为齑粉,只在地面留下一道笔直狰狞的深沟。 “威力还不错,但不要以为同一招在我面前可以奏效两次。” 冷静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剑气之潮,哈维尔神色不变,抬起闲置的左手就向前做出一个挥斩的姿势。 随着他的动作,大气中无尽的风压骤然凝聚至一处,幻化出一道长约五米、宽约半米的超巨型风刃,正面迎上萨罗的剑气狂龙。 ——大次元斩! 不出一秒,风刃和剑气轰然相撞,强烈的冲击爆发,破灭的风潮以此为中心席卷四方,吹得周围森林的树木枝桠哗啦啦作响,无数飞鸟受惊狂飞。 狂风中,哈维尔神色冷漠宛如北地寒冰,身躯像捕食前的猎豹一样微微蹲伏,纷纷扬扬的天青色粒子转瞬间包裹住他膝盖以下的部位,就像是穿上了一双华美高贵的精灵长靴。 下一瞬,哈维尔身形一晃,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他整个人已经跨越近百米,逼近至萨罗的身前。 ——风之极速! 哈维尔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令萨罗神色为之一惊,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残缺的牙关用力咬着,手中双刀紧握,竟是不退反进杀向哈维尔,两道弧光划过,化作月牙般的爆斩直击而下。 哈维尔自然不会惧怕萨罗的迎击,冷笑一声,枪如游龙般斜挑上去。 “锵锵锵铛铛铛铛铛——” 两人顿时展开激烈的白刃战,瞬间就交手了二十多个回合,枪与剑在空气中爆碎出金红色的火星,在夜色中不停闪灭。 一番试探性的交锋后,哈维尔很快就把握了对方的状况,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暗暗感到惊讶。 不愧是“死棘”的第二席,这个叫萨罗的男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不仅实战经验异常丰富,还使着一手令人惊艳的双手剑术,看得出来是经历过无数战场之人。 即便是阿罗文,也不见得能够在剑术在完胜这家伙。 以剑士的标准来说,萨罗无疑是最前列的那一批,对哈维尔来说也大小算个威胁,但顶天也就如此了。 把控了战斗节奏之后,哈维尔眼神一厉,闪电般刺出一枪将萨罗逼退,而后爆步向前,两只手臂爆发出怪力,沉重的骑枪卷起恐怖的风声,向眼前之敌当头劈下。 “别小瞧我!” 不甘心被哈维尔的气势所压倒,萨罗大吼一声,鲜血淋漓的面庞青筋暴起,双手持刀迅速交叉于头顶之上,做出格挡的架势。 “砰!” 强烈的噪音震响,萨罗面色涨得通红,艰难地吐出一口鲜血,但终于还是勉强支撑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他露出兴奋的神色,哈维尔已经蓦然踢出一脚,狠狠踹中他的胸口,宛如猛兽般的沉重劲道毫无保留地爆发,萨罗就像个破败的木偶一样激飞出去,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怎么,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别叫我失望啊。” 哈维尔冷声说着,抬手向上方一扬,天青色的盛大光幕宛如天国之门般展开,其中氤氲着数不尽的螺旋之波纹。 手臂用力挥下,万千锐利的风刃如同暴雨般一口气向萨罗轰杀过去。 ——风刃雨幕! 面对危机,萨罗就地一滚,快速支撑起身体,但此时的他已经无处可躲。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萨罗左手上的太刀骤然亮起土黄色的光芒,而后猛然插入前方的地面。 “轰隆隆!” 大地在震动,倏忽间升起一面厚重的土墙,将萨罗整个身体遮挡在后面,刷啦啦的风刃覆盖射下,前仆后继地撞击在土墙之上,使得泥土飞溅,却终究还是没能将土墙贯穿。 萨罗并非帝具使,他手中的双刀乃是配对的臣具。 这两把太刀一把名为“苍牙”,可以激发斗气斩出离体剑气,另一把名为“虎翼”,可以操纵地底岩层构筑防御工事。 两者配合使用,所产生的威力甚至不亚于部分帝具,萨罗曾利用这双刀的特性斩杀过无数强敌。 狂暴的风刃扫射过后,哈维尔漠然收回手臂,注视着对面坑坑洼洼却又屹立不倒的厚重土墙,沉吟道:“原来如此,一攻一守的搭配吗?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萨罗突然从土墙后面探出身体,挥舞右臂对准哈维尔再度斩出一道离体剑气,破灭的风潮气势汹汹地咆哮而来,沿途碾碎一切障碍物。 哈维尔微一挑眉,双腿的风之长靴流淌着天青色的华光,脚下一踏便横跨出大段距离,远离了剑气的斩击范围。 哈维尔正欲凭借速度的优势采取反攻,然而突如其来的一股寒意令他背后汗毛骤然乍起,强烈的风声从耳畔袭来,仓促之下,哈维尔连忙回身防御。 “铛!” 两支长柄武器剧烈碰撞,爆炸般的气波以交点为中心疯狂扩散,卷起泥土沙尘,将周围的灌木丛吹得簌簌作响。 却是塔兹米借助恶鬼缠身的隐身能力悄然接近至哈维尔的身后,若不是久经战斗所磨练出的直觉预警,没准还真让他给得逞了。 “不要忘记还有我啊啊啊啊——” 借着偷袭之利以及吼叫所带来的一口气势,塔兹米全身力道灌注于红背伯劳之上,以肉眼看不清的频率向哈维尔激烈地穿刺过去,就像是漫天倾覆的豪雨。 哈维尔目光如电,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和凝滞,果断地舍弃了防御,挥舞骑枪和塔兹米以攻对攻,夜色的森林中叮叮当当的高速碰撞声连成一片,令人不禁回想起战场上奏响的擂鼓之音。 “砰!” 在一次倾尽全力的剧烈冲撞之后,哈维尔和塔兹米双双后退出近十米的距离,而就在这战斗暂歇的瞬间,萨罗的离体剑气又一次向哈维尔疾斩而来,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万分危急之际,哈维尔的背后陡然延展出一对风之羽翼,拖着他的身体飞向高空,轻描淡写地避过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可恶!就差一点……” 看到哈维尔飞向天空,萨罗立即估量了一下彼此的距离,随后心中暗恨,就算可以斩出离体剑气,他的斩击也不可能到达那么远的地方。 话说回来,没想到居然还有飞行这一招,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作弊了一点吧?光凭这一手,哈维尔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高悬于天空之上,哈维尔没有在意地面上看着他干瞪眼的那两人,借助视野的优势俯瞰整个战场。 娜杰塔和玛茵依然位于战圈之外的位置观战,为了不让玛茵前来援助塔兹米,看得出来娜杰塔一刻也没有放松,禁锢住玛茵的双手宛若铁钳般牢固。 须佐之男和萨威明的战斗到现在还是一片胶着,谁也没能奈何谁,不过看萨威明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就算可以发动帝具恢复身体的创伤,但和须佐之男不一样,萨威明每次恢复都会给自身带来一定的消耗,如此累积下来,自然是不可能跟得上须佐之男的节奏,落败已是时间的问题了。 再看赤瞳和迪拉克的战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沙漠风暴。 赤瞳在风暴中央艰难地战斗着,很明显被逼入了下风,想来面对相性如此不佳的对手,就算是她也不免陷入苦战。 不过虽然一眼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观赤瞳依旧敏捷的身手,以及那不时发动反击的尚有余韵的姿态,想要彻底将她击败,那个叫迪拉克的家伙大概还要多花点心思。 将全场的战况一瞬间收于眼底,哈维尔暗暗点头,心里顿时有底了,局面到目前为止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并没有失去控制。 不过战场上的形势翻转往往只在顷刻之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尽快结束战斗为好。 “配合得还不错嘛,你们两个,看来我这边也得全力以赴了。” 高空上的哈维尔蓦然出声,令人遍体生寒的冷意在他暗紫色的双眸里迅速蔓延。 “正好,不久前我刚开发出一个新的招式,就用你们两个来试试威力好了……不用客气,尽管挣扎着活下来吧,如果你们做得到的话……”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杀射线 话音落毕,只见上空中顿时掀起肉眼可见的元素风暴,天青色的光流汹涌澎湃,将位于这一切中心的哈维尔映照得宛如神祇。 哈维尔漠然抬起右臂,并伸出食指,遥遥指向地面上汇合至一处的那两人。 顷刻间,无尽的风元素全部往他的指尖前端疯狂汇聚而来,不久便凝结成一个鹅卵石大小的天青色光球,并且还在不断压缩、压缩,直到压缩至弹珠大小才堪堪稳定下来。 一股令人心脏骤停的颤栗感宛如闪电般乍起,塔兹米和萨罗的面色皆因此变得凝重起来,哪怕相隔着数百米的直线距离,他们依然能从那不停闪烁的光球中感受到一股极致的毁灭气息,这般剧烈的能量波动可不是开玩笑的。 下一秒,却见哈维尔眼神一凝,指尖前端的能量光球骤然爆发,化作一道天青色的光束向塔兹米和萨罗疾袭过去。 “快闪开!” 虽然只是直觉,塔兹米却能够清晰感觉到那股能量到底有多么不妙,连一丝硬抗的念头都没有,在一声大吼之后,两个人极有默契地从相反方向极速分开。 “哧!” 天青色的光束从高空划下,以无法形容的速度刹那间跨越数百米,将塔兹米他们原先所站立的大地生生洞穿,地面的泥土和地底的岩层在强化到极致的斩切之力面前构不成任何阻碍,在仅仅不到一秒的瞬间,光束就突入到了难以想象的深度。 目睹到这些,塔兹米不由得冷汗直冒,如果被这光束直接命中躯体,即便有着“恶鬼缠身”所带来的超强防御加持,想必也难以避免身死的结局。 哈维尔一击落空,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塔兹米和萨罗依然被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 只见以哈维尔的手指为起点,直接命中大地的这道天青色光束竟是完全没有消散的征兆,就像是一把无限延长的兵刃将哈维尔与大地相连。 哈维尔的双眼散发着寒铁般的冷漠,感受不到半点温度,他冷笑一声,右手屈指用力地往旁边一划。 随后,天青色的光束也毫无凝滞地向右边斩出,在大地上留下一道完美无瑕的切痕——狭长,却又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深渊的裂缝。 ——风杀射线! 这是哈维尔将风元素的斩切之力钻研到极致的招式,比之“风之形”的斩切力量更强,而且不会受到距离的限制,哪怕相隔数千米之遥,只要哈维尔目所能及,就可以构成斩杀条件。 不过这一招与其说是对个人用,不如说是对军队用,事实上哈维尔也正是出于与多数敌人对战的目的,才开发出了这个招式。 可以想象一下,在战场上面对奔涌而来的千军万马,只要哈维尔使出“风杀射线”扫荡一轮,冲驰而来的敌寇就会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茬茬地倒下,管你是几千人还是几万人,数秒内就可以消灭得七七八八。 这简直连战斗都谈不上,只是单方面的杀戮罢了,正因为知道这一招的恐怖,所以哈维尔才特别慎重,在开发成功后基本没有在人前展示过,这一战还是首次亮相。 以这一招的威力,哈维尔甚至可以很轻松地将安宁道的教众军杀得干干净净,五十万而已,多扫荡几轮也就差不多了。 但哈维尔终究不能这样做,安宁道虽是叛乱军,但与入侵帝国的异民族不同,他们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蛊惑的民众,即便依靠大量杀戮的战法取得了最终胜利,对帝国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惨痛损害,完全得不偿失。 所以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击溃敌首,只要领导叛乱的首领不存在了,这下面的人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 而现在,眼见着那一道无比危险的天青光束像是斩断一切的利刃般扫荡过来,萨罗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体表面的汗毛在无法抑制的惊惧之下根根竖起。 萨罗的移动速度很快,但相比之下,那光束横斩而来的速度却更快,如果不做任何应对,相信在三秒之内,光束就会追赶上萨罗,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后者分尸斩断。 “开什么玩笑,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被誉为“剑鬼”的男人自然不可能引颈受戮,只见他大叫一声,步伐往前重重一踏,身体转向,直面那挥斩而来的恐怖光束。 既然躲闪没可能做到,那索性就不躲了,为今之计,只能在正面对抗中寻找生机。 萨罗双目暴睁,瞳孔中陡然爆发出锐利的神光,就像是烈阳下灼灼生辉的雪亮刀剑一样,锋芒万丈。 也就在这一刻,他持刀的双手几乎同时一颤,散发着淡蓝光泽的苍牙悍然向前斩出,气势庞大的离体剑气朝着那不断接近的风之光束冲驰而去。 紧接着,有着土黄色光芒的虎翼也在萨罗的驱动下扎入脚下的地面,而后大地震动隆起,整整五面坚硬厚实的土墙像是忠诚的守门人一样挡在了萨罗的身前,为其护航。 “你以为防的住吗?没用的。” 在哈维尔冷漠的声音中,天青光束依旧以斩裂大地的气势不断向萨罗逼近,很快就与萨罗斩出的离体剑气产生接触。 令人感到惊异的是,这两股异能量的接触比想象中的更为平静。 没有冲击,亦没有爆炸,只是普普通通接触到了一起,就如同水乳交融,随后光束便毫不留情地将剑气一分为二,继续向前扫荡而来。 “……!” 萨罗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有想过自己的离体剑气会没有效果,但像这样被干脆利落地切开未免也太过骇人听闻了,这样的现象只有在离奇的梦境中才不会显得突兀。 然而时间依旧在流逝,并没有因为萨罗的惊骇而稍微驻足。 只见天青之光束冲破剑气的阻碍后,旋即便来到了那五面坚实土墙所构筑的防御工事面前,这是萨罗最后的屏障。 “哧哧哧哧哧!” 就如同滚烫的热刀切开黄油一般,这五面土墙在“风杀射线”的斩切之力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在作为支撑的墙体被切断之后,便像是多米洛骨牌一样相继坍塌。 而位于这防御工事后面的萨罗也完全暴露在了哈维尔的视野之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恐怖的光束立时扫荡过去,将萨罗整个人沿着身体中线完美地分为两截,从头顶到眉心到胸口再到下体,一刀两断。 紧接着,被等分的尸体就这样一左一右扑倒在地上,血浆和内脏像是廉价的颜料一样泼洒一地,看上去好不血腥。 萨罗,死。 这个实力在革命军中也是名列前茅的男人,临死前竟是连说出遗言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战场上一个随处可见的大兵一样——倒下,死去,然后迎来永劫的黑暗,所谓脆弱的生命不外乎如此。 “……” 此时此刻,夜光下的战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因为强烈的惊骇感而暂时忘记了战斗,彻骨的寒意顺着他们脊椎骨迅速向上攀爬,并在他们的脑髓中轰然炸响。 见鬼!刚才那恐怖的招式是什么? 从哈维尔悍然出手到萨罗被分尸,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其实总共也就数秒的时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实力公认强悍的萨罗便被哈维尔干脆利落地斩杀,这样的事实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心悸和恐惧? 说个假设的话题,如果娜杰塔没有选择反叛革命军,而是集齐全部力量和哈维尔决一死战,最后的结果恐怕也乐观不到哪儿去,很大的可能性会全军覆没。 看到哈维尔如今所展现出来的可怕力量,娜杰塔不由得这样想到,随即她苦笑一声,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继续和哈维尔为敌。 这种压倒性的力量,已经不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帝国最强”来形容了,就算是处于同一级别的塔兹米,在哈维尔面前也只有险象环生、全力挣扎的份。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碾压 “先解决一个……” 夜空之上,哈维尔低声说着,脸上保持着毫无温度的冷漠。 接着他目光一转,望向了朝另一个方向远离的塔兹米,随即右手屈指挥动,天青色的风之光束就如同一把无限延长的利剑一般向塔兹米劈斩过去。 塔兹米的速度比萨罗更快,但依然避免不了被光束追上的结局,萨罗为他挡刀所争取到的数秒时间根本不够他撤离哈维尔的攻击范围。 只要逃不出这个死亡狩猎场,那他就是被哈维尔单方面屠宰的牛羊,即便想要反抗,在如今的状况下也是有心无力。 而且在目睹了萨罗凄惨的末路之后,塔兹米心中也再一次得到确认,就算是他引以为傲的恶鬼缠身的高防御力,面对哈维尔所发出的恐怖射线,比之泡沫也没有太大区别,幸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躲不开,就是死,再无其它选项。 不过在这生死时速之间,塔兹米却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行性的应对策略。 只见他脚下的钢铁战靴狠踏地面,在一声爆炸般的震响中突兀地改变行进方向,就像是一辆急转的战车,天青色的光束闪电般划过,险之又险地和他交错而过。 侥幸躲过一次死亡的危机,但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恐怖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塔兹米,只待他心神疲惫或是大意失误的时候,死神便会挥动镰刀夺走他的生命。 但如此短暂的喘息时间对于现在的塔兹米来说也足够了,只见他浑身斗气激发,在空气中产生扭曲的幻影,一瞬间爆发出极速,跨越了大段的距离,头也不回地冲入前方因为黯淡的月色而显得幽寂昏暗的森林之中。 哈维尔攻势一顿,凝神望向那边,没有办法继续锁定塔兹米的身形,不由得眉头微皱。 “原来如此,利用复杂的地形来干扰我的视野吗?正确的应对,这片森林确实是绝佳的遮挡物……如此一来,我也免不了要束手束脚,不能再做到如先前那般精准的狙杀了。” 虽然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但哈维尔依然对塔兹米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急智感到佩服,这个少年简直是天生的战士,如果任其成长下去,谁也说不好他究竟能抵达何种境界。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塔兹米对哈维尔恨之入骨,他放不下心中的滔天仇恨,所以他们二人注定做不成同伴,只能以厮杀惨烈收尾。 因此无论哈维尔有多么欣赏塔兹米,这一码归一码,胆敢对他挥刀相向的家伙他是绝对不会有半分手软的,危险的萌芽就应该尽早消灭掉。 “能考虑到这一步算你厉害,不过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高忱无忧了。” 哈维尔冷冷地说着,背后的天青双翼微微一收,身形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慢慢下降,在双脚着地的瞬间,风之羽翼也悄然飘散,化作绚丽的萤火。 随后,哈维尔漠然抬臂,右手指尖再度亮起可怕的青光。 “我现在很难掌握你的方位,这是事实,但如果我直接将这一带的森林夷为平地……你还能往哪儿躲呢?” 哈维尔的眼中充斥着极致的冷色,风之射线再度爆发,并随着他手臂的挥动划出一个长距离的圆弧,就像是一位身高百丈的巨神,奋力挥动一把长无边际的神剑,所过之处万物切断,巨木倒塌的声音连成一片。 待到光芒散尽之时,哈维尔的前方已经被清理出一片延长数千米的扇形区域,眼中所见唯有无数被整齐切断的树桩和倾倒大地的树干,这宛如天灾一般的光景竟是在哈维尔一击之下造成,即便是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旁观之人,也不免觉得太过不真实,首先怀疑的反而是自己的眼睛,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看着视野中这一片狼藉,娜杰塔不禁咽了口唾沫,喃喃地发出声音,而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哈维尔面色淡漠,以审视的目光观望着眼前这转瞬间变成大型伐木场的惨烈之地,眼珠缓缓转动,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下意识紧绷起来,显然在警戒着什么。 塔兹米应该还活着,不……是一定还活着。 在战斗中,哈维尔向来不会抱有太多的侥幸和乐观心理,像什么塔兹米不慎被射线击中或者被倾倒的巨木压死,这样假设的可能性基本都会被哈维尔忽略。 只要还没有见到塔兹米的尸体,证实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哈维尔就不会放松警惕,因为战斗还在继续。 蓦然一刻,哈维尔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右前方五百米外的某处,一根倒塌在地的参天巨木突然发出沙沙的树叶声响,然后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忽间从中窜出,并向哈维尔快速移动过来。 几乎是在枝桠抖动的同一时刻,哈维尔就已经反射般抬起持枪的左臂,并做出投掷的姿势,下意识开始蓄力。 然后,哈维尔便凭借卓越的动态视觉清晰捕捉到了塔兹米向他狂奔而来的身影,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暴动破坏者也顺势向前猛地掷出,在大气中留下刺耳的贯穿之声。 不消一秒,骑枪便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光影突进至塔兹米的身前,后者甚至来不及改变前冲的势头,就遭到了哈维尔的迎头痛击,只听得轰隆一声,强烈的爆炸陡然在上空中炸响,破灭的火光瞬间将塔兹米吞噬。 正中目标! 就算是塔兹米也没有躲过这宛如神来之笔的一击,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哈维尔全力掷出的巨力投枪。 爆炸中心传出一声压抑的痛嚎,那毫无疑问是塔兹米的声音,恶鬼缠身的防御力虽强,但想要直面哈维尔的投枪攻击还是稍稍有些不够看,当初的布兰德亦是在装备恶鬼缠身的情况下被哈维尔一枪穿杀,塔兹米又怎能幸免? 在这绝强的一击之下,塔兹米不可避免地陷入到重伤的境地。 瞬息之后,剧烈的爆炸波猛地扩散,塔兹米当即被一股狂暴的推力狠狠轰飞出去,像一枚炮弹似的径直砸入对面树桩断木遍布的狼藉之地。 在一声沉重的撞击之后,塔兹米仍然被生生推出了近百米的距离才勉强止住势头,地面仿佛被一台大型推土机蛮横地平推过去一样,现场留下了一道骇人而醒目的狭长沟壑,因为摩擦过度而爆起的烟尘之龙竟是带着滚烫的热量。 半响,尘埃落定,塔兹米那边已然没了动静,此刻生死不知。 胜负已分。 被娜杰塔按倒在地的玛茵愣愣看着塔兹米被击败的这一幕,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也不再挣扎了,放弃似的垂下脑袋,轻轻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流淌下来,清秀的眉目间充满了痛苦之色。 难以形容她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恋人就这样死去,但同样也不想和娜杰塔他们进行战斗,而且别说她如今失手被擒,就算是帝具尚在手中,以她那微小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 强烈的矛盾感和无力感撕扯着玛茵的内心,让她饱受煎熬。 什么复仇?什么大义?混乱中的少女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夜袭”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谁是同伴?谁又是敌人?为什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塔兹米被杀死?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噩梦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命运之神存在,她一定要用南瓜在那个该死的混蛋身上开出几个血淋淋的窟窿,到底是何等险恶的用心才能编写出如此恶趣味的剧本啊?安排这种命运的家伙真该去死上千遍万遍! 她想要怨恨,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怨恨什么。 去恨那虚无缥缈的神?恨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娜杰塔?还是该恨杀死她众多同伴的哈维尔? 或者说,她应该怨恨诞生在这疯狂无序的世界中,却软弱无能、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哈维尔向上方招了招手,因为剧烈的爆炸而被震飞至高天的暴动破坏者在狂风的驱使下旋转着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他安静地转过身,冷酷的目光宛如利剑般直刺萨威明和迪拉克两人,令他们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冲天灵盖。 “现在轮到你们了,做好受死的觉悟了吗?” 轰地一声,只见哈维尔用力将骑枪深陷进脚下的地面,使其竖立不倒。 随后他轻轻松手,凝视前方的眼眸顿时一凝,气机眨眼间便锁定住两个目标,紧接着他左右手分别向前一指,两团青光当即暴涨闪烁,竟是一心二用,打算双手同时发动风切射线。 旋即,斩断一切的光束分成两道,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向萨威明和迪拉克二人直扑而去。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结束? “哧!” 两道风之射线在哈维尔的控制下不分先后地向萨威明和迪拉克直冲而去,死亡的恐怖像是被一万支箭矢密不透风地瞄准了一般,令这二人身心俱颤。 赤瞳和须佐之男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舍弃了自己的对手,迅速退开。 哈维尔的这一招攻击范围太广,如果没有退出到安全位置,有极大的可能性受到波及,被这种攻击击中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最乐观的结果就是被截断一部分并不致死的肢体。 哪怕是拥有不死之身的须佐之男,也不得不顾虑一下帝具核心被切断的可能性。 “糟了……” 面对风杀射线的极速迫近,萨威明双眉紧锁,心情顿时变得无比沉重,只有在真正直面这一招的现在,他才能体会到萨罗和塔兹米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和绝望。 话虽如此,但萨威明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性情刚毅如他,直到战死为止都不会放弃战斗,放弃是懦夫的行径,而他是一名战士。 “哧!” 天青色的光束激射而过,准确无误地命中萨威明的躯体。 然而瞬息之后,他的身影却渐渐消失,这只是一个残影。 攻击落空。 哈维尔见状微一挑眉,不过卓越的眼力却让他看清了对方快如闪电的动作。 在哈维尔的攻击击中萨威明的前一秒,他猛然使出了燃烧斗气的秘法,凭借那一瞬间的爆发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过了风之光束的射杀,这一番应对连哈维尔也不得不点头称赞,端地是可圈可点。 不过这也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无论萨威明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风杀射线转向的速度,只见哈维尔的手指微微往右一划,无坚不摧的光束顿时扫荡过去,将身体处于僵直状态的萨威明从腰部一斩为二。 “嘶啦!” 皮肉被切开的声音贯穿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鲜红的液体混合着破碎的脏器泼洒一地,触目惊心。 以萨威明力敌须佐之男的实力,面对火力全开的哈维尔,也无法避免被斩腰这样的凄惨下场。 另外一边,原先与赤瞳对战的迪拉克也被风杀射线锁定。 因为发动了帝具“沙漠之星·赛特”的缘故,现在的迪拉克身体完全都是由沙子构成,速度成了他不可避免的弱点,连赤瞳都能通过灵活的身法绕着他不断缠斗,更别说是面对哈维尔这将速度和破坏力发挥到极致的一击,迪拉克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 风沙射线直冲而过,先是将迪拉克整个人从胸口贯穿,而后又不断地上下左右迅速移动,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迪拉克的身体就被切分为四块,然后是八块……十六块……三十二块……六十四块……到最后甚至数都数不清了,这样的分割之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结束。 风暴止息,迪拉克已然被分割成了无数碎块,但也仅仅只是碎块而已,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下,哈维尔看着这样的状况若有所思,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之色,显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旋即,这些躯体的碎块陡然化作褐黄色的沙粒流淌而下,就像是潺潺的水流一样在地面上汇聚,然后迅速结合在一起,像是要成形什么东西似的。 先前仓促间看过赤瞳和迪拉克的战斗,大抵也知道斩切性质的攻击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哈维尔还是打算亲自试一试。 果不其然,就算形体被切成碎片也能迅速恢复,现在的迪拉克整个就是沙子的混合体,躯体里没有一丁点的血肉成分,连衣裤都是沙子构成的,也就是说根本无法造成真实有效的伤害,因为找不到弱点所在。 当然,这世上并不存在没有弱点的事物,无论是人也好,危险种也好,帝具也好,总有可以被针对和利用的地方,任何事物都不能豁免。 迪拉克只是掩饰得足够好,甚至造成了不可攻破的假象。 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想想就能明白,既然是凭借帝具之力构筑的不死之躯,那只需优先将帝具破坏,迪拉克就不能再继续沙化躯体,眼下的困局也便瓦解了。 哈维尔并没有看到过迪拉克帝具的本体,但猜想那一定是一个足够微小之物,毕竟都已经被切成一片一片了都还能继续保持隐蔽,这说明光是切碎还完全不够,应该碾碎成渣才好。 “果然,用一般的方法很难将你杀死吗……既然如此,那再试试这个如何?” 哈维尔目若寒冰,抬手一招,只见不远处圆形镜湖的湖面上竟是突然间卷起波澜,数道螺旋状的漩涡成型,然后陡然爆发出数条水之龙卷,冲入云霄,又裹挟着浩荡之势向正在用沙子构筑身体的迪拉克猛扑过去。 哈维尔是风之帝具使,自然不可能向利瓦那样控制水流,但作为一个资深战士,他明白战场上随机应变的重要性,无需被常识禁锢住自己的思维,力量其实有很多种用法。 只要周围有湖泊、河流这样的事物,哈维尔大可以利用风的束缚之力强行控制水流,再通过某种程度的操作技巧,将利瓦的能力完全再现出来,甚至比之更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当沙子遇到了水,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是会失去灵活性,会变得……沉重。 “轰轰轰轰轰!” 数道粗壮的水流从上空笔直地轰击而下,一瞬间就将迪拉克吞没,大水中那个已经差不多凝聚成人形的沙状物宛如遭受了什么重创似的,身形陡然变得僵硬,然后被水流蛮横地压倒在地上,它的头部位置出现了扭曲模糊的五官,好像在嘶声惨叫一样,看上去恐怖极了。 片刻后,大水平息下来。 强力的水压并没有击垮迪拉克的沙体,他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着人形,然而糟糕的是他此时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水浸透了,褐黄色的沙粒颜色整个黯淡下来,就像是烂泥的堆积物。 以迪拉克目前的状态,别说是战斗了,就连活动一下都够呛,慢得跟龟爬一样。 “这样就结束了,去死吧!” 哈维尔语气冷酷,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就陡然升起一面盛大的天青色光幕,宛如神国之门开启,无数的涟漪氤氲且华美,而后万千的流光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射而出,并向着同一方向坠落,迪拉克尚未完全成形的身躯立时在风刃雨幕的接连轰炸下分崩离析,碎为齑粉。 也就在这一刻,一枚散发着微微荧光的琥珀色耳钉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这无疑就是迪拉克所拥有帝具的本体了。 “哈啊!” 一声娇喝,赤瞳趁着这个机会再度奔入战场,一刀划过,精准无误地将那枚耳钉斩成两截,下一秒,被密集的风刃流矢炸得漫天飞舞的沙粒就像是突然间失去了灵魂一样,纷纷向下垂落,不一会儿就汇聚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沙堆。 而后,便听到一个猛然吸气的声音,沙堆中当即冒出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影,只见他面色惨白、神色惊恐,此时正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上沾满了沙泥——这个男人正是迪拉克无疑。 因为帝具被破坏而显露出真身的迪拉克以恐惧的目光看了哈维尔一眼,又瞥见挥刀向他杀来的赤瞳,不由得变得慌张起来,匆忙间选择了一个方向就夺路而逃,连自己此时衣不附体的状况都没时间顾虑。 而赤瞳又哪里会放过他,此刻见迪拉克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只管夺路奔逃,将后背都毫无防备地袒露出来,也不客气,一个爆步突进上前,迅速与迪拉克拉近距离,然后举起刀锋狠狠斩下。 这一刀凶狠无匹,几乎将后者的上半身斩裂大半,一时间血如泉涌,内脏横流。 “啊!” 迪拉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扑腾一声栽倒在血泊中,在痛苦中毫无意义地挣扎了最后几秒后,终于没了生息,彻底死去。 至此,所有的敌人都被打倒,哈维尔和娜杰塔联合策划的这次行动算是圆满结束了。 正当哈维尔这样想的时候,一个犹如受伤野兽般的战吼之声陡然从他的身后响起,能感受到其中的暴虐和愤怒,但更多的还是不甘与不忿。 哈维尔猛地回过头,便看到塔兹米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气势向他狂冲而来,他胸前的钢甲有大面积的冲撞和烧灼的痕迹,那是刚才在哈维尔的巨力投枪下所留下的创痕,并且以这个受创点为中心,恶鬼缠身的甲胄也出现了大范围的破损。 塔兹米的头盔也是破损过半,露出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对有着血红十字的狰狞兽瞳,其中充斥着无法化解的仇恨。 他手持红背伯劳向哈维尔直冲过来,一身银白色的甲胄也因为伤势过重而变得鲜血淋漓,就像是一辆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的战车发起最后的冲锋,有死无生,完全没有考虑过退路。 “喝啊!” 当塔兹米靠近哈维尔身前三米位置的时候,他大吼一声,对准后者的心脏就是一枪横贯而出,哈维尔也拔出插在身旁地面上的骑枪,同样是一枪递出。 “叮!” 不知是偶然还是有心,两支长枪的枪尖竟是在空中神奇地撞在了一起,塔兹米前冲的势头顿时止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这二人的目光交汇,大气中闪现出明暗不定的火花。 “我还可以战斗!我还没有失败!”塔兹米大吼道,神色疯狂。 “不,你已经败了。”哈维尔直视着他眼中的怒火和仇恨,冷冷地说。 下一瞬,一股平地而起的风暴陡然在塔兹米的脚下爆发,令他整个人顿时离地而起,塔兹米怒喝着挥出数枪,强行撕开风暴,挣脱了出去。 然而,在塔兹米的正上方,一只天青色的巨大手掌也在同一时间悍然挥下,将反应不及的塔兹米活生生拍进地面,大半的身子都埋了进去。 “可恶……” 塔兹米吐出一口血,怒骂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哈维尔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踏上他的胸口,又将他用力踩了回去。 “你有资格恨我,但同理,我也有不得不杀你的理由……所以,我不会给你再一次站起的机会。” 哈维尔漠然出声,另一脚也随即重重一踏,狠狠踩中塔兹米右手的手腕,使其无法挥动长枪,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和你的仇恨一同下地狱吧!” 暴动破坏者的枪锋闪烁着渗人的寒意,枪刃朝下,对准了塔兹米的咽喉,哈维尔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嗤!” 鲜血飞溅,将这片月色染成鲜红。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速之客 明月当空,苍白的月光照亮了哈维尔充斥着冷色的面庞,丝丝飞溅的鲜血沾染在他的脸颊上,令他在冷漠中又透着几分莫名的邪异。 哈维尔这决然的一枪并没有如预期那般穿透塔兹米的咽喉,后者身体动弹不得,持枪的右手也被重重地踩踏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塔兹米竟是果决将恶鬼缠身的全部能量集中于左手部位,直接用手背去抵御那刺来的锋利枪头。 即便是做了这样的努力,哈维尔刺下的一枪也仍然毫不留情穿入了塔兹米的手背,再突破他的手掌,使得一大蓬鲜血飙飞出来,幸亏塔兹米在关键时刻五指紧握,像老虎钳一样将枪刃用力扣住,这才堪堪稳住,暂时避免了被一枪穿喉的结局。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论及气力上的比拼,塔兹米断然不会是哈维尔的对手,在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或强或弱的敌人中,除了时尚所制造的那个人形兵器外,尚没有一人可以与哈维尔对等地角力。 果不其然,在哈维尔怪力的压迫下,塔兹米根本难以抵抗,骑枪的枪尖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向塔兹米的咽喉靠近,不难想象不久之后将会发生的惨事。 随着哈维尔不间断的发力,温热的鲜血也随着塔兹米的指缝不停流淌而下,透过那大面积破损的头盔,血液滴进他的嘴里,滴在他的脸上,滴入他的眼中。 而此时的塔兹米却连眨眨眼睛都做不到,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着,浑身的力气都被调用起来,感觉只要有丝毫的分心,他的性命就会在下一瞬迎来终结。 “不要啊!” 就在塔兹米万分危急之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 “求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塔兹米!我求你了!” 这声音凄婉悲切,令人心生恻隐,哈维尔手上仍然保持着发力,视线却不由得寻声偏移过去,便看见那个已经被娜杰塔用绳索束缚住手脚的玛茵再一次拼命挣扎起来,但显然这只是无用之功,娜杰塔轻易便将其压制住,只得竭力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不断向哈维尔哀求着。 即便知道这对哈维尔来说是不可理喻的要求,但玛茵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看着塔兹米死在自己的眼前,与其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倒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塔兹米现在已经无法战斗了,你只需将‘恶鬼缠身’拿走,这样的话,他今后就再也不能对你产生威胁了,求你不要杀他……只要你能放过塔兹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实在不行,我愿意一命换一命,你要杀杀我好了,留他一条性命……” 玛茵的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她是真的想要代替塔兹米去死,这份感情真挚沉重,甚至令哈维尔也不禁感到动容。 然而无论是娜杰塔还是赤瞳,脸上的表情都表现得分外复杂,似是有些不忍,轻轻别过头去。 和她们不同,玛茵作为一个杀手虽然是经验丰富,但在某些方面却也算得上涉世未深,对于眼下的问题并没有真正看得通透。 哈维尔要杀塔兹米,并不是由于什么乱七八糟的仇怨,只是因为塔兹米执意要挡在哈维尔的前行之路上,从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们谁都没有做错什么,看问题的视角不同而已,却导致他们的立场尽是分歧和对立,冲突不可避免,这种冲突演变到最后,就变成了眼下这不死不休的无解局面。 所以,既然不是仇怨,也就不存在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说法,无论是哈维尔杀死塔兹米,亦或是塔兹米杀死哈维尔,只要这两人的意志一天没有转变,就必然会得出一个结果,没其它可能,求情是半点无用的。 娜杰塔和赤瞳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们没去做这无用功,而且现在她们也已经失去了那个立场。 在最后一次对塔兹米劝说无果后,她们和塔兹米其实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她们走了她们的路,塔兹米也选择了自己的路,既然是处于不同道路上的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没有人可以一直天真下去,总是要屈从于现实的,选择了什么,同时也意味着要放弃些什么,想要贪婪地将什么都紧紧握住,最终也只会变得一无所有罢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们都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在芸芸众生中属于摒弃了软弱的那一类,算得上是强者,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留下鲜明的痕迹,余者大抵也就是一些无甚所谓的配角和小丑,这种程度而已。 耳边听着玛茵令人心碎的哭诉声,塔兹米脸色涨得通红,满面的血管暴起而狰狞,眉目间充满了痛惜和急躁,似乎是想要对玛茵说些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处于生死边缘,哪怕是说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那般艰难,稍稍分心的后果很可能就是一枪穿喉,所以即便心里急得要死,实际上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哈维尔沉默了好几秒,才终于说道:“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这小子和你不一样,危险度难以估计,我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对帝国怀有恶意的家伙继续安然地活下去。” 他扭头看向塔兹米,冷漠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冻伤,又说道:“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凶狠的狼崽子一样,有种刻入骨子里的东西,让人恶寒……即便我夺下他的帝具,甚至砍断他的手脚,想必这小子也会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挣扎着再度爬起来和我作对,这种执拗妄为的家伙最是可怕……所以,和解是不可能的,让我放过他更是无稽之谈。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哈维尔最后又看了看面露绝望之色的玛茵,淡然说道:“看在娜杰塔的份上,加之你自身也没有太强的反抗欲望,所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这次事后,你大可以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居,淡出帝国的斗争,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过,若是你日后也走上复仇这条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告诫,虽然玛茵的本事不错,哈维尔至今都还对她的狙击能力记忆犹新,却也不可能因此便将这样有着反叛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取走她的帝具,再遣送到帝国的边缘之地隔离一段日子,也就大抵无碍了。 毕竟总要顾虑一下娜杰塔和赤瞳的想法,若是玛茵能一直老实下去,那自然什么事都不会有,但如果出现了变故,那就不要怪哈维尔辣手摧花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听到哈维尔说完这些,明白再无希望的玛茵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只是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滴答答落下,娇小柔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看上去惹人怜惜。 娜杰塔和赤瞳的神色也是微微黯然,战场上本就或生或死,塔兹米还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哈维尔这不留后患的做法无可厚非,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少了不知所谓的天真,自然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理解归理解,心里肯定也不会觉得好受,坐视着曾经的同伴死在自己面前,尚有半点良知的人都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说这些话的功夫,哈维尔向下倒刺的枪尖已然触及了塔兹米的喉咙,颈部的鳞甲在枪尖的剧烈摩擦下激荡出火光,仍是在一点点地继续深入,不一会儿就已经刺入皮肉,溢出鲜血,恐怕要不了几秒就能够捅穿塔兹米的气管,真到了那一步,无疑就是致命的伤势,没点特殊手段是绝对挽救不了的。 然而就在这时,哈维尔却凭空感觉到一股斥力顺着枪身反馈回来,就好像下方多出一双看不见的强壮手臂在帮助塔兹米向上发力一样,使得原本能够夺取塔兹米性命的枪头也不由得往上抬升了几分,被拉离了危险区域。 轻咦一声,哈维尔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立即警惕起来——塔兹米早已被他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还有这等反抗的力量?这绝不是塔兹米做的,难道有什么人在暗中帮他? 心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凄厉的呼啸之声就贯穿入耳,像是有什么利器正高速破空袭来。 如芒在背,哈维尔剑眉一皱,当即按耐住杀死塔兹米的念头,骑枪猛地抽出,接着整个人又纵身一跳,一瞬间就离地十几米的距离。 就在哈维尔消失的下一瞬,锋锐的寒光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激射而来,将留在原地的残影刹那间撕得粉碎,然后又因为失去目标而乒乒乓乓撞击在了一起,钢铁之音中火星爆溅。 哈维尔看得分明,那袭向他的兵刃是一把把特制短剑,通体雪白,寒光闪闪,看样子是为了方便投掷而特别设计的巧物。 然而那些个短剑在一击落空之后却并没有因为失去动能而掉落在地上,就仿佛拥有灵魂的活物一般,在空中迅速调转了一个方向,又向着身处更上空的哈维尔激射过来。 哈维尔见状冷哼一声,背后的风之羽翼忽地展开,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竟是直坠而下,同时手中骑枪猛地横扫出去,将射向他的短剑一口气扫飞出去,浩大的气浪一瞬间炸裂开来,声势骇人。 “哪里来的装神弄鬼之辈,给我滚出来!” 哈维尔怒喝一声,充满威势的声音传出老远,随后便又见到那十数把短剑在被扫飞之后仍没有掉落在地,而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慢腾腾地漂浮过去,看样子确有一个在背后暗中操纵之人不假。 过了片刻,略显阴暗的森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人影,那些飞来的短剑便静静悬浮于他的头顶之上,明亮的月光温柔地倾洒而下,照亮了来者的形貌。 那是一个给人以温文儒雅印象的男人,年不满三十的样子,一身红白相间的华贵长袍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似是精心打理过的金色长发一直垂落至腰际,额头上还佩戴着一条十字架头链,有着书卷气息的俊朗面庞上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哈维尔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之后也不由得暗暗腹诽,一眼看上去平顺温和、杀气全无的感觉,实在想象不出刚才那狠辣的偷袭竟是出于他手,果然披着光鲜亮丽皮囊的家伙大都心黑。 目光冷冷地看着对方,还没等哈维尔问出“你谁啊”这样的话来,同样看到那个男人容貌的娜杰塔却是忽然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地脱口而出:“……安宁道教主!?”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复活 安宁道教主? 听到娜杰塔说出这个名字,哈维尔心中一动,带着几分惊讶以及更多审视般的目光往那边望去,看着那名被点破真身也丝毫不为所动的男子。 这个人就是? 哈维尔打量着他,暗暗点头。 确实是气度非凡,听说是以绝高的人格魅力笼络了几十万安宁道教众的圣人般的存在,仅从第一眼的印象判断,倒像是有这个本事的人。 “这一次的行动是突然决定,目的地就算是我事先也不甚清楚,你为什么能找来这里?” 就在哈维尔因为教主的到来而微微陷入思索的时候,娜杰塔已然眉头深皱,率先问出心中的疑惑。 按理来说,就算萨威明在动身前通过某种手段将行他们的行动告知了教主,教主也不可能精确地把握住具体的方位,毕竟他们也是寻着哈维尔的踪迹一路追来,此时的战斗地点仅是哈维尔随意决定罢了。 而且说起来教主现在应该在杰洛克的教坛总部坐镇才对,而她和哈维尔的计划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今日这一晚而已,到底要怎样才能从策马奔驰也需几日路程方能抵达的杰洛克赶来这里救援?这根本不合道理。 教主闻言轻声笑笑,说道:“我这边自然也准备有不少隐蔽的手段,没有义务一一向你说明,不过关于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呵,倒是不妨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笑着向四周望了望,最后将视线停在了萨威明倒地的位置,又说:“萨威明身上带有我刻下空间坐标的道具,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哈维尔的眉毛顿时挑了挑,内心也随即生出一股释然感。 他忽然想起来了。 记得月余前,他和萨威明在虎口关曾有过一场战斗,本来是很有希望将其生擒的,只是最后萨威明突然使用了一个疑是空间道具的浅蓝色珠子,捏碎之后,便活生生从他眼前消失了,这结果令他很是气恼。 原本就怀疑着安宁道内部大抵还存在一个空间型帝具使,没想到就是教主本人,这一下算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拥有这种能力的话,别说是简简单单的定位,即便上一刻这个教主还远在千里之外,也未必不能通过空间转移的手段瞬间出现在这里。 但如果这样推测的话,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刚才教主所使出的隔空御剑的手段可不像是空间型帝具使该有的能力,现在那十几把短剑都还在他头顶上晃悠悠地飘着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难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臣具? 哈维尔还在暗暗猜想着,心思电转,双目神光隐约晃动着。 总不可能同时使用两件帝具吧?这就有点夸张了。 他的心里又快速闪过另一个猜想,然后又果断否决。 帝具双持,听上去很厉害,事实上也确实很厉害,帝国建立已有千年,自然也有不少自命不凡的武人去尝试过,但这些人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使用一件帝具所带来的消耗就已经不小,两件帝具叠加起来便更是恐怖,对身体的过度损害完全配得上所爆发出来的威力。 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势只是其一,就算部分肉体强悍的人能够勉强承受住两件帝具所带来的能量冲击,也根本没有希望逃过寿命大幅度折损的下场。 简而言之,这就是不要命的亡命徒才能玩得起的东西,想来那个安宁道教主也不会活腻了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对面,安宁道教主暂时没去理会众人打量过来的或沉思或警惕的目光,好暇似闲地走到被哈维尔一击拦腰斩断的萨威明身旁,往下看了一眼,继而淡淡地说:“喂,还活着吗?” 众人看他这般说话,都觉得荒谬,萨威明被哈维尔斩腰杀死,这是大家都亲眼目睹的事情,你现在对着个死人说话算几个意思? 谁知众人原本都以为已然死透的萨威明却在听到声音后立即睁开了眼睛,这场面乍一看见确实有够惊悚的,只见他目光左右转动了一下,然后望向教主,说道:“……属下无事,不过现在这个状态也着实算不上好,还得劳烦教主出手相助。” 萨威明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沿着腰腹位置被斩成两截,中间隔了七八米的距离散落在地,有一道惨烈的鲜红色将两者连接,血肉内脏横流,好不吓人,难以想象他在这种状况下尚能存活,听声音虽然虚弱,中气不足,却也离濒死的境况尚远。 哈维尔知道萨威明的恢复能力极强,几乎可以和帝具型生物媲美,所以一开始就下了狠手,直接把他的身体上下劈成了两半,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家伙顽强的生命力。 帝具“虔诚者·不灭意志”,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走极端路线的帝具了,杀伤力没有多少,但论起赋予使用者的续航能力,四十八件帝具中怕是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 除非能直接造成脑死亡,或者破坏帝具,否则哪怕将头颅砍下来,只要能及时接续回去,大抵也是死不了的,至于像斩腰、穿心这类伤势,更是很难构成致命条件。 先前,萨威明在哈维尔那一记“风杀射线”下被干脆利落地秒杀,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断然不可能是哈维尔的对手,就算拼命也没有任何价值,于是便很果断地装起死来。 他先是发动帝具对遭受重创的身体进行了保命程度的治疗,然后又封闭了自己的气息,压低心脏跳动的频率,使自己进入假死状态。 虽然外面看上去鲜血肠子流了一地,好不惨烈,但实际上他能够在这种状态下足足支撑一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教主准备充分后赶来了,而事实也正如萨威明所预料的那样。 教主看了看萨威明被斩得分离出去的上下半身,缓缓点头,随即便状似随意地摊出右手,并向上抬升了少许的高度。 也不知道教主使用了何种力量,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萨威明的上下半身就这样凭空漂浮在了空中,轻悠悠地,就像是有一双无形之手分别将这两者托起,伴随着他的手势,上半身和下半身便沿着腰腹断口处接续在了一起。 萨威明趁机全力摧动帝具,在神秘治疗能量的作用下,他的身躯宛如烈火烧灼般冒出了滚烫的白烟,并且以可怕的速度生长出肉芽,不一会儿就将断口完美地缝合为一个整体,就好像这伤势原本就不存在一般,身体内部的脏器也几乎在同时恢复如初,整个过程堪称神奇。 当萨威明再度从空中落地站立的时候,那姿态就宛如进行了某种能够满血复活的鬼巫仪式一般,整个人竟是从虚弱不堪又变成了原先生龙活虎的模样。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混血 “挺有趣的能力……” 哈维尔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眉峰轻扬,微不可察地呢喃一句。 虽然从萨威明假死曝光到教主帮助其治疗,整个过程的转变都极其突兀且迅速,但对于他来说却并非不能阻止,若是他有心,将其打断也绝非难事。 不过对于萨威明,哈维尔大抵已经看清了他的极限所在,对自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而且现场的战力对比也早已倒向一边,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比起这个,哈维尔更倾向于借助教主出手的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对方的能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遇到尚且不知深浅的敌人,哈维尔绝不会仅凭第一印象就轻率地作出判断,多多了解一下总是好的。 他现在已经确定教主拥有一种类似于隔空操物的手段,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帝具所赋予的能力亦或是臣具,再根据教主先前所言,他应该还能凭借空间坐标的定位做到长距离的空间转移,这一点也尤其值得注意。 所以,虽然在个别问题上还暂时想不明白,哈维尔还是姑且保守地认为这个教主和他一样,是同时持有一件帝具和一件臣具的强力战士。 哈维尔的这个猜想已经算是极其符合逻辑的一种了,自认为可能性八九不离十,但这一次却是他想岔了,而且离真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教主并非什么帝具双持的猛人,一件帝具一件臣具的搭配也纯属无稽之谈,他甚至根本就不是帝具使或者臣具使——所有展现出来的能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 在杰洛克这片弹丸之地,关于安宁道教主有很多在街头巷尾广泛传播的流言,其中最离奇的就是教主能够通达神意,展现神迹,而且作为神眷之子的他,本身也拥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超能力。 不过,在这些流言中除了教主能够与神明沟通之类的内容纯属扯淡之外,关于离奇能力的那个部分倒是很少有掺假,很多教徒也曾亲眼目睹过,以为是神迹降临。 哈维尔不是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消息,不过他不相信什么神迹,更多则认为这是某个投机者在利用鲜有人知的帝具之力谋取利益,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至于像教主是危险种和人类之间的混血儿这样的怪诞传闻,他是全然嗤之以鼻的。 说什么混血儿,听上去就好像把一头母猩猩和一个人类男性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再给他们注射大量的发情药物,强迫他们交配并诞出后代这么简单似的。 而事实上真的有这么简单吗?答案是否定的。 帝国千年以来沾染上人体实验的疯狂科学家不知几许,有点野心的家伙都妄图将这类混血种制造出来,毕竟所谓的科学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超越前人,这可是名垂千古的事情,不管最后留下的好名还是恶名,谁又会在意这个呢? 然而他们之中有谁真的成功了吗?一个都没有。 通过两个异族交配所诞生出来的后代很难存活,夭折率简直不要太高,就算勉强活了下来,那也只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无论在形体亦或是精神上都无法称之为人类。 Dr·时尚在这群科学家中也绝对算得上才华横溢的顶尖人物了,但他穷尽一生之力,所制造出来的也不过是像赫尔特那样的人形兵器罢了,徒具人形,而究其根本,也仅仅只是一个长得和人类差不多的怪物而已。 有近千年来的失败例子摆在面前,现在不知从哪儿蹦出一个人来,说这很有可能就是危险种和人类的混血儿,试问哈维尔又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 说来有趣,有时候事实本就是如此,但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之下,只要没有如山的铁证对现状造成绝大的冲击,就很少有人会真的相信这些,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不可避免地怀有慎重和质疑的心理。 哈维尔也算是博览群书、涉猎广泛之人,这世上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和旁人聊天的时候,若是有心找话题,天南地北总能说上许多,甚至还不带重样的。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对于某些完全没有了解过的事情,和某些超出他目前认知的事情,也不可能会得出脱离现有时代普遍价值观的结论。 哈维尔不会知道,在万年之前,这世上曾有过一个连存在本身都令众生匍匐颤栗的远古危险种,它头生双角,有着蛇的身躯和金色的鳞片,虎爪长须,能够于九天之上腾云驾雾,气息吞吐之间便能够施云布雨,宛如真正的神祇一般。 哈维尔也不会知道,那强大到难以形容的远古危险种居然能够变化为人身,而且最后竟是和一名人类女子结合,并且诞生出和普通婴儿无异的子嗣,而后还一路坎坷曲折地繁衍了一万年。 哈维尔更不会知道,安宁道教主便是这条远古血脉的当代延续者,生来就具备了大多数普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才能,而且因为体内血脉的缘故,他拥有着远超人类的悠长寿命,虽然现在看上去很年轻,但事实上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年。 早些年教主就像是普通的旅人一样在世界诸国游历,后来又出于自己的目的,来到了帝国,并以杰洛克这个城市为基点,慢慢将宗教团体安宁道发展至今。 顺带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可以称作教主老祖宗的远古危险种,它的名讳为那伽。 这是个令人十分耳熟的名字,因为它跟那位在安宁道的礼拜堂中被万千信徒顶礼膜拜的神祇之名一模一样。 智慧龙神,那伽。 哈维尔当然不清楚眼前这位安宁道教主来历惊人,甚至可以追溯至万年之前,在这帝国中也算得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砍了对方脑袋的念头,毕竟眼前这人就是整个安宁道的主心骨,若是死在这里,那个盘踞帝国东方的大型宗教团体也就会因此从内部崩溃瓦解,变得不堪一击,到那时只要自己率军发动总攻,便能毫无压力地完成对安宁道的全面镇压。 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所以尽管哈维尔觉得对方表现得有些高深莫测,却也不可能放过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况且经过刚才那一番观察,对于教主的真实实力如何哈维尔也大抵有了一个概念,现在动起手来自然是毫不迟疑。 呼地一声,哈维尔双翼一展便直接从空中对着教主冲撞过去,大气发出宛如布帛被生生撕裂的声音,青岚色的疾风缠绕于周身,就如同一颗从天而降的彗星轰隆砸下,气势汹汹。 教主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也不惊慌,抬起右手往身前虚按一下,随后前方十米外的上空气流涌动又沉寂,大气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凝滞下来一般,一面透明无形的厚实盾牌便在他抬手间被制造出来,宛如隔绝两地的屏障一般屹立当场,正好挡在哈维尔下坠的必经之路上。 也就在教主出手的同一时间,哈维尔仿佛心有所感,虽然眼中看不到任何事物,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欺骗他,手中的暴动破坏者闪电般向前刺出,枪芒凶戾,暴起的龙蛇也似。 “轰!” 下一个瞬间,两者轰然撞在了一起,天地颤动。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碰撞 夜色沉醉撩人,森林中万千的枝桠树叶随风而动,沙沙作响,宛如森之精灵随心而奏的悠扬乐曲,完美地衬托出大自然的独特之美。 然而在这样的美景之中,却忽然爆发出一阵犹如两座大山相撞般的可怕轰响,端地是煞人风景。 此时,位于森林中央的镜湖处,一场战斗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那阵轰响过后,天地间仿佛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气氛压抑之极。 “咔咔咔——” 在哈维尔的暴力突进下,宛如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彻一片,教主使用不知名力量构筑而成的无形屏障竟是根本挡不住哈维尔,仅仅坚持了三秒不到,就被一股沛莫能御的蛮力击成碎片,魔神般的身影仅一瞬间便来到了教主身前的不远处,骑枪横贯而出,风声呼啸,杀气直逼人心。 纵然已经对哈维尔有了颇高的评价,但教主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手段在对方面前竟是这般的疲软无力,迎面而来的冲势令他感到窒息,心脏的跳动都慢了半拍,这感觉就好像眼前向他杀来的男人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辆战车,一头龙兽,而他则是在对方扑杀下瑟瑟发抖的弱小猎物。 教主知道这是由于他被哈维尔的气势所压倒而产生的错觉,当即熄灭心中突然升起的念头,咬了咬牙,手势向前一挥,悬浮于他头顶上的十几把短剑立刻不分先后地齐射而出,宛如一条条发起攻势的毒蛇一般向极速逼近的哈维尔咬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道一晃而过的光影,光凭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因为体内源自远古危险种的血脉,教主哪怕不是什么帝具使,也能够使用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像这样操纵物体进行投掷攻击就是他最常使用的手段之一,教主将这股力量称之为“无形之手”,或者更通俗易懂一点也可以叫做“念力”,不仅无相无形,在使用方式上也是极为灵活多变的,很多敌人在面对他时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然而这样的优势并不是对所有的人都通用,个别身经百战的战士早已将自己的身体锤炼出了野兽般的直觉,就比如眼前的哈维尔,比起眼睛,更多的时候他更相信冥冥中的第六感,这也使得教主在与之战斗时,念力很难发挥出理想的效果。 “雕虫小技!” 哈维尔大吼一声,手中骑枪在空中猛一挥扫,大力之下劲风宛如气龙奔腾,仅仅一击便将所有射向他的短剑扫地七零八落。 而教主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使用念力凝聚成两把透明的尖刀,狠辣地对准哈维尔的心口扎去,这一招跟先前的念力屏障是同一原理,虽然看不见,但攻击却是有实体的。 先前那十几把短剑的投掷仅仅只是掩护,只为分散哈维尔的注意力罢了,这一下才是真正的杀招,对敌刁钻无比,不知有多少战士不明不白地饮恨于此。 但是和刚才一样,哈维尔在教主出手的瞬间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竟是猛地震颤风翼,在空中一个突兀地转向,使得教主蓄谋已久的一击落在了空处,无形的刀锋带着尖锐的风声从哈维尔的耳际险险划过,斩断了数根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之下灼灼生辉。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在教主打空一轮攻击后,哈维尔已然欺身至对方面前,骑枪带着无可抵挡之势刺出,教主没来得及闪避,被刺了个对穿,但是哈维尔却感觉到这一击并没有扎入实体的手感。 果不其然,瞬息之后,教主留在原地的残像消失不见。 “哼……空间移动吗?” 哈维尔冷哼一声,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也不感到意外,转过身体,目光冷然地往另一个方向望去。 距离哈维尔一百多米外的高空,只见教主一只脚轻飘飘地踏在一柄短剑之上,整个人竟是悬空而立,周围其余的短剑则漂浮旋转于他的身侧,就像是一个个忠诚的守护卫士。 面对这种场景,仅一眼哈维尔也便看出了端倪。 像空间移动这种能力都是有使用条件的,必须在特定的地点或是道具上刻印下空间坐标才行,而看眼前这情况,教主怕是在十几把短剑上都做了手脚,这样一来再配合他念力的操纵能力,战斗时便可以处处占尽先机,这种比泥鳅还灵活的战斗方式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麻烦。 不过哈维尔所经历过的艰难战斗不计其数,这稍许棘手的情况还不至于令他望而生畏,反而是大脑中思维高速运转,思考着克服对方手段的办法。 “刷!” 然而就在哈维尔振作气势准备动手的时候,视野的余光却陡然瞥见一抹寒芒猛地乍现,竟是已经恢复战斗力的萨威明趁着哈维尔专心对付教主的机会悍然斩出一剑,森冷的剑锋划破长空直取他的脖颈而来。 “铛!” 哈维尔厌烦地皱了皱眉,抬枪随手隔住了这一击,而后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视过去,天青色的气流骤然涌动凝聚,化作一道高速旋转的龙卷风暴径直轰在了萨威明的胸膛之上,将反应不及的对方直接一路轰出数百米的距离,眨眼间便没入远方的森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别碍事。” 直到这时,一句冷漠的低语才缓慢地响起,以至于刚刚向前冲出数米想要支援他的赤瞳都不由得错愕地停下脚步,没想到战斗居然结束得如此之快,仅一个照面的功夫,甚至使得周围的人都没有机会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 以萨威明堪称恐怖的自我恢复能力,哈维尔也没指望能一招就杀死他,让他暂时无法介入到战局之内也就足够了,哈维尔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将教主这个头领人物斩杀于此,其它的事情等之后再说也不迟。 脚下重重一踏,地面顿时崩溃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哈维尔借助这股冲力以及风之羽翼所带来的飞行能力,以每秒近两百米的速度向上空中的教主径直冲去。 轰然一记冲撞,教主被一股大力击得向后弹飞出去,而后立即发动空间移动的能力,身形瞬间便转移至另一柄短剑之上,但还没等他站稳,就看见哈维尔已经摧动双翼扑杀至他的面前,骑枪悍然劈下,教主只得下意识抬起双臂,使用念力构筑无形屏障格挡,又是轰然一次交锋。 这二人之间的交手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仅仅数秒就完成了十几回冲撞,偶尔还能看见因为剧烈冲击而损毁的短剑从空中落下的情景。 高空上尽是振聋发聩的巨响,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时隐时现,而天青色的流光则追逐着他在这片夜色里纵横驰骋,交织出繁复华丽的光影,使得观战之人目不暇接。 教主使用空间移动的能力取巧,哈维尔则是利用自身的高速和强悍的反射神经取胜,每一次冲撞过后,哈维尔都能够先一步判断出教主将要出现的位置,并以细微的优势步步领先,逼迫对方进入自己的战斗节奏里,此消彼长之下,哈维尔相信最先撑不住的绝对是教主那边。 ------------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综复杂 “轰!”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高空中有一个狼狈的人影在撞击后笔直坠落下来,砰的一声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硕大的深坑,一时间烟尘弥散开来,好半响才依稀见到那人影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不时发出难受的咳嗽声音。 过了一阵子,尘埃散去,教主那不复从容的身形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浑身的衣裳显得凌乱且沾满泥土,两只手臂的袖子也在一次次的冲撞中爆碎成片片破布,他的脸色看上去极为苍白,好像失去了血色,大概是连续使用空间移动的后遗症。 哪怕是他,如此高频率地发动空间能力也是绝对不会好受的,先前战斗到途中就已经超过了界限,后来全凭咬牙支撑,但无论怎样死撑都是有个限度的,终究还是因为无法跟上哈维尔的战斗节奏而败下阵来。 不远处,将教主从空中击落的哈维尔四平八稳地降至地面,背后的风之羽翼也在落地的瞬间化作青色萤火四下飞散,哈维尔于氤氲的青光中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骑枪毫无颤动地向前刺出,枪尖正好停在了教主的咽喉之上,接着冷冷地开口道:“你输了。” 教主微微笑了笑,神色释然而平静,像是毫不在意指在他喉间的锋刃,说道:“是啊,我输了……果然在武力这方面我是打不赢你的,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是我自取其辱了。” 哈维尔见他如此说法,不由得略微有些意外,随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这认输的态度倒是不错,怎么?已经准备束手就擒了吗?” “那倒不会,我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放弃可不是我的风格。”教主耸了耸肩,“先前和你交手,只是想试试看传闻中‘审判之矛’的能耐而已,倒是挺符合我的期待……不,已经超出我的期待了,你确实是个危险的家伙。”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本就不擅长战斗,你能打败我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该说是理所当然才对……但是,你真的认为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光是自己一个人就鲁莽地来这里和你硬碰硬吗?” 不擅长战斗? 