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异度荒村 作者： 千夜图 第1章 无法逃离 师远惊恐地瞪着双眼，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又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远清晰地记得，自己明明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回到了自己在海源市的家，舒舒服服地睡在自己的卧室里。可现在，一觉醒来，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个阴森诡异的暗鸦岭村。 这里是三姨的家，他现在所在的，是他和他的表弟共同的卧室。这里的一切，与他离开前没有半点差别。 “哥，你醒了？” 师远愕然抬头，眼前是他的表弟，申寒。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无比熟悉的脸，如今却显得分外陌生。 申寒看到师远的表情，突然笑了。 “怎么了，哥？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又犯了相思病了？那你还不赶快去找雪儿聊聊天？” 雪儿？ 师远猛地一惊。 雪儿是申寒家旁边邻居家的女孩，姓屠，今年刚十三岁，皮肤黑黑的，有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自然卷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 在师远原本的印象中，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虽然皮肤有些黑，但看起来有一种充满活力的健康的美。 可当他这次暑假来到暗鸦岭村的第一天…… “雪儿！”师远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我是师远啊！开门！” “师远哥！” 屠雪儿一听到师远的声音，立刻连跑带跳地过来开门，难掩喜悦之情。 屠雪儿打开门，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师远突然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整个人愣住了。 之前他一直觉得屠雪儿算是个漂亮的女孩，可现在却觉得她丑陋异常，只要看一眼就会心生厌恶。可仔细观察她的脸，却发现她的五官和肤色与原来无异。 师远正在疑惑，他的感觉竟然又发生了变化，他突然间觉得眼前的屠雪儿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她的双目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向上扬起的嘴角也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他竟然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心跳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速。 可没过几秒钟，这种感觉又消退了，觉得她极丑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师远皱了皱眉，想把这些怪异的感觉都压下去，可不但没有压下去，两种感觉竟然同时涌入了他的心，他看着屠雪儿的脸，居然在同时觉得她极美而又极丑，这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感觉让师远怀疑自己是不是头脑有些不正常。 这样想着，师远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师远哥？你怎么啦？” 屠雪儿把门完全打开，向外走了几步。 “别过来！” 师远突然大喊了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屠雪儿自然也是吓得不轻，像犯了错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雪儿，我……我行李还没有收拾，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来找你。我先走了。” 师远慌乱地说了这么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三姨家，只留下屠雪儿失落地站在原地。 而在那之后，师远不止一次地觉得，这个原本宁静的小村充满了诡异的气息，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笼罩在这个村子的上空。 而当他终于在午夜时分发现，自己的表弟的脸变得扭曲狰狞，比恐怖片中的厉鬼还要可怕之后，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脑中只有两个字：快逃！ 但当他以最快的速度坐上车，回到家之后，他居然……又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不禁回忆起刚刚做的梦。在梦里，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前站着的，正是申寒。申寒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的脖子也渐渐向一旁弯曲。 直到，申寒的头如同整个从脖子上折断了一样横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他的脸，也变得像被砍了无数刀的案板一般斑驳，每一处刀口中，隐隐地竟有鲜红的血液在流动。 “你想从这儿逃出去？” 申寒的声音，就像锉刀划过冰面。 师远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紧紧地抓住被子，浑身都在发抖。 申寒的头猛地飞向了师远的脸，他的呼吸，冰冷得仿佛极北之地的寒风。 “做梦！” 说完这两个字，申寒裂开嘴笑了，可那笑容，却来得比任何东西都令师远恐惧。 而正是在那一刻，他从梦中被吓醒。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师远慌乱至极地一把推开门，狂奔而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和申寒再待在一个房间里了！ 师远漫无目的地飞奔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停了下来，目力所及是一片农田。他用手扶住腿，大口地喘着粗气。 师远看了看四周，这个他拼了命也想离开的地方，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将他困在了这里。 师远明白，他恐怕，永远也逃不出去了。就算他一时离开，也会被某种力量拽回来。 “不，我不能就这么等死，我必须想办法逃离。可是要怎么做才好……雪儿？” 他突然觉得，他或许可以从那个极美又极丑的女孩的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迈开双腿向屠雪儿的家走去。强烈的不安如蚁虫般啮噬着他的心，但他明白，他必须做点什么。 到了屠雪儿家门口，他抬起手，略微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屠雪儿打开门看到师远，立刻露出了笑容。 “师远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快进来吧。师远哥？你怎么了？” 屠雪儿看出了师远的不安，她很疑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屠雪儿的家很小，也无所谓什么厨房卧室客厅，一共只有两个房间。师远随屠雪儿来到了里屋，在木凳上坐了下来。他的不安仍然没有消退，但他却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他解开谜底。 “你的爸爸妈妈还在城里打工吗？” 师远问。 “嗯，是啊，他们都很忙的。”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 师远和屠雪儿虽然在交谈，他却不敢看她。毕竟，那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了。 “我有他们的照片。师远哥，我们一起看照片吧。” 屠雪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很旧的铁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很多旧照片。 师远翻看着那些照片，大部分是黑白照片，也有少部分是彩色的。 “这是什么？” 师远突然发现，所有屠雪儿父亲的照片上都有一个黑影，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有的颜色浅一些有的颜色深一些，但毫无疑问地，只要照片上有她的父亲，肯定会在某处有一个黑影，无论是单人照还是合照。 “这个……大概是时间长了发霉了吧。” 屠雪儿说。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黑影。 师远可不认为这是发霉。就算是发霉也应该都发霉，没道理只有她父亲的照片发霉。而且，那黑影不像是照片外部附着的东西。 “这些黑影……” 师远喃喃自语着。他想，这些黑影很可能说明了一些问题，而他，绝对不会放过这种线索！ ------------ 第2章 封面 “雪儿，你爸爸在外打工多久了？” “三年多了。” “那他去城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个时候他在村委会管理资料室。” 资料室？会不会是一条重要线索？ “这么好的工作，他为什么不做了呢？” “其实，那个时候，他曾经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师远紧张起来。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和他目前所经历的事情是有关联的。 “我小的时候放学后经常到资料室找爸爸，然后等他下班后和他一起回家。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说，让我不要再去资料室了。” “为什么？” “我也这样问他，可是他严厉地说，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小孩子放学后就要在家里老老实实写作业，不要到处乱跑。在那之后不到三天，他就辞掉了工作，和妈妈去城里打工了。” 师远没再说话。 资料室…… 师远感觉，他必须要去那个资料室看一看，说不定可以找到进一步的线索。 离开了屠雪儿的家，师远本打算直奔村委会而去，但走到半路他却停住了。 如果贸然过去，能不能进得去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所以他打算暂且离开这里，等到晚上再偷偷溜进去。 夜幕降临了。 师远已经在村委会附近观察了很久。直到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后，他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后门居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师远缓缓地将门缝开得大些，那破旧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师远闪身走了进去，面前是一条空无一人的黑乎乎的走廊。这座房子和学校里的教学楼有些相似，走廊一侧是窗，另一侧是相邻的十几个房间。 借着月光，师远看着门上的牌子，找到了资料室。资料室也同样没有锁，师远轻轻地走了进去。 师远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在资料室里翻找起来。 师远内心焦急不安，翻找的时候将资料和书籍弄得一片狼藉，但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他只想尽快找出一切的答案，然后离开这里。 所有架子上和柜子里的资料都找遍了，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能的线索。 突然，师远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个纸箱上，那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屠涛海。那正是屠雪儿的父亲的名字。 师远立刻走了过去，他把纸箱打开，里面杂乱地放了一些塑料袋。他把塑料袋全拿了出去，赫然看见，在箱子的底部放着一本书，而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关于“那个世界”的介绍。 “就是这个！” 师远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加速，他一把抓起了那本书，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根本不是一本书，只是一张纸！ 师远只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的大脑瞬间短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这毕竟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这应该是一本书的封面，那么，书的内容呢？” 师远再次仔细查看那个纸箱，又将刚刚的塑料袋全部翻了一边，但却仍然一无所获。 师远颓然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手里拿着那张纸，只觉得心如死灰。 他无意地将那张纸翻转了过来。 “这是……” 在那张纸的背面，几个血红的大字映入了眼帘——涅槃永生。 在页面的下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镜”字。 “涅槃永生？镜？这些字肯定有什么指示作用。” 师远很想再进一步思考一下，但这里实在太过危险，自己怎么说也是私自闯入的，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里。 师远将那张纸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里，离开了村委会。 同一时间，在村子的西边。 朱凤龄正坐在椅子上听着广播。她是申寒的奶奶，今年已经七十一岁，早年的时候因为一次事故双目失明。 老人家脾气很倔，明明自己的儿媳和孙子都在村里住，她却坚持要一个人生活。原本她还时不时地去看看儿子，可自从儿子去城里打工以来，她就几乎不再出门。 申寒的母亲多次劝她搬到自己家好方便照顾她，朱凤龄却只当做没听见。有一次被说得急了，她还发了火。 “妈，您老一个人多不方便啊，您眼睛又看不见，搬过来我来照顾您不好吗？”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中用？你不用再劝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人住，这儿天天人来人往的，可热闹了！” 申寒的母亲觉得朱凤龄这话有点奇怪。起初她以为有什么热心人来陪她聊天，可她观察了很多天，都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但无论她怎么问，朱凤龄一直是那句话：“不用你操心，我这里天天热闹得很。” 申寒的母亲没办法，只好把那些话当成老人老糊涂说的胡话。 朱凤龄正在听戏曲，突然听到外面的水缸似乎有什么响动。 “哎！那个谁啊！你小心着点，别把我的水缸弄破了！” 朱凤龄扯着嗓子喊。 那响动消失了。过了一会，大门吱呀吱呀地晃了起来。 “谁呀？你要进来就快进来，别晃我的门！” 朱凤龄又喊。 晃门声也渐渐消失了。与此同时，朱凤龄听到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向着远处走去。 师远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可他还是回到了三姨家，回到了那个他拼了命也要逃离的卧室。 毕竟，他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都在思考那张纸上的字。他觉得，那些字也许可以引导他找到余下的书页，并最终揭开这一切的谜底！ “涅槃永生……涅槃应该是指凤凰，可现实中哪有凤凰？涅槃……永生？不是应该是涅槃重生吗？” 师远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对于所获得的线索，他还没有充分挖掘出其内在的涵义。 “涅槃，凤凰。永生……长寿？这会不会，指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呢？” 师远感觉自己的脑子中突然有一条道路被打通了。 ------------ 第3章 镜子 “关于‘那个世界’的介绍……那个……世界……” 想着封面上的那几个大字，师远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他不禁回忆起暑假第一天晚上，申寒对他说的话。 那一天，师远坐了近十个小时的车才到达暗鸦岭村，一天的旅行让他感到十分疲惫，于是早早便睡下了。 电灯关闭后，卧室里一片漆黑，四下无声，安静异常。 师远原本浑身疲乏，还以为自己躺到床上立刻就会睡着，可事与愿违，他的脑子一直很不安分，来时在路上见到的那一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一张被放大无数倍的照片一样在他无边的黑色脑海中飘动飞舞，令他感到异常不安。 “哥，”申寒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低沉，“你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师远被申寒的话吓了一跳。这种惊吓并非仅仅来自于那个问题本身，也来自于他那听起来毫无感情的低沉嗓音。 好半天，师远才说道：“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么怪的问题？” “回答我。” “‘那个世界’是哪个世界啊？申寒，你别故弄玄虚了。” “‘那个世界’就是死后的世界。你相信它的存在吗？” “申……申寒，大晚上的，不要说这种话……” “如果，”申寒打断师远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表弟，你会相信吗？” 师远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我会相信吗？如果今天没有发生那件诡异的事情，我一定会当这小子是在跟我开玩笑。可现在…… 不过，尽管如此，师远还是说道：“好了，申寒，别说这些了，我困了，睡觉吧。” 申寒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师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师远在纸箱底部看到那个封面时才会那么确定，那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可现在，他手里有的也仅仅是那么一张纸而已，但师远此刻坚信，封面背后的那些血红色的文字，可以帮他找到那本书余下的书页。 “涅槃，应该指的是名字里有‘凤’字或‘凰’字的人，永生应该是指年龄很大的人。等下，年龄？龄？” 师远突然想到一个人。 申寒的奶奶，朱凤龄。 “凤，龄……红色的字，朱，就是红色的意思，完全吻合！” 师远的神经瞬间像被点燃了一样，他恨不得立刻赶到朱凤龄家，把谜底揭开，但，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唯有等待。 第二天一大早，师远就来到了村西的那座低矮的古旧房屋。他抬手敲了敲门，内心忍不住一阵紧张。 “谁啊？” 朱凤龄苍老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奶奶，我是师远啊！” “师远？是素萍的外甥吧？”说着，朱凤龄打开了门，“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糟老太太？像你这么大的男孩子，不是应该和申寒跑出去疯吗？” 老人口中所说的素萍，正是师远的三姨的名字。 “奶奶，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想……想问。” “进来坐吧。” 朱凤龄又坐到了椅子上，师远则是自己搬过了一个板凳，坐在了朱凤龄面前。 “奶奶，我想问，您家里有镜子吗？” “镜子？”朱凤龄的右手在椅子扶手上用力地拍了几下，左手食指伸出，指向了自己的脸，“你往这儿看，看见眼珠子了吗？” 师远顿时语塞。老人家早就失明了，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如今他却跑来问她家里有没有镜子，实在是荒谬至极。 “你到我家来找镜子，肯定有事儿。” “是……是的。” “你不用紧张，我也不打算问你是什么事儿。难得你来一次，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师远心急如焚，他现在哪有心情听故事？如果朱凤龄家里没有镜子，那只能说明他的判断从头至尾都是错的，他就必须赶快采取别的策略才行。毕竟，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离开暗鸦岭村。 朱凤龄却对师远的焦急之情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讲起故事来。 “我年轻的时候啊，做的是看坟场的活儿。要说这活儿呢，从来都是老爷们的事儿，一来，男人阳气重，可以镇住鬼神，二来呢，男人胆子也大，三来，女人大晚上不回家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我们村当然也一直是这样，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师远最开始对朱凤龄的故事并没有太在意，他一心只想找到其余的书页，揭开谜底，最终离开这里。他现在手里只有一张封面，怎么可能不着急？ 可听着听着，师远就被完全吸引了进去，他甚至感觉，那个故事，和如今暗鸦岭村的诡异现象，有着一定的关联。 那故事很长，朱凤龄讲了很久才讲完。他知道师远一直在认真地听。 “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家里，倒真有一面镜子。” “在哪儿？” 师远立刻来了精神。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家里居然有镜子，这不正说明了那镜子的特殊吗？而且，也进一步印证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这孩子，看来眼神也不济啊。我家才多大，那么明显的一面镜子，你居然没看见？” 朱凤龄这么说他，他却完全生不起气来。他又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却仍然没有看到什么镜子。 “我家的镜子，不是用来照人的，是用来照鬼的。你现在看，肯定看不到。你先从门出去，再看。” 师远满腹狐疑，却还是照做了。他走出了门，又转过身看过去。 他终于看到了，一面长方形的铜镜，就挂在大门上方正中央。而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朱凤龄刚刚说的那句话。 “我家的镜子，是用来照鬼的。” 如果放在以前，师远肯定会以为，这是老人家的迷信思想作祟。可现在，当他亲身经历了那些事情后，他已经完全不会那么想了。更何况，朱凤龄刚刚给他讲的故事，一字一句，犹在耳畔回响。 这一切，早已超出了他原本的认知。 望着那面铜镜，师远喃喃地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与此同时，距离申寒家很近的一座房子里，两个容貌完全一样的少女正相对而坐，四只白皙的手掌两两相合。 “姐姐，我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嗯，一定。” ------------ 第4章 姐妹情深 “姐姐，我们今天做点什么好呢？” “我们，讲故事吧。” “好没意思啊，姐姐，我们都已经十六岁了，还讲故事啊？” “我们讲恐怖故事，看谁先害怕，怎么样？” “好啊好啊！” “那我们先把窗子关起来，把窗帘拉上，然后，我们一起躲到大衣柜里去。” “好！” 少女按照说好的内容，关好窗子，拉好窗帘，躲进了大衣柜。当衣柜的门关好后，这里便是一片彻底的漆黑。 “哇，好黑啊，姐姐。” “这就害怕了啊？嘻嘻，真胆小。” “我才不怕呢！姐姐，我先来讲故事吧。” “好。” “一个年轻男子，有一天由于加班，很晚才回家……” 妹妹的故事还算吓人，姐姐也听得浑身发冷，但她还是说：“你这个故事太一般啦，听我给你讲一个。以前隔壁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单身汉，有一天他打开门，突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竹筐……” 听完姐姐的故事，妹妹忍不住发起抖来，可她丝毫不想认输，于是又讲了一个故事。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班上有一个男生，以前一直饭量很小，可有一天他的饭量突然变得很大……” 妹妹的故事很离奇，把姐姐的注意力彻底吸引住了，可她还没讲完，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燕翎！燕翎！来帮妈妈洗洗菜！” 听到母亲的声音，邱燕翎停止了讲故事。 “姐姐，妈妈叫我去帮忙做家务了。唉，妈妈从来都不叫你做家务，好偏心啊。” “不要这样说啊，妈妈每次买好吃的，全都给了你，我只能偷偷吃一点。妹妹，故事还没讲完呢。” “没关系，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再继续。” 说完，邱燕翎从大衣柜里钻了出来，随手将柜门推了一下。那扇柜门并没有彻底关上，而是自己缓缓地又开了。 柜子里，是一片黑暗。 邱燕翎很爱她的姐姐，就像邱燕羽很爱她的妹妹。 两姐妹一直形影不离。虽然从小便生活在这个古朴的小村庄，可两姐妹从来都不吝惜对彼此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最喜欢姐姐啦！” “我要永远和妹妹在一起！” 类似的话，她们从小到大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即使现在她们都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那份感情依然如故。 能一直保留那份童年时的单纯而美好的情感，是两姐妹彼此心中最大的幸福。 师远望着镜子，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向朱凤龄索取。 他考虑的是，既然这是封面背后提示的内容，必然是非常重要的，只有拿回去慢慢研究才能找出隐藏的秘密。即使退一步讲，那个秘密隐藏的并不深，可万一它通向了另外一个秘密，比如开启什么门之类，也需要把镜子拿走才行。 “奶奶，这面镜子……” “你可不能拿走。” 朱凤龄好像能猜透师远的心思一样，他还没开口，就把他的那一点点希望彻底扑灭了。 “我……我不拿走，我就……看看，看看行吗？” “看看？那你小心着点，别把我那宝贝镜子弄坏了。还有，拿下来看完后，再给我原封不动地挂回去。” “哎，好，您放心。” 得到允许后，师远稍微松了口气。他搬过一张桌子，站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镜子。 镜子的正面没有任何异常，是一面非常普通的铜镜。不过，说起来，铜镜这种东西，在现代实在是太少见了，这一点也引起了师远的注意。 师远把铜镜翻转了过来，仔细地观察，居然发现，有一条非常细微的缝隙，像一道非常小的门。师远摸索了半天，在那小门上用力按了一下，那小门随之打开，里面夹着的，是一张发黄的纸。 师远又紧张起来，他偷偷看了看朱凤龄，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偷偷地把那张纸拿在手里，轻轻地把镜子背后的小门关闭，又把镜子挂了回去。 告别了朱凤龄，师远像逃命似的快速跑远。他知道失明的人往往听觉十分敏锐，如果当时在朱凤龄家里展开那张纸，很可能会被听见，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再说，谁知道朱凤龄会不会说那是她的私人物品阻止他拿走？ 师远可不认为那张纸是朱凤龄的东西，他觉得，那应该是某种神秘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朱凤龄不知道的情况下放进去的，就像他自己曾经被某种力量从海源市拉回了暗鸦岭村一样。 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一个大活人跨越千山万水转移到这个暗鸦岭村，偷偷放张纸，根本不能算什么难事吧？ 师远把那张纸展开，纸上画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只燕子，正在抖动身体，它的羽毛片片落下，落在了下方的一个小房子上。那小房子并不是真正的房子的样子，而是由木棍搭成的，像一个简陋的模型。 “这是什么意思？那本书该不会是图画书吧？” 师远把那张纸翻过去又翻回来，看了很多次才终于确认，纸的背面并没有内容，完全是一片空白。 这也就意味着，师远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线索，就只有这幅燕子的图画了。 受前面第一张纸背后的“涅槃永生”的影响，师远首先把那张图片的谜底锁定在了人名上。 很快，师远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虽然不是本村村民，但师远对邻居还是比较熟悉的。只不过他很难确定，除了邻居家的女孩外，还有没有人的名字和燕子的羽毛有关。不过，既然要寻找线索，肯定是要从最容易获取的信息入手。 “邱燕羽！邱燕翎！” “哎，来啦！” 邱燕翎打开门，看到师远便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师远的异性缘的确是相当好。 “师远哥，快进来坐。你有什么事儿吗？” “的确有事……你是，邱燕翎？” “嗯。” 坐好后，师远立刻开始直奔主题。 “邱燕翎，我想问一下，你是否曾经有一个木棍搭的小房子模型？” 听到这句话，邱燕翎的脸色瞬间变了！ ------------ 第5章 人面蜘蛛 “我不想说这件事情。妈妈还叫我帮忙洗菜呢，你问我姐姐吧。” 邱燕翎的态度突变，把师远搞得一头雾水，但又没有办法。 “那你帮我叫……” 师远本想让邱燕翎把邱燕羽叫出来，可话还没说完，邱燕翎就像没听见似的走了。师远愣在原地，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办，邱燕羽却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师远哥！” “邱燕羽？正好，刚才我刚想问你妹妹……” “你别生气，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开心了。你别生她气哦。” “我倒不是生气，只是，现在有个非常要紧的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啊？” 师远略一迟疑，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与邱燕翎的态度完全相反，邱燕羽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开心的样子，说：“哦，那个啊，的确是有过。其实，说起那个木棍搭的小房子，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嗯，是这样的……” 接下来，邱燕羽给师远讲了那件事情。 四年前的一天…… 父母都外出了，家里只剩姐妹二人。天色渐黑，姐妹俩在家点着不算亮的电灯写作业。 四下寂静，唯有笔尖摩挲纸面产生的沙沙声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回响。 正在做数学作业的邱燕羽忽然遇到了一道难题，她打算问问旁边的妹妹。 “燕……” “什么声音？” 邱燕羽刚刚出声，却被邱燕翎打断了。 “燕翎……” “嘘，姐姐你听，门外好像有动静。” “动静？” 邱燕羽仔细听去，仿佛也隐隐地听到门外有一种非常细微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好像什么东西在爬。 正在这时，停电了，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啊，燕翎，我……我好怕！” 邱燕羽立刻慌了，年纪尚小的她，几乎是立刻哭了出来。邱燕羽从小就怕黑，虽然她是双胞胎中的姐姐，但性格内向，胆子又小，总是依赖着妹妹。而邱燕翎则像个男孩子一样，总是保护着姐姐。 “姐姐，别怕，有我呢。” 邱燕羽点点头，可她的动作却没有人能看见。 邱燕翎在黑暗中伸出手，拉住了姐姐的胳膊，说：“姐姐，我们一起去门外看看吧。” 说完，不待邱燕羽回答，便拉着她起身向外走去。 由于紧张，姐妹俩走得很慢。到了门口，邱燕翎猛地打开了门，月光瞬间如水银般泄满了房间。 门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风？” 邱燕翎自言自语地说。可她话音还未落，门口不远处的草丛居然抖动起来。 “燕翎，那……那是什么啊？” “大概是猫之类的吧。别怕，没什么可怕的。” 草丛的抖动越来越剧烈，从那草丛里突然钻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姐妹俩都看到了那个东西，她们紧紧盯着那个东西，看着它渐渐向门的方向移动过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们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硕大的黑蜘蛛，那蜘蛛竟有饭盆大小，只是腿却异常的短。 姐妹俩一动也不敢动，那蜘蛛居然直立了起来，而那本该是腹部的地方，赫然是一张惨白的人面！人面上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眼白，嘴巴大大地张着，像正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姐妹俩吓得立刻向房间深处跑去，待她们回过头再次看向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只人面蜘蛛已经无影无踪。 可尽管如此，姐妹俩仍然惊恐地盯着门口，依旧不敢乱动。 咚，咚，咚。 不远处仿佛传来了脚步声。 “是……是不是妈妈回来了？” 邱燕羽说。此刻，她最盼望的，就是妈妈能赶快回来。 “不对啊，妈妈走路不会这么慢。而且，妈妈的脚步声没有这么重。” 邱燕翎觉察到了不对。 姐妹俩没有再说话，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门口。 终于，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了视野里。 “妈……” 邱燕羽刚要喊，却立刻被邱燕翎捂住了嘴。 那个影子在门前的地面上显现得越来越多，先是头部，然后是肩膀，身体，腿……最后，完全地出现了。 可是，却只有影子，没有人。 那影子是自己在走，而且那脚步声，也是越来越重。 邱燕翎和邱燕羽根本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只是在原地不停地发抖。 那影子横越过门口，渐渐远去了，脚步声也最终消失了。 又过了没多久，院子外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又关上，而后传来的，是姐妹俩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是她们的母亲黄芳回来了。 “怎么这么黑呀？燕羽！燕翎！” “妈妈！” 邱燕羽终于忍不住，她大声喊了起来。而此时，黄芳恰好走到了房门口，她的影子被月光照进了房间里的地面上。 “燕羽？你这是怎么了？” “停电了，好黑，我好怕！” 邱燕羽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不哭啊，妈妈这就点蜡。” 电灯始终没有再度亮起，姐妹俩便早早上床睡觉了。 而在这天夜里，邱燕羽突然醒来。她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居然看见，那张惨白的人面，就在她的面前，那蜘蛛竟在空中悬着，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啊啊啊啊――” 邱燕羽立刻尖叫起来，那蜘蛛竟应声掉落，正好落在了邱燕羽的脸上，八条腿死死地抓住她脸边和耳朵的皮肉，邱燕羽感觉自己的肉快要被撕裂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叫得更加厉害。 可那蜘蛛的肚皮，这个时候已经将她的脸完全覆盖，她的叫声也被盖住，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 邱燕羽想把蜘蛛拉下去，可她却根本不敢用手去碰那蜘蛛。她的双手乱挥，终于打到了旁边睡着的邱燕翎。 邱燕翎看到这一幕，虽然也吓得不轻，可她第一反应却是去拉那蜘蛛。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蜘蛛拉了下来，而同时，也扯掉了邱燕羽的一些皮肉，以及一只耳朵！ 邱燕翎用力地将蜘蛛甩了出去，但此时房门和窗子都是关着的，蜘蛛被摔到地上后，立刻爬到了两人的床下。 ------------ 第6章 杀了她 “姐姐，你的耳朵……” “蜘蛛呢？蜘蛛到哪儿去了？” “爬到床底下了。” “快把它弄出去！快把它弄出去！” 邱燕羽歇斯底里地喊。她想到蜘蛛在床下，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到地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到了卧室里距离床较远的墙角，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大哭。 邱燕翎朝床下看去，却没有发现蜘蛛的踪迹，只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她把耳朵拿了出来，而这个时候，黄芳终于打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声音这么大？”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满脸是血正在大哭的邱燕羽。 “燕羽！你怎么了燕羽？” “妈妈……” 疼痛加上恐惧，让邱燕羽的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刚才有只大蜘蛛，把姐姐的耳朵咬掉了……” “你说什么？快！快跟我去卫生所！” 黄芳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她抱起还在大哭的邱燕羽就向村卫生所跑去。 村子的卫生所，毕竟不同于大城市里的医院，晚上根本没有人值班，此刻，卫生所里是一片漆黑。 “大夫！大夫！救命啊！救救我的女儿吧！” 黄芳用尽力气大喊道。 也是邱燕羽运气好，虽然村里的医生是个半吊子，可当时正好赶上他的二叔从城里来看他，而这个二叔，却是海源市大医院的一把好手。 折腾了好久，东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邱燕羽的耳朵总算是保住了，但还要在卫生所打几天针。 望着病床上的姐姐，邱燕翎感到无比心疼。她握着邱燕羽的手说：“姐姐，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姐姐的！就算我自己的命不要，我也会让姐姐平平安安的。” “你别这么说啊，你的命也很重要啊。再说，这次的事，也不能怪你。” “姐姐，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在门口撘一个小房子吧。” “为什么啊？” “那是我们姐妹俩亲情的见证，我们的感情就像房子一样牢固，永远也不会倒。而且，我们要永远住在一起。” “好。” 之后，她们便如约定好的那样，用木棍在卫生所侧边的阴影角落搭了一个简陋的小房子。 邱燕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在她们搭完房子的第二天傍晚，当她们再次到这里查看那房子的时候，她们却看到了一个浑身惨白的怪人，正蹲在地上看着那个房子。 “你是谁啊？” 邱燕翎问。 那怪人缓缓地站起，转过头来。 他的脸，竟然和巨大蜘蛛腹部的人面一模一样。他的身上像覆盖了一层白灰，那白灰还在不断向下掉着。 这个怪人缓缓地向她们俩走来，一边走一边伸出右臂，他的手也覆盖着白灰，五根手指出奇地长。 “姐姐，快跑！” 邱燕翎一声大喊，拉起邱燕羽就飞奔起来。两个人慌不择路，跑到了一片玉米地里，玉米完全挡住了她们的视线，但她们只是一个劲地跑着。当拨开一丛玉米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空地。而空地上伫立的，正是她们搭的房子，只是，那房子却变得和正常的房子同样大小。 “这怎么可能呢？” 姐妹俩瞪大了眼睛。 透过那一根根圆木，她们看到房子里面是空的。 “姐姐，我们快离开这儿。” 邱燕翎拉起邱燕羽转身想跑，却发现身后根本不是什么玉米地，而是空旷的草地。 “你们要去哪儿？”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房子的方向传来，姐妹俩循声望去，眼前正是那个惨白的怪人。 姐妹俩还来不及反应，怪人的两只手在瞬间抓住了她们俩的脖子。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易地将她们俩扔进了房子里。 “你想活命吗？” 惨白的怪人发出的声音，沙哑却又刺耳。他的指甲如尖刀般锋利，而此刻，他尖利的指甲正指向邱燕翎。 “我当然想！” 邱燕翎虽然早已被恐惧攫住了全身，却仍然奋力喊道。 “那好，那你，就杀了她。” 白灰怪人的指甲，移向了邱燕羽的方向。 “不！我不会伤害姐姐的！” “你的脚下有一块石头，你用它，砸死她。” “不！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你要杀就杀我吧！” 虽然面对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战胜的怪物，邱燕翎却仍然在保护着自己的姐姐，哪怕会牺牲自己。此刻的她，根本不像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而此时的邱燕羽，却早已吓得浑身瘫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你，就死吧！” 那怪人的手臂瞬间暴长，五根惨白的手指向邱燕翎的心口伸去，锋利的指甲已然刺进了她的皮肉。 邱燕翎发出了一声惨叫，但那指甲却仍在向前不断深入，仿佛要将她的心脏剖出来。 “啊啊啊——” 听到邱燕翎的惨叫声，邱燕羽终于抬起了头，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做。 “妹妹……” 邱燕羽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快要崩塌，心脏似乎要爆裂开来一样。 怪人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说：“现在你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说吧，你要她死，还是自己死？” “我不会……伤害……姐姐的……” 邱燕翎的面孔因为痛苦和恐惧已经完全扭曲，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此时已经被长长的指甲刺进了三分之一。 邱燕羽已经目眦欲裂，她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音：“不要伤害我妹妹！你杀我好了！放开她！” 邱燕羽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怪人的手臂，可她又哪里拉得动？ “只要你改变主意，我就立刻放开你。你杀了你姐姐，我就留你一条命。” 怪人的指甲已经触碰到了邱燕翎的心脏，那剧烈到无以复加的疼痛，让邱燕翎近乎晕厥。 “姐姐，我……好痛苦……” 邱燕翎的表情扭曲得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她向左看去，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残忍。 “妹妹，你……你难道……想杀了我吗？” 邱燕羽此时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 “姐姐……我想……活下去……” ------------ 第7章 房屋后的阴暗角落 听到这句话，邱燕羽感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像被投入了冰窖一般冰冷！ 妹妹她，终于在这无法抗拒的死亡威胁面前，想要寻求自己活下来的机会了吗？这个发誓说要保护自己的妹妹，难道真的要……杀死自己的亲姐姐，换取生存的机会吗？ 邱燕羽全身已经僵硬，目光渐渐涣散。 “姐姐，我想活下去，可是如果没有了姐姐，我活着，也会很痛苦。” 邱燕羽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扑上去抱住了邱燕翎，歇斯底里地嘶吼：“你这个怪物！你杀我好了！让我的妹妹活下来！” 血，染红了邱燕羽的衣服和手臂。 邱燕翎惨然地笑了，她觉得能为姐姐而死，是一种幸福。 她已经做好接受死亡的准备了。 石灰般的怪人，倏然消失了，周围的场景也变回了卫生所旁的空地，地面上那个简陋的小房子，依然如故，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邱燕翎身上的五个血窟窿。 邱燕羽的大脑根本来不及理解这一切，她愣在原地，身体依然保持着抱住邱燕翎的姿势。 “燕翎！” 当邱燕羽终于回过神后，她立刻看向了邱燕翎，而她已经昏死过去。 “救命啊！大夫！救命！” 闻声赶过来的冯大夫和他的二叔见到这一幕，也都愣了。但毕竟作为医生，他们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立刻将邱燕翎抱进了卫生所。 在那之后，人面蜘蛛和石灰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邱燕羽和邱燕翎的感情也比之前更加深厚。奇怪的是，她们不但没有变得胆小，反倒胆子更大了，渐渐喜欢上了恐怖故事，而且邱燕翎也不再怕黑。 “好了，这就是我们当年发生的事情。” 邱燕羽说道。 师远早已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动。 “你们……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真是难以置信。” “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真的太不可思议了。邱燕翎居然差点死掉……” 师远看着邱燕羽的脸，那张仍在微笑的脸。他其实更加纳闷的一件事是，如此可怕的经历，邱燕羽居然一直是笑着在讲。 “可是，很奇怪啊……既然你们两个最后都没事，那为什么我问起的时候邱燕翎会生气？” “她呀，是因为当年我那句‘你难道想杀了我吗？’不高兴，她是生气我曾经怀疑过她的心，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不过，我们姐妹现在绝对是亲密无间的，谁也不可能拆散我们。” “嗯，没错。邱燕羽，那个小房子现在……” “早就没了，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当年搭房子的地方去给我指一下？房子没了没关系，只要位置对就行。” “这个……可是马上就要吃饭了啊……” “拜托了，只要指一下就好，你家离卫生所很近，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那……好吧。” 和她的母亲打过招呼后，邱燕羽便和师远一起来到了卫生所附近。 “就是那儿。” 邱燕羽指着卫生所房子后面一片有阴影的地方说。 “再具体一点，越准确越好。” 邱燕羽点点头，带着师远又走近了一些。 “我也不能特别准确地记得了，毕竟都那么久了，我只能记得个大概，就是这么个范围。” 邱燕羽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不小的圆圈。 “应该就是这里，但再具体的，我就不确定了。” “好的，谢谢你。” 邱燕羽没再停留，回去了。师远看着地面上的那个圈发呆。 地面上有个圈，能干什么？ 当然是挖地了！ 师远不再犹豫，他早就准备好了铁锹，他这时候拿了出来，开始挖地。 正挖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你干什么呢？” 师远回头一看，原来是村大夫，冯椿庆。 “冯大夫，您来得正好，我想问一下，当年邱燕翎姐妹在这儿搭了个小房子，您还记得吗？” “小房子？没什么印象，好像……是有那么个东西，但具体就不记得了，没太注意。” “就在这儿。” 师远指着地上的圈说。 “不记得。” “那……邱燕翎姐妹四年前的那件事，您还有印象吗？” “那件事印象还是很深的。唉，太惨了，”冯大夫边说边摇头，“你说在这小村庄，平时来我这儿看病的，顶多也就是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啥的，哪见过那么严重的情况啊，再说了，当年邱燕翎才十二岁，十二岁啊！而且，最奇怪的就是，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伤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唉，是啊，真是不幸啊。” “那你在这儿挖什么东西呢？” “哦，那个小房子……” 师远突然停止了。 那些事情，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会信吧？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大夫。 “那个小房子……”师远打算编个谎话糊弄过去，“搭得很精致，我想看看还有没有残骸，打算学习学习，我也喜欢做模型。” “你可真逗，就算当年真有那么个房子，现在也早没了。行了，你别挖了，弄得乱七八糟的。” 师远没办法，只好暂时停止了挖地。直到傍晚时分，冯大夫下了班，他才蹑手蹑脚地再次来到了这里继续挖。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阳光都已经变为了金黄色。当师远走进白天来过的那片阴影里时，他突然感觉阳光阴暗了很多，好像这里不仅仅是由于房屋的遮挡产生了阴影，而是进入了另外的一个空间一样。 师远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看天空，惊讶地发现连太阳都有些发黑，整片天空都变成了暗灰色，和刚刚走入阴影前完全不同。天上并没有云，那暗灰色，就是天空的颜色。 师远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他拿起铁锹，继续挖起土来。 随着他挖土的不断深入，天色也越来越暗。太阳并没有没入地平线以下，现在是七月，白天的时间很长。太阳还挂在空中，只是，当师远再次抬头看去的时候，他感觉，太阳更黑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师远这里，就会发现，阴影像有形的实体一般笼罩住了这片角落，仿佛几面黑色的玻璃搭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而从外面看去，师远也变得很暗，像一个不真实的黑影。 ------------ 第8章 黑夜中的群山 师远非常焦急，他以最快的速度挖着土。已经挖了半米多深了，却仍然什么也没有。 师远额头上的汗不断滴落，但却始终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难道是我搞错了？那张图的意思，不是在小房子所在地点挖掘吗？” 师远这么想着，对自己的推测渐渐产生了怀疑。他此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周围就会再次发生诡异的事情，想要揭开谜底，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商量，只能一个人瞎猜，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他这个时候，深深地希望，可以有人来帮他。至少，能有人愿意倾听他说话，愿意相信他也好，那样，他才不会被这些秘密逼疯。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依旧在奋力地挖着。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终于没入了地平线以下，虽然外面还有一些光亮，但师远所在的角落却已经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他把手机里的手电筒打开，照着那一小块地面，继续挖。 突然，他看到一双惨白枯瘦的手从挖开的洞里伸了出来，朝他的腿抓来！他顿时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铁锹也扔在了一旁。可当他仔细看去，洞里却没有任何东西。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没有。 “我眼花了？产生幻觉了？” 过了好半天，师远仍然心有余悸。他用力甩了甩头，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什么也没有，别自己吓自己。 师远定了定神，再次拿起了铁锹，继续挖土。 当挖了一米深的时候，他的铁锹撞到了一个硬东西，好像是什么金属物体。师远紧张起来，他拿起手机，向坑洞里照去。 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师远拨了拨土，顿时又是一阵悚然，面前是一个铁盒子，那盒子的盖子上画着的，正是两只惨白枯瘦的手臂，就和他刚刚看到的一样。 他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早就看到了铁盒盖子却看错了，还是那盖子上的图真的有什么古怪。 不过无论怎样，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查探盒子里的秘密，于是他立刻动手，想要把盖子打开。 就在这时，师远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师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睁开眼看了看，却只看到一片星空。 “我在外面睡着了？” 他用手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慌乱地向四周乱看。 “盒子呢？盒子到哪儿去了？” 当终于找到盒子后，师远才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盖子上，想要打开盒子。 突然，他感觉到不对。他原本是在村卫生所后面的角落里挖地，可现在，他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卫生所的房子。 他猛地站了起来，向前方望去。 前方，是一大片农田，再往前，是贯穿了村子的公路，以及村子里的房屋，再往前，就是地势渐高的暗鸦岭。从他所在的地方望去，暗鸦岭就像一个巨大的土坟。 “这是……” 师远愕然，他转过身，向后看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以及远处的地平线处起伏的山峦，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巨人躺在地上，形成了高低错落的曲线。 师远看着那些远处的山，突然有一种感觉，那真的是一个巨人，他随时都可能站起来，向他奔来，吃掉他。 师远打了个寒颤，低下头看向手里的铁盒子。他咬了咬牙，打开了铁盒的盖子。 里面，是一张纸。 借着月光，师远费力地读着上面的文字。 “目录 第一章、那个世界（第1页） 第二章、人与鬼（第5页） 第三章、强制扭转（第10页）” “这……” 师远有些讶异。 这只是一张目录而已，书的正文到现在还没有踪影。不过，即使如此，从目录上也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但现在师远没有时间去仔细分析。他翻转过那张纸，背面，是“独木难支”四个大字，以及下方的一个稍小一些的“槐”字。这些字都是黑色的，或者至少现在看起来是黑色的。 师远将那张纸收好，拿着铁盒子向三姨家走去。 不可能不回去…… 师远的心无比沉重。 手机不在他身上，也许还在卫生所后面的角落里。好在现在天上没有云，月光很亮，还可以看得清路。 当师远走到三姨家不远处的时候，他看到三姨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 “师远？是师远吗？” “嗯，三姨，是我。” “我的天哪，你总算回来了。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你也不接，真是急死我了。” “我的手机……找不到了……” 师远和三姨说着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至少，三姨是真正关心我的，虽然，申寒已经…… 师远回到卧室，申寒早已入睡。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却毫无睡意，他开始分析今天得到的新的书页的内容。 “根据目录内容，这本书一共有三章，后面标注了页码。最后一章的起始页是第十页，这说明书的正文至少有十页。如果是一本正常的书，那绝对是太薄了，可这并不是正常的书。这本书一共会有多少页呢？一般来讲后面的章，内容不会比第一章少，但这也仅仅是‘一般来讲’而已。还有，背面的字，又代表了什么涵义呢？是和前两次一样表示人的名字，还是就如字面上那样，表示我一个人无法完成寻找书页的任务，必须有人来帮我呢？” 师远不停地思考着，他根本睡不着。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但始终找不到让自己信服的答案。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接下来他要经历的辛苦、困难和危险，绝对不仅仅是到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事情的十倍，而有可能是二十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如果这本书很厚很厚，永远也找不完呢？难道我，真的会永远困在这里？” 师远想着，突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卧室里漆黑一片。睡着的申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甚至连呼吸也没有。 ------------ 第9章 疯子 暑假的村小学，安静异常。平日里喧嚣的教室，操场，如今看不到一个人影。 罗亚森斜倚在一棵树上，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学校。 “地球是否终有一天会毁灭呢？应该不会，因为质量守恒啊。地球不会越变越小，更不会凭空消失，毁灭那种事，肯定不会发生的。” 罗亚森的头脑里一刻也不停歇，总是在想一些怪异的事情。 罗亚森低下头看了看地面，叹了一口气，又向东边望去。这个时间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露头，暗鸦岭村的清晨，有一种冷清的美。 这里的人不多，几乎家家都认识，一直以来这里都很平静，直到前几日…… 想起那件事情，罗亚森还有些悚然。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孩子的尸体被他的亲戚抬回来时的那一幕。 在罗亚森的记忆里，那个画面，只有血。 他整个视野里，全是血。 那件事情，全村人都知道了。那孩子的母亲当时就晕了过去，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直到现在依旧粒米未进，恐怕也时日无多。 罗亚森实在想象不到，到底是什么人，能对那个孩子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不，也许……”罗亚森仿佛陷入了沉思，“也许，做那种事的，不是‘人’……” 罗亚森眉头紧皱，刚刚的想法让他很不安，但他却不想去否认那个猜测。 “这个村子，怕是要出大事……” 罗亚森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暗鸦岭村的村民通常起床都比较早，但这么早就起床的人，还是不多。 罗亚森又随意地向四周望了望，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身影。 “嗯？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别人？貌似年龄还挺小的，好像是个高中生。” 那个高中生向学校的方向走来，边走边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看到罗亚森后，他也稍稍愣了一下，但随即眼睛却突然睁大了。 “你好！” “你好啊！看你的样子，是从城里来的？” “嗯，”师远点点头，“来亲戚家住几天。我想问一下，你身后这棵树，是槐树吗？” “没错，这棵树，”罗亚森说着，还拍了拍树干，“就是我们暗鸦岭村唯一的一棵大槐树。” “唯一？” “对，唯一的，就这么一棵，别的地方都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师远的眼睛瞪着更大了，他立刻快步跑上前，仔细观察起那棵树来。 “嘿，小兄弟，你对槐树感兴趣？” 罗亚森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严肃对着树干敲敲打打的师远。 “我……” 师远刚想说话，突然他的头脑里好像有一个开关被打开了，嗒地一声响。 师远猛地看向罗亚森，把他吓了一跳。 “你……你干什么这是？大白天的别吓唬人啊。”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木’字？而且，”师远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木’？”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 师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对，没错，就是你！没错！” “什么就是我？你别吓唬我啊！” 罗亚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师远一惊一乍的诡异举动，他险些怀疑是不是遇到了疯子。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貌似也不太正常，根本没有资格说别人是疯子。 师远对罗亚森的思想活动自然毫不知情，他不禁回忆起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进行的分析。 “第一次找到的线索是红色的‘涅槃永生’，谜底就是朱凤龄，而那个‘镜’字也的确指的是一面镜子。接下来的线索是一幅燕子羽毛的图片，谜底是邱燕翎邱燕羽姐妹。这次的是‘独木难支’，想来也是指一个人的名字。‘独木难支’可以理解为‘仅仅有一个木是不够的’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名字里应该是有不止一个木字，比如‘林’，‘森’之类，总不能叫木木吧？那名字太奇怪了。而这个‘槐’字嘛……不大可能还是指名字，应该是指槐树。明天就去找找看吧。” 师远一夜都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就出了门。申寒还在床上睡着，他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呼吸起伏，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看到他，师远就觉得耳朵发麻，一出了门就像逃命一般飞奔起来。 事实上他本可以询问三姨或其他人哪里有槐树，但他很晚才回去，又早早出来，没有碰到一个醒着的人。从卫生所后面的角落把手机捡回来后，他便漫无目的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村小学。 “小兄弟？”罗亚森冲着师远的脸打了个响指，“有心事？” “没……没心事。” “没心事？那咱们俩聊会？” 罗亚森本能地感觉师远这个人有些特殊，而且，他看他也觉得有些眼熟。 罗亚森再次回忆起了那个画面，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被抬回来时，不少村民都聚在他家附近，几乎所有人都被那孩子的样子震惊了。 “太惨了……” “这都看不出人模样了。” “这真是他家孩子吗？”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不少人都背过头去不忍再看。 当时，师远是不在现场的。同样不在现场的，还有申寒。 但罗亚森对他们的存在却一清二楚。 “哦，好啊。” 师远回过神，答应着，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和罗亚森聊了起来。 “小兄弟，你说，一个人就算喝醉了，突然一受惊吓也会醒酒，是为啥呢？” “嗯？” 师远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有可能在受惊吓的时候人体内会分泌一种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会和酒精产生中和反应，把酒精变成别的物质，然后人就醒酒了。你觉得呢？” “这个……我也不太懂啊。” 师远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只好随口搪塞着。 “那我有个想法，把人绑起来，然后使劲吓唬他，那他体内是不是会产生超多这种化学物质？然后呢，就用个什么仪器把这种物质收集起来，做成解酒药，你说，是不是得卖疯了？” 师远目瞪口呆，他开始怀疑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人是个疯子。 ------------ 第10章 午夜公路（一） “还有啊，”罗亚森继续侃侃而谈，完全不在意师远那异样的目光，“你说，人为什么会被吓尿呢？” “不……不知道……” 师远已经不想和他再聊下去了，但考虑到他可能是个关键人物，又不能随便放弃，便硬着头皮坚持着。 “大概是因为，人需要意志来控制尿，但是人特别害怕的时候，意志就会变得很弱，这个时候控制的能力就弱了，尿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出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也许吧……” “你也觉得是这样？不过，我还有个想法，你想不想知道？” 师远没说话。 罗亚森继续说道：“我想呢，人恐惧的时候，往往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这种时候肯定要赶紧采取保命措施啊！那怎么才能保命呢？肯定要快点跑啊。于是，人就把尿排出去，用于减轻身体的负担，这样可以跑得更快，存活率也就提高了。” 师远已经忘记自己在干什么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已经张开半天了。 “小兄弟？小兄弟？” 见师远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罗亚森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个，我找你其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情况很紧急，我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聊天了。” 师远终于回过神，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什么重要事情？” “是……” 话到嘴边，师远反倒犹豫了。那种事情，说出来，谁会相信呢？他感觉他经历的事情，和朱凤龄的故事，邱燕羽的故事一样，没有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人，只会把那些事当成怪谈故事，然后一笑置之。 从刚才罗亚森说的话来判断，这个人有些古怪，说不定头脑不太正常。面对这样一个人，要讲出自己的诡异经历，是否明智呢？ 师远还在犹豫，罗亚森却又催促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说我可走了啊！” “别！我……我其实，想离开这个村子……” “但是离不开？”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你说的话就知道了，正常来讲，如果你想离开，就离开好了，既然你满面愁容地到这儿来找我，一想就知道，你是离不开这里的。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事，”师远苦笑了一下，“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 “你先说说看。” 听到这句话，师远突然下定了决心，他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罗亚森听。 而他讲的第一件事，便是某一天的午夜，他所看到的一幕。 那是他这个暑假来到暗鸦岭村的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师远便感到浑身发冷，于是和申寒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药。 在镇上逛了很长时间，两个人才骑上自行车原路返回。 两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没有进行什么交谈。自行车驶出碎石镇后不久，突然听到了“咯噔”一声，申寒立刻下了车，师远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链子断了。” “不会吧？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谁知道呢，出门忘了看黄历了。” 说着，申寒开始尝试修理，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修不上。没办法，我们只能走回去了。”申寒说。 “什么？走回去？我们骑车也要两个半小时，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那你说怎么办？” “拦辆车吧。” “好吧。” 师远没办法，只能和申寒在路边干等。树荫下很凉爽，但师远却烦躁异常。发烧的感觉一阵一阵地侵袭着他的全身，他很难受，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睡觉。但现在，他只能瞪着眼睛，生怕错过可能开向暗鸦岭村的汽车。 “今天这是怎么了？等了这么半天，一辆汽车都没有，连拖拉机都没看见。” 师远抱怨道。 “算了，我们就走回去好了。早点动身，早点到家。别等了，走吧。”申寒说。 师远也没再坚持等车，他站了起来，推起自行车，向暗鸦岭村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下午四点，虽说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师远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他觉得申寒的表现有些过于镇静了。他才只有十五岁而已，照他以前的性格，车链子断了这种事情他能哇啦哇啦地鬼叫半天，可现在他竟然如此平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师远心里思考着这些，再加上发烧令他感到十分痛苦，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申寒也很安静，两个人就这么推着自行车走着，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而且，也没有见到一辆汽车。 师远觉得有些别扭。他和申寒感情一直很好，两人从小玩到大，虽然平时上学都很忙，见面的时候不多，但寒暑假可以说是几乎天天黏在一起，暗鸦岭村的每一条路每一块田地都有他们的足迹，只要他们俩在一起，一直都很开心，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一个小时不说话的时候。 “那个，申寒，”师远尝试着打破这种寂静，“天色越来越暗了啊。” “嗯。” 申寒的表情很严肃，完全没有想和师远闲聊的意思。 师远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走着，渐渐地，天黑了。师远判断，这个时候，他们只不过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半夜也到不了家。 师远抬头看了看路旁的杨树。那些树都很高，树叶在微风中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响声。那些树的树枝自然地生长着，没有人修剪，在那黑暗的天空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阴森，影影绰绰的，如同扭曲的四肢。 申寒一直在师远的左边走着，他穿的是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这个时候天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他的身影还比较明显。师远看了看他，他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步伐平稳，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师远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申寒的表情太过严肃了，师远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陌生感，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所熟悉的表弟，而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师远不敢再想下去，他不再看申寒，而是目视前方，只希望可以尽快回到三姨家里。 ------------ 第11章 午夜公路（二） 天彻底黑了。不知什么时候，一大片乌云笼罩住了整片天空，将月亮和星星完全遮盖，天地间再无半点光亮，就连远处原本闪烁的灯光也消失了。师远拼命睁大眼睛，却还是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只能凭感觉继续向前走。公路像一条长长的漆黑的布，在脚下向后扯着，可怎么扯也扯不到尽头。 这个时候师远已经完全看不到申寒了，他甚至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他只能依稀听到自行车发出的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那断掉的车链子在重力的作用下不停地在晃，也正是这些声音才让师远确信申寒还在自己身边，可他却分不清自己到底希望还是不希望申寒在他身边。 师远现在已经无法判断他们走了多远，他只期望暗鸦岭村能为他们带来一点光明，至少，他希望当到了村口时，自己不会错过去。 黑暗加上寂静的双重压迫，让师远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压抑。 “申寒。” 没有回应。 自行车的声音还在隐约地响着，黑暗中师远觉得自己的听觉似乎更加灵敏了，他已经隐隐地能辨别出申寒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不紧，不慢。 “申……申寒？” 师远看向申寒的方向，虽然他根本看不到他。 乌云随着风在飘动着，月亮恰在此时从乌云背后钻了出来，师远终于能够感受到光亮，而他也终于看到了申寒的脸，在那一瞬间，师远觉得自己的头皮快要炸开！ 眼前的那张脸，扭曲得根本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额头上居然有一个血洞，还在不停地冒着血，两只眼睛异常的大，布满了血丝，仿佛眼球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而且，鼻子和嘴竟然连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脸上的肉也已经完全腐烂，不知道什么液体在不断向下淌着。而最可怕的是，申寒，居然在看着他！ 师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转瞬间，月亮再次被乌云吞没，仿佛一个怪物在追赶着一个无辜的猎物，那猎物刚刚伸出一只手，就被怪物拉了回去一样。 师远如同失了魂的机械人偶一般向前走着，刚才的一幕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连呼吸都近乎停滞了，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虽然没有人能看见。 两辆自行车仍在并排前行，速度没有丝毫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师远觉得自行车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自己的耳中听到的，只有申寒的脚步声。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一切其它的声音都彻底消失，只有申寒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到师远的耳朵里，他甚至连他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嗒。 嗒。 嗒。 师远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刚才那张骇人的面孔像被刻在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他想逃离，可又无法逃离。他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尽快回到暗鸦岭村，回到那个有光的地方去。他甚至开始尝试麻痹自己，不断对自己说，刚才一定是看错了，人类绝对不可能会有那样的脸，一定是看错了，现在这么暗，仅凭那转瞬即逝的一抹月光看到的东西，绝对是不可信的。对，一定是这样。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申寒对他说的话。 “你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吗？” 你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吗…… 你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吗…… 师远想扯开嗓子大叫，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可他不敢。突然，他想到了一件让他更加恐惧的事情。 现在身边的申寒，真的是人类吗？ 师远的冷汗不断地流下，划过双眼，划过脸庞，滴落了下去。 夜已经深了。 师远不知道这黑夜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师远和申寒在一片死寂中向暗鸦岭村的方向走着。漆黑的夜色中，师远只能感受到深不见底的绝望，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永远也到不了暗鸦岭村了。 就这样停下来吧，躺在这里吧，睡着，然后醒来，就会再次见到明亮的天空。睡吧。睡吧…… 师远这样对自己说。 扁桃体在隐隐作痛，发烧带来的关节灼烧感和一阵一阵的眩晕不断地侵袭着他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 也许，死在这里比较好吧…… 师远想。 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减缓，他依旧在向前走着。没有变慢，也没有变快。不知何时，他的脚步声和申寒的脚步声重合在了一起，得到的，是更加清晰的脚步声。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的心也和这夜色一般漆黑。 忽然，前方出现了闪烁的灯光。那灯光照向他们，紧接着晃动起来。 “申寒！师远！我的天哪，你们总算回来了！” 师远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灯光就像绝望深渊中的救世之光，师远竟然双目有些发热，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向前挥了挥手。 那灯光越来越近了，师远已经能够看出，那是拿着手电筒的三姨正在向他们跑来。 “我的孩子们哪，你们可吓死我了！” “三姨，申寒的车链子断了，又没有看到车，我们只好走回来了。” 师远这时候已经可以说话了。 “怎么不打个电话啊？” “电话？” 师远突然一惊。对啊，为什么完全没有想到电话这回事呢？还有，这一路漆黑一片，竟然也没有想到用手机来照明，真是奇了怪了。 “唉，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你们回来了就好。来，我给你们照明。” 说着，三姨走到了师远和申寒中间，用手电筒的光照亮前方的路。 申寒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有了光亮，师远很想看一看申寒，可他，却怎么也不敢把头转向左边。 “回去之后，你们就赶紧睡觉吧，都后半夜两点多了。” “已经这么晚了？” “是啊，要不我也不能急成那样。我已经在村口站了三个多小时了，一直没看到你们，你说我能不急吗？” “三姨，真是让您担心了。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师远和三姨说着话，三个人终于回到了家里。 灯光大盛。 师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和申寒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卧室，脱了鞋子就倒在了床上。 申寒紧接着也进了卧室。他打开了灯，说：“哥，你连牙都不刷了吗？” 师远听到申寒的声音，缓缓地看向了他。 没什么异常。好像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 “哦，我实在太累了，还发着烧呢，我不想动了。” “那好吧。” 申寒也没再多说什么，自己去洗漱了。 ------------ 第12章 怀疑 听了师远讲述的事情，罗亚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师远看了看他，说：“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怎么说呢，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说，这种事情，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 师远还不放心，虽然现在罗亚森的表情很严肃，但师远还是怕对方在心里嘲笑自己，毕竟，午夜公路上看到的那一幕，完全会被人说成“神经质”，或者“幻视”之类。 “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也没有必要骗你。” 听到罗亚森这么说，师远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罗亚森又开了口，“我并不认为这是你拼了命也要离开这里的真实原因。” 师远内心一凛，他看向罗亚森，只见他目光如炬，此时的罗亚森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子模样。 “你说的没错……”师远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真正的原因是……” “杨陆，对吗？” 罗亚森打断了他的话，将那个这几天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的名字说了出来。 师远的身体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他看向了罗亚森，又把目光移开，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一种带有恐惧，后悔，担心的表情。 罗亚森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他是否怀有愧疚。事实上，罗亚森怀疑，杨陆是不是这个高中生杀死的，或者至少，是不是他造成了杨陆的死亡。 但他没有发现愧疚。师远的脸上的确带有明显的后悔，但不是愧疚。单从他的表情来判断，杨陆不是因他而死，但的确和他有关。罗亚森判断，大概是在杨陆遇到危险时，师远就在旁边，但是没有救他。 “我……”师远嗫嚅着，他的内心非常挣扎，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而且，杨陆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即使他想说，也很难开口。 那是他心里的痛。 “唉，”罗亚森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师远低下头，说：“谢谢。” “哦，对了，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呢，”罗亚森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了，“你刚才问我，我的名字里有没有‘木’字，却始终没有问我叫什么。” “哦，对啊，我把这茬儿忘了。” “我叫罗亚森，是这个暗鸦岭村的村民。” “可是你看起来，很像城里人。” “嗯，我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后来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在海源市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整天和电脑打交道。海源是个大城市，被称为‘时尚之都’，在那儿久了，我也有了不少变化。” “那你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的工作不要，跑回这个小村子，任谁都会觉得我疯了。我之所以辞掉工作回到这里，是因为去年的某一天，我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有个人在我的脑子里对我说，这个村子需要我。我刚一开始以为是村小学缺老师，后来发现并非如此。但我仍然坚持每天到这里来看看。” 师远苦笑了一下，说：“怪不得我会在这儿遇到你，看来的确是命中注定啊。” “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罗亚森问。 师远没有说话。他一时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想了想，便把屠雪儿的异常，屠涛海留下的书，以及他按照书页背后的线索寻找答案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自然，这也包括了他来寻找罗亚森的原因。 罗亚森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开始思考。 过了一会，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最近，暗鸦岭村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没错。我刚才说我无法离开这里，是因为我发现，无论我跑出多远，都会在瞬间被传送回来。我真的不想再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事实上，我也察觉到最近村子里有些不对。” “真的？” “嗯，”罗亚森点点头，“自从六月末以来，我就总是感觉这村子有些古怪，有些人，明明从小就认识，却会觉得陌生，这让我产生了疑惑。” 师远不禁想起他的表弟，申寒，最近他也给他同样的感觉。陌生。 “不过，”罗亚森继续说道，“真正让我感觉到强烈不安的，是杨陆的死亡。”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他看向师远，表情异常严肃，眼里闪着寒冷的光。 罗亚森继续道：“七月四号那天，杨陆的二叔和舅舅去山上找他，却只找到了他的尸体。当他们抬着他的尸体回来时，几乎全村的人都聚在他家门口等。我能问问你，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吗？” 师远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时在哪儿？ 他在车上，在拼命逃离暗鸦岭村的旅途中。尽管这一切都是徒劳，但当时的他，的的确确在逃亡。 “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 “你先说说看。” 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师远说：“我那天，因为害怕，便坐上了长途客车，打算离开这里。” “你害怕什么？”罗亚森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难道……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杨陆吗？” 师远现在非常紧张。 “你不要轻易揣测我的想法。你只要把真相说出来就可以了。” “因为我看到了，真实的，鬼。”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我清清楚楚地用我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可怕的鬼。是那个鬼杀死了杨陆。不是我。” 罗亚森沉默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而他分析的结果是，他相信师远说的是真的。 “好吧，我相信你，我也答应帮你解开这一切的谜。也许，这就是这个村子需要我的真正原因。你能把你手上的书页给我看看吗？” 师远从包里拿出了找到的封面和目录。罗亚森仔细地看了看，说：“至少到目前为止，你的思路应该是对的。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单从书页来看，线索只告诉我如何找到你，却没有下一步的提示。” “那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除了你刚才给我讲的事情之外，还有没有让你在意的异常？” “异常？你这么说的话，的确，在我坐车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让我非常意外的一幕……” ------------ 第13章 山坡 回忆起那一幕，师远仍然内心惶惶。如果说当时看到那片山坡时他的感觉是诧异的话，那么现在，在他经历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他的感觉早已变成了恐惧。 那是七月一日的下午…… 师远百无聊赖地坐在长途客车上。 师远正在发呆，忽然听见后面座位上的一个小女孩在说话。 “妈妈，那些是什么呀？” 师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五岁样子的小丫头正用手指指着窗外，好奇地问着问题。 抱着小女孩的女子抬头向外看去，猛地一惊，立刻握住小女孩的手按了下来，低声说：“不要乱指，那些都是不干净的东西。以后再看到这些东西也不许再指，更不要问，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 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师远觉得纳闷，便也向外望了望。 “哎？真是奇了怪了……” 这条路师远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五一假期的时候还来过，距离现在时间也并不长，这么短的时间，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眼前的山坡在之前一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可现在一棵树也看不到，整片山坡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个个隆起的土包，每个土包上都立着一块板，有的是木板，也有的是石碑，上面写着一些名字，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师远一个字也没有看清。 “那些难道是……坟？” 想到这儿，师远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儿吧？我去，乌鸦嘴。” 师远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甩出他的脑海。 “你是说……”听完师远讲述的内容，罗亚森慢慢地说道，“那里在短时间内出现了一片坟地？” “我想应该是这样。毕竟，上一次我经过那里，是五一假期，离七月一号并不是特别远。虽然说砍掉整个山坡的树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可那些土坟，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坟吗？” “我只能说我看到了一个个隆起的土包，每个土包上都有一块墓碑，至少从外形来看，很像是坟。” “这就有些奇怪了。暗鸦岭村明明是有墓地的，从很久以前就有，根本没有必要再在村外土坡上搞一片坟地。而且，你说每个土包上都有墓碑，但最近没听说过村子里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死亡事件。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我绝对不会看错的。不过……墓碑上的名字，的确是一个也看不清。我的视力很好，当时的距离并不是特别远，按道理来讲，至少前面的墓碑我应该是可以看清楚的。” “我现在有这么几个想法，”罗亚森思索了一会后说道，“第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消息，那片山坡到底是不是变成了坟地还不一定，也许现在已经消失了；第二，有坟不见得有人，那些土包下面也许都是空的；第三，你一个字也没看清，说不定是因为那些墓碑上根本就没有字，只是胡乱写的一些东西，自然看不清。” 听完罗亚森的话，师远点了点头。关于那片山坡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思考过，但却没有罗亚森分析得那么全面。 “在这儿瞎想也没有什么用，我们如果不实地去考察考察，是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情报的。”罗亚森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向村口的方向走去。 师远稍微愣了愣，不过也没有再犹豫，便快步跟了上去。 那片山坡距离村口不远，走了没多久就远远地看到了山坡的情况。 “就是那儿。” 看到那片山坡，师远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 那片山坡和师远在车上看到的一样，密密麻麻，布满了土坟，这让师远感到异常地不舒服。 师远正要继续走，突然罗亚森拉住了他。 “别再向前走了。” “什么？” 师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片山坡很古怪，不能贸然靠近。” “可是，现在这么远，还是看不清什么东西啊。” “这样吧，”罗亚森略加思索，说道，“我家里有个望远镜，我把望远镜拿来，我们从远处观察。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小心为好。” 师远点了点头，他突然很庆幸罗亚森是个聪明而谨慎的人。万一找到的是个智商平平有勇无谋的人，如果这片山坡真的有问题，恐怕他们俩都会有去无回。 想到这儿，师远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凉。他长吐了一口气，紧跑了几步，追上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罗亚森，向他家的方向走去。 很快，俩人就带着望远镜返回了这里。罗亚森举起望远镜，仔细地查看山坡上的情况。 “嗯，和我想的一样，那些墓碑上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字，都是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所以你看不清。” 罗亚森一边观察，一边说。 师远没有说什么。这时候他只是用肉眼远远地看着那里，依然什么都看不清，也没有发现什么人，更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东西。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等等！” 罗亚森突然睁大了眼睛，拿着望远镜的手也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 师远顿时紧张起来，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最上面的几个墓碑，上面的字是可以看清的。不，不对，不仅仅是可以看清而已，是非常清楚，墓碑上写着几个名字。” 师远一把抢过了望远镜，向山坡上面看去。映入他眼帘的，是几个人的名字，而这些名字中，赫然就有着杨陆和邱小星这两个名字。 师远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连望远镜都差点掉在地上。 罗亚森看着师远的脸，面沉如水。他低声说：“刚才，我并没有勉强你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但到了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坦白交代了？” 罗亚森的话，师远并没有听见，他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杨陆和邱小星那两个名字宛如晴空响起的炸雷，将师远内心存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毁。 ------------ 第14章 探险（一） 师远的手渐渐垂了下去，胳膊无力地在身体两侧晃着，像被剪了线的木偶。 罗亚森接过望远镜，拉着师远在路边坐下。 “行了，看你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你心里也确实不好受。” 罗亚森此时已经不再怀疑师远是杀人凶手了，一是由于他也很早就察觉出这个村子的异常，二是杀了人没理由逃走又跑回来还故意来找他，而第三个证据，则是师远现在脸上的表情。 罗亚森递给师远一瓶水，不再说话。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因为他知道，师远早晚会主动把那件事讲出来的。 “其实在那天半夜，我看到申寒那张扭曲的脸后，并没有想逃跑，我一直安慰自己那是我看错了。当然，申寒之前也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你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吗，什么我其实不是你表弟之类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在一个劲地麻痹自己……” 师远的眼神还是有些涣散，他的声音也很低。 罗亚森没有打断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真正让我恐惧的，也是我拼命想离开这里的原因，是七月三号那天的探险。那天上午，申寒出了门，我便一个人在家听音乐……” 缓缓地，师远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给罗亚森听，尽管那是他绝对不想去回忆的事情，可此时，他觉得他已别无选择。 七月三号那天…… “师远哥！师远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大门外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尚显稚嫩的男孩声音。 师远打开房门，远远地向大门口望去。 “师远哥！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门外的男孩看到师远走了出来，一脸兴奋地喊了起来，同时高高地举起左手，向师远展示他的战利品。 那是一只老鼠，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师远皱了皱眉，说：“邱小星，你这是在干什么？虐待动物可不对啊。” “不是我虐待的，我发现的时候它就这样了，我看它伤得不轻，才把它从老鼠夹子上放下来的。哎，师远哥，你说我把它绑到小竹筏子上，让它来个自由漂流怎么样？” “行了吧你，别净出馊主意了。” “你不知道老鼠是四害之一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我可没有做错。” 师远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这也不能怪邱小星，谁让那个小家伙，投胎成了一只老鼠呢？ 邱小星正在兴奋地摇晃着手里的老鼠，另外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手里也拎着什么东西。 “师远哥，你看！” “你该不会也抓了只老鼠吧？” “什么老鼠啊，是我表姐送我的生日礼物，看！帅吧？” 这个男孩正是杨陆，寒暑假经常找师远玩。杨陆每次生日，他的表姐都会送他不错的礼物，每次他都会拿出来向附近的孩子炫耀。 “哟，不错啊！” 杨陆手里拿的是一双崭新的手绘帆布鞋，上面画着松树和篮球的图案，看上去十分新潮。 “不错吧？这种鞋，全村只有我一个人有。师远哥，怕是你们城里也不多见吧？” “嗯，是不多见，我就没有。”师远随口说道。 杨陆没听出来师远是在哄他，更加骄傲了。 “哟，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 三人闻声抬头看去，只见申寒沿着村口的公路走了过来。见到他，师远的内心禁不住一个咯噔。 “你们俩不在家好好写暑假作业，怎么都跑到我家门口了？又来找师远哥玩吗？” “我们这个暑假没作业。” “我也没有。” 师远听到两个男孩都表示没有暑假作业，刚要脱口而出“这么巧？我也没有暑假作业。”，却突然硬憋了回去。 怎么会这么巧？邱小星是小学毕业，没有作业倒还可以理解，自己高一结束，没有作业已经够奇怪了，但杨陆是初二结束，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没有作业？ 为什么他们都没有作业？ 仔细想想，如果有作业会发生什么？ 师远开始思考。 如果有作业，大概他们都会躲在家里写作业，很少出门吧？也就是说，某个人，或者某种力量，不希望他们几个整天闷在家里，而希望他们走出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陷阱？ 师远还没有彻底想明白，申寒又开口了。 “既然你们都没事做，不如……我们一起去山上玩吧？” “好啊！”邱小星第一个赞成，“我们去爬山！” “爬山多没意思。我们去探险怎么样？” “探险？去哪儿探险？” “还能去哪？也就这暗鸦岭呗。这样吧，你们先各自回去吃饭，吃完饭我们还在这儿集合，一起去探险，不敢去的举手！” 没人举。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师远自然也没有举手，但他心里却有着一层不算深也不算浅的顾虑。最近两天申寒的表现的确不同以往，师远本能地觉得这次探险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在思考是不是阻止他们比较好。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饭后，几个人都聚集在了申寒家大门口。一同来的不仅有杨陆和邱小星，还有村里另外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向义恒。 几个男孩都非常兴奋，杨陆也穿上了表姐送他的手绘帆布鞋，这时候正在上蹿下跳，一刻也闲不住，看得出对即将到来的探险充满了期待。 “你们东西都带好了吗？” 师远问。 “什么东西啊？” “既然要探险，肯定要带些应急的工具啊，比如手电筒，火柴，水什么的。” “咳，带什么应急工具啊，我们靠两只手就能搞定。” “就是，师远哥，你年龄最大，没想到你最胆小！” 几个孩子哄笑起来。 师远却没有笑，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但此刻日头正高，几个男孩的笑脸充满了朝气，师远也渐渐放下心来。 “走吧。” 申寒一挥手，五个人向北面走去。 越向北走，地势越高，也就越接近山顶。 暗鸦岭村位于暗鸦岭脚下。暗鸦岭并不高，地势比较平缓，即使一路爬到山顶，也并不太费力。 山上有很多树，但却有一大块林间空地，空地上没有树，只有不算密集的低矮的草，有不少地面露出了沙石或泥土。 五个人一路走着，很快就来到了林间空地。 “这是什么？” 在这个偏僻的郊外地区，却赫然出现了一个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东西。 ------------ 第15章 探险（二） 那是一台机器。暗鸦岭村虽然以农耕为主，但机械化尚未普及，这村里很少见到机器之类的东西。距离机器还很远的时候，眼尖的邱小星就发现了它。 几个人开始研究起机器来。只见机器上装着不少仪表盘，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按钮以及一个控制杆，但机器上却没有一个汉字。 “这机器是做啥的？师远哥你知道吗？” 向义恒问。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你们城里不是有很多机器吗？” “有是有，不过我很少接触机器，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不过我看，它应该是用电力驱动的。但这里是野外，根本没有电源插座，估计这机器根本用不了。” “唉，太没劲了。” 几个男孩一脸失望。 “走吧，我们继续探险。” 申寒说。 穿过林间空地，很快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的一个湖边。由于这湖很小，被村民们称为蚂蚁湖。 “我们去湖里玩吧！” “好啊，走！” 三个年龄小的男孩自说自话就奔向了蚂蚁湖，脱了衣服便一头扎进水里。 师远和申寒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申寒哥，师远哥，你们也下来玩啊，可凉快了！” 师远笑着摆了摆手。他看着十二岁的邱小星和十四岁的杨陆、向义恒，觉得自己像个大叔一样。 “快下来！你们在岸上多没劲儿啊！” “就是！我们来比赛憋气吧，我们五个一起比，看谁憋的时间最长！” 见师远和申寒还是没有要下水的意思，杨陆索性跑上岸，一手一个拉着师远和申寒就向水里奔去。 “哎哎！别拽了！我下还不行吗？” 师远实在拗不过他们，也脱了衣服走进了湖水里。 杨陆像个裁判一样大声说：“水下憋气大赛，即将开始！所有参赛选手同时蹲入水中，站起来的算输，最后憋气时间最长的就是本次比赛的冠军。预备，三，二，一，开始！” 五个人几乎同时蹲了下去，在湖水里拼命地屏住呼吸。 师远最开始是闭着眼睛的，但过了几秒种他便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正对着他的申寒，那张脸，距离他的脸不到两寸，而由于距离太过接近，那张脸看起来显得尤其大，竟似覆盖了师远全部的视觉范围。 而此刻，申寒正瞪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发青，眼睛由于瞪得太大显得眼白很多，整张脸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师远的心猛地一跳，顿时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师远，可以看到他们四个人的头顶，透过清澈的湖水，还能看得到他们光溜溜的脊背。 “刚才是怎么回事……” 师远的心还在极速地跳动着。但他心一横，一捏鼻子，再次蹲了下去。 申寒的脸似乎更近了，一双眼睛瞪得快要爆裂，面上的青色没有任何改变。他的脸随着湖水的涟漪波动着，仿佛一个没有身躯的头颅在摇晃。 师远猛地冲向了湖岸，跑出了三十几米远才终于停住。 他回头看向湖面，他起身时带动的波纹还在荡漾。 “已经多长时间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师远的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万一申寒是……那么那三个人恐怕…… “喂！”师远大喊起来，“快站起来！” 话音刚落，其中的一个男孩一边吐着水一边站了起来。 是邱小星。 “师远哥，呸，你怎么跑岸上去了？呸。你这憋气的技术也太差了！呸。” 紧接着，杨陆和向义恒也先后站了起来。 “哈哈，师远哥最差！” “就是，还不如我们几个呢！” 师远见三个人都安然无恙，稍微放下一点心，但仍然没有什么心思和他们开玩笑。 申寒……他还在水里，一动不动。 “申寒哥好厉害啊！” “是啊，都这么半天了，还没出来呢。” 申寒…… 师远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向蚂蚁湖走了过去。 “申寒！起来吧，我们都输了！” 师远一边喊着，一边向申寒的身边走去。 还是没有动静。 申寒的头顶和脊背依然如故。 “喂，申寒，你赢了，快站……” 师远说着，伸出手去扳申寒的肩膀。一扳之下，申寒居然整个身子翻转了过来，仰面浮在水上，双目圆睁，瞳孔放大，身体像尸体一般直挺挺地漂着，一动不动。 师远吓得立刻缩回了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倒退。其余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吓得后退了几步，而后僵在了原地。 “申寒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淹死了啊？” 邱小星说。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杨陆拍了一巴掌。 “别乱说话。”杨陆说道。 四个人就这么浑身僵硬地看着漂在水面上的申寒。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师……师远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申寒哥救上来啊？” 向义恒怯怯地说。 师远定了定神，向申寒走去，另外三个男孩也迟疑着向他靠近。 师远想伸出手去把申寒拉上岸，可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内心复杂的恐惧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 “师远哥，你怎么不救他啊？你不救，我们救！” 向义恒的声音里此时竟然渗透出一股决绝，他号召着邱小星和杨陆一起帮他，三个男孩尝试把申寒僵硬的身体向岸上拉动。可刚拉了几秒钟，申寒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吓到你们没有？哈哈哈！瞧把你们吓得，脸都白了！哈哈哈！” “申寒哥，你……” 三个男孩顿时气得冒烟。邱小星反应最快，他立刻向申寒泼起水来。 “让你吓唬我们！让你吓唬我们！来，我们一起泼他！” 三个男孩纷纷开始了“复仇”行动，四个人闹成一团。 只有师远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刚才的那一幕，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的一个随意的玩笑。实在是太逼真了，他又不是什么演员！ 四个男孩闹够了，一起上了岸。 “哎，哥，走啊！我们继续！” 申寒向师远挥着手，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玩笑。 五个人随意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 第16章 探险（三） “你们看，那是什么？” 还没有走出十分钟，邱小星突然向前方指去。 “是个房子！” 几个男孩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在树木掩映之下，一座破旧的木屋，孤零零地伫立着。窗户上根本没有玻璃，屋顶上有很多破洞，一扇木门虚掩着。 “门没锁！” 邱小星兴奋地大喊，拔腿就要冲进去。 “别贸然进去！先观察一下。” 师远拦住邱小星，透过窗户向里望了望。 这木屋并不小，但透过窗户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卧室，一张破旧不堪的床上，灰尘盖满了被子和枕头。在墙角附近，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老式的衣柜，好像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 “应该是没人。” “那我们进去吧！” 邱小星第一个走了进去，其他四个人也陆续进入了木屋。 那是一个接近正方形的房间，由于没有窗子，光线十分昏暗。师远觉得，这房间里的光，比外面要暗得多，明明门还开着，但就是觉得这里有着一股阴暗的气息。 “哎？杨陆，这里怎么有你的照片啊？” “我的照片？” 几个人循声看去，只见右边墙壁较高的地方挂着一张黑白照片，那照片上的男孩正是杨陆。与平时总是开心地笑着的杨陆完全不同的是，照片上的那个男孩，表情肃穆，目光涣散，仿佛正望着另一个世界一般。 “这是……” 师远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就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遗像。 只有死了的人的照片，才会被这样裱框悬挂，以黑白严肃的姿态展示出来。 “邱小星，你别总乱说话，这个肯定不是杨陆。” “为什么？那不是一模一样吗？” “只是长得像罢了，应该是别人。这房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看这些灰尘就知道，估计有几十年没人住了。杨陆才多大？他的照片怎么可能挂在这儿？” 邱小星没再说话，似乎认同了师远的判断。 “我们再向里走走吧。” 申寒说着，拉开了左侧的房门。而里面，就是刚刚师远从窗户看到的卧室。 走进去才看见，这房间比在外面看还要脏。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中浮动着，地上的灰积了厚厚一层，每个人一脚踩去，都会带起一团灰雾。墙角，窗框，床腿，到处都是蜘蛛网。 杨陆看了看表。 三点半。 今天是大晴天，在这炎夏七月，这个时间不可能这么暗。 师远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们自从踏进了这个木屋，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开始后悔。他后悔不应该答应申寒那个探险的提议，他应该拼了命也要阻止这几个孩子，哪怕被当做胆小鬼嘲笑也没关系。 “嘿，有床！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喽！” 邱小星欢呼雀跃地奔向了满是灰尘的床。那床上的被子并没有叠好，只是随意地放着，就像房子的主人早上起了床懒得叠被子就出了门一样，但那厚厚的灰尘却宛如在告诉他们，那房子的主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哎！别乱来！” 师远想要阻止邱小星，可他的话却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邱小星一下子扑到了床上，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哎哟！我去，什么玩意，硌死我了！” 邱小星怪叫起来。他猛地将被子整个掀开，而那被子下面，居然是两个早已不知道烂了多久的骷髅头！ 那两个骷髅头，竟已经有了裂痕。回想起刚刚的声音，每个人都禁不住头皮发麻。 邱小星极速地后退着，将被子扔到了地上，五个人全体散开，没有人敢靠近那两个骷髅头。 为什么被子里有两个骷髅头？ 师远想。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不知道多久以前，曾经有两个头颅被放在了被子里？ 两个骷髅头静静地待在床上，而骷髅头的下面，是一大片暗黑色的污渍。 师远知道，那黑色污渍，是血。 “我们走吧！我……我害怕！” 邱小星突然说。 “胆小鬼，说来探险的时候你不是兴奋得够呛吗？只不过两个骷髅头就把你吓着了？” 说话的是杨陆。不过，这番豪言壮语，伴随的却是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们是走还是继续探险呀？” 向义恒说。 “当然继续了，骷髅头有什么可怕？难道还会活过来咬你不成？” 申寒说。 “可是，除了进来的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门了，这房子应该只有两个房间。” “不对，”师远说，“这两个房间的面积明显小于这整个木屋的面积，里面应该还有别的房间。” “那怎么进去啊？” 向义恒问。 “我不想进去了，我……我……” 邱小星吓得快哭了，毕竟他年纪还小。 看着邱小星的表情，师远也产生了立刻回去的想法。这个木屋太诡异了，虽然乍一眼看去好像很久没人来了，但谁能保证木屋的主人不会突然回来？那被子下面的两个骷髅，更是令人心生不安，这木屋的主人说不定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而这个时候，也许就在回来的路上，万一被他堵在屋子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还不待师远开口，申寒说：“这样吧，我们就看看剩下两个房间什么样子，然后就出去，如何？进都进来了，不看一看叫什么探险啊？”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邱小星倒也没再坚持要出去，向义恒和杨陆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申寒的提议。 申寒把目光投向了墙角的古式衣柜。那个衣柜很大，也很宽。申寒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柜门，里面挂了不少衣服，都是黑色的。 申寒将衣服向两边推开，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大洞，直接通向了下一个房间。 “原来这个衣柜就是门。” 向义恒说。 “走，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申寒第一个走了进去。 师远朝余下的三个男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便也跟着申寒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里面更暗了，但基本上可以看清，这是一个空房间，没有窗，没有家具，除了他们进来的大洞外，右侧还有一扇半开的木门。 申寒四下打量着，说：“什么也没有……” 可他话音未落，一个东西突然从房顶上掉了下来，在这空荡荡的阴暗房间里，激起了一片骇人的飞尘。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心跳近乎停止！ 那地上躺着的，是一个血肉模糊，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尸体，而那尸体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向外涌着血。 ------------ 第17章 探险（四） 师远的大脑嗡嗡作响。眼前的尸体极为凄惨，全身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手臂甚至可以看到白骨，腹部是一个血洞，里面的内脏竟然已经尽数被掏空，无数的伤口如同血的泉眼，尸体下方的血越来越多，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师远整个人已经僵住了，他想跑，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其他人也是一样，此时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尸体，突然，他发现，虽然那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可脚上的鞋却没有沾上丝毫血迹，而那双鞋，居然和杨陆的手绘帆布鞋一模一样。 师远定了定神，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向后挥了挥手，喊道：“杨陆！” 没人回答。 “杨陆！说话啊！” 师远向后看去，可身后根本没有杨陆的身影，后面跟着的，只有邱小星和向义恒两个人。 “杨陆呢？” 师远的眼眶快要裂开，他定定地看着身后，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颤抖。 “刚……刚才还在我们身后跟着啊。” 向义恒的声音也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在摩擦墙壁。 四个人顿时汗毛倒竖，死死地盯着那扇半开的门。 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隔壁传来，没过几秒钟，又变成了哭声，哭声和笑声交替着传过来，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走向这里，四个人的呼吸都已凝滞。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了，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人”，她长长的头发异常散乱，鲜血染红了整个面孔，脖子上被割掉了一大块，露出了颈骨，眼球突出，而她的一双手却是毫无血色。 师远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甚至连“我要死了”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什么想法都没有，就仿佛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一样。 那个黑衣女人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向了他们，她看了看眼前的四个人，缓缓地抬起右臂，那苍白枯瘦的手指正指向他们。 “你，”黑衣女人的声音如同蛇发出的嘶嘶声一样阴寒，“为什么和他们……” “快跑！” 还不等那个黑衣女人说完，申寒突然大喊一声，他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瞬间敲醒了余下的三个人，他们立刻转身飞奔，以最快的速度向木屋外逃去，因为他们知道，再不快点，恐怕他们也会和杨陆一样惨死！ 他们很快就跑出了木屋，可外面的天色竟然也完全是一片黑暗，就和黑夜一样。 他们不敢停下来，继续拼命地跑着。申寒的速度是最快的，紧接着是师远，然后是向义恒。 邱小星年龄要小一些，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落后了很多。 “等等我！你们等等我啊！” 邱小星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从背后传来，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回头，更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跑！ 在这漆黑的森林里，他们拼命地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师远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大喊道：“向山下跑！回家去！” 这时候，早已没有了邱小星的身影。 当师远终于跑到了三姨家大门口时，他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如同火烧一般痛苦。他回过头，身后却只有向义恒一人。 师远的心一沉，邱小星，恐怕…… “我当时，也曾经有过想救他们的想法，但是，那个黑衣女人……不，那是鬼，一定是鬼！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根本就不敢回去……” 师远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罗亚森始终在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回忆起那天看到的杨陆的尸体，罗亚森仍然一阵悚然。那个时候，杨陆应该已经死了至少十几个小时了，就算临死前受再重的伤，血也早该流干了。 但当时的情况却是，杨陆的尸体还在不停地流着血，他躺在担架上，白色的布被彻底染红，血不停地流着，流着，他的二叔和舅舅抬着他的尸体走回来的那一路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河。 甚至，在把担架放在地上后，血还在流着，在担架下面聚成了一汪血泊。 “也就是说，”罗亚森终于开口说道，“你亲眼目睹了杨陆的死亡，尽管那过程超过了你的认知。但你一直没有看到邱小星的尸体，所以你一直心怀侥幸，希望他只是失踪，对吧？” 师远低下头，没说话。 看着师远的表情，罗亚森又叹了口气，说：“行了，你也别太自责了，当时那种情况，人类根本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就算你留下，也只不过多死一个人罢了。” “不是的……我最开始就应该阻止他们，我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却还是……” 罗亚森拍了拍师远的肩膀，说：“事情没发生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呢？” “我每次一想到，落在后面的邱小星可能会遭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的心就会揪紧……” “所以，”罗亚森说着，站了起来，“我们现在要赶快解决这一切，至少，不能再让更多的人死了。” 说完，罗亚森又拿起了望远镜，向山坡上看去，一边看，一边拿出一个小本子将看到的名字记录下来。 那些名字分别是：李林，幽漫婷，唐娟，杨陆，邱小星，常慧兰。 除了杨陆和邱小星以外，其他那些，罗亚森一个都不认识。 “李林，幽漫婷……这些人，你认识吗？” 罗亚森问师远。 师远却还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坐在原地。 罗亚森紧皱眉头，大声说道：“师远，我告诉你，你就现在这个样子，只知道自责什么实际的事情也做不了，只会拖后腿！你要是再不给我振作起来，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他们一样死去！后悔有什么用？该你做的事情，你就做好，不该你做的事情，你马上给我停止！” 师远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向罗亚森，而后者正在对他怒目而视。 “你给我清醒点！”罗亚森继续说道，“想死的话就继续去发呆，继续去后悔！你看看你的后悔会不会把杨陆和邱小星的命带回来！” 看着罗亚森那张愤怒的脸，师远突然明白了。 没有行动的后悔，毫无价值。 ------------ 第18章 杨陆的坟 其实在同龄人中，师远绝对算是聪明的。但在这吓破胆的情况下，他的智商被严重削弱了。和罗亚森相比，更是少了不少沉着和勇气。 罗亚森的话终于让他明白了过来。他深呼吸了几口，眼神逐渐清明。 他已经准备好面对恐惧的挑战了。 罗亚森看出了师远的变化，脸上的愤怒终于渐渐消退。 “几乎全村的人都看到了杨陆的尸体，”罗亚森再次陷入了回忆中，“他死得太惨了，他还那么小，真的难以想象他临死前到底承受了怎样的折磨……还好他的尸体被他的二叔和舅舅找到了，当天就葬到了村西北的墓地……” 罗亚森突然停止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目圆睁。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师远在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时，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而他的表情，与罗亚森的表情，完全是一模一样。 而接下来的一刻，罗亚森的脸色却是更加苍白，血色全无，两只眼睛已经瞪得快要裂开！ 而师远脸上的变化，也和罗亚森完全相同。 罗亚森突然扔掉望远镜，向那片山坡的方向跑去。师远的反应相当快，他一把抱住了罗亚森，拼死阻止他的动作。 “罗亚森，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杨陆的坟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 “你冷静点！刚刚是谁说那片坟地有问题不让靠近的？你自己难道都忘了吗？” “放手！” “你冷静一点！” 师远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他毕竟只有十七岁，身体较为瘦弱，力气没有罗亚森大，即使他拼了命想要阻止他，也只是暂时延缓了他的脚步罢了。 好在罗亚森终于停止了动作，他安静下来，脸上却仍然是一片悚然之色。 “是我太冲动了。你松手吧，我不会再向那边走了。”罗亚森说。 师远已经累得近乎虚脱，他大口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你很冷静呢，没想到……冲动起来这么吓人……我说，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其实，你也想到了，对吧？”罗亚森说。 师远点了点头。 “杨陆的尸体明明被他的亲戚葬在了墓地，为什么这里会有他的坟？”罗亚森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片坟地只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下面根本没有尸体；第二种，有人……不，有某种力量，将杨陆的尸体从村西北的墓地挖了出来，埋到了这里……” 这些念头刚在罗亚森的脑海中出现时，他就感觉到一阵冰冷，如今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心脏仍狂跳不止。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罗亚森继续说道，“这片坟地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将死去的人的名字刻在墓碑上？没有尸体的土坟，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还有，更加可怕的是……” 罗亚森看了看师远，师远的表情也是异常凝重。 罗亚森继续说：“你和我说过，之前你一个名字也看不到，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这样，每死一个人，这里的墓碑上就会增加一个名字。换言之，墓碑上的名字，都是已死之人。那么，这片山坡上这几百个墓碑，是不是意味着……” 罗亚森已经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罗亚森又说：“所以，我刚才脑子一热，就想到把坟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 “这种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师远的语气很坚决，“无论这土坟里有没有尸体，我都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师远突然明白，下一步的提示，早就已经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了。 “难道说……” “你想到了什么吗？”罗亚森问。 “杨陆，他有两个坟墓……这是个很大的问题。这片坟地太过古怪，绝对不能贸然接近，那么我们，只能去村西北的墓地寻找答案了。” “有道理。走吧，现在就去墓地。” 说着，罗亚森就立刻向村里走去。他是个行动派，说到什么就会立刻着手去做。 “等下！墓碑上的那些名字……” “我已经都记下来了。” “给我看看。” 师远接过小本子，仔细看着那些名字。 “邱小星……” 看到邱小星的名字，师远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他喃喃地说着他的名字，但随即又猛地甩了甩头，集中精神思考。 “除了杨陆和邱小星以外，其他的人你有没有认识的？”罗亚森问。 师远摇摇头说：“没有，一个都不认……哎？等下，这个名字……”师远指着“唐娟”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见过？见过这个名字，还是见过这个人？” “应该是见过名字，至于人有没有见过，我不太确定……” “仔细想想！” 师远拼命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库。“唐娟”这个名字相对比较普通，如果说在学校见过同名同姓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师远觉得并非如此。 “在哪里见过呢……” 师远凝神思考，一个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是一张胸牌。”师远说。 “说清楚。” “七月二号那天，我生病了，便和申寒一起去镇上买药，我在药店的地上看到了一个胸牌，上面写着的，就是这个名字。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也许和村里的事情有一定的关联。” “当时药店里有什么人？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 “当时药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店员不知道去哪了。要说异常的话……那张胸牌我是在地上发现的，当时地面上似乎有些血迹，但当时我没有多想，随手把胸牌放在一边就走了。” “地面上有血？” “对，但不是特别清晰，感觉不像血直接流到地上，而是……斑斑驳驳的，我也说不好，总之不像血流在地面上的样子，也不是滴在地上。” 罗亚森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开始了他的分析。 “也许，她就是在那里被什么东西杀死了，然后她的尸体被带到了这里。但她又不是村里的，难道说，事情所涉及的范围，不仅仅是暗鸦岭村这么一点点地方吗？说不定，碎石镇，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已经……” 罗亚森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过身继续向村里走去。 ------------ 第19章 墓地 墓地就在村子的西北角，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师远和罗亚森到达这里时，正是正午时分，太阳光十分刺眼。刚刚踏入墓地的范围时，师远突然感觉阳光的温度骤然下降，像一根根尖利的冰柱扎在他的身上一般，阳光的颜色似乎也变得隐隐有些发蓝。 偌大的墓地不见一个人影，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叫声传来，却显得这里更加荒凉。 师远和罗亚森穿行在一个个墓碑之间，一直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一片寂静，耳中能听到的，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 “罗亚森，你知道杨陆的墓在哪里吗？” “不太清楚，我当时没有来。” “那只能一个一个找了。” 两人小声地交谈了几句。这里毕竟是墓地，在这种地方，绝对不应该大声喧哗。 他们一个一个墓碑看过去，却一直没有发现杨陆的墓。 一阵风吹过，师远突然打了个冷颤。 “我们分开找吧，这样可以快一些。”罗亚森说。 师远点点头，两个人便分别向两个方向走去。 师远越走就越觉得冷。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完全没有了七月正午的感觉，反倒像是深秋的晚上。 师远穿的是短袖T恤，这时候只觉得双臂冰凉。他一边观察着墓碑，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就在看向一个墓碑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他回过头，却看到罗亚森在他身后。 “不是说分开找吗？你怎么过来了？找到了？” “嗯，跟我来。” 说完，罗亚森向右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杨陆刚死不久，他的墓比较靠近北侧。村里的规矩，坟墓由南向北，越来越新。” “是吗？刚才你怎么没有说？” “刚才忘了。” 罗亚森在前面带路，师远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他走。 “就在前面。” 罗亚森朝前方指了指。 师远跟在罗亚森身后，他开始后悔不该和罗亚森分开。 “还没到吗？” “马上就到了。” 罗亚森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师远的心却一直十分不安。 “到了，就是那个墓。” 师远闻声望去，那里已经是墓地的边缘，再向外就是树林。师远隐隐约约地，甚至看到了一些废弃的建筑。 到了杨陆的墓前，罗亚森和师远停了下来。 面前的墓碑上，写着“爱子杨陆之墓”。 但师远的注意力却没有在墓碑上，他注意到墓碑下方的地面竟然是一片血红。 “这……这怎么可能……” 地面还在向外渗着血，仿佛下面有一个血的泉眼。 “你是说这些血吗？的确，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七月四号那天，他的尸体被抬回来时，的确也一直在流着血。但现在杨陆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还在流血。” 太过诡异了，但，现在的暗鸦岭村，本身就有太多的谜团。 太阳已经西沉，阳光斜着从西边射过来，将远处的废弃建筑的黑影投向了墓地，一群乌鸦无声地掠过灰暗的天空。 “快，我们看看这里有什么线索没有。”罗亚森说。 师远却没有动。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 师远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分。 现在是七月，五点二十分的时候，太阳会这么低吗？还有，墓地是在村子的西北角，再向西是一片荒地，怎么可能会出现阳光把建筑的阴影投到墓地里的情况？ 出现现在的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什么力量改变了周围的环境，要么，这些根本就都是幻觉。 “你在干什么？快过来找啊！”罗亚森似乎很着急。 师远还是没有动。不仅如此，他甚至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 这个人，不是罗亚森。绝对不是。 师远看着眼前那个人，心跳得越来越快。 “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赶快过来！”罗亚森还在喊。 师远的脚尖偷偷地向后转去，下一个瞬间，他拔腿就跑。 身后的罗亚森，立刻向他追了过来。 师远拼命地跑着，他感觉到一股极寒之气从背后袭来。他完全不敢回头，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 两旁的墓碑极速地后退着，师远在心里计算，按照走到这里的时间，他只需要两分钟就能跑出墓地。 但他无论怎么跑，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什么差别，墓碑仿佛无穷无尽。最开始他看到的只是墓碑的背面，但跑着跑着，看到的却是墓碑的正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远发现，他竟然在向着墓地深处跑。 师远立刻向左边跑去。墓地的外围是一圈围墙，他跑到围墙边，再次左转，在确定自己是面向墓地外跑时，他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天色越来越暗，渐渐地师远已经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了，他甚至分不清看到的到底是墓碑的背面还是正面。 目力所及之处，没有半个人影，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 师远跑了很久，眼前的围墙出现了一个拐角，向左拐了过去。师远也立刻改变方向，向左跑去。 这边应该是大门所在，距离拐角应该不出二十米就能看到大门。 但师远已经跑了几百米了，却还是没有看到大门的踪影。 “真是见了鬼了，大门呢？呸，这个时候说什么见鬼，真是晦气！” 师远心里想着，脚上却丝毫不停，又跑了几百米，围墙再次出现了向左的拐角。 师远皱了皱眉，又向左转了个弯，他感觉自己跑了将近一千米，眼前的围墙再次出现了向左的拐角。 师远向左转去，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孤坟，坟上的墓碑上赫然写着“爱子杨陆之墓”，一个人就站在墓碑旁。 罗亚森。 只见他一只手扶在墓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师远。 师远想也不想，立刻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师远觉得围墙越来越高，到后来居然已经分辨不出围墙到底有多高，师远感觉他现在就在一个围墙形成的方形的盒子里，盒子的盖子就是漆黑色的天空。 ------------ 第20章 墓碑背面 再次跑到围墙的拐角处后，师远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背靠着围墙的墙角，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罗亚森没有追来。 师远紧紧靠着墙角，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仔细地听有没有什么脚步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借着月光，还可以看到周围大体的情况。 师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些墓碑，紧张异常。他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月光下的墓地，本身就透着一种诡异。师远感觉那些墓碑影影绰绰，仿佛在不断扭曲，而墓碑的后面，也似乎随时会出现黑影。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师远突然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从他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的。他瞪大了眼睛，更加警觉起来。 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额头上。师远伸手摸去，触手之处却是一小团温热腥黏。 不是水，是某种深色的液体。 同时，师远感到心跳声就从他的上方传来。 师远缓缓抬起头，一张完全腐烂还在流着血的脸正出现在他面前，两只眼睛几乎脱离了眼眶，一张血盆大口中正流着血，那张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好像在笑。 师远顿时头皮一凉，他拔腿就跑，向墓地中央跑去。他已经不敢再靠近围墙了。 师远正在跑，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惊恐地看去，却发现罗亚森正抓着他的手腕。师远用力地想要挣脱，却完全无法挣脱。 “师远！”罗亚森喊道，“我是罗亚森啊！这里太诡异了，我们快离开这个墓地！” 师远怎么可能相信他？他继续拼命地甩着，但罗亚森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甩不开。师远把心一横，索性不甩了。 如果他是真的，和他一起跑出去就是了。如果他是鬼，又怎么可能挣脱得了。 罗亚森跑得飞快，很快就拉着师远跑到了大门处。大门和他们进来时一样，是大敞开的。在他们的身体离开墓地范围的那一刻，天空立时恢复了光明，太阳正在头顶照耀着，周围再度恢复了炎热。 师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十一点零五。 师远看向罗亚森，只见他满脸都是汗水，正坐在地上喘粗气。 “刚才发生了什么？”师远问。 “我也不清楚。” “你找到杨陆的墓了吗？” “还没有，”罗亚森摇了摇头，“正在找的时候突然天就黑了。我察觉不对，立刻回去找你，看到你在向反方向跑，就拉着你向大门跑了。还好我们都出来了。” 师远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意识到那些都是幻觉。 “没有找到杨陆的墓，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无法找到余下的书页，根本就解不开这个谜。” 罗亚森回头看了一眼墓地大门，说：“我们刚才最大的错误就是分头行动。这次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分开。” “你说什么？难道你想……再进去一次吗？”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杨陆的墓我们必须要找到，那是接下来行动的关键。” “我们不如，换个时间来吧？” “换个时间？” “对，现在是中午，里面却是晚上。如果我们晚上来，说不定……” “我说，你在想什么？”罗亚森站了起来，“白天都能变成晚上，你居然想晚上来？你以为晚上会变成白天吗？你想死吗？” 师远没再说话。他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两人再次进入了墓地的范围。 天色没有变暗。师远和罗亚森警惕着四周，继续向墓地内部深入，仔细地观察着，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杨陆的墓。 地面并没有血，墓碑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 “这是什么？” 罗亚森已经绕到墓碑后方，发现墓碑背面画着一幅图。 师远立刻走到墓碑后方，看着那幅图皱眉。 那看起来像是一幅地图，上面标注着暗鸦岭村附近的主要地貌，包括居民聚集区，以及居民聚集区北面的树林和林间空地，在林间空地上还有着一个绘着复杂纹路的方形物体，物体两边分别画着一个闪电的标志。图上主要的线条都是黑色的，但那个方形物体和旁边的闪电标志却是红色的。 罗亚森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师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拿出了手机。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师远和罗亚森都是浑身一个激灵，手中拿的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快，抓紧时间，赶快拍下来，我们快点离开这儿！”罗亚森喊道。 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拍照，为了以防万一，两个人都各自拍了很多张照片，师远还拍摄了短视频。 “快走！” 师远拍好照片后，立刻喊了一句，便向大门的方向跑去。 墓地的中央是一条路，是为了方便来悼念亲友的人而铺设的。师远和罗亚森沿着那条路飞快地向外跑着，可还没跑出多远，他们就突然停住了。 路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墓碑，墓碑上搭着一根绳子，面向他们的一端紧紧地套住了一个人的脖子，那人的脸早已没有半点血色，而那个人的身体，居然只剩下了半截，断开的截面血流如注，眼见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不要慌，”罗亚森的语气还比较冷静，“我们绕过去。” 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师远感到自己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罗亚森警惕地看着四周，拉住师远的手臂，向旁边走去。 离开一段距离后，两人撒腿向大门飞奔而去。师远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巨大墓碑的背面那一端的绳子上挂着的，是刚刚那个人的下半部分身体。他立刻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再看，再次加快了速度。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癫狂的笑声，那笑声似乎越来越近，师远吓得魂飞魄散，速度居然再次提升。罗亚森的速度也不慢，两人很快冲出了墓地大门。但他们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继续跑出了一段距离。 ------------ 第21章 机器 两个人跑到了居民聚集区，在确定他们已经与墓地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后才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他们还是时不时地看向墓地的方向，生怕突然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刚才那个大墓碑上吊着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师远还在拼命喘着粗气，刚才的惊吓和狂奔让他的体力严重透支。 “刚刚没有仔细看，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见过，好像姓胡。” 师远想起刚才那声惨叫，仍然心有余悸。那绝对不是人做的，那个巨大的墓碑凭空出现，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人类的力量能达到的。现在无法知道鬼是根据什么杀人，但是想来，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根据。 师远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片和鬼故事，有一种疯狂杀戮的厉鬼，它们会将进入自己感知范围的人全部杀死，无论和自己生前是否有关。刚才墓地里的那个，也许就是厉鬼，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毕竟，那里是墓地，是亡者栖息之地。但无论刚刚墓地里有多少厉鬼，很显然它们并不能在一瞬间将范围内的人类全部杀死，否则的话，他和罗亚森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也就是说，那些鬼的能力是有限的，不是完全的无解死局。 “走吧，我们最好不要一直待在外面。到我家去研究一下刚刚拍的照片。” 罗亚森的话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师远也并没有什么意见，便和罗亚森一起向他家走去。 令师远感到非常意外的是，罗亚森的家是一个非常气派的三层楼房，还有着一个面积相当大的院子，看得出家资十分殷盛。 “进来吧。” 罗亚森打开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自己先走了进去。 师远走进去，观察着楼房内的环境。 非常豪华。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这座楼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要知道其余的农舍都是相当简陋的，即使有几座稍好一些的房子，也基本上都是普通的砖瓦房，即使是村委会，也只不过是个二层的办公楼。 但罗亚森并没有介绍自己家情况的意思。家里没有其他人，似乎偌大的房子只有罗亚森一个人居住。 师远也没有多问，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杨陆墓碑背后的图弄清楚。 “我们来研究一下。” 罗亚森倒了两杯热水，和师远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其实，这幅图很明显是一张地图，就是这个暗鸦岭村。”师远说。 “没错，这一点非常清晰。你还有什么想法？” “颜色方面，值得注意。整体是黑色，但这个东西，”师远指着林间空地说，“却是红色的，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嗯。还有呢？” “这片空地，应该是半山腰的林间空地，我去过很多次。探险的时候……也路过了那里……” 师远突然停下了。罗亚森最开始以为他又陷入了对探险的回忆和后悔中，但很快他就发现，师远的表情并不是后悔。 “你想到了什么吗？”罗亚森问。 “在那片林间空地上，有一台机器。” “什么机器？” “我不清楚，但，这个方形物体，”师远再次指了指照片上的红色物体，“应该就是那台机器。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那机器实在是很奇怪，半山腰又没有电力供应，那么大一台机器放在那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 “那机器很大？” “对，很大，感觉上，至少要用一辆大卡车才能运送过去。” “也不一定。”罗亚森靠在沙发靠背上，伸展了一下身体。 “什么意思？” “那台机器，不见得是人放在那儿的。” 师远的动作和表情凝固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在探险那天，他和邱小星他们一起查看过那台机器，并且还尝试着操作过。 “我……碰过那台机器……”师远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地说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碰过那台机器的人，是杨陆，邱小星和我，其他人并没有碰过。在那之后杨陆和邱小星都死了……” “你怀疑那台机器有什么诅咒？” “这是很有可能的！”师远突然情绪有些激动，“杨陆和邱小星的死不是巧合，也不是运气差，肯定是因为这个！我……我也会死的……” 师远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接连几天的精神折磨已经让他无法正常思考了。 “别胡思乱想，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还有命吗？” “那是因为……” “你跑得快？怎么可能？你以为你逃得过诅咒，跑得过鬼魂？听我一句，别瞎想，赶快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师远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但由于紧张仍然不停地眨眼。 “师远，现在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林间空地的那台机器。说吧，什么时候出发？” “你该不会现在就想去吧？” 师远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就是打算现在去。别告诉我你还想慢悠悠地休息，养足精神再去，现在不是在玩密室逃脱，不快点行动，搞不好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午饭还是要吃的。” 说完，罗亚森起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速冻饺子，放在锅里煮了起来。 “你赶快把情绪调整好，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其实，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胆小束缚了你的智商。” “我不胆小！” “那你就用行动证明这一点。” 师远说不出话了。他再次拿起手机，研究着照片上的内容。 “机器两边的闪电标志，也许表示，我们要启动那台机器才行。” “嗯，”罗亚森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但是，你刚才也说了，半山腰根本没有电力供应，怎么启动？”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需要实地考察一下。” 罗亚森没再说什么。对于师远的分析，他都是认同的。就目前的情报来看，推出结论似乎非常简单，根本没有什么复杂之处，但正是这一点，引起了罗亚森的怀疑。 ------------ 第22章 四个人 “师远，到目前为止，你不觉得从你得到的线索推出结论都太简单了吗？”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做的，是涉及到生死的大事，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我的想法是，如果从线索推出结论越简单，那么危险性就越大，反之，推出结论越难，危险性越小。”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说。” “找到你之前，那些推论都是我自己分析的，的确，都很简单，但只凭我一个人，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倒是和你一起寻找答案后，越来越危险。” “还有一种可能，前面这些都只是热身。这不是还没有找到书的正文吗？也许以后会越来越难，越来越复杂。” “也许吧。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罗亚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把饺子吃光之后就立刻出发了。此时正是下午一点。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林间空地附近。刚刚从树林间走出来时，师远便发现了几个人，他们正聚在机器四周，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罗亚森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师远，示意他不要贸然走过去。两个人以附近的树木为掩护，慢慢地向那几个人走去。 两个人走到一个可以听到那几个人说话的位置，躲在树后观察。罗亚森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伸到了师远面前，那几个字是：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师远点了点头，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超哥，你听我一句，这机器太大了，放咱那辆小汽车上，基本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咱们四个大老爷们，还能抬不起来？” “不是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不就是心疼你那车吗？早知道今天不让你开车来了，要是开我的车，你就没话说了吧？” “真不行，超哥。” “刘哥，陈钢说的有道理，真要把车压扁了，咱几个都出不来。”这是第三个人。 “对呀，刘哥，陈钢和小黄说的都对，你就听我们一句吧。”这是第四个人。 “你们几个都跟我对着干是不？” “刘哥，你说你着什么急啊？这么大一机器，放在这儿都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又丢不了，明天再来呗。” “明天？张洪虎，你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本来李林当初钱没付够就不该把机器给他，这下可倒好，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打了八百个电话了也联系不上，我能不急吗？” 师远和罗亚森渐渐听明白了。这几个人是卖机器的，但当初的买者钱款没付清就拿走了机器，现在找不到人，这几个人居然能找到这里，也算是个奇迹了。 罗亚森又在手机上打了几句话：他们既然是卖机器的，应该知道机器的功能，我们可以询问一下。 师远也打了几句话回复给了罗亚森：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要把机器带走，万一带走，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不了了。 罗亚森继续打字：先询问，再把他们支开，我们启动机器。 师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打了几行字：他们刚才似乎提到那个买者叫李林，是不是坟地墓碑上的名字之一？ 罗亚森微微愣了愣，小心地拿出小本子，果然看到了李林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也相当普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能够和暗鸦岭村产生关联的人，名字跑到山坡坟地的墓碑上去，可能性是很高的。 罗亚森再次打字：那个李林，应该已经死了，但我们不能透露出来。 师远点了点头。二人收起手机，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们好，你们是从城里来的吧？”罗亚森说。 那四个人看了看罗亚森和师远，倒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其中一个身形偏瘦，刚刚被称作张洪虎的人开口道：“你们是这个村的？” “是啊。” “跟你打听个人，李林你认识吗？” “李林？”罗亚森假装思考，“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张洪虎倒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估计他一开始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来。 “这机器……”师远刚一开口，就被罗亚森打断了。 “几位远道而来，应该十分疲惫了吧？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呢？” 张洪虎等四人有点疑惑地看了看罗亚森，对他这种关心感到有些意外。刘超说道：“是没吃呢。怎么？你想请我们吃饭？看样子，你们村人，都挺热情好客的吧？” “那我不敢说。不过我们这个小村庄，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些倒是真的。” “听见没，刘哥？你不用着急，丢不了。”张洪虎说。 “我不是怕丢，这机器我又找着买主了，得赶紧给人送过去。” “那也不急在这一天啊。” “这机器，看起来够重的啊，你们四个人，估计也抬不动啊。”罗亚森趁机说道。 刘超也犹豫了起来。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凭他们四个想把机器抬到汽车上基本是不大可能的，但财迷了心窍，就把智商丢了。 “哎，对啊！”刘超一拍脑袋，“再加上你们俩不就行了吗？” “我也想帮你们，”罗亚森突然面露难色，“但我这个弟弟，从小就有哮喘病，一直都很虚弱。您要是愿意出点药钱，我们俩，肯定帮你们抬。” 一听到钱字，刘超立马头摇得像拨浪鼓。 “算了算了，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我们明天再来。唉，来一趟不容易啊，开车都得开好几个小时，那李林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把我们的挖土机放这么一空地干啥？唉。” 刘哥一边摇头，一边带着余下的三个人向山下走去，他们的汽车就停在山下，离这片林间空地并不是特别远。 看着那几个人渐渐走远，罗亚森和师远互相看了一眼，便将头转向了机器，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正在这时，一声惨嚎划破了树林的宁静，在师远和罗亚森听来，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 第23章 看不见的绳子 师远和罗亚森立刻站起身，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刘超正半跪在地上，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咽喉部位，好像他的脖子正在被什么东西勒住一般。由于他正背对着师远他们，所以看不到正面的情况。 “先别过去，观察一下再说。”罗亚森对师远说。 罗亚森掏出望远镜，这才发现，刘超根本不是跪在地上，他的两条腿竟然不知被什么东西截断了，血淋淋地戳在地上，两条断下来的小腿甩在一旁。 其余的三个人见此情景都是满脸诧异，有心帮忙，但却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刘超在一个劲挣扎，渐渐翻了白眼。