哈维尔眼角抽搐了几下,对于教主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给予万分的鄙视。 就这人刚才表现出的战斗力,也好意思说自己不擅长战斗?或许他与哈维尔相比确实还差了一截,但真要比较起来,就算是如今的塔兹米也不见得能够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打败他,这特么叫不擅长战斗? 虽然很想针对这点和教主好好理论一番,但教主刚才话语里的重心显然并不是这个,所以哈维尔还是按耐住吐槽的欲望,眉头微微皱下,问了一句:“所以,你想说什么?” 教主看到了哈维尔眼中暗含的杀意,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当即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喂,别看戏了,你再不动手我就真的要死了!” 这意思是还有帮手? 哈维尔眼神闪过一抹厉色,虽然不知道教主自信满满叫出的帮手是谁,但对方既然能在旁边一直观战,并且还能不被他的感知所察觉,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 几乎是在教主喊出声音的同时,哈维尔手中的骑枪也如迅雷般刺了出去,然而教主也是早有准备,身影霎时间虚晃了一下,哈维尔便只是刺穿了他留在原地的残影,而教主的本体则已经出现在了三十米之外。 “啧!” 哈维尔不爽地砸了砸嘴,经过刚才的交手他早就已经发现,教主的空间能力和玛丽卡并不一样,使用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间隔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哈维尔想要切实地对他造成伤害极为困难。 但好在这样的连续空间移动似乎也只能在短距离奏效,至少在刚才的战斗中,教主从来没有一次性远离他超过百米。 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倒也不难理解,长距离的空间移动教主肯定也是可以办到的,但移动的距离越远,搜索空间坐标所用的时间大概也会相应地延长,在玛丽卡那里哈维尔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说法,这应该也是教主不直接带着部下逃离战场的原因所在了。 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教主根本无法在哈维尔虎视眈眈的提防下找到离开的机会。 也就在哈维尔和教主分开的这个瞬间,一道仿佛浑身都笼罩着不祥黑色的身影仿佛幽灵般从场中越过,刚刚瞥见一抹残影,他整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哈维尔的面前,手中造型怪异的大剑猛地劈来。 “锵!锵锵!” 哈维尔原本就已有了戒备之心,此时横枪格挡,却不料对方的大剑在与自己的兵刃一撞之后,竟是骤然一轻,然后又是两道更为沉重的斩击几乎在同一时间斩在同一处,三股暴斩之力交叠在一起,即便是哈维尔也是心下一惊,被这猛然爆开的大力击得向后止不住倒退四五步,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居然有人能在正面交锋中令自己落入下风,对方的力量显然是不及自己的,但他却通过神乎其技的技巧弥补了力量上的不足,这一点说来容易,但能做到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至少阿罗文做不到,艾斯德斯做不到,就算是哈维尔自己,也同样做不到。 仅仅一个回合的交锋,哈维尔就已经对敌人是什么层级的家伙有了极为深刻的理解。 见鬼!不过是一个偏居一隅的安宁道,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多的高手!?这太诡异了! 到了这时,哈维尔才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漆黑全身甲的男子,头上戴着同色的漆黑头盔,露出了下面年轻而冷峻的面容,一双眼眸是高贵的紫色,此时正泛着寒光,头盔的缝隙间探出几缕苍金色的发丝,出众的气质和属于战士的压迫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令人印象深刻。 那黑甲战士冷漠地看了哈维尔一眼,紧握大剑的双手骤然一紧,然后也不说话,脚下像是爆炸一般发出冲势,整个人矫健如捕杀猎物的狮王,眨眼间冲至哈维尔身前,大剑直劈而下。 “铛!” 哈维尔又一次横枪格挡,这一次他准备充分,并没有如先前那般被斩飞出去。 时间仿佛凝固,哈维尔冷冷地与黑甲战士对视片刻,终于问道:“你是谁?” 黑甲战士面无表情,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那声音低沉幽冷宛如鬼魂:“一个曾经游历大陆,现在又安定下来的武人罢了,算不得什么有名之辈……你可以叫我黑骑士。” 黑骑士? 哈维尔心中微动,想起了他留在革命军的暗棋在被拔除前传回来的情报,心里大抵了解了这个人的身份。 只是……听说这个男人一直都随身保护着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好像还是跟安宁道教主一道来的…… 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真身 先不说哈维尔心中的疑惑,娜杰塔在看到突然杀出的黑骑士后,也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说明她此刻的心情到底有多么惊愕。 按理来说黑骑士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正如哈维尔所知道的那些一样,黑骑士之于尤利西斯,就好比是影子护卫一般的存在,尤利西斯在哪儿,黑骑士就会在哪儿,很少会有分开行动的情况,而那些需要前往帝国各地执行的任务都是由“死棘”的其它成员来负责的。 即便偶尔有特殊任务需要黑骑士亲自出手,那大抵也只是一些处理革命军内部叛乱之类的事情,前后最多不过一日半日的功夫,甚至都不会离开革命军总部,至于说黑骑士会来到千里之外的安宁道执行任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娜杰塔可能都不会相信。 而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她,黑骑士确实是出现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那个平日里深居简出、神神秘秘的尤利西斯……他现在很有可能也在这附近?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十分不靠谱,但娜杰塔还是极为慎重地往四周昏暗的森林看了一眼,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说真的,她对身为革命军领袖的尤利西斯是有点心理阴影的,这里自然不是指尤利西斯的实力如何如何,她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对方出手,看法肯定也就无从谈起。 这样说可能会很离奇,但娜杰塔的心理阴影却是在她和尤利西斯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形成的。 每一次和尤利西斯交谈,娜杰塔总是莫名其妙有一种自己身上无法保留半点秘密的感觉,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仿佛能将她内心的所有想法都看透一般,令她下意识在说话之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说实话那种感觉极为不好。 尤其是最近,她的心里渐渐开始不认同革命军的做法,暗地里的心思也活跃起来,再面对尤利西斯的时候就更加觉得战战兢兢,好像夺命的刀斧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样。 虽然只是直觉,但娜杰塔认为尤利西斯很有可能已经对她产生了杀心,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也是促使她抓住机会就立即和哈维尔进行联系的原因之一。 等等!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蓦地,一个即便是娜杰塔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忽然从她的思绪里浮现出来,然后就这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越是思考便越是能感受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怖在心中扩散蔓延,然后将她的心神笼罩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你……你!” 娜杰塔的脸色陡然变得如同白纸般苍白,伸手指向站在那边静静微笑的教主,她的神情惊惶,好像猛然间窥见了什么不可直视的深渊一般,连声音都带着丝丝的颤抖,大声质问道:“为什么革命军的黑骑士会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跟他说话的口吻像是已经认识很久一样?你到底是谁?安宁道的教主?还是说……你究竟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之声在这寂静清冷的夜色下宛若惊雷般炸响,不仅是娜杰塔身旁的赤瞳和须佐之男面露疑惑之色,就连和黑骑士打成一团的哈维尔也不由得分散了些许注意力,默默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教主平静注视着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激动的娜杰塔,还是那样一副轻轻微笑的表情,但此时此刻看上去却好像莫名多了几分冷意,这是一种骨子里对于生命残忍无情的冷漠,即便是与之对视也能让人从心底里渗出寒意。 这并不明显的微表情展现在教主身上,竟是令他的气质瞬息间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温和变得残酷,明明此时站在这里的和先前是同一人,却不由得让人有种仿佛不知不觉间换成了另外一人的错觉。 其实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人的性格有里有表,或许还有伪装,一旦褪去那层表象,陡然袒露出来的真实和恶念甚至连最深沉的黑暗大概也比之不如。 只听教主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勾起唇角说道:“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呵呵,毕竟露出的蛛丝马迹太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你能这么快注意到这点,倒也挺出乎我的意料的,原本以为还能多迷惑你们一阵呢。” 紧接着,教主——或者说尤利西斯,将一只手伸进怀里,然后从中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半覆式面具,随意地戴在了脸上,这样的装扮使他看上去更加神秘,也凭空多出几分铁制的冰冷感。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尤利西斯环顾四周众人,笑得有几分愉悦,“我的名字是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安宁道的教主,同时也是在帝国东南掀起战乱的革命军领袖……两个身份,却是同一个人,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听到尤利西斯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终于证实心中猜想的娜杰塔顿时用力紧握起双拳,她那青铜锻造的机械手臂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咬合之声,显示出了她内心宛如怒涛般汹涌奔腾的情绪。 若谈及她此刻的心情,惊喜是半点没有的,真要说的话还是惊恐居多。 这个名为尤利西斯的男人手段委实太过可怕,他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制造出双重身份,并且现在都成为了一个地域中拥有滔天权势的大人物,各自雄踞一方的同时,却又巧妙地利用身份之便相互配合,引导局势,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其中微妙的违和感,端的是处心积虑、用谋颇深,下的好大一盘棋啊。 无论是此时势力最大的革命军,还是战况胶着的安宁道,亦或是长歌要塞那边的西方异民族,帝国目前面临的所有困境几乎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这份庞大的布局光是事后想想都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经就身陷局中,这么长时间都处于被愚弄的状态,还浑然不自知的样子,娜杰塔便不禁感到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屈辱,脸上火辣辣的,然而更多的还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 第二百章 游戏 夜幕之下,月光如柔软的轻纱般抚过大地,森林之中长风微扬,沙沙的声响绵延于耳,许是因为战斗爆发的缘故,这里听不见一声鸟鸣,凭空多了几分寂冷。 尤利西斯好暇似闲地站立于森林的最中央处,他的对面是略显激动的娜杰塔,以及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的赤瞳和须佐之男。 此时尤利西斯正淡淡地说着话,没有什么起承转折,仅仅只是普通的陈述。 “我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空间能力,得以频繁地跨越千里之遥来往两地,并且不断壮大自身势力,说实话,这个过程虽然坎坷艰难,但其实仔细品味的话,还是蛮有趣的。” “不过安宁道的出现倒是在我的计划之外,当时也只是兴之所至,随手展露了一点能力罢了,就被一群愚蠢的民众当成神明一般叩拜,现在想来也是觉得好笑。” “却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之后我机缘巧合地结识了几个擅长投机的富商权贵,然后经过协商达成了一系列协议,我便也在这数年之内成为了现在的安宁道教主,人生的机遇可真是有趣啊……” 说到这里,尤利西斯摇了摇头,终于笑了出来:”其实说到底还是那些人太蠢了啊……无知的民众是这样,贪婪的富商权贵是这样,甚至在革命军中高举战旗的所谓义士也是这样……他们心有所图,有所期待,有所欲望,所以才会在我编写的剧本上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到如今已然不能回头了,你说他们蠢不蠢?“ 闻言,娜杰塔脸色有些难看,冷声道:“你就是这样将如此多信任你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做你觉得很愉快吗?” 面对娜杰塔的讽刺,尤利西斯倒是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面不改色道:“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啊,充其量只是相互利用罢了……我给了他们想要的权力、地位、希望,然后再借助他们的力量帮我建立新的国家,仅仅只是如此简单的事情而已,没有人强迫谁做任何事,不是吗?” “但是帝国现在需要的不是战争!”娜杰塔愤怒地冲他大吼,“乱臣奥内斯特已经死了!国内政治正在恢复清明,人民已经有了可以休养生息的基础,这样的日子只要再持续几年,帝国想要恢复往昔的繁华也不是难事……然而你却非要选在这个时候挑起大规模战乱!就为了你那无聊的野心,你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肯罢休!?” “野心?”尤利西斯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释然笑道,“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我对权势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少热衷,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体内特殊血脉的缘故,我的生命极为长久……虽然看着比较年轻,但其实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走过很多的路,也见识过了很多的东西,现在能引起我兴趣的事物已经很少了,而权势显然是不在其中的。” 娜杰塔愣了愣,大概是想起了关于安宁道教主是危险种混血儿的传闻,也不知道信了几分,又说道:“那么,你在帝国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还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事情,你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听到娜杰塔这样问,尤利西斯低垂眼帘大约想了几秒,然后才抬起面庞笑着回答道:“应该是一场游戏吧。” “你说游戏?” 娜杰塔顿时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过会得到这种答案。 “没错,一场尽兴的游戏,这就是我现在的追求。”尤利西斯点了点头,淡然道,“你可能不会理解这种感觉……当一个人活得太久了,并且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就会没由来地感到一种极尽无聊的空虚感,就好像继续这样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种感觉是能把人逼疯的……所以我总是尽可能找些极具挑战性的事情令自己忙碌起来,就好比我现在所做的一样。” “我决定建立一个国家,然后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事情,应该能作为一个消磨时间的不错途径……至于为何选择帝国,也只是因为这个在奥内斯特暴政下民怨不断的地方比较合适而已,以前那种情况你也是很了解的吧?” “但是后来却发生了一些意外,帝国的局面居然慢慢变得好转起来,有人从内部发力,差点打乱我的整体布局,不过这样的意外也算是乐趣所在,毕竟不管在哪个国家,总是会有一些英雄存在,将这等人物挫败才能让这场游戏变得更有乐趣起来,你难道不这样觉得吗?” “完全不觉得,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娜杰塔一字一顿,冷然道。 尤利西斯摇摇头,叹道:“你不能理解我真是太遗憾了,说实话我其实还挺欣赏你的……真的不考虑再回到革命军吗?只要你能点头,我可以不追究你背叛倒戈,害死我两名部下的事情。” “多谢看重了,可惜我却承受不起。”娜杰塔神色冷漠,“你和我……注定成不了一路人。” “是这样吗?”尤利西斯脸上还戴着面具,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其实从客观条件来看,你难道不认为我才是最适合成为皇帝的人选吗?普通人最多只能活到百岁,但只要我愿意,甚至可以统治国家长达数百年,根本不用担心昏君误国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来就能将国家的动乱压制到最低程度,这对于万千民众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娜杰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瞳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缓缓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了新生国家的皇帝,但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的心里却开始厌倦这个游戏了……你会如何?” 尤利西斯被问得愣了三秒,随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唇角边上又一次扬起微笑,给人以温文尔雅之感,却又好像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怖。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掌,然后五指缓缓收紧,说道:“不再需要的东西,自然是……随手毁了它。” 话语掷地有声,贯穿入耳,仿佛黑夜中有一道惊雷电光陡然划破长空,给龟缩在暗处的人们带来震慑,同样也带来恐惧。 “你……你这个疯子!” 娜杰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煞气充斥眼帘,她从未如今日这般迫切地想要杀死一个人,并不是出于什么仇怨,而是她居然因为对方这一番话感到害怕了,害怕得想要挥动刀剑将眼前这令她动摇的根源斩断。 必须要有人站出来阻止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如若不然的话,他终有一日会毁了帝国,给万民带来浩劫……不仅如此,只要这个男人一天不死,这份借由欲望而诞生的破坏力还有可能波及周边列国,甚至蔓延到整个世界。 “赤瞳!须佐之男!杀了他!” 毫不犹豫地,娜杰塔下达了命令。 ------------ 第二百零一章 对峙 “铮!” 说时迟那时快,在娜杰塔嘴里刚刚吐出赤瞳的名字时,赤瞳的身形就已经动了,电光也似地向前突入,妖刀村雨在妙曼的夜色之下斩出凌厉的圆弧,刀锋未至,但卷起的烈风已经在尤利西斯的脖颈间刮起一片凉意。 赤瞳此时所展现出来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却有一道身影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挡在了她的面前,雪亮的剑光转瞬即逝般一闪,便和赤瞳斩出的刀锋撞击在了一起。 只听得锵啷一声,刺目的火星爆溅出来,赤瞳不由得向后倒退几步,而那道人影也是微微后退,观其身形相貌,正是刚才被哈维尔一招轰飞的萨威明,此时竟又是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这里,注意到赤瞳一刀斩向尤利西斯,立马飞身救援。 到了这时,那句“杀了他”才终于被娜杰塔厉声喊出,而两方人马已经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一次短暂的交锋,气氛在这一瞬间仿佛降至了冰点。 须佐之男这边也是毫不含糊,一个暴跳踩碎了脚下的地面,身形化作一道绝快的残影从上方越过成对峙之势的赤瞳和萨威明二人,双手抓着长柄锤,全身的气力都灌注其上,向着尤利西斯的头顶狠狠轰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破风的锤头在尤利西斯前方一米处便被迫停了下来,就好像猛然间撞上了什么不见其形却又无比坚硬的事物,那是尤利西斯使用能力制造出的念力屏障。 “咻!咻!” 清晰可闻的破风声中,两道寒光疾掠而过,须佐之男的胸口顿时被贯穿出两个大洞,血肉泼洒间,依稀可以看见两柄被尤利西斯如臂使指的短剑在月光照耀下展露出锋芒的姿态。 然而须佐之男对此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伤势根本不存在一样,执拗地继续向前扑去,又是连续几记重锤狠狠砸下,终于在玻璃破碎般的声响中将念力屏障击毁。 而与此同时,他胸口处那两个鲜血淋淋的大洞也在迅速探出仿佛肉芽般的细长触手,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已经将创口闭合,血迹散去,甚至连衣物也恢复如初。 只要帝具核心不被破坏,须佐之男就是打不倒的不死之身,这也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尤利西斯眼见着须佐之男冲至近前,却也并不惊慌,只是嘴角含笑,淡然地抬起双臂,身体重心下沉,竟是摆出了搏击术的架势,在等到须佐之男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之后,一记重拳似雷霆般轰出,拳锋与空气的接触间爆发出猛禽尖啸般的锐响。 另一边,在哐哐铛铛的刀剑交响声中,赤瞳和萨威明两人已经有了数个回合的交手,爆炸的火星在这片朦胧的夜色下将他们的身形映得忽明忽暗。 这两人在帝国所有一流强者中也属于顶尖行列,就算谁比谁稍胜一筹,也不至于拉开悬殊的差距,按理来说会不可避免地陷入长时间的胶着战中。 但此时真正交起手来,萨威明的处境却是显得极为不妙,在赤瞳走势迅猛诡异的斩击下勉力支撑着,难有反击的余地。 萨威明在不久前与须佐之男的火拼中已经受了不知多少次伤,后来更是被哈维尔拦腰斩断,虽然这些伤势都已经在帝具“虔诚者”的治疗下得到恢复,但精神和体能上的消耗却是恢复不了的。 再加上燃烧斗气所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开始作用于自身,此时萨威明的战斗力已经大大不如先前了,自然比不了整场战斗下来都没怎么消耗的赤瞳。 “砰!” 刀与剑又一次剧烈碰撞在了一起,微微僵持了一秒后,赤瞳双手紧握刀柄,一边用力将刀刃向萨威明的胸口压去,一边跨出步子往前迈出少许,萨威明完全处于被全面压制的状态。 鲜红的眼眸冷冷注视着对方,赤瞳冷不丁地开口道:“不知道你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能不能在咒毒入体的情况下保住你的性命?” 萨威明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低沉道:“你大可以试试看。” 赤瞳回答道:“好,那我就试试。” 妖刀用力地往前方斩了出去,萨威明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赤瞳毫不犹豫再度暴突向前,但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最短的直线路径,而是毫无规律般弯弯绕绕接近过来,妖刀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宛若跳动的精灵。 这身法诡异多变,看上去突兀之极,充满了违和感,却似乎又有隐隐的尖锐杀意暗藏其中,萨威明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身法,不禁微微有些踌躇,拿捏不准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而就在萨威明手中的长剑稍微停顿下来的那一刹那,神鬼莫测的刀光宛如幽灵般横斩而出,精准无比地斩击在剑身上用力最薄弱的地方,只听得哐啷一声,萨威明手掌一麻,手中之剑顿时脱手而出,扬天飞向远方。 糟了! 萨威明的额头上当即淌出冷汗,只见赤瞳此时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身体微微弯曲蓄力,已经做好了斩出第二刀的准备,她的嘴唇轻轻张合着,像是念出了“葬送”这两个字。 瞬息间,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从萨威明的心底升起,死亡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刀光乍现,赤瞳斩至中途,就已经确定这一击必定能命中目标,心下稍定。 但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是猛然从另一个方向极速迫近,像是被什么人击飞了一般,正好从侧边撞在了赤瞳身上,使得蓄势已久的攻击顿时瓦解。 赤瞳心中一惊,但反应却也很快,迅速调整自己的身形,在滑出七八米后才勉强站定。 不远处,那个被击飞的人影也是站稳了身形,竟是须佐之男。 “抱歉。”须佐之男说了一句。 赤瞳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然后,赤瞳就看见须佐之男转过了头,并以一种极为凝重的目光望向了另一边视野的尽头。 赤瞳也寻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几十米外,尤利西斯正保持着一个跨步冲拳的姿势站在那里,浑身肌肉绷直,像是一头挥出利爪的猛虎,想来就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拳将须佐之男轰飞过来,巧妙解除了萨威明的必死之局。 对面,尤利西斯收了拳术架势,看着在远处观战的娜杰塔冷笑起来:“或许我不是哈维尔的对手,但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光凭他们两人就能拿我怎么样吧?” 娜杰塔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冷声道:“不要以为一切都会如你所期待的那样发展,我相信我的部下,他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是吗?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尤利西斯笑着,语气却是饱含轻蔑。 话音落下,赤瞳和须佐之男又是一同攻了上来。 ------------ 第二百零二章 战火不息 正当娜杰塔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将尤利西斯诛杀的时候,哈维尔这边的战斗也如骤然刮起的狂风暴雨般激烈上演着。 安宁道教主和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居然是同一个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是极为劲爆的,若是传扬出去,绝对会在帝国的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但此时的哈维尔可没有那个时间慢慢消化这些信息,即便想要因此抒发几句感叹,现在的时机也不是那么恰当。 眼前这个正向他挥剑砍来的黑甲战士极其厉害,可不是那种在一心二用状态下也能轻易打败的对手,哈维尔真正意义上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砰!” 骑枪与大剑之间强烈的碰撞,迸现出无比璀璨的花火,他们脚下的土地也随之轰然炸开,泥土溅起数丈之高,而狂暴的气流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空气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一样荡起无数交错的涟漪,这时候若是有普通人敢贸然靠近他们,定然会被震得耳膜破裂,甚至直接昏死过去。 哈维尔与黑骑士的目光在空中互望,俱都冷漠而肃杀,仿佛有毫无温度的火焰在其中燃烧,危险又致命。 碰撞过后,两人默契般向后退开,过了数秒便再度碰撞在一起,霎时间空气爆震、大地崩溃,然后又是如龙如电的枪芒剑光交错纵横,光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 紧接着,这二人又一次分开,而后又一次碰撞,兵戈狂舞,森林中尽是钢铁交鸣震荡之音,如此周而往复。 随着他们之间的战斗不断变得激烈,周围的地形也是惨遭破坏,就好像被无数小中型导弹覆盖轰炸过一般,满目都是疮痍,惨烈的塌陷痕迹几乎蔓延到他们战斗所经的每一个角落。 哈维尔必须得承认,尽管他已经尽可能高看了这个自称“黑骑士”的男人,但很明显高看的程度还不够,黑骑士之强,几乎超过了他曾经与之交战过的任何一个对手,甚至连艾斯德斯都较之要稍逊半筹。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们之间已经爆发了上百个回合的交锋,战场上一片硝烟弥漫,而哈维尔却硬是没能从黑骑士手里占到半点便宜,纵观他成名至今一路打杀下来的辉煌战绩,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哈维尔自幼就天赋异禀,再加上后天坚持不懈的努力和锻炼,让他作为一名战士的素质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无论是力量、体能、身体强度、行动力,都逼近了这具躯体的极限,这也使得他面对大多数敌人都能凭借强悍的身体能力碾压过去。 但纵然是这等的优势,在与黑骑士对战时却并没有发挥出理想的效果,倒不是说黑骑士的身体素质已经足以和哈维尔相抗衡,哈维尔能够感觉到,对方和他相比,在各方面的能力都是要弱上一分的,按理来说不可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压力。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黑骑士凭借自身神乎其神的技巧,竟是生生抹平了和哈维尔之间本就不甚明显的差距,一场高强度的战斗打下来,仍旧架势沉稳,完全不落下风的样子。 黑骑士能够使用一种极为特殊的发力方法,随手简单至极的一剑,在他的控制下竟是能爆发出三倍的威力,相当于三斩之力,一般的战士若是硬着头皮招架他一剑,怕是会连人带兵刃被劈成两半。 哈维尔天生神力,再加上暴动破坏者的冲击力加持,向来都只有他以力压人的份,倒也不至于惧怕什么,但面对这种恐怖的斩击,即便是以他的腕力,也很难占到太多便宜。 而待到近身攻防交互之时,黑骑士更是将技巧的威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哈维尔大开大合的狂猛枪势,黑骑士总能通过极为精妙的步法擦着边避开哈维尔的攻击范围,即便偶尔避不开,他也能从容挥剑挡下,防守间竟是半点破绽都不显露。 但若是换个角度,由黑骑士来进攻,他便有能力找到一些让哈维尔极为难受的位置挥剑斩过来,选取的路线极端刁钻与狠辣,哈维尔虽然不至于束手无策,但一时间也是头疼无比。 仅从黑骑士挥剑时仿佛浑然天成的动作,哈维尔就大抵能看出这也是一位剑术名家,明明每一剑都是浅显分明的招式,但用在他的手里却如同返璞归真一般,总也有着拔群的效果,给哈维尔带来了不少麻烦。 哈维尔能够自如地运用所有类型的兵器,自然也能使剑,虽然还比不上他最擅长的长枪,但较之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也是强得过分了。 不过若是再对比一下眼前的黑骑士,哈维尔也只能认清现实、自叹弗如了,因为完全没得比,这已经是境界上的差别了。 别说是他,就算是阿罗文、玛丽卡这类专注剑道的人,想来相比于黑骑士也是有一定差距的。 如此种种下来,面对这个前所未有的强敌,即便哈维尔乍看之下和他打得难分难解,场面僵持不下,但实际上只有身在局中的哈维尔自己才明白,他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了被压制的一方,胜负的天平正以一种并不明显的速度一点点地倾斜着,情况危急万分。 “轰!” 再一次地强烈冲撞过后,哈维尔和黑骑士皆在爆炸所产生的强烈冲击下向后退去,交锋的正中央,一个恐怖骇人的硕大深坑霍然映于眼底,周围的泥土仿佛都在这一记冲撞之下尽数消失了一般。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哈维尔皱了皱眉,面色显得有些沉重。 他的精力毕竟有限,今夜这连番的激斗对他来说也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消耗,萨罗、迪拉克、萨威明这些人姑且不论,塔兹米和尤利西斯可是实实在在踏入“帝国最强”领域的强者,哈维尔即便能够击败他们,肯定也不会如表面上那般轻松写意。 而在眼下这样的关头,却忽然冒出如黑骑士这般能够和巅峰状态的哈维尔一对一正面抗衡的存在,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情况乐观,若是不能在哈维尔战力尚且完好之前决出胜负,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心里的念头如电流般急转,哈维尔深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妖异的光,变得更加锐利和冰冷起来,果断决定改变作战方略——武艺上的比斗自己这边是不占优势的,那么接下来只能用纯力量强行杀出一条路来了。 刹那间,狂烈的风毫无征兆地在场内卷起,沙尘漫天,花草倒伏,森林中万千树叶枝桠沙沙作响,配合着呜呜不绝的风声奏响出一段清幽寂冷的曲调,充满了山雨欲来前的肃杀和紧张感。 双腿站稳大地,哈维尔大喝一声,振臂将骑枪高高举起,仿佛无穷无尽的风之元素顿时化作漫天细小的光点聚集过来,枪锋瞬间被渲染成耀眼的天青色,而后快速延伸,竟是足足长出了二十余米。 呼的一声,暴长的骑枪卷动狂岚用力砸下,黑骑士的身形从左边疾闪而过,然而枪锋也在略微顿落之后也横向往那边扫荡过去,黑骑士终于躲闪不过,于是斜斜架起大剑,用剑身护住自己大半的身躯。 “锵!” 剧烈碰撞下爆发出清脆的兵戈交鸣之声,和先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巨力顺着碰撞处一口气向黑骑士涌来,逼得他节节倒退,每一次落足都在地面上爆出一个坑洞。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哈维尔在发动帝具拓宽自己攻击范围的同时,枪锋所向之处的威力也就越大,即便黑骑士不断通过高深的技巧卸去力道,但面对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攻势,仍然是难有抵抗之力的。 终于,枪锋已经把黑骑士推到了战斗场地的边缘,然后便听得轰隆轰隆连续几声巨响,有数株长得高大茂密的巨树被黑骑士的背脊撞得直接断裂,巨树倒塌所造成的声势极大,只见得木屑横飞,狂乱的树叶漫天飞舞。 或许是因为大树拦截的阻力给黑骑士赢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只见他头盔下英俊而冷漠的面容闪过一抹厉色,而后他手中那把造型怪异、却显得极具攻击性的大剑转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被放在锻造炉上捶打了三天三夜一般,赤红如血。 噗的一声,黑骑士双手持握的大剑剑身上竟是猛地燃起了炽烈的火焰,骤然爆发的火光将这一片被夜色笼罩的森林映衬得宛如白昼。 紧接着,黑骑士不知是从哪儿涌来的力量,紧握住那柄火焰熊熊燃起的大剑,对着前方就是一记气势如虹的爆斩,挥斩的那一刹,鲜红的火焰怒放开来,大气中顿时响起一声宛如火药爆炸般的震响,哈维尔全力横扫过去的一枪也当即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反弹回来,风元素凝聚而成的枪刃在半空中就噼里啪啦碎得稀巴烂,然后又化作青色的萤火消散无形。 火焰爆开的那一瞬间,星火的碎片像是突至的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落入周遭的灌木、草丛中,使得大火迅速蔓延开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地席卷了整个森林。 满目的火光中,哈维尔看见黑骑士以不紧不慢的速度从火海中从容踱步而出,他手中造型怪异狰狞的大剑上还燃烧着似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那黑色头盔之下的双眸平静而冷漠,此时正漠然地和哈维尔视线相对。 战火,才刚刚燃起。 ------------ 第二百零三章 刺杀 森林中大火肆掠燃烧着,哔哔剥剥的声响连成一片,赤红色的火光冲天,甚至将这深夜的天空都染上了火烧霞云般的色彩,与这月光和星光融合在一起,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奇景,煞是美丽。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周围惊人的热量,塔兹米幽幽转醒了过来,残破的头盔下露出他勾勒着血红十字的双眸,没有了一贯的狰狞与凶戾,此时竟是显得有些迷茫和空洞,盯着眼前这漫天的火势,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良久,眼中的焦距渐渐凝实,塔兹米的脑海也逐渐浮现出昏迷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他打不过哈维尔……被难堪地击倒在地,甚至还十分屈辱地被对方用脚踩踏在胸口上……那杆枪已经快要刺穿他的喉咙,他只能无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后来好像是来了什么人,哈维尔被偷袭,没能杀死他,不过却在最后一刻以他的胸口为踏板重重一踩,令他的身体差点五脏移位,原本就重伤的他也因此失去了知觉…… 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大脑慢慢变得清晰,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塔兹米一边吃力地从自己所躺着的坑洞位置爬了起来,然后环顾四周,确认着目前的状况。 蔓延至整个森林的大火,还有,战斗着的人们。 现场的战斗一共分为两个阵地,一方是哈维尔与一位不知名的黑甲战士。 令塔兹米感到震撼的是,那个黑甲战士此刻竟是和哈维尔打得难分难解,看上去全然不落下风……他是谁?这世上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样一号人物? 因为并未直接见过面,塔兹米倒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黑骑士的真实身份。 而另外一方则是四人混战,分别是赤瞳、须佐之男、萨威明……以及一名戴着银白色半覆式面具的华袍男子。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塔兹米是认识的,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对方那超然的气质却一直令他印象深刻——他是革命军领袖,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 尤利西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塔兹米想不明白,也难得去想,不过既然是他来了,那么正与哈维尔战斗的黑甲战士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应该就是那个革命军中公认的最强者——黑骑士,想来能够和哈维尔打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他了。 虽然只是隶属同一阵营的陌生人,但关于这个黑骑士的传闻在革命军中并不少,塔兹米尽管没有特意去打听,不过还是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知道对方的强大……只是没想到居然强到这种地步。 不过…… 忽然想起一件事,塔兹米不由得往那边萨威明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萨威明应该在他被哈维尔击败之前就已经死了,干脆利落的斩腰……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塔兹米不免有些混乱起来。 然后,塔兹米的视线再度偏转,最终望向了站在一旁密切关注战局的娜杰塔,以及……不远处被绳索束缚住手脚,倒在地上的玛茵。 塔兹米的体质毕竟强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但随之一起复苏和活络起来的,还有那深埋心间的对哈维尔的恨意,以及对于娜杰塔算计同伴、临阵投敌的怒火。 要知道在今夜之前,塔兹米一直都极为尊敬和信赖娜杰塔,他称呼对方为“Boss”,那是真心实意的,不包含半点虚伪,所以在遭到这意想不到的背叛之后,塔兹米也承受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打击。 心境剧烈起伏之下,涌动的情绪免不了发生反弹,原本有多么尊敬、多么相信娜杰塔,都在这一刻化为了等价的鄙夷和愤怒,这样的情感爆发出来,甚至在短暂的一瞬间超过了塔兹米一直怨恨着的哈维尔,像是十几座熔岩火山一齐喷发般夺去了他的理智。 伸手拿起落在一旁的帝具附属武装红背伯劳,手指的骨节都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咔咔作响,塔兹米用长枪支撑着身体,蓦然站了起来,他身上的铠甲破碎过半,仿佛被鲜血洗涤过一般,很是凄惨。 而那双充血的十字异瞳却宛如恶鬼的凝视,恐怖的杀意在其中蠢蠢欲动着,灼热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张冰冷而遍布血污的面庞。 塔兹米的行动突然,周围的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只有玛茵一直关注着自己恋人的安危,在看到塔兹米昏迷一阵后,又重新站了起来,心中一喜,但很快,玛茵便发现塔兹米此时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心里也不免犹疑起来。 “……塔兹米?” 下意识地喃喃念出一声,塔兹米那边毫无反应,倒是旁边的娜杰塔目光被这一声吸引了过来,微微一愣之后,娜杰塔也注意到了塔兹米此刻的异常,张口正欲说话。 也就在这一刹那,塔兹米的身躯陡然一沉,在泥土地上留下了两个不浅的凹坑,而他本人则犹如炮弹一般瞬间到达了娜杰塔的眼前,右手紧握的红背伯劳像是毒蛇吐信,凶猛地刺向娜杰塔的心口,完全就是一副夺命的架势。 “给我去死!娜杰塔!” 一声怒吼直到这时才传入众人的耳中,激斗在这一刻暂时停歇了片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娜杰塔即将被塔兹米一枪穿胸杀死的画面,赤瞳、须佐之男,乃至哈维尔,都下意识地想要救援。 但到了这个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无论是谁都已经来不及动手阻止了,即便是目呲欲裂、怒声喝骂,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继续进行下去。 如果是在平时状态,娜杰塔大概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塔兹米枪下了,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摆着这里,而且还是更强的一方出手偷袭,娜杰塔能够幸存下来的几率不足千分之一。 但现在却不同了,无论怎样压榨自己的潜力强行进攻,塔兹米终究还是重伤之躯,身体能力在各个方面都有了长足的下降,即便对娜杰塔来说仍然是非常危险,但至少也使得她有了险死一搏的可能性。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娜杰塔青铜锻造的机械右臂骤然紧握成拳,以决绝的气势向前方全力轰出,企图以青铜的硬度和塔兹米的枪锋硬碰硬对撞一次,现在的她也只能想到这种方法解除眼前的危机了。 而与此同时,那边和赤瞳一起全速赶回救援的须佐之男,周身忽然冒出了耀眼的金光,他的头发变成了苍白的颜色,头上的恶魔犄角则是由白转黑,背后更是隐隐有灰黑色的轮盘若隐若现…… 须佐之男的狂化,祸魂显现! 每个“电光火石”持有者一生只能使用三次的强悍秘技,算上半年前和哈维尔的那一战,这已经是娜杰塔第二次使用了,本来在刚才与尤利西斯战斗时,她就犹豫着要不要发动这个杀手锏,塔兹米的突然暴起倒是直接替她做出了选择。 只要撑过这必杀的一击就好,无论是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还是“八尺琼勾玉”,都能让塔兹米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砰!” 夺命的枪锋与娜杰塔的铁拳在空中猛地相撞,紧接着,在娜杰塔愕然的目光中,她的机械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崩溃,在塔兹米的突刺下碎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件,枪锋击破了她右臂的阻拦,径直贯向她的心脏所在。 要死了吗…… 娜杰塔的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之色,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塔兹米。 塔兹米血污遍布脸上此时竟是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红背伯劳继续突进,风声贯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面已定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从侧边将娜杰塔猛地撞开,刹那之间,塔兹米眼中只是恍惚闪过一道粉红色的倩影,然后手中长枪便止不住势头地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噗嗤!” 血光飙溅,喷了塔兹米一脸,令他的面孔显得愈发模糊起来,然而,此时少年眼中的惊愕和恐惧……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 第二百零四章 失去 庞大的寂静转瞬间笼罩了全场,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的塔兹米,以及那名被长枪刺穿的娇弱少女,森林中唯有大火燃烧的声音回荡于耳,哔哔剥剥地。 塔兹米瞪大了眼睛,眼角仿佛要开裂了一般,像是还没有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不断摇着头,紧握长枪的双臂也是剧烈颤抖起来。 此时,那张染血的脸上煞气尽去,竟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和无助,他“啊啊”叫了两声,喉咙里发出不成轮廓的悲怆声音。 “不……不……不会的……玛茵……你为什么……我没想过要变成这样的……没有想过啊……” 玛茵的脸色苍白如纸,小嘴一张,呜哇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她的前胸被利器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赤红色的枪头无情地从后背探出,这已经是无力回天的致命伤势了,一身粉白色的连衣裙也早已被浸染得只剩下鲜血的颜色。 杀手的宿命大都是死亡,鲜有例外,玛茵应该也是有这个觉悟的,但即便是她恐怕也不曾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死在挚爱的恋人手里。 人生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绑着,玛茵刚才用尽全力凭借一股惯性扑了过来,此时已经站不稳了,因为有贯穿身体的长枪支撑着,她才没有直接倒下,那羸弱无力的身姿在此刻看上去竟是显得愈发楚楚可怜起来,就像是于风中凋零的残落花枝。 “塔……兹米……没……没事的……” 声音模糊细微,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一般,玛茵竭力扬起面庞,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却又让人心碎的笑容,似乎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还是眼前这个少年,想要先安抚他的情绪。 而这样的笑容映照在塔兹米的眼里,却令他的心脏揪地剧痛起来,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撕扯了一下似的,鲜血淋漓的。 轻轻颤抖着,玛茵凝视着塔兹米,那双漂亮却略显黯淡的眼眸里泛着一丝心疼,似乎是想要伸手触摸一下塔兹米的脸颊,但因为双手绑了绳子的缘故,她的两只手一齐抬了起来,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塔兹米的那一刹那,双手却像是猛然失去了气力一般,黯然地低落下去,玛茵的双眸也在同一时刻失去了光泽,变得死寂,脑袋也随之缓缓垂下。 目睹着玛茵的死去,塔兹米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好像突然间失去了生命里最为重要的东西,灵魂也好像被人拿刀子狠狠切下了一块,整个人都变得空落落的,像是行尸走肉。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悔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珍惜,塔兹米此时也明悟了这个道理——他本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之物,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要执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仇恨?就是因为这样的执着,他才害死了她。 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去管什么革命,什么血仇,只要能和他最爱的玛茵一直一直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残酷的现实再一次在他的脸上扇了一个带血的巴掌。 打醒了他,却也将他推入了一个更为绝望和黑暗的深渊,永远沉沦下去。 “哗啦啦……” 夜空中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遮蔽了明月和星河,竟是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森林中蔓延开来的火势在密雨的扑打下很快便偃旗息鼓,大火熄灭后,白色的烟幕带着滚滚热浪升腾而起,形如雾霭。 塔兹米默默伫立于暴雨之中,像个呆滞的木偶,没有任何动作,而雨水不断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却洗不净他内心的阴霾。 就在这时,呼哧一声劲风响起,娜杰塔一记重拳狠击在塔兹米的侧脸上,这一拳来势迅猛如雷,很明显是动了真怒,塔兹米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打得倒飞出去,摔出十几米之外,本就残破不堪的头盔在这一拳之下碎得更是彻底。 那杆杀死玛茵的长枪被塔兹米下意识紧握着,飞出去的同时从玛茵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带出一大蓬还略有温度的血花,然后被从天而降的雨水稀释干净。 失去了支撑,玛茵苍白娇小的身体便不由得向一旁倾斜,正要倒在因为雨水冲刷而布满泥泞的地面上时,随后赶来的赤瞳已经将她用力抱在怀里,表情里透露着些许化不开的哀伤,赤瞳用脸颊紧贴着怀中的少女,嘴唇紧抿着,那模样像是要哭泣出来一般,或许也可能只是雨水造成的错觉。 “看看你做的好事!这就是你所期待的结果吗?啊!?” 只剩下左手臂的娜杰塔双眸喷火,向塔兹米怒吼道,很少可以见到她这般失态的时候,可想而知她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塔兹米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身上沾满了泥泞,很是狼狈,但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神情依旧是木然,只是愣愣地看着玛茵的方向。 “塔兹米!你这个……” 看到塔兹米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娜杰塔心中愤怒愈甚,狠狠咬着牙,紧握的左拳上显露出惨白的指节,又大步往塔兹米那边走了过去,像是还要继续动手。 “咻!” 刚刚走出一半的距离,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已然阻拦般射入了她前方的泥地中,随后一席红白华袍的尤利西斯也瞬移闪现于此,看着她淡笑道:“到此为止吧,娜杰塔……这个少年是我所选中的重要部下,今后还有大用,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他打死。” 娜杰塔听得这话,压抑住心中的怒气,脸色一沉道:“尤利西斯,你想要利用塔兹米去做什么?” 尤利西斯笑笑,避而不答:“这个就不需要你来关心了。” 听着这故弄玄虚的话语,娜杰塔的心中隐隐泛起了不祥的预感,但因为线索太过杂乱,她一时间也无法理清脉络,只得冷声道:“不管你有多少阴险的算计,只要你今夜死在这里,所有的谋划也就不攻自破了!” 话音落下,经过了“祸魂显现”的狂化之后,明显强了不止一筹,连造型都有了极大改变的须佐之男也沉默地迈步走来,高大健硕的身躯挡在了娜杰塔的前方,一双极具气势的黄金瞳凛冽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尤利西斯却是面带不屑:“杀我?就凭你们?白日梦请留到白天去做。” 话当然是这么说,但这也只是打压敌人气势的一些惯用伎俩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狂化后的须佐之男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和先前简直不能比……尤利西斯又不是蠢人,怎么可能会犯轻视敌人这种低级错误? 于是,刚刚表达完自己的不屑态度,尤利西斯就陡然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向须佐之男疾冲过去,双手骤然握拳,一出手就是刚猛至极的拳炮,须佐之男也大吼一声,不甘示弱地迎了上来。 ------------ 第二百零五章 撤退 噼噼啪啪的拳**击声中,尤利西斯已和须佐之男连续交手了十数个回合,每一次碰撞都是空气震荡,狂奔的风声犹如虎啸。 仅能使用三次的杀手锏毕竟功效强悍,尤利西斯即便是全力施为,也无法再如先前那般压着须佐之男打了,两人这一番激斗下来,各自身上都中了几拳几脚,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嘭!” 拳锋相撞,爆风声中气流四下涌动,两人又是实打实地硬捍了一拳,谁都没能占到上风,各自在反冲力的作用下向后方退却。 须佐之男先一步站稳身形,脚下一蹬,二话不说再度向前狂奔过去,迈步间如风似虎,尤利西斯眉头微皱,张开架势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却见须佐之男周身金光暴涨,而后冲刺速度陡然提升了两倍,眨眼间便移动至尤利西斯的身后,凌厉至极的一腿当即扫出。 八尺琼勾玉! 这是须佐之男狂化后所能使用的三个能力之一,可以造成高速移动的效果。 尤利西斯被他突然间爆发出来的高速打得措手不及,只得仓促间架起双臂进行防御,腿锋正中他的臂肘,庞然的力道夹杂着冲势袭来,竟是使得他止不住身形地接连后退十几步。 须佐之男得势不饶人,再度爆发高速冲了上去,两只拳头挥舞间宛若风雷,攻势狂猛,密集如鼓点般砸出连环的碰击声,一时间也不知挥出了多少记重拳。 尤利西斯只是勉力招架,身形又是激退,似是已经被须佐之男的气势所压倒,没有了还击的余地。 蓦然一刻,须佐之男又是一拳挥出,但这一拳却并没有打中尤利西斯的身体,而是撞在了一层坚硬的念力屏障之上,空气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一般,一瞬间荡漾起无数的波纹和涟漪。 须佐之男攻势一顿,而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凌厉的拳风闪电般袭向须佐之男的头部,但是尤利西斯并没有挥拳攻击,这是他将念力凝聚成拳头直接造成的打击效果,就相当于凭空多生出了一双手似的。 须佐之男偏头避过了攻向他太阳穴的那道拳劲,呼啸的风声从耳畔划过,但与此同时,另一道念力形成的拳劲却结结实实印在了他的腹部,将他击得倒飞出去。 人在空中还未落地,须佐之男就立即调整身形,将目光直视对面不断远离的尤利西斯,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冷静无比,右手掌心一摊,闪烁着金色雷霆的光球当即具现于掌中,而后梦幻般化为了一个庞大华丽的剑形。 须佐之男双手将剑柄握住,然后猛提一口气,大约十几米甚至还在不断延长的大剑对着尤利西斯轰然劈斩而下,连大气都在这一剑之下纷纷避让,半空中顿时形成了一个呈扇形状的真空通道。 “天丛云剑!” 尤利西斯的念力屏障面对天丛云剑的可怕斩击,仅仅坚持了一瞬,就摧枯拉朽般破碎成无数看不见的残片,夜空下回荡着宛如玻璃被击碎般哗啦啦的声响,而尤利西斯也趁着这片刻的间隙,使用空间移动逃离了天丛云剑的斩击范围。 须佐之男收起剑势,很快便又锁定住尤利西斯现身的方位,天丛云剑再度挥斩而下,这一次尤利西斯没有避让,抬手做出一个握剑的姿势,竟是使用念力凝聚成了一把二十多米长的透明大剑,不退反进地与天丛云剑正面相抗。 “轰隆!” 在透明大剑与天丛云剑接触的瞬间,大气仿佛爆炸般卷起了可怕的气龙,狂风呼啸间吹散了因为火焰余烬而产生的白色浓烟,连附近的雨水都在这交击的声浪声中炸成了数之不尽的细小水滴。 伴随着咔擦咔擦的破碎声音,这一次的冲撞再度以尤利西斯的念力之剑崩溃而收场,天丛云剑的锋芒着实是难以撼动。 须佐之男虽然一剑斩碎了对方的攻势,但也因为强大的反震力倒飞出去了更远的距离,数秒之后,终于在落地的前一秒以剑杵地,稳住了不断激退的身形,重新站起。 这一轮的交手犹如闪电般迅捷又凶险,乍看之下是以不分胜负的局面收场,但实际上却是须佐之男略微占据了上风,当然,战斗厮杀本就是形势瞬息万变,在真正决出生死之前,些许的上下风之争其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尤其是在实力相若的对手之间。 尤利西斯低头看着被崩得虎口开裂的手掌,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再看须佐之男的时候,特意伪装出来的轻蔑已经再也保持不下去了,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和忌惮,感觉到了狂化后须佐之男的棘手。 另一边,赤瞳看见战况进行到了这个地步,终于还是无法继续旁观下去,将怀中的玛茵倚靠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自己则提起妖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停在了须佐之男身侧不远处,打算与他共同对敌。 见到这一幕,尤利西斯目光闪了闪,心里略微思量之后,已然萌生了退意。 虽然不知道须佐之男的狂化到底能维持多久,但看娜杰塔眼下从容的态度,时间上应该还是比较充裕的,至少撑过一场战斗不是问题,若是再加上一个拥有“一斩必杀”这种极端能力的赤瞳,就算他这边也有萨威明帮衬,但不得不说胜算也是极低的,甚至如果运气再糟糕一点,会危及到自身性命也未可知。 尤利西斯本就是抱着临机应变的态度赶来这里的,若是能拿下战果固然可喜,但如果事不可为,他也不会强求什么,以命相搏这种无谋的举动他是绝不可能去做的。 脑子里正想着这些,却见塔兹米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恍恍惚惚的,像是已死的鬼魂——在刚才误杀玛茵之后,他就一直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尤利西斯正觉得奇怪,就看见塔兹米一副神志不清的浑噩模样,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一边又迈着蹒跚的步子,摇摇晃晃往玛茵所在的位置走去。 这小子不会已经疯了吧? 尤利西斯心里嘀咕了一声,猜测着塔兹米是不是因为误杀恋人而受到的刺激太大,最终导致精神崩坏……不管事实是怎样,尤利西斯也是不可能放他过去的,当即一个瞬步欺向他的后背,然后用手刀重重地打击在他的后颈处,将塔兹米击昏过去。 虽然现在的塔兹米俨然成了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但如果他的预知能力没有出错的话,这个少年在他今后击垮帝国的事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尤利西斯不会轻易放弃他。 不过再加上这样一个累赘,看来撤退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若是再不走,等情况变得更恶化一些,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塔兹米昏迷后,晃了晃身体,就径直往一边倒下,不远处的萨威明连忙往前跨出几步将他接住,并架住胳膊扶了起来。 “走吧,这里不能继续呆了。”尤利西斯对萨威明说了一声,然后又望向右方几百米外正力抗哈维尔的黑骑士,高声喊道,“我们要先撤了,你自己找机会脱身!” 随后也不等黑骑士回话,他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萨威明的肩上,使用意念搜索着千里之外留下的坐标,想要发动空间移动的能力带着萨威明和塔兹米转移过去。 尤利西斯并不担心黑骑士的安危,到了黑骑士那种境界的至强者,若是一心想要离开,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留下,就算是哈维尔也不行。 “休想逃!” 眼见着尤利西斯打算带着部下撤退,须佐之男自然不可能保持沉默,手中的天丛云剑瞬间延展出数十米,裹挟着无匹的威势向尤利西斯等三人横斩过去——到了这等关头,须佐之男已经无法再顾忌塔兹米的生死了。 空间移动的能力虽然神奇,但也并非无懈可击,搜索空间坐标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依据个人的天资不同,所花费的时间也是有长有短,尤其是长距离的空间移动,两三秒的缓冲时间无论如何也是必要的,这也成了须佐之男如今唯一可以利用的破绽。 在尤利西斯彻底锁定空间坐标之前,打断他! 瞬息之后,天丛云剑的巨大剑锋逼近了尤利西斯,却在距离他的身体还有五米的时候遇到了阻碍,是尤利西斯的念力屏障,这一点须佐之男早有预料,手中用力不停,念力屏障仅仅阻拦了一瞬就轰然破碎。 但还没等须佐之男感到高兴,在距离尤利西斯三米的位置,巨大剑锋又遇到了第二层念力屏障,须佐之男咬了咬牙,再度将其斩碎,天丛云剑继续疯狂横斩向那边,大气奔涌犹如狂龙,最终却在尤利西斯身前一米的位置遇到了第三层念力屏障。 连须佐之男都能轻易发现的破绽,尤利西斯自己又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弥补的手段,这眨眼间构筑而成的三重念力屏障,已经足以为他争取到长距离空间转移所需要的时间了。 “哗啦!” 当最后一声犹如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之时,尤利西斯已经带着萨威明、塔兹米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 第二百零六章 分身 黑骑士手里紧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怪异大剑,神色漠然地往尤利西斯等人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于夜风中伫立的姿态就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而在现场的敌人要么被杀、要么逃遁之后,众人的视线也都随之集中在了唯一留下的黑骑士身上,虽然目光不善,但也说不上什么虎视眈眈,因为就如同尤利西斯所预想的那样,若是黑骑士铁了心要离开,即便是哈维尔联合着赤瞳、须佐之男两人一齐拦截,成功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真要拼上性命打生打死也就罢了,若是想要将某个一心逃遁之人赶尽杀绝,比之在战斗中击败对方可要难上太多了。 哈维尔看着黑骑士,冷笑着嘲讽道:“怎么,你也想要逃走吗?” 黑骑士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后才道:“不,我不像尤利西斯那般小心翼翼,机会难得,如果能够在这里将你杀死,多少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机会?”哈维尔危险地挑了挑眉,“在这种压倒性的不利状况下,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机会?” “不利吗?我倒不这么认为。” 黑骑士勾勒唇角笑了笑,平时一直都冷着一张脸的他,这时候忽然露出笑容,倒是有一股邪魅的味道在其中。 “或许你伪装得不错,但交手到了这个份上,你那外强中干的真实状态我早就看在眼里了……接连的战斗对你来说应该消耗颇大吧?若是我坚持死战的话,你又还能坚持多久呢?我说过了,机会难得,你如此虚弱的时候大概也很难遇到第二次了,我可不想错失良机。” 被黑骑士一语道破虚实,哈维尔脸色不变,但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知道今日还有一场避不开的恶战,或许还是最为凶险的一场。 正如黑骑士所说的那样,他如今的状态已然不佳,大概是在先前的交手中急于求胜的缘故,被对方看出了端倪,但无论情况是怎样,未战先怯这种有辱武人尊严的做法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一切还是要等打过再说。 哈维尔轻轻闭上双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里已经有了宛如刀剑相击般的锐意,冷冷道:“我还真是被小瞧了啊……”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仿佛有一阵刮骨钢刀般的寒风从空气中呼啸吹过,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险恶起来,黑骑士眉头一皱,正要暴起出手。 但哈维尔的速度却比他更快,风之羽翼倏忽间展开,背后猛然掀起爆炸般的气流,整个人便如同炮弹般向黑骑士那边长驱直入,缠绕着凛冽疾风的骑枪平刺而出,其中却蕴藏着莫大的威能。 眼前失去先机,黑骑士抬手将大剑一翻,当作盾牌护在身前,枪刃猛然撞击在剑身之上,爆发出强烈的金属之音,火与风的元素之力在空气中逸散。 狂暴的冲击力透过剑身导入躯体,黑骑士不由得闷哼一声,往后小小退了一步,而就在这时,哈维尔的第二枪几乎是毫不停歇地刺来,比之第一枪更为沉重和凶悍,黑骑士这一回退了足足三步。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灌注全力的第三枪也刺向了他。 “砰!” 接连的重击终于令黑骑士承受不住,尤其是最后一枪,就好像被攻城锤轰地砸中一般,震得黑骑士足足退出三十米远的距离才堪堪停下,他以剑拄地,嘴角微微溢血,像是受了点内伤。 ——枪技,三贯杀! 这一招是哈维尔曾经与危险种搏杀时磨练出的绝技,专注于破坏力,即便是危险种中尤其皮糙肉厚的类型也足够捅出一个大窟窿,倒是没想到黑骑士能以轻伤的代价就承受住,这家伙果然是个劲敌。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死战的打算,那就把命留下吧!” 哈维尔冷漠地说着,声音里毫不掩饰的凛然杀意,身形在风之翼的驱动下再度暴射而来,手中骑枪宛如毒蛇般撕咬过去,枪芒微寒。 而就在这时,却见黑骑士瞳孔中神光一凝,一双与哈维尔一般无二的火焰羽翼忽然延展而开,整个人刷一声飞上了夜空,哈维尔刺向他的一枪自然也落在了空处。 微微皱眉,哈维尔望向上空的火翼战士,他早已看出黑骑士是炎之帝具使,既然如此,对方能做到和自己相同的事情,倒也显得不是那么令人意外了,只是说明黑骑士对于元素之力的掌控也有着高深的造诣而已。 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如果黑骑士做不到这些,那才更会让人觉得惊讶。 没等黑骑士飞离太远,哈维尔已经驱动风翼追赶了过去,黑骑士似乎心有所感一般,飞到一定高度后突然折返回来,裹挟着重力带来的冲势和哈维尔硬碰硬对撞了一次,又在空气的爆响声中交互错开。 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里,这二人又是几次碰撞,分开,碰撞,又分开,夜空之上仅能看到一青一红两道绚烂的光影不断奔袭和交错,偶尔爆溅出零星的花火,这情景就好像抽象派画家手中肆意纵横的奔放笔触。 因为元素特性的缘故,哈维尔的飞行速度比之黑骑士是要快上许多的,这一番交手下来自然也更加占据上风,不过想要彻底将对方击溃大抵还要花上不少功夫。 心里默默思考着战术,哈维尔找到一个机会,正欲再度出手,却见黑骑士忽然冷笑一声,手中火焰燃烧的大剑往空中随意一斩,竟是在侧右方斩出了一道火墙,旋即,一道道背生火焰双翼的身影迅速从火墙中窜出,而观这些人的形貌,竟是与黑骑士一模一样。 一,二,三,四……一共九个人,而且每一个都是真实存在的实体,应该是使用元素之力制造出来的战斗兵器,哈维尔对这个原理稍有了解,因为艾斯德斯也曾开发出了类似的招式,记得那一招名为“冰骑兵”,和哈维尔的“风杀射线”一样,都是对军队用的招式。 哈维尔注视着从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围住的火焰分身——其中还混杂着一个黑骑士的本体,额角慢慢淌下一滴冷汗,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下意识紧绷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分身的战斗力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但想来也不会弱到哪儿去,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不管怎么说,眼下这局面都是大大的不妙了,久违的死亡气息像是附骨的幽魂般缠绕上了他,令他感到了几分颤栗,几分惊惧,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下一秒,九个分身加上一个黑骑士几乎是同时出手,十道因由火翼划过而产生的光影轨道转瞬间交汇于一处,和位于他们中心的哈维尔开始了一场最为惨烈的厮杀。 ------------ 第二百零七章 危局 看着夜空之上那光影交织间所爆发的惨烈厮杀,很明显哈维尔居于劣势,身处地面的娜杰塔等三人皆不免有些担忧和焦急,毕竟他们都没有飞行的手段,而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也很难对数百米外的渺小目标造成什么威胁,根本不足以介入上方的战斗,只能干瞪眼,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事实上,哈维尔确实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周围向他冲过来的十人,除了黑骑士是最大的麻烦之外,其余九个火焰分身也个个不是弱手,大概有着黑骑士三分之一的实力水准,说的具体一点,甚至有几率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干翻装备贵族战车的威尔。 也就是说,哈维尔现在相当于是在和黑骑士加上九个威尔正面搏杀,这般豪华的阵容,哪怕以哈维尔的强大也是完全招架不住的。 凭借风之力所带来的速度优势,哈维尔得以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瞬间击毁了三具火焰分身,而之后黑骑士明显有了防备,操纵着众多分身以战阵合围之势限制了他的速度。 如此一来,哈维尔的情况当即变得险恶起来,每一次交锋至少也会同时面对两到三名敌人,连抵抗都颇为勉强,更别提组织起有效的攻势了,不一会儿身体各处就布满了剑伤,伤势有轻有重,滚烫的血液浸透了他的军服,并从衣服破口的地方不断向外倾洒而出。 惨烈的混战之下,几乎每一秒都是险象环生,哈维尔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就好像是在千万刀锋的缝隙间翩翩起舞的死亡舞者一般,一个不慎就是横尸当场的结局。 再这样下去的话,可就真的死定了,得想办法破局才行…… 内心念头急转如电,哈维尔手上的动作却也是丝毫不慢,手中骑枪平刺而出,旋即枪头宛如毒蛇吐信般左右狂舞,将眼前向他疾冲过去的三名敌人纷纷击退。 然而只听呼哧一声,风声狂吼,哈维尔仓促间收枪回防,枪身稳稳格挡住从右边斩过来的一柄利刃,火花爆溅,同一时间,哈维尔也感觉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许是被人冷不丁地砍了一剑,就算没有镜子,他也能轻易想像出背后血肉飙溅的凄惨情景。 哈维尔强行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逆血,抬脚便是飞踹,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一口气涌出,就像是决堤的大河奔腾咆哮,将前方的敌人直接踢飞出去。 旋即他猛地摧动风翼,身形在空气一阵暴退,正好避过一记从后方直击他颈项而来的斩击,同时他的身躯也狠狠撞入了那名敌人的怀里,震得他往后一个踉跄,紧接着哈维尔闪电般伸手,牢牢扣住对方右手的手腕,一个发力就将他狠狠摔了出去。 此刻哈维尔眼神冰冷如刀,虽然身处激战之中,但思维却是无比冷静,他环视一圈,眼见着周围敌人的合围之势暂时破开了缺口,他的身形骤降,似乎是想抓住这个机会,突破对方的包围网回到地面。 只要能够脱离天空这个被封锁的战场,他就能通过赤瞳和须佐之男的支援稍稍挽回局势,这似乎也是哈维尔如今唯一能够寻到的出路了,继续和这些分身还有那个伺机偷袭的黑骑士耗下去,最终的结局不是被杀,就是力竭而亡。 黑骑士怎么可能让哈维尔如愿,操纵着一众分身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若是想要蛮横地突破过去,那下场不用猜也知道会很惨。 而就在这时,哈维尔却中途掉头,折身往更高处飞驰而去,这种做法在当前的形势下应该是相当愚蠢的决定,哈维尔飞离地面越远,想要突破重围得到下方同伴支援的可能性也就越小,这是在把他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众多黑甲战士纷纷向哈维尔追赶过去,阵型呈网状散开,将哈维尔每一个逃遁路线全数封锁,想来是打算用这种方式耗死哈维尔。 战术十分合理且实用,看上去已然成为强弩之末的哈维尔应该再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但也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却见化作青色流光疾飞向高空的哈维尔突然翻转身体,一边以背朝天继续高速飞行,一边又以正面对向下方紧追不舍的众追兵。 他神色冷漠地伸出左手,同一时刻,一团被压缩到极限的天青色光团已然在指尖凝聚,仿佛将这世间的所有锐意全部融合在了一起,陡然间,一道凌厉到极点的光线宛如贯穿天际的流星般爆射而出。 ——风杀射线! 骤然爆发的杀招在哈维尔的控制下宛如开天辟地的神剑一般,从左往右扫荡过去,又从右往左扫荡过去,如此连续几次,射线终于在逐渐黯淡的光芒中化为了点点青萤,而位于下方的一众追兵也在如此恐怖的扫荡中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击毁,在大雨犹落的夜空中轰然爆炸成一团团绚丽的光焰,像是烟火。 使出雷霆一击溃败了一众敌人,哈维尔也不再继续往高处飞行了,身形在夜空中滞下,神情虽然依旧保持警觉,但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地剧烈喘息起来,强烈的疲惫感从身体各处涌现,连意识都仿佛要被吞噬了一般。 这是伤重再加上精力消耗过度所带来的后遗症,因为事先没能料到会有尤利西斯和黑骑士突然乱入,在战斗前期他没有克制使用自己的力量,光是“风杀射线”这样的大消耗招式都连续发动了好几次,现在又和黑骑士这个等级的强手死磕,自然会有些后继无力了。 如果现在给他一张床,哈维尔认为自己只要躺上去一闭眼,就能直接昏睡个三天三夜。 但是他还不能倒下。 因为刚才哈维尔那一招“风杀射线”虽然摧毁了黑骑士的所有火焰分身,但却并没有击中黑骑士本人,既然他还在,那么眼下的战斗就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那家伙……躲到哪儿去了?” 哈维尔身体虽然疲惫到了极点,但他能够认清楚状况,于是强打精神,微微眯起双眼往四周认真巡视着。 只见夜空中一片荒芜凄冷,瓢泼大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偶有料峭的寒风吹过,混杂着冰凉的雨水拍打在哈维尔伤痕累累的躯体之上,侵入骨髓的寒冷伴随着伤口的剧痛阵阵袭来,瞬息间传导至全身,也使得他的精神被刺激得更加清醒了一些。 别说人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就这样在空中凝神戒备了片刻,仍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以哈维尔此时的身体状态,自然不可能一直僵持下去,心里思考着要不要先回到地面再作打算。 也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剑光陡然间破开高空中昏暗阴森的云层,黑骑士神鬼莫测的身影宛如幽魂般出现在了哈维尔的上方。 他的身后火舌如蝠翼般延展,双手高举大剑,剑身上有熊熊的烈焰燃烧着,旋即咆哮的剑风至上而下,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巨龙般向哈维尔的头顶悍然轰去。 ------------ 第二百零八章 役小角 哈维尔此刻仍然没有失去警惕之心,双手猛地撑起长枪往上格挡,却听得轰隆一声近似于爆炸般的巨响,鲜红怒放的火焰裹挟着难以想象的冲击力一股脑倾轧而下。 哈维尔顿时脸色一白,像是遭受了突如其来的重创,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然后像是陡然脱力般从高空中直坠而下,背后的风之翼也因为失去控制而散作无形。 黑骑士傲立于长空之上,冷冷注视着不断向下坠落的哈维尔,背后的火焰羽翼以及手中的火之大剑将他映衬得宛如战神一般。 他们二人这一番空中激斗,其实已经将战场拉到了距离地面一千多米,接近两千米的位置,而刚才哈维尔正面吃下黑骑士一招“爆炎剑”,近距离爆炸所驱动的可怕斩击已然令得哈维尔暂时失去了意识,直接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十有八九都是没有活路的。 然而黑骑士可不会忘记地面上还有赤瞳、须佐之男这两人随时准备接应哈维尔的家伙在,他们肯定不会坐视着哈维尔活生生摔死,必然会挺身相救,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做得更绝一些比较好。 想到这里,黑骑士眼中闪过一抹森然杀意,随即背后火翼一震,整个人便往哈维尔坠落的方向直追而去,打算直接给他致命一击。 在距离地面仅还有三百多米的时候,全速飞驰的黑骑士总算是勉强追上了下坠中的哈维尔,正要挥出一剑就此结果了哈维尔的性命,却听得耳畔剧烈的风啸声袭来,视野的余光望去,竟是须佐之男驱动着天丛云剑向他全力斩了过来。 先前哈维尔和黑骑士交战的时候,须佐之男完全无法介入其中,毕竟他们交战的速度太快,身形也是飘忽不定,难以预测,而现在哈维尔是从高空中直线坠落,凭须佐之男的眼力倒是能看得分明,当即使出浑身气力挥出了救下哈维尔性命的一剑。 眼见须佐之男一剑斩来,黑骑士向下方猛扑的身形下意识一滞,停在了空中,与此同时,天丛云剑巨大的剑刃也咆哮着从黑骑士前方不远处斩过,若是刚才黑骑士执意要取哈维尔的性命,恐怕会先一步被须佐之男从天空中击落。 也就是这一顿的功夫,哈维尔已经距离地面更近了,仅剩下一百米不到,这时候就算黑骑士再想追击也已经做不到了。 然而即便如此,如果哈维尔就这样直接摔落至地面,肯定也是没可能活下来的,下场唯有粉身碎骨。 “蹬蹬蹬蹬蹬——” 轻快的踏击声忽地传来,只见赤瞳如履平地般顺着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干跑了上去,快要到顶的时候,赤瞳前脚猛地一踏,整个人就像是离弦的箭矢般射了出去,时机恰到好处地抱住了坠落至不远处的哈维尔。 而借助着踏射而出的那股冲势,赤瞳成功将哈维尔坠落的方向带偏了一些,两个人从另外一株长得繁密茂盛的大树之中落下,一路上树枝的断裂声以及树叶的摩擦声连成一片,等到两个人终于落地的时候,从千米之上坠落的冲击力已经抵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摔在地上时两人的姿势稍微显得有些狼狈和暧昧。 不过哈维尔现在陷入了昏迷中,对此一无所知,而赤瞳则是生死关头的事从权宜,心里倒也不是特别在意。 黑骑士看到了哈维尔被救下的一幕,剑眉微皱,然后又看向手持天丛云剑严阵以待的须佐之男,火焰双翼忽地一展,以绝快的速度直接向他扑杀了过去,打算先干掉眼前这个碍事的家伙。 须佐之男手握天丛云剑连续挥砍了几次,但都没有击中黑骑士,很快就被黑骑士拉近了距离,燃烧的大剑在风声中星火飞扬,迫人的杀气像是噬人猛兽般直逼而来。 等到赤瞳将昏迷的哈维尔交给娜杰塔照看,自己手持妖刀打算前来助阵的时候,眼前所见的一幕使她赤红色的瞳孔下意识缩了缩。 只见须佐之男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火焰,像是被困在一个死亡的火笼里,火焰不断烧灼着他的身躯,连表皮都出现了不少焦黑溃烂的地方,煞是骇人。 而面对黑骑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须佐之男也只能颇为狼狈地节节败退,根本构不成反击之势。 最后一次交锋,黑骑士猛然一记重剑击破了须佐之男的防御,然后大剑挥斩如电,仿佛热刀切割黄油一般,仅一瞬间就轻易将须佐之男的躯体分为了八块,鲜血泼洒间,燃烧着的碎块零零散散掉落在了地上。 以须佐之男狂化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足以和尤利西斯针锋相对,但在黑骑士面前仍然走不了几招,赤瞳对于黑骑士的可怕再度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识。 将须佐之男分尸后,黑骑士正打算花点时间找出他的核心,彻底解决这个后患,却忽然心有所感一般,犀利如刀剑的目光骤然扫视过来,和赤瞳的双眸对上。 “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真是麻烦……” 黑骑士冷冷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动手,而是沉默着继续在须佐之男的躯体碎块中寻找着核心部分,在他看来,赤瞳的身手虽然不弱,但也仅此而已了,较之而言,能够无限复活的须佐之男却是要危险得多。 清晰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之间巨大的实力鸿沟,赤瞳克制住自己,并未鲁莽地冲上去战斗,而是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像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般带着决然之色。 只见她右手横举着必死的妖刀,并将刀锋贴近自己的左手掌心,然后猛地一划,鲜血立时飙溅出来,下一刻,即死的咒毒宛如黑色蝌蚪般从掌心的伤口处瞬间蔓延至全身,赤瞳当即以刀杵地,身体半跪下来,咬紧牙关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黑骑士注意到了赤瞳这边的情况,终于停下寻找须佐之男核心的动作,忍不住挑起眉头,心里充满了惊奇和讶异,没弄懂这一出到底是几个意思。 妖刀村雨的即死特性黑骑士是知晓的,就算是他也不会想要尝试咒毒入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而赤瞳居然故意用妖刀伤了自己,她想干什么?自杀吗?但给人的感觉又不太像,还是说…… 很快,黑骑士就用自己的眼睛得到了答案。 赤瞳痛苦的声音仅仅持续了数秒,然后她便重新站了起来,并且看上去形象大变:爬遍赤瞳全身的咒毒不知何时已然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不祥之感的黑色纹路,像是意义不明的魔性图腾,她双眼的眼白变为了深沉的黑色,而瞳孔中心也浮现出一圈可怖的诅咒文字,这样的变化使得原本气质就偏向清冷的少女看上去愈发冷漠了几分,有种难以形容的妖艳和危险感觉。 妖刀村雨的秘技,役小角!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摄人气势,黑骑士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像是初次认识赤瞳那样,黑骑士以一种审视的目光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觉得自己大概是小觑她了。 黑骑士原本以为,实力并不是最出众的赤瞳之所以能够成为“夜袭”的王牌,倚仗的不过是她的资历还有那堪称华丽的暗杀战绩……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无疑是大错特错的。 眼前这个名为赤瞳,向他横刀而立的少女,才是“夜袭”中战斗力最可怕的人! ------------ 第二百零九章 真名 战斗的爆发仅在电光火石之间! “锵!” 黑骑士只觉得眼前一花,冰冷的刀锋已然划破长空,对着他当头劈下,黑骑士毫不迟疑地横剑格挡,刀剑碰撞之声宛如战鼓轰鸣,震得人耳朵生疼,炫目的火花在这雨夜之中爆溅开来。 被赤瞳骤然爆发的速度先声夺人,黑骑士在气势上便先输了一筹,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却见赤瞳毫无畏惧地紧逼过来,双臂挥刀,又是一记爆斩轰然劈下,黑骑士再度后退一步。 如此一番交锋,赤瞳像个砍树机一般接连轰出了十三剑,黑骑士也在不断格挡中被迫退了十三步,并在踩下最后一步之时终于定住身形,旋即冷峻的眉眼稍抬,正好与赤瞳那已然变得冰冷无情的恶魔瞳孔对上,霎时间电光爆绽。 下一瞬,黑骑士摧动帝具,大剑之上附着的火焰竟是陡然窜高至数米,先前击溃哈维尔的那招“爆炎剑”再度蓄势待发,全力劈斩过来,而赤瞳却像是先一步有所警觉一般,身形突兀地向后激退,黑骑士裹挟爆炎之力斩出的一剑顿时落在空处,地面轰地爆出一个大坑,泥石飞溅,留下了如同被导弹轰击过的痕迹。 战斗从爆发到中断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此时两人各站一边,空气在这一瞬仿佛凝固了一般。 黑骑士蓦然收剑,睨视着赤瞳冷冷道:“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是绝对无法打倒我的。” 赤瞳并没有被黑骑士的言辞所影响,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说道:“这可未必。” 深深吐出一口气息,赤瞳随即架起妖刀,双手紧握刀柄,双腿分开,步子下沉,临战的姿态刚一摆出,整个人便如同出膛的子弹般爆射出去,剑锋直指黑骑士。 黑骑士自然不会畏惧,身形暴起的同时,手中烈焰燃烧的大剑仿佛没有重量般被他单手持握,急速挥动斩出,破风声犹如虎吼,震慑心魄。 “铛铛铛铛铛铛——” 迷蒙的夜色下,骤然爆发出数不清的刀光剑影,空气中尽是空气嘶鸣以及金铁交击的剧烈声响,以他们交手的地点为中心,狂风怒卷呼号,即便是密集的雨滴也在靠近的瞬间被搅得粉碎,无法渗入分毫。 然而赤瞳在硬实力上终究还是敌不过黑骑士的,激战中神色渐渐变得吃力起来,战斗的风向不可逆转地逐渐往那片偏移过去,隐隐已经有了被压制的趋势。 而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得一声大吼响彻全场:“闪开!” 这吼声来得突然,赤瞳神色一动,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哈维尔的声音,身体下意识依照话语的命令往一旁躲闪了过去。 下一刻,只见数百道风刃宛如流光急雨般激射而来,铺天盖地地向黑骑士笼罩过去,而面对这突然到来的袭击,黑骑士没有丝毫慌乱之色,神情依旧镇定沉着,右脚重重一踏地面,灼热的火焰霎时间在他的脚底爆开,狂暴的冲力带着他的身体往左边疾射过去。 按照常理来说,黑骑士是可以躲开这一记风刃扫射的,他有这个能力,而且临场应变也把握得极好,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 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这一轮激射而来的风刃竟是仿佛被人操纵着一般,在飞行途中硬生生转变了方向,分毫不让地紧咬住黑骑士,黑骑士显然也未曾想过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没有了继续躲闪的能力,随后轰然一声淹没在了狂暴的风流之中。 “嗤嗤嗤——” 风刃疯狂斩切,黑骑士的身体瞬间就被肆虐的风切之力破坏得鲜血淋漓,就连他的头盔也在连续数次的冲击下弹飞了出去,露出了他隐藏在头盔之下的一头闪亮的苍金色碎发。 黑骑士本就仪表堂堂,戴着头盔时总有种钢铁般的冷硬气质,而在摘下头盔之后,冷硬之外则更突显出了一种造化天工般的俊美,难以形容的冲击,即便是赤瞳看到这一幕时,神色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不过这样的愣神也只在一瞬间,赤瞳很快便端正了自己的表情,手持妖刀站到了黑骑士的后侧。 另一边,须佐之男也已然恢复了被斩得四分五裂的身体,双目微冷,气势沉着地警戒着黑骑士。 与此同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哈维尔正站在黑骑士的对面,虽然是浑身浴血的凄惨模样,但一身气势依然是凛冽而强韧,没有人敢小觑他半分。 三个人呈三个方向,以三角之势将黑骑士合围在了中央,战场之上凝重的氛围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状况下,哈维尔目光冷然地注视着黑骑士,开口道:“虽然时间不长,但没想到我居然会在战斗的过程中昏迷过去,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失态啊……能够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家伙,不得不说你还是第一个。”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碍事的话,你已经死了。” 黑骑士慢慢站直了身体,神色平静地与哈维尔对视着,他身上的甲胄在刚才的袭击之下破损严重,不断有鲜血从伤口处涌出,顺着衣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知道,这次是我捡回了一条命。” 哈维尔坦然地回答,并没有回避自己险些被杀死这个事实,然后看着黑骑士又道:“你自称‘黑骑士’,但这应该只是个外号吧?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黑骑士闻言奇怪地看了哈维尔一眼,说道:“我真正的名字……这个很重要吗?” “并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只是我想知道而已……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真正的战士,我希望能够记住你的名字……若是日后回忆起这段经历,只能想起一个似是而非的代号,那也未免太让人遗憾了。” 哈维尔这话说得认真,全无作伪的成分在内,虽然彼此阵营对立,必定会以某一方的死亡作为收场,但作为一个总是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的巅峰战士,难得遇上一个能够和自己比肩的人,要说心里没有半点惺惺相惜那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哈维尔就是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无论之后的结局是怎样,但关于黑骑士这个人的种种,确实有着让他铭记于心的价值。 黑骑士定定地看了哈维尔好一会儿,微微沉默片刻后,终于回答道:“莱恩哈特……这就是我的名字。” ------------ 第二百一十章 退走 “莱恩哈特……” 哈维尔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稍微想了想,才说道:“按照古代语的念法,名字的含义应该是狮子心,或者狮子之果敢……确实是与你极为相称的名字,我记下了。” 莱恩哈特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大剑平举于身前,淡漠道:“不用那么正式,反正我很快就会杀了你,死人是不需要记住那么多的。” 夜沉如水,风雨微凉,莱恩哈特的身躯像是被拉开的弓弦一般紧绷起来,有着黄铜色泽的怪异大剑在刃口处呈现出极为狰狞的豁口,像是扭曲的斩刑台,赤红色的明耀火焰覆盖于整个剑身之上,给人以极为震撼的视觉冲击力。 外之理·噬岩者。 剑之帝具,能够令持有者在战斗中自由地使用火元素,肆意焚烧、摧毁一切敌人。 “杀我?还真敢说啊你,就凭你现在这破破烂烂的身体……做得到吗?请搞清楚状况,如今占据优势的可是我们这一边啊……” 哈维尔双手持枪伫立在那里,嘴上如此说道,像是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然而他的双眼却是冷静而慎重地注视着前方,警惕着莱恩哈特的一举一动,显然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赤瞳和须佐之男也分别展开了临战态势,视线紧盯着位于正中央的莱恩哈特,一眨也不眨。 从场外看去,就好像是三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正在围杀一头狮子,虽然这头狮子受了伤,但若是真的发狂起来,仍有着杀死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可怕威慑力。 气氛在瞬间陷入了无言的沉默,而沉默又在瞬间被打破。 赤瞳和须佐之男率先出手,几乎同时爆步向莱恩哈特冲去,莱恩哈特反应丝毫不慢,燃烧的大剑高举过顶,两道灼热的火舌分别向冲过来的两人喷射过去,并在中途就具现成为了莱恩哈特本人的模样,手握大剑猛然杀来,这一招乃是“火焰分身”的妙用。 见状,赤瞳、须佐之男当即各施手段,妖刀挥斩,铁拳猛击,闪电般与火焰分身交战于一处,霎时间星火爆绽。 这火焰分身充其量只有莱恩哈特三分之一的实力,面对赤瞳、须佐之男这种等级的强手,自然是没可能讨到便宜的,不一会儿就被打得几近崩溃,但也确实是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趁着这个空当,莱恩哈特的目光锁定了哈维尔,就像是觅食的狮子盯上猎物一样冰冷而充满攻击性,炎之双翼在他的背后全力一震,带动着他的身躯宛如流火般向前突进。 呼哧一声,大剑奋力扬起,而后划过不可思议之弧,斩向了哈维尔。 哈维尔面色肃然,凝神注视着这一击的到来,并没有采取任何闪避的措施,他这个样子,与其说是因为自知闪避不开而放弃了,还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闪避。 莱恩哈特如今身受重创不假,但哈维尔所受的伤比之前者其实还要糟糕得多,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完全就是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毅力在死撑,随时再度昏迷过去也不奇怪。 然而无论哈维尔怎样压榨自己的精力,人的身体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即便是哈维尔,在眼前这糟糕到极致的状况下也仅剩下一击之力。 这最后的一击之力,自然不能浪费在闪避上,他要正面出击,击溃这个名为莱恩哈特的男人,这才是身为战士之人所该有的自尊和骄傲。 旋即,在剑锋斩下的同时,哈维尔也以冷静到冰寒的目光刺出了一往无前的一枪! 两道身影快速交汇于一点,伴随着锵啷一声剧烈的兵刃碰撞声响,接触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两个人仿佛一沾即离般相触又交错而过,旋即相隔着数十米背对而立,仍然保持着攻击过后的姿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住了。 接下来,只听得噗的一声,鲜血肆意喷洒而出。 哈维尔的前胸和后背分别被斩中一剑,伤口嘶啦裂开,温热的血液泉涌而出,大量失血所造成的体力不支致使哈维尔一下子软倒在地上,杵着骑枪不断喘息。 与此同时,莱恩哈特的右胸也出现了一道贯穿前后的枪伤,伤口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断向两边喷射着鲜血,即便莱恩哈特尝试用手将伤口捂住,也无法阻止这股奔流的趋势。 这一轮的交锋,哈维尔和莱恩哈特竟是斗了个两败俱伤! 紧了紧手中的骑枪,哈维尔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但这样的动作连续做了三次,却也失败了三次,他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再战之力了。 而这时,赤瞳和须佐之男已经解决了拦路的火焰分身,一左一右挡在了哈维尔的身前,警惕地注视着那个浑身飙血的黑甲战士。 莱恩哈特一手持剑,一手按着不住流血的伤口,回过头冷冷看向哈维尔的方向,然后视线又在赤瞳和须佐之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中神光闪烁,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赤瞳和须佐之男对视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赤瞳大步向莱恩哈特迈出,扬刀冲刺,而须佐之男则留在原地,护卫在哈维尔的身侧,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哧!” 长刀破空划过,在斩中莱恩哈特时却只余下一道残影,赤瞳冷着眼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莱恩哈特已然悬浮在了空中,那一对火翼于夜色下散播着明亮的光,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依然显得英武不凡。 “可惜了,连这最后一次的机会都没能把握住,看来今夜只能到此为止了……哈维尔·萨尔蒙多,我们择日再战吧。” 莱恩哈特漠然望向下方的三人,最后和哈维尔目光相对,如此开口道。 他现在受伤不轻,虽然没有哈维尔这般严重,真要打的话也尚有一战之力,但若是想要以眼下的状态先后击败使用了妖刀秘技的赤瞳和狂化的须佐之男,那也未免太过想当然一点,一个搞不好他就会葬身于此。 能够取得的战果和可能面临的风险已经不成比例了,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莱恩哈特非常理智地放弃了杀死哈维尔的想法,决定先撤退,日后再另寻其它机会。 而他一旦决定要走,只擅长地面作战的赤瞳和须佐之男立刻就毫无办法了,除了不甘心地怒视着他,什么阻拦的手段都没有。 哈维尔双手紧握骑枪,吃力地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目光深深凝视了莱恩哈特好一会儿,终于咧嘴一笑:“下次再见时,我一定杀了你。” “同样的话也还给你,不要以为每一次你都会有这样的运气。” 莱恩哈特毫不示弱地还击一句,然后从身上取出一个浅蓝色的圆珠,手指微微用力,圆珠就碎为齑粉。 两秒过后,莱恩哈特周围的空间便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感,这是长距离空间转移的前兆。 尤利西斯是天生具备空间能力的异常之人,这脱身用的空间道具自然也是他亲手制作的,只有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信可以持有,比如萨威明,也比如莱恩哈特。 旋即,扭曲的空间猛地将莱恩哈特吞噬了进去,他整个人的气息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看着莱恩哈特消失的这一幕,哈维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随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疲惫蔓延全身,感觉像是要被庞大的黑暗侵入大脑一般,哈维尔的双眼不受控制地开始慢慢闭合,身体也无力地向后方倒去。 恍惚中,哈维尔看到了全速向他奔跑过来的娜杰塔,嘴唇微动,轻声呢喃了一句:“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随后,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那般的漆黑深沉,就像是永远也不会醒来梦魇。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沙漠深处 帝国西部,无尽沙漠中的某处。 烈日炎炎,天空万里无云,炽热的光线曝晒在遍地金黄的沙漠海洋里,灼人的热气蔓延千里,似乎榨干了空气中的每一滴水份,令所有人都感到燥热无比,这便是环境恶劣的无尽沙漠中最为常见的生态。 此时此刻,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已然毫无征兆地爆发,雄鹰战旗和剑盾旗帜在战场的上空飘扬,风声猎猎,可以清楚地知道交战双方乃是沙漠的霸主——因斯塔龙部族,以及雄踞大陆东方的庞然大物——帝国的讨伐军。 眼下的冲突并不是蓄势已久的全面总攻,仅仅只是无数拉锯战中的一场极为普通的局部战役,但参战人马加起来也足足有上万之数,这在所有的局部战役中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大场面了。 “杀啊啊啊啊——” 喊杀声惊天动地,兵刃碰撞的声音在战场上宛如激昂的擂鼓,交战双方的士气都极为高涨,毕竟这两支部队在各自的军团中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有数的主力之一。 沙漠之王格列高麾下的亲兵部队“飞鹰卫队”,与之对战的则是艾斯德斯所率“恶魔军团”中最强的第一部队。 战阵的中心处,四周兵潮如流,有着一头赤红色长发,身着深绿军大衣的年轻女性正疯狂地扑向她的敌人,她猩红色的左眼爆绽出野兽般的凶芒,嘴生獠牙,双手手指也长出了渗人的尖锐利爪,应该是发动了某种兽化的帝具,此时就像是一匹孤狼在战阵中横冲直撞。 “哈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 高亢刺耳的大喝声中,女人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倾尽全力,瞄准了敌人的要害之处,利爪劈出,寒光爆闪,发出犹如布匹撕裂般的身影,浑然不在意自己可能会受到的伤害,那打法端地是颇为凶悍。 然而被她所攻击的那个敌人——有着一头冰蓝色的如瀑长发、身穿黑白军服、头戴十字贝雷帽的绝美女子,却在游刃有余地和她对招,嘴角还噙着一抹令红发女子怒火中烧的轻蔑笑意。 “可恶!你这混蛋——” 被蓝发女子这样的态度所激怒,红发女子含怒向前劈出一爪,却被前者轻易擒住手腕,然后一个凶猛地单手摔狠狠砸在地上,红发女子当即张嘴喷出一口血沫,脸色苍白了几分。 “太弱,太弱了!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我可是完全不能尽兴呢……” 略带磁性的女声中,蓝发女子的唇角划过一个宛如刀削般的冷冽弧度,虽然是在笑,但给人的感觉却只有残酷和危险,就像是一个以人们的痛苦和不幸为食粮的女恶魔,美得勾人心魄,但那份美丽却又如同曼陀罗花一样致命。 “弱小的家伙就该这样缩成一团,然后被我踩死!” 冷冷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败者,蓝发女子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处,然后抬手拔出腰间的西洋剑,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 “锵!” 这来势凶猛的一剑在中途就被一根金属手杖拦下,一个五十多岁、形象如同贵族老绅士一般的男人从旁悍然杀入,蓝发女子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裹着白色长筒靴的匀称玉腿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又用力踢出,正中地上那女子的腹部,将她踹得惨叫着倒飞而出。 “铮!” 兵刃出鞘之声乍然响起,却见那男人握杖的手猛地一提,竟是从那金属手杖中拔出一柄细长的剑刃——显然这是一把制作精巧的手杖剑。 风声呼啸间,剑锋径直抹向蓝发女子的咽喉处,走势刁钻之至,杀机凛然。 仅凭男人刚才展露出来的那一手,足可以判断出他的剑术修为之强,在当世第一序列的剑士中也能稳稳排得上名次,至少他面前的蓝发女子就没能避过这宛如神鬼的一剑。 “吭!” 剑锋轰然命中,但并没有出现一剑封喉的血腥场景,男人的手杖剑在划破蓝发女子的肌肤前就撞上了一层坚实的寒冰,寒冰因为猛烈的剑击裂开了少许,却完美地防御住了这必杀的一剑。 蓝发女子看着神色陡然一变的男人,完美无瑕的容颜上忽然绽放出了笑靥,但这美丽的笑容落在男人眼里,却委实无法令他生出什么悸动,唯有危机临近的感觉摄然于心。 “呵呵,就是要这样才有趣啊……” 话音落下,蓝发女子陡然一个错身,身形极速向男人逼近,男人下意识斩出一剑,却被蓝发女子同样一剑震开,然后左手握拳,夹杂着咆哮的风声全力轰出,男人单手屈肘一格,被击退少许,紧随而至的又是一记回旋飞踢,正中他的胸膛。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男人整个身躯都被踢得倒飞出二十多米,像是出膛的炮弹般退势凶猛,甚至将沿途几个倒霉的士兵波及,直接撞得口鼻溢血而死,而男人则在落地后又狼狈地滚了几圈,才终于稳住身形。 当男人重新站起的时候,除了胸膛上那个显眼的脚印,以及周身沾满的泥土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从容之外,实际上的伤害倒是半点没有,刚才那一脚看似凶猛,但其中蕴藏的力道早在男人激退的过程中就被卸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那男人受她一击却还安然无恙,蓝发女子并没有半点失望,深蓝如海的眸子里反而绽放出精光,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玩具一般,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兴奋。 “虽然年纪已经挺大了,不过你的实力确实不错,够资格当我的对手。”蓝发女子轻笑一声,向男人挑衅式地招了招手,“尽管放马过来吧,让我看看你这把老骨头能挣扎到什么程度……” 男人手里握着手杖剑,平日里的闲适和风度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只是神色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蓝发女子——尽管已经对这个女人的强大有所耳闻,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然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很不妙了。 就在这时,先前被一脚踹飞出去的红发女子也重新折返回这里,来到了男人的身旁,共同面对着前方三十米开外,那名笑得如同恶魔一样的蓝发女子。 “父亲。”那名红发女子低声说了一句。 男人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道:“迪娜,身上的伤不碍事吧?” 红发女子摇头,道:“并不影响战斗。” 这看上去是父女的两人,正是革命军派遣过来协助西方异民族作战的“死棘”成员——第三席的拉加德,以及第五席的卡尔迪娜。 而站在对面,令他们如临大敌的那名蓝发女子,则是这次西部战争中帝国军的统帅——帝国最强之一,艾斯德斯·巴鲁特斯。 ------------ 第二百一十二章 血文字 战场上杀声四起,两军混战之中,除了艾斯德斯与拉加德、卡尔迪娜这边的战斗无人敢接近之外,另外一个方向,艾斯德斯的副将利瓦正带领着几名万骑长和沙漠之王格列高在内的数个部落首领打成一团,双方实力相若,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这只是一场突发的遭遇战,自然不可能集齐全部的有生力量,先不提格列高那边的情况,同样参与这场西部战争的黑瞳和波鲁斯则是在艾斯德斯的命令下留守于讨伐军大本营,对于眼下这场冲突大抵还没有得到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同为原“三兽士”之一的达伊达拉,这位战斗狂人已经战死了,他是在一个多月前的某次战役中,被敌军中一个名为拉加德的帝具使当场击杀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艾斯德斯才像是被触怒了一般,决定弃守长歌要塞,直接率领她的恶魔军团杀入无尽沙漠,无论西方异民族的军队撤出多远,艾斯德斯也必定会率军衔尾追杀,俨然一副要这群入侵帝国的沙漠之民全歼的架势。 但极为了解艾斯德斯性格的利瓦却是知道的,艾斯德斯早就有率军深入无尽沙漠的想法了,然而帝都方面的命令却是以长歌要塞为据点,采取稳健的攻势击溃西方异民族,这样的命令使艾斯德斯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而达伊达拉的意外战死,则算是提供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由头。 帝都那些高层的想法其实不难理解,毕竟无尽沙漠是片未知的土地,帝国军队在那里并不占据地利,即便是由艾斯德斯亲自领军,也很难说不会在行军作战的过程中发生什么万一的情况。 所以,与其冒着西部战线全面崩溃的风险大肆进攻,还不如坚守堡垒徐徐图之,优先稳固帝国当前的局面。 西方异民族确实是一大威胁,但对于现在的帝国而言,最危险的还是已然兵临汜水关的革命军,所以此时不宜激进,但求一个“稳”字。 艾斯德斯对此自然是极为不满的,但她也不好明着违背帝都方面的命令,倒不是担心引起那些政客的不满,对于这些人,艾斯德斯向来都是缺乏好感的,又哪里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换做以前,艾斯德斯或许还会毫无顾忌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反正只要能将战争打赢,之后所有的责难都会变成毛毛雨,被轻松压下。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艾斯德斯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所思考的问题和所处的立场也都因此而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作为哈维尔所承认的未婚妻,她心中的顾虑自然是哈维尔对于此事的态度,违背上面的命令很容易,但如果因为这个而引得哈维尔生气的话,却又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件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发生了应该也不会影响他们两人的关系,不过艾斯德斯却似乎对此很是苦恼了一阵,最后还是找了个自认为合乎情理的借口才出兵西征。 而在艾斯德斯西征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西方异民族一直利用对于无尽沙漠地形的了解,竭力与艾斯德斯的军队游斗纠缠,类似于眼下这足有万人之数的大规模冲突,在艾斯德斯西征以来还是第一次。 对于胜利,艾斯德斯一直都有着远超常人的执着,必定会将它牢牢握在手里,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所遇到的些许顽抗,充其量也只是一点余兴罢了。 “怎么了,已经没有攻上来的胆量了吗?还是说……你们在商量遗言?” 战阵中央,艾斯德斯轻声一笑,眼中充斥着戏谑和愉悦之色,用一种打量猎物般的视线看着对面两人,随即缓缓道:“也罢,既然你们不过来,那我可就过去了。” 只听风声呼啸而过,艾斯德斯的身形已然如奋起的猎豹般向拉加德和卡尔迪娜扑杀过去,三十余米的距离对她这种层次的强者而言,跨越仅在一瞬之间。 卡尔迪娜见状双眼一红,扯开喉咙大喝一声,兽之帝具的强化给她带来了无比充实的力量,紧绷的身躯像是饿狼一般往艾斯德斯的方向正面冲去,利爪在风中狂舞,鼓荡而起的劲气甚至令得周围掀起了小范围的沙尘风暴。 “铛!” 两人转瞬间接近,利爪和剑刃在空中接连交锋数回,但很快卡尔迪娜就被艾斯德斯稳压一头,又是几回合的交手,她整个人便在一股巨力的轰击下倒飞出十米开外。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卡尔迪娜不管不顾地往前疾冲过去后,又被一柄看不见的大锤毫无留情地轰飞回来,如此的喜感。 而就在卡尔迪娜阻拦艾斯德斯的这片刻功夫,拉加德已经迅速摘下了戴在左手上的黑手套,然后又用手杖剑在伸出的食指和中指上划开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红的液体顿时流淌出来。 只见拉加德神色肃穆,染血的手指扬至身前,然后无声地在空气中书写了几下,血液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吸引,竟是诡异地悬浮于空中,并随着拉加德的书写在空中凝成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古代文字。 紧接着,只听拉加德低声念了一句:“火焰,焚毁吾敌。” 而后他便伸手点在了悬于前方的血色文字上,血光顿时暴涨,然后又迅速熄灭,光芒黯然下来的那一刻,血色文字竟是化作了一股强劲的烈焰奔流冲向了艾斯德斯,狂暴的冲势就像是巨龙之吐息。 火焰喷出之时,正好是艾斯德斯一拳将卡尔迪娜击飞的那个瞬间,时机拿捏得可谓是恰到好处,攻击刁钻得更是让人觉得浑身难受。 但这样的攻击最多也只能让艾斯德斯感到意外而已,却见她身形一晃,直接一个闪身便避开了这一记来势凶猛的火焰喷射,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妙曼,艾斯德斯脚下步子一转,身形继续爆冲,一刻不停地向拉加德逼近过去。 拉加德神色不变,又是一个血色文字写出,然后又快速点上,伴随着“狂风,驾驭吾身”这样仿佛咒文一般的低语,拉加德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竟是在一阵狂风的驱动下瞬间绕到了艾斯德斯的身后。 左手手指再度书写,血色的华光充斥眼底,亮得耀眼。 “束缚。” 低语落下之后,艾斯德斯脚下的沙地竟是违背自然常理般长出了数条藤蔓,艾斯德斯见状微微一愣,随后便被这些青翠粗壮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脚踝,一时间无法移动。 “雷霆,依附吾剑!” 最后的血光闪灭,旋即锐利的寒光冲天而起,其上雷霆之力缠绕如龙蛇,极具破坏力的剑压撕裂了沿途的空气,在拉加德的控制下径直斩向艾斯德斯的头顶。 帝具,森罗万象·血文字。 以血液为媒介,再加上神圣的古代文字作为沟通桥梁,能够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现象的神奇帝具,这才是拉加德有信心对抗艾斯德斯的最终底牌。 下一瞬,手杖剑在雷霆之力的增幅下轰然劈斩过来,艾斯德斯终于微微蹙下秀眉,左手向上一托,同时一面坚实的冰盾也在她的手中瞬间成形,直接撞上了从天而降的雷罚之剑。 只听轰的一声,冰盾暂时阻挡了雷罚之剑的斩击,但能够争取到的时间也仅有数秒,艾斯德斯趁机挥动右手中的西洋剑,将缠绕住她双腿的藤蔓悉数斩断,随后冰盾破碎,艾斯德斯也顺势向后一倒,借助这迎面而来的冲势往后方激退而去,遁离了拉加德的斩击范围。 “喝啊啊啊!!” 背后突然传来叫喊声,艾斯德斯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抓,当即牢牢扣住了卡尔迪娜的手腕,将她全力挥出的一拳轻描淡写地化解掉,同时猛地摧动帝具,便在卡尔迪娜的惨叫声中冻结了她大半个身体。 看着卡尔迪娜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的美丽面孔,艾斯德斯冷笑一声,一个单手摔将她从后面扔到了自己身前,紧接着又旋起一脚飞踢出去,身形如炮弹般倒飞的卡尔迪娜顿时和匆忙赶过来的拉加德撞成一团。 “有点意思,不过还不够啊……” 艾斯德斯身形一定,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秀发飘扬间,露出了她冷艳无双的倾世容颜,还有那一抹兼具魅惑和危险的浅淡笑容。 说话的同时,她一只手握着西洋剑,另一只手则高举向天空,明明是炎热干燥的沙漠地带,但周围的气温却好像陡然间降低了二十几度似的,让周围千米范围内的敌我士兵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旋即,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尖锐冰刺犹如万军列阵般平铺于天空之上,尖锋所指之处,正是拉加德和卡尔迪娜! “再加把劲,全力挣扎吧……否则,你们会死得很惨的……” 冷笑声中,艾斯德斯单手挥落,漫天的杀人冰刺像是骤降的暴雨般一股脑倾碾而下,眨眼间便将下方二人完全笼罩。 战场上杀声依旧,死亡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蔓延着,生命的廉价在这个地方展现得淋漓尽致。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退兵之念 当战火的硝烟渐渐停息之后,呈现在幸存者眼中的是遍地的横尸,染血的沙丘,以及高空中偶尔飞过的觅食的秃鹰,浓郁的血腥味和弥散不开的死亡气息给众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云,但并没有人对此感慨什么,因为大都习惯了。 身为艾斯德斯将军麾下的士兵,帝国中最具攻击性的恶魔军团的一员,习惯死亡仅仅是入门级别的课程,无法适应的家伙不是逃掉了,就是死了。 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这场战斗终究还是以西方异民族军队的败退而终结,胜利是属于恶魔军团的,当然,这在军队中每一个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恶魔军团是货真价实的百战之师,他们有自己的执着和骄傲,而更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对于军团统帅艾斯德斯·巴鲁特斯这个军魂式人物的绝对信任。 此时敌军已经败走很长一段时间了,但艾斯德斯的军队还没有离开,他们正在收取战死同伴的尸体,顺便整理缴获的战利品。 因为沙漠环境炎热,这些人的尸体不可能保留太久,运回军队驻扎地后当即便会火化处理,等到这场战争彻底结束,才会正式在帝国境内选址进行安葬。 艾斯德斯默默伫立于一座沙丘之上,深蓝色的眸眼随意而安静地看向在刚才兵火交锋之地清理战场的麾下将士们,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在想着心事。 忽然,一阵灼热的大风刮过,其中混杂着点点沙尘,她伸手按住头顶上的贝雷帽,冰蓝色的如绢长发随风飘扬在空中,英武与柔美在此刻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就如同从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儿。 与“死棘”的拉加德和卡尔迪娜的那场战斗,虽然从结果上来说是艾斯德斯胜了,但终究还是没能了结他们的性命,艾斯德斯出手将那个叫卡尔迪娜的女子打成了重伤,实力能够隐隐和艾斯德斯相抗衡的拉加德则是在一番激斗过后,非常理智地压下了久战的念头,掩护着重伤的卡尔迪娜退却了。 而随着这一对牵制艾斯德斯主力的撤退,沙漠之王格列高也明白了战事不妙,在局面完全失去控制之前率部杀出了包围圈,又利用对周围地形的熟悉甩掉了利瓦派出的追兵,这一次的遭遇战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中划下了句点。 战斗赢得了胜利,战果也相当可喜,但艾斯德斯却显然对这一战的结果并不是那么满意。 无尽沙漠恶劣的自然环境终究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艾斯德斯的冰之帝具在这种极端缺水的条件中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一身力量最多也只能发挥出六七成,若不是这样,那来自“死棘”的两人就算想走,肯定也会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这里是远在帝国西方的无尽沙漠,对帝国的军队来说并非主场,想要在这种逆境下剿灭一股于此处根深蒂固的势力,就算是艾斯德斯,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做成这件事。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沙漠蛮子今后还是会采用回避与帝国军正面作战的策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只要能支撑到艾斯德斯的后勤供应不上,那就是他们的胜利了。 这当然是正确的做法,西方异民族那边对帝国军的劣势看得清楚,艾斯德斯本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为了避免被拖垮,她也在心里拟定了许多计策和战术,接下来就只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了。 想到某些挑动兴奋情绪的地方,艾斯德斯的嘴角不自觉地蜿蜒出一个略带愉悦的笑容。 斗智斗勇,利用己方优势,克服环境劣势,再扫清敌方所造成的障碍,不惜一切手段去谋夺那唯一的胜利,这才是她所期待的战场啊。 真有趣…… 就在艾斯德斯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到处发散之时,一袭军装、身姿笔挺的利瓦从艾斯德斯的后方慢慢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了距离艾斯德斯还有三步远的位置,恭敬地低下了头。 “艾斯德斯大人,清理战场的工作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了,到那时便可以直接拔军回营。” 艾斯德斯并不回头,微微颔首后,道:“辛苦你了,利瓦。”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利瓦说完这句话后,无声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斯德斯的背影,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好像又有所顾虑,不由得陷入沉默,内心斟酌着要不要开口。 “你有话要说?” 利瓦这边还未出声,艾斯德斯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扭头望向他,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也是我的老部下了,不用顾忌那么多。” “是。”利瓦应了一声,心里衡量着用词,慎重道:“我军现在已经深入到了无尽沙漠的中心地带,但这里毕竟和帝国环境差异太大,许多将士表现出了水土不服的状况,而西方异民族占据着地利,又一心打着拖延的主意,极力避免与我军正面交锋……如此下去的话,就算是以恶魔军团的悍勇,想要全歼他们,也必定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艾斯德斯点了点头,并不回话,但看表情应该是认同了利瓦的说法。 然后,只听利瓦继续说道:“但以帝国目前的形势而言,时间则无疑是一个大问题,革命军已经兵临汜水关,战况日烈,万一帝都那边形势急转直下,而我军却深陷于无尽沙漠的泥沼里,无法及时赶回救援的话,帝国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属下提议,在已有胜利的基础上退回长歌要塞,西方异民族如今损失惨重,想来短期内也不太可能再度兵犯帝国边境,艾斯德斯大人则可利用这段时间班师回援帝都,将革命军的叛乱覆灭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这群沙漠之民也并不迟。” 利瓦这番话说得小心翼翼,并且一直注意着艾斯德斯的神情,想要在女将军战兴正浓的时候劝她收兵,这可真不是小事,被她一个不爽拔剑砍了恐怕也是大有可能的。 若是在平时,其实随着艾斯德斯的性子来也没什么,但帝国现在的局面却是半点疏忽不得的,利瓦的军略眼界极高,明白当前平稳局面下所暗藏的危机,帝国如今就好比被三个火药桶围在中间,无论是哪一个火药桶爆了,都将会是全面崩盘的结局。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利瓦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艾斯德斯提出退兵的建议,希望这位战斗女狂人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全大局。 而在听完利瓦的话后,艾斯德斯倒是非常和气地没有拔剑砍人,只是嘴角勾勒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浅淡笑意,看着利瓦回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利瓦,或许局势确实有可能像你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不过……” 她慢慢回过头,目光远眺,声音里带着一如往昔的平静和磁性,还夹杂着些许不容反驳的坚决。 “……即便如此,在彻底杀光西方异民族之前,我仍然是不会考虑退兵的。”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恶意蠢动 听艾斯德斯说得这般坚决,利瓦怔了半响,嘴巴张开又闭上,将原先准备好的进一步规劝和分析的说辞全部咽回肚子里,只是低着头,神色恭敬地说:“如果这是艾斯德斯大人的决定,那属下自当奉命行事。” 虽然脸上一片恭敬之色,但利瓦其实并没有搞清楚艾斯德斯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要是帝国被革命军覆灭了,对艾斯德斯来说是绝无半点益处可言的,以前大臣当权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和哈维尔确定关系后更是这样……总不可能是真的沉迷战斗而不能自己吧? 不过心里虽然不理解,但利瓦却将这份情绪很好地掩饰了起来,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其实帝国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真要说起来利瓦是不在意的,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和帝国划清了界限,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在为帝国做事,还不如说是艾斯德斯的仆从。 他之所以建议退兵,也是从艾斯德斯的利益为出发点,慎重考虑后做出的选择。 作为一个合格的仆从,利瓦认为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主人,若是整个战事出现不可逆变故后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但这充其量也只是提醒而已,既然艾斯德斯决意已定,那他也就不好再强调自己的想法,执行主人的命令也就足够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利瓦心中尚有疑虑,艾斯德斯背对着他,目光依然望向远方,嘴上却是一声轻笑:“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个决定很儿戏?” “属下不敢这么想。” 这明显是敷衍之词,但艾斯德斯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也罢,让你知道原因倒也无妨……” 利瓦闻言脸色一正,神色认真起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只听艾斯德斯语气平缓地说:“其实在一开始率军杀入无尽沙漠的时候,我并没有抱着全歼敌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要做成这件事耗时太久,而革命军的军队已然接近汜水关,帝国明显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所以我那时的想法就是速战速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给西方异民族以最大的重创,将他们打疼,疼到不得不蜷缩回他们的沙漠中舔舐伤口,只有确保了帝国西部短期内的平静,我才能放心地折返回帝都……” 利瓦听到这里明显一愣,倒是没想到艾斯德斯最初的战略方针跟他先前提出的方案差不多,也是打着退兵的主意,只是不知道后来不知为何,艾斯德斯又有了其它的想法,利瓦想不透,于是也就默不作声继续听了下去。 “后面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军接连胜利,消耗敌方有生力量的目的勉强算是达成了,按理来说我应该接受你的提议,就此拔军撤退,回到帝都救援,不过……” 艾斯德斯的声音顿了一下,眼中如平静湖面般的神采终于在这一瞬间泛起了波澜。 “大约一周前,我收到了一份来自东部战线的情报,是从哈维尔那边传来的,就是这份情报让我改变了原先的计划。” “一周前的……情报?” 利瓦皱了皱眉,稍微回想了一下,就在脑海中找到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一周前确实有过这么一件事,据说那是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急报,后来还是由利瓦亲自将情报交到了艾斯德斯的手里。 虽然利瓦并没有观阅情报中的具体内容,不过艾斯德斯在看完情报后所表现出的凝重和杀意,却使得他将这个小插曲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整件事情的转折点居然是因为那一份情报,利瓦对于上面的内容不由得愈发好奇起来。 不过关于这一点,艾斯德斯很快就做出了解答:“那份情报的内容是……” 少少的几页纸张,却将最近东部战线所发生的一切大事都整个概述了一遍:与安宁道叛军的交战状况,东北总督戴纳帝·维康尼亚的野心,哈维尔与娜杰塔的计划,安宁道教主其实就是革命军领袖的惊人真相……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则是,哈维尔与革命军中一个名为莱恩哈特的男人激战后两败俱伤,至今昏迷不醒的事情。 “连那个哈维尔都……居然会有这种事……” 令人惊讶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但要说其中最令利瓦感到震撼的,无疑还是哈维尔重伤昏迷的事情,连他的主人艾斯德斯都能击败的真正意义上的帝国最强者,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逼到这种程度,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革命军,这个在数年前还被帝国所轻视的蜗居一角的小势力,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壮大到了这种地步,当真是令人胆寒。 “现在帝国东部那边的情况很不妙。”艾斯德斯缓缓转过身,神色平静地看着利瓦,“和安宁道的战争本来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但如今哈维尔重伤昏迷,阿罗文则驻守在虎口关,率部对抗着不知什么原因又被重新整合起来的戴纳帝残部。” “这两个在西南军团中拥有超然地位的人,此时都无法对讨伐军主力进行临阵指挥,而威尔的资历不足以服众,其它将领也都没有统领大局的资格,刚刚归降的娜杰塔对西南军团来说更是一个难以信任的外人……群龙无首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啊。” “为了让局面不至于进一步崩坏,西南军团的一众将领经过数次商议后,暂且达成了按兵不动的共识,对于安宁道的下一轮攻势,则需要等到哈维尔醒来后才能再做决定。” 听着艾斯德斯的叙述,利瓦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眉头深锁,心里的某些念头却是更加想不通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既然东部战线的情况如此糟糕,那艾斯德斯大人为何还要反对撤军回援帝都的计划呢?在哈维尔将军无法出兵的现在,能够支援帝都的军队不就只剩下我们了吗?” “没错,确实只剩下我们了。”艾斯德斯忽然笑了起来,“而这,也正是我坚持不退兵的理由。” “……艾斯德斯大人?” 利瓦听得有些迷糊,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像是触电般想到了什么,脸色数次变换:“难道说,您是打算……” 艾斯德斯脸上笑意不变,微微扬起的秀眉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心情很愉快。 “利瓦,你总是能明白我在想些什么……没错,在得到哈维尔重伤昏迷的消息后,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希望革命军那边的家伙能够争点气……一个月,我会用这段时间将藏身于沙漠中的那群蛮子斩尽杀绝,而在这之后才是与革命军的正式决战。” 利瓦已经完全理解艾斯德斯想要干什么了,这个疯狂的女人是打算伪装成被困战争泥潭的模样,延迟救援帝都的时间——这是企图让帝都陷落在革命军的手里啊! 意识到了这一点,利瓦的脸上顿时写满了骇然,不过他的心性终究远超常人,不一会儿就将心情平复下来,表情也重新收敛,变得平静漠然,但眉宇间仍有着几分化不开的难解之色。 “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艾斯德斯大人……就算您费尽心思完成了这些事,但在属下看来,最后也只是凭白便宜了革命军而已,您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好处?以前确实是没有的,但现在却有了。”艾斯德斯笑得如同恶魔一般,“我知道哈维尔心中的想法,他要平复四方战乱,然后终其一生守护帝国,这对他来说就是使命一样的东西……但我却不喜欢,我不喜欢他压抑本性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帮哈维尔卸去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和枷锁。” “利瓦,你觉得……如果身处帝都的那个小皇帝死了,帝国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利瓦闻言神色僵了片刻,随即一股森冷的寒意转瞬间从他的心头升腾而起,流窜到四肢百骸,使得他的手足尽皆冰凉。 没有办法用任何言语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强烈的窒息感包裹住了他,难以形容的恐怖。 原本以为,艾斯德斯受哈维尔的影响已经安分了许多,但很明显这只是利瓦单方面的误解,像艾斯德斯这样的女人,又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应该说从五年前监狱初见的那个时候起,她都从没有过任何变化,就如同美好与混沌的集结体,吸引人视线的同时,也让人感到发至内心的畏惧。 没有听到回应,但艾斯德斯却也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她素白的纤指轻点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平时被哈维尔那个家伙盯得太紧了,就算我有心做点什么,事情肯定也会在中途就陷入夭折,不可能顺利的……” “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哈维尔重伤成了那个样子,恐怕这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主导局面了,如今形势第一次脱离了他的掌控,这对我来说则是少有的绝好机会,我必须尽可能将帝国这趟水搅得更浑才行啊……” 烈日高悬天际,阳光毒辣刺眼,热风吹拂犹如火烧,漫天黄沙中,有恶魔喃喃低语着,仿佛深渊之门正在悄然洞开。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再现 五月到来的时候,帝国各地的气温都慢慢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烈阳的照耀下,万物生机盎然,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蔓延帝国各地的战争仍然没有半点停息的势头,反而愈演愈烈。 如今帝国三方乱起,被委以重任的哈维尔、艾斯德斯这两位帝国名将,分别率领麾下的军团东征西讨,迎战祸乱一方的安宁道和西方异民族。 原本是一切顺利的大好形势,但没过多久,他们都因为各自的缘由而使得战局陷入僵持之中,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从战争的泥潭中脱身出来。 与此同时,革命军整整三十万军队从东南边境一路平推过来,终于来到了帝都最后的屏障——汜水关,与之对阵的则是帝国中号称最精锐的近卫兵团,由“帝国之柱”布德·埃利奥特亲自临阵指挥,这场面不可谓不浩大。 革命军的部队在汜水关周边地区扎营的第二天,惨烈的攻城战便正式打响了。 面对革命军势如狂龙的猛攻,布德的压力不小,但他不愧是久经战阵之人,十分沉稳地执行着原定计划,固守城池的同时,也早就清空了周边城镇的物资,使得革命军难以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自行补给。 与此同时,远在西南军区的少将安德烈也收到了布德的命令,率领还留守于军区的三万多士兵不断从革命军的后方袭扰,不仅回避正面作战,还不时派出小支游击部队去截断革命军的粮食供应,令后者烦不胜烦。 由哈维尔和布德联手布置的计划到目前为止都进行得很顺利,若是能让革命军一直处于像这样腹背受敌,并且军粮持续供应不上的状态,甚至不用艾斯德斯和哈维尔领军回援,革命军就会先行崩溃了。 所以,即便得到消息说东西方战线突发了很多状况,援军到来的时间大概还要往后延迟一些,布德仍能沉得住气,他认为帝都这边的形势还算稳定,就算需要支撑更久的时间,他也自信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数遍整个帝国,布德的战略眼光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说没问题,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逻辑和考量——局面尚在掌控之中,这就是他所得出的结论。 然而,此时正与近卫军团热火朝天开战的革命军中,却有一人具备着毫不逊色布德半分的睿智和战略眼光,在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后,便非常尖锐地找到了敌人布局中最为薄弱的环节,并且迅速采取行动。 无论是刀剑的碰撞,还是谋略的交锋,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要下结论都还为时过早。 - 距离汜水关的战争非常遥远的西南千军城中,今夜的太守府依旧灯火通明,府内到处都是负责巡视的护卫和私兵,防御部署比之战争打响前高出了数个级别,恐怕连一只老鼠都无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溜进去。 防卫森严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帝国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而身为贵族,则大都是很惜命的,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暴民和乱兵,这样的做法委实无可厚非。 不过此处是西南地区,这个地界在整个帝国范围内都是治安极好的,其实并不用担心这些问题,而太守府的防卫也确实不是因为这个而设置的,而是出于别的理由。 太守府的书房内,一袭白色锦衣的青年贵族正借着灯光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纸页被翻动的沙沙声,他的神色认真而专注,不时还动笔写些什么,时间便在这样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伊诺克·格雷戈里,千军城太守,正是哈维尔离开西南军区前委托重任的两人之一。 在这一次帝都与革命军的战争中,作为和安德烈一样的参与之人,他的职责是在暗处负责后勤支援,并向前线作战的安德烈提供军机情报,虽然不属于万众瞩目的那一类,但在整个计划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哈维尔曾在革命军内部安插了许多密探,尽管在一次内部的大清洗中被拔出了一部分,但仍旧剩下不少身居重要职位的可用之人。 这些人将革命军中的一些机要情报通过某种渠道传递出来,再由对“暗影部队”拥有一定指挥权的伊诺克进行归纳整理,然后筛选出其中对当前战况有作用的信息交给安德烈,使其在情报信息方面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几乎可以这样说,安德烈之所以能如此嚣张地在革命军背后蹦跶,又是侵袭骚扰又是抢夺补给,而革命军却偏偏找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伊诺克在整个过程中的运筹帷幄是至关重要的。 长夜渐深,书房内依旧是落针可闻的安静,窗外护卫巡逻的脚步声依稀可闻,伊诺克将手中最后一份情报处理完毕后,随手搁置在旁,然后低头陷入沉思,又拿起笔不停在一张新铺开的宣纸上写写画画,两道眉毛时而紧皱,时而又舒展,像是在做着什么推演。 良久之后,终于得出确切结论的伊诺克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拿起书桌旁一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 他的动作随意,却又不失优雅,很明显是在长期贵族教育下所形成的深刻烙印,而事实上伊诺克在贵族的圈子里也确实是一个风云人物,就连哈维尔也曾经说过:这家伙简直就是“贵族”这个代称的模范人物,我可学不来他。 “如此一来,下一步的计划就可以敲定了。” 伊诺克放下茶杯,又拿起书桌上写满文字的宣纸从头看了一遍,最后点点头,眼里微微露出一丝冷意。 “革命军……哼,以革命的名义自居,但做的事情却跟匪寇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群犯上作乱的反贼罢了……待到我的计划完成,就将你们这些渣滓全部送入地狱!” 伊诺克是文士,精通内政之外,更为擅长的则是谋略和智计,这些日子以来安德烈的所有行动,都有他在幕后运作的影子,而这一次,为了击溃革命军,他又拟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没错,是击溃,而不是拖延时间等候援军到来。 伊诺克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贵族的虚名并没有让他感到满足,他想要追求更多的东西……比如载入史册,比如名垂千古,还比如坐上大臣之位。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伊诺克做出了很多努力,其中就包括和哈维尔这个前途无量的将星交好,将自己和他绑在同一辆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无疑是一场赌博,而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但这些还不够,伊诺克还需要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能力,眼下这场战争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是他能在哈维尔和艾斯德斯这二将回援帝都之前,先一步用自己的谋略将革命军的部队击溃,如此的功绩,毫无疑问能让他在帝国中声名大震,甚至有可能成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臣——只要他能做到的话。 这当然不是异想天开,伊诺克是个务实之人,所提出的每一个计划,自然也在相当程度上具有可行性。 他打算以安德烈对革命军后方的侵袭骚扰为假象,分出一支部队从一条横跨黑风山脉的密道通过,在革命军总部目前兵力空虚的现在,一口气端了他们的老巢。 即便是革命军的反贼,他们也都是有家人存在的,只要能够控制住这些人,然后再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让那些正在全力攻打汜水关的士兵,甚至将军都听到这个消息。 到那时,敌方军队则有极大的可能性会爆发哗变,就算革命军的高层能用雷霆手段勉强控制住局势,军心已散的部队,还能什么用呢? 到那时,革命军将会不攻自破! 当然,这个计划说来简单,真正运行起来肯定是会出现很多问题的,而这一切都需要伊诺克强大的运筹能力先行做好一系列的准备和布置,前期工作若是完成得顺利,等到计划正式执行的时候,则必定是势如破竹。 脑子里还在细细构思着自己的计划,揣摩着个中关键环节,思绪飞扬间,伊诺克又想到明天写信时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让安德烈答应偏离原定的计划流程,陪他冒险干这一票,以那家伙的死脑筋,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伊诺克放下手中的宣纸,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些许违和的地方,原本随意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稍微端正了一些。 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伊诺克眯了眯眼睛,又侧耳仔细倾听了一阵,还是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就连护卫巡逻时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安静。 有问题! 伊诺克眉头一皱,正要起身去外面看看究竟,然而下一刻,只听哐啷一声,却见书房的门从外面被粗暴地推开了,随后刺鼻的血腥味悄然飘入房内,令他整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书房的门口处,一个褐发少年迈着染血的步子慢慢走了进来,他面容清秀,身披风衣,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的钝刀,像是才杀过人。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他那一双仿佛龙兽般的十字血瞳,其中的煞气即便是杀人无算的刽子手看到也会不由得胆颤心惊。 伊诺克并不认识这个少年,但如果哈维尔在这里,必然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塔兹米!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复仇者 深夜,千军城太守府,一场血腥的盛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了尾声,森然的寒意充斥着伊诺克所在的这间书房。 在最初几秒的惊愕过后,定力惊人的伊诺克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视着眼前这名出现得极为诡异的棕发少年,终于出声发问:“你是谁?” 