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刘超居然腾空而起，他的两只手还在拼了命地在自己的脖子周围做着奇怪的动作，好像在用力地想要掰开什么，但很快，他就彻底不再挣扎，双臂垂了下来。 他就像风筝一样被无形的绳子吊在了空中！ 其余的三个人立刻没命地狂奔起来，尤其是张洪虎，一边跑一边惨叫，三个人直奔他们的汽车而去。 张洪虎和小黄很快就跑到了汽车旁边，但车钥匙在陈钢手里，他们俩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陈钢是个胖子，速度比较慢，早就落在了张洪虎和小黄后面。 “陈钢，快过来！快点！” 张洪虎急得直跳。 陈钢终于跑到了汽车边，他刚刚掏出车钥匙，却突然整个人向后飞去，他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将车钥匙扔到了地上。 “陈钢，好样的！好样的，陈钢！” 张洪虎连喊了好几遍，将车门打开，坐了进去。 “小黄，快开车！” 话音刚落，张洪虎却觉得有些不对。 小黄不见了。 刚才他明明和张洪虎一起跑到了汽车旁边，怎么会不见了？他不可能放着汽车不坐，自己走掉吧？ 张洪虎还没从小黄失踪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他根本不会开车！ 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有车和没车，没什么区别。 “小黄？黄震奋？你别跟我开玩笑啊！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你给我出来！” 张洪虎慌了，他坐在车里，大声喊了几句。 没人回答。 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这山脚下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阴森色彩。 师远和罗亚森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并没有靠近他们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刘超那残缺不全的尸体还在空中飘着，陈钢被不知名的力量拉进了树林深处，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师远并没有因为突然的变故而慌乱，他仍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尤其是注意着机器的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师远，”罗亚森还在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情况，“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怪吗？” “有点？这可不仅仅是‘有点怪’吧？四个人瞬间死的死没的没，可不止‘有点怪’那么简单。”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们刚刚发现关于机器的地图，他们就突然在这儿出现的事。” “大概……是巧合吧。” “在现在的暗鸦岭，任何事情都不要看作是巧合。他们的出现是必然的。” 师远没有说什么。他现在仍然不清楚这机器该如何启动，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这台机器暂时不会被那些人带走了。 “那个瘦子为什么不开车？他都坐进去好一会儿了，在等什么？” 罗亚森一边观察，一边小声说道。 此时，张洪虎一个人坐在车里，他看着外面剪影般附在天幕上的扭曲树林，心跳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突然，他听到后面传来了什么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听起来犹如炸雷一般，他立刻吓得尖叫了一声，回过头向后看去。 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漆黑。 张洪虎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他把头转了回来，看了看前方，可后面那声音又出现了。他再次回头看去，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一动也不敢动，继续看向后方，突然发现，后座上隐隐约约有个黑影在蠕动，那黑影在这漆黑的夜色中飘忽扭曲，越变越大，渐渐变得如同十岁左右孩子般身形大小，仿佛一个人坐在那里，但却毫无实感，像一个影子。 张洪虎看到这一幕吓得汗毛倒竖，他立刻将头转了回来，却发现刘超正瘫坐在驾驶座上，面色惨白，七窍流血，正和临死前的样子一模一样，而他那两颗突出的眼珠，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他。 张洪虎这一下顿时魂飞魄散，他拼命打开车门，却一脚踩空，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疼，立刻站起来就向山上跑。 跑着跑着，突然一根血柱从天而降。张洪虎抬头看去，却看到刘超的尸体正在他头上飘着，两条腿还在流着血，而且血流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 “刘哥！啊啊啊，刘哥啊！你别来找我啊！不是我害得你呀！刘哥！” 张洪虎吓得浑身瘫软，根本站不起来，竟然鬼哭狼嚎起来。 这些都被罗亚森看在眼里。 “那个瘦子怎么坐在地上了？好像在喊什么，一边喊还一边哭。” “我看看。” 说着，师远拿过望远镜。看到对着空气哭嚎的张洪虎，他皱了皱眉。 事实上刘超的尸体还在原来的位置飘着，血也早已流干了。 “刘哥啊，李林付的钱我可不是故意昧下的啊，我就想买点烟抽抽过几天就还你啊！你就饶了我吧！” 张洪虎还在对着空气哭嚎。 下一个瞬间，张洪虎突然双目圆睁，嘴巴张大，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好机会，”罗亚森说，“走，我们去他们车里搜一搜。” “等下，”师远伸出手示意罗亚森别着急，“他们一共有四个人，目前那个刘哥确定已死，瘦子在地上躺着，生死未卜，胖子被看不见的东西拖进了树林，还有一个人呢？” “不太清楚。” “也许在车里，我们最好不要贸然进去搜。” 在经历了几次恐怖事件后，师远终于调整了心态，渐渐地将自己的智慧发挥出来了。 ------------ 第24章 照片 师远和罗亚森一边小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向汽车的方向走去。越是接近那个悬在空中的尸体，两个人的心就跳得越是厉害。 如果换个情景看到这一幕，他们肯定会在惊吓中忘记一切。可现在，他们只想着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尸体孤零零地飘在空中，四肢无力地垂着，整个身体似乎也在随着微风晃动着。 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在空中悬着，到底是什么吊着他的尸体完全是一个谜。在这片林间空地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悬挂依靠的东西，没有建筑，没有树，只有一片空旷。 师远和罗亚森尽量不发出声音，轻轻地走着，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把那尸体震下来。 走过尸体后，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倒在地上的张洪虎的身边。 师远挥了挥手，示意罗亚森停下，自己先查看起张洪虎的样子来。 刚刚通过望远镜，师远清楚地看到了张洪虎瞪圆双眼之后倒下去的情景，可现在他的两只眼睛却都是闭着的。 师远伸出手探了一下张洪虎的鼻息，之后向罗亚森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张洪虎并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小心不要吵醒他。 两个人继续向汽车的方向移动。 车里是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罗亚森拉开车门，打算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机器的说明书之类的东西，却突然发现驾驶座上竟然坐着一个黑影！纵然罗亚森再冷静，这时候也顿时大惊失色，猛地后退了两步。 “怎么是你们俩？张洪虎呢？” 那黑影说话了，并且向这边的车门伸过头来。 是黄震奋。 这是……怎么回事？ 师远和罗亚森立刻警觉起来。他们俩刚才清楚地看见，张洪虎先是坐进了车里，又摔了出来。如果黄震奋在车里，为什么他们不开车逃走？ “跟你们说话呢，怎么不回答？” 黄震奋有些着急，语气也不耐烦起来。 “张洪虎昏过去了，在那边地上躺着呢，我们是来告诉你情况的。你看你是不是先过去把他带过来？”罗亚森说。 黄震奋的表情明显有些犹豫。刚才刘超诡异地死亡，陈钢又离奇消失，这些都让黄震奋忍不住心里直犯嘀咕。 黄震奋是典型的愣头青，平时胆子大得很，从来不信什么鬼神。谁要是和他说什么地方闹鬼，他说不定就一头冲过去，然后大喊几句“哪有鬼？鬼呢？出来跟老子玩个自拍！”以显示自己的胆量。 他从来都不信邪，可刚才那一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刘哥是在和他并肩而行的时候突然矮了下去，两条腿都是从膝盖处被截断，鲜血四溅，当时的场景把黄震奋完全吓傻了。而那之后他被吊在空中，更是让他无法理解。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无法镇定了。对他来说，这辆车就是他的安全堡垒，现在只等张洪虎赶快上车，他就立刻一踩油门加速离开这个村子。 “我说他怎么迟迟不上车，原来是昏过去了。不对啊，我明明看见他和我一起跑到这边来了，怎么又……” 黄震奋嘴里嘟囔着，却完全没有一丁点下车的动作，而他的眼里，居然透出了一丝寒冷的光芒。 我有车，有钥匙，有驾照，有命。张洪虎那小子自己跑回去送死，跟我没关系。 黄震奋这么想着，已经准备开车了。 “张洪虎他刚才不是上车了吗？怎么刚才你们没开车走？”师远问。 “他刚才上车了？” 黄震奋满脸的诧异。 “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刚才的确是上车了，不过没几秒钟就从车里摔了出去，看起来，很像是……被人推下去的。” 罗亚森表情严肃，眼里闪着一丝精芒。 “你啥意思？”黄震奋面色十分阴沉，“要是我推下去的，我还能在这儿继续等？早就开车跑了。” “你们的事，我自然是没有权利过问的，”罗亚森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了过去，“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只想问问，那台机器，要怎么启动？” 看到钞票，黄震奋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他左右看了看，把钱接了过去，说：“需要电力才能启动，把上面的启动杆拉下来就行了。不过，要先设置好功能。” “你的意思是，这台机器不只一项功能？”师远说。 “对。这机器挺复杂的，先设置好功能才能启动。” “谢了。” 车里有人，自然没有办法再肆无忌惮地翻找。事实上，车里有说明书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走吧，我们回到机器那边。” 师远点了点头，再次向那台机器走去。 师远随意地掏出手机，再次翻出那些杨陆墓碑后面的照片看了看，这一看，却是面色大变！ “罗亚森！”师远一把扯住罗亚森的胳膊，“快把你的手机拿出来看看刚才在墓地拍的照片！” “怎么了？” “照片变了！” “什么？” 罗亚森闻言也是惊讶不已。如果是在墓碑背面的图上改变一些东西倒还可以理解，可已经拍到手机里的照片怎么可能会变？他立刻拿出手机，发现他手机里的照片也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只是一幅简单的林间空地地图，而现在，在空地的位置，竟然多了四个人，其中三个是黑色的，一个是红色的，红色的那个“人”画得异常精细，面部扭曲可怖，双目赤红，仿佛正在流血。 “这是……刚刚那四个人？” “等下，下面还有一行字。” 师远说着，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在墓碑下方部位出现的一行文字。放大后画面显得有些模糊，但也没有办法。 “明确机器的功能后启动机器，可获得下一步的线索。” 师远读出这句话后，半天没有说话。 他原本的打算是，随便设置一个功能，启动机器就好，反正地图上只是表示要启动机器，根本没表现出需要了解机器的具体功能。可现在出现的这句话，却确定无疑地表明，他们必须将机器的功能弄清楚再启动才有用，否则也许即使启动也不会达到想要的效果。 ------------ 第25章 到底是谁（一） 此时，师远和罗亚森刚好走到林间空地最中心的位置，四周没有任何遮蔽。 “这新出现的四个人，颜色不一样，肯定有问题。”罗亚森说。 “嗯，应该是的。看样子，和机器的红色一样，都有指示作用。问题就在于，是什么作用。” “会不会是……”罗亚森说到这儿，居然犹豫了起来。 “是什么？” “那四个人中，有一个是……鬼？” 听到这句话，师远的眼睛突然睁大。 这个可能性，他不是一点也没有想到，但他却是把那个想法强行压了下去。可现在被罗亚森说了出来，师远也忍不住面色微变。 师远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他突然惊恐地发现，刘超的尸体和躺在地上的张洪虎都不见了！ “喂，那两个人不见了！” “什么？” 罗亚森闻言立刻看向四周。 一片空旷。 有的时候，越是空旷，就越是危险。 “有点难办了……”罗亚森说。 的确，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他们必须要在弄清楚机器功能的情况下启动机器才有效，但现在获取机器功能情报的渠道十分狭窄。从机器本身下手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机器上没有任何文字和符号，师远和罗亚森又都对机械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无法通过构造来判断。目前来看，要想知道机器的功能，要么找到机器的说明书，要么询问那四个人。但是，那四个人中，很可能有一个是鬼！万一接近鬼，不要说获取机器信息，恐怕连命都会丢掉。 “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确认红色的人到底代表什么，但我们必须按照最危险的情况来行动。”罗亚森说。 师远点了点头，仍然没有忘记警惕四周。 “等下，不对，”师远拍了拍罗亚森的肩膀，指向刚才的汽车，“刚才我们明明看到那个姓黄的好像想自己跑掉，可为什么这么久了既不开车又不下车找人？” 罗亚森也看向汽车，只见汽车完全静止，没有任何启动的迹象。 “会不会是，车里……已经没人了？”罗亚森说。 “没人？难道你认为，那个姓黄的……” “已经死了。” 师远内心一凛，看向汽车。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情报而只是单纯地查看机器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师远决定冒个险。 “走，我们继续去汽车那边查看情况。”师远说。 走到汽车边，罗亚森和师远透过车窗向里看了看。 车内异常的黑，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车里为什么会这么黑？”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说话，他把手搭在了车门把手上。 如果黄震奋是鬼，那么此举，无疑是极为危险的。 师远感到车门把手异常冰冷，仿佛一股寒气从把手上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师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师远闭上眼睛，进行了几次深呼吸。 他猛地打开车门，向里看去！ “你们俩怎么回事？又想干什么？” 黄震奋依旧坐在驾驶座上，此刻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看到这一幕，师远和罗亚森不禁有些愕然。 从刚才离开汽车，到走到空地中心，再回到这里，至少已经十五分钟了。这个姓黄的到底在干什么？ “你怎么还没开车？张洪虎回来了吗？”师远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叫还没开车？你俩刚关上车门就又打开了，我怎么可能来得及开车？” 师远和罗亚森只觉得脑子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劈裂了一样，他们什么也顾不上说，立刻转身就跑。他们俩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姓黄的，有问题。 第一种可能，这个人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但是，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突然失去时间概念？第二种可能，那车里有什么古怪。第三种可能，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人。 这个时候即使想在车里搜说明书也完全不可能了，他们的念头只有一个：离开那辆车。 转身跑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计算最佳逃跑路线，只是本能地完全转身。他们跑的方向，正是山顶，也是机器所在的方位。 但他们并没有在机器附近停下，他们继续狂奔，直到跑进了密林中。 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他们打算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满脸惊慌的胖子。 “这是哪啊？这咋回事啊？啊？” 胖子惊慌失措地乱跑着，但他每次走出不到五步，就会停下，换另一个方向继续走，如此反复，其结果就是，他一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转圈。 “等下。”罗亚森伸出手臂拦住了师远。 事实上不待罗亚森伸手，师远就已经停了下来。他认出那个胖子是刚刚那四个人中被称为陈钢的那个人。而这就意味着，他有可能是鬼，但是，也有很高概率是人。如果是人，应该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他为什么在原地转圈？”师远说。 处于树林中，却一直在原地转圈，无疑是一个非常不正常的举动。但如果和刚才的黄震奋进行对比就会发现，黄震奋的言行更不正常。 “要赌一赌吗？” 罗亚森的声音很低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师远一字一句地说，语调平静得可怕。但他的额头，却是沁出了点点汗珠。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师远点了一下头。 行动。 “喂，你和刚才那三个人是一起的吧？” 陈钢听到声音，立刻将头转向了他们，而后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兴奋得满脸堆笑。 “哎呦，是你们俩啊！你们是这个村的吧？我在这树林里迷路了，出不去了，你俩能把我带出去不？你们放心，不能让你们白帮忙。” 师远没动，说：“你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刚才看到超哥突然……腿被截了，又被吊上了天，我们几个吓得魂儿都没了，抬腿就跑，结果我就被一股力拉到树林里来了。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啊！” 提起刘超身上刚刚发生的事情，陈钢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显然吓得不轻，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 第26章 到底是谁（二） 张洪虎此刻正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树林里乱跑着。 刚刚他从昏迷状态醒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向山下跑。虽然在车里刚刚见到了诡异的黑影和刘超的尸体，但如果没有汽车，仅凭两条腿，他也难以保证自己到底能不能跑出这个村子。 他决定赌一赌。 他向车所在的位置跑去，却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 张洪虎顿时破口大骂起来，那个黄震奋，居然自己开车跑了！他抬头看向四周，这里一片荒凉，看不到半个人影。远处的房屋稀稀落落，看起来没有任何实感。没有任何一座房屋的烟囱在冒烟，也没有一点灯光，甚至，连一点点声音都听不到。没有风，没有动物，什么都没有。 张洪虎想了想，朝着公路走去。运气好的话，如果有车开过，可以搭个顺风车回到城里。 很快，张洪虎就走到了公路边上。他回头看了看暗鸦岭村，心里涌起了一股寒意。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朝着远离暗鸦岭村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出多远，他突然看到路边似乎有一阵黑烟升腾而起。他立刻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 那发出黑烟的，正是他们的汽车，此时那汽车已经彻底报废，底朝天地躺在路边低处。车窗已经碎掉，车轮、碎玻璃散落一地。 “小黄？” 张洪虎试探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张洪虎走到了汽车旁，敲了敲车门。他弯下腰，通过已经没有玻璃的车窗向里看。 里面一片漆黑。 “小黄？” 张洪虎又喊了一声。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自己明明发现黄震奋已经不见了，在驾驶座上坐着的是刘超的尸体，为什么刚刚自己在看到汽车不见时，第一个想法是黄震奋将车开走了呢？开走汽车的，也许根本不是黄震奋，而是……刘超。 张洪虎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他的心跳得像擂鼓一般，惊恐地看着已经翻倒的汽车一动也不动。 黑烟继续上升着，而且越来越浓。那黑烟飘忽扭曲，幻化成诡异的形状，仿佛无数黑色的冤魂从地狱中冲脱出来，眼窝空洞，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尖利哀嚎。 张洪虎想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挪动半步。他定了定神，死死地盯着汽车。 车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向前迈了一步。 那个东西又动了一下。 张洪虎突然一咬牙，径直走了过去。他趴下身子，朝车里使劲看去。 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出座椅的影子，驾驶座上没有人。 他站起身，双手抓住车顶，用力向上抬去。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快要爆出来。 汽车居然被他翻了过来。张洪虎根本不去考虑自己一个体质虚弱的人怎么可能徒手翻转一辆汽车，他一把拉开了车门，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怎么这么黑？” 张洪虎觉得很纳闷。现在是白天，车窗玻璃也都碎了，外面的阳光应该可以直接照射进来，可这车里却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没有半点光亮。 张洪虎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衣领，他整个人被拉进了车里，他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重重地摔在了后面的座位上。同时，车门关闭，将张洪虎关在了里面。 还不待张洪虎反应过来，前面驾驶座的位置突然有人说话了。 “你要去哪？” 张洪虎这一吓非同小可。虽然车里很黑，但他刚才观察的时候明明感觉车里是没人的，尤其是驾驶座，绝对是空的，可现在，为什么突然冒出了个人？不对，那肯定不是人！ “我说，你要去哪啊？” 那声音不耐烦起来。 张洪虎听着那声音，觉得一点也不熟。 “我要去哪？” 张洪虎反问道。 “你这人真有意思，拦了出租车，还问司机去哪。你要去哪你自己不知道吗？”那声音说。 出租车？我怎么上了出租车了？我要去哪？对啊，我要去哪来着？ 张洪虎突然感到脑子里一片混沌，他隐约记起自己要和刘超他们一起去寻找那台机器，好像是刘超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说机器在暗鸦岭村，所以要他和他一起去那里。 “我好像是要去，一个叫暗鸦岭村的地方。” “好的。” 那个声音答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并开始打表。 打表？看来果然是出租车啊。 张洪虎暗想。 司机始终没有露面，只能通过声音判断这是个男人，别的一无所知。 为什么我坐到后面的座位上了？为什么我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张洪虎的脑子依然很混沌。 司机的座椅椅背很高，将司机完全遮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张洪虎突然好奇心起，他想看看司机是什么样子。 张洪虎向前凑了凑，两只手抓住前面座椅的椅背，努力向前探头，看向了司机。 而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劈过，司机的面容清晰地展现在了张洪虎的眼前。 “啊啊啊啊！” 张洪虎突然一声尖叫，霎时如同掉进冰窟一般浑身冰冷。 那司机的脸就像被人用一个巨大的勺子挖出了一个凹面一样。不，他根本就没有脸，五官早已随着肌肉筋骨被挖了下去，像被挖了一个球的冰淇淋，血像瀑布一般流淌下去，遍布他的脖子、身体和腿，而他的手，却还在操纵着方向盘。 张洪虎的胆子快要被吓破了，浑身瘫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声音也发不出。 张洪虎的双眼盯着司机座位的椅背，好半天才回过神，他拼了命地打开了车门，一头冲了出去，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来。张洪虎根本顾不上周身的疼痛，爬起来就跑。 他的头脑也渐渐清晰，将一切都回忆了起来。跑了好久，他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是暗鸦岭上的树林，一棵棵树木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抓扯着他，阻碍着他前行。 “我怎么又回来了？刚才那汽车是怎么回事？” 张洪虎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但现在除了跑，他没有任何办法。 ------------ 第27章 到底是谁（三） “你们能带我出去吗？” 陈钢一脸担忧，生怕师远和罗亚森不答应。 “带你出去倒是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们两个问题。”师远说。 陈钢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只要你们带我出去，别说两个问题，就是二十个问题，二百个问题我也都回答你们。” 师远立刻皱起了眉。