塔兹米显然并没有报上自己姓名的打算,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来结果你性命的人。” 伊诺克看着被他握在手上的那把钝刀,染血的刀锋正不断向下淌着鲜血,滴答滴答落在书房的木质地板上,就像是生命倒计时的钟摆一下又一下地敲响回荡。 心里隐然意识到了什么,伊诺克喉咙发干,喉结向上动了动,艰难地说:“外面的护卫……佣人……还有我的家人……他们……” “都死了。”塔兹米冷漠地回应,“这座宅院内的所有人……包括隔壁卧室里的那个贵族女人和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全都已经死在了我的刀下……你是最后一个。” 被伊诺克安排在太守府里负责守备工作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经历过战阵厮杀,总人数有一百二十三,塔兹米能够在悄无声息间杀光这些人,足以证明他的可怕。 但此时的伊诺克却根本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问题,只见他怒视着塔兹米,双眼在这片刻之间已是布满了血丝,脸上一贯恬淡自如的微笑也已然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头被激怒,乃至被逼到绝路的亡命徒。 “看来革命军高层中已经有能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派遣杀手来杀我啊……是那个叫尤利西斯的男人吗?哼,这一回是我输了,我认栽。” “不过……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你们革命军想要杀我,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外面的护卫们职责所在,会死在你的手里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啊,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那些在太守府里工作的佣人,他们都是局外者,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面对伊诺克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塔兹米死水般寂冷的眼神终于动了动,最后竟是笑了起来:“无辜?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哪有什么无辜啊……”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狰狞和怨毒,随即恶狠狠地低吼出声:“凡是跟哈维尔有干系的人都该死!只要是他所在乎的东西,我都要全部摧毁干净!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个疯子……” 伊诺克怒骂一声,突然往一旁踏出几步,飞快拔出了斜挂在墙壁上的一柄长剑,然后娴熟地端起架势,虽然他是个文人,但在武艺上却也有着不俗的造诣,此时知道事不能善,当即便有了拼命的打算。 但他手上那两下子在塔兹米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连发动恶鬼缠身的必要都没有,几个照面过后,伊诺克手中的长剑就被塔兹米一刀挑飞出去,刺入了旁边的墙壁中,剑柄疯狂地左右摇动。 “嘭!” 塔兹米猛然一脚踢出,将伊诺克踢得撞翻了后方的书架,书册遍地倾倒的同时,他的身体也重重抵在了一面墙壁上,口鼻溢出鲜血。 然而下一瞬,森冷的刀光由远及近袭来,伊诺克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塔兹米一刀狠狠扎入了胸膛,甚至连同背后的墙壁也一起洞穿钉死,整个战斗过程甚至不超过半分钟。 “噗啊!” 心脏被搅碎,伊诺克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将塔兹米的小半张脸都染成了鲜红刺目的颜色,他胸口被贯穿的地方血如泉涌,身上的白色衣物也瞬间浸透成了血色,并蔓延至更广的范围。 “这是对哈维尔的复仇,要恨的话,就恨你自己站错了位置吧!” 冷冽的话语像是诅咒,塔兹米双目充血,用力拔出了钝刀,同时后退一步避过从面前喷薄而出的血浆,手中钝刀挥落,在脚下的地板上泼洒出一道猩红的痕迹。 伊诺克顺着墙壁滑坐于地,墙壁上留下血污,就像是艺术家浑然不走心的涂鸦一般,令整个房间看上去如同一副诡谲魔性的画卷,醒目张扬,直接映入人们内心的黑暗面。 旋即,伊诺克的气息迅速萎靡下去,只能在背后墙体的支撑下勉强抬起头颅,他略有些涣散的瞳孔注视着不远处的塔兹米,随后竟是扯出一个充斥嘲讽的笑容。 “看来我只能走到这里了……真是遗憾呐……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或许只能等待来生了……咳咳……” 他咳出几口血,气息愈发萎靡不振,声音也变得细微起来,就像是大风中随时会断掉的一根风筝线。 “不过小鬼……你不要得意……无论是你……还是你背后的革命军……迟早都会被哈维尔将军……亲手毁灭……我……我在地狱……等你……” 最后几个字仿佛随风散去一般,伊诺克的生命也于此刻走到了尽头。 塔兹米原本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死亡,却在陡然听到某个名字后陷入暴怒,手中钝刀再度扬起,一下接一下地狠狠劈向伊诺克的尸身,猩红的液体犹如泼墨作画般四下飞溅。 夜色下,已然空无一人的太守府中,久久回荡起宛如野兽发出的凄厉嘶吼声,像是哭诉,像是哀嚎,又像是声嘶力竭的怒吼。 - 同一个夜晚,在距离千军城八十公里外的某个大型营地中,被点燃的篝火台给这片漆黑的夜带来了点点光亮,巡逻队有条不紊地放哨执勤,幡杆上隐约可以看见帝国的剑盾旗帜在风声飘扬。 这里是安德烈所率领的西南军团驻扎地,就是因为有这支军队扎根在革命军的后方,才使得革命军首尾不能兼顾,陷入了腹背受敌、手忙脚乱的尴尬境地。 此刻刚好凌晨两点,正是大多数人进入深沉梦乡的时候,除了轮值士兵执勤时发出的些许脚步声,或许再加上远处山林间若有若无的夜莺啼叫,便再无其它声响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正有一道漆黑的影子飘然而至,他仿如幽灵般避过十几波巡逻队,穿行在大大小小的营帐中,冷彻的目光四下巡视,最终停留在了某个地方。 确认目标之后,他的身影当即停顿下来,然后右手悄然无声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下一刻,只听刷的一声,剑锋出鞘,凛冽的寒光和冲天而起的火焰几乎是同一时间绽放。 “轰!” 惊天动地的声响宛如上百斤炸药被捆绑在一起后,引火点燃所发出的轰然爆炸,炽热的高温瞬间驱散了五月夜晚轻微的凉意和此刻军队驻扎地的安宁。 哄闹和慌乱的声音四处响起,士兵们像是焦躁的蚂蚁一样从各自的营帐中急匆匆窜出,就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大水灌进了他们的蚂蚁窝,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样难以理解和形容的突变中,哪怕是训练有素的西南军团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回属于他们的秩序,军队……炸营了! 混乱之中,很多士兵都下意识望向了主将安德烈所休息的营帐方向,想要将眼下的混乱局面平息下来,只有此时负责统领全军的安德烈少将才可以做到。 然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四面直冲天际、熊熊燃烧的巨大火墙,将以安德烈营帐为中心的数百米范围全部笼罩在内,远远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火光闪耀的大型立方体,只有通过火墙相接处若隐若现的缝隙才能大概看到里面的情景。 火墙之中,莱恩哈特手持大剑平静地踱步而行,一路上仿佛极为随意地挥舞着剑锋,所有意图阻拦他的士兵都被他随手杀了,在滔天火光的照耀下,他苍金额发下的眼眸亮起了紫色的光芒,就像是乱坟岗中徘徊的幽灵鬼火。 没过多久,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名身披战甲、一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正是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后,急匆匆起身赶来的安德烈少将,此时他身后还跟着近百名贴身保护他的亲卫队,无一不是军中精锐。 战斗……不,一场屠杀,马上就要开始了。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决战将至 长夜之下,被火光所包围的营地中央,莱恩哈特与安德烈终于相遇。 在目光对望的那一刹那,杀意便已然凝结成寒冰,甚至连交流的必要都没有,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应该干什么。 喊杀声顿时响起,在安德烈的带头冲锋下,己方近百人就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轰然和伫立在他们前方的莱恩哈特冲撞在了一起,大火之中当即回荡起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之声,一时间刀光剑影无数,血肉横飞之景犹如泼墨作画。 火墙之外,军队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有不少素质优秀的头领率先找回了冷静,并试图引导周围的战友也冷静下来。 如此过了一阵,便有不少士兵三五成群地聚拢在一起,迅速往安德烈营帐的方向奔去,打算前去营救可能遭到袭击的主将,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办法突破那四道高高升起的火焰隔离带。 那四面火墙高约百米,宽约五米,此时合围在一处,便几乎完全将那片中间区域封闭了起来,火墙相接的地方倒也不是没有缝隙,但那随着火光摇曳而时大时小的缺口却显然无法以人的躯体安然通过。 安德烈性情豪爽,私下里和底层的士兵们打成一片,因此也很受爱戴,当许多人透过缝隙看到安德烈和他的亲卫队在那个可怕杀手的剑下苦苦支撑的一幕时,都不由得心生焦虑。 个别急性子的人甚至直接找了桶水往自己的身体泼下,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朝火墙的缝隙冲去,想要以这种方法突破进去帮助安德烈御敌。 但这些火焰都是莱恩哈特通过帝具之力催生出来的,又岂是寻常之物? 它们不仅没有怕水这样的弱点,甚至还很难熄灭,只要不小心沾上一点,就会以非常快的速度扩散至全身,那几名士兵刚才下意识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果不其然,就在这几人冲进去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就像是涂满了食油一样被轻松点燃,然后火势迅速蔓延,还没等他们从火焰中冲出,便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葬身火海。 眼睁睁看着战友被活活烧死,这一幕委实是过于骇人和惊悚,火墙外面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犹豫和迟疑了起来。 毕竟人都是惜命的,有一定的成功率还好说,但若是明知必死,而且还毫无意义,想来也没有人会愿意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明明仅相隔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却因为火墙的阻隔,仿佛凭空划出了一道天堑,安德烈他们就如同被困死在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岛上,得不到任何救援,更要命的是这岛上还栖息着一头能够轻易夺人性命的危险猛兽,状况岌岌可危。 正如外面那些士兵所看到的那样,安德烈如今的处境很是不妙,尽管他是率领着近百人在围杀眼前这看似势单力薄的一个敌人,但无论是身在局中还是旁观局外,都能够清楚地看出来,沦为猎物的是他们这人多的一方。 莱恩哈特手中的大剑猛然挥斩,风声激荡间,宛如行云流水般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将欺近他身前的三名亲卫全部斩喉杀死,在月与风与火的交相辉映下,这血腥的杀人手段竟是让人产生了一种艺术般美丽的错觉。 “喝啊啊啊啊啊——” 宛如狂风怒号般激烈的战吼声中,人高马大的安德烈就像是一辆疾驰的战车从旁杀至,手中乌金战刀灌注全身力道,凶猛地向莱恩哈特的脑袋劈了过去。 而莱恩哈特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随手一剑反震回去,就将安德烈连人带刀斩飞出大段的距离。 虽然力量绝非莱恩哈特的长项,但他却能通过神乎其技的技巧来弥补这一点,连哈维尔的怪力都无法在战斗中奈何得了他,更别说是安德烈这相差甚远的水准。 安德烈被击退的瞬间,更多的亲卫三五人结成阵势向他围杀过来,然后又是更多的死亡。 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莱恩哈特想要对付这些人,甚至连帝具的能力都不需要发动,只是简简单单的剑术施展,就足以碾压眼下的局面了。 距离上次安宁道一战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月了,他将哈维尔重创到了险死还生的地步,但其实他自己也受了颇为严重的伤,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躺在医疗所继续调养才对。 本该如此,但和哈维尔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这边有作弊器。 尤利西斯是天生具备多种能力的混血儿,除了念力、空间能力、预知能力之外,还有包括治愈能力在内的其它几种,当初尤利西斯发展安宁道的时候,就曾多次使用这种手段来蛊惑那些无知的民众。 当然,他这能力并没有达到萨威明那种堪称变态的程度,或许小伤还可以造成立竿见影的效果,但若是伤得严重,则需要几日乃至十几日的连续疗程才能康复,虽然在战斗中排不上什么用场,却也是极为实用的能力了。 多亏了它,莱恩哈特和塔兹米才能在半个月内就将身体大致恢复,这才有了现在重新踏入战场的机会。 当天上的明月再度西斜,四方的火墙内又多出几具燃烧殆尽的尸骸之时,战斗已然步入尾声。 滔天火光的照耀下,安德烈身后近百人的亲卫队已经被杀得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了,就算是安德烈自身也早已是伤痕累累,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很是凄惨的样子。 只有他紧握战刀的右手还是如苍松般没有丝毫颤抖,表明着他此刻内心的坚毅和决绝。 看着眼前这位身受重伤却还犹自坚持的战士,即便是身为敌人的莱恩哈特,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倾佩之色。 “安德烈是吧?你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是领军才能还是个人实力都堪称上上之选,难怪你能坐稳西南军团的第三把交椅,当之无愧啊……”他轻声感叹着,“虽然革命军中也称得上人才济济,但真正能够与你比肩的将领却是少之又少的。” 闻言,安德烈扯了扯嘴角,难说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哼,真是胜利者一样的发言啊,叫人不快……不过我就把这些话当成是赞美收下了。” 莱恩哈特摇了摇头,目光认真地看着他:“虽然是溢美之词,但这确是我发至内心的想法,如果不是你已经棘手到了能左右当前战局的地步,尤利西斯也不会被逼得特意出动我来杀你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另外再特别告诉你一件事吧……关于这一次的任务,尤利西斯一共出动了两个人,除了此时站在这里的我之外,还有一人被派往了千军城……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安德烈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然后无比悲愤地发出一声大吼,那声音就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哀嚎,或者说是只是一种纯粹的宣泄。 旋即,他的身形暴起,整个人豁然提刀杀向了莱恩哈特,他身后仅剩的十几名亲卫也一言不发地悉数跟上,结成阵势掩护着安德烈的进攻。 大概是被逼到了绝境的缘故,这一刻他们所有人身上都充斥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凛然气势,令人见之心悸。 不过,这终究只是无用的挣扎罢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这样的挣扎就如同蚂蚁在食蚁兽面前奋勇搏杀般可怜可笑。 莱恩哈特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区区十几人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向他袭来,眼神静穆。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些人可笑,无论是敌是友,对于敢于豁出性命战斗的勇士,他心里都是充满敬意的,虽然这份敬意并不能对眼前的局面带来任何转变。 颇具分量的怪异大剑被他抬手间平举于胸前,莱恩哈特双眼微眯,眼中闪烁的锋芒比刀剑更利,就在他身体有所动作的刹那,一股强横到极致的气势瞬间倾碾而出,将迎面而来的安德烈等人吞噬殆尽。 月夜下,寥寥星辰,火海染红半边天。 怒吼声,兵刃碰撞,血肉飙溅无数。 现在……是杀人的时间! - 五月十二日的夜晚,千军城太守伊诺克·格雷戈里以及西南军区少将安德烈相继被人暗杀,帝都为之震动。 之后的几天,革命军突然放弃攻城,一个回马枪猛然杀向后方的西南军团,在没有主将指挥和情报支援的不利状况下,西南军团很快就被杀得溃不成军,整整三万的军队死伤过半,剩下的不是被俘就是逃走,僵持的局势从这个时候开始全线崩盘。 时间再往后推移,五月十八日,消除了西南军团这个后顾之忧后,革命军终于集中起全部力量,开始强攻汜水关。 布德率领近卫军团全力抵挡他们的疯狂进攻,然而即便是凭借着关隘之险,面对革命军多年准备下一口气爆发出来的军事力量,布德仍然是回天乏术,仅仅坚守了十多天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五月三十日,汜水关城破,布德带着兵败的近卫军团残部退回帝都,而革命军则趁势挺进,迈入了他们渴望已久的决战之地,兵锋直指帝国的心脏——帝都。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对阵 六月三日,革命军麾下历经数战后仍保有战斗力的二十八万生力大军,向帝国的都城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总攻,布德率领已不足八万的近卫军团拒城而守,全力与之对抗。 因为兵力上压倒性的不足,大臣乔利甚至还因此发动了城内的所有可战之士,让他们协助守卫城墙,而响应这份号召的除了帝都警备队、高门大户的私兵护卫之外,其余则大多是自告奋勇的普通民众,甚至还有一些贵族子弟也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虽然战力上良莠不齐,但至少在数量上,帝都的防守力量已经能够跟得上革命军疯狂攻城所带来的庞大消耗了。 之后的几天,每当刀锋四起之时,城墙上都会传来疯狂的喊杀声,回荡在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日都会有无数的人命丧黄泉,他们之中并不全是军人,还有平日里庸庸碌碌的平民以及游手好闲的贵族,在这一刻,他们为了同一个信念而战。 但即便是做到这种程度,却仍然无法阻止形势的进一步恶化,革命军明显势大,双方力量并不均衡,若是帝国方面没有能够一举翻盘的杀手锏,就算帝都的城墙再高大再坚实,城墙上的人们再如何英勇奋战,结局也唯有沦陷一途。 六月八日,北城门遭到奇袭险些失守,幸亏布德及时感到,当即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杀了敌方领头的两名帝具使,随后附近的守卫军又趁机驱除了已经登上城墙的敌军士兵,这才使得眼下的危机得以有惊无险地度过。 虽然挫败了革命军的奇袭,但布德的神情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只有统领全局的他才清楚,现在的帝都到底处于一个何等危险的状况。 革命军的兵力本就占优,现在又开始以帝具使作为尖刀不断发动奇袭,想要强行破开眼下陷入僵持的局面,这预示着接下来的战况只会愈发艰难。 本来论起帝具使的数量,帝国一方是有着绝对优势的,帝具库中本就有不少的储量,再加上哈维尔主持帝国治安期间也从各个渠道回收了一些遗落在外的帝具,革命军手中那点资本较之而言是完全不够看的。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优势,在汜水关与革命军对决的时候,布德就曾出动了数个由帝具使编制而成的小队,下令让他们脱离汜水关本阵,对革命军采取游击侵扰的战术,目的是以战力差对革命军三十万兵马造成大量的有效伤害,以此来挽回近卫军团兵力不足的劣势。 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布德原本抱有了相当大的期待,认为必定能取得显赫的战果。 千年前始皇帝大肆扩张帝国版图的时候,就曾多次使用这种战术,由数个帝具使联合在一起所爆发出的力量是极为可怕的,放在战场上那就是一台超强力的杀戮机器,即便真的运气不好遇到了难以战胜的敌人,想要全身而退基本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行动的最终结果却在布德脸上狠狠扇了两个血淋淋的巴掌,冷冰冰的现实几乎要让他窒息昏厥过去——所派遣出的合计十几人的帝具使部队居然在开战后不久就被斩杀大半,仅有三名实力最强者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逃回汜水关,但也是身负重伤,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了再战之力。 这一次行动的失败直接导致了己方高端战力严重缺失,而革命军却因为缴获大量帝具的缘故,一大批新生帝具使在接下来的作战中陆续登场,革命军的势力不减反增,汜水关则在坚守十几天后最终城破。 即便布德个人实力再强,在三十万浩浩荡荡的军流面前也终究是不能力敌的,更别说革命军帝具使的数量还在短时间内多出了几倍,只能含恨败走,回到帝都准备最后的决战。 尤其令布德感到事态严重的,是逃回来的那三名帝具使所带回的一个消息——将他们数个帝具使小队全数打成残废的敌人只有区区一个,那人不知姓名,在帝国的资料上也从未有过记录,是一名身披黑色甲胄、能单手挥舞一柄沉重大剑的强悍战士。 而关于这名战士的实力,虽然只是根据这三人七零八落的描述,但布德却已经凭借几十年的经验拼凑出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轮廓——毫无疑问是帝国最强级别的战力! 以布德对自己这些部下的了解,他们的单体实力或许不能独当一面,但却胜在擅长军阵配合,再加上帝具之力的加持,遇上谁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除非……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其实力已经强到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之内。 想到这里,布德就不由得回忆起差不多一个月前从东部战线传回来的那份情报。 根据情报所说,哈维尔在一场大战后重伤昏迷,到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清醒过来,而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事的人,则是一个叫做莱恩哈特的名不见经传的战士,也不清楚和自己属下口中那个黑甲战士是不是同一人? 布德觉得可能性极大,但却不希望这是事实,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无疑就是最为糟糕的状况了。 现在帝国不仅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帝具使的数量也在一次失败的行动后被拉平,若是还加上那位疑是击败了哈维尔的可怕战士…… 无比庞大的压力像是磅礴的海底暗流一样汹涌而来,即便是以布德的自信自傲,面对这种情况也显得底气不是那么充足了。 至少,要是艾斯德斯能够赶回来的话,形势也不至于变得这么糟糕……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布德便有些压抑不住怒气般地冷哼一声。 明明已经在事前就做出了警告,但那个肆意妄为的女将军却又一次违背了帝都的命令,居然率领麾下的恶魔军团深入无尽沙漠讨伐异民族去了,虽然是她一贯以来斩尽杀绝的作风,但在如今这种敏感的时候还随着自己性子来,也着实是太不知轻重了! 如果这一次帝都的危机能够平安度过,布德认为有必要在陛下面前为此事狠狠参艾斯德斯一本,最好能撤了她将军的职位,就算是哈维尔前来说情,布德也绝不打算退让和姑息。 艾斯德斯这个令人头疼的性子,必须要好好打磨一番才行,如若不然,在日后很有可能还会闯出更大的祸事。 “报告!布德大将军!革命军的部队正在强攻南城门!其中有数名帝具使参战,前线的将士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突然有传讯兵前来报急,布德闻言神色一紧,当即便往南城门飞奔而去,龙行虎步间一身秘银重甲发出剧烈的摩擦声音,大红色的虎纹披风随风猎猎作响。 自从开战以来,他就像个火场救援人员一样东奔西走,难以有安歇下来的时间。 毕竟帝都实在是太大了,分别设有东西南北四道城门,能够用于防守的人马本就不多,现在还要因此而分兵四处,自然会在作战时显得极为吃紧,而他则负责到处救场。 当布德带着一队人终于赶到南城门的时候,这里的战事已经进行到了非常关键的阶段,革命军这一次的进攻尤其猛烈,在几名帝具使的带头冲杀下,已经有不少敌军士兵登上了城墙,帝国一方的帝具使和守卫军还在拼死抵抗,但战况却委实不太理想。 不过这样的局面在布德赶到的这一刻起就注定不会继续下去了,只见布德怒喝一声,暴起身形率先杀入到前方的混战之中,沿途所过之处,革命军的士兵皆被一拳秒杀,即使迎战的是敌方帝具使,在布德面前也根本支撑不了几招,不一会儿就被杀得丢盔卸甲,数死数伤。 就在布德以为这一次的袭击会如同往常那般被迅速镇压的时候,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布德闻声望去,竟是刚好看到我军一名帝具使被人一剑从中间劈成两半的一幕,血水混杂着破碎的内脏像是被打翻的油漆桶般泼洒一地,这无比血腥的场景令整个战场都不由得为之一静。 那以干脆利落手段斩杀了一名帝具使的凶徒此时浑身染血,正一脸平静地向布德的方向迈步走来,沿途胆敢阻拦者皆被他随手一剑杀了,如此凌厉的气势令人不由得望而却步。 布德冷冷打量着眼前这人:他有着一头醒目的苍金色碎发,面容冷漠英俊,一双眸眼锐利如刀,身上披着沾染血迹的黑色甲胄,手中则持有一柄造型怪异的大剑,仿佛就是为战士这个代名词而生的人物,他的存在便彰显着他的强大。 这样的形象很快便让布德联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被自己属下描绘得极为生猛可怕的黑甲战士,或者说是那个在安宁道重创了哈维尔的莱恩哈特。 到了此刻,这两个形象才终于毫无违和感地重合在了一起。 布德冷眼看着莱恩哈特,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赞叹:想必也只有这样的英杰,才能让那个所向无敌的哈维尔黯然折戟吧? 距离还在继续拉近,最终定格在了某一处,两个人相对而立,目光于空中交汇,神色各异,却迸溅出惊人的火花,莫名而诡异的气场使这二人仿佛从眼前的战场中独立出来一般,所有的外物在此时都成了没有意义的背景。 革命军与帝国的最强之人终于将要迎来再一次的碰撞,他们的胜负毫无疑问会对接下来整个战局的发展造成莫大的影响,说是成败在此一举也丝毫不过分。 ------------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雷与火 “……你就是莱恩哈特?” 并不十分确定对方的身份,布德声音低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堂堂的布德大将军也听说过我这无名之辈,真是荣幸之至。” 被布德点出真身,莱恩哈特冷峻的面容却毫无波动,只是声音平静地做出回应,神色间也没有多少因为实力强大而生出的倨傲,面对自己的敌人,他向来都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尊重。 如此处事的他,即便在敌人看来也是很难产生恶感的,但话虽如此,眼前这黑甲战士所带来的恐怖和威胁度却不会因此而减弱半分。 “无名之辈?”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布德轻轻摇头,面容肃然地说:“斩杀我了麾下近卫军团十数位帝具使,甚至还在安宁道将那个哈维尔·萨尔蒙多正面击败……如果这样的人还只是无名之辈的话,那么天下武人便再无人有资格自称强者了。” “今日一战过后,无论你愿或不愿,想必世人都将知晓你的勇武吧……唯一的区别在于,你那时的角色是身负荣耀的胜利者,还是下场凄惨的失败者。” 莱恩哈特缓缓抬起手中的大剑,剑锋遥指向布德,目光淡漠地说:“我只是一介擅长挥舞大剑的普通武人,并不热衷于所谓的虚名,却唯独对胜负怀有几分执着……我会全力以赴将你斩杀于此的,布德大将军。” 布德冷哼一声,解下背后的虎纹披风扔向一边,双臂所佩戴的黄金手甲隐约有电光闪灭,在空气中发出呲啦啦的声响。 开战至今,这是布德第一次下定决心要拿出全部实力,可见他对莱恩哈特的态度。 “多言无用!你们这些胆敢反叛帝国的逆贼啊……在‘雷神愤怒·亚得米勒’的制裁下化为尘埃吧!” 白热的战风陡然吹起,可怕的压迫感甚至使得周围的将士没有一个敢接近他们,原本还显得晴朗的天空在不知名力量的驱使下已然被阴云笼罩,明亮的天光顿时黯淡下来,破灭的雷光氤氲在漫天阴云中,如此黑云压城般的气势就宛如末日来临前的先兆。 “轰隆!” 天空骤然降下雷霆,直劈莱恩哈特的头顶,后者却像是早有所觉一般,一个爆步向布德猛冲而去,轰雷将他原本所站立的里面击得砖石崩裂,无数细碎的飞石像是子弹般射杀了附近好几个倒霉的士兵。 随着布德率先出手,两人之间的战斗也随之正式打响。 莱恩哈特奔跑间身形如影,速度快如疾风,挥舞着大剑杀向布德,但就在两者距离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布德已经交叉双臂向前递出,奔走的雷霆跳跃般集中于两只手甲的前端,然后疯狂压缩凝聚。 ——集束型镭射! 雷霆之力轰然爆发而出,像是从平地咆哮而起的青蓝色电龙般向莱恩哈特直袭而去,其声势震撼人心。 千钧一发之际,莱恩哈特身后突然喷出两道灼热的火舌,炎之双翼倏忽展开,整个人直接冲天而起,避过了布德全力发出的镭射炮。 下方,布德眉头深锁,目光紧盯着莱恩哈特,一刻也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雷霆环绕的黄金手甲对准天空,又是连续十几发小型镭射炮发射出去,然而莱恩哈特在空中飞舞的身形实在是太过灵活,这些镭射炮竟是没有一发取得实际的效果。 数息过后,等到布德一轮攻势扫荡完毕,天空上的莱恩哈特陡然身形一滞,紫色的眸子幽冷如鬼火,他双手持握手中的帝具噬岩者,赤红色的火焰顿时在剑身上暴涨,并随着莱恩哈特的一记挥斩向下方劈出一道声势浩大的火焰奔流,铺天盖地往布德所在的方向吞噬过去,过于广大的攻击范围甚至令得布德连闪避的空间都没有。 ——炎狱风暴! 布德见状微微挑眉,反应却丝毫不慢,双臂的黄金手甲豁然撞击在一起,爆发出铛的震荡之音。 霎时间,他浑身上下都冒出密密麻麻的青蓝色电弧,很快便在周身一米范围内撑起了一层由密集能量构成的雷霆屏障。 下一秒,火焰的奔流吞噬了他,就像是汹涌的巨浪淹没了礁石,连同附近稍微离得近一些的士兵都受到了波及,仅一瞬间就被大火夺去了生命,无数痛苦的惨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战场。 片刻后,火焰还未完全熄灭的焦黑城墙上,微微有些气喘的布德撤去了雷霆屏障,却发现无法再锁定莱恩哈特的身影,正惊疑不定间,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尾椎骨飞快流窜到四肢百骸,凛冽的杀机从背后乍现。 “喝啊啊啊啊——” 感受到了危机,布德大吼一声,身形陡然暴转,右臂之上雷霆缠绕奔走,将破坏力强化到了极致,握紧拳头便对着来袭的身影全力轰出,一时间风如虎吼。 对面,莱恩哈特奋力挥舞手中火焰熊熊燃烧的大剑,灼热的剑锋自上而下直劈过来,尖锐的风压宛如龙卷般呼啸肆虐,迎上了布德的钢拳。 “轰!” 仿佛沉睡的火山爆发,两股互不相容的力量激烈地碰撞在一起,顿时在这方寸之地演化出恐怖的震爆,掀起万丈狂岚。 然而仓促应对的布德又怎能敌得过莱恩哈特蓄势已久的一击,仅仅僵持了片刻,就被莱恩哈特一剑震飞了出去,向后退出二十余米的距离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的脸上涌起一阵阵不正常的红白之色,最后竟是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显然在这一次交锋中吃了不小的亏。 “虽然帝国中你们三个最强之人齐名而论,但较之不久前交过手的哈维尔……你确实已经老了啊,大将军。” 莱恩哈特发出一声宛如英雄迟暮般的叹息:“如果能让你再年轻十岁,这场胜负或许还会存在一些悬念,但现在……就这样结束吧!” 他架起手中的大剑,一步踏出间,脚下像是发生爆炸般迸发出火星,整个人以炮弹一样的速度再度向布德冲刺过去。 “咳咳……战斗才刚刚开始啊,你这个后生晚辈,现在就下结论不觉得为时过早吗?” 布德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面对向他冲来的莱恩哈特端起了架势,随着他心念一动,天空上蔓延不散的阴云似乎变得更加密集了一些,阴云间不断有雷霆闪现,像是在云海中翻腾不休的游龙。 布德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天地一般,以黄金手甲为源头,狂暴的雷霆刹那间流窜至他的全身,撕扯着空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这置身雷霆中央却安然无恙的姿态宛若雷神,神圣又威严。 “就让你见识一下吧,吾之帝具,雷神愤怒·亚得米勒的奥义……” 轰然一声,布德双臂手甲激烈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星。 “雷帝召来!” 一声令下,万雷齐发,整个天地都仿佛在这一刻化为雷狱,无穷无尽的毁灭力量在布德的操纵下皆向着那一人轰杀过去,惊天动地的气势似是要将这雷霆之下的万物都碾为齑粉。 漫天轰雷落下之时,莱恩哈特仍然笔直地朝布德突进,手中的噬岩者还燃烧着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他的目光沉寂如水,却又隐含炽热。 大剑破空挥斩,剑气肆意纵横,莱恩哈特一人一剑,不闪不避迎头直面那从天而降的万钧雷霆,仿佛要以他一人之力硬捍这天地之威,如此豪胆!如此气魄! 战斗,终于在此刻迎来真正的高潮! ------------ 第二百二十章 启动 宫殿的最深处,恢弘而肃穆的殿堂中,明亮的壁灯照亮了这一片广阔的空间。 这里是皇室祠堂,是亚希伯恩皇族历代先辈灵位供奉之所,同时也是最初帝具“护国神机·至高王座”的封存之地。 小皇帝鲁道夫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整个宫殿中最为神圣而庄严的场所。 陪同的人有乔利,这段时间负责保护乔利和小皇帝安全的斯比娅和兰,以及一百多名被布德特意留在宫殿的近卫军精锐。 “塞勒夫将军,”乔利转过头对身旁一位身披银甲,气势浑凝沉稳的英武青年轻声道,“劳烦你带人守卫在祠堂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是,乔利大臣。” 名为塞勒夫的青年少将抱拳应诺,紧绷的表情一丝不苟。 他是近卫军团诸多将领中最被布德看重的青年才俊,年不满三十却已身居少将高位,其才干自然是无需多言的,乃是最有希望接手近卫军团的实权派人物,这一次奉大将军之命在战争期间保护小皇帝的安全。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塞勒夫这般崇尚铁血的战士,心里更渴望在眼下这样的危急关头去战场杀敌立功,但他无疑是一名称职的军人,对于上级的命令从来不会有半分质疑,每一回都尽心尽力地去完成,这也是布德最为欣赏他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如今这兵临城下的非常时期,能被赋予保护小皇帝这样的重要任务,这本就说明了布德对于塞勒夫远超常人的信任,无论是能力上还是忠心上,都能够胜任这个任务。 不久,塞勒夫便带着麾下一百多名近卫兵退了出去,就像是无法突破的铜墙铁壁般护卫在祠堂外面,神色警惕非常,防备着可能会潜入宫殿行那不轨之事的宵小之徒。 等到塞勒夫等人离开后,乔利这才看向前方不远处显得有些紧张的小皇帝,柔和着声音缓缓道:“陛下,请您登上祠堂中央的那座高台,您手中的权杖便是解除至高帝具封印的钥匙。” 小皇帝紧了紧手指,小心地咽了一口唾沫,勉强维持住脸上的镇静,随即坚定道:“朕明白了。” 说罢,小皇帝抬脚向前方的高台一步步走去,步子并不快,甚至每一步都有些沉重,但年少的皇帝依然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没有丝毫驻足。 前线的战士们还在浴血厮杀,身为帝国皇帝的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启动从千年前便封存至今的皇族圣物,以绝对的力量溃灭胆敢忤逆帝国威严的革命军,为这场战争画上休止符。 启动至高帝具有两个必要的条件,一个是以象征皇帝权威的权杖解除封印,一个是以亚希伯恩的皇族之血得到至高帝具的认同,二者缺一不可。 也即是说,护国神机·至高王座,这是只有当朝皇帝才有资格使用的帝具,始皇帝将它封印在宫殿的最深处,本意是在未来帝国濒临覆灭的时刻,当朝皇帝还能拥有最后一根用于翻盘的救命稻草。 而现在,便是那个必要的时刻了。 小皇帝终于走上了高台,在深深长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他双手高举手中的权杖,然后便将权杖尾端用力插入地板的凹槽之中。 “伟大的始皇帝,以及历代先皇啊,将你们的力量借予朕吧,朕要守护……朕的帝国!” 伴随着小皇帝高声的宣言,高台之上突然亮起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就像是西方宗教传闻中圣天使降临的传世画面一般,无比的高贵和神圣,令得凡俗之人不敢直视,唯恐亵渎。 “咔咔……” 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而后声音愈演愈烈,如同响彻在耳边的轰隆雷声,震撼人心。 整个祠堂都仿佛发生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众人睁大了眼睛,只见高台前方的地面竟是陡然从中间裂开,随后裂口越开越大,不久便出现了一个极为骇人的巨型空洞,若是探出头往下方望去,就会发现下面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到底,宛若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 隆隆的声音随即从空洞下方传来,声势惊人,像是有什么庞大大物马上就要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般。 站在乔利身旁的斯比娅和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前所未闻的一幕,目光中有忐忑,也有期待,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历经无数风浪的朝堂老人乔利,此刻也不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两只老眼瞪得圆滚滚的,一眨也不眨。 但这在这万分关键的时刻,祠堂外却突然传来近卫军少将塞勒夫愤怒的斥吼声:“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宫殿!近卫军,给我杀了他们!” 喊杀声,激烈的战斗声,一下子就引起了祠堂内乔利等三人的注意。 乔利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高台上正聚精会神的小皇帝,微微沉吟片刻后,便对身旁的斯比娅和兰说道:“离至高帝具正式启动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能让潜入宫殿的贼人打扰到陛下,你们也去帮忙,无论如何都要挡住他们!” “是!” 斯比娅和兰应了一声,正要奔出祠堂前去助阵,却又被乔利叫住,只见这位老人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叹了口气,最后轻声道:“小心一些。” “我知道的,父亲,放心吧。” 斯比娅向乔利露出一抹明丽的笑容,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然后和兰一同向祠堂的门口跑去。 祠堂之外,混乱和杀伐正在无情上演着,刀兵交接之下血光爆绽,战火的硝烟和人死前的凄厉哀嚎共同组成了一副象征人如草芥的残酷画面。 展开激战一共有两拨势力,一方是以少将塞勒夫为首的一百多名近卫军精锐,而另一方则只有势单力薄的三人。 手持造型夸张的赤红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银白色龙形铠甲下的强悍战士。 一身藏青色的武道服,身后挂着黑色长披风,面容刚毅粗犷的男子,他的手上没有武器,只是挥拳击杀周围的敌人,大抵是一个拳法家。 最后一人是个女子,留着一头黑色短发,身穿轻便的锁子甲,容貌虽不是上佳,却别有一股中性的飒爽风采。 她手里拿着一张大弓,应该是一名弓箭手,但此时面对围攻而来的众多近卫兵,她却并没有搭弓射箭,而是以灵活的身法游走于刀锋之间,时不时挥舞大弓,用弓柄边缘的刃口取人性命。 双方虽然人数相距悬殊,但这潜入宫殿的三人显然都不是易与之辈,以寡敌众,竟还能将那一百多近卫兵打得节节败退,隐隐有将要突破这片封锁的架势。 他们来自死棘,是在尤利西斯命令下,趁着宫殿防守薄弱前来刺杀皇帝的杀手。 那个男性拳法家,是身为第六席的邦德,手持大弓的女性,是第七席的梅琳达,剩下那人则是在最近才加入死棘,乃是被破格提拔到第二席高位的新成员——塔兹米! 和斯比娅一道前来助阵的兰刚刚跑出祠堂,便在第一眼认出了三人中隐隐为首的塔兹米,不由得心下一沉,神色凝重起来。 他曾在半年前亲眼目睹过塔兹米和哈维尔队长的那场战斗,也在不久前看到了来自东部战线的那些情报,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虽然据兰所知,塔兹米在队长手下一直是以惨败收场,但在帝都这个地方,除了正在前线奋战的布德大将军之外,恐怕还真没人能够打得过他。 必须要为至高帝具的启动争取时间,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兰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心里则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细致推敲着各种战术。 而就在这时,那个一身硬派作风的少将塞勒夫见到他们出来,知道己方又多了两名帝具使级别的战力,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直言道:“中间那个一身盔甲的家伙交给我,剩下的两人你们自己选。” 说罢,甚至不等兰和斯比娅回话,塞勒夫已经扬起手中的精钢长枪向前猛冲而去,很快便和塔兹米正面对上,几个呼吸间便硬碰硬交手了数次,恐怖的震爆轰鸣,气浪翻滚不休,连周围的近卫兵都难以介入分毫。 在塞勒夫说他要对付塔兹米的时候,兰就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开口说话,但塞勒夫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抄起兵器就杀入了战局。 兰知道塔兹米的可怕,而塞勒夫也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在能够看清形势的基础上,还能当仁不让揽下最危险最有可能丧命的任务,不愧是被大将军寄予厚望的近卫军团接班人,这样的担当和果敢,连兰也不禁心生倾佩。 随后,斯比娅和兰对视一眼,颇为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也各自挑选了一名对手,加入到混战之中。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神祇 兰所选择的对手是那位名为梅琳达的女弓手,交战没多久,兰就感觉到了这位至今为止没有射出一箭的弓手的不简单。 和寻常的弓箭手不一样,近身作战并非是梅琳达的弱点,她那一手弓刃术厉害非常,翻手间便断人咽喉,所有企图接近她的近卫兵都因此吃了大亏,死伤惨重。 兰拔出腰间的佩剑与梅琳达交手二十多个回合,不仅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反而屡屡被她狠辣刁钻的招式逼入险境,若不是身侧一众近卫兵及时的援护,恐怕现在已经受伤,不由得心下骇然。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没什么攻击性,但实际上兰的身手相当不弱,尤其擅长剑术和中部地区的传统格斗术,近战能力几乎和不装备贵族战车的威尔相差无几,要知道威尔可是在哈维尔那里得到了“武艺大成”这样的评价。 由此可见,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温和男子绝不是什么弱手。 但即便是这样的兰,面对死棘末席的梅琳达时也显得有心无力,不愧是革命军中最强的暗部组织,领袖尤利西斯手中的杀人尖刀,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理解了近身战反而对自己不利之后,兰眼神一动,立即改变战术,两枚银白色的圆盘悄然从身后悬起,然后疯狂延展出一对天使般的洁白羽翼,那姿态神圣而又充满美感。 随即,兰的身体离地而起,漫天的飞羽纷纷扬扬分外唯美,然而下一刻杀机乍现,飞羽化作无数的利刃从天空倾泄而下,目标直指梅琳达。 既然近身战行不通,那便用自己最为擅长的远程攻击! 看着漫天向她激射而来的羽刃,先前一直表现从容的梅琳达终于脸色一变,右腿脚尖一挑,便从一名已死近卫兵的身边踢起一面盾牌,伸手抓住护在身前,并以此为屏障快速后退,盾牌上不断传来乒乒嘭嘭的声响,重重叠叠的冲击力震得梅琳达手掌都几乎发麻。 等到兰的这一轮攻势过去,梅琳达手中的盾牌也终于到了极限,寸寸俱裂。 扔掉手中盾牌的残片,梅琳达甩了甩手腕,目光不善地瞪着天空上的兰,嘁了一声。 “上天是吧?看老娘不把你射爆!” 略显粗俗的话语声中,梅琳达第一次弯弓搭箭,右手拉弦至嘴角,气息微吐,眼神凝实,以一个完美的标准姿势释放了弓弦。 “嘭!” 弓弦震动的嗡鸣声响起之时,一支铁头破甲箭宛如流星一般,裹挟着凛凛杀机破空而至,径直射向悬浮于空中的兰。 这使用超强弓射出的一箭非同小可,不仅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威力也同样恐怖得紧,兰甚至感觉这一箭比之哈维尔队长的投枪攻击也不逞多让。 接是肯定接不下的,若是闪避,在这个速度下应该也颇为勉强,但兰注视着那迎面而来的可怕箭矢,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之色。 飞行道具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青光暴涨,兰背后的天使双翼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青色能量所构成的光之羽翼,更加夸张地延展而开,少了几分神圣,却平添几分华丽和高贵,令人难以直视。 在兰冷然的目光下,左右的光翼像是防御般迅速拢合起来,正好防护住他的身前,下一刻便和激射而来的箭矢撞在一起。 随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却见那支破甲箭矢在接触到光翼的一刹那,就像是忽然违背物理法则般调转了方向,箭头对准了下方的梅琳达,然后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激射回去。 秘技·神之羽! 可以将对手的飞行道具反弹回去,帝具“万里飞翔·莫斯提马”的杀手锏。 在射出箭矢的那一刻,属于战士的直觉就已经在为梅琳达预警,心下升起寒意的同时,梅琳达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但还是慢了一拍,倒射而回的箭矢像是锋利的剔骨刀般在她的胳膊上刮下一片血肉,然后轰然射入身后的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可想而知这一箭的劲道。 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右臂,梅琳达紧皱着眉,再望向天空中的兰时,眼中已是一片凝重之色。 “糟透了……” 她低声暗骂,声音里有些烦躁的意味。 眼前的男子实力虽然不错,但还没有强到令梅琳达感到棘手的地步,不过这能够反射飞行道具的能力就着实有些恶心了,等于是封印了她一半的战斗力,这特么还怎么打? 明明是实力占优的一方,却因为这样的理由不得不落入下风,也难怪梅琳达这般恼火。 先不说兰这边已然拿到主动权的战况,手持狼牙枪杀入混战的斯比娅,所对上的敌人自然是那位死棘第六席的邦德,一个沉默寡言却可怕得令人胆寒的拳法家。 当斯比娅裹挟全力向正在战阵中大杀四方的邦德一枪刺出之时,却见那面容刚毅粗犷的男子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那神情宛如机械一般,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情感。 然后,他向斯比娅挥出了两拳。 第一拳只是轻描淡写砸在了狼牙枪的枪柄上,带偏了枪锋的刺击,第二拳却如同狂龙过境般凶猛,夹杂着风雷咆哮之势,径直轰向斯比娅的颈骨,拳锋处发出空气被疯狂挤压撕裂的声音。 若是这一拳击实了,别说是区区脆弱的颈骨,就算是一株参天大树横亘在这里,大抵也逃不过被生生砸断的凄惨下场。 危机之下,斯比娅爆发潜力,在最后一刻撤枪回防,勉强挡住了那来势凶猛的一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斯比娅整个人都在强悍的拳势下被砸得倒飞出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此时她双手虎口皆被震得裂开,血液顺着枪身流淌,缓缓滴落在地上。 “咳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斯比娅剧烈咳嗽了两声,总算是将体内紊乱的气机平复了下来,用一种骇然的目光望向前方几乎都没怎么挪步的邦德。 仅仅一个回合的交锋,两人之间高下立判,宛若云泥之别。 令斯比娅尤为气馁的是,她能够感觉到那个名为邦德的男人刚才只是很普通地在挥拳,根本没有使用任何帝具能力的迹象,之所以溃败得如此彻底,纯粹是因为武道境界上的碾压。 死棘,这个最近才从兰那里听闻的革命军暗部组织,居然可怕到这种地步吗? 理解了敌我的实力差距,但斯比娅并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再度持枪杀入混战中。 她并不是独自在战斗,身边还有数十名擅长战阵配合的近卫兵,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而且她此时的任务也不是要将邦德击败,当务之急,是争取到至高帝具启动的时间,只要撑过这一阵,胜利便是属于他们的了。 更何况虽然她这边战局吃紧,但兰和那位塞勒夫少将却几乎是一人拖住了一个,打得难分难解,周围想要援助的人甚至都找不到介入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近卫兵往斯比娅这边聚集过来,共同面对那沉默如铁石,却出手如雷霆的邦德。 即便这个男人手段再凌厉,想要快速突破自己和一众近卫兵的封锁,也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喊杀声还在继续,刀锋交错之音宛如战鼓轰鸣,眼下的战况正如斯比娅所预料的那样陷入了僵持,无论是革命军的杀手还是守护宫殿的近卫兵,都全力以赴地投身到了这场角逐中。 然而,这样的形势持续了两分钟后,终于还是因为某个环节的崩溃而达到了极限。 “轰!” 惊天动地的轰响声宛如雷火爆炸,一道身影在沉闷的痛哼声中狼狈不堪地倒飞开去,宛如炮弹般撞碎了支撑祠堂的一根石柱,就这样重重地摔倒在了地面上。 那人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股腥甜却陡然从喉间倒涌,使他哇地开始大口吐血,观其面容,正是近卫军少将塞勒夫。 此时他身上已然多出了好几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淙淙地外冒,染红了身上银白色的盔甲,显然已是重伤之躯,好不凄惨的样子。 但即便是落到了这般田地,塞勒夫右手紧握的精钢长枪却没有丝毫松动,他一贯沉稳的神情中此刻带着几分凶狠,目光紧盯着向他踱步而来的塔兹米,用长枪支撑起身体,看这架势像是打算继续战斗。 塞勒夫在帝国中名声不显,但这也只是对比哈维尔和艾斯德斯来说的,同时代的将领中有那样两个怪胎存在,无法同台竞技之人自然会显得相形失色许多。 但若是公允地评价一番,塞勒夫实则有着足以媲美那个“黑狐”阿罗文的实力,也属于那种距离帝国最强仅有一线之隔的超一流强者,数遍整个帝国都能排得上号。 这也是塞勒夫有信心直面塔兹米的底气所在,除了他之外,在场的无论是斯比娅还是兰,恐怕都会在几个照面间被秒杀。 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小觑了塔兹米,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毫无疑问是帝国最强水准,曾被布德悉心指点过的塞勒夫甚至怀疑,哪怕是大将军亲至,也不见得能够稳胜眼前这个浑身包裹在铠甲中的战士。 而话又说回来,眼下前线的战况激烈到了那个份上,革命军却还有余力派出一名帝国最强级别的杀手前来行刺皇帝陛下,细细想来,当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呼!” 一枪横扫而过,将几名想要阻拦他的近卫兵全部打飞出去,塔兹米沉默地站定在塞勒夫身前不远处,看着后者极为勉强地摆出一个临战架势,他的目光深邃如幽鬼。 如果是在半年前,即便是在得到恶鬼缠身的情况下,这样一个敌人也足够令自己陷入苦战了,但现在……太弱了! 塔兹米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如江河波涛般涌动的力量,如此地令人沉醉。 或许是因为与恶鬼缠身的融合日益加深的缘故,他如今每时每刻都在变强,每次战斗都是一场蜕变,相信来日再见哈维尔·萨尔蒙多的时候,他便有了足以将其手刃的力量。 “带着你那愚蠢的忠诚,下地狱去吧……” 如此说着,塔兹米冷冷看着面前浑身浴血,却不肯退后半步的塞勒夫,双手持握红背伯劳,身体压低,下一秒就要暴突过去斩下对方的项上人头。 “轰隆隆隆——” 但就在这时,宛如天崩地裂般的恐怖音浪骤然爆发,塞勒夫等人拼死守护的祠堂竟是在这样的巨响声中轰然炸开,大地疯狂震动,装潢华丽的殿堂如同被沙粒堆砌而成的建筑物般轻易地土崩瓦解,无数的碎石和墙土在惯性的驱使下到处扫射,灰黑色的烟龙一口气吞噬了在场所有人,使得方圆数百米内都变成了烟尘的领域。 在一片混乱的躁动声中,塔兹米跳跃至一处高层建筑的屋顶,仰起头,血红色的兽瞳微微眯起,透过头盔的目镜望向远方。 旋即,他看到了…… 如同山岳一般的庞然大物,就像是诸多志怪异闻中只于远古时代出现过的巨人……不,是在那之上的某种存在,如果非要找到一个代称来形容的话,那便是……神祇!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至高帝具 “那就是……传闻中最初也是最强的帝具,护国神机·至高王座?虽然有想象过,但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狂风迎面席卷而来,半空中,兰的天使双翼极度延展,飞速远离了烟尘的笼罩范围,回过头去看时,那高达百米的巨型机械造物宛如傲立于天地间的古神,与祂相比起来,脚下的芸芸众生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蝼蚁般的存在,不值一哂。 这样的光景映入眼帘,所带来的威压以及震撼感根本无法用言语完整地表达出来,唯有目瞪口呆地呆望着,等待时间来让自己慢慢适应,这如此超脱常理有如梦幻般的现实。 “……看样子是我们赢了,至高帝具已经启动的现在,这场战争的胜负便算是定下了,没有人能够反抗这堪比神灵的力量……” 说话的人是身负重伤的塞勒夫少将,他被兰架起一条臂膀,一同高速飞行于空中,若不是兰在先前混乱爆发时赶过来将他带上,以塞勒夫目前的身体状态,指不定会被崩塌如山倒的建筑物波及进去,就这样丧命也未必没有可能。 “总算是没有辜负皇帝陛下和乔利大臣的期待,我们争取到了时间,兄弟们的牺牲也不算白费了……咳咳……” 说话间,塞勒夫重重地咳了两声,几滴血沫溅在兰的衣襟上,后者注意到了这点,却没有在意,只是关切道:“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治疗。”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塞勒夫双眼中布满了疲惫之色,像是下一秒就要昏迷过去似的,不过他却凭借坚韧的意志犹自强撑了下来,摆了摆手道:“不碍事的,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比起这个,乔利大臣没事吧?” 兰回答道:“刚才很混乱,不过我看见斯比娅护着乔利大臣从祠堂里退了出来,幸存下来的那些近卫兵也在一起,应该问题不大。” “这样啊……那就好。” 塞勒夫这才稍稍安心下来的样子。 与此同时,宫殿深处的混乱之地,漫天的烟幕终于尘埃落定般安静了下来,名为护国神机的大型机甲站立在被损毁殆尽的祠堂废墟之上,其身形高耸入云直达天际。 如此的巨神陡然出现在帝都之中,想不引起瞩目都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城内的民众、贵族,守护城墙的帝国军,还是正在猛烈进攻的革命军,都看见了这闻所未闻的奇景,连喊杀声震天的战场都因此安静了一瞬,诡异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天地。 小皇帝鲁道夫此刻身处于护国神机的内置机舱之中,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他的脑海中竟是直接浮现出了关于至高帝具的种种操纵方法,随着他心念一动,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道影像各异的光幕,全都是通过侦察仪器捕捉到的,城墙内外帝国军和革命军的交战场景,其中最为激烈的莫过于大将军布德与一名黑甲战士的战斗。 快速整理着脑海中庞大的信息量,鲁道夫脸上惊讶的神色越来越重,最后甚至变成了惊惧,连紧握权杖的双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至高帝具……这是何等恐怖的威力!如果使用不慎的话,连帝国本身都会被直接毁灭吧……这样的超级兵器,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闭上双眼,鲁道夫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再度睁开眼睛时,迷茫和犹豫的神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唯有一片坚决。 “但无论如何,朕身为帝国的皇帝,就有责任守护朕的国家……若是连区区一个杀戮兵器都无法掌控,朕还有什么资格主宰这万里河山!” 内心决断已下,随即,小皇帝鲁道夫终于挥动手中的权杖,以无比冷静的态度向至高帝具下达了攻击指令。 内置机舱外,护国神机硕大的头盔之上陡然亮起两道暴虐的红芒,仿佛终于被唤醒了其内沉睡千年的灵魂,而后只见它抬手右手手臂,掌心对准远方,延伸出来的炮口前端有磅礴的能量在迅速汇聚。 动作之间,护国神机手脚关节处钢铁拢合的声响宛如轰雷,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匍匐在帝国千年的威严之下吧,革命军的逆贼们!” 能量发射,一道赤红如血的流光宛若天降神罚一般,刹那之间划破天际,以宫殿的皇室祠堂为起点,横跨数万米的距离,一口气冲过帝都外围高耸的花岗岩城墙,最终落入了革命军的军阵之中。 “轰隆!” 难以形容的可怕爆炸,以受击点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泥土尽皆消失,一朵怒放的蘑菇云冉冉升起,大地顿时因此缺失了一大块。 革命军近三十万兵马的庞大队伍,至少有一万人都在这一击之下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令人窒息的可怕沉寂之后,兵戈交伐之声再度响彻云霄,与先前不同的是,原本落入下风的帝国军此时士气大振,而一开始士气如虹的革命军却因为至高帝具的恐怖杀伤力,陷入了无比庞大的混乱和动摇之中。 由于至高帝具的出现,帝国压倒性不利的局势顷刻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这样下去不行,革命军的部队会崩溃的,我们必须阻止它!” 宫殿某处的高层建筑物上,塔兹米手持长枪迎风而立,目光注视着那庞然大物般的护国神机,以及它所造成的惨烈破坏现场,头盔下的双眉紧锁在一起。 “阻止?这移动要塞一样的怪物要怎么阻止?我们的攻击不可能有用吧!” 塔兹米身后不远处还站着邦德和梅琳达二人,而出声质疑的正是梅琳达,邦德则是沉默不语,目光定定地望着那正在准备第二发光炮攻击的护国神机,眉眼间一片思索之色。 听到梅琳达的声音,塔兹米回过头去只是看着她,如此三秒,虽然瞧不见塔兹米头盔下的双眸到底是何种神色,但梅琳达还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却听塔兹米冷冷道:“没用?这可不见得……再坚硬的东西,也会有脆弱的部分,能让至高帝具如此庞大的事物活动起来,这机甲的某处肯定也承受着相当高的负荷,只要能瞄准那一点全力进攻,必然会产生奇效!” 邦德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很有可行性的战术,我赞成。” 梅琳达见邦德也是相同的态度,感到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道:“行,那就动手!” 几句话间达成了共识,三人相互点头示意,也不再废话,一个闪身便各自散开,向护国神机所在的位置接近过去,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身处机甲内置机舱中的鲁道夫很快便从光幕影像中注意到了这三只蝼蚁的存在,初经战阵的他也不敢大意,对准革命军部队的机甲右臂被收回,打算将脚底下的虫子踩死之后,再使用光炮继续轰杀革命军。 “鲁道夫·亚希伯恩——” 最先动手的人是梅琳达,只见她围绕着护国神机,在周围建筑物的屋顶上不断奔跑,随后三支铁头破甲箭矢被同时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继而弯弓搭箭,梅琳达目光凝实,大声喊出了小皇帝在帝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讳。 必中之弓·阿波罗。 弓之帝具,在射击时喊出目标的名字,只要目标尚处于射击范围,箭矢便会永远追逐下去,直到射中为止。 即便小皇帝此时藏身在这巨大机甲内部,射出去的箭矢也能自动锁定并射杀目标。 某一刻,梅琳达手指一松,弓弦撒放,三支箭矢当即带着极速的冲势射向护国神机的头部位置,很明显小皇帝便是隐藏在此处操纵着这巨大的机甲。 几乎就在梅琳达射出箭矢的同一时刻,神色刚毅沉稳的邦德也高高跃起在空中,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射向护国神机的胸膛位置,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并用力向后拉伸,蓄力到极致之后,铁拳轰然击出,在大气中摩擦出宛如雷暴般的锐响! 然而,面对护国神机宛如铜墙铁壁般的绝对防御,无论是梅琳达的箭矢,还是邦德的铁拳,都在击中的那一刹那尽皆偃旗息鼓,就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落入海洋一般,掀不起任何波澜,仅在巨型机甲那厚实的钢铁表皮上留下了一连串爆溅的星火碎片。 这种程度的攻击即便再多来几次,也毫无意义! 交战爆发在电光火石之间,梅琳达和邦德甚至还来不及整理进攻失利的心情,小皇帝的反击便已经到来了。 只见护国神机左手屈爪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上皆出现了炮口大小的空洞,随后五道赤红如血的射线径直向梅琳达所在的建筑物当头落下,这力量应该和先前一口气杀死革命军上万人的光炮是同一性质,虽然明显是弱化版本,但其威力也足以将与之接触的大多数人瞬间烧成灰烬了。 梅琳达自然明白不可硬接,当即便从房顶一跃而下,想要借助宫殿盘根错节的复杂地形与至高帝具周旋游斗,但她明显低估了这五道射线的威力,恐怖的爆炸不仅将周围的建筑物尽数摧毁,甚至还将梅琳达整个人震得扬天而起,身体滞空狼狈地倒飞出去。 护国神机的头盔上陡然亮起两抹猩红的光芒,又是两道赤红光线激射而下,梅琳达甚至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身体便被灼热的射线扫中,眨眼之间,这个位列死棘第七席的女子就这样在恐怖的高温下灰飞烟灭了。 而就在小皇帝以雷霆手段杀死梅琳达的同时,护国神机的右手骤然握拳,裹挟着肆虐的狂风向一击轰入,还来不及退至安全距离的邦德蛮横砸下! 可以稍微想象一下,以肉体凡胎和气势汹汹驰骋而来的钢铁战车正面冲撞,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邦德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蕴含着磅礴巨力的一拳击飞出去,坠地时所产生的强烈冲击甚至将一栋二十多米高的大型建筑物直接轰成废墟。 仅仅一个照面的交手,死棘的两大高手便以一个死亡,一个生死不知这样的结局黯淡收场,毫无反抗之力! 至高帝具的强大,早已超越了这世上一般意义的衡量标准,一个人类武者与之相较,就像是螳螂之于战车,蚂蚁之于大象,完全没有可比性。 想来即便是哈维尔、莱恩哈特这个级别的强者亲自迎战护国神机,也只能悻悻地表示:根本无法同台竞技!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龙化 邦德被护国神机势如破竹一拳击落在地,但小皇帝似乎还觉得不放心,操纵机甲伸出右臂对准了因为建筑物坍塌而形成的废墟,掌心处能量汇聚,显然是打算发射光炮将邦德彻底轰杀成渣。 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电流陡然间流窜至机甲各处,使得护国神机的动作顿时僵硬了下来,即便是深处内置机舱的小皇帝也被这股电流波及,阵阵钻心的疼痛令小皇帝难以忍受般发出一声惨叫。 好在这股电流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消然无迹,小皇帝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还略微有些颤抖的手,这才确定先前的痛感并不是幻觉。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答案昭然若揭,小皇帝很快便通过光幕影像发现了三只蝼蚁中的漏网之鱼,那是向至高帝具攻击过后,身体仍滞留于半空,正因为惯性往地面下坠的塔兹米。 就在先前小皇帝想要给邦德致命一击的时候,骤然出击的塔兹米高高弹跳跃起,挥出一枪猛然从护国神机的腹部劈入,那里是至高帝具能量之核的所在地,遭到重击后难免会产生能量外泄的状况,塔兹米仿佛被幸运之神眷顾了一般,初次出手就正好撞见至高帝具铜墙铁壁下唯一的弱点。 话虽如此,即便是最为薄弱的环节,其防御力也绝非塔兹米一枪能够突破得了的,最终的结果也仅是让护国神机如同短路般走电了一瞬,实际伤害倒是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卑劣的革命军杀手,去死吧——” 小皇帝也没多说废话,发现敌人的一刹那,就已经下达了攻击指令,护国神机伸出天神般的巨手,毫不留情向此刻悬空的塔兹米用力拍下,就像是在拍打一只讨人厌的苍蝇一样,而以塔兹米目前的状况而言,躲闪几乎是不可能的。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塔兹米背后的甲胄突然隆起两个银色的瘤球,破开的瞬间,一对有着钢铁般森冷感的银白蝠翼就这样在空中延展而开,这一幕的光景宛如古代宗教传说中进化蜕变的神圣仪式,令人不由得升起一种匍匐跪拜的冲动。 此时的塔兹米背生龙翼,双手都呈现出龙爪的姿态,尾椎骨下面还有一条强有力的龙尾随意摇摆着,这充分说明塔兹米身体里人类的成分已经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超级危险种泰兰德的身体构造。 两者的融合已经差不多到达了极限,若是这样的状况再加剧一两分,那么之后掌控这具躯体的到底是塔兹米还是作为不死素材的泰兰德,就完全是不可预知的事情了。 既然获得了龙族的飞行能力,护国神机的掌击再想要打中塔兹米就不会那么容易了,只见塔兹米陡然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从天空中笔直飞过,便让护国神机气势恐怖的挥掌轻易落在了空处,塔兹米则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冲向刚才发现的护国神机的弱点位置,又是一枪重重地劈出! “呲呲呲呲呲——” 逸散的电流再度灌注护国神机各处,内置机舱中的小皇帝也再一次品尝到了被电击的滋味,这一回即便是他也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感受到危机的同时,少年人的倔强心理却令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目光变得更加决绝起来。 这是属于他的战斗,属于鲁道夫·亚希伯恩的战斗,现在没有人可以帮他,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阻挡在眼前的敌人,否则帝国皇帝的尊严何在? 几乎就在下一瞬,护国神机的机体已经重新转变形态,无数的炮台和炮口从机体各处延伸出来,全部都将矛头对准了塔兹米,这是至高帝具最强的攻击模式,若是以某个军团为目标进行攻击,一口气屠杀个几十万人不是难事。 随后,万炮轰鸣,无数高威力的追踪型导弹和赤红射线一齐发射,所造成的声势骇人至极,宛若铺天盖地的神罚直击而下,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等毁灭性的轰炸中全身而退。 塔兹米身形如影,飞行速度快如疾风,在枪林弹雨般的打击中不断穿梭,一连窜宛若陨星炸裂般的爆破被他甩在身后,天空上的轰炸就像是盛大的烟火典礼般绚丽非常。 但即便是以塔兹米此时所爆发出来的高速,也没有办法安然躲过护国神机的全部攻击,有几枚高爆弹几乎是在咫尺之间的距离爆炸,还不得不硬抗了几记高温射线,如此下来,尽管因为恶鬼缠身的高防御力而得以幸免死难,不过却免不了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结局。 恐怖的轰炸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终于风平浪静,坚持到最后的塔兹米心下稍定,放松似的呼出一口气,却因为这瞬间的破绽而没有防备住小皇帝的后招,被护国神机闪电般探出的一只巨手擒在掌中。 “到处乱窜的虫子,终于抓住你了!” 小皇帝面露冷色,毫不犹豫地用意念操纵护国神机,弯下巨大的机械躯体,紧握住塔兹米的那只拳头全力向地面轰去,爆炸般的巨响伴随着恐怖的无形震波自交击之处向四面八方扩散,瞬息间冲毁了无数的建筑物,大地之上烟尘滚滚。 远方某个处于安全位置的建筑物中,乔利、斯比娅、兰、塞勒夫还有一众近卫兵都聚集在这里,密切观望着至高帝具和那死棘杀手之间的战斗,正在近卫兵帮助下包扎伤口的塞勒夫看到护国神机一拳将塔兹米轰入地面的场景,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胜负已定”。 不仅是塞勒夫,周围包括乔利在内的其他人也大抵是这样的想法,至高帝具的强大即便只是在远处看着就足以令他们感到心惊肉跳,没有谁会认为仅凭人力就可以打倒这般宛若天神般屹立的移动要塞,塔兹米等三人的奋战,在他们看来就如同蚍蜉撼大树般可笑而毫无意义。 这天崩地裂的一拳轰下去后,护国神机重新挺立起大山般的身躯,小皇帝身处内置机舱之中,通过淡蓝色的光幕影像观察塔兹米的情况。 只见他仰倒在一个几乎可以用作战壕的大型坑洞之内,浑身铠甲破损过半,猩红的鲜血顺着铠甲的缝隙流淌而出,一看就知道是身受重伤,而观他尚且有力的悠长呼吸,却显然离死亡还相差甚远。 “还没有死吗?命可真硬。”小皇帝不快地轻哼一声,随即又喝道,“那么就让朕来给你最后一击吧!” 仅是心念一动,座下机甲便已然有了动作,只见护国神机陡然间抬起一条腿,然后狠狠向着此时毫无反抗之力的塔兹米踩了下去,明显是想补上一脚将塔兹米彻底杀死。 “轰!” 这一脚下去大地震动,就如同巨人顿足般声势惊人,可能到来的反扑并没有发生,名为塔兹米的死棘杀手就这样被护国神机的铁踏碾作肉泥,整个过程一点变故也无。 解决了塔兹米,当小皇帝的注意力再度回到邦德所摔落的废墟时,却发现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显然那个杀手趁着刚才护国神机和塔兹米激战的空当,已经找到机会逃掉了,以眼下这样的状况来说,倒确实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小皇帝见人已经不在,也就不去在意了,区区一个杀手而已,只要不作死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他也没那闲工夫去多加理会,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以护国神机作为炮台,彻底击溃革命军的部队,将这一切的混乱和战争都画上句点。 小皇帝操纵着座下机甲,使护国神机伸出一只手臂对准远方的庞大军阵,正要聚集能量发射大规模杀伤的光炮,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脚下爆发开来,震得护国神机差点没直接来个平地摔,狼狈后退几步之后,小皇帝这才操纵着机甲堪堪站稳。 “这个是……什么啊……” 紧盯着眼前的光幕影像,小皇帝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年少青涩的面庞上充满了对于未知事物的惶恐和动摇,虽然他极力想用理智按耐住这股不安情绪,却总也不得其法。 别说是他,此时正在远方观战的乔利、塞勒夫等人也一样是满脸的骇然之色,对于眼前这有悖于常理的一幕,即便是他们也感到了始料未及。 “吼吼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摄人的嘶吼声前所未有的巨大,化作一阵阵音浪在空气中荡起涟漪,陡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怪兽正在放声咆哮。 那是一头龙,一头背生狰狞蝠翼,有着银白色鳞甲的钢铁之龙,高达十米以上的庞大体型,虽然与至高帝具相比仍然渺小如幼童,但那具身躯中所蕴含的危险气息,哪怕仅仅是通过光幕影像间接看到,也足以令小皇帝感到头皮发麻。 在死亡的威胁下,塔兹米终于在无法回头的融合之路上踏出了最后一步,完全龙化! 巨龙颈项朝天,纵声咆哮着,可怖的凶戾气息令人动容,此时此刻,它的双眼之中一片混沌和挣扎,像是亘古的深渊。 意识深层,有两个灵魂正在拼尽一切奋力厮杀着,它们如同万古之前最原始的凶兽一般,毫无思维可言,只是本能撕扯着对方的灵魂,用于补给自身,如此周而复始……而这场生死角逐,最终必然会出现唯一的胜者。 在经历了仿佛很漫长又仿佛很短暂的时间流逝之后,巨龙的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有两团刻骨铭心的仇恨之火在其中熊熊燃烧。 “我还没有杀死哈维尔!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倒下啊——” 那巨龙口吐人言,吼声犹如轰雷。 塔兹米竟是凭借自己对哈维尔强烈的复仇意志,硬生生战胜并吞噬了泰兰德寄宿在恶鬼缠身中的残留魂魄,再度得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你……你这个怪物!为什么还不死?给朕消失!消失啊!!” 看到原本认为已经死去的家伙以这般诡异的姿态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小皇帝鲁道夫终于显得有些失态了,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恐,慌乱控制着座下的机甲,解放全部火力,向眼前的怪物一股脑轰杀过去。 “该消失的应该是你才对!至高帝具?看我将它轰出一个窟窿!” 中气十足的怒喝宛若龙吼般沉重威严,巨龙张开了背后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狰狞蝠翼,浑然不惧地冲向了迎面而来的万千炮火,带动滚滚飓风,朝着护国神机猛然扑杀过去。 帝都城头杀声震天,宫殿之内亦是风云涌动,这场战争最终的结局,还犹未可知。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城破 “这不可能……不可能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至高帝具……传说中的至高帝具居然……” 位置安全的建筑物内,当朝大臣乔利仿佛失了魂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的机甲和巨龙,像是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便是现实,他的脸色变得比白纸还要惨白,身形无意识地向后退步,最后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在他视野的尽头,只见护国神机的腹部位置已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空洞,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从中硬生生穿过一般,不知是鲜血还是机油的液体沿着破口处滚滚涌出,就像是决堤的大河般惊心动魄。 透过护国神机腹部空洞的正面往后望去,可以看到一头猩红之巨龙铺展蝠翼飞舞于空中,他身躯上原本银白色的细密鳞片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染成了不祥的色彩,令这头本就看上去恶形恶相的巨龙更添几分凶戾。 经历了漫长而又短暂的激烈厮杀之后,异化为巨龙的塔兹米和帝国皇室的杀手锏“至高帝具”之间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轰隆隆——” 如同山岳一般的巨人倒下了,它内部用于支撑整个巨大躯体行动的能量之核在塔兹米刚才的攻击中碎了个稀巴烂,已经没有了再度站起的希望,无论身处内置机舱中的小皇帝再如何奋力驱动也是无济于事了。 这场决定帝国命运的战斗,以护国神机的败北告终,名为塔兹米的少年在付出了舍弃人身这样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吼吼吼啊啊啊啊啊——” 天空中传来巨龙的嘶吼之声,即便不通兽语,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亢奋和痛快之意,对于生命中只剩下复仇的塔兹米来说,能够毁灭哈维尔无比重视的帝国,使其陷入痛苦,即便失去人类之身也是值得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出哈维尔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惊愕神情,以及因为没有将自己彻底杀死才酿成今日之祸的痛惜悔恨,可惜无法亲眼看到哈维尔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的面孔,否则一定会很有趣。 念及此处,塔兹米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笑。 看到了吗,哈维尔?这就是我的复仇! 杀光你身边珍视的人,毁灭你最为深爱的帝国,最后再让你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着死去……只有这样,大家的在天之灵才可以瞑目,我的愤怒才可以平息。 别着急,这场复仇剧现在才进行了一半,我要将我失去玛茵所遭受的痛苦,百倍千百地偿还到你身上! 洗干净脖子准备引颈就戮吧,哈维尔·萨尔蒙多! 天空上,巨龙的嘶吼之声变得愈发高亢,宛如杀戮之前奏,又好似乱世之悲歌。 随着护国神机的倒下,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奋战在最前线的帝国军将士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形势的变化,才刚刚燃起的奋战之火立即就被一盆凉水无情地浇熄了,革命军中则是一片海潮般的欢呼,作战气焰越发锐不可当。 战况进行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即便守卫城墙的帝国军再如何奋力厮杀,溃败也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帝都沦陷的结局已然不可挽回。 远方的建筑物内,不仅是乔利,斯比娅、兰、塞勒夫等人也是愣愣地看着至高帝具被击毁的一幕,一时间俱都慌了神,全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反倒是因为失态坐倒在地上的乔利最先回过神来,再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三朝老人,虽然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还是很快就接受了已有事实,一边在斯比娅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边紧皱眉头思考着还能够做到的事情。 片刻后,只听乔利当机立断道:“塞勒夫少将,你现在立即派人去找布德大将军!帝都注定是守不住了,如今我们应该做的,是在城破之前将陛下安全地送走,宫殿下层有通往大运河码头的密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看乔利的神色,想来是打算舍弃帝都,首先保住最重要的小皇帝,只要帝国皇室的血脉不绝,就算一时失利,日后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塞勒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乔利的意思,转过身正要对旁边的近卫兵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正急匆匆往此地狂奔而来,到达乔利和塞勒夫身前后单膝跪下,满脸的惶恐和凄然之色。 “前线急报!布德大将军战死!近卫军团军心崩溃,城门的防线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你说什么!?”塞勒夫一把揪住那名士兵的衣领,冲着他大吼道,“以大将军‘帝国最强’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战死?敌将是谁!?” 士兵艰难道:“革命军称那人为黑骑士……” 黑骑士?是在安宁道将哈维尔将军重伤的那个家伙吗? 塞勒夫立即便想起了一些关于莱恩哈特的情报,神色变得黯淡起来,松开了那名无辜的士兵之后,又一脸恨色地挥拳砸向旁边的墙壁,只听嘭的一声,坚硬的砖石墙面竟是硬生生被砸得凹陷进去。 “可恶!” 原本坚毅沉稳的年轻少将此刻咬牙切齿着,目光凶狠如饿狼,以这种方式来宣泄淤积于胸中的澎湃情绪。 布德已死的消息令场内的氛围顿时凝滞了下来,无力和绝望的感觉将众人毫不留情地吞噬,几乎不能呼吸。 乔利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如同一座木雕般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几度张嘴欲言,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是以死灰般的怅然目光望向远方。 在那里,猩红的巨龙正在发疯一样撕扯着护国神机的外壳,似乎是想要将躲藏在巨大机甲内的小皇帝给拖出来。 如果布德还活着的话,乔利倒是有魄力以现有力量和那头巨龙斗上一斗,无论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也要救出陛下并护送他安全离开,但如今没了布德,实力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就算硬着头皮上,也断然是一丝希望也没有的。 想到这里,乔利不禁长叹一声,凄然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啊……帝国……已经完了……” 斯比娅竭力搀扶着眼前这个几乎要站立不稳的老人,他原本就布满皱纹的面庞在这一刻仿佛又瞬间苍老了二十年,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岁月的重量,一下子被压弯了背脊。 看着这令人揪心的一幕,斯比娅的双眸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她明白帝都必然陷落这样的事实对父亲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个曾在朝堂上侍奉了三代皇帝的老臣,乔利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大半生的精力,帝国无疑就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精神寄托,如今居然要他眼睁睁看着帝国毁灭,这对老人而言简直残酷到了极点。 “父亲大人……” 斯比娅唤了一声,想要说些安慰父亲的话,却发现此时此刻一切言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乔利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斯比娅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他深深凝视着身旁这个从小就表现得自立自强的宝贝女儿,微微一笑,老眼中浮现出一丝慈祥和慰怀之色。 而在斯比娅看来,这一眼却像是最后的诀别一般,令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没等斯比娅说话,乔利已经嘶哑着声音率先开口道:“逃吧,斯比娅……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和兰一起从宫殿下层的密道逃走,去帝国东部找哈维尔!” 斯比娅闻言一愣,贝齿咬了咬下唇,继而问道:“那父亲大人您呢?” 乔利洒然地笑了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走了,如今陛下虽然成长了许多,但终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独自一个人身处于贼寇之中,他会害怕的,我得留下来陪着陛下才行啊。” “……父亲大人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胡闹!你留下来又能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乔利花白的眉毛一拧,少见地在自己宝贝女儿面前露出了严厉的神色,被这样的眼神瞪着,斯比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委屈着不敢说话。 看到自家女儿这个样子,乔利心软了,也不忍心再说重话,只是轻叹一声,缓缓道:“你连我这个父亲最后的要求都不愿意听了吗,斯比娅?” 充盈在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斯比娅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还是有隐约的呜咽声从中透出,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在她俏丽的侧脸上划出两条银线,使得旁人见之心碎。 “我……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斯比娅艰难地回应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乔利微笑着,伸手轻轻抚了抚斯比娅头上黑亮的发丝,目光柔和而慈爱,片刻后,才向着站立一旁的兰点头示意道:“斯比娅就暂时拜托你照顾了。” “自当竭尽全力。”兰恭声道。 乔利又转头看向从刚才发泄过情绪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塞勒夫,道:“塞勒夫少将,也请你带着部下一同离开吧,帝都形势严峻至此,如你这般前途光明的年轻俊杰不应该折损在这里,还是留待有用之身……” 不等乔利把话说完,却见塞勒夫平静地摇了摇头,右手持有的精钢长枪猛地往地面一顿,发出砰的一声宛如雷霆战鼓般的击响。 “近卫军团从无逃兵,唯死战尔!” 塞勒夫虎目圆睁,借着这一声大喝,强行将自己从泥沼般的低落心情中挣脱出来,他的眼中只剩下坚定和决然,显然下定决心要在这最后的生命中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 “唯死战尔!!” 其身后于先前那场厮杀中幸存下来的近卫兵们也皆是用兵器杵地,明明只有不多的三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的声音却宛如万军怒吼般气魄骇人,一股惨烈的气势瞬间弥散开来。 见到这等军容,即便已经六十多岁的乔利也由不得豪情顿生,大笑道:“那好!就让我们再见识一下那所谓的革命军!” 说罢,乔利带头向大门外疾步走去,塞勒夫率领着一众近卫兵紧紧跟上,他们的目标正是那击毁了护国神机的巨龙之所在。 目光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一队人,斯比娅和兰神色或悲伤或复杂,庄重地弯腰九十度行了一礼后,两人便往与前者截然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了。 而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宫殿密道的前一刻,遥远的城墙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惊天的轰鸣声,而后便是万军的欢声呼号,斯比娅和兰脸色俱是一变,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帝都,城破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逃亡 轰然一声巨响,帝都的城门终于被攻破,杀红眼的革命军部队顿时鱼贯而入,一路肆意砍杀,而帝国的残余守军则是且战且退,失去城墙之利的他们很快由防守战转变为巷道战,仍然没有放弃抵抗。 但面对压倒性的兵力差距,这样的顽抗除了拖延帝都彻底沦陷的时间外,实际作用并不大。 随着喊杀声以及战火的推进蔓延,城内躲在家中的居民亦是受到了侵扰,战斗的声音,厮打的声音,尖叫的声音,呼救的声音……整个帝都都变得混乱不已。 与此同时,帝都上城区,哈维尔的宅邸外。 老管家法比奥站在高处远眺着城头方向的狼烟之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帝都即将沦陷。 但面对此等情况,这位头发花白、面目沧桑的老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惊慌失措,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回到了宅邸内,走进门的时候,他回身将宅院的大门重重关上。 砰的一声,似乎外界的混乱和杀伐都借由此门隔绝两地。 “管家爷爷,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宅院前庭,三个女佣装扮的妙龄少女此时正肩并肩站立着,问话的是为首的一名年纪稍长、粉色长发的少女,虽然非常努力地强装镇定,但以法比奥几十年的阅历,自然能轻易看出少女心中所隐藏的忐忑不安。 这三人正是半年多前被“猎鹰”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艾尔、法尔和露娜。 早在革命军率部攻打汜水关之处,复杂帮哈维尔管理帝都大宅的法比奥就已经遣散了家中的所有佣人,留下来的只有被卖到帝都,除了这里无处可去的三个可怜少女,平时帮忙维持着宅院清洁之余,也和法比奥一起默默等待着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 “……很糟糕啊,帝都的城墙终究还是没能挡住革命军的进攻,混乱已经蔓延到了城内,虽然还有抵抗的部队,但那些反贼杀入上城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法比奥没有隐瞒,选择对少女们实话实说,以如今这种境况,就算隐瞒也会马上被揭破,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听到这个消息,三个少女皆是俏脸一白,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忧心忡忡和害怕。 毕竟这是战争啊,比天灾还要可怕好几倍的词汇,也怪不得她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作为战败一方的子民,尤其还是和革命军头号大敌——哈维尔将军有联系的人,谁知道她们之后会被如何对待呢?少女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就算脑袋里装的都是花田,也不会对接下来的待遇持有什么乐观态度。 三人中最为内向的露娜下意识用手指捏着裙裾,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来看着法比奥,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会死吗?” 法比奥有些怜爱和慈祥地揉了揉露娜的小脑袋,正色道:“不会的,还没到那种绝望的地步……趁现在外城的巷战还能托住革命军一段时间,爷爷带你们离开帝都。” “离开?”有着一头野性金色短发的法尔疑惑道,“可还是现在整座城市都已经被革命军包围了呀!我们要怎么离开?” “办法自然是有的……这栋大宅里有一条通往城外的逃生密道,除了哈维尔少爷之外,只有身为管家的我才知道,极为隐蔽,我们可以通过这个逃出去。” “哦哦,这就是地位高的人所谓的保险措施吗?我们刚来帝都的时候就见到过!对吧,艾尔?”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经法尔这么一提醒,艾尔的脑海里这才闪现过模糊的记忆。 当初那些和人贩子勾结的坏贵族们打开了密道想要逃走,结果被哈维尔将军一枪窜成了糖葫芦,那时的她光顾着害怕了,也没敢细看,但法尔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却是津津有味看完了战斗的全过程,暗地里还因此兴奋了好久,难怪她印象如此深刻。 看到三个少女的表情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法比奥笑了笑,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准备吧,带上必要的东西,我们尽快出发!” 闻言,艾尔、法尔和露娜连忙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约五分钟,当她们整理好行囊再度出来的时候,却看见老管家法比奥已经肩挎一个包裹在原地等候了,尤其引人注意的是,法比奥还在身后背了一柄黑铁色的巨型战斧。 他脱下了常年款式一成不变的管家服,换上了一身更为便于行动的利落劲装,再加上那一柄颇为显眼的战斧,使得法比奥周身的气质凭添了几分军人时代才有铁血风采,看他背着这样一件沉重武器却丝毫不显吃力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以为年近七旬的老者所应该具备的体能。 这柄巨型战斧是法比奥年轻时的武器,也曾在西南战场上沾染了无数异族人的鲜血,退隐之后,已经在角落里封存了很长的时间了。 本以为这把武器会一直封存到自己老死,如今却突然遭遇帝都沦陷这样的变故,为了逃亡之路上的安全着想,他不得已再度握上了斧柄,流淌在身体各处尚未完全冷却的血液,随着战斗之心的复苏,重新沸腾了起来! 三十年前曾经名震帝国的西南军团悍将,“碎鬼”法比奥,终于要再度挥舞他的战斧了!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东部找哈维尔少爷……” 这一路上凶吉未知,但大斧却注定染血,心怀如此的决意,老人带着三个少女消失在了帝都的战火之中。 - 帝都城外,革命军的军阵中央,尤利西斯坐在一辆高大战车的椅座上,下巴枕着手背,姿态颇为随意,面带微笑观望着远处城门被攻城锤击得支零破碎的一幕,并不显得如何激动,眼中唯有平静,好像眼前这一切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其实理所当然一词用在这里倒也并无错误,尤利西斯早从战争开始前就知道了帝都会在他的手中沦陷,眼前他所看到的一切景象,不过是命运之神所编写剧本的正常演出而已。 帝国东部有传说,安宁道教主能够窥知天启,预言灾难的发生。 即便叫做传言,这其中必然参杂了许多不尽不实的成分,什么天启,什么神明的恩赐,全都是无稽之谈,蛊惑愚民的手段罢了,不过话虽如此,关于预言灾难那部分,这倒是确有其事。 预知未来的能力,尤利西斯确实拥有这种神秘而不可言状的力量,不过这样一股力量却是完全不可控的,他无法凭借主观意志来操纵它,只能被动接受,针对于其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特性,尤利西斯更喜欢用“预知梦”这样叫法来归纳自己这个能力。 就如同字面意思一样,这个能力只会在睡梦中毫无规律地发动,尤利西斯偶尔会看到关于未来的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大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过有时也会出现个别具有重大意义的案例。 就比如眼前这已然沦陷的帝都。 记得在开战前夕,尤利西斯曾跟莱恩哈特说过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帝都城破,皇帝授首,王朝倾覆…… 这并不是在瞎说梦话,而是未来画面的预知,在这样的场景呈现在尤利西斯梦境中的那一刻起,便成为了注定会发生的事实,就像是命运,只要身处于命运之网的约束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和逆转。 所以后来尤利西斯在整个战争过程中都信心十足,仿佛智珠在握一般,而形势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进行得异常顺利。 莱恩哈特在安宁道重创哈维尔,拉加德和卡尔迪娜这对父女在西部战线拖住了艾斯德斯,哪怕后来至高帝具的出现差点扭转战局,他也事先安排了塔兹米这张通过预知发现的必胜之牌前去终结祸端……纵观整个流程,尤利西斯竟是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帝都沦陷的这一天。 “大局已定,帝都就由我来接手了……” 脸上依然戴着那张只露出下巴和眼睛的半覆式面具,尤利西斯的唇角蜿蜒出一抹恶魔般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思考着这之后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想着到底是该采用怀柔手段还是直接暴力镇压。 “接下来,只要稳稳把持住内部政权,再将帝国残留在东西两方的火种彻底扑灭,我就能真正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了……” “哈维尔·萨尔蒙多,还有艾斯德斯·巴鲁特斯……希望你们不要叫我失望才好,难得布置了一场如此盛大的游戏,要是一点波折也无就迎来最后的胜利,这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一点……” - 同一时刻,距离帝都战乱稍远的大运河码头,兰和斯比娅终于穿过了错综复杂的宫殿密道,从一处并不起眼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他们最后遥望了一眼狼烟四起的帝都,目光俱是复杂难言,随即终于狠下心,决然奔向了早就停靠在河边的一艘小型轮船。 大运河连通东西,是天然的商道,沿途补给了诸多城市,最终汇入无边的东海。 只要乘船顺流而下,不出意外的话,只消数日时间,就能抵达目前哈维尔所在的东部战区,他们必须要将帝都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传达给哈维尔才行。 想到那个哈维尔身受重伤,如今情况未明的消息,斯比娅本就悲伤难言的心情便越发揪紧起来,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无法承受再失去另外一个。 而就在兰和斯比娅即将登船的前一刻,一道淡漠的男性嗓音忽然如幽灵般凭空响起。 “原本以为,从宫殿密道中出现的至少也应该是帝国皇帝、乔利大臣这个级别的重要人物,没想到却只是两个小鱼小虾,尤利西斯还真是下了一手无所谓的闲棋啊……” “也罢,这种事情怎样都好……束手就擒吧,这样的话,我可以不杀你们。” 说话间,一个浑身漆黑甲胄,有着苍金色碎发的神峻男子中树林的阴影中踱步迈出,步子明明不快,却转瞬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最后相对着兰和斯比娅平静站立,目光冷寂如古井幽,有种彻骨的冰寒。 就这样被静静注视着,兰和斯比娅两人都下意识呼吸一滞,本能感受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压迫感和沉重感,有幸体会了一把被丢进狮王笼子里的小动物的心情。 甚至不需要交手,两人通过直觉便能够明白,眼前这黑甲男子的强大与他们相比,宛若云泥之别。 这个人,难道说…… 看清男子的形象后,兰的脑子里蓦然闪过革命军中某个人的名字,无论是显眼的外型还是怪物级别的强大都完全符合,心下顿时变得冰凉起来。 来人自然是“黑骑士”莱恩哈特,刚刚才在帝都城头斩杀了布德大将军的他,回到本阵后不久就被尤利西斯安排了新的任务,而任务的内容就在大运河码头埋伏等候。 宫殿下层有用于逃离的密道一事,尤利西斯早就通过安插在宫殿的密探调查清楚了,心思向来缜密的他自然不可能漏过这一环。 因为还不清楚宫殿此时的具体状况,只是远远望见了至高帝具被击倒的一幕,尤利西斯也不敢肯定小皇帝和乔利大臣有无机会趁乱逃脱。 为了应对万全,他事先就安排了重兵把守在密道的数个出口处,还因为推测出逃离者从大运河码头脱身的可能性最高,甚至将空闲下来的莱恩哈特也调派到了这里,幕后的运筹帷幄已趋极限。 只是尤利西斯大概也没有预料到,原本重点关注的两个目标无一例外都留在了宫殿中,等来的只是两个名声不显的年轻男女。 莱恩哈特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就是靠猜也能知道这应该是帝都朝廷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最不济也是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关系者,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所以莱恩哈特抬手拔出了悬于腰间的大剑,斜举于身前,静待着那两个年轻男女的反应,并不多说废话。 在执行任务这一点上,身为死棘之首的莱恩哈特无疑是七人中态度最为端正和认真的一个,就如同他严谨的性格一般,战斗时掉以轻心甚至为了取乐而特地放水,在他身上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兰和斯比娅都明白莱恩哈特的眼神所代表的含义……被俘或是被杀,选择一个,你们只要选择一个便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无声地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眼中某种坚定的意志,兰和斯比娅并排而立,纷纷沉下步子,手持兵器,摆出了临战的态势。 虽然并未说话,但这样的行动已经无言说明了他们的选择——俘虏绝无可能,唯战而已! ------------ 第二百二十六章 领导者 六月初的时候,在东部战区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哈维尔终于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过来。 这段时间一直驻扎于白马平原的西南军将士们听闻这个消息,原本因为长期消极作战而显得有些低迷的军队士气转瞬间就重新恢复高昂,哈维尔的名号在这支军队中便是拥有着这等可怕的魔力。 只有在哈维尔·萨尔蒙多亲自坐镇之时,西南军团才是完整的,才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震帝国的虎狼之师。 而在六月三日那天,革命军就已经对帝都展开了全力总攻,但即便哈维尔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短期内也根本无法对万里之遥的帝都提供什么支援。 一方面虽然他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但仍没有恢复到能够提枪上阵的地步,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盘踞杰洛克的安宁道教众军气焰尤盛,其威胁不可忽视,若是强行率大军回援帝都,可以预见东部地区之后的局势将会是一团烂泥,哈维尔不敢轻易冒险。 再者,帝都那边除了同为“帝国最强”的布德大将军之外,还有传说中的最初之帝具——护国神机·至高王座镇守,就算没有得到支援,想来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攻陷,抱着如此想法的哈维尔,最后决定步步为营,先处理眼前的困境。 哈维尔的战略眼光向来极准,但唯独这一次,帝都之战的形势走向却是和他的预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六月十二日,哈维尔终于通过手中的情报网得到了帝都沦陷的消息,那一瞬间他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然而更令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六月十五日,帝国皇帝鲁道夫·亚希伯恩和大臣乔利·雷吉诺德被革命军送上斩首台公开处刑,这个消息宛如蝗灾过境般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大江南北,整个天下为之震动。 皇帝授首! 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西南军团将士们的耳中,或多或少引发了一些骚动,但万幸的是,一切都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并不影响大局。 帝国向来都是一个地域分化极其严重的国家,对于西南军团的将士们而言,他们一方面是无可争议的帝国军人,另一方面却又在骨子里被打上了萨尔蒙多的烙印,这两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矛盾。 皇帝被杀了固然叫人不知所措,难免会有些茫然于自身未来的命运,但只要哈维尔·萨尔蒙多一日不倒,西南军团就一日乱不起来,这些所谓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比起去担心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更多的将士反而更在意自家将军现在的状况。 身为西南军中的一份子,有谁不知道哈维尔将军对于帝国的忠诚和重视?而如今帝都沦陷于革命军之手,皇帝和大臣也被斩首示众,很难想象将军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一切的。 正如众多将士所担心的那样,哈维尔现在的情绪极为消沉,刚苏醒的那几天,他还不时去军营那边走走转转,但在帝都的变故发生之后,就一直呆在自己的营帐里,明显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此刻营帐内,哈维尔的身体半躺在床榻之上,略微黯淡的紫色眸子无意识望向上方,显得有些失神,很长时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这样愣愣地发呆。 仅仅只是一觉醒来,却发现世界的一切都已经乱了套,原本纳于掌中的事物很多都失去了控制,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无力和茫然的感觉,他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克服一切困境,但终究还是太过自大了吗?或者说是他小觑了革命军? 皇帝和乔利先生死了,在帝都广场上,当着无数臣民的面被砍下了脑袋。 布德大将军也死了,他是被莱恩哈特阵斩城头,那个男人确实拥有格杀“帝国最强”的恐怖实力。 还有自己最为倚重的安德烈和伊诺克,以及那个有过数面之缘的少将塞勒夫,皆无一幸免,全部死在了帝都那场战争中。 唯一留有悬念的是斯比娅和兰,哈维尔没有得到他们死亡的消息,但同时也没有得到他们安全无恙的消息,算是情况未明,生死未知。 但即便如此,对于此刻害怕得到确切消息的哈维尔来说,反而令他心里升起了些许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思绪翻涌间,哈维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两道剑眉像是化不开的结一般纠缠在一起,他的内心一团乱麻。 帝国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国之首都都沦陷敌手,就算他日后能击败革命军,重新夺回帝都……但在那之后呢? 皇帝已经死了,甚至因为曾经奥内斯特祸乱朝纲一事,其余的皇族,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没有一个成功活到了现在……换言之,亚希伯恩皇室一族已经绝了血脉。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都没了,这江山打下来又该交给谁?自己的战斗……真的还有意义吗? 哈维尔如此自问,对于未来应该去做的事情,他少见地踌躇起来,无法坚定地抉择方向。 这时,营帐外传来的轻盈脚步声引起了哈维尔的注意,随后帘布被人掀开,哈维尔偏头望去,看见切尔茜单手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估摸了一下时间,也确实该到饭点了。 少女依然是那副头戴耳麦,身穿英伦式制服的俏丽模样,给人以邻家漂亮女孩般的印象,和前线战场上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偏偏又给人一种存在于此并不突兀的奇怪感觉。 “我给你带了晚饭,不过在吃东西之前,还是先换药吧……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拆绷带。” 只见切尔茜随意将食盒搁置在旁边的圆桌上,看着哈维尔的眼睛,说话的语气中竟是少了几分平日里针锋相对的味道,难得的温柔,大概是在顾虑哈维尔的心情。 “……好。” 哈维尔点了点头,迅速敛去了自己的表情,似乎不想让切尔茜看出什么来,随后他背过身去,毫不矫情地脱下了衣服,袒露出里面缠满绷带的结实身躯。 上药只是小事,但他身上有许多伤口都在后背,自己动手并不方便,切尔茜愿意帮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说起来,在哈维尔昏迷到苏醒的这段时间里,基本都是切尔茜在负责照顾他,哈维尔虽然嘴上不说,却将少女的这份好记在了心里。 还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哈维尔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第一眼就看到了趴睡在自己床边的切尔茜,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她。 似乎是感觉到了哈维尔的视线,切尔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哈维尔的一瞬间,竟是忽然间情绪失控一般,直接扑过来抱着他的身体哇哇大哭起来,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眼见切尔茜哭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一贯沉着冷静的哈维尔也不禁手足无措起来,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尽力用柔和的声音安抚起了怀中的少女。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虽然事后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当作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彼此间相处的氛围却也因此悄然发生了一些难言的变化。 后来听威尔说,切尔茜在虎口关得到哈维尔重伤昏迷的消息后,因为太过担心,竟是直接星夜兼程地赶来了白马平原的驻扎地,然后就没日没夜地守在哈维尔的身边,一直照顾着他。 哈维尔如今虽然身体尚未完全痊愈,但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要再养上小半个月,想必就能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这其中自然大部分归功于切尔茜的精心照料。 切尔茜坐在床榻上,先是帮哈维尔拆下了绷带,然后又拿出上好的伤药,小心地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处,整个过程都是静悄悄的,营帐内只有一男一女轻微的呼吸声,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温馨。 忙着手中的事情,切尔茜漂亮的睫毛眨了眨,眼中神光微微闪烁,像是挺享受眼下这种静谧的氛围,嘴角不易察觉地勾勒出一个弧线,表情变得愈发柔和。 哈维尔明显注意到身后的切尔茜神色有异,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沉默不语。 在看到切尔茜那一天的真情流露之后,哈维尔其实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少女的心思,他又不是木头,若是这样都还能毫无反应,也活该被打上“注孤生”的标签了。 对于切尔茜,哈维尔的感官向来都是极好的,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极其优秀,就算偶尔闹点小脾气,看在哈维尔眼里也是颇为有趣的。 这样一个女孩,要说心里没有半分好感是绝无可能的,但以哈维尔的立场,却也实在无法承诺什么,只可惜他遇到切尔茜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如若不然,也不会有之后那劳什子一堆麻烦事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艾斯德斯的身影,一想到这个女人,哈维尔的眼里就不禁闪过一丝阴霾,对于艾斯德斯无法救援帝都一事,他的心里其实是充满了疑虑的。 乔利先生、布德大将军他们或许会真的认为艾斯德斯是战斗狂的秉性使然,在与西方异民族作战时太过沉迷其中,导致后来想脱身都做不到。 但哈维尔却是这世上少有的几个能真正看清艾斯德斯品性的人之一。 他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狭隘,在精于战阵的同时,大局观的本事也是一点不弱的,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艾斯德斯是故意这样做的,她乐于见到帝都的沦陷,所以才故意选择了作壁上观。 这颗没有办法完全掌控的定时炸弹,终于还是在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时候……爆炸了! 这一炸,就炸得帝国山河倾倒,万劫不复! 哈维尔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这一切都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他或许应该将所有的罪责和愤怒都推到艾斯德斯身上……但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不说现在就算杀了艾斯德斯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事态变得更为糟糕,哈维尔原本就是在知晓艾斯德斯危险性的前提下才接纳她的,艾斯德斯本人也从未隐藏过这点……真要算起来,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哈维尔的自食恶果罢了。 哈维尔本以为,只要有自己在,就一定能对艾斯德斯形成制约,绝不会让形势失去控制。 但事实证明,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艾斯德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不然也不会被黑骑士重创至此,艾斯德斯也不会因为成了自己的女人,就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千依百顺,她的心里一直藏着恶魔,嗜血又疯狂。 事到如今,再去责怪艾斯德斯已然没有了意义,比起这个,哈维尔的心里其实更想嘲笑那个无能却又不自量力的自己……归根究底,是自己一手促成了眼下这一切,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去愤怒? 想到这里,哈维尔不禁面露苦笑之色。 艾斯德斯,你这个叫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啊……下次见面时,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呢? 先不说哈维尔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切尔茜这边已经迅速上完了药,开始帮哈维尔重新缠绕绷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颗爱慕的种子在心中发芽,并且茁壮成长至今?切尔茜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只是因为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眼前这个的男子用笨拙的方式逞强,不断地逼迫自己,感觉放心不下,然后不知不觉间……目光就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如此单纯的理由而已。 她并不打算争取什么,也不打算鲁莽地去表白,毕竟赛琉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不敢去赌失败的后果。 只要能像这样一直呆在哈维尔的身边,对切尔茜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她从来都不贪心。 营帐内依然保持着宁静的气氛,时间在两人各自的思绪中慢慢流淌,滴答滴答。 切尔茜缠好了绷带,随后将首尾两头打了一个细细的结,算是包扎工作进行最后的收尾。 就在这时,营帐外再一次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看见娜杰塔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营帐内的情景让娜杰塔明显愣了愣,心里第一反应是这两人应该有什么,下意识就想要回避,而哈维尔的目光却已经望了过来,伸手示意娜杰塔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娜杰塔见哈维尔自己都好像不甚在意,也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八卦心思,大大方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切尔茜给哈维尔递过去一件外衣,看到他披在身上后,这才站了起来,然后向自己这个原上司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娜杰塔回以一礼。 知道他们大概需要单独商谈一些事情,切尔茜也不打算多留,只是跟哈维尔说了句“晚点过来收拾餐具”,就径直离开了营帐。 此时,营帐内就只剩下了哈维尔和娜杰塔,两人平静对视一阵后,哈维尔率先开口道:“找我有什么事吗,表姐?” 娜杰塔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措辞,良久才重新抬起头来,盯着哈维尔的眼睛沉声道:“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帝国现在的形势极为恶劣,威胁远不止革命军一个,想必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哈维尔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娜杰塔的说法,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而想要击垮如今盘踞在帝都的革命军,必须要有一人能将分散在帝国各地的残留力集结起来,统合最大限度的有生力量……只有这样做,才能与日趋壮大的革命军有一战之力!” “你的意思是……” 哈维尔微微皱眉,心里隐约升起了一个想法。 娜杰塔神色坚决,掷地有声道:“我希望你成为帝国新的领导者,成为……皇帝!”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意外之人 穿过了漫长得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泥沼,兰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大脑仍有些昏昏沉沉,他艰难地撑起身体,颇为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地板、墙壁和为数稀少的几件家具都是非常普通的木料材质,有种一般民家的感觉,墙壁上挂着一盏没有点燃的油灯,而他则躺在一张略微坚硬的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这里是……哪儿?” 胸口处忽然传来剧痛的感觉,兰低下头,看见了身上明显被换过的衣物,还有缠绕于胸前的绷带,显然受伤不轻的样子。 伴随着眼前这一幕的刺激,脑海深层的一些记忆终于宛如幻灯片一般,一点一点逐渐浮现了出来。 他想起来了。 帝都城外,大运河码头那场战斗的过程,还有他为什么变成这副凄惨模样的原因。 黑骑士,莱恩哈特。 这个男人就像是怪物一般强大,即便是兰和斯比娅联手对敌,在他的面前也很难支撑几个回合,溃败得干脆利落。 意识到了事态不妙,兰连忙带上斯比娅,发动莫斯提马打算从天上逃遁,却没想到莱恩哈特也随即展开一对火翼紧追不舍,以比他还快的速度飞到了他们上方,然后一剑狠狠刺下。 兰是以横抱的姿势带着斯比娅飞行的,莱恩哈特这一剑先是从兰的背心扎入,紧接着又毫不留情刺入了斯比娅的心口,竟是直接将两人刺了个对穿,一大片猩红的色彩在空中绽放。 兰喷出一口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莱恩哈特飞起一脚猛踹了出去,这一记重击甚至令兰感觉五脏移位,再无法维持飞行,两个人旋即径直朝下方激流湍涌的大运河坠落下去。 他便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不过联系一下前因后果,倒也不难推测出事情的经过。 “我这是……被人救了吗?” 兰甩了甩尚还有些迷糊的脑袋,陡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喃喃道:“……斯比娅小姐呢?” 他挣扎着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扶着墙壁,缓慢而坚定地往门口方向移动过去。 乔利大臣临行前委托自己保护好他的女儿,如果没有确认斯比娅如今的安危,兰实在是没有心情躺在床上安心休息。 还没等兰走到门口,房间的木门已经自动从外面打开,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旋即走了进来,大概是听到兰挣扎起身所造成的动静,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 这女子身穿一件混杂着和风与武道服风格的白色衣裳,面容秀气可人,虽然皮肤略显黝黑,却丝毫不影响总体的美感,再加上那一头随意披在身后的明黄色及腰长发,更加突显出女子的异域风情。 “哦?你终于醒了啊。”那女子露出开朗的笑容。 且不说女子的反应,兰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下意识瞳孔一缩,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倒不是说这女子惊艳到了连他都要为之失态,而是因为……在并不恰当的地方,遇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 原罗刹四鬼之一,马头! 半年前帝都的奥内斯特讨伐战中,兰曾与这个女人在朝堂大殿外有过一面之缘,仅仅只是视线相交的程度,但记忆力远超常人的兰却显然还没有将她忘记。 “你……” “呵呵,别这么戒备嘛……” 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认出,马头却毫不在意地笑笑,道:“如果我真想要对你不利的话,凭你目前的状态,你以为能撑过几招?放心吧,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想通了这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继而问道:“……是你救了我?” 马头摇了摇脑袋,道:“跟我没关系,将你从大运河里捞上来的人是前辈……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想再和帝国扯上任何关系,不过既然这是前辈的决定,那就没办法了……总不可能悄悄把你扔回河里吧?前辈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 前辈? 兰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有些在意,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急急地问道:“我还有一个同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你们有没有将她也救下?” “女孩子?”马头摇头,“我和前辈发现你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这样啊……” 兰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眉头紧皱,显然极为担忧斯比娅如今的状况,若是斯比娅除了什么意外,他哪里还有颜面去见哈维尔将军呢? 过了片刻,只听兰沙哑着嗓子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白河村。” 见兰露出疑惑的神色,马头不由笑道:“一个临近大运河的小村落而已,你没听过不奇怪,不过位置就在中部地区,再往东行十公里,就是汝窑城的地界了。” 汝窑城?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兰的神情顿时恍惚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他至今为止的人生,有大半光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在这里当老师教学生,在这里与凯萝尔相识相知相爱,也是在这里立下了复仇和改变帝国的誓言,诀别自己的恋人独自前往帝都。 而这一去,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半年多的时间了。 那个以女子之身执掌一地,肩扛重责却从未叫过苦叫过累的坚强的人儿,如今可还过得安好? 马头瞧他一脸追忆的模样,心里猜想这大概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暗笑一声,也不再打扰,转过身便往房间外走去,扔下一句:“你昏睡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东西吧。” 兰闻言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沉湎过去,望着马头的背影,迟疑问道:“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吗?帝都……帝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马头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还能怎么样?早就沦陷在革命军手里了,听说连皇帝和大臣都被砍了脑袋悬挂在城头上示众……”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离开了兰所在的房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哐哐铛铛的声音响成一片,应该是在下厨做饭,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在搞破坏。 而此时的兰显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小事,在马头走后,他就一直坐在床边愣愣出神,久久不言不语。 其实在发问之前,他的心里就已经或多或少有了些猜测,毕竟形势恶劣至此,想要在那种情况下翻盘,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当猜测最终变为现实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却也无法做到理所当然一般全盘接受,哪怕是心性坚毅如兰,在遭到这样沉痛的打击后,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缓冲的。 就在这时,房屋正厅处忽然传来大门被人推开的吱呀声音,随后略微显得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徐徐响起。 “我回来了。” 那是属于年轻男子的嗓音,乍听上去有种低沉冷淡的感觉,但应该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 厨房那边哐哐铛铛的声响戛然而止,然后就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一路小跑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马头欣喜而欢快的声音。 “前辈,欢迎回来!打猎辛苦了……啊,对了,前辈救回来的那个人就在刚才已经醒了。” 正好兰此时也扶着墙壁走到了门边,一眼就看到门厅里那个身扛一头巨大野猪的黑发男子。 这名男子年纪与兰相仿,身披一件黑色的单薄外套,隆起的肌肉轮廓结实分明,映衬出他强健的体魄。 他的相貌虽然平凡,但那一双漆黑的瞳目却宛如鹰眸般散发出锐利的神光,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面对这等气质神采,也无法将其当作路人等闲视之。 男子对热情相迎的马头轻轻点头,然后随手将肩上的猎物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连这栋不算大的房屋都好像因此而剧烈震动了一下。 眼见的兰分明看到,那被随意扔下的野猪头上,赫然印着一个深深的拳印,想来是被眼前这不知深浅的男子一拳打碎了头盖骨,干脆利落地一击毙命。 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门边观察自己的兰,转过头来和兰的视线相触,那一瞬间,兰仿佛感觉双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犹如被猛兽盯住了一般,遍体生寒。 然而这种感觉仅是稍纵即逝,下一秒就消失得毫无痕迹,如果不是手心处渗出的些许冷汗还能带给他一点实感,兰甚至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没等兰说话,那名男子已经神色淡漠地开口道:“初次见面,我是罗隐。” ------------ 第二百二十八章 理由 罗隐?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兰不禁眉头微挑,俊雅的面庞凝重下来,看那神色,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若说缘由,则需要追溯到半年多前,在龙船的那场暗杀之中,暗影部队的分队长乌尔纳十分诡异地死于自己枪下,哈维尔对此极为重视,曾就这件事让兰展开深入调查,可惜到最后都没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倒是凉风镇一战,哈维尔在那里击溃了奥内斯特大臣设下的伏杀,才让兰在事后第一次知道了罗隐这号人物,连哈维尔都对他评价颇高,甚至一度自嘲陷入苦战,也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谦虚之词。 只是听队长说,罗隐已经在那一战中被他亲手诛杀……那么眼前这个自称罗隐的家伙,又算是怎么回事? 冒牌货吗?还是说这个男人使用了什么手段,以假死的方式欺瞒过了队长的眼睛? 兰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毕竟罗隐是黑暗世界的人,声名不显,就算冒充也没有任何益处可言,而且若是被队长知晓了,反而可能会招来祸患。 只要是稍稍懂得趋利避害的人,就不会干这种蠢事。 凭借着一些逻辑推理和猜测,兰基本已经触及到了事情的真相。 “我叫兰,是哈维尔将军的部下。” 兰扶着墙壁,有些艰难地走到罗隐身前,这才温和地笑了笑,出声自我介绍道。 “我知道你,当初还在暗杀部队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我将‘猎鹰’每一个成员的长相和资料都记了下来。”罗隐平淡道。 这个所谓的工作需要是指什么,在场的三人无需明言都能理解,无非就是杀人那点事。 如今往事随风,连奥内斯特这个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以兰的心性又岂还会在意这些?只是不免笑得有些感概,谁又能想到,当初的敌人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兰端端正正向罗隐施了一礼,言语中尽是真诚:“谢谢你救了我,若是没有你施以援手,我恐怕已经变成大运河里的一具浮尸了。” “举手之劳。” “不过……有个问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知可否一问?” “你说。” “你以前是帮奥内斯特做事的杀手,以我们的关系而言,无论怎么看都是敌非友……你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救下自己的敌人?就不怕我事后翻脸,将你还未死的消息传达给哈维尔将军?” 兰一双深邃的黄色瞳目微微眯起,直视着罗隐,带着几分探究,没有放过后者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虽然这样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十分无礼,但在眼下这种情况,兰也根本不可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更何况,无论是罗隐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队长所说的关于罗隐的行事风格,都告诉兰这个男人心思果敢狠辣,绝非善类。 这样一个人,就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但也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不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 所以哪怕罗隐救了自己,兰冷静下来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在内心猜测着对方的真实意图,权衡这个男人到底是敌是友。 而这最终的答案,就要看罗隐要如何回应自己的质疑了。 罗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忖,还未开口,一旁的马头已经忍不住跳脚站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愠怒。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前辈好心救你,居然还以险恶的用心揣度别人!站在那儿不要动,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扔进河里!” 马头面色不善,撸起袖子就想要往前走,却被罗隐不动声色地一把按住。 “前辈!别拦着我!我要教训他!”马头愤愤道。 罗隐还是那副平静得毫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按在马头肩膀上的手掌加重了力道,冷斥一句:“闭嘴!” 马头身体一僵,满肚子的火气好像突然间被一盆凉水浇熄了一般,不敢不听罗隐的话,怯生生地退了下来,站到罗隐身后。 罗隐抬起头,并不避讳兰的视线,神色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巴罗夫·格林克斯。” 兰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我朋友的名字,前任的皇拳寺总范师。”罗隐声音低沉道,“一个原本立志守护帝国,到最后却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的愚蠢之人……” 闻言,兰的眉头不由皱起,冷声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曾在帝都内战之时护卫奥内斯特,最后被哈维尔队长斩杀……为什么现在提起他?难道你是打算要向队长复仇吗?” 罗隐摇了摇头,道:“复仇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尤其是像我这种长久身处黑暗的人,最是明白这个道理……我提起巴罗夫,只是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而已。” “怎么说?” “巴罗夫虽然走错了路,但他守护帝国愿望不是假的,帝都如今沦陷于革命军之手,我想这绝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罗隐顿了顿,又道:“话虽如此,我也没想过因为这个理由介入到帝国和革命军的斗争中,不过既然偶然碰见了濒死的你,出于情理也便救下了,就当是尽到一点朋友之责……这个解释你觉得如何?” 在罗隐说话的时候,兰全程都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从中看出一丁点的动摇和掩饰,唯有坦荡二字可言。 良久,兰轻吐出一口气,神色放松下来,认真道:“足够了,我已经能够确定你们对帝国没有敌意……还有,抱歉。” 他是在为自己的多疑和猜忌道歉,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他刚才的态度也确实是失了礼数,若是换个脾气不好的主人家,恐怕直接将他扔出去都有可能。 “嘁,谁稀罕你的道歉啊!“马头气哼哼道,“早说了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偏偏还不信!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心眼多的文士,自己满肚子坏水不说,看谁也都像戴了有色眼镜一样……哎呦!” 却是罗隐毫不留情一拳敲在了她的脑袋上,无视马头可怜兮兮的眼神,罗隐淡然道:“你有你自己的立场,换做是我,也不会随便相信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两个可疑人士……人之常情罢了,这并非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 兰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罗隐又问道。 兰想了想,道:“大概会先在这附近的地区搜寻一阵子,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斯比娅小姐,然后……可能还会往汝窑城走一趟,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罗隐点了点头,没有具体问兰的私事是什么,这并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只是说道:“你现在伤势未愈,还不宜长途跋涉,我建议你留在这里继续修养一段时间,等到状态有所好转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兰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奇差,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出去找人了,于是也就没有逞强拒绝对方的好意,道了声:“那就打扰了。”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来者不善 时间一晃过了十天。 罗隐和马头所居住的小屋坐落在白河村的外围,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大运河滔滔的河水急流而过,河面反射着晨曦的微光,泛出一片朦胧的浅绿色,美好而壮阔。 迎着初晨微凉的清风,一袭白衣风衣的身影正在小屋外的空地上悠然舞剑,每一招每一式皆透露出一种流畅和美感,却又不失凌厉的气魄,仿佛有一条剑鱼在空气中不停穿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身体初步康复的兰这才停下了剑势,微微喘息中,太久没有锻炼过的身体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但这些许的疲惫,倒是将多日以来沉积于心中的抑郁和满身的慵懒都横扫一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啪啪啪……” 身后传来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兰回过头去,只见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马头正拍手拍得欢快,一边笑还一边啧啧称奇。 “原本以为你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倒没想到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对你刮目相看了……单凭这一手剑术,恐怕皇拳寺中绝大多数拳师都不是你的对手,难怪那个哈维尔将军会对你如此器重。” 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夸过头了,她轻哼一声,又补充一句:“当然了,如果是与我或者前辈动手,你这点本事还是完全不够看的!” 兰哭笑不得,也没有在意女子态度里那点小小的针对,只是说道:“早上好,马头,你也来晨练?” 这十天以来,他和罗隐、马头两人逐渐熟悉了起来,彼此相处得都还不错,平日里的一些交流也因此变得随意了许多。 “不,我是打算做饭来着,只是看到你在外面练剑,就出来瞅瞅。” “……这样啊。” 兰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感觉有点胃痛。 这位马头小姐的料理能力几乎为零,却偏偏一逮到机会就喜欢往厨房里跑,短短的十天时间,他已经对马头的黑暗料理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罗隐是如何一直面不改色坚持下来的,真叫人心生钦佩。 想到这里,兰随意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罗隐?还在睡吗?” “你问前辈?前辈他天一亮就出去了,起得比你还早呢。” “出去了?”兰微微一愣,“什么事情需要这么赶早?” “是要去附近的大型集市,卖掉这几天狩猎到的野猪皮毛之类的东西。”马头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那个地方商贩很多的,如果不早点占到一个好位置,可能会耽搁到很晚。” 兰听得呆了片刻,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道:“……这样的生活,简直就跟普通的市井小民一样。” “我和前辈现在就是市井小民啊。” 马头笑了,两只眼睛弯得犹如月牙,煞是好看。 当初从帝都死里逃生之后,她漂泊在帝国各地,很是浑浑噩噩了一阵子,不知道自己该行至何处,去往何方。 直到……她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遇到了隐居的罗隐。 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前辈,居然又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很难形容马头当时的心情,大概是又惊又喜吧。 再后来,马头干脆就赖在罗隐这里不想走了,他们本就是同出于皇拳寺的前辈后辈,彼此间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罗隐倒也没有赶她,一切照旧,只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已。 这样的日子虽然显得平平淡淡,但马头却觉得,和以前在帝都的打打杀杀相比,此时的平淡生活不知幸福了多少倍,或许是因为有前辈陪伴在身边的缘故吧。 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你们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为什么不呢?”马头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我的意思是……”兰努力整理着措辞,“以你们的能力,其实能做更多的事情,仅局限在这一隅之地太可惜了。” “我可以向哈维尔队长作担保,相信以队长的气度,不会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对你们有所偏见,你们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 兰这些话说得极为真诚,他是真的打算帮罗隐和马头一把,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但这并不妨碍他将两人当作自己的朋友。 马头认真地看了兰一眼,随后露出一个发至内心的笑容,道:“算你这家伙还有点良心,没白救你一场……不过,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兰闻言沉默了一阵,目光直直盯着马头的眼睛,马头则满不在乎地看回去。 像是最终确定了什么,兰叹了口气,如同放弃一般,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波澜壮阔也好,平平淡淡也罢,只要做出了选择,无关者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日上三竿的时候,罗隐终于从集市那边回来了,只不过脸色和平日里的淡漠不同,竟是显得有几分阴沉,这让兰和马头都大感惊讶。 “前辈,出什么事了吗?”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以马头对罗隐的了解,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定不会是兽皮没卖出去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应该是有什么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罗隐坐在正厅的长凳上,端起桌上的茶碗润了润喉咙,这才沉声道:“在我回来的路上,发现了几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每一个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练家子,正在向白河村的村民们打听最近有无外来人的事情……我估计,这些人很有可能是革命军的暗部密探!” 兰和马头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作为皇拳寺最拔尖的存在之一,罗隐自然也能凭借过人的眼力分辨出杀戮世界的人,他说是暗部密探,那就十有八九不会出错。 而且无论是这些人出现的时间、地点,还是向村民打听的那些事情,都很明显是将矛头指向了兰。 来者不善啊! 稍稍思忖之后,兰也大概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应该是出自那位黑骑士的手笔,因为没能确认他们的生死,于是便派出了一支追杀部队,为的就是找到斯比娅和兰的尸体,或者是找到活口然后制造尸体。 该死!没想到那人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我太大意了! 不过越是到了这等紧要关头,兰的内心反而越是冷静沉着,那双平日里极为温和的黄色瞳目在此刻宛若幽谭般深不见底,唯有瞳光微微闪烁。 现在情报不足,无法确定敌方力量,硬抗是最不智的选择,为今之计,只有…… 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的罗隐和马头,兰的目光变得坚决,已然下定了决心。 ------------ 第二百三十章 偶遇 “我现在就离开白河村,不能再继续连累你们了!” 听着兰决绝中透着坚定的话语,罗隐和马头的目光都不由投向了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自然明白兰现在说这话的用意。 革命军追杀部队的目标说到底也只有他一个人,只要趁着密探还未发现这里,先一步离开白河村,追杀部队的人搜索无果,必然会寻着他逃离留下的踪迹一路追过去。 罗隐和马头虽然帮助了兰,但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两个不知情的无关者而已,只要掩饰得好,被迁怒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如此一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两人还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平静生活。 虽然没有明说,但兰确实就是这样考虑的。 然而事情真的会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发展吗? 这可未必。 罗隐看着兰已经转身想要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叫住了他:“等一下,先别急着走,听我说!就算你现在独自离开也是没有意义的……” 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问道:“为什么?” 罗隐平静道:“暗部那些人的手段我最清楚,宁肯错杀,不愿放过,只要有一丝嫌疑,就算是真正无辜的人也会被列入必杀名单,我们又怎么可能例外?” “是这样啊……” 闻言,兰的神色黯了一黯,知道此计不可行,心里不禁有些自责,如果他能够早点离开这里,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再向罗隐和马头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话,以他们现在初步建立起友谊的交情,说这些不仅见外,还很矫情。 有些时候面对某些事情,说太多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要能共同承受就好,做永远比说管用。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前辈?” 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罗隐,虽然被人盯上的感觉很不愉快,但她也不至于感到慌乱,毕竟作为主心骨的罗隐还在,现在只要思考问题该如何解决就行了。 罗隐沉吟了片刻,声音低缓道:“白河村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我们收拾一下必要的东西,立刻离开,和兰一起往东部地区走……只要到了那个哈维尔驻守的地界,大抵就安全了。” “时间上不要紧吧?你刚才不是说那几个密探已经在向村民打听我的消息了吗?”兰有些在意地问道。 罗隐摆手道:“那几个人不用担心,我已经暗中解决掉了,至少能为我们争取到半日的逃亡时间……但半日过后,这些密探背后的领头人一定会注意到白河村这边的异常,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场猛烈的追杀!” 兰沉重地点了点头,双眉紧锁,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无论是伤好后寻找斯比娅的事,还是去汝窑城看望凯萝尔的事,都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兰也无法预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很讨厌这种不能将未来握于掌中的感觉。 这之后,三人匆忙收拾了一阵,在革命军的追杀部队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骑上三匹快马从小道离开了白河村。 马蹄声阵阵,当白河村只能遥遥相望的时候,马头回过头,向离开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之色。 毕竟也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在马头心里,白河村的那间小屋,已然成为了家一般的居所,就这样离开,心里当然会舍不得。 罗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状似随意道:“等以后帝国安定一些了,我们再回来吧。” “嗯!” 马头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的失落迅速淡去,洋溢着名为开心的神采,笑容甜美。 也不知道她开心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罗隐口中的“回来”,还是那个“我们”。 - 三天后,正午。 已是临近七月的时节,长空万里无云,只有一轮炎日高挂天上,投射下来火辣辣的阳光,大地在这般的曝晒炙烤之下,温度噌噌地往上直升,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这可苦了官道上赶路的行人。 罗隐、兰、马头各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马蹄声踏踏作响,烟尘飞扬,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方奔驰着,尽管同样被这糟糕的天气折腾得不轻,但好在还可以忍受。 三日的星夜兼程,罗隐三人已经来到了中部地区的外围,只要再加把劲,相信在今日天黑之前,就能离开中部地区,正式进入帝国的东部,也就是哈维尔·萨尔蒙多当前率大军驻守的区域。 整整三天时间都没有遇到任何一波追杀部队,说实话兰的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现在只等进入东部地区,就能够完全放下心来了,就算革命军再凶悍,暂时也不可能将手伸到那么远的地方。 “这太阳真见鬼!不过说来也是,已经到夏天了啊……” 马头一边策马前行,一边从行李中取出一个水囊,一点也不淑女地仰头灌了几口,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渴,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突然,马头似乎远远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指着前方就对旁边的罗隐兴奋地喊道:“前辈前辈!那边路口好像有个食摊,我们去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吧!” 罗隐闻言凝神望去,正如马头所说,前方路口确实有一个用木头搭制的简陋食摊,山野歇脚不易,这一带虽然不算繁华,但从东南西北而来的行脚商或是路人倒也不少,有这样一个小店并不稀奇。 罗隐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兰正好也感觉有些饿了,自然没有异议。 不一会儿,三人便在小店门前下了马,找到拴马桩,系上绳子,然后径直走进了店里。 店铺内聚集的人不多,两三个而已,若是以往,人数应该还会更多一些,但现在毕竟打仗了,全国各地都气氛紧张,山头上也是盗匪横行,罗隐他们来的路上就曾击退一波流寇,所以如非必要,没有几个人会选在这时候到处乱走。 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随意环视了一圈店内的情况,除他们之外的三名食客中,有两个是围在一桌的,大抵是同路人,观其衣着,只是普通的行脚商,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然而,当兰的目光望向另外一名食客,一个身穿黑衣,头发花白,身后还背着一柄巨大战斧的老人之时,他的身体顿时就僵在了原地,一贯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了,兰?” 马头明显注意到了兰的异常,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那名正埋头吃饭的老人双眉一挑,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了兰那双略微失神的黄色瞳目,也不禁愣了一愣。 “……兰?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看着眼前这位已非管家装扮的老人,终于确定并不是自己认错了人,不由欣喜道:“法比奥先生,好久不见!”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突袭 从帝都沦陷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法比奥带着三名少女逃出后,虽然打算尽快去东部战区找哈维尔,但毕竟是不安定的时局,长途跋涉的危险不小,再三考虑之后,法比奥还是先辗转去了一个村落,将三名少女暂时托付给了一位军人时代的老友照顾,然后才独自上路。 尽管在心里有过一些猜测,从帝都逃出来的人应该远不止他们四个,但当法比奥在这个山野小店偶遇兰之时,也依然感到无比的惊喜。 偌大的帝国,动乱的局势,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偶遇一个曾经的相识之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让人心安的。 “好久不见了,兰……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法比奥下意识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兰一阵之后,这才由衷地笑了起来,随后目光又瞥向旁边的罗隐和马头,问道:“这两位是?” “罗隐,还有马头。”兰分别指了指,“是救了我的朋友。” 法比奥点了点头,见兰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他也就没有多问,冲两人和善地笑了笑。 罗隐和马头纷纷还礼。 法比奥摊手示意了一下,大抵是邀请三人同坐的意思,而就在这时,店里的年轻伙计端着一盘菜肴从后厨中走出,看到新到的罗隐三人,当即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人,想要吃点什么……” 这名伙计非常自然地向几人走近,到了离兰只有三步距离的时候,忽地眼中寒光一闪,将手中菜盘狠狠向旁边的罗隐掷了出去,然后右手一抖,从袖口滑出一把匕首握于掌中,一脸杀气地向反应慢了一拍的兰刺去。 然而这忽然暴起的伙计并不知道,就在他出现的同时,罗隐和马头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若论观察力和对恶意的感知,鲜有人能比得上在皇拳寺经受了地狱训练的罗刹四鬼候选者。 几乎就在伙计杀意乍现的那一瞬间,罗隐也如闪电般动了,只见他身形前倾,鞋底一顿之下,短距离爆发出高速,单手一抓,就将掷过来的菜盘吸在手里,然后狠狠拍在了那名伙计的脸上,菜盘霎时间碎裂成无数残渣,那名伙计满脸油渍,伤口淌着血,被这一击打得向后倒退。 罗隐随即逼近一步,掌刀切在了伙计的右手手腕上,匕首当即脱手,然后被罗隐灵巧地抓住,在那名伙计满是恐惧的眼神中割断了他的颈动脉,血浆顿时如泉口般飙射,死亡的暗潮将他吞没。 整个过程说来漫长,但其实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坐在对面那桌的两名食客甚至只是呆呆地望着,神情茫然,对于眼前突兀的杀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快离开这里,有危险!” 在那名伙计,或者说杀手的尸体软软倒下的那一刻,罗隐已然暴喝出声,兰、马头、法比奥三人皆神色凝重起来,毫不迟疑地往小店外面冲去。 恰逢其会的法比奥或许还没有弄明白情况,但这并不妨碍老兵做出正确的判断,兰和马头则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逃亡的三天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甚至让他们认为已经将追杀部队甩开了,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对方早已在进入东部地区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起来。 这家食肆原本的店主,十有八九已经死了,被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成了追杀部队的人。 “哐当!” “哗啦!” 大概是店内战斗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埋伏者,下一秒,从正门、四周窗户处立即有手持长刀的黑衣杀手强行闯入,加起来总共十几号人将罗隐等四人团团围住,战斗瞬时爆发。 食肆之外,一开始隐藏在附近树丛中的追杀部队皆不再遮掩身形,迅速将食肆周边的逃跑路线封锁起来。 只见为首那人是一名身着藏青色武道服的刚毅男子,他身后还跟着四个手持各类武器的精悍战士,除此之外,还有起码三十人以上的黑衣杀手。 “轰隆!” 轰然一声巨响,眼前这简陋的木屋顿时在狂暴冲击波的作用下四分五裂,随之倒飞而出的还有那十几名或死或伤的黑衣杀手,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他们刚才率先发动袭击,但看眼下这状况,显然是没有讨到好。 包围圈中央,脚下是木屋崩塌造成的废墟,罗隐、马头、兰、法比奥四人各自面对一个方向,神色戒备地观察着周围的敌人。 刚才突兀地爆发了一场混战,毫无准备之下,即便是他们也不免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同在食肆中的那两名行脚商人,则已经混战中被乱刀砍死,连救援都来不及。 出门跑个买卖就遇到这档子倒霉事,不得不说还真是时运不济。 兰环视一周,一眼就认出了那名为首的青衣男子,神色一凝,惊道:“是你!” 那青衣男子闻声也望了过来,冷漠的目光和兰对视在一起,刚毅粗犷的面庞,站如长松的身姿,再加上那紧抿的嘴唇,令他有种沉默寡言中透着稳重的独特气质。 来人正是身为“死棘”第六席的邦德,兰对他的印象大体是一位手段深不可测的拳师,而看现在的状况,这一次追杀部队的领头人显然也便是他了! “虽然花了一些功夫,但终究还是等到你了……”邦德语气冷硬道,“不要浪费我时间,乖乖授首吧,这样你的同伴也不会因为独自一人上路而感到孤单。” 听出了这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兰顿时瞪大了眼睛,却又不敢相信,艰涩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听不懂吗?”邦德漠然看了他一眼,“乔利大臣之女,那个叫做斯比娅的少女已经死了……别误会,并非是我动的手,只是在沿着大运河搜查中碰巧发现了她的尸体而已……想来她应该伤得比你重,而且运气也没有你好,所以落得个如此结局。” “可恶!” 心中隐隐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兰双目通红,像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般往前踏了一步,若不是一旁的罗隐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恐怕他已经忍不住向眼前的这群敌人扑了过去。 “斯比娅小姐,唉……” 同样闻得此言的法比奥神色黯淡下来,叹息一声,那苍老的面庞似乎在此刻变得更加苍老了。 但他终究是历经无数战场磨砺的老兵,倒是没有如兰这般失态,只是握着黑铁战斧的双手越发紧了紧,将怒火埋藏于心中。 “弱者的愤怒没有丝毫意义,如果你想要哀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不幸,不如下地狱之后,去跟死神慢慢哭诉如何?” 邦德冷眼扫视着位于包围圈正中央的四人,无声地举起右臂,然后用力挥下:“给我上,杀了他们!”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邦德 随着邦德一声令下,围聚在周边超过四十人的杀手部队顿时化作一股沉默的黑潮,气势汹汹地向罗隐四人扑杀过来,明晃晃的镔铁长刀划破空气,在炎炎烈日下映射着森然的寒光,杀气凛然。 而面对来敌,年过花甲,已然步入老迈之龄的法比奥竟是表现得怡然不惧,双手发力,紧握着那柄巨大战斧率先冲出,以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的气魄发出一声怒狮般的战吼,看这豪迈勇武的战斗身姿,很难将他和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联系在一起。 “喝啊啊啊啊啊——” 只听呼哧一声,战斧横空挥出,前方三米范围都在这一斧之下卷起暴虐的狂岚。 “锵!” 仅仅一个照面,冲在队列最前方的两名黑衣杀手就被法比奥以极为暴力的方式上下劈成两半,连带着手中的长刀也在这一击之下断为两截,血水混杂着无数内脏碎块噗一声爆开,以如此血腥和惨烈的场景作为战斗的开幕。 碎鬼,法比奥! 三十年前名震帝国的悍勇之将,常年在战争上纵横驰骋,巨斧劈砍之下,从无完好尸身,也因此得了个“碎鬼”之名。 虽然到如今这个名号已经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仅凭这一斧子的风采就不难看出,这位老人的身手犹在!若是真有不知死活之辈敢小觑他老迈,刚刚倒下的这两具碎尸便是下场! 老人家这一斧子着实是先声夺人,摄人的气魄竟是直接将一干黑衣杀手冲锋的势头压倒下去,尤其是跑在前列直面法比奥的那几人,冲势当即就是一顿,连劈斩而出的刀锋都下意识摇晃了几分。 借着法比奥忽然暴起所带来的震慑效果,兰也是轻喝一声,手中长剑果断一提,身体化为一道几乎看不真切的白色影子在地面上狂奔疾走,剑锋挥动间凌厉无匹,一出手就干脆利落地斩杀一人,伤了三人。 以剑术对敌,这并非兰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他更习惯以帝具“莫斯提马”率先取得制空权,再通过发射羽刃造成大范围杀伤或者掩护队友。 但可惜的是,那日与黑骑士的战斗中他坠水昏迷,帝具早已遗失在了大运河中,不调动一定的人力物力是很难找得回来的,如今形势所迫,也只能凭借本身的力量来进行战斗了。 罗隐和马头交流了一下眼神,也纷纷加入到混战之中。 他们皆是皇拳寺中的顶尖高手,阅遍书阁武学典籍,精通千年以来饱经锤炼的各类杀人拳法,全力施为之下,在敌阵中就如同狼入羊群一般,所过之处皆是人仰马翻、骨断经折,惨叫声接连不断。 没过多久,这四十余人的杀手部队就被杀到了崩溃的边缘。 马头的武艺早已是登堂入室,而罗隐则更是臻于化境,仅是在半年前与哈维尔的那一战中,就已经展现出了直逼“帝国最强”的惊人实力,现如今更是不知到了何等水准,自是不会受困于这点小场面。 场内的形势一目了然,邦德自然能看出麾下杀手部队此时的窘境,也不打算继续旁观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不语的四名战士,平静道:“那名黑发拳师就交由我来对付,其余三人,你们自行处置,优先解决掉任务目标。” 罗隐的实力在那四人中确实是出类拔萃,就算是邦德也隐隐感觉到了威胁,没想到会在一次普通的追杀任务中碰到这种扎手的角色,不免来了兴致,决定亲自出手将其击杀。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马头还是兰,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一眼就能看出斤两的角色着实是无趣得很,交给他麾下这四名臣具使来解决就可以了。 “遵命,邦德大人!” 听到邦德的命令,身后四名臣具使皆是抱拳应诺,神色间显得极为恭敬和畏惧。 既然决定了要出手,以邦德果断的性子自然不会废话,脚下势大力沉的一踏,整个人就化作一道绝快的残影腾跃而出,犹如一只猎食的苍鹰,从半空向正在包围圈中大杀四方的罗隐直掠而下,随即便砸下一记无比凶悍的斧腿,直接攻向罗隐的脑袋,连空气都发出了仿佛要被踢碎一般的凄厉呼啸声。 邦德的出手虽然来势凶猛,但奋战中的罗隐显然一直都投放了几分注意力在他身上,也没有感到惊慌和措手不及,一对鹰眸精光暴涨,两只胳膊骤然交叉于上方,硬生生挨下了这一记猛烈的踢击。 “嘭!” 沉闷的碰撞声中,一股强大的气浪以此为中心爆发,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中制造出一个直径五米的真空地带,将临近的杀手全部清空,而这样的僵持仅持续了不到两秒,罗隐就好似率先坚持不住般,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但邦德又如何看不出罗隐只是想借势突破包围圈,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他也不在意这些,一击得手之后,双腿再度将地面踩得塌陷,身形如同矫健的猎豹般飞跃出去,迅速拉近与罗隐之间的距离。 而这时,邦德麾下的四名臣具使也纷纷加入到乱战之中,顿时就给还在包围圈中奋战的马头三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马头和法比奥各自被一名臣具使盯上,还算稳得住,但兰这个被革命军通缉的对象却毫无疑问是被重点照顾了,直接遭到了两名臣具使的夹击,再加上众多黑衣杀手还在不间断地从旁支援,兰的状况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战至最后,还是马头强行顶着压力,从兰那里硬生生夺下一名对手,以一己之力和两名臣具使打得难分难解,才算是解了兰的燃眉之急。 当前的战况似乎一下子变得胶着起来,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另一边邦德和罗隐的战斗,才是这次交战中最为关键的环节,他们之间任何一人的胜利,都足以轻易打破眼下这微妙的平衡。 ------------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坏魔身 “嘭嘭嘭嘭嘭嘭——” 另外一个战场,相隔数百米的一片密林中,两道身影正在疯狂厮杀着。 拳对拳,腿对腿,刚猛强劲的碰撞宛如大炮的轰响般震耳欲聋,狂烈的气流翻滚涌动,吹得四周草木倒伏,脚下的大地在接连不断的践踏和卸力过程中爆出一个个骇人的深坑,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木残骸,满目疮痍之感。 若是有旁人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景象,大概绝不会相信这仅是人力所为,若说是两头巨型危险种发狂肆掠所造成的破坏,认同的人应该还会更多一些。 激战之中,邦德刚毅的脸庞上已然没有了一贯的冷漠,眼中流淌着宛如沸腾铁水般的灼热情绪,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意。 作为一个武道狂人,即便在“死棘”中,他也是颇为独特的存在,光说他能不依靠任何帝具或臣具,单凭自身武艺入围“死棘”七人之选,就很说明一些问题了。 若是单论武道修为,七个“死棘”成员中,恐怕也只有首席的莱恩哈特能够稳压他一头。 至于其他人,就算是最近锋芒正盛的塔兹米,在他看来也稍显稚嫩了一些……哦,说起来,那个少年在帝都决战中已经变成了一头龙,应该不能再将他作为武者一概而论了。 邦德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能够在纯粹武艺上和他战至如此地步的武人,甚至还和他一样专精拳术。 仿佛血管里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场酣战中被点燃了一般,他现在几乎已经忘记了原本的任务和目的,只想要倾尽全力大干一场,将眼前的敌人正面击败! “呼!” 邦德战意昂然,紧握的右拳仿佛重型钢铁一般全力轰击向罗隐的胸口,拳劲夹杂着隐隐的风雷之势,形成巨兽咆哮般的可怕声波,难以想象这一拳中到底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威力。 罗隐眼神如刀,面对邦德的攻击,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同样是一拳迎上,似乎打算以强横的姿态硬抗到底。 而就在双拳相触的那一瞬间,罗隐的手臂却陡然间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水蛇一般将邦德的右臂缠绕禁锢,巧妙地化解了对方的拳劲。 与此同时,罗隐旋起身体,一脚迅猛踢向邦德的头部,邦德左手当即横臂格挡,堪堪招架住了这一击,而罗隐的另一条腿却屈膝向前冲撞,狠狠命中邦德的下颚,用劲之大,竟是将他整个人撞得倒飞出去。 倒飞的过程中,邦德又连续撞断了四株大树,这才狼狈地摔倒在地面上,但不一会儿又没事人一样重新站了起来,露出只有猎人捕猎猛兽时才会出现的目光,他的眼里燃烧着战意。 明明受到了罗隐的全力一击,但他却仿佛不痛不痒一般,只是嘴角渗出了一点血迹,被他随意抹去。 前方五十米开外,罗隐皱着眉,神情戒备地紧盯着邦德,感受着一通互殴后,从手脚各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感,他终于意识到了邦德的不同寻常之处。 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抗击打能力似乎特别强,在刚才的交手中,自己一共击中他四次,但都难以对他造成切实的伤害,而反观自己被击中的那两拳,每一拳都是重如山岳,若不是自己使用高超的卸力技巧卸去大半威力,恐怕现在早已是躺下了。 邦德看着罗隐,歪了歪脖子,颈骨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之声,然后缓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刚才那扭曲身体的招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皇拳寺出身的拳师对吧?” 罗隐闻言只是沉默,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邦德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随意操纵身体的能力,这本就是皇拳寺独有的武学,历代“罗刹四鬼”将其名扬天下,尤其是对专注于拳法修习的武人来说,这几乎可以说是常识一样的东西,无需多做解释。 走到离罗隐还有二十米位置的时候,邦德终于停下了脚步,冷然的目光带着一丝武痴独有的火热,凝视着对面端出作战架势的男子。 “听说皇拳寺因为协助奥内斯特的叛乱,现已在帝国范围内尽数覆灭,辉煌不再……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能遇到如你这般正统的皇拳寺传人啊,我可真是幸运。” 罗隐冷冷道:“幸运?等你快死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说出如此从容的话来。” 闻言,邦德咧开嘴笑了笑,那一贯冷硬如铁石的面容此刻突然笑起来,竟是有一种叫人魂飞魄散的恐怖。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尽管来便是……”他如此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打了这么久,忽然想起来,我似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同为追逐武道极致的武人,不互通一下姓名吗?” 罗隐沉默了一下,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叫罗隐,一个无名之辈罢了。” “我名邦德,隶属于革命军的‘死棘’,记住这个名字,然后……下地狱去吧!” 话音落下,只见邦德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发动了何种秘法,身体的肤色猛然从古铜变成了青黑色,浑身的肌肉也开始非人般膨胀起来,宛如钢铁堆砌,将上衣和大半的裤腿都撑得直接爆开,眨眼间就突变成了一个近三米高的小巨人。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条条粗大的青色血管迅速暴起、扭动,宛如有蛇虫钻入其中,肆意游走,给人以极大的视觉震慑,煞是恐怖。 “吃我一拳!” 暴喝之声犹如雷吼,邦德巨大的身躯陡然一沉,在地面上踏出两个深达腿肚的凹坑,伴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他的身形顿时如同一颗炮弹般向前突进,瞬息间到达了罗隐的跟前。 五指紧握,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宛若巨锤一般对着罗隐的头顶轰然砸落,磅礴的压迫感带着狂暴的气流变化一齐倾碾而下,令人窒息。 罗隐下意识向后方跳出一步,勉强躲过铁拳的轰砸,带起的罡风刮得他脸上的皮肤一阵生疼,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铁拳击地时所造成的剧烈冲击波轰飞出去。 人在空中,罗隐立即调整姿势,双腿在周围几株大树上连续踩踏,然后一个倒翻,这才半跪着落至地面。 抬起头,罗隐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对面继续向他冲驰而来的巨人,沿途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阻拦他分毫,这迫人的气势宛若狂兽过境。 不会有错,邦德所施展的武学是出自南海域的一种神秘钢体修炼之法——不坏魔身,罗隐曾在书阁的典籍中读到过类似的记载。 这种武学走的是极端的路子,修习过程中必然会经受无数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非大毅力者根本不敢尝试。 而一旦修成,不仅力大无穷,更能让身体坚硬如百锻之钢,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何罗隐先前的攻击都不能对邦德造成有效的伤害。 “呼……” 轻吐出一口气,罗隐站了起来,双眸锐利如刀锋,每一寸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气息沉着如海。 这无疑是一个强敌! 威胁度仅次于当初挑战过的哈维尔·萨尔蒙多,一个不慎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 第二百三十四章 音速拳 伴随着轰隆隆的践踏之声,壮硕如巨人的邦德已经越来越趋近眼前。 罗隐目光冷冽,宛如岩石一般屹立不动。 蓦然一刻,他的右手往腰间一抹,随即猛然掷出,三把锋利的银质飞刀顿时如闪电般向邦德心口激射而去,风声凄厉。 “嗖嗖嗖!” 迫人的锐利直逼而来,但邦德却眼皮也没抬一下,身形继续笔直地向前冲刺,似是毫无畏惧那刀锋之利。 “叮叮叮!” 连续的撞击之声响起,飞刀直接命中了邦德的身体,但就像是箭矢撞上钢板一般,只在他的胸口留下了几道白印,并没有造成半点伤害,爆溅的金红色花火在空中飘散。 “天真!这种程度的小道具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下一刻,邦德已经悍然冲至罗隐身前,罗隐当即曲臂格挡,随后一连串拳击宛如狂风暴雨般不断轰击在罗隐的手臂上。 “嘭嘭嘭嘭嘭——” 目中所及皆是拳头的残影,耳中所听皆是破灭的风声,如此连绵不绝,如海如潮,根本没有给罗隐丝毫反击的余地。 然而人终有力竭之时,在胸膛中一口气耗尽的前一秒,邦德全力打出了最后一拳,将罗隐击得倒退出二十余米,地面上顿时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划地痕,沙尘弥漫如雾霭。 邦德这一轮乱拳声势浩大、威力惊人,每一拳都沉重得如同炮击一般,就算面前是一头超级危险种,大抵也会被击成重伤。 但罗隐却不是那些只知硬抗的蠢物,十几年来苦练武艺的他精通各种防御、卸力技巧,再加上过人的身体素质,虽然招架得极为吃力,但终究还是没被击倒,成功挺到了最后。 握了握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罗隐目光牢牢锁定着邦德的身影,神色冷漠而肃杀。 只能试试那一招了。 他如此想着,突然旋起一脚,砰一声便将身旁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直接踢断。 “哗啦啦……” 大树开始倾斜,树叶和枝桠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在大树彻底倒下之前,罗隐突然贴身上去,张开双臂将树干牢牢抱住,然后竟是以此为武器,向再一次朝他大跨步冲来的邦德悍然砸下,破风声铺天盖地袭来,声势好不吓人。 对此,邦德只是冷冷一笑,随后猛然停下冲刺的步伐,站定住身形之后,他大吼一声,硕大的拳头裹挟着破坏性的能量向上方轰出,正好击在了从天而降的大树树干上。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天地骤静,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刻似的。 “咔咔……” 不一会儿,令人牙酸的断裂之声响彻于耳,蜘蛛网一样的裂纹以邦德的打击点为中心,迅速蔓延至大树周身,然后寸寸俱断,轰一声炸裂成无数碎屑。 “刷!” 却见罗隐的身形在这漫天碎屑中突然凌空跃起,探手抓起一根长条形木块,并将其作为投枪猛然向邦德掷出,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一直到第七根! 木块的前端极其尖锐,抓在手里的感觉,其实跟削尖了的木枪也无太大区别,再辅之以高超投掷手法带来的伤害加成,威力就算是比之强弩,大概也不逞多让。 “轰轰轰轰轰轰轰——” 当第一支木枪宛如疾驰流星般射中邦德的胸口时,便在铁壁的防御下直接爆碎成渣,但强大的冲击力依然将邦德击得后退了少许,紧接着又是第二支木枪,第三支…… 直到第七支木枪射出时,邦德已经在接连不断的投掷冲击下倒退出二十多步。 每一枪都无比精准地射在了胸口的同一个位置,多重叠力之下,最后一支木枪终于成功突破了邦德钢铁般的防御,浅浅刺入了他的皮肤和肌肉组织,溅出一蓬鲜红的血花,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罗隐的攻势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见罗隐不知何时已然飞跃至邦德的近前,凌空一脚用力踩踏在木枪的另一端。 “噗呲!” 大力之下,染血的木枪再一次深入邦德的胸口,这一回造成的伤害可比刚才的七连发木枪投掷严重得多。 “啊啊啊!!” 邦德顿时双目通红如血,大吼一声,随即果断挥拳上砸,将木枪的中段直接击碎。 他顺势又退了五六步,此刻已是嘴角溢血,胸膛上还插着半截木枪,鲜血不断涌出,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但罗隐却一步不落地紧咬他不放,趋近邦德跟前的时候,他迅速下沉身体,在完成一次短暂的蓄力之后,一记冲拳作势就要轰出。 察觉到不妙,邦德连忙交叉双臂于胸前,打算强行格挡。 然而罗隐这一拳击出时,来势却比寻常更快更猛,拳锋处隐约浮现出一圈乳白色的锥形雾气,空气中更是有一阵闷雷般的音爆炸响贯穿于耳。 “轰!” “咔擦!” 罗隐这一拳正中邦德双臂相交处,只听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之声,邦德的防御乍然崩溃,臂膀在一股巨力作用下猛地压向胸口,那染血的半截木枪当即从他的后背贯穿而出。 邦德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可言,一大口鲜血喷出,将罗隐胸前的衣襟染成深红。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罗隐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邦德那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 当初与哈维尔全力一战,虽然损坏了帝具,但罗隐的武道境界却也因此更上一层楼,这半年的时间沉淀下来,战斗力比之持有帝具时期竟是不减反增。 刚刚使出的那招“音速拳”,便是他在隐居的这段日子里一直尝试开发的新招式,正式用于对敌这还是第一次,但不得不说确实效果拔群。 “漂亮……的……一拳……” 邦德气若游丝地吐出这几个字后,双眼终于化作一片死灰,浑身暴起的肌肉像是漏了气般迅速消退下去,直挺挺地仰面倒下,失去了生机。 那刺入身体的半截木枪虽然没有贯穿心脏要害之地,但罗隐所打出的那一记可怕的音速拳,却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防御,震得他肺腑尽碎,自然是活不成了。 “看来比起我,地狱更欢迎的人是你啊……长眠吧,邦德。” 罗隐收回自己的拳头,面无表情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淡淡道。 邦德已死,最大的威胁消除之后,这场战斗的胜负便算是定下了,但只要战斗还未真正结束,就还不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 随后,他默默转过身,向马头、兰他们所在的战场疾步奔去。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分别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艳阳高照,灼热的长风拂动着远方山林,在东部地区官道的一个路口处,罗隐目光平静,对兰和法比奥如此说道。 距离追击部队的那场伏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罗隐等人杀破埋伏脱险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到现在已经深入到东部地区境内,就算革命军还有心追杀,也早已是力有未逮了。 总而言之,他们这算是脱离了危险,既然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那么自然也就到了应该分别的时候了。 兰骑在一匹白马上,看着准备在这里跟他分道扬镳的罗隐和马头,犹豫再三后,还是挽留道:“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和我一起共事吗?凭你们的能力,哈维尔队长一定会非常欢迎你们的。” “多谢你的好意,但还是那句话,我没打算介入到革命军与帝国的斗争中。”罗隐摇了摇头,看了兰一眼,“我救下你只是机缘巧合,既然已经做了,那我也不介意帮人帮到底,而现在危情已经解决,我们也就没有继续同行的必要了。” 罗隐的声音低沉平稳,语调虽然不高,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坚决的意味,这个男人一旦作出决定,以他的心性,就绝非旁人三言两语所能动摇的。 他的愿望只是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而已,不愿再回到过去那般的杀戮岁月。 而且说实话,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者无论是哈维尔还是革命军,其实都于他无碍,以他的能力,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能生活得很好,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豁出性命。 这便是罗隐的考量,而兰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已经大体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也明白了他到底想要什么。 刚才的挽留,兰其实也只是碰运气随口说说,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抱太大期望。 然而听到罗隐正式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他的心里还是非常遗憾的,不过在基于理解的前提下,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各有志,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在世间忙碌奔走着,他没道理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 兰无奈叹了口气,怅然道:“你们以后打算去哪儿?” 罗隐回答道:“先四处走走看看,然后找个安定的地方暂居下来,或许再过一段时日,我们还会回到白河村的那间小屋吧……” 说到这里,罗隐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马头,马头报之以甜甜一笑。 “这样啊……也好,希望你们日后也能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吧……哦,对了,关于马头的通缉令,等帝国安定下来之后,我会想办法撤下来的。” “谢谢你,兰。”马头嬉笑着看向他,“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好人啊。” “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我发好人卡了……”兰苦笑着,又看向罗隐,叹息一声,“以后还会再见的,对吧?”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但好歹也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关系,在兰的心里,这两人早已从萍水之交变成了真正值得深交的挚友,此时分别在即,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会的。”罗隐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不大,只要人活着,总是有重逢的机会的……或许等到帝国恢复和平后,我和马头可以去看看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兰洒然一笑。 “嗯,说定了。”罗隐也少见地笑了一下,随后策马扬鞭,“那么,再会!” 马匹嘶鸣一声,往路口的另一方向疾奔而去。 “拜拜,兰。” 马头笑着冲他挥手,也策马跟了上去。 兰静静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沉默片刻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 帝国东部,宗教都市杰洛克。 黑云压城,高大的城墙上飘扬着属于安宁道的十字圣旗,城墙上人头攒动,兵甲如林,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难以呼吸。 原本繁华的城区主干道上如今空无一人,放眼望去,所有的建筑物都像是与世隔绝般紧闭着门窗,一股恐怖的气氛笼罩着这座城市,城内的居民显然都感觉到了危机将至,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只是颤抖着,担忧着,彷徨着,祈祷着,将命运交托给他们所信仰的神明。 然而,这所谓的神明,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只存在于空中楼阁之中。 城墙以外三百米,数万装备精良的大军汇聚成黑色的洪流,人数虽多,却并无多少吵杂的声音,无声而诡异的沉默给城头上的守军带来了绝大的压力。 如此军容,如此军纪,这就是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敌人?明明战斗还未开始,却不知有多少人早已在心理上先行败下阵来。 赢不了的,以这样的军队为对手……要怎么赢啊? “咚咚咚咚咚——” 城下战鼓擂响,激昂壮阔的重音带动了西南将士们的情绪,全军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高喊,沸腾的声浪如同战吼一般,激励士气的同时,也威慑敌军。 “噢噢噢噢噢噢——” 震天的浪潮声中,哈维尔骑着一匹黑色战马位列于万军之前,一言不发,岿然不动。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城池,深紫色的眸眼明亮如传世宝石,妖异而华丽,冷冽的视线中蕴含着一股煞气,像是藏着狮子。 伤势痊愈后,哈维尔便没有浪费一丁点的时间,立即率领大军出击,继续对安宁道的据点进行毁灭性的扫荡,他急于回到帝都,所以攻势也就尤其猛烈,硬是用了一周时间就摧毁了安宁道所有的防御点,然后在今日……兵临杰洛克! 只要再拿下这座城市,镇压安宁道叛乱的军事行动就算是画上了圆满的句点,哈维尔也便可以腾出手来,向如今占领着帝都的革命军算总账了。 “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了与安宁道的大决战,如此甚好,甚好,我的运气可真不错啊。” 哈维尔身边靠后一点的位置,阿罗文也同样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之上,嘴角微微挑起的弧度,似乎在说明这位战斗狂人此刻愉悦的心情。 就在三天前,阿罗文终于率部剿灭了叛臣戴纳帝·维康尼亚麾下最后的反抗火种,东北军团就此覆灭。 大胜之后,阿罗文留下基本兵力驻守在虎口关,自己则带着玛丽卡和大多数兵马回到了主力部队,正好赶上哈维尔对安宁道的总攻,于是他也就作为部将之一随军出征了。 “先锋将就让我来当如何?我正好也想会会那个叫做萨威明的守将。”阿罗文询问道。 “可以,”哈维尔点头,目光看向他,“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日之内,让杰洛克的城头插上帝国的战旗。” “没问题,交给我吧!” 阿罗文自信地一拍胸膛,已经策马冲到了阵前,然后拔出腰间失而复得的爱剑八尺乌,剑锋遥指城墙之上,大吼道:“众将士,随我冲锋,碾碎他们!” “杀啊啊啊啊啊啊——” 万军呼号,可怕的杀气令这片天地都仿佛霎时间失了颜色,阴云笼罩,空气震颤,恰似地狱降临。 随着阿罗文带头发起冲锋,成千上万的将士也紧随而至,密密麻麻涌向前方的城墙,各种攻城器械叫人目不暇接。 后方部队搭起强弓劲弩,随后,漫天的箭矢犹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落下,城墙上一时间惨叫无数。 一场厮杀,即将上演。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战落幕 当大战落下帷幕的时候,杰洛克的城墙上下早已是一片尸横遍野,暗红色的血液汇聚在一起,顺着城壁的缝隙流淌而下,不祥的渡鸦飞过因为炮火轰炸而残破不堪的战场,城墙旗杆上飘扬的安宁道十字圣旗早已被取下,换上了象征征伐与守护的帝国剑盾旗帜。 面对西南军团声势浩大的强攻,本质上只是一群武装平民的教众军,仅坚持了不到半日,防线便全面崩溃,城门陷落,城池易手。 即便这些教众军心中的信仰再如何虔诚和坚定,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差距,他们所能做到的事情也终究有限,无法挽回败局。 这场鏖战过后,安宁道一方的战死者足有上万之数,其余的残兵败将或是投降,或是被俘,轻伤、重伤者不计其数……从此以后,帝国再无安宁道,杰洛克也再也不会是什么宗教都市。 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黄昏日暮时分,辽阔的天空被浸染成血一般的颜色,浮云朵朵,夕辉斜照,标志性的景致宣誓着旧的一天即将结束。 哈维尔迎着夕阳,修长的身形伫立在杰洛克的城墙之上,静静凝视着脚下这片还残留有厮杀痕迹的战场,几队后勤士兵正在小队长的指挥下清理尸体、捡取装备。 夕阳下,他那一双妖异的深紫色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幽深似海、不见波澜,一阵清爽的晚风吹来,拂动着他有些纷乱的银丝碎发以及军服的下摆,更显气质出尘。 “……我可是为了战后的各种处置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你这家伙倒好,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儿清闲!” 突然,抱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哈维尔闻声望去,只见阿罗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的眼神中颇有些怨念。 “如果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那还要你这个副官干什么?”哈维尔义正言辞道,“这是你的工作,不准抱怨。” “是是,谁叫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说啥就是啥。” 说着,阿罗文叹了口气,耸搭着一对眉毛,看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竟是反常地没有和哈维尔斗嘴。 哈维尔盯着阿罗文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家伙从大战结束后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蔫样,叫人看不下去,不过原因倒是不难猜想。 “看来萨威明逃脱这件事,似乎让你非常不甘心呐?” 在先前的大战中,阿罗文杀破敌军的重重封锁,来到了安宁道守将萨威明的面前,一番激战过后,虽然最终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但却没能将其斩杀,让萨威明逮着机会逃走了。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能令阿罗文感到满意,于是从战后一直郁闷到了现在。 听到哈维尔提起这个,阿罗文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家伙太果断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有了舍弃安宁道的打算,一看见形势不妙,就立即使用空间道具撤退了……我本以为他还会多挣扎一段时间呢。” “安宁道说到底也只是尤利西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如今形势已定,这颗棋子的使命到此便算是结束了,自然可以随手舍弃……”哈维尔平静道,“直到安宁道败亡的最后一刻,那个所谓的教主都没有再现过身,这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么?真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啊。”阿罗文皱眉沉思。 “无论如何,我们与革命军终将会有一战。”哈维尔道,“只要战争还未而结束,你以后总是有机会在战场上遇到那家伙的,把决战留待下次便好了。” 阿罗文点了点头,表情释然了一些,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冷不丁向哈维尔问道:“说起来,对于帝国现在的形势,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哈维尔闻言瞥了他一眼,脸上不动声色,道:“你想说什么?” “关于你日后所将行走的道路,我觉得作为你的副官,我有必要知道你的真意。”阿罗文直言不讳道,“哈维尔,皇室已经灭亡了,无论你有多么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无法回避的事实……而由此延伸出来的一系列问题,也必须要得到解决。” “……” 哈维尔没有答话,只是低垂着目光,望着城墙下硝烟尚存的战场,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出神。 “为了击溃革命军,联军统帅这个位置该交由谁来坐?而在击溃革命军后,帝国皇帝的宝座又该交由谁来坐?这些问题,你应该都有好好想过吧?”阿罗文直视着哈维尔,“现如今底下的将士们都在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等着你表态,而我也认为,你是时候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阿罗文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其实形势发展至此,有些事情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任谁都能看出一些可能的展开,所以底下的将士们议论如潮,大多数人心里都是激动和振奋的,现在只欠缺哈维尔一个明确的表态。 帝国权力中心这些年的不作为,说实话早就引起了西南军团诸多将领的不满,私下里,甚至有部分激进的将领希望哈维尔干脆从帝国中独立出来,裂土封王,没有人会认为哈维尔不具备这个资格。 不过在当时,这些念头也只能想想,将领们畏惧于哈维尔的权威,是绝不敢将这些想法公然表露在外的。 但如今情况却是不同了,帝都沦陷于革命军之手,当朝皇帝被斩首示众,而皇室的血脉更是颗粒无存……现在的帝国,需要一个能够在危难之际挑起大梁的新的领导者,这是既成事实,就算是哈维尔也只能选择接受。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西南军团中当即便有不少将领按耐不住了,某些躁动的心思活跃起来……只是从背后推一把的事情而已,又何乐而不为呢? 若说这世上除却皇室之外,还有什么人有资格统领帝国,数来数去也只有大将军和六大军团首领这几个手握重权的人物罢了。 而现在大将军布德已经战死帝都,不做考虑,剩下的六大军团首领中,西部总督杰勒米·卡尔查斯被“沙漠之王”格列高·因斯塔龙所杀,东北总督戴纳帝·维康尼亚更是由于反叛,被阿罗文领军亲手诛灭。 余下四人,若论及威望,也只有战功累累的艾斯德斯能够勉强和哈维尔相提并论,不过话虽如此,真要让艾斯德斯来当这个皇帝?恐怕没有谁会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帝国现在已经够乱了,需要的是平乱之主,而不是擅长挑起争端的战鬼。 夕阳的余晖下,哈维尔抬头远望天边,皱眉沉默着。 此时此刻,他不由想起了大约半月前,娜杰塔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某些现实性的问题,其实不用别人说,他心里也是明白得很,只是在感性层面上,总还是有一道坎需要迈过,所以很是思考和纠结了一段时间。 现在阿罗文又重新提起了这个话题,哈维尔知道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也到了该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他收回远望的视线,看着身旁这个跟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认真问道:“阿罗文……你觉得,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吗?” 阿罗文笑了笑,道:“能不能我不清楚,不过现如今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也就是说……”哈维尔露出苦笑,“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要硬着头皮上是吧?” “你能明白就好。”阿罗文道,“当然,放弃也是选项之一,不过这也同时意味着你将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自然是不能的。”哈维尔叹了口气,感慨道,“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登上皇位……这条荆棘之路,想必不会那么好走吧?” “或许不会好走,但你身边不是还有我,还有大家吗?没什么好担心的,不管前路有多少困难,我们都将会成为你披荆斩棘的利剑!” “嗯,谢谢了。” 听阿罗文说得这样真挚,说实话,连哈维尔都不禁有点小感动了。 “你看我都这么努力了,等你成为皇帝后,是不是也封我个大将军当当?”阿罗文忽然觍着脸凑了过来。 “……” 哈维尔顿时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果然这才是阿罗文该有的风格,死不要脸!刚才的感动纯粹是错觉! 正当哈维尔打算用拳头教阿罗文重新做人的时候,一个身穿精良甲胄、腰悬佩剑的军士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看他的着装,应该是隶属于暗影部队的尉官。 只见他走上前来,恭敬地向哈维尔和阿罗文各施一礼,然后抱拳沉声道:“禀告哈维尔将军,兰先生回来了,正在军营中等着见您。”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会之期 “是这样啊,斯比娅她已经……” 议事厅中,哈维尔见到了兰和法比奥两人,在详细询问了帝都沦陷整个事件的过程以及他们后来的遭遇之后,神情不可抑制地萎靡下来,无力地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斯比娅的死讯对哈维尔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噩耗,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听闻的噩耗实在是太多了,早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很难说明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悲痛居多,还是麻木居多。 站立一旁的阿罗文长叹一声,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他和哈维尔一样,都是把斯比娅当成自己妹妹看待的,这样一个亲近的人说没就没了,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可以简单接受的事情。 不过他们二人毕竟饱经战场,见惯了生离死别,心性坚强远超常人,难过一阵之后,都纷纷将心中的情绪暂时压下。 看着面前一直半跪在地,脸上充满自责的兰,哈维尔叹息一声,轻声道:“你起来吧,斯比娅的死怎么说都怪不得你……那个莱恩哈特,可是连我都要感到棘手的超级强者,光是你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幸事了。” 兰沉默地站起身来,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颇为自责,并没有因为哈维尔的这番话而感到释然。 他觉得若是自己能再谨慎一些,未必不能避免这场悲剧,为什么会没有想到宫殿密道的情报早已泄露了呢?斯比娅的死,很大程度应该归咎于他的考虑不周。 他是答应了乔利大臣要保护好斯比娅的,结果到最后却只有自己苟活了下来,辜负了老人家的期望,如此惨痛的失态,实在是无法让他平和处之,唯有悔恨和羞愧。 旁边的法比奥看了兰一眼,大抵是想起了曾经军人时代的一些经历,有些理解兰此时的心情,不由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维尔知道,兰这是心结,只能靠他自己的力量来化解,旁人是帮不上忙的,而且哈维尔现在的心绪也着实混乱得很,实在是没有心情多说什么。 就在议事厅陷入一片沉默之际,只听阿罗文忽然说道:“根据恶魔军团那边传来的情报,西方的战事已经差不多要收尾了……等我们将杰洛克之地彻底安定下来之后,也是时候该准备与革命军决战的相关事宜了。” 兰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亮了亮,似乎精神因此振奋了一些。 哈维尔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说得没错,确实该到和革命军算总状的时候了……阿罗文,和联军各方势力的联络以及军队后勤的工作就交由你负责了,一旦准备妥当,我们即刻出兵帝都,将革命军驱逐殆尽!” “好,我知道了。”阿罗文应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议事厅内的其他人都已经全数散去了,只有哈维尔还一个人坐在原地,低眉颔首,神光闪动,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到了帝都之后,应该就能见到你了吧……艾斯德斯……” 浅浅的低语在议事厅中静静回荡,语气有些复杂,又有些缥缈。 - 帝国以西,无尽沙漠深处最辽阔和繁华的绿洲,于此地建立起的沙丁王城,是整个沙漠的中心,但此时却已然沦陷,只剩下一片战争的残骸。 城壁外围,入目所及皆是西方异民族战士的尸体,秃鹫在天空中徘徊不散,尚未熄灭的火光还在蔓延燃烧着,残破的雄鹰战旗倒在血泊里,象征着沙漠之民的末路。 而深入城内,呈现在眼中的场景则更是凄惨到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忍直视。 无数的老弱妇孺被任意蹂躏欺凌,哀嚎哭泣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在城市中肆掠狂笑的帝国军士,人性之恶在这个失去道德和法律束缚的地方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破城三日不封刀,这是恶魔军团主帅艾斯德斯·巴鲁特斯的亲口许诺,这种引导底下军士发泄自身欲望的做法,也是艾斯德斯的部队号称拥有帝国最强攻击性的原因所在。 同样沦陷的王城宫殿中,数名高级将领带着手下一批豺狼在宫殿中劫掠女人,抢夺奇珍异宝,抢完之后还顺手一把火烧了,若是遇到有反抗意图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地格杀,偌大一个宫殿不一会儿就被这群外来者搞得乌烟瘴气。 宫殿的广场上,“沙漠之王”格列高·因斯塔龙的头颅被高高悬挂在旗杆之上,承受着烈日的暴晒,即便已然身死,但他的双眼却并没有合上,反而是怒目圆睁,无力地看着一群异邦人在自己的领地内烧杀抢掠。 “这就是战争啊,多么美妙,残酷又无情,战败者的下场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样!” 广场中央,艾斯德斯抬头望向那高高挂起的头颅,露出嘲讽般的笑容,随后又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旁边另外一人。 “你们败了,所以即便受到再残忍再不人道的对待,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艾斯德斯所看向的那个男人,身体被绳索紧缚在一个十字受刑架上,双手双脚都被尖锐的冰棱刺穿,显然都废了,此刻甚至连自杀都无法做到,他的胸口还有好几处贯穿伤口,血止不住地流,奄奄一息的样子,伤得极重。 男人也看向艾斯德斯,随后艰难地笑了笑,虚弱道:“既然落在了你的手里,那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虽然身为战败被俘之人,但拉加德的态度却显得极为坦然,没有丝毫弱者的摇尾乞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艾斯德斯,神色不卑不亢,似乎无论是刑罚的折磨还是死亡的恐惧都不能让他动摇和屈服。 这般的风采,无愧于“死棘”第三席的名头! “哧!” 话音落下,一把突然出现的冰剑就猛然刺入他的腹部,鲜血飙溅的同时,剑身还习惯性地左右搅动了几圈,剧烈的痛苦令拉加德不由皱起了眉头,额角青筋暴起,却强忍着没有惨叫出声。 艾斯德斯一手握着剑柄,嘴角愉快地向上挑起,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盯着拉加德的眼睛,道:“你现在还能保持从容和冷静,不就是因为那个叫卡尔迪娜的小丫头在你掩护下逃走了吗……她好像是你的女儿对吧?我已经派遣了下属前去追捕,等抓到她之后,就让你们父女俩死在一起好了。” 拉加德的嘴角淌着血,被艾斯德斯这一刺之后,他的气息愈发微弱了下去,却还是强睁着双眼,嘲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死棘”这种地方是谁都能进的吗?那孩子虽然还稍显稚嫩,但仍是一个经历过诸多生死的强者……就凭你手下那几个帝具使,是不可能抓住他的,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艾斯德斯眉头一拧,正待说话,却见利瓦突然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停在艾斯德斯身前,看了濒死的拉加德一眼后,这才恭声道:“艾斯德斯大人,追击部队在十里外的小绿洲堵住了那个女人一次,但很可惜,没能将其抓住,被她强行杀了出去……现在黑瞳和波鲁斯还在继续追捕中,不过……或许希望不大。” 闻言,拉加德眼皮一抬,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闭上了眼睛。 虽然刚才在艾斯德斯面前是那般说法,但拉加德却知道,这其中未必没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如今听闻女儿终于脱险,他总算是可以真正松一口气了。 “这样么?”艾斯德斯微一挑眉,语气倒是没有多少波动,“追不到就算了,让黑瞳他们回来吧……能从猎人的追捕中逃出生天,说明这颗种子还算有点潜力,值得期待一下,就将取她性命的事留待下一次的狩猎之中吧。” “喀擦!” 下一刻,却见艾斯德斯持剑的手用力一握,冰剑顿时不堪重负般破碎成无数冰渣,而与此同时,十字架上的拉加德也如羊癫疯般剧烈抽搐起来,他身体内部的血液几乎在一瞬之间全部冻结起来,随后只听轰地一声,一朵巨大冰莲花陡然从原地炸开,震碎了十字架,有无数猩红的器官涂抹在花瓣之上,残酷又美丽。 “而且……为父报仇的女儿,你难道不觉得,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余兴节目吗?” 仿佛碾死一只虫子般冻杀了拉加德,艾斯德斯的脸上露出绝美而桀骜的笑容,旁边的利瓦没有搭话,只是微微侧过身子,不去看身后那血腥诡异的场面。 “讨伐西方异民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还有余孽,没个十年二十年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也是时候该回帝都了。” 帝都才是决战之地,那里可是有让哈维尔都吃了一个大亏的强敌存在,等待着她的必然会是一场龙争虎斗,想到这里,艾斯德斯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属于战士的血,在燃烧。 “利瓦,你下去整顿一下军备物资……等这三日狂欢过去之后,我们立即启程返回帝都,准备迎战革命军!” “遵命!” 利瓦抱拳应了一声,见艾斯德斯没有其它吩咐,就默默退下了。 广场中央,血莲花旁,艾斯德斯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目光宁静悠远,仿佛能从那依稀的云朵中看到某人的面庞,淡淡的思念随风而去,似乎能跨越万里之遥,抵达帝国的另一端。 她朱唇轻启,檀口中吐露出略微期待的话语:“再过不久,我就能见到你了吧……哈维尔?”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战火将燃 帝都,宫殿,谒见之间。 这里原本是皇帝朝议群臣的地方,在革命军攻陷帝都之后,虽然尤利西斯暂且还没有称帝的打算,但也已经将此处当成了自己日常议事的场所。 此时此刻,尤利西斯正端坐在原本属于帝国皇帝的宝座上,他仿佛天生就具备着上位者的气质,即便身穿常服坐在这里,也没有给人半点违和或者不相配的感觉。 除他之外,此时谒见之间中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常伴他身侧的近侍萨威明,另一个是身披深绿军大衣、赤红长发的女子,正一脸恭敬地半跪在御前,低着头向尤利西斯汇报着什么。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的任务失败了,父亲他为了掩护我逃走……落在了艾斯德斯那个女人的手中,现在恐怕已经……是属下无能,辜负了尤利西斯大人的期待,请大人责罚!” 刚从无尽沙漠中死里逃生的卡尔迪娜,一回到帝都,甚至来不及换装梳洗,就急匆匆赶来面见尤利西斯,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没有了以往的活力。 尤利西斯听完了卡尔迪娜的汇报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心中消化着这些信息,半响,他蓦然出声道:“把头抬起来吧,卡尔迪娜。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无需这样。” 闻言,卡尔迪娜顺从地把头抬了起来,尤利西斯于是看清了她那张美丽中带着明显憔悴的面庞。 那双总是散发出凌厉视线的异色瞳目,此时竟是显得有些无神和黯淡,就像是蒙尘的宝珠。她的眼眶边缘有些发红,显然是哭过。 萨威明也在一旁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卡尔迪娜。 可以明显看出,女子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精神恍惚,恐怕这一路上的逃亡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可想而知拉加德的死对卡尔迪娜的打击究竟有多么大。 尤利西斯缓步走下王座,来到了卡尔迪娜的身前,然后蹲下身体,伸手托着卡尔迪娜的手臂,微微用力,似乎是想要将她扶起来。 见尤利西斯亲自来扶自己,卡尔迪娜一愣之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敢抵抗,就这样顺着这股力道站了起来。 萨威明在旁边会心一笑。 卡尔迪娜倾慕着领袖,这在革命军中几乎是众所周知的的秘密,毕竟这个直率的女子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将自己的喜欢表现得太露骨了,别说是他们这些局外人,恐怕就连尤利西斯自己,大抵也是心知肚明的。 想要让卡尔迪娜重新振作起来,果然还是尤利西斯大人出面最有效果啊。 萨威明如此想着。 只见尤利西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卡尔迪娜的双眼,道:“这次援助西方异民族的任务,本意就是让你们拖延住艾斯德斯的脚步,而就结果来说,目的其实是达到了,所以你们这次的任务并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 “拉加德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对于他的牺牲,我感到十分惋惜……不过请放心,卡尔迪娜,我绝不会让你父亲的死白费,这笔血债我也迟早会从艾斯德斯那里讨回来!” 卡尔迪娜的眼眶中顿时盈满了泪水,感动道:“谢谢您,尤利西斯大人!” 尤利西斯含笑点头,随即又关切道:“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就快点回去休息吧,等养好了身体之后,我还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呢。” 听到尤利西斯这样说,本就觉得疲惫的卡尔迪娜点了点头,向尤利西斯告退之后,便径直离开了。 尤利西斯目送着卡尔迪娜的离去,目光和煦,然而就在卡尔迪娜消失在拐角处的那一瞬间,他的神色却迅速冷淡了下来,再度变回先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旋即,尤利西斯回到王座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倾斜,右手手背抵着下巴,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萨威明忽然说道:“尤利西斯大人,这些日子以来虽然革命军胜果颇丰,但‘死棘’成员也损失惨重……” “萨罗和迪拉克在安宁道死于哈维尔·萨尔蒙多之手,梅琳达被至高帝具射杀,邦德在执行一个追杀任务时遭遇到了意外的强敌,当场阵亡,再算上这一次的拉加德……” “尽管已经有塔兹米接掌了第二席的位置,但现如今,‘死棘’仍有四个空缺名额……属下认为,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新成员加入的相关事宜,以免在今后的战争中陷入战力不足的窘境。” 尤利西斯睁开眼睛,看了萨威明一眼,随后从容笑道:“不必担心,关于这个问题,我早已拟定了初步的应对计划……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萨威明毫不犹豫道:“但凭大人吩咐!” 尤利西斯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随手扔给了萨威明,道:“这是开启帝国宝库的凭证,从现在起暂时归你掌管,我需要你从革命军中挑选一些同时具备素质和忠诚的人才出来,帮我打造一支由帝具使和臣具使组成的超级部队!” 萨威明看着手中的令牌,目光闪了闪,想到这块令牌所代表的意义,不禁觉得有些沉重。 帝国始皇帝开发出威力无穷的四十八件帝具,四百年后,当代皇帝又制造出了虽有缺陷,但威力同样不俗的一百零八件臣具,这总计一百五十六件兵器全部都被保管在帝国宝库之中。 虽然到了如今,这些兵器已经流失不少,但留在帝国宝库中的却仍有至少一半的数目,看尤利西斯的意思,竟是打算将这些兵器全部投入使用。 萨威明知道,这样的超级部队一旦成形,必然会是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 现在想来,恐怕尤利西斯率先夺取帝都的目的,除了斩杀皇帝之外,或许也有几分原因是为了帝国宝库。 只要能够将这样的超级力量把控在手里,就等于是拿到了通往胜利之门的钥匙。 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要比他预想中的更为乐观也说不定。 “属下遵命,现在便去处理这件事情!”萨威明恭声道。 尤利西斯点了点头,道:“你一贯都极有能力,事情交给你来做,我很放心。” “大人过奖。” 萨威明退下之后,谒见之间中只余下尤利西斯一人独坐在王座之上。 “这场游戏终于要进入最激烈的阶段了,真叫人兴奋啊……那么,哈维尔·萨尔蒙多,还有艾斯德斯·巴鲁特斯,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我很期待你们的反击……哈哈哈……” 似乎是想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尤利西斯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中透露出纯粹的愉悦和恶意,就好像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正窥见那象征着混乱与毁灭的火焰在熊熊燃起,蔓延全世界。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合流 帝国历1025年,八月十日。 距离帝都沦陷之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在帝国中将哈维尔·萨尔蒙多的号召下,分散于帝国各地的反革命军势力组成了讨伐联合军,向革命军所在的帝都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攻。 这场战争于此刻起,真正意义上演变成了波及整个帝国的全境战争。 参战的除了哈维尔和艾斯德斯麾下的军团势力之外,还有东南总督伊西多·亚度尼斯所率领的海军陆战部队,即便是在帝国所有中将里最不起眼的西北总督——斯帕克·多摩西,也东拼西凑出了两万多人前来助阵。 真正能作为主力对战革命军的便是这四股军团级的势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地方太守结集私兵、发动民众组织起来的临时部队,大大小小,不一而论。 开战之初,哈维尔和艾斯德斯作为联军东方和西方的统帅,他们极有默契地放弃了两线夹击、直取帝都的想法,而是以中部地区某个极具战略价值的城市作为目标全力猛攻。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确实是革命军的势力最为庞大,即便是两线同时作战,革命军也不见得会被迅速击垮,而一旦他们稳住阵脚,哈维尔和艾斯德斯就不得不面临被逐个击破的风险了,如今的革命军有这个实力。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哈维尔和艾斯德斯还是决定在正式总攻帝都之前先一步完成合流,以我方最大优势兵力和革命军进行决战。 而就在他们以这个战略方针为前提,连续攻克数座城池之后,革命军预想之中的反扑到来,使得战况一时间陷入了拉锯和僵持的泥沼之中。 尤利西斯可不是傻子,一早就看出了他们的目的所在,于是下令麾下将领据雄关而死守,多次挫败了哈维尔和艾斯德斯的进攻,显然是打算先消磨掉讨伐军进攻的锐气,然后再行反攻之事。 连续猛攻了近半个月,战况却一直不见进展,哈维尔终于感到有些棘手了。 革命军现如今几乎占据了帝国的半壁江山。 帝都,中部行省,帝国东南的大片区域,甚至还有哈维尔的大本营西南行省,目前都处于革命军的掌控之中,而造成的问题便是讨伐联合军在地理上被一分为二,哈维尔和艾斯德斯很难跨越革命军设置的障碍完成军队的合流。 而唯一可能的选项,就是从革命军还未完全掌控的区域入手…… 帝国北方! 那里是一片荒芜之地,革命军之前一直在忙着吸收消化最新取得的战果,没有对那块区域上心,掌控力也远远不如南方这些地方,这倒是给了哈维尔一个可趁之机。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哈维尔当即飞鹰传书通知正在西方前线作战的艾斯德斯,然后果断舍弃了目前所取得的诸多战果,率领联军一路北上,只留下一脸茫然和懵逼的革命军将士。 - 九月六日,就在反攻革命军的战役打响了近一个月后,哈维尔终于率领着讨伐联合军来到了西北行省的长乐城,管辖此处的乃是西北总督——斯帕克·多摩西。 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那么于情于理,哈维尔都该去向主人家打个招呼,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去了趟总督府,同时也见到了那个名为斯帕克·多摩西的男人。 斯帕克给哈维尔的第一感觉就是胖,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肥圆肥圆的身材,手脚都生得挺短,偏偏皮肤还跟大多数北方人一样异常白皙,使得哈维尔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某个经常被圈养在农家的白胖生物。 关于斯帕克其人,哈维尔略有耳闻,也曾看过他的一些零零散散的情报,知道帝国中绝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不算正面。 斯帕克本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或许才干有缺,但个人品行却也说不上劣迹斑斑,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普通贵族而已,这在老子英雄儿狗熊的贵族界简直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了。 但问题在于这家伙的出身实在是太好了,不仅身负世袭贵族的殊荣,还因为父辈余荫,继承了西北总督、帝国中将这等高位,成为了站在帝国权力顶点的几人之一,这就不免让周围的人感到眼红了。 如果斯帕克有着能够媲美哈维尔或者戴纳帝的才干,那自然可以用实力堵住周围人的嘴,但很可惜他只是个平庸之人,能有今日的地位,说到底就是依仗有个好爹。 所以尽管忌惮于斯帕克的权力和地位,少有人敢正面顶撞他,但暗地里各种酸溜溜的嘲讽和挖苦还是免不了传入到他的耳中,这样的风气甚至还带动了不少热衷于贵族八卦的平民。 而后来发生的一个事件,更是让斯帕克的风评跌落至谷地。 那便是“北之勇者”努马·塞卡从西北进犯帝国边境一事,作为镇守西北边境的最高军事领袖,斯帕克自然是首当其冲感受到了异民族铁蹄的压力。 虽然有努力抗争一下,但以斯帕克那微小的军事素养,又哪里是努马·塞卡这等天之骄子的对手?整个战斗过程就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子,一点悬念也无。 若不是后来艾斯德斯的援军及时赶到,斯帕克大概早就以身殉国了,根本不会再有什么下文。 经此一役,斯帕克算是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无能”这个词几乎成了他的标签。 不过哈维尔却认为,斯帕克此人或许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糟糕。 尽管被评价为无能,但斯帕克西北总督的职位,却着实是安安稳稳干了二十多年。 从先帝时期起,到奥内斯特专政,再到帝国新政,每一次政治动乱他都能把自己完好地摘出来,不被人抓住把柄,就凭这份明哲保身、左右逢源的手段,就不是一个无能之人所能做到的。 对于哈维尔的到来,斯帕克表示非常欢迎,言谈中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胖脸上的两只小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笑得颇有些滑稽和喜感。 确如哈维尔所说,斯帕克或许带兵打仗的本事不太行,但不得不说他是个脑袋很灵光的人。 虽然在形式上,他与哈维尔只是平级的武将,不存在谁高人一等的问题,然而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他,可不会如此天真地将自己和哈维尔的地位划上等号。 这可是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新任皇帝的人物啊!此时不抓紧机会好好巴结一番,抱大腿为自己的将来铺路,那还要等到何时? 对于斯帕克的谄媚行径,哈维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心情陪他寒暄,简单地交谈了几句,确定了对方的配合态度之后,他便径直离开了。 帝国贵族这一群体,里面自然是各路货色都有,看不顺眼的家伙比比皆是,但只要对方没有犯下恶行,或者不自量力想要阻拦自己的道路,哈维尔也就不至于动辄杀人全家。 毕竟这偌大一个帝国,主要还是依靠贵族政治支撑并运转的,若是全都杀光了,谁来帮你安定国家? 况且哈维尔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无所谓的小事上,他在等待,等待着艾斯德斯的到来。 自从帝都一别以来,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那么久,到现在,他们终于能够再见了,哈维尔有很多话想对那个女人说。 五天之后,艾斯德斯所率领的另一股联军势力也随之从西方前线辗转来到了西北长乐城,讨伐联合军的全部力量至此集结完毕。 ------------ 第二百四十章 裂痕 切尔茜觉得自己很无辜。 此时此刻,她正浑身不自在地置身于一片沉重而压抑的氛围里,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在她的面前,是哈维尔和艾斯德斯相对坐在一张长桌左右、相互对视的情景,明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却好像有千把万把的刀锋在这一瞬间交击无数次一般,说不清是气场还是威势的东西一股脑向切尔茜这边压迫过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对着一头狮子和一头老虎,正处于临战状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好像下一秒就要发起攻击一般,而自己则是一只倒霉的兔子,不小心被卷入了肉食生物的战斗中,简直是要了命。 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这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今日上午,切尔茜一如往常那般来到哈维尔的办公室中,帮忙整理着一些琐碎的军需内务。 现在联军的规模已经变得越来越庞大了,不断有新的兵源加入进来,因此事务也愈发繁多,阿罗文、兰等人都各有各的任务,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就连平时里素来清闲的切尔茜也被哈维尔拉出来当壮丁,干起了后勤文案之类的工作。 本来是毫无意外的普通日常,但随着艾斯德斯的突然到来,这份平静也便如同被石子击碎的湖面一般泛起波澜。 来自西部的联合军在昨天夜里就已经抵达长乐城,总督斯帕克不敢怠慢,为艾斯德斯安排了另一块适合安营扎寨的驻扎地。 艾斯德斯连夜将长途跋涉而来的军队安置完毕,之后便在没有任何通传的情况下,风风火火闯入了哈维尔的办公地点。 在看到艾斯德斯的那一瞬间,切尔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不知为何还是下意识觉得一阵心虚,本来是打算直接溜号的,但转念一想这样做会不会太刻意了?于是硬着头皮向艾斯德斯见礼,然后还强装镇定地去给这两人沏茶。 等到她端着茶盘回来的时候,才猛然发觉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头,在她的想象中,这两口子多日未见,现在应该是久别重逢不胜喜,你侬我侬,这样的剧本才对,但看眼前的状况,怎么感觉剑拔弩张的成分更多一些? 也不怪切尔茜会如此困惑,虽然她本身就是个聪明的女孩,但奈何格局还稍稍欠缺,很多关键的信息点也没有准确把握住,自然不可能想到,数月前帝都沦陷的那场惨剧,她面前的艾斯德斯就是其中藏得最深的幕后黑手。 不过切尔茜的直觉却隐约告诉她,如果此刻介入到这两人中间,一定会发生很不妙很糟糕的事情,还是早点溜之大吉为妙。 深吸一口气,切尔茜强行顶着压力,走上前去,在他们的桌案上一人放了一杯茶,然后又跟哈维尔打了声招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好像再在这里多呆一刻,就会被什么东西吞没掉一样。 这时,艾斯德斯微微偏过头,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远去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只是简短的交流,但她总感觉切尔茜和哈维尔之间的氛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错觉吗? 沉默中,哈维尔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艾斯德斯飘忽的思绪。 “……我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如果你说这件事只是你的无心之失,我可以权当是我自己想多了。” 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才会说出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但或许他的心里确实存在着一丝侥幸,又或许他只是不想捅破这残酷的真相,只要艾斯德斯决口否认,就算是自欺欺人,他也想将这件事情浅淡化、模糊化,烂在心里,他此时竟是渴望着被欺骗。 然而像艾斯德斯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会受人控制,哪怕她其实已经看出了哈维尔的用意,却依然故我,敢做不敢当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与她无缘。 只见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这样挑衅意味十足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却充斥着一股难言的魔魅性感。 “事到如今,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不是早就得出答案了吗?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是啊,已经知晓答案的事情,再怎么用语言粉饰也毫无意义……”哈维尔痛苦地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已经变得如同刀剑般锐利,他冷冷盯着艾斯德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人无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应该怀着某种目的的,艾斯德斯也不会例外,他想要知道艾斯德斯真实的动机。 艾斯德斯闻言笑了笑,恶魔一般的表情,“因为这样会很有趣啊……” 哈维尔双眉紧锁,声音冷得几乎要将人冻伤,“你的一个决定让那么多人都死了,到现在你居然跟我说只是因为有趣?” “当然不止是这样,”浑然不在意哈维尔的态度,艾斯德斯继续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梦想是守护帝国,终结战争,而事实上你也一直在为之努力和实践,但在身为旁观者的我眼中,却只觉得你被守护者这个身份绑住了手脚,套上了枷锁,活得疲惫并且艰难……所以我决定从背后推你一把,让你从守护者的位置上解脱出来,蜕变成为帝国的主宰者,我想要看到那样的你,然后见证你接下来的道路。” 哈维尔的双拳骤然紧握,然后又缓缓松开,他没有想到艾斯德斯的动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帮他做出了决定,令他连思考和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等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踏上了不归的帝王之路,这个女人,真是…… 哈维尔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被人看穿后的无力,“就为了这种事情,你何至于要做到那样的地步?” “不过是些许的牺牲罢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需要牺牲便能做成的事情,况且那些人之所以会死在战场上,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太过弱小,又能怪得了谁呢?”艾斯德斯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茶水,然后抬起目光,“哈维尔,你在本质上其实与我十分相似,都是天生的猎人,更适合在猎场上狩猎猛兽而不是去当那可笑的守护者,相信你自己也应该有所自觉吧?既然能明白这些,你又何必辛苦压抑自己,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本性不好吗?” “你给我闭嘴!” 似乎是被艾斯德斯的某句话触怒了神经,哈维尔轰然一拳砸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实木制成的方桌在强悍的劲力下顿时四分五裂,哈维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竟是少见地有些情绪失控。 艾斯德斯淡定地将还端在手里的茶水饮尽,眼眸中笑意醉人,“干嘛这么激动,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随便指出哦。” 回答她的是一杆骤然刺来的骑枪,枪尖惊险地停在了艾斯德斯白皙的脖颈上,刺破了一点肌肤,有少许的血滴顺着脖颈流下。 哈维尔眼含杀意,他的表情从来没有如此愤怒和冰冷过,“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为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如今联军形势已成,就算少了你,我也能凭借手中的力量打败革命军!” 死亡如此逼近,这世上敢拿兵刃架在艾斯德斯脖子上的人,大概也只有哈维尔一个了,但女子却全然没有表现出戒备的姿态,反而神色放松,缓缓摊开了双手。 “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你动手便是,我保证不会反抗……反正对于我来说,无论是作为战士死在战场上,还是死在你的手中,都是不算坏的结局。” 在随后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里,哈维尔的神色几经变化,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狰狞,他持枪的手臂不断颤动着,却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刺出这夺命一枪。 乔利先生,布德大将军,安德烈,伊诺克,塞勒夫,甚至还有斯比娅……这么多敬爱的人,熟悉的人,乃至亲近的人,都因为艾斯德斯任性的行动而失去了生命,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手刃仇敌才对,然而事当临头他才发现,要下此决断究竟是多么艰难。 别说是动手,光是想象一下今后的人生中自己将失去她,哈维尔就感到无比的恐惧。 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艾斯德斯这个女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较之于其它所有人,甚至较之于帝国,都重要得多,无可替代。 喜欢的人做了混账的事,就算心里再怎么愤怒,相信大多数人接下来的行动也绝不会是大义灭亲,而是会选择成为帮凶,可笑的是,哈维尔发现自己也是那大多数的一份子。 暗暗叹息一声,哈维尔默默收回了骑枪,随后又发泄式地往旁边一掷,只听轰的一声,飞射出去的骑枪将办公室右边的墙壁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一时间砖石飞溅,烟尘弥散。 看到哈维尔这般表现,艾斯德斯脸上的笑容愈发醉人,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虽然这是吟游诗人的陈腔滥调,但其中也不无道理。 哈维尔冷冷看了艾斯德斯一眼,随后抬步向屋外走去,“是你赢了,艾斯德斯……所有错误的发生都是因为我的傲慢和无能,说是自食恶果也不为过,既然如此,无论是曾经还是往后,你所犯下的全部罪孽,我都会替你分担一半,这是我应得的惩罚。”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停下,头也不回道,“等打败革命军后,我会建立起新的帝国,然后登基为帝,但那个即将成为皇后的人……不会是你。” 每个人做错了事,都必然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哈维尔如此,艾斯德斯亦如此,而帝都沦陷的前因后果,则是摆在眼前、无法蒙混过去的事实,哈维尔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艾斯德斯都害死了哈维尔那么多的战友,这是一道刻骨的裂痕,再度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跨越过去。 对于艾斯德斯,哈维尔做不到杀她,但也不可能娶她,不会原谅她,却依然着魔般喜欢着她,如此纠缠不清的关系,大概会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直折磨着这两人,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哈维尔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魔怔,就像是身处无尽汪洋之中的受难者,无法自救,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生总是有着诸多的不得已。 艾斯德斯深深看了眼哈维尔的背影,瞬间就读懂了哈维尔的用意,明白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于是撇嘴道:“我本来就对当皇后不感兴趣,那只会妨碍我充分地享受战争罢了,这个位置,你想要交给谁都可以,只要你的心一直是属于我的东西,其它的都无所谓……”她顿了一下,“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口中的皇后人选到底是谁,我猜猜……难道是切尔茜?” 哈维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硬邦邦甩下一句,“这是我该做决定的事,与你无关。”他没有回头,就这样继续往前走,“你想要纷乱,想要战争,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剑,我让你杀谁你就杀谁,一直杀到这世上再没有帝国的敌人为止,一直杀到你这辈子都不想举剑为止,我都会奉陪到底。” 随着话语尾音的落下,哈维尔逐渐消失在了艾斯德斯的视野之中,女子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于原地良久,低眉浅思,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话 帝国历1025年,九月十八日。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备战,反攻革命军的准备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兵源、军备、粮草都达到了预定的数目,再加上充分的战前动员和演说,帝国联合军的士气由此攀上了顶点,只需哈维尔一声令下,总数二十万的大军便会浩浩荡荡倾巢而出,将阻挡在前的革命军吞没殆尽。 反攻之期已经定下,两日后大军就会开拔,这个消息已经通传全军,将士们在感到期待和跃跃欲试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战争毕竟是战争,是秩序的杀戮,是血腥和残酷的代名词,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对于自身能否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幸存下来,说实话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 当夜,西北长乐城。 阿罗文坐在自己房间的木桌旁,正就着灯光用棉球和武器油保养着自己的爱剑“八尺乌”,动作十分小心和仔细,一脸专注的表情。 在他的身旁,玛丽卡双腿并拢,姿态娴雅地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什么都没有干,只是双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阿罗文做自己的事情。 时间缓缓流逝着,夜愈发深沉,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阿罗文拿放物件时发出的轻微响动,以及彼此细不可闻的呼吸声,显得十分安逸和静谧。 两人似乎都颇为享受这样的氛围,也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就算像这样呆上一整天,想来也不会觉得枯燥和无聊吧。 所谓的相守一生之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刻,阿罗文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和几乎是同时看过来的玛丽卡对视一眼,唇角微扬,声音里少了几分平日里常为人诟病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只有在自己恋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温柔。 “再过不久,联军就要进攻帝都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战了……等打赢了这场仗,我们俩的婚事就选个差不多的时间定下来吧……你觉得怎么样?” 玛丽卡闻言,微微一愣后反应过来,俏脸上不禁升起了两道醉人的霞红,一贯给人以冷美人感觉的她,此时展现出来的娇羞却又是别有一番风情,连见惯她美丽的阿罗文都忍不住呆了片刻。 就在阿罗文打算趁着气氛大好,趁热打铁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时,却见玛丽卡已经迅速整理好了心情,脸上的羞意也随之淡去,这让还没看够的阿罗文心里大呼可惜。 对于阿罗文结婚的提议,玛丽卡先是从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又开始摇起头来,“……不好。” 阿罗文原本还笑容满面,一听这话,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苦兮兮道:“那个,玛丽卡小姐……如果说我最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还请明示,我愿意认错!并且接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 看着阿罗文这干脆利落的认怂态度,就差没有土下座了,玛丽卡不禁有些好笑,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我是想说大战之前许下这种约定很不好……斯比娅说过的,这叫竖旗,说类似话的人一般都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知道失言,没有再说下去。 房间里突兀地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之中,无意间提起了已故的好友,两人的心里都是一阵阵的难受,虽然他们都极力克制着,没有让情绪表露在脸上,但刚才的话题显然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阿罗文在十几岁的少年时期就因为哈维尔的关系和斯比娅熟识了,而玛丽卡虽然只与斯比娅认识了不到四年,却是她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所以在听闻斯比娅死讯的那一刻,玛丽卡所受到的打击丝毫不亚于哈维尔、阿罗文这两个与斯比娅交情更为长久的人。 沉默中,阿罗文有些苦恼地用手抓了抓头发,想要说点什么打破眼前这沉闷的气氛,“这个小妮子,整天不学好,就会给你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罗文还在没话找话,玛丽卡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探过身去,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答应我,上了战场之后,不要逞强,也不准有事,我不阻止你去挑战强大的敌人,但无论如何都请记得……带上我,我来帮你防御后背。” 原本寡言少语的少女不知为何今夜似乎说的话有些多,她是在害怕,害怕失去,和佣兵时代的孑然一身不同,现在的她已经有了牵挂,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般毫无畏惧地战斗。 她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不想连挚爱的恋人也失去,那种想要伸手抓住却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从身边远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看着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的少女,阿罗文微微有些动容,随即他反手握住玛丽卡柔软的手,稍稍用力,笑容温和,“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吗?我向你承诺,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强敌,我们都一起面对,要生同生……” “……要死同死!”玛丽卡接下了后半句话,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美丽。 - “马上就要开始了,最后一战……” 长乐城的另一地,安排给“夜袭”的宿舍厅堂内,娜杰塔手里端着酒杯,透过窗户遥望着窗外的清冷月色,嘴里喃喃低语,旁边的须佐之男默默听着,神色平静,知道这只是娜杰塔在自言自语,所以并不答话。 厅堂内只有娜杰塔和须佐之男两人,赤瞳并不在这里,而是早早地回房间睡了,现在大概正和自己的妹妹缩在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呢。 数日前艾斯德斯率军抵达长乐城之后,赤瞳终于见到了分离许久的妹妹,她生命中最爱的黑瞳。 两人在哈维尔的安排下见了面,虽然一开始因为一些过去的遗留问题,气氛稍微有些紧张,但后来她们还是顺利解开了心结,达成和解。 随后的几天里,这两姐妹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同食同睡同住,似乎要把以前所欠缺的时光全部弥补回来一样,关系亲密得连威尔看了都觉得羡慕。 令人沉醉的月色之中,娜杰塔一杯接着一杯地将酒水灌入肚中,桌面上已经凌乱摆上了好几个空荡荡的酒瓶,许是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她想起了过往的那些时光,想起了曾经的同伴,伤感之余借酒消愁。 “付出了诸多的牺牲之后,我们的梦想终于近在咫尺了,布兰德……雷欧奈……拉伯……大家……你们在天上看到了吗?嗯……”娜杰塔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还是说你们是在地狱?” 已逝之人当然不可能回应她,娜杰塔也没指望能够听到回应,只是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桌子上的空瓶子不一会儿又多了几个,但即便是这样,娜杰塔也依然双目清明,丝毫不见醉态。 “无论你们现在身处天堂还是地狱,反正等我死后大概也会去相同的地方,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大家……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就去找你们,应该……不会让你们久等的。” 原本默不作声站立一旁的须佐之男此时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娜杰塔,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连续使用了两次祸魂显现,生命力也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如果再强行使用第三次的话,你……” “一定会死?”娜杰塔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能多活一段时间,用我这余生为新生帝国多做点实事,这自然更好……但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若是真到了有必要的时候,我……不会犹豫。” 须佐之男闻言默然,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娜杰塔的决定,唯一能做之事,就是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全力奋战,让情况不至于演变到需要娜杰塔牺牲自己的那种糟糕地步。 - 城中的一处高塔,两道身影迎风而立,俯瞰着这座坐落于北方荒凉大地之上的城市。 伊西多·亚度尼斯点燃了一支烟,放入嘴中用力吸了一口,一缕白烟顺着微凉的夜风飘然远去。 他站在那里,手指夹着一根正缓慢燃烧的香烟,强壮的肌肉将他身上的海军军服撑得鼓囊囊的,配上他至少两米的身高,就算不发一言,仍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站在他身后的威尔与之相较,就像是成年雄狮与幼狮的区别,光是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势就不是一个等级。 只听伊西多语气感慨道:“当初把你调去帝都,本只是想让你和哈维尔搭上关系,顺便再见见世面,倒是没想到后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威尔,如今的你,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够资格当我的后继人。” 威尔挠了挠头,很少被伊西多夸奖的他,此时颇有些局促,“和师傅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少拍马屁!别以为你现在比我厉害,老子就不敢揍你!”伊西多笑骂着踢了威尔一脚,随即又问道,“对了,白天看到的那个小姑娘,是叫黑瞳对吧?似乎跟你关系匪浅啊……说老实话,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被问及这个话题,威尔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面对自己的师傅,他还是如实回答道:“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打算带着黑瞳回一趟罗斯托克,和家乡的老爹老妈见个面,然后大概就是……” 威尔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嘿嘿傻笑了起来,但伊西多毕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这话中更深层的含义?哈哈大笑着不断用手掌用力拍打威尔的背心,夸张的力道几乎要把威尔打得昏厥过去。 “不错不错!去了趟帝都居然连老婆都找到了,前途无量啊你小子!” “师傅您就别取笑我了……” 树梢在风中沙沙作响,路边的草木也迎风而动,漆黑的天幕下,煌煌的月光倾洒在这片大地之上,带着让人沉醉的风雨前的安宁,只有些许的虫鸣声和风声融为一体。 长乐城中,类似的场景和对话随处可见,所有人都在为大战的到来做着准备,或者抓紧时间享受着与身边之人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相处机会。 被卷入这场因权力而起的斗争漩涡之中,到最后不管是谁胜谁负,必然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因此死去,他们都是牺牲者,是为了争夺那唯一之王座所献上的祭品,是必要的代价。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决战 帝国历1025年,九月二十日。 力量被整合在一处的帝国联合军再度向革命军宣战,集结了两名有着“帝国最强”之称的超级战士,再加上以阿罗文、玛丽卡、赤瞳等为首的众多一流帝具使,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声势浩大地向帝都方向进发,沿途中革命军调兵遣将,设置了诸多关隘用以严防死守,但都没能阻挡住帝国联合军势如破竹般的前进步伐。 战事打响了差不多两个月后,帝国联合军终于攻陷了革命军最后的北方防线——通山关,若是再往北进军,就是帝国最为繁华的中央地带了,直至看到帝都的城墙为止,都是一马平川的广阔平原,再也没有可以用于据守的堡垒。 时间为十一月十七日,哈维尔所率领的帝国联合军终于突入中央大平原,与此同时,革命军也集结了己方所有剩余力量,展开了最后也是最激烈的反扑,并在三天后与帝国联合军遭遇。 若是此战帝国联合军能再下一城,就等于消灭了革命军绝大多数的有生力量,到那时,在帝国掀起战乱、并盛极一时的革命军便会真正意义上迎来落幕之期。 众多之人对于胜利的期盼与渴求,已然是近在咫尺,不再遥远了! “全军出击!” “碾碎他们!” “杀啊啊啊啊——” 铅灰色的天空下,仿佛带着杀气的冷锋无声地穿梭整个战场,数十万军士的呼喊声震天动地,兵锋如林,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一南一北两个方向,黑压压的军潮与滔滔之势疯狂奔涌而来,骑兵在前,步兵殿后,战车冲驰,两股黑潮裹挟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浩大军势,以最猛烈的方式冲撞在了一起,万军之中顿时炸开一股猩红的血浪,并随着金铁交击和惨叫的声音不断扩散蔓延。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没有地形制约,没有策略算计,也没有保留和退路,无论是帝国联合军还是革命军,在此时都拿出了百分百的实力与决心,要全力以赴赢下这场战争,此战的胜负直接决定了他们今后的命运。 所有对幸福的憧憬还是武勋的讴歌,那都是胜利者才有资格享受的殊荣,而失败之人将会失去他所有看重和珍视的事物,变得一无所有,就像是一条败犬,哪怕活了下来,等待他的也只会是凄凄惨惨的人生。 大混战爆发之后,冲突双方的帝具使和臣具使们,帝国联合军一方以阿罗文和玛丽卡为首,革命军一方则以萨威明和卡尔迪娜为首,他们从滚滚军流中悍然杀出一条血流,就好像是轨道相交的流星群一般,以一种惊心动魄的勇决和惨烈,接连不断地轰撞在一起。 “吼吼吼吼——” 令人胆寒的龙吼声中,哈维尔低伏在黑龙阿尔弗雷德的背脊上,右手举重若轻地抓着暴动破坏者,如同一架杀戮器械般径直杀入万人敌阵之中,每一次骑枪挥斩,都带动起狂乱的风暴肆虐,随即下一秒便至少会有十数甚至数十人在可怕的锋利撕扯下四分五裂,飙射的血浆和飞舞的内脏就像是不要钱的颜料一样,将这名为战争的写实画点缀涂抹,描绘出真实的人间地狱。 看着主帅那带头冲锋、无人可挡的勇武,帝国联合军的士气被极大限度地带动起来,士兵们激昂地高喊着,紧随在哈维尔的身后,宛如尖刀一般狠狠刺入革命军的军阵之中,扰乱其阵形。 “吼吼吼吼——” 阿尔弗雷德似乎也被战场上这股狂热的气氛所感染,硕大的龙首向前一伸,对准前方的敌军军阵就是一声威慑性的咆哮,来自食物链上位者的威压伴随着一阵高分贝的音浪,宛如飓风过境般扫荡一切。 许多直面龙威的革命军士兵神色一滞,大脑当即就空白了一下,连手中的武器都几乎拿不稳了,而这种状态出现在战场上无疑是极为致命的,下一刻,他们中便有不少人被冲杀在最前线的帝国联合军战士乱刀砍死。 黑龙扑腾了两下蝠翼,将书名不自量力扑过来的革命军中下级将领直接打飞出去,它狞恶的龙首高傲地昂起,气息喷吐间发出闷雷一般的响声,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换了个方向正打算再来一次咆哮,却被提前察觉不对的哈维尔一拳砸在脑袋上,随后便听到训斥的声音,“蠢龙,那是友军!” 毫无准备之下挨了一记重达数百公斤的铁拳,阿尔弗雷德表示非常郁闷和无辜,很是委屈地低吼了两声,对它来说,无论是革命军还是帝国联合军,都渺小得跟虫子一样,乍看过去很难有效区别开来,就跟人类站在边上观看蚂蚁群打架一样,谁特么能分辨出甲方乙方啊? 哈维尔现在却没有时间来理会这头笨龙,他一边斩出风刃对来袭的敌军造成大面积杀伤,一边又用目光不停地在战场上巡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一样。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到底谁才是主宰这个帝国的人,从这一战的胜负中便足以得出结论,正因为如此,尤利西斯不可能再保留任何战力,那个人一定会来! “吼吼吼吼——” 仿佛实在回应哈维尔的预感一般,远方的天空上,铅灰色的云层被不可名状的高速物体生生撕碎,一个渺小的黑点在哈维尔的眼眸中逐渐放大,最终变成了清晰可见的影像。 庞大的身躯,孔武有力的四肢,又长又粗的脖颈,寒气摄人的獠牙,从后背延展而出的宽大蝠翼使它能够保持高速的飞行,无数闪亮的银色鳞片完美地包裹住了它的全身,那可怕的威压即便是相隔数百米的距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是一头龙,毫无疑问是被世人称为“超级危险种”的可怕生物! 虽然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但哈维尔却曾在古籍上看到过有关于眼前这生物的记载。 龙型危险种,雷格纳特,在所有龙类中亦是极为拔尖的存在之一,到现在为止,被明确记载在古籍中的只有唯一的一只,那是常年活跃于北方冰封之岭的恐怖霸主,且不说和眼前的生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光是有人能将这等存在驯服这一事实,便足以令人感到惊骇了。 不过哈维尔所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些,超级危险种他见多了,霸主级也打过好几只,雷格纳特虽然凶猛,却也只能让他的注意力停留0.5秒不到,余下的时间他一直都将自己的目光锁定着那道驾驭银龙而来、傲立于长风之中的人影。 一身乌黑发亮的全身甲胄,苍金色的碎发迎风招展,那英俊的面貌宛如冰雕般冷漠,令人望之却步,他手持一柄几乎等人高的怪异大剑,身体微微低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其凛然的气势。 远远地,那人便已然注意到了哈维尔的存在,冰冷得毫无感情的视线仿佛从天而降的利剑般投下,正好对上了哈维尔深邃凝练的目光,整个战场在这一瞬间都仿佛静了一静,白热的火花霎时间在空中绽放。 黑骑士,莱恩哈特! “终于来了吗?那就稍微打个招呼好了。” 哈维尔眼中的战意仿佛被一团火点燃,下一刻直接驾驭着黑龙向上空疾飞过去,手中的骑枪刹那间青光暴涨,枪刃处宛如能够无限延伸的激光武器一般,一瞬间拉长了近百米,向迎面飞来的银龙呼啸斩下。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 面对哈维尔的强攻,莱恩哈特不闪不避,竟是选择以同样的方式以攻对攻,赤色与青色两道炫目华美的光芒仿佛大师作画一般,在天空中描绘出一个醒目的十字,并以赤与晴的交接点为中心轰然炸开,一股强大的气流风暴疯狂撕扯着空气和云层,甚至在上空中留下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圆球形真空地带。 高空的阳光透过被撕开一个大洞的铅灰色云层,宛若金色的流沙般缓缓倾洒而下,与下方残酷厮杀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不禁感叹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是何等的诡谲和美丽。 而在那金色阳光的正中心,两道驾驭着飞龙的身影也终于达到了彼此所能接近的极限,手持骑枪的银发战士和手握大剑的黑甲骑士,两者几乎是同时从龙背上一跃而起,凝重而专注的眼神仅仅只是注视着对方,属于战士的争斗心和对胜负的渴望令他们的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个刀削般的弧度,或亢奋或张扬,然后在下一秒全部化作怒涛般的杀意。 “轰!” “吼吼吼吼——” 金属碰撞的声音宛如山崩雷鸣般震耳欲聋,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在骑枪与大剑的碰撞间骤然爆发,还有巨龙的撕咬咆哮之声不绝于耳,即便大地之上的战场喊杀声无数,也依然无法掩盖这一对至强者交手时所造成的可怖声势。 沸腾的战火,一瞬间燃烧至顶点! ------------ 第二百四十三章 龙与冰 乱战之中,艾斯德斯纵马奔驰,仿佛一道冰蓝色的影子在敌阵中来回穿插。 她的手里挥斩着西洋剑,对眼前的敌人肆意地蹂躏和杀戮,所过之处鲜血淋漓、横尸无数,整个战场都回荡着这个女人病态般的兴奋笑声。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革命军战士,在面对艾斯德斯时依然下意识感到心悸和胆寒。 凡人再强也终究是凡人,遇到了在人间横行的恶鬼,可不是光凭勇气和死撑就能够应付过去的。 斩杀!砍杀!冻杀!刺杀!穿杀! 一路的奔袭,无数的死亡。 纵然眼前是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但对于艾斯德斯来说,却最是如鱼得水不过。 厮杀到现在,革命军尚没有一人能在她的剑和寒冰下撑过三个回合。 如艾斯德斯这样的人,便是天生的战鬼,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战争和灾祸,她却能为之享受,为之欢愉。 “啊啊啊啊!” “怪、怪物啊!” “开什么玩笑,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救命!” “防御!防御!盾牌手给我挡住!敌人只有一个,上刺马枪!限制她的机动性!” 士兵濒死状态下的惨叫声,因为恐慌和畏惧而无可避免产生的踌躇和迟疑,还有个别将领临危不乱的指挥和喊叫,各种现象交汇在一起,便形成了眼前的混乱景象。 哪怕已经脱离了联合军本阵,哪怕是单人单骑的率性出击,但那超越常识的强大却仍给革命军造成了无法忽视的恐怖压力。 艾斯德斯修长的双腿踏于鞍上,宛如闪电一般策马疾冲,她畅快地大笑着,身后是无数断臂残肢铺就而成的血路,革命军竭尽全力摆好的重重军阵,竟是直接被她杀出了一条狭长的中空地带,难以形容的惨烈。 面对敌军再度组织起来的防御阵势,艾斯德斯嘴角挑起一丝愉悦的弧度,手中的西洋剑旋即横举于胸前,下一秒径直刺出。 伴随着她的动作,大气中无数的水份瞬间冻结成形,化作数十根尖锐的冰棱,然后毫不留情向前方轰击出去,无论是敌军的盾阵还是隐藏在盾阵之后的刺马枪阵,都在这绝对力量的轰炸下土崩瓦解,只余下满地狼藉和遍野哀嚎。 而就在敌军陷入混乱之际,艾斯德斯已然化作一道绝快的残影策马冲出百余米,跨越崩溃的军阵,一瞬间欺近至指挥这一大队的将领面前,随后无可抵御的剑光疾闪而过,那名将领顿时尸首分家。 鲜血在空中肆意挥洒,将艾斯德斯的军服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猩红色彩。 “啊啊啊!你这怪物!去死!” 宛如自暴自弃般声嘶力竭的怒吼,就在艾斯德斯一剑斩杀指挥官的瞬间,革命军的一名帝具使宛如苍鹰般飞身俯冲而下,手中一把缠绕着游走雷霆的黑剑向艾斯德斯迎面刺来,不管他此刻内心是何等的恐惧,但这一手攻袭还是称得上气势十足的。 然而,无用。 就在剑锋距离艾斯德斯的眉心只有不足一米的时候,只见那跨坐在白马上的女子忽然猛拉僵绳,马匹在这一拉之下顿时嘶声长鸣,一对强有力的马蹄也随之向上方狂蹬,一连七八下重击狠狠命中了那名帝具使的胸口,当即令得他口吐鲜血、骨断经折,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摔落在地时的狼狈模样当真是凄惨无比。 “真是让人沉醉啊,这属于战场的气息,好久都没有这么尽兴了……革命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但你们应该远远不止这种程度吧?继续来啊!向我展示你们的勇武!让我更加开心起来啊!” 虽然身陷敌阵,但艾斯德斯却全然没有被包围的觉悟,那张绝美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是猎食者捕获猎物时的表情。 面对这如神似魔的可怕女子,围聚在四周的革命军战士虽多,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前半步。 他们确实是被杀怕了,有没有战斗的勇气是一回事,但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能不能继续豁出命战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了,这就害怕了吗?”艾斯德斯如此说着,脸上露出嗜血般的笑容,“既然你们不动手,那我就不客气地将你们全部杀光好了!” 话音落下,艾斯德斯如瀑的长发无风自动,狂烈的战气霎时间席卷全场,周围的革命军战士都下意识向后退步,面露惧色。 正待出击之时,艾斯德斯却忽然神色一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两道秀眉微微蹙起,随后猛地一掌拍向马背,整个人就这样借力腾空而起,一瞬间至少拔高了二十几米的距离。 下一秒,便见一股庞大的能量波以无可阻挡之势吞没了这里,艾斯德斯座下的白马在这样的攻击下直接粉身碎骨,连尸体的残渣都不剩,逸散的能量甚至将周围来不及撤走的革命军战士也席卷进去,造成了极大的死伤。 人在空中腾飞,就在这股冲势将要耗尽之时,艾斯德斯抬手打了个响指,脚下顿时具现出一块正好容一人站立的冰板,并以此为凭借悬浮在了空中。 这是艾斯德斯最近开发出的新招,因为能量特性的缘故,她不能做到像哈维尔那样造翼飞行,所以脑洞大开想了这么一个方法。 虽然无法在速度和灵活上和哈维尔相提并论,但如此一来,面对天空战,艾斯德斯也不会再如往常那般处处受制。 瞥了一眼战场下方的惨状,艾斯德斯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呵,总算是来了个有点意思的家伙。” “吼吼吼吼吼——” 更高的天空上传来沉闷如雷的咆哮之声,艾斯德斯抬头望去,只见巨大的阴影从上方笼罩了她,沉重的威压扑面而来。 那是一头银白色的钢铁巨龙,獠牙密布的巨口微微张开,喷吐出灼热的气息,狞恶的瞳目赤红如血,却诡异地闪烁着仿如人类一般的冷然和杀意。 “泰兰德……不,这是兰在报告中提到过的,那个击破了‘至高王座’的塔兹米吗?”艾斯德斯的眼中燃起战意,“因为执着于复仇而被帝具所吞噬,最后的下场便是堕落成这样的怪物吗?虽然可悲,但作为对手来讲倒是不赖。” 上方,巨龙居高临下俯视着艾斯德斯,背后维持飞行的蝠翼不时拍打一下,便是一阵飓风袭来,将艾斯德斯冰蓝色的秀发吹得纷纷扬扬。 随后,巨龙低沉威严的声音响彻长空,再也寻不到曾经身为人类少年的丝毫痕迹,“你就是艾斯德斯?哈维尔的女人?” 艾斯德斯闻言愣了愣,也不知道是在惊讶于这巨龙居然能口吐人言,还是在惊讶于这个问题本身,或者两者皆有。 她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有些危险的表情,“是又如何?” 听到艾斯德斯的回答,塔兹米沉默片刻,最后竟是“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艾斯德斯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头巨龙咧嘴狞笑的场景,老实说这画面相当惊悚和恐怖。 “既然人没有找错,那就给我去死吧!我也要让哈维尔体会一下,失去自己心爱女人的滋味!” 话音未落,巨龙的身躯已然猛扑而至,沉重的风压裹挟着巨量的势能一口气向艾斯德斯侵袭过来。 艾斯德斯毫不犹豫以脚下悬浮的寒冰为踏板向后跳开,下一瞬,只听喀擦一声,冰板被重压碾为齑粉。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因为这种理由啊!不得不说,像你这样的小丑虽然滑稽,但在博人一乐的本事上倒是一绝!” 向后跳跃的同时,艾斯德斯还保持着面向巨龙的姿势,仿佛真的被塔兹米的言语逗乐了一般,笑颜如花,如此美丽的样子,但那眼神中所流露出刀剑锐意却分明在表示,她此时的笑容丝毫不影响她杀人的状态。 “把我当成猎物?这可真是新奇的体验,做得到的话,就尽管来杀我吧!” 寒冰的踏板又一次出现,只见艾斯德斯双脚踏实,妙曼的身体低伏蓄力,宛如一张拉满的强弓一般,下一秒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向塔兹米迎面掠去。 飞跃的途中,艾斯德斯已然扬起了手中的西洋剑,做好了劈斩的架势,西洋剑的剑身上有森然的寒气冒起,刹那之间凝结成冰,使得西洋剑的斩击范围瞬时增大了两倍不止。 “吼吼吼吼吼——” 摄人的龙吼在此方天地回荡不休,塔兹米毫不畏惧地正面迎上了艾斯德斯,堪比精钢锻造的利爪带着一股恐怖的暴风霍然劈出,与艾斯德斯斜斩而来的冰剑碰撞出惊人的火星。 “砰!” 一次交锋,双方都在强烈的反震力下向后退开,乍看之下竟是不分胜负。 “呼哧!” 然而就在两人拉开距离的一瞬间,大气被撕裂的声音陡然炸响,一条有着钢铁色泽的强力龙尾霎时间破风扫来,悍然袭向闪避不及的艾斯德斯。 千钧一发之际,艾斯德斯控制着大气中的水汽,瞬间在体表生成了一层坚固的冰之铠甲,其强度完全足以硬捍攻城锤的重击,但面对巨龙全力挥出的扫尾,仍然难以全身而退,被这一击干脆利落地击破防御。 下一刻,艾斯德斯如同被一头狂奔而来的野兽正面撞上,整个人笔直地倒飞出去。 塔兹米狰狞的瞳目中闪着凶光,正要乘胜追击,然而背脊上却忽然寒意乍起,抬头望去,只见上空中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数不清的寒冰制成的兵器,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刃口皆对准了处于正中心的她,显然已是蓄势待发。 “该死,那个女人……” 塔兹米的话还未说完,漫天的冰之武装便已然化作无数道冰蓝色的流光将她完全吞没。 剧烈的轰炸过后,破碎的寒冰变作了弥散的冰雾,迷朦了这一片天地。 另一边,艾斯德斯重新稳住身形,站在一块寒冰制成悬浮板上,战意盎然地望着前方冰雾弥漫之处。 “说出那种大话,可别告诉我你只有这点能耐……再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啊!” 高空中有风声掠过耳畔,叫人看不真切的冰雾也在长风的吹拂下渐渐散去,显露出里面隐约可见的巨大龙影。 “呵呵……哈哈哈哈哈!就是要这样才对嘛!来吧,开始我们的第二回合!” 伴随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战意和大笑声中,艾斯德斯猛然一脚踏破鞋底下的冰板,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向前疾速冲出,手中的西洋剑闪烁着冰蓝的色彩,以迅猛到极致的走势悍然向巨龙斩去! ------------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现身 “哧!” 冷冽的剑光以极速撕破空气,萨威明下意识偏头闪避,却避之不及,右脸颊的皮肉被剑锋生生撕下了一大块,顿时鲜血飙溅,将萨威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未做到一击致命,阿罗文并不气馁,反而是狂笑一声,左腿如弹簧般猛地扫出,萨威明屈肘一格,嘭的一声砸出一圈气爆,并借力与阿罗文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他右脸颊上的剑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伴随着皮肉烧灼般的嗤嗤声。 “喝啊啊!” 就在两人从交锋中分开的那一瞬间,年轻女子的怒喝声陡然响起,走势凌厉的利爪悍然从阿罗文背后的死角处劈下,这一爪若是击实,就算情况再乐观,也足以让阿罗文直接丢掉半条命。 以阿罗文久经战阵所磨练出的出色感知,卡尔迪娜出手偷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所警觉,但纵使寒芒在背,阿罗文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之色。 他没有回身,甚至看起来连闪避的兴致都欠佳,只是漠然盯视着视野前方的萨威明,紧握长剑,蓄势着下一轮的猛攻,仿佛对来自背后的威胁毫不在意一般。 “锵!” 一柄雪白的利刃在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利爪的劈斩,樱发如丝的玛丽卡忽然闪现至阿罗文的身后,她目光清冷,将手中太刀挥出一片光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便与卡尔迪娜完成了数次交锋。 “砰砰砰砰砰!” 火星爆绽间,玛丽卡最终以一记灌注全身力道的袈裟斩将卡尔迪娜狠狠地劈飞出去! 同一时间,阿罗文已然收剑入鞘,他微微咧嘴,身体如野兽般低伏狂奔,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瞬间逼近了刚刚站稳的萨威明,随后利剑出鞘,极速的斩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璀璨的剑光! 拔剑杀人术,神速居合斩! 然而萨威明也绝非易与之辈,这绝杀的一剑只是斩中了他的残影,当阿罗文重新端起剑术架势的时候,萨威明的本体已经出现在了十米之外。 “哈……哈……” 瞬间爆发出来的高速令萨威明也不禁微微有些喘息,他的脖颈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狭长的创口,殷红的鲜血从中缓缓渗出,面对阿罗文快到极致的拔刀斩,他显然也难以做到全身而退。 “嗤嗤……” 好在这种程度的小伤对萨威明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伤口就已经恢复如初,自行愈合所产生的些许白烟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见到这神奇的一幕,阿罗文也不禁啧啧称奇,感叹道:“厉害……怎么砍都砍不死,这种能力也未免太作弊了吧混蛋!” 如此说着,阿罗文一边警戒着萨威明的动作,一边又慢慢地向后退步,最后和玛丽卡背靠背挨在一起。 甚至无需言语交流,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在战斗之时宛若一人,攻防之间全无死角,原本萨威明和卡尔迪娜的实力总和并不至于和他们相差太多,却因为相互配合的水准不同,造成了如今被压着打的尴尬局面。 “这下可不妙了……” 萨威明和卡尔迪娜遥遥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阿罗文和玛丽卡的联手几乎可以媲美一个帝国最强级别的战力,若是没有翻盘的手段,就算再强行战斗下去,落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双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萨威明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内心越发苦涩起来。 中央大平原的战场上,属于帝具使和臣具使的混战已经爆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虽然革命军一方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到目前为止,真实的战况却与萨威明所预想的出入极大,很难说乐观。 毋庸置疑,革命军中有着不少以一当百的勇猛战士,其中个别甚至连萨威明都不敢轻易言胜,但帝国联合军一方的力量却显然更猛,猛到飙! 即便撇开阿罗文、玛丽卡这两个超一流的剑士不谈,联合军中仍有使用妖刀村雨的赤瞳,身为帝具人类的须佐之男,能够召唤八房傀儡的黑瞳等诸多不可忽视的强者,绝不能以普通帝具使的标准来衡量,这种单兵能力上的悬殊差距显然不是用区区数量就能够弥补的。 失算了,没想到帝国联合军中居然还保有着如此力量,这样下去的话…… 萨威明暗自咬牙,心思急转如电,快速思考着对策,但对于眼下这般局面,说实话凭他一人之力已经不足以扭转什么了,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这样的思考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阿罗文和玛丽卡便再度出手,身形化作两道疾风般的影子,分别袭向了萨威明和卡尔迪娜。 卡尔迪娜大喝一声,如饿狼般毫不畏惧地正面迎上,萨威明也沉下思绪,凝神戒备着阿罗文越来越接近的剑锋。 就在这时,忽听一连串急促的破风声从上空疾响,阿罗文和玛丽卡神色一变,突兀地停下步伐,调转剑锋,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方连斩。 “叮叮叮叮叮叮!” 清脆而密集的碰撞声后,十数把通体雪白的短剑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凌乱地插陷在地面上。 萨威明和卡尔迪娜当然不会放过敌人这么明显的破绽,当即顺势反攻,一番激烈的交手后成功将两人逼退。 再次和玛丽卡相互依靠后背,阿罗文抬头望向上空,只见一名身着浅金色锦袍的儒雅男子踏剑而来,潇洒出尘的身姿宛如天人一般。 看这人所在的位置,毫无疑问刚才的偷袭就是出自他手。 “你是什么人!?搞这种偷偷摸摸的下作手段,真无耻!” 阿罗文高声喝道,看他那一脸正气的模样,似乎非常看不起偷袭之类不入流的做法,若不是熟知他本性的人,或许还真有可能被他精湛的演技所蒙骗。 玛丽卡盯着阿罗文看了好一会儿,眨巴两下眼睛,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但好歹还是忍住了,转过头去不让阿罗文看到自己此时怪异的表情。 被称作“黑狐”的家伙居然骂别人无耻,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好笑的事情。 没等来人回话,萨威明已经下意识向前走出一步,惊讶道:“尤利西斯大人!以您的身份,怎么能来战场这种危险的地方?请您返回宫殿耐心等待,属下一定为您带来胜利!” 只见尤利西斯微笑道:“无妨,我的出战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若是能提高胜算,些许的危险不算什么……更何况此时战况不利,如果我还有所保留,或许会让事态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切以革命军为重。” 萨威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劝几句,但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抱拳道:“属下遵命!” “啧啧,没想到革命军的领袖大人居然亲自上阵杀敌,真是吓了我一跳啊,我原以为你会像乌龟一样一直缩在壳里呢。”迅速理解现场的状况后,阿罗文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剑锋遥指尤利西斯,冷笑道,“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完好无缺地回去吧?” “若是瞄准了我的性命,阁下尽管自取便是了。”尤利西斯嘲讽似的瞥了阿罗文一眼,“但恕我直言,单凭两位的实力,将我斩杀于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不要现在就考虑一下投降?对于有能力的人才,我向来都是极为宽容的,只要你愿意臣服,我可以原谅你们的不敬。”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你这混蛋……” 阿罗文的眼睛眯了眯,握剑的手微微用力,双腿弯曲,身体低伏,整个人就像是一根蓄势待发的弹簧,随时都会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 “那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吧……你所谓的强大!” 感受着阿罗文和玛丽卡所带来的气场压力,刚刚有交过手的萨威明、卡尔迪娜都不由神色锐利,暗自戒备起来。 只有尤利西斯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唇角含笑,似乎有着绝对的自信可以挫败阿罗文和玛丽卡的联手。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却听战场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左右两侧分别摔出两到三位身受重创的战士,在地上痛苦挣扎着,身上鲜血淋漓,显然已是战斗不能的状态——他们都是革命军一方的帝具使或臣具使。 “如果再加上我们,你是否还能一直保持这样从容的态度呢,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 伴随着突然响起的低沉女声,娜杰塔与其身后的须佐之男从战场左侧缓慢走了过来,她深深吸了口夹在机械手指上的香烟,吐出的白色烟圈在战场腥风的吹拂下消散。 另一边,赤瞳也提着染血的妖刀一步步地走近,一双红眸紧盯着悬于空中的尤利西斯,整个人的气势宛如一把出鞘之剑,有着杀人无算的凌厉与冰冷。 看到这几人宛若围困住猛兽的猎人一般慢慢逼近,逐步缩小范围,萨威明和卡尔迪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尤利西斯也不由淡去笑意,脸上的神色微微沉了下来。 ------------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脉之力 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前一刻占尽优势的人,下一刻很有可能就会被逼入绝境。 阿罗文看到娜杰塔三人赶到,虽然神色未变,但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以他和玛丽卡的实力,就算只对付尤利西斯一人,大概都要经历一番苦战,更别说再加上两名实力强劲的“死棘”成员,娜杰塔的支援倒是时机正好。 如此一来,优势与劣势的一方无疑就发生逆转了。 “那么,尤利西斯,你现在要怎么做呢?如果你打算像上次一样逃走,那就最好尽快,迟了可就没有机会了。”娜杰塔眼含讥讽地说着挑衅的话语,尝试着激怒尤利西斯。 但这种程度的挑衅对尤利西斯来说可谓不痛不痒,他不是一个会被无聊情绪左右行动的人。 最初的惊讶过后,尤利西斯又恢复了先前低眉浅笑、温文儒雅的样子,神色平静地与娜杰塔目光相对。 “你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吗,娜杰塔?” 对于尤利西斯难以捉摸的态度,娜杰塔只是报以冷笑,“哼,装腔作势!” 安宁道一战中,娜杰塔对尤利西斯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相对的概念,虽然已经晋身“帝国最强”之列,但若论真实战斗力,其实也就跟狂化后的须佐之男相差无多。 就算尤利西斯心思深沉,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留有余地,不过在阿罗文、玛丽卡、赤瞳、须佐之男这样的强力组合面前,再多的保留也是毫无意义的。 以这等阵容,即便面对哈维尔那个级别的至强者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尤利西斯隐藏的手牌再厉害,难道还能把哈维尔比下去? “是不是装腔作势,你们来试试便知道了。” 尤利西斯微微压下手掌,旋即他的身体便像是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落地,数十把被念力所控制的短剑密布了周围一带的空间,宛如组成了一个剑阵牢笼,压迫性的锐意无声告诫着众人,随意接近那里会有什么悲惨的下场。 “放马过来吧,可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萨威明和卡尔迪娜上前一步,想要助阵,却被尤利西斯淡淡瞥了一眼,那意思显然是说不要插手,两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违抗命令,退回原地。 阿罗文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说不清是嘲弄还是不爽的弧度,“想要以一敌四?呵,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自信还是自大……别以为这样做能让我手下留情,我会干脆利落地砍下你的脑袋!” 连开战讯号都没有,瞬息之间,四道绝快的残影笔直地向尤利西斯冲去,撞入了对方布置的剑阵牢笼之中,下一刻,只听铮铮剑鸣之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短剑朝着四名侵入者无情掷去。 “叮叮叮叮叮叮——” 投掷攻击虽然密集,但对阿罗文这种级别的战士来说也并非不可招架,麻烦的是这些攻击虚虚实实,除了可见的那几十把短剑之外,更多则是念力制成的无形之剑,只能通过听风辨位来闪避或格挡,极大拖慢了阿罗文等人进攻的脚步,但也仅仅只是拖慢而已。 最先到达尤利西斯面前的人是须佐之男,他毕竟是不死之身,除了核心的必要防护之外,其余的攻击对他来说甚至连伤害都算不上,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也是最小的。 “喝!” 长柄锤以狂龙之势悍然砸下,势大力沉的一击将尤利西斯周身的念力防护壁震得龟裂,咔咔作响。 尤利西斯目光一冷,单手朝着须佐之男的位置虚握,无形之手骤然探出,掐死须佐之男的脖子,一个发力就将他甩飞出去。 然而更猛烈的一击已经不期而至。 妖刀村雨带着渗人的风切之声,斩出月牙般的爆斩,将念力防护壁彻底击碎,随后又余势不减,向着尤利西斯的身体狠狠斩落。 依稀间,尤利西斯感觉自己被一双红眸死死锁定住了,就像是被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盯上一般。 危险! 念头一闪,空间能力发动,尤利西斯的身形瞬间出现在了十米多外。 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刚刚消散,更加刺骨的寒意便又升腾而起,却见玛丽卡不知何时已然欺近他后背,手中的新月之刃悄无声息地刺出。 “叮!” 尤利西斯千钧一发之际转身,无形之手摊掌张开,玛丽卡这一剑直直击在了掌心之处,没能刺穿。 “结束了……” 这一句话却不是尤利西斯所说,只见阿罗文鬼魅般的影子猛然从玛丽卡的身后窜出,眼神冷得像是凛冬的寒潮,八尺乌不知何时已然归鞘,神速居合斩的锋芒蓄势待发。 这一剑出手的时机极为刁钻,正好选在尤利西斯空间能力冷却的瞬息之间,配合玛丽卡的攻击一齐出手,杜绝了尤利西斯任何躲避或者防御的可能,除了硬抗之外别无他法。 尤利西斯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本平静的目光终于泛起惊色,急剧变化。 但阿罗文可不会给他留下反击的机会,森冷的剑锋在钢铁的摩擦声中闪电般出鞘,伴随着零星的火花斩向尤利西斯的脖颈。 稳了! 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阿罗文却发现尤利西斯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容,充满了揶揄与戏谑,他眼神再度变得漠然如水,仿佛刚才的慌乱仅仅是一场错觉。 不祥的预感陡然在脑后炸开,但阿罗文斩出的这一剑却已经无法收回,就在这一瞬间,尤利西斯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一股与之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压迫感笼罩全场,摄人的冲击直达肺腑,甚至令阿罗文的脑海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轰!” 剧烈的爆炸轰然震响,骤然而起的狂风将尘土拂动,使得半径数十米的范围内都被烟尘所笼罩,模糊了视野。 刷刷两声,两道身影几乎是不分先后从烟尘中倒飞而出,摔落在地后还连续翻滚了好几圈,隐约可见的血迹说明他们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 勉力用长剑支撑起身体,阿罗文和玛丽卡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显然都受了不轻的伤。 但他们现在却没心情关心这个,而是目光凝重且忌惮,死死盯着眼前这烟尘弥漫之地,或者说……里面的那个怪物。 没过多久,烟尘中一个人影逐渐放大,变得清晰起来,那闲庭信步的感觉,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闲逛一般,正是尤利西斯。 与之前相比,此时的他已经大变了模样,整个人的身高都往上拔升了一截,体格也变得特别强壮,将上衣的锦袍都撑得裂开。 更为令人在意的是,他披在身后的一头长发已经由金色变成了月华般的银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甚至还可以看到淡金色的鳞片,一直蔓延到脸颊位置。 他的头顶上方,一对恶魔犄角冲天而起,眼眶中是一片深渊般的无尽漆黑,这如神似魔的姿态诡异无比,显然没有谁会将其和人类联系在一起。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娜杰塔艰涩道。 仅仅只是注视眼前之人的身姿,就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力如潮水般涌来,令人难以喘息,仿佛此刻她所面对的,是那无比尊贵、无法反抗的神祇,下跪膜拜才是唯一该做的事情。 看着众人各异的反应,尤利西斯的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似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藐视凡人般的不屑,他的声音宛若洪钟般回荡天地。 “何须如此慌乱?我只是激活了伟大祖先所留下的血脉之力罢了,不如说这才是我最真实的姿态……那么,热身到此为止,让我们继续游戏吧,凡人们……使出浑身解数,堵上你们的一切,全力抵抗,尽情地取悦我吧!我来赐予汝等死亡!”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却听嗖地一声锐响,钢铁制成的飞爪猛然向尤利西斯撕咬过去,虽然连防护罩都没能突破就偃旗息鼓了,却成功引起了尤利西斯的注意。 “不过就是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混血杂种,装什么神明?可笑!”阿罗文将飞爪收回袖子里,提剑指向尤利西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在本大爷面前装模作样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找死!” 尤利西斯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杀意。 “谁会死还不一定呢……” 阿罗文毫不避让地与之对视,视线之间仿佛有激烈的电火花炸响。 玛丽卡站在阿罗文的身侧,亦是坚定地持刀而立,显然打算与阿罗文同进退。 激活血脉后的尤利西斯很强,单从直观上的压力而言,甚至比认真起来的哈维尔都略胜一筹。 玛丽卡并没有可以取胜的信心,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唯有同生共死而已,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另一边,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强敌,赤瞳也下定了决心,果断地用妖刀村雨划破了左手的小手臂。 随后,黑色蝌蚪般的即死咒文迅速蔓延全身,最终形成诡异不祥的黑色纹路,她双眼的眼白逐渐变为黑色,红眸中浮现出一圈不断旋转的诅咒文字,周身也笼罩上了一层晦暗的死之气息。 秘技,役小角! “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娜杰塔苦笑着望着自己的掌心,明白已经到了不得不下决断的时候了。 她的周身忽然浮现出一层耀眼的金光,当光芒亮到极点的时候,便开始不断流失,并通过未知的渠道注入到须佐之男胸前的勾玉之中,作为狂化的能源。 身体渐渐变得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当死亡临近之时,即便是坚强如娜杰塔,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恐惧,但躯体下的强大灵魂和铁一般的意志却让她能够直面并战胜这股恐惧,以坦然的态度接受自己的命运。 只要能够让理想中的世界更进一步,她个人的牺牲根本微不足道,这本就是她所选择的道路,她坚信这样做的价值与其相应的意义。 “祸魂显现!!” 这是一场注定不能失败的战争。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悲剧 五千米的高空之上。 烈阳高悬,周围的温度比之地面却在急剧下降,天空中没有一丝风,高层云连成一片,看上去像是灰色的幕幔,有着莫名的厚重感。 云层下方忽然传来略显尖锐的大气流动之声,像是有什么物体正以高速向这边奔袭而来,刚开始还不太明显,到后来便越演愈烈,甚至用滚滚轰雷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隆隆隆——” 当这躁动的声音终于拔升到顶点的时候,厚重的云层竟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不明力量生生撕碎,在中心处炸出了一个直径百余米的大空洞,随后一青一红两道流光穿透云层继续向更高的地带突进。 准确地说,是那一道青光在推动着红光往更高的地带突进。 哈维尔目光冷漠如冰,双手紧握骑枪,同时调动着体内所有的斗气以及帝具的风之能量,整个人仿佛被青色的光芒所覆盖,以最大输出发力。 “滋滋滋……” 暴动破坏者以一往无前之势向前突进,却被莱恩哈特横剑挡住,在巨力的推动下往高空极速移动。 钢铁与钢铁的摩擦迸发出炽热的火花,疾风与灼炎在空气中密集碰撞,产生了一股股破灭般的小型能量风暴。 这二人同为世间最巅峰的强者之一,彼此之间实力相差无几,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激斗了上百个回合,却仍旧维持着不胜不败的局面,胶着的战况很难说到底是谁占据了优势,而谁又沦为劣势。 倒是他们现在的战场早就偏离了中央大平原,甚至距离地面五千米之遥,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不过这战至酣处的两人此时却也顾不得这些了,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已然全身心集中,眼中只剩下自己的对手,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其它。 击败这个男人! 这是他们心中此刻唯一的念头。 “呼!” 某个瞬间,莱恩哈特的双眼突然精芒暴绽,背后的火翼猛地一震,硬生生止住了哈维尔全力刺来的这股冲势,持续拔升了两道光芒终于停下了。 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都仿佛静止,但这样的静止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给我下去!” 只听莱恩哈特猛然暴喝一声,手中熊熊燃烧的大剑火势霎时间狂涨三倍,带着横断山丘之力的怒斩随即反手劈下,仿佛火药爆炸一般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将哈维尔直接击落了百余米,坠入云层之中。 然而这还不算完,莱恩哈特显然并不打算留给哈维尔半点喘息的机会,眼中红光一闪,随后怒放的火焰便在他的头顶上汇聚成形,化作了十数支由火元素组成的长枪。 ——齐射火标枪! 下一秒,随着莱恩哈特单手挥下,火元素长枪几乎是同时朝哈维尔所在的那片云层轰去,旋即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火浪几乎在一瞬间将云层气化消融,展露出那个宛如困兽般被囚禁于火焰牢笼中的身影。 “稍微有点热啊,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火海之中,哈维尔暗紫色的眼眸陡然亮起青光,凭空而生的风暴气流像是无法突破的壁垒般围着他的身体打转,使其免受烈焰的侵扰。 紧接着,哈维尔单手抄起骑枪,令其平行于自己的侧右方,随即右臂大幅度地向后拉伸,身体各处用于发力的肌群变得坚硬并且如钢铁般隆起,全身的力量在瞬息之间汇聚于一处,然后……爆发! ——巨力投枪! 骑枪脱手而出,宛如神龙般呼啸而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突进至莱恩哈特的面前,枪芒的锐意直指眉心。 “砰!” 一声巨响,骑枪在莱恩哈特的全力反击下被打飞到了空中,紧随而至的又是两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切之声,却是哈维尔陡然突破火浪的封锁,手持两柄天青色巨剑悍然斩下。 “铿!” 一声击响过后,接下来便是更为密集且激烈的交手。 “锵锵锵锵锵锵——” 最后一次碰撞,两人各自在反震力的作用下向后激退,拉开距离。 “吼吼吼——”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忽然破开云层飞至,正好接住了哈维尔飞速倒退的身体。 随手驱散元素双剑,使其化作青色粒子,哈维尔平静地抬高右手,五指呈爪状微微一吸。 然后,那被打飞至空中、正向下坠落的骑枪便在这轻描淡写的动作中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对面,莱恩哈特也站立在姗姗来迟的银龙雷格纳特背上,与哈维尔遥遥对望。 失去战斗声音的五千米高空一下子安静下来,蔓延着一股异样的沉默,唯有略过耳畔的细微风声能让人感觉到时间仍在流逝。 两头巨龙显然也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厮杀,身上各有伤势,在这寂静到沉重的氛围里互相怒视着,从鼻腔中喷吐出闷雷般的气息,像是在示威。 沉默中,哈维尔突然开口道:“上一次我就想问了……像你这样的强者,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为尤利西斯这种人效力?他毫无疑问是一个疯子,视战争为儿戏,视人命为草芥,只是单纯在追求刺激和愉悦而已,并没有承载一国之责的担当,这些……你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尤利西斯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自然是明白的,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了什么而挥剑。”莱恩哈特平静道,“我与尤利西斯的关系并非臣属,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一起的同路人罢了……他想要做的事,正好也是我所乐见的,所以我才决定协助他。” 哈维尔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所乐见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莱恩哈特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上抬,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我出身于帝国南方的一个边境小镇,早些年是个佣兵,经常因为任务来往于各个国家,在佣兵界还算小有名气,当然……在你们这些帝国的大人物眼里,曾经那个弱小的我,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罢了。” 哈维尔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听着,听着这个男人以平淡的口吻诉说着自己的过去,眼里若有所思。 “对于这样的人生,我并没有什么不满,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幸福……我有一个美丽温柔的恋人,她很爱我,还有一个非常崇拜我,总是说着长大后要去当佣兵的弟弟,他们是我的生命里唯二的珍宝。” “身边有家人、有爱自己的人陪伴,这就是小人物的幸福,我不贪心,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也不敢再奢求更多……然而正当我以为这样简单的人生会一直持续到我老死的时候,我的幸福却被帝国无情地夺走了。” 听到这里,哈维尔眼皮一跳,心里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至今无法忘记,发生在八年前的那个事件……我因为一个任务离家去了西方王国,而就在这段时间,帝国的一支军队忽然造访了这个边境小镇,并以与革命军有所勾结为由,在小镇里展开了大屠杀,我的恋人和弟弟都没能幸免,惨死在帝国军人的屠刀下。” “当我终于完成了任务,买好了礼物兴冲冲地赶回家时,所看到的只有在一场大火后化为废墟的小镇,还有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家人……你能明白我那时的感受吗?知道我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将他们下葬吗?像你这种生来便手握权柄的人上人,应该是不会理解的吧?” 哪怕到了现在,莱恩哈特脸上依然带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说话的语气照旧不见起伏,仿佛是在说着别人家的故事。 但哈维尔却能隐约感觉得到,他那隐藏在平静之下,仿佛海底暗流般的情绪风暴。 又是奥内斯特暴政时期所诞生的悲剧吗? 不算遥远的过去,因为国家机器的腐朽,整个帝国一度乌烟瘴气,有太多无辜的人都沦为了这个时代的牺牲品,莱恩哈特的家人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然后来奥内斯特伏诛,帝国也在一帮忠义之士的极力运作下重归正轨,但在那段黑暗时期里所发生的一切肮脏和龌蹉,却同样是不可否认的真实,是他们这些继承者所应当承受之重。 心里带着莫名的压抑,哈维尔暗自叹息一声,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莱恩哈特,随即问道:“所以你的目的,就是向帝国复仇?” 却不料莱恩哈特竟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这种说法很接近,却不能算完全正确。”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试炼 哈维尔微微挑眉,道:“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这是一场试炼,是我个人对帝国发起的试炼。”莱恩哈特道,“为了证明帝国是否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 “试炼么?这还真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汇啊。”哈维尔不知是感叹还是嘲弄地笑了一下。 “对于复仇,我并没有塔兹米那样的执着心,真要说的话,其实在奥内斯特伏诛之后,我心中的仇恨就已经消散殆尽了。”莱恩哈特顿了一下,将手中的噬岩者扛在自己肩上,目光幽深似海,“但就是这样的我,却对帝国的存在本身产生了质疑……即便有着千年之长的悠久历史,但当国家无法再行使保护人民的职责时,这个国家作为人民后盾来说就已经失格了,理应被覆灭。” “当然我也知道,我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基于自身的遭遇,不免主观、偏执,甚至并不正确,所以这场试炼才是必要的……帝国的未来只有两条道路,要么赢得战争的胜利,破后而立,要么就此堕入深渊,被时代的洪流吞噬消亡。” “无论这场战争最后胜利的是帝国还是革命军,于我而言都可以接受,我所要做的,就是作为试炼的一环站在你的面前……杀死我,或者被我所杀死,早从我决定踏上这条道路开始,便注定了你我二人的结局不外如此。” 原来是这样…… 听完了这些话,哈维尔完全理解了。 关于莱恩哈特这个人的所思所想,他想要做的事情,以及他对帝国挥剑的理由。 和革命军中绝大多数的狂热者不同,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清醒得很,他有着自己坚定的行事准则,有着自己的探索、挣扎和反思,为了目标化身为修罗,却自始至终保留着一丝人性。 说到底,莱恩哈特只是在做一件在世人观念中很普遍的事情——提出疑问,然后实践答案。 因为心无犹豫,所以他挥出的剑锋也没有分毫迷茫。 或许彼此间的道路不相共存,但哈维尔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战士,他应当以最大的敬意杀死对方。 “帝国还没有到应该谢幕的时候,它会继续存在、繁荣并延续下去……我会证实这一点,将帝国的未来握于手中!” 哈维尔缓缓抬起持枪的双手,枪锋遥指着百米外傲立于银龙之上的那道身影,眼里流露出坚定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斗气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那就来阻止我啊!杀我了,未来就是你的了!” 火焰燃烧着,莱恩哈特手持大剑摆开架势,一股毫不逊色于哈维尔的斗气快速向周边延展,波动交汇之处甚至隐隐产生了空气扭曲般的错觉。 长风蓦然吹过,拂动着二人的头发,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的回放。 枪与剑与战士,龙与火与狂风,一切的事物都像是静止了下来,却又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休憩与安宁。 一朵浮云晃晃悠悠地飘来,就在它悄然飘到对峙中两人的头顶的那一瞬,世界的时间终于从停滞中被打破,并以寻常三倍以上的速度加速流动。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已然于空中高速撞击在了一起,钢铁碰撞爆发出恐怖的震爆之音,方圆百米内的云层都在这股狂暴的气浪下被驱散殆尽。 “吼吼吼吼吼吼——” 下一刻,反应稍慢一拍的两头巨龙也在怒吼中高速前冲,撕咬在了一起。 “砰砰砰砰砰砰——” 闪电般的交手间,骑枪与大剑已经完成了十数次碰撞,叫人眼花缭乱的枪芒与剑光华丽绽放,令天地也为之失色。 “轰!” 又是一记正面对轰,两个人皆在强大的反震力下倒退开来。 哈维尔身后的天青羽翼微微一震,整个人猛一翻身,便率先稳住了身形,然后向前伸出手掌,风之能量极速蕴量。 下一秒,随着哈维尔一声轻喝,无数狂乱的风刃以肉眼难以看清的极限速度尖啸飞出,在空中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青色光影。 莱恩哈特神色不变,倒飞的身躯陡然一个急转弯,虽然成功闪避掉了多数的风刃,但仍有一部分宛如附骨之疽般紧追他不放。 “哼,跟上次一样的把戏吗?” 冷哼一声,莱恩哈特显然早有防备,并没有如上次那般被打个措手不及,快速挥舞大剑在身前斩出一团剑影,将紧追而来的风刃全部打散。 然而当他再一次望向前方,却发现他的视野中已然没有了哈维尔的身影。 “你在看哪儿呢?我在上面!” 莱恩哈特猛地抬头,但呼啸而来的恐怖枪影已经近在眼前,仿佛破城锤一般轰在了他勉力架起的大剑之上。 “砰!” 这一次莱恩哈特没来得及使用发力和卸力的技巧,一股沛莫能御的怪力震得他手掌发麻,大剑几乎要脱手飞出,他整个人也在哈维尔这一击之下被打落了至少五百米! “呜呜呜!” 仿佛鬼哭一般的呜呜风声钻入了莱恩哈特的耳膜,可怕的龙卷风暴从高空当头轰下,将周围的云层全部卷入撕碎,哈维尔的第二波攻击还有片刻便要袭至,而此刻莱恩哈特才堪堪稳住不断下坠的身形。 没有时间再考虑更多,久经战阵所带来的战斗本能让莱恩哈特下意识做出了反击。 他紫色的眸子幽冷如鬼火,缠绕在噬岩者剑身上的火焰一瞬间暴涨至极致,犹如身陷困境中的勇士一般斩出了足以逆转局面的一剑! 伴随着这一剑斩出,铺天盖地的火焰奔流顿时化作一条烈焰狂龙,毫不畏惧地正面迎上了那从天而降的恐怖风暴,激变的元素之力使得风与火在这一刻完全交融,但这样的平衡只维系了不足一秒,天崩地裂般的巨大震响便吞没了这个世界。 “轰隆!”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剧烈爆炸,狂风席卷着烈焰疯狂肆掠,宛如产生了什么未知的化学反应一般,整个天空都被逸散的滔滔火浪所遮蔽,这等庞大的天地异象,就连身处中央大平原战场上的敌我士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为之震撼。 很难想象,这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破坏力居然是区区人类所造成的,说是天灾也丝毫不为过了。 上方,哈维尔振翼悬浮于高空,暗紫色的瞳孔倒映着下方赤红色的火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热火熄,他神色专注,浑身都处于戒备状态,整个人半点不敢放松。 哈维尔能够感觉到,这尚未熄灭的火海某处,此刻正蕴量着危险的气息。 “噗噗噗噗——” 随后,哈维尔便看到,整整七个和莱恩哈特一模一样的黑甲战士霍然从烈焰中飞掠而出,化作一道道绝快的残影向他扑杀过来。 这是莱恩哈特的火焰分身! ------------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死之火 “哼,早就等着你这一招了!” 哈维尔冷笑一声,扬起左臂,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风之能量极速汇聚并压缩到极致,可以斩断一切的“风杀射线”全力放出! 和安宁道的那一战不一样,这一次哈维尔是以万全状态应战,体力和精力都十分充足,而且毕竟有过一次交手经验,他已经大体了解了对方的战斗方式以及所拥有的底牌,知道最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法,不会再如同上次那般被动。 “嘭嘭嘭嘭嘭——”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在空气中绽放出盛开的红莲,每一个被风杀射线扫过的火焰分身,都毫无反抗之力地消散成了元素粒子,化为无形。 仅仅一瞬间,七个火焰分身就已经全部被击毁。 趁着风杀射线的能量还未消失,哈维尔目光一转,立刻改变攻击目标,天青光束宛如可以无限延长的必杀神剑一般,竟是直接斩开了那片遮蔽视线的火海,将莱恩哈特的本体暴露出来。 “看到你了……” 无可抵挡的风杀射线再度横斩而去,莱恩哈特利用火翼腾挪身形,勉强躲过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斩切,但紧随而来的第三次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斩断一切的风之光束切向自己的脖颈。 只要再过0.1秒,莱恩哈特的脖子和脑袋就会分家,在这个时间和距离下,别说莱恩哈特,就算是哈维尔异地处之,也绝然想不出任何应对方法,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哈维尔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赢了…… 如果没有出现那诡异的黑色火焰的话。 那黑色火焰的出现毫无征兆,却正好挡在了风杀射线斩切的必经之路上,两股能量霎时间碰撞在一起,然而向来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风杀射线却第一次受挫,不仅没能突破薄如纸片的黑火防御,而且还在迅速地溶解弱化,仿佛被黑色火焰吞吃了一般,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以此为开端,莱恩哈特周身缠绕的黑色火焰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简直像是将他身上的甲胄整个点燃了一般,充满了魔幻的视觉效果,就连噬岩者上燃烧着的熊熊光焰和背后的赤红火翼,也逐渐变得暗沉和混沌起来,与周围的火焰同化成了一样的颜色——死亡般的黑色。 “风杀射线居然无效?这黑色火焰到底……”哈维尔显得很是震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将斩切力发挥到极致的一招已经算是他最强的攻击手段了,哈维尔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风杀射线也斩不断的东西,没想到莱恩哈特居然还保留着这样的杀手锏。 黑色火焰的包围中,莱恩哈特抬起眼帘,面无表情望向数百米外的哈维尔。 忽听上空风声呼啸,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瞬时笼罩下来,却是哈维尔再度出手,一只实质性的天青巨手宛如大山般重重压下,声势骇人。 莱恩哈特却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连闪避的动作都没有,就被巨手轰然一掌盖下。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并不是莱恩哈特被巨力轰飞,青色的巨手在接触黑色火焰后,便如同先前的光束攻击一样,在一瞬之间溶解弱化,被吞噬成虚无。 又是毫无效果的一次攻击。 只听莱恩哈特冷然道:“玩够了吗?那现在就轮到我了。” 下一瞬,被漆黑火焰所包围的身影宛如大鸟一般飞跃至哈维尔的上方,手中的黑炎大剑挥斩而下。 这仅仅只是普通的斩击,却给了哈维尔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危险之感,前所未有的警觉和寒意在后脑勺中骤然爆发,使得哈维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 “砰!” 钢铁的震荡声响起,莱恩哈特一剑斩在了哈维尔撑起的骑枪上,而哈维尔也无心缠斗,便借着这一斩之力再度和莱恩哈特拉开距离。 尽管刚才的短暂交手看起来无甚出奇之处,但此刻远远退开的哈维尔却着实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望向莱恩哈特的眼神一时间变化不定。 只有真正近距离接触后才知道,莱恩哈特身上缠绕的黑色火焰到底有多么可怕。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接触,却让哈维尔附着在枪身上的风元素之力直接消失了近一半,若不是哈维尔见机迅速,果断选择了后撤,或许此时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 哈维尔难以想象,若是用本体去接触那可怕的黑色火焰,到底会发生何等惨烈的后果。 “不愧是成长于战阵中的人,反应倒是挺快,不过这都没有意义,你的败北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莱恩哈特缓缓看向哈维尔,双唇紧抿,目光冷漠如虚空,浑身笼罩在黑色火焰中的他此刻看上去就如同从深渊地狱里走出来的战神,斩杀了无数的妖魔和恶鬼,踏着血路返回人间,身上缠绕着永世的诅咒。 秘技·不死之火,这是帝具“外之理·噬岩者”的隐藏能力,黑色火焰可以燃烧这世间一切物质,包括元素,若是没有将目标彻底摧毁,火焰便不会熄灭。 “给你个忠告吧,若是不小心被这火焰接触到了身体,那就将接触部位直接斩断,这样你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当然,如果是无法斩断的致命部位,那就只能请你认命,往地狱走一遭了。” “真是谢谢你亲切的官方解说了。”哈维尔苦笑着回应道。 不用莱恩哈特提醒,哈维尔本也不想以身尝试这黑色火焰的滋味,也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会被烧得连骨灰都不剩下,这几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结局了。 在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两人再度展开交手,然而无论哈维尔尝试何种的攻击手段,都无法对拥有黑炎防护的莱恩哈特造成丝毫伤害。 反而是自己这边,因为缺乏针对黑炎的有效防御手段,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只能极力闪避或者使用风元素之力强行招架,被打得节节败退。 就跟哈维尔先前一样,莱恩哈特也觉得自己稳了,马上就能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直到他眼前的世界被一片天青色的光芒所笼罩,一片直径三百米的巨大光域在高空中描绘出一个球形,而他和哈维尔则置身于这片光域之内。 莱恩哈特感觉到……不,他甚至能够看到,自己身上的黑色火焰正在快速散去,无论他如何凝神控制,都无法制止这股不可逆的趋势。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斩杀 风王领域! 这是曾经的奥内斯特讨伐战中,哈维尔用来破解“摩诃钵特摩”的招式,时隔大半年终于再一次重现人间,而这一次它所要面对的敌人是“黑骑士”莱恩哈特。 莱恩哈特的杀手锏“不死之火”确实恐怖,几乎可以算是最强防御和最强攻击的组合了,乍看之间近乎无解,而哈维尔却拥有着唯一一把可以解开所有死结的万能钥匙。 无论是“摩诃钵特摩”还是“不死之火”,无论这些能力以何种形式表现出来,只要它还属于元素这个分类,对哈维尔而言都是不难攻克的问题。 毕竟即便是威力再强、效果再诡异的招式,只要不具备发动条件,那自然也就没有意义可言了。 在哈维尔的领域范围内,风元素的活跃状态几乎是原先的五倍,这会让哈维尔自身的战斗力呈倍数增长。 而与之相对的,其它的元素,无论是火、水或是雷,全都会被排斥、压抑到极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所有需要使用大量异元素之力的招式都会被封印。 如此压倒性的不利条件,再加上哈维尔这样一个强得更加离谱的敌人,之后的结局完全可想而知,哪怕是战如疯魔的艾斯德斯,面对这样的哈维尔也只能败下阵来。 莱恩哈特又会如何呢? 事实上,莱恩哈特现在所面临的状况确实很糟糕。 他周身所缠绕着的黑色火焰几乎完全消失,唯有噬岩者的剑身上还残留有薄薄的一层,背后的火翼也早已从黑色重新变回了赤红色。 虽然还远远说不上失去战斗力,但比之先前,削弱已是相当严重了,至少要在眼下这种状况将哈维尔斩杀,说可能性有十分之一就已经是乐观估计了。 “真是让我惊讶……” 领域的中心,哈维尔浑身青光萦绕,神圣的光辉将他映衬得宛如神子,无比高贵,又耀眼夺目。 “火元素都被我削弱到这种程度了,原本以为你会因为暂时适应不了,然后从五千米的高空坠落下去呢……没想到你不仅维持住了飞行,甚至连那诡异的黑火都还能勉强支持发动,不愧是能将各种技巧玩得出神入化的人,你对元素的掌控能力犹在我之上啊。” 领域范围内被青色的风之粒子充盈着,残留的火元素量很少,但即便如此,莱恩哈特仍能将它们操纵得如臂指使,并化作战斗力。 哈维尔自问,若是异地处之,他就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但心里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仅从莱恩哈特能创造出“火焰分身”这种神技便可以看出,他对元素力量的掌控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如今再表现出夸张的控制力,也很难让哈维尔的内心泛起波澜了。 “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然而在这种绝对不利的状况下,你再怎么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死吧!” 话音落下,莱恩哈特只觉得一阵闪耀的青光瞬间覆盖了他的视野,扑面而来的强烈风压将他的额发撩起,一股危险的颤栗感令他下意识扬起了手中的黑火大剑,横挡在身前。 “锵!” 伴随着一声仿佛要将耳膜击穿的钢铁锐响,莱恩哈特身形一颤,像是被一头狂奔而来的超级危险种正面撞上一般,整个人如遭重创,身体顿时被一股巨力掀飞,在高空中倒飞出一条直线。 哈维尔是风之帝具使,论速度原本就比莱恩哈特更占优势,但在这一轮交手中哈维尔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却足足比先前超出了三倍有余! 而速度的提升又连锁反应式地带动了力量和势能的暴涨,这种以最直观方式表现出来的强大让莱恩哈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别说是他现在这种能力被削弱的状态,就算能够保持“不死之火”的完全放出,也不见得能够扛得住战力倍增后哈维尔的正面突破。 当力量超出某一个界限之后,所有的技巧、招式甚至战术都将在极大程度上失去威胁性,说的就是眼前这样一个状况。 人在空中倒飞,莱恩哈特本想要借助这股力道直接冲出领域的覆盖范围,但哈维尔现在所具备的高速却早已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常识,天青色的华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随后莱恩哈特立即发现某个存在来到了自己身后。 “砰!” “砰砰砰砰砰砰——” 又一次的重击,又一次的防御,又一次的被击飞,然后又一次的被追上,如此循环往复。 云层褪尽的天空上当即展现出一幅由不规则线条勾勒出来的图案,久久不散,就像是某个绘画大师正随着性子在名为天空的画卷上挥毫笔墨。 “砰砰砰砰砰砰——” 单方面的殴杀还在继续,面对哈维尔如巨浪拍岸般连绵不绝的重击,即便是莱恩哈特这样顽强的礁石也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防御轰然崩溃。 下一瞬,犹如闪电破空而来的青色长枪贯穿了他的胸口,浸染成鲜红的枪刃从后背透出,一时间血流如注。 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莱恩哈特的喉间涌出,喷洒在了哈维尔胸前的衣襟上,甚至还在脸颊上沾染了少许。 战斗进行到现在这一步,胜负的界限已然分明。 “黑骑士”莱恩哈特,败! “呵,是你赢了……”莱恩哈特露出艰涩的笑容,“看来……帝国确实还没到应当覆灭的时候,哈维尔·萨尔蒙多……接下来就是你的任务了……” 说话的过程中,他手中噬岩者的黑火一直忽明忽暗,最终完全消失,他眼中的神光也渐渐变得黯淡起来,眼皮随之轻轻闭上。 “嗤!” 哈维尔抽出骑枪,带出一蓬殷红的热血,而失去了力量的支撑,莱恩哈特的身体便径直往地面坠落下去。 “吼吼吼——” 伴随着一声悲怆的龙吼,银龙雷格纳特拍打着蝠翼直掠而来,接住了莱恩哈特血染的身躯,随后又往哈维尔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哈维尔没有拦截它的意思,便托着自己的主人往远方飞去。 风王领域所形成的球形光罩逐渐散去,哈维尔身处于一片青光萦绕之间,暗紫色的瞳孔里流动着深邃如海的光芒,看着那不断远去的黑影慢慢消失在天边,喃喃自语道:“一路走好,莱恩哈特……我会铭记自己的职责,守护这个国家的子民,直到此身燃烧到最后一刻为止……这是我的承诺。” - 就在哈维尔与莱恩哈特的战斗结束的同时,中央大平原的战场上,最强之间的战斗也已然步入了尾声。 “轰隆!” 伴随着一次空前的爆炸,恐怖的震波让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一个活人,血水如脉络般遍布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用尸横遍野、满目疮痍来形容眼前的惨烈仍稍显不足。 塔兹米小山一样的庞大龙躯终于倒下。 他的身体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剑伤与血洞,猩红的色彩几乎要淹没了他表皮原本的颜色,其中胸口上一道几乎要将他一分为二的巨大伤口是塔兹米此刻失去战斗力的最主要原因。 遍布全身的剧痛,再加上大量失血所造成的意识昏沉,塔兹米很想就这样昏睡过去,但强烈的杀意与危机感令他不能这样做。 “踏踏踏……”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徐徐接近,手持西洋剑的冰蓝色女子宛如死神般出现在了塔兹米的眼前。 艾斯德斯看上去也并非无伤状态,身上有好几处都挂了彩,但比之塔兹米,这种程度的伤势简直微不足道。 尽管心知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力量,但塔兹米还是强撑着想要起身,放弃或是认命这种词汇早就被他从人生的词典里剔除掉了。 然而起身的动作只进行到了一半,塔兹米就被骤然跃起的艾斯德斯一脚重新踩进泥地里,高跟鞋的鞋跟像是钻头一般硬生生挤入塔兹米的头顶,血肉顿时迸溅,极度的痛苦让塔兹米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嚎。 “就凭这种程度的实力,你居然还叫嚣着要挑战哈维尔?别笑死人了,你这不自量力的小丑!” 艾斯德斯嘴角勾起一个比恶魔更恶魔的笑容,用无情的言语蹂躏着塔兹米的精神,看着后者愤怒、屈辱却无法得到宣泄的扭曲表情,艾斯德斯脸上的笑意愈发醉人,但这份美丽倒映在敌人眼里却只剩下恐怖。 “倒是难得一次在战斗中用了全力,我很尽兴哦……说吧,小丑,你有什么遗言?” 塔兹米怒视着艾斯德斯,张了张嘴,“我……” 然而一道凌厉的剑光倏忽间斩下,塔兹米硕大的龙首顿时飞了出去,断口处大量的血浆喷涌而出。 “……啊,抱歉,你的遗言我根本就没打算听。” 没有再看塔兹米一眼,艾斯德斯抬起头,凝望着天空中那道极速飞落的天青色身影,眼眸迷醉,仿佛要陷入进去一般。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 第二百五十章 帝都夺还 哈维尔掀开帘子,走进临时搭起的营帐中,眼前看到的是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阿罗文。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身体各处都缠满了绷带,绷带上还渗透出殷红的血迹,显然是一副身受重创的模样,比之受伤前少了几分潇洒,多了几分惨兮兮的味道。 哈维尔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出声道:“喂,死了没有?” 闻言,阿罗文立即睁开眼睛,看样子他是根本没睡,只是躺在床上假寐休息。 只听阿罗文一脸没好气道:“放心吧,本大爷命硬着呢,你死了我都一定活得好好的!” “听说你被抬进来的时候都奄奄一息了,没想到居然恢复得这么快?那句老话是什么来着……祸害遗千年,果然没说错。”哈维尔表情惋惜道。 “听听你这话,像是人说的吗?你以为我是在帮谁卖命啊?”阿罗文翻了个白眼,有些吃力地靠坐在床上,随即又问道,“玛丽卡的情况怎么样了?没事吧?”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哈维尔轻笑着,倒了杯水递给他,“放心吧,至少比你伤得轻。” “那就好。” 阿罗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知道恋人无碍后,他的脸上明显露出安心的神色。 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场大战,阿罗文依然觉得惊心动魄,仿佛现在仍置身于那片疯狂杀戮的战场上一样,心脏阵阵发麻。 他,玛丽卡,须佐之男,还有赤瞳,四个人各施手段,合力对战激活了血脉之力、已然是非人模样的尤利西斯。 在那一战中,阿罗文充分领教到了尤利西斯的强大以及诡异手段,完全不逊色于哈维尔全力爆发时所带给他的碾压感,好几次都将他逼入了险死还生的境地。 战至最后,虽然他们靠着兵行险招和关键的幸运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但从结果来看完全就是两败俱伤,甚至连究竟有没有打倒尤利西斯都是个未知之数。 而且这一战过后,他们四人都无法再参与接下来总攻帝都的大战,阿罗文、玛丽卡和赤瞳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过重,暂时性不能行动,而须佐之男,则是因为作为帝具持有者的娜杰塔已经…… 想到这里,阿罗文看了哈维尔一眼,迟疑道,“对了,娜杰塔她……” “我知道。”哈维尔看上去极为平静,“其实在开战之前,我就已经看出表姐她存了必死之心,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这些年,她活得太累了。” 阿罗文闻言默然,叹息一声,“曾经在帝国声名鹊起的‘夜袭’,到现在也只剩下赤瞳一人了,你打算在战后怎么安置她?” “这得看赤瞳的意思,”哈维尔道,“无论是卸甲归隐,还是加入新建立帝国的正式部队,或者远离这片伤心之地……只要是她所希望的,我会尽可能满足她。” “是觉得有所歉疚吗?毕竟‘夜袭’会变成现在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我们造成的。” “歉疚倒不至于,过去的我们又怎么可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的事?不过是立场决定态度罢了,谈不上谁对谁错……而且他们都是抱着觉悟踏入战场的战士,生死乃是常态,如果事到如今才来说后悔的话,那对这些逝者也未免太失礼了。”顿了一下,哈维尔又道,“只是如今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对于‘夜袭’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人,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有个好一点的结局。” 阿罗文点头笑道:“理应如此。” “先不提这个了,”哈维尔看着阿罗文,“据说你们联手将尤利西斯击退了?” “与其说是击退,倒不如说勉强捡回了一条命。”阿罗文苦笑道,“那个怪物实在是强得离谱,激活了血脉之力后,以一敌四也依然占尽上风,若不是我们拼着团灭的危险给赤瞳创造了一个机会,用妖刀斩断了尤利西斯的一截手指,迫使他撤退,现在能不能活着回来可就难说了。” 哈维尔闻言皱眉道:“只是斩断了一截手指?这样的话……” “没错,”阿罗文无奈道,“只要对方能够果断一点,在咒毒还未蔓延之前将手臂斩去,就不会造成致命的危害,实在是太可惜了……” 哈维尔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就算能保住性命,他现在也必然是伤残之躯,对自身的战斗力损害不小……哪怕尤利西斯还留有什么激活血脉的杀手锏,面对我也是绝对没有机会的,更别说还有一个艾斯德斯。” 阿罗文顿时轻笑一声,“说的也是,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像怪物的人了,我就等着你帮我报仇好了。” “如果你说的报仇是指砍下尤利西斯的人头,我倒是很乐意帮忙。”哈维尔转过身,开始缓步向营帐外走去,“那么,你们这些重伤员就留在这里等候好消息吧,除了少数需要负责驻守的部队之外,其余大军都会参与明日的帝都总攻……乱了这么久的帝国,也是时候该消停下来了。” 掀开布帘,遥遥可见远方被染成夕色的天空,金色的夕辉透过布帘投射进营帐内部,阿罗文下意识眯起双眼,只觉得哈维尔逆光的背影仿佛正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 第二日,帝国联合军以赳赳士气扬旗进军,不久便兵临帝都城下,然后伴随着震天的战吼,攻城锤的猛烈撞击,以及漫天的蝗箭、飞石和火炮,最后一战终于打响。 然而让哈维尔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战中所遇到的阻力并没有预想中的大,整个战斗过程犹如吹枯拉朽一般,十分轻易就将帝都的城门攻下,顺利得连哈维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这异常和违和的源头在哪里。 在这场攻城战中,不仅身为领袖的尤利西斯没有现身,还有包括萨威明、卡尔迪娜在内的“死棘”成员,以及大部分革命军权力体系的核心人员,这些重要人物仿佛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 负责抵抗帝国联合军进攻的,只有一些在革命军中高不成低不就的中下级将领,和一些本事平平无奇的帝具使、臣具使。 而且看这些人战斗时惊慌失措的不堪表现,说是豁出性命在死守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硬要找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像是一群被主心骨抛弃的残兵败将,或者说乌合之众。 这样的垃圾就算来得再多,也没可能在精锐军团的强攻下守住一座城池。 城破之后,哈维尔带着满心的疑惑,和艾斯德斯一同赶往帝都中心的宫殿,他觉得在那里应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沿途偶尔会碰上来自革命军的小波抵抗力量,但都毫无例外被两人轻松解决掉了。 到达目的地之后,哈维尔推开了谒见之间的大门,他抬头向前望去,只见谒见之间的王座上,赫然坐着一个金发锦袍的儒雅男子,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们,似乎等候多时。 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战书 “欢迎两位的到来,哈维尔·萨尔蒙多,以及艾斯德斯·巴鲁特斯,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尤利西斯笑容儒雅,摘下面具的他带着几分书卷气,温和而人畜无害,若不是曾经见过他冷酷又扭曲的一面,哈维尔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仿佛教书先生一样的男人会是革命军领袖这种枭雄式的人物。 哈维尔迈入大殿内部,环视一周后,冷声道:“真是冷清啊,你那群自诩忠诚的下属呢?不会是眼看着革命军大势已去,舍弃你逃跑了吧?” 尤利西斯像是毫不在意哈维尔的嘲讽,轻笑道:“既然我们都知道大势已去,那我又怎会再凭白折损力量?早在你们攻城之前,我就已经将革命军中所有核心成员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留下来的就你一个?你难道不怕死吗?还是说你有自信可以同时对付我和艾斯德斯两个人?”哈维尔冷冽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哈哈哈,我可没那么自大……连革命军最强的‘黑骑士’都败在了你的手上,以我的力量,更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了。”尤利西斯顿了一下,嘴角却微微挑起一个弧度,“但是啊,只要我想走的话,这世上同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拦住我。” 哈维尔闻言默然,他知道这并不是尤利西斯在夸大其辞,想要杀死没有拖累的空间能力者,除非是出人意料的奇袭,否则成功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哼,嚣张的家伙……” 似乎非常看不惯尤利西斯此时有恃无恐的做派,艾斯德斯冷笑着向前迈出一步。 在她看来,所谓战士之人,皆是平等地在战场上以命搏命,拼尽勇武与胆气来争取那一线之机,这种还未开战就先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胆小鬼,是不配称之为战士的。 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艾斯德斯想要干什么,尤利西斯缓缓出声道:“艾斯德斯将军,我知道你有类似于冻结时空的绝技,但这一招对我是没用的,你蓄积能量的数秒间,我甚至可以连续几次使用空间移动……” “我是为了和你们对话才特意留下的,可以的话,请不要做这种不解风情的事情。” 艾斯德斯啧了一声,颇为不爽地收回脚步,而哈维尔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尤利西斯展露在外的双手,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在奇怪这个?” 尤利西斯注意到了哈维尔的目光,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将双手摊开来给他看。 那是一对白皙修长的手掌,看起来只适合处理文案工作而不是用来战斗。 最重要的是,这一双手十指完好,并不像阿罗文所说的那样被妖刀村雨斩断了手指,而且就算断指的伤势可以用治愈能力来修复,那最为致命的咒毒呢? “无谓的常识限制了你们的认知。” 尤利西斯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眼含傲然。 “妖刀村雨的咒毒虽强,但也不过是源自超级危险种的一种诅咒罢了,对于弱小的人类来说或许无解,而我的先祖却是力量远远在其之上的智慧龙神,身为远古血脉继承者的我,就算做不到完全免疫,也没道理会因为这区区的诅咒而丧命。” 哈维尔闻言心下一凛,头痛之余又不免有些无奈,有这样一个在各方面都超乎常理的敌人存在,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那么言归正传,”尤利西斯向前走了两步,面对着哈维尔说道,“我是来向你下战书的。” “战书?”哈维尔眉头一挑。 “虽然你已经夺回了帝都,但若要以为这就是结束,那我可就困扰了,恰恰相反……”尤利西斯脸上露出诡秘的微笑,“一切才刚刚开始。” “革命军已经毁了,以你现在所拥有的筹码,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哈维尔脸色不善。 “革命军的筹码不够,再拿其它的筹码来填补就可以了,人类这种东西,只要方法得当,其实并不难控制。” “你想说什么?” “就特别告诉你一个情报好了,”尤利西斯的笑容依旧儒雅,但所说的话却仿佛恶魔低语般可怖,“圣堂,那个西方王国最大的宗教组织,其实也是我手中的暗棋之一,并且就在最近,圣堂的领事人已经成功控制了皇室……接下来你所要面对的,将会是西方王国的举国之力!” “……” 哈维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陷入了震惊和震怒之中,一时竟是难以言语,而艾斯德斯则是两眼放出光亮,闪动着雀跃的兴奋光芒。 “嗖!” 锐利的破风声乍然响起,却是哈维尔含怒出手,手中骑枪宛如闪电般向前呼啸而过,径直掷向尤利西斯的胸口。 尤利西斯显然早有准备,也不慌乱,身形一闪间,整个人便出现在了斜后方十米外,掷出的骑枪狠狠穿透了大殿的内墙,只留下一个狼藉的空洞,烟尘弥漫。 “你这家伙……把战争当成什么了?” 哈维尔的眼中泛着红光,死死地盯着尤利西斯,散发出怒狮一样令人畏惧的威严。 “不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啊,你应该知道答案的……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游戏。”尤利西斯仿佛浑然不觉现场空气的凝重,依然轻松地笑着,“所谓的游戏,就是要有输有赢才能得到乐趣,所以能够败在你的手上,说真的我其实很高兴……很高兴这世间居然还存在着你这样一个人,如此一来,想必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我都不会感到无聊了。” “你这个渣滓……” 哈维尔眼中的杀意冷冽到极致,除了奥内斯特之外,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将他的杀心挑动到这种程度,哈维尔第一次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一个人。 面对哈维尔的怒火,感觉此地越来越危险的尤利西斯终于无法再从容下去了,他微微躬身,施了一个在贵族间颇为流行的抚胸礼。 “那么,两位,就让我们改日在战场上再见吧,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言毕,尤利西斯的身形终于完全消失在了大殿中,显然已经使用空间移动远遁至别的地方了。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完全消失,哈维尔和艾斯德斯都没有开口说话,现场呈现出一片寂静。 良久,哈维尔眼中因为尤利西斯忽然逃遁而无处发泄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他环顾四周,然后像是累了一般走到大殿的王座前方,缓缓坐下。 他双手十指交扣,手肘立于膝上,脑袋枕着手背,一副假寐的样子,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的,原本以为这一战后可以暂时休养生息几年,没想到祸事居然会自己找上门来……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我记住你了。”再度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已然恢复了刀锋般的冷厉,“艾斯德斯·巴鲁特斯,我现在以帝国统治者之名命令你,领军驻守长歌要塞,若是西方王国真要来犯,你就击退……不,我要你扬我帝国国威,将来犯之国踏为肉泥!” 艾斯德斯向前走出几步,然后俯身半跪在地,头上的十字贝雷帽被她摘下抵在胸前,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唇角边的愉悦笑意。 她低下头,发出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 “遵命,我的皇帝陛下。” ------------ 第二百五十二章 黑袍 帝国历一零二五年,十二月五日,初冬。 距离那场空前激烈的帝都夺还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曾经盛极一时的革命军彻底覆灭,内乱停息,新生帝国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重新建立起来,由帝都朝廷所下达的一道道政令飞速传往各地,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终于再一次以健康的模式开始了运转。 人类都是顽强的生物,战乱也好,灾难也好,无论是何等艰苦的环境都能挣扎着求得生存,等到风雨停息之后,又像是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头来,让这片百废待兴的帝国土地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帝国大大小小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其中备受瞩目的莫过于哈维尔·萨尔蒙多的登基称帝,帝国人民对于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并不陌生,无论是曾经剿灭西南异民族的“审判之矛”的威名,还是日后东征安宁道,覆灭革命军的帝国英雄之姿,都让他获得了诸多的赞誉和民心。 皇室已绝,哈维尔身为萨尔蒙多的现任家主,本身就是贵族阶层最具标志性的代表人物之一,再加上他在军方和民间的深厚威望,整个帝国中确实再没有比他更合适成为新君的人选了。 于是,在帝国历一零二五年十一月一日这一天,哈维尔登基为帝,天下大赦,举国狂欢。 登基大典的过程中,对于建国功臣的封赏仪式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并且在帝国各地引起热议。 阿罗文因为卓越的战功而被破格提拔为中将,艾斯德斯也复位中将,在安宁道一战中开始崭露头角的威尔被擢升为少将,成为了耀眼的军界新星,至于那被无数人心心念念的大将军之位,则是暂时空置。 这倒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毕竟在革命军掀起内乱之前,这个位置本就是为哈维尔本人预留的,而排除哈维尔之后,其他的备选要不就是人格有问题,要不就是资历不够、能力不足,总之适合的人是一个都没有,空置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最让人大跌眼镜的,莫过于大臣之位的归属,那个幸运儿居然是在帝国政界中名不见经传的兰,有不少贵族都对此表达了异议,但全被哈维尔霸气地否决了,面对哈维尔那种“谁再**就砍了谁”的凛冽气势,贵族们只能认怂。 除却这些最具话题性的热门人物之外,接受封赏的还有其余诸多大大小小的将领和文人,此处便不再逐一而论。 和登基大典同样引起人们广泛关注的还有西方王国的举兵进犯,艾斯德斯率领“恶魔军团”驻守长歌要塞,并已经和西方王国的前锋部队在边境地区爆发了数次见血的小规模冲突。 对面显然没有要谈判的意思,武装冲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点点地升级,双方的兵力都在源源不断地派往前线,想必再过不久,等哈维尔安定了帝国内部的总体状况,就会将大多数事务放手交给兰去处理,自己则会率军亲赴前线,与西方王国决一死战。 战争的阴云虽然依旧笼罩着帝国大地上的子民,但不可思议的是,人们居然觉得自己的心态不知为何乐观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那个总是为敌人带去噩梦,却给他们带来胜利和希望的年轻帝王,仿佛只要有他在,再大的危机都能有惊无险地度过。 人们如此相信着。 - 中部地区,汝窑城,太守府。 凯萝尔·尤兰达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后,仔细阅读着一封刚刚从帝都寄来的信件,读完最后一个字后,女子端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兰大人在信上都说了什么?” 侧立一旁的女管家大约三十多岁,一身职业套装包裹住她丰腴的躯体,精干而别具魅力。她看着凯萝尔小心地保存好信件,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一句。 “兰说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帝都的政务都会相当繁重,他没有办法回汝窑城,不过希望我去帝都帮他,汝窑城这边他也会挑选一个文官临时顶上。”凯萝尔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好笑地看着女管家,“说起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改口叫兰大人了,伊冯娜?我记得你以前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友好呢。” 伊冯娜闻言有些赧然,但还是回答道:“虽然小姐喜欢他,但以前的兰大人毕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和小姐在地位上总还是不相配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兰大人如今身居高位,日后也必然能得到封贵,确实称得上是小姐的良配。” 听到恋人被称赞,凯萝尔的内心也觉欣喜,脸上的笑意愈发明媚动人,“早就跟你说过的,不要因为兰的出身不好就看轻他,以他的能力,只要努力去做,一个贵族的虚位根本捆不住他的手脚,事实上他现在不就被皇帝陛下委以重任了吗?而且还是文官之首的大臣,很厉害对不对?对不对?” “对,对,小姐说的都对……” 伊冯娜表面点头,心里却在不停地翻着白眼,天啊又开始了,只要一提到兰,凯萝尔大小姐就会没了文静淑女的形象,像个小唠叨一样喋喋不休说上许久,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嘴贱搭话呢? 大约一直在伊冯娜耳边念了二十来分钟,把所有关于兰存在不存在的优点都说了一遍,凯萝尔这才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挥挥手示意伊冯娜出去,后者立刻如获大赫般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件书房。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凯萝尔双手捧着脸颊,倚靠在桌面上陷入了沉思,安静下来的她又变成了那个端庄温婉的女太守。 虽然刚才一口气跟伊冯娜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但某些敏感的话题却被她下意识地略去了,那不是区区一个女管家该了解的东西。 兰成为了帝国文官之首的大臣,尽管这是一件十分让人高兴和激动的事,但凯萝尔却从这件事中看到了更多,也想到了更多。 凯萝尔一直都对兰很有信心,相信他能在帝都闯出一片天地,但不管怎么说,大臣之位对现在的兰来说还是太早了,超出了努力所能达到的极限,这并不正常。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当今的那位皇帝陛下在幕后操盘,哈维尔希望兰成为大臣,所以兰就当上了,没有人胆敢反对,即便是那些对大臣之位垂延三尺的古老贵族。 再看看大将军之位,虽然现在的说法是处于空置状态,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位置最后会被交给谁——“黑狐”阿罗文,那个跟随当今皇帝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元老级部下,他成为下一任的大将军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文一武两个最重要的职位都被原本身份低下的平民所占据,乍看之下这只是一个偶然,但凯萝尔却从来不相信这种东西,她只是从中看出了一种信号。 那位皇帝陛下,哈维尔·萨尔蒙多打算扶持新贵势力的信号。 奥内斯特暴政的恶劣影响至今都还未完全消除,帝国的旧贵族势力仍然十分庞大,哈维尔想要从根源上治好这种不健康的政治架构,于是计划让另一股代表平民阶层的力量发展起来,总体上维持一种竞争式的良性制衡,不让旧贵族势力一家独大。 为了更为彻底地实现这个目标,凯萝尔甚至猜测,日后帝国的皇后很有可能不会从大贵族世家中选择,没准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孩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凯萝尔失笑摇头,从沉思中退了出来。 最后一点真的只是她脑洞发散,加入了自己主观臆测的延伸推理而已,就算真的有百分之几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那也绝对不是她的锅…… - 西方王国,摩尔加王城,圣堂。 腰悬长剑,身穿灰黑色修道服的萨威明沉默地走在教堂林立的青石小道之间,路过的教徒和圣堂骑士都神色恭敬地向这位新来的大主教行礼,然后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萨威明身后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 居然由一名圣堂大主教亲自引路,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尊贵人物。 又行了一段路,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外观雄伟的庞大建筑物前,这里是主殿的大教堂,是圣堂教主专用的礼拜场所。 “把门打开。” 随着萨威明一声示意,守卫在教堂门口的两名圣堂骑士便恭敬地将大门打开,抬眼看去,恢弘而肃穆的气息从教堂内部散发出来。 “请进。” 萨威明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走在前面接着带路,那黑袍人则毫不犹豫地跟上。 大教堂内部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宽阔,几根雪白高大的石柱撑起这片空间,墙壁四周雕刻着精美的图绘,还有镶着彩色玻璃的长窗,使此地萦绕着一种浓郁的宗教氛围。 再往前走了几步,映入眼帘的是那不知是什么神明的巨大金像,神像下面站立着数人,像是在等候他们的到来。 为首的那名男子面容儒雅不凡,身穿金红相间的华贵长袍,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一头金色长发柔顺地垂落至腰际,天神也似的高贵。 看到萨威明和他身后的黑袍人,男子脸上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率先向二人迎了过去。 和萨威明微微点头示意后,男子看向那个仿佛浑身笼罩在幽暗中的黑袍人,感叹道:“刚刚收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还有再见到你的一天,我原本以为你已经……” “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或许是因为我天生心脏的位置比之常人有些偏移,那一次终究还是没死成。”黑袍人拉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里面苍金色的碎发和那冷峻的容颜,“好久不见了,尤利西斯。” “你也一样,莱恩哈特。”尤利西斯的笑容里难得流露出了几分真诚,“你消失了两个多月,是在什么地方养伤吗?” “没错,”莱恩哈特点了点头,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最近刚刚伤势痊愈,听说了你这边的行动,所以立即赶了过来。” “哈哈哈哈,”尤利西斯闻言畅快地大笑着,“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好在研究对付哈维尔的策略,有了你的加入,这一次一定能让那个男人万劫不复!” 莱恩哈特只是沉默地听着,并不回话。 早已习惯他冷漠性情的尤利西斯也不介意,转过身指着神像下那几人说道:“对了,这里还有几个你不认识的生面孔,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他们是圣堂的……呃……” 一截剑尖突然从尤利西斯的胸口穿透出来,殷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尤利西斯的衣襟,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黑色的火焰瞬间以燎原之势将尤利西斯整个人吞没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哈维尔都不敢以身尝试的黑色火焰疯狂烧灼着尤利西斯的躯体,衣服、头发、皮肤、肌肉组织、骨骼,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面临着致命的摧毁,前所未有的剧痛折磨令尤利西斯发疯似的惨叫出声。 “教主!” “尤利西斯大人!” “你这混蛋到底干了什么!?” 周围传来或愤怒或慌乱的嘈杂声音,但无论这些人再有什么行动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沾染上“不死之火”的生物,无论是人是神是魔还是怪物,统统都免不了化为灰烬的结局。 “帝国的试炼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没有了继续活着的必要,所以我是特地来杀你的。” 钢铁一样毫无感情的声音中,莱恩哈特漠然注视着被烧灼得不成人形的尤利西斯,眼中无悲无喜。 “你……莱恩哈特……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打算……” 话未说完,尤利西斯残破的身躯就已经软趴趴倒下,没了气息,而黑色火焰却还在继续燃烧,直至将此人的存在完全抹杀干净为止,这黑色火焰都不会熄灭。 “都结束了,你也是,你的游戏也是……去地狱里踏入轮回吧,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来生好好做一个人。” 耳边忽地阴风呼啸。 “锵!” 莱恩哈特随手横剑,挡住了萨威明灌注全身力道的怒斩,冷冷看着他,“不要着急,今天这教堂里的所有人,一个都走不了。” 帝国历一零二五年十二月十二日,前革命军领袖,如今的圣堂教主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在摩尔加王城遭到一名黑袍人的暗杀,当场死亡,圣堂因此爆发了极大的混乱。 之后的混战中,“死棘”的萨威明、卡尔迪娜还有其它前革命军高层,乃至圣堂高层,全部被黑袍人斩杀,至今仍没有人知道那名杀手的真身。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黑袍人挥舞着一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怪异大剑,只身一人杀出摩尔加王城后不知所踪。 ------------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结束亦是开始 宫殿内部,御书房。 看着手中这份被加急送来的情报,哈维尔难以形容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尤利西斯·伊格纳西奥……那个让自己头痛万分的敌人,就这样死了? 根据情报,杀手是一个能够操纵黑色火焰的黑袍人,哈维尔立刻联想到了那个战力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莱恩哈特。 那家伙……原来没死啊,真是命大。 哈维尔按了按太阳穴,似是在叹气,然而他的唇角却悄然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弧度,又似是在庆幸。 战士崇尚以武交心,虽然只和莱恩哈特见过两次,但那毫无迷茫的剑法却给哈维尔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个有着坚定意志和价值观的实践者,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去暗杀尤利西斯,哈维尔大概可以想象得到。 帝国的试炼已经结束,莱恩哈特认同了帝国存在的合理性,所以要为以前的某些错误画上句点,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 哈维尔知道,虽然对方并无此意,但自己这次确实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尤利西斯这个人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杀不死,他那一身诡异的能力可以让他无数次失败后又无数次重头再来,帝都一战中对方能在惨败后从容退走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现在的哈维尔肩负着一国之重任,可没有心力去对付这个疯子,莱恩哈特能够干掉尤利西斯,从结果上来说无疑是变相帮了哈维尔一个大忙。 这个人情也不知道是否有偿还的机会,但总之哈维尔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默默出神中,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被放置在了哈维尔面前的桌案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抬起头,出现在眼前是切尔茜那描过淡妆的美丽容颜,一身防寒衣裙的她巧笑嫣然地站在那里,那发至内心的笑容似乎给这凛寒的冬日也注入了暖人的温度。 “在想一个活着却突然死掉的人,还有一个死了却又突然活过来的人,人生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切尔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搞懂这人忽然在大发什么感慨,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意义不明。 哈维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怎么过来得这么突然,找我有事吗?” 切尔茜轻轻点头,“赤瞳让我来转告你,她打算参加接下来与西方王国的战争。” “这样么?我明白了。”哈维尔放下茶杯,“既然这是她自己的决定,那我不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告诉她,我会在军中为她安排合适的职位。” 早些时候就和阿罗文讨论过赤瞳的安置问题,后来哈维尔也曾和赤瞳明言过可以放弃战斗,回归平静的生活。 但现在看来,这个女孩明显有着自己的主见,因此哈维尔也不便多加干涉,单方面施加善意这种事可并不值得提倡。 至于为什么会由切尔茜来替赤瞳传达这些话,是因为切尔茜目前就住在宫殿之中,不仅能自由出入宫殿,还能随时见到哈维尔。 当然,她并不是以女官或秘书之类的身份留在这里的,而是……作为宫殿未来的女主人。 皇帝陛下打算娶一个平民女孩为后,这个消息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经得到了证实,和凯萝尔·尤兰达的猜测完全相符,让那些正兴致勃勃打算介绍自己女儿给陛下认识的贵族们全都傻了眼。 还带这么玩的? 这史无前例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不少守旧贵族的反对,但对于手握帝国实权的哈维尔来说,这些人的嘴皮仗着实是不痛不痒,听了几句之后就不耐烦地将人赶走,态度之强硬,让这些大小贵族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听完哈维尔的吩咐后,切尔茜并没有立刻离开,一双眸子盯着哈维尔的脸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帝都?” “你已经知道了?”哈维尔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回答道,“以兰的能力,即使我不在帝都坐镇,也足以维持大后方的稳定,所以我决定三天后就亲赴西方战场,力求更早地结束这场战争。” “三天……我知道了。” 切尔茜漂亮的睫毛低垂下来,大概是想到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哈维尔,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会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任性。 至于陪哈维尔一同出征这种念头,虽然也不是没有过,但毕竟艾斯德斯也在那里,切尔茜不觉得现在去跟那个女人见面是一件好事,万一被砍了…… 好吧,主要还是怂,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 或许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抵达了制胜的高点,就像是托了谁的福一样,切尔茜的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生怕某一天从睡梦中醒来时,一切都回归原点,宛如梦境破碎。 “放心吧,因为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西方王国那边现在可是混乱得很,这一战应该会比我预想中的要轻松许多,不会耽搁太久的。”哈维尔安慰了她一句,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稍稍坐直了身体,微笑道,“对了,等大军凯旋后,我们的婚礼也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在我出征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好好准备一下这些事吧,我未来的皇后。” 闻言,切尔茜的眼眸里顿时闪过惊喜的光芒,下意识重重嗯了一声,情感全部流露出来,随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般地别过头去,手指局促不安地拨弄着搭在肩头的发丝。 看着眼前少女仿佛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样的娇羞模样,哈维尔笑了笑,忽然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要去找阿罗文商量,现在必须出宫一趟,就不送你了,自己回去吧。” “我知道了。” 切尔茜还是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等到哈维尔走出御书房后,切尔茜脸上的羞涩才渐渐散去,她抬起头,默默注视了哈维尔的背影好一会儿,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其实关于帝国皇后的人选,一开始知情人们大都以为会是艾斯德斯,甚至连切尔茜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哈维尔后来提出想要让切尔茜当皇后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再加上艾斯德斯居然还诡异地保持沉默,这就更让人感到不安了。 但切尔茜没有拒绝,这本就是她所期望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呢? 虽然不知道哈维尔和艾斯德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她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个机会,而面对机会,人要做的就是好好把握住,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切尔茜是个聪明的女孩,她明白,哈维尔选择自己,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有多么喜欢自己,这其中更多的是他作为一国帝王的考量,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政治因素,个人情感反而是少了。 但切尔茜不在乎这些,不管以何种形式,只要能够一直陪在哈维尔的身边,于她而言就是幸福,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 帝国历一零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哈维尔终于率军抵达西方战场,与艾斯德斯会合。 此时,因为艾斯德斯的积极进攻,两国的战线已经从长歌要塞转移,横穿了整个无尽沙漠,到达了西方王国的边境地域。 这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原,栖息着种类繁多的草食生物,四周连一块像样的遮挡物都找不到,随便选一个方向看去,就能将远方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 草原的东边,帝国军整齐列阵,骑兵在前,步兵压后,缓缓地向前推进着,数十万的军队在行军过程中竟是一片诡异的沉默,唯有兵甲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更是为这支军队增添了无可匹敌的杀伐之气。 草原的西边,密密麻麻的黑点从地平线上出现,越来越多,宛如黑潮一般,又似奔腾的兽群,狂吼着向这边汹涌而来。 “那就是西方王国中号称战斗力最强的‘神圣军团’么,看上去是非常值得蹂躏的对象呢……要怎么做?” 艾斯德斯遥指着远方不断接近的骑兵,语气里透露着浓烈的狂热和喋血的战意,看向身旁的哈维尔,在帝国皇帝亲临前线的现在,总指挥权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 “军容还算不错,但战斗力只有亲自试过才知道。”哈维尔目光平静地眺望着远方,随后下令道,“全军正面迎击,将敌军击溃之后,你和我兵分两路,直接杀入西方王国的国境,之后的时间随你怎么闹,但要记得十天后在摩尔加王城合流。” 艾斯德斯嘴角挑起玩味的弧度,“以这种打法,都不用等军队抵达摩尔加王城,王国的高层就会急匆匆跑来议和了吧?那个时候又该采取什么态度呢?” “不用理会,在将国王的脑袋砍下来之前,帝国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合约。”哈维尔冷然道,“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来帝国挑事的家伙,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如若不然,他们是不会得到教训的。” 艾斯德斯忽然异想天开道:“要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直接将西方王国纳入帝国的版图,你觉得如何?” “……别闹,以帝国的国力,暂时还吃不下这种庞然大物,给我再忍两年。” 兴致使然的提议遭到毫不留情的反驳,艾斯德斯顿时撇了撇嘴,安静了下来。 哈维尔只身策马冲出阵前,回头环视了一圈阵中的艾斯德斯、阿罗文、玛丽卡、威尔、赤瞳、黑瞳…… 不知不觉间,他身边已经围绕了更多的人,以前他是帝国将军,而现在则是帝国皇帝,所拥有的责任和义务也被放大了数倍。 他将要带领着这些人,让帝国走向巅峰和辉煌,把所有威胁帝国的敌人全部铲除,而当一个国家拥有了令人畏惧的强大时,那便自然也有了守护的力量。 转过头,哈维尔冷厉的目光扫向远方的敌人,手中骑枪高高扬起,一声怒喝犹如雷吼般响彻战场。 “全军听我号令,碾碎他们!” 铁与血之征途,未休,家与国之守护,始末。 这一切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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