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他最讨厌这句话，这个时候听到陈钢的话，他恨不得抬手给他两个耳光。 不过师远没有多说什么，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任务完成。 “第一个问题，那台机器的功能是什么？”师远问。 “那台机器功能有好几个。” “说清楚点。” 陈钢挠了挠头，说：“我不是啥技术人员，就是个管后勤的，顺带当当司机，那些技术方面的事儿，我知道的不多。” “知道多少说多少。” “那台机器，学名叫‘金属矿藏探测器’，主要是用来探测山体和地下有没有金属矿，但还有别的功能。如果你们仔细看过那台机器就会发现，上面有几个颜色各不相同的按钮，第一个最大的按钮是黄色的，按下去就表示探测金属矿藏的功能已经开启，然后再压下控制杆就可以启动了。” “嗯，其它的功能呢？” “第二个按钮是黑色的，表示挖掘，一般用来挖土。第三个按钮是绿色的，用来填土。第四个按钮是白色的，表示传送，如果装上传送带，可以把材料运送到指定位置。这第五个按钮嘛……” “快点说。” “第五个按钮是红色的，表示自我充能，这是这台机器的一大亮点，可以节省大量的电力。” “自我充能？” 听到这几个字，师远和罗亚森立刻兴奋起来。如果有这个功能，那就根本不需要考虑周围有没有电力供应了，机器可以自己给自己充能，那启动就不是问题了。 “很好。第二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在原地转圈？” “我在原地转圈？” 陈钢一脸诧异。 “是的。我们从远处发现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转圈。你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我转圈了？我一直想从树林里跑出去，可怎么也跑不出去。我就感觉我每跑几步，前面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挡着我，我就只好换个方向再跑。难道我一直在转圈吗？哎呀妈呀！” 说到这儿陈钢突然面色惨白，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怪嚎起来。 “求二位行行好啊！你们带我离开这个树林吧，我自己真出不去啊！你们的问题我都已经老老实实回答了，你们带我出去好不？求你们了！你们要是不带我出去，我恐怕就要死在这儿了！” 陈钢的一张胖脸上连泪带汗混成一团，表情异常痛苦，令师远和罗亚森无法不动容。 如果是鬼的话，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我们会带你出去的，你快起来吧。” 师远叹了口气说道。 陈钢感激涕零地连连道谢，然后爬了起来。 “胖子，你跟着我走，和我保持平行，”罗亚森开口说道，“师远，你殿后。” 师远点点头，之后三个人一起向山下走去，从高空看去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当终于走出树林后，陈钢松了口气。走到机器附近时，陈钢说：“关于这台机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解答。” 师远和罗亚森都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胖子倒是个好人，没有仅仅因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顾他人利益，还主动提出进一步帮助他们，看来人品不错。这么想着，两个人对陈钢的态度也更好了，当然，也并没有因此就完全摒弃对他的怀疑。 机器就在眼前，讲解起来自然更方便。陈钢虽然只是个后勤人员，但还是讲了不少东西，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设置，怎么启动，机器上的屏幕有什么功能，都详细地讲了一遍。 “这个充能呢，是需要时间的，怎么也要十个小时才能把电能充满。不过，如果只是想启动的话，半个小时应该就够了。” “好的，真是多谢你了。”师远说。 师远将红色按钮按了下去，准备让机器先自己充能，过一会送走陈钢后再回来启动机器。 三个人渐渐远去，却没有人发现，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光点。 路过刘超的尸体原本所在的位置时，陈钢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因为尸体不见了。但是他看了师远和罗亚森两眼后，什么也没有说。 走到山下时，陈钢看到了他们的汽车，便想走过去。 “别过去。”师远拦住了他。 “为什么？” “那汽车有些古怪，你最好不要过去。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汽车什么的不重要，你就别舍不得一辆车了，还是命要紧。你相信我们吗？”师远问。 陈钢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师远继续说道，“我们带你去公路边拦辆车，你搭车回去。” “但是，他们几个怎么办？” “别担心他们几个了，实话和你说，他们只怕都已经凶多吉少。如果能救他们，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救。你先回去，其他的以后再说。”罗亚森说。 陈钢看了看自己的汽车，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 他们在公路边没有等多久就比较顺利地拦到了一辆车。临上车前陈钢掏出了几张百元钞票，说：“谢谢你们了，这可是救命之恩，我的钱不多，算是个心意。” 但师远和罗亚森说什么也不收，最后陈钢又把钱收了回去。 当师远和罗亚森再次回到机器旁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他们两个来来回回地跑了这么多次，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两个人根本顾不上累，立刻着手进行机器的启动工作。 “这是什么？” 师远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有些奇怪。 按照陈钢刚才所说，屏幕主要的功能是显示电量和具体功能的相关数据，可现在显示的却是宛如雷达一般的扫描动态图，圆心部位有两个很亮的白色光点，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东西了。而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充能，电量显示却仍然是百分之一，也令师远十分纳闷。 “我看看。”罗亚森也走了过来，查看起屏幕。 正在这时，距离两个白点很近的地方，倏然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圆点，那圆点不停闪烁着，仿佛发出警告的信号灯。 ------------ 第28章 到底是谁（四） “这是什么东西？”罗亚森说。 师远摇摇头。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是无法回答的。 那个血红色的圆点似乎还在不断向白点的方向靠近。当红点和白点距离缩小到一定程度时，师远和罗亚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但又有些许不同，像是一个人拖着什么东西在行走一样。 两个人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那女子的额头上有一个血窟窿，还在不停地冒着血，她的眼珠向外突出着，仿佛快要脱离眼眶一般。她的身上原本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可却已经被血染红，那斑驳的血迹，在这昏暗的天色里看起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她的右脚脚腕处几乎完全断开，脚尖向后倒着，她只用左脚在走，右脚就在后面拖着，而最诡异的就是，当她抬起左脚向前迈动时，她其实根本就是腾空的！ 那女子面无表情地向他们不断靠近，此时师远和罗亚森已经能够听到她正在说的话。 “告诉我！告诉我！” 两个人顿时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立刻没命地狂奔起来，但那女子的声音却还是一阵一阵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告诉我！告诉我！” 师远和罗亚森在树林间穿行着，很快就绕了一圈来到了村里的小路上。他们停了下来，看了看身后。 那女子早已失去了踪影。 “还好……那个女鬼……移动速度不快……”罗亚森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说。 “你说……什么？女鬼？”师远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但他没有想到罗亚森竟然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 “当然是鬼……你觉得人可能会……用那种方式走路吗？要不然你……为什么立刻就跑……其实你也知道的……对吧……”罗亚森依旧大口喘着粗气，累得近乎虚脱。 师远沉默了。 在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的瞬间，他的脑袋就嗡地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鬼！快跑！”，但他仍旧不愿承认这一点。 “别掩耳盗铃了，”罗亚森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面对现实吧，提高警惕总是没有错的，先从最坏的方向来考虑。” 面对现实…… 师远不禁想起了表弟申寒的恐怖面容，还有自己被瞬间传送回这个村子的诡异经历。 他不想相信这些，但……就如罗亚森所说，还是面对现实比较好吧。 要想解决问题，首先要承认它的存在。 “真该死！”罗亚森突然一拳砸在地上，“刚刚有点进展，却被个女鬼完全搅乱了计划。” “我有个想法。”师远突然面色凝重起来。 “什么想法？” “刚刚我们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个红点，是不是就是那个女鬼？” 听到这句话，罗亚森立刻站了起来。他回忆起刚才的场景，额头沁出了冷汗。 宛如雷达扫描的动态图，两个白点，突然凭空出现的红点，逐渐靠近，而后便出现了那个拖着一只脚走路的女鬼。 如果还不能把屏幕和女鬼这两者联系起来，那才真的有问题了。 “可是那个胖子说，屏幕是用来显示电量和功能数据的。” “陈钢说的话，未必可信。” 师远这时候反倒异常冷静。 “难道你怀疑，胖子就是四个人中的鬼吗？” “那倒也不一定，可能他是真的不了解机器的功能。”师远说。 罗亚森开始思考起来。 既然目前已经发现那个陈钢的话里有不真实的内容，那么其它内容是否可信，也就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根据陈钢所说，红色按钮代表充能。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根本没有充能，反倒是出现了雷达扫描的效果。这说明了什么？”师远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红色按钮根本就不是充能功能；”师远接着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们还是启动不了机器，因为没有电。” 罗亚森没有说话。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难道又回到了原点吗？” “联系一下陈钢，问问他谁是技术人员。” 刚刚在送陈钢下山的过程中，他们和陈钢交换了手机号码。当然，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罗亚森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陈钢谁是技术人员。 “是黄震奋。”陈钢也非常痛快。 “那个瘦子呢？” “张洪虎吗？他是销售，对机器也不是特别了解，但比我知道的多。” 放下电话，两个人的心情更沉重了。 且不说黄震奋不像是个喜好与人交流的人，单是那辆车，他们就说什么也不愿意靠近。而且，即使他把机器的功能告诉他们，也根本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因为现在的黄震奋，很有可能不是人。 “目前来看，最佳方案就是从张洪虎身上入手了。虽然他刚刚失踪了，但我们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罗亚森说。不待师远回应，他就再次联系了陈钢，得到了张洪虎的手机号码。 张洪虎正在树林里乱跑。和刚才的陈钢一样，他完全走不出那片树林。天色越来越黑，张洪虎渐渐感到了绝望。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之前因为追求刺激，张洪虎将自己的手机铃声设置成了凄厉的惨叫，经常将周围的人吓一跳，他却乐此不疲。可现在惨叫声在这空无一人的山林里响起，顿时把他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他双手发抖，好不容易把电话接了起来。 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罗亚森就打算直接询问关于机器的事情，可张洪虎却鬼哭狼嚎起来。 “我走不出去了，怎么走都回到原地，你们是这个村的，对地形肯定熟，能不能带我出去啊？我求求你们了！我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啊！” “你在树林里？” “是啊，全是树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啊。你们能来救我不？” “救你倒是可以，不过，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机器的功能。” “机器的功能？没问题啊，只要你们带我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 第29章 到底是谁（五） “那好，我们现在就过去救你。你不要挂电话，我们一直通话，这样可以确定你的位置。” “好好好！”张洪虎满口答应。 罗亚森留了个心眼。他故意不让张洪虎挂电话，这样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获取想要的信息。如今的形势十分危急，谁也说不准在他们找到张洪虎之前会发生什么，如果发生什么变数，这条路就会被彻底封死。 “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老实回答我。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不是销售，是求人帮忙的遇险者，别给我瞎忽悠，听见没有？” “是是是！我一定老实交代。” 张洪虎说话明显已经有了哭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中，张洪虎觉得危机四伏，尤其是当他回想起刚才在汽车里看到的那个司机时，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妈呀，不会有鬼吧？” 张洪虎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有鬼？” 罗亚森立刻问道。 “没有没有！我……我什么都没说。” “如果你那边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这可是关系到你性命的事情，绝对不可以隐瞒，知道吗？” “是是是！你们赶快过来救我啊！” 话音未落，张洪虎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棵树，发出了一声闷响。他惊恐地回过头去，可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把机器的功能给我介绍一下。”罗亚森说。 “哦，是！机器上有五个按钮，第一个是金属矿藏探测，但是，我实话跟你说，那个功能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没用？” “对，一点用也没有，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挖土，第三个是填土，第四个是传送带，第五个，原本设计的功能是自我充能，可是最后安装好后，发现第五个功能根本不管用，无法自我充能，但却意外地产生了一个新的功能。” “什么功能？” “动体探测。” “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理，反正就是，按下第五个按钮以后，可以在屏幕上显示出附近一定范围内的活动物体，尤其是有生命的物体，比如人和动物之类的。但太小的动物是探测不出来的，比如虫子。至少要像猫那么大才能被探测到。” “明白了。那机器的启动呢？” “选好想要的功能，按下对应的按钮，再压下控制杆就可以了，但必须有电才行。” “现在机器在半山腰，怎么可能有电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机器是没有办法自己充能的，我们也搞不清楚是故障还是……啊啊啊啊！” “张洪虎？” 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惨叫声，罗亚森立刻意识到张洪虎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喂？张洪虎？喂？” 罗亚森用力地大喊着，可惨叫声仍然持续不断地传来，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 罗亚森的手垂了下去。 刚刚张洪虎的惨叫声距离手机越来越远，可能是他被某种力量带走了，也有可能是受到极大的惊吓逃跑了，但是张洪虎是将手机视作救命稻草的，就算受到惊吓，也不至于把手机扔掉。由此判断，张洪虎，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罗亚森的手机一直是免提状态，对话的内容师远也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师远才开口说道：“我们还去山上找他吗？” “应该是不用了吧。” 师远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刚刚张洪虎的惨叫声，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张洪虎到底遇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天地间是一片漆黑。尽管师远和罗亚森都对暗鸦岭很熟悉，可在现在的情况下，也根本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今天就不要再出去了吧，实在太过危险了。” “嗯，”罗亚森点了点头，“今天忙了一整天，虽然获得了一些情报，但是真是假暂时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冒险。明天一早，我们集合吧。” “等下，关于到底谁是鬼，你判断出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其实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那个山坡上的坟，不是谁死了就会出现谁的名字吗？如果我们过去查看一下，应该就会知道谁是鬼了。” “怎么可能？”师远却立刻否定了这个建议，“假设某个人的名字出现在那里，你判断他是人还是鬼呢？鬼是人死后变成的，有名字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四个人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不就说明那个人已经变成鬼了吗？因为如果名字没有出现，就说明还是活人，活人绝对不可能是鬼的。” “嗯，有道理，不过，我们不能把全部的希望放在那里，万一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名字出现，就无法判断了。” “但是至少可以排除活人，然后我们就从活人身上入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四个人的名字全部出现在山坡那里，那就根本无从判断了。” “那好，”师远做出了让步，“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山坡那里查看。” 对于他们来说，情报就是一切。能获得的信息自然是越多越好。陈钢和张洪虎说的话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他们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是人。 他们的计划是，只要确定了机器的功能，就立刻过去启动机器。至于电力问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在山脚下的汽车里，黄震奋依然在等待着。 外面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但在黄震奋看来，似乎只过去了一秒。对他来说，师远和罗亚森关上车门，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黄震奋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自己开车离开。他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人，和其他三个人的关系只能算是一般，刚才刘超死的那一幕对他造成的惊吓相当大，再加上眼看跑到车门附近的陈钢突然倒飞了出去，也令他大惑不解。 坐在驾驶座上的黄震奋完全没有发现，透过车窗看到的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象，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象。 ------------ 第30章 到底是谁（六） 黄震奋正在思考，突然觉得胃部一痛。 “怎么回事？我中午吃的挺多的啊，这才几点就饿了？” 黄震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一点半。 胃部的不适终于让黄震奋下定了决心。 他发动了汽车，向村外驶去。为了放松心情，他打开了收音机，听起广播来。 “下面播报本台刚刚接到消息，暗鸦岭村连续发生了三起恶性杀人案件，死者均为某机械厂员工。据悉，死者一行四人因公前往暗鸦岭村，三人在短时间内连续异常死亡，余下一人有重大作案嫌疑。此人名叫黄震奋，身高一米八左右，国字脸，年龄约为二十三岁，警方已在暗鸦岭村周边公路设置关卡，检查来往车辆，请知情者为我台提供线索，电话号码为……” 听到这个消息黄震奋立刻踩下了刹车，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当然清楚那三个人不是他杀的，但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发生的杀人案件，首先几乎可以肯定没有目击者，其次，刘超的死法根本超出常理，即使他坦白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至于陈钢和张洪虎是怎么死的，他则是完全不知道。万一真的被警察逮住，他只怕是有口难辩，如果摊上杀人的罪名，就只有死路一条。 黄震奋面色惨白，冷汗不停地流下来。 “目击者……目击者……对啊，有目击者啊，那个时候旁边不是还有两个人吗？对，找他们为我作证。” 想到这儿，黄震奋立刻调转车头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停好车后，他准备下车，可刚打开车门他就立刻愣在了原地。 外面是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 黄震奋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再次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一点四十五分。 他看向四周，又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黄震奋想，一时半会怕是无法离开这个村子了，虽然睡觉的问题可以在车里解决，可食物怎么办？他们四个人出来时根本没打算在外停留太长时间，一点食物也没有准备。现在虽然刚过中午，但看起来和夜晚无异，贸然出去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黄震奋捂着胃部，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他常年吃饭无规律，早就得了严重的胃病，只要稍微饿一点就疼得厉害。 “找户人家讨口饭吃吧，反正手里有钱，给他们点钱就是了。” 黄震奋自言自语着，向居民区驶去。可还没有靠近，他就猛地发现居然有两个警察在敲门。 黄震奋脑子里一震，立刻大气也不敢出，马上将车熄火，停在原地不动。可即使如此，其中一个警察还是发现了他，立刻拍了拍旁边另一个警察，两个人一起朝着黄震奋的汽车走来。 这一下黄震奋大惊失色，根本顾不上考虑太多，立刻打开车门就向暗鸦岭上跑去。两个警察速度奇快，健步如飞，瞬间就将距离拉近了很多。 “该死！” 黄震奋暗暗骂道，脚上再次加速。虽然他没有杀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是本能地飞奔起来，他的脑中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自己被执行死刑的场景。 “不，不行！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在这近乎绝望的境地下，黄震奋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两旁的树木极速地倒退着，尽管眼前是一片漆黑，但似乎一直是畅通无阻。黄震奋正在暗自庆幸自己跑得顺利，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你是黄震奋吗？” 听到这句话，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瞪着前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月亮已经从乌云后露出了头，微弱的月光映着前方那个高大的人的脸，黄震奋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个身高两米以上的警察，旁边的另一个警察也极为高大，黄震奋已经够高了，可在这两个人面前，竟显得十分瘦小。 两名警察的表情严肃得可怕，根本不等黄震奋回答，立刻拿出手铐，将黄震奋的双手铐在了一起，大喊了一声：“走！” “不！我不去！你们要带我去哪？我没杀人！你们不能随便抓人！我有目击证人！刘超他们不是我杀的！” 黄震奋不停地挣扎着，可那高大的警察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他一只手搭在了黄震奋的头上，略微用力，黄震奋顿时感到头痛欲裂。 “啊啊！放手！你们不能这么做！” “安静！” 那个警察的声音，冰冷至极。 黄震奋害怕了，他感觉如果那个人再稍微用点力，他的头真的会炸。他不敢再挣扎喊叫，木然地跟着他们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黄震奋被带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房子里。警察将他向里一推，随之关上了大铁门。 黄震奋被那人推得扑倒在地。他双手被铐着，行动不便，再加上内心慌乱，挣扎了好一会才站起来。他扑到铁门上，大喊：“你们不能就这么把我关起来！我有证人！喂！” 没有人回应。两名警察早已不知去向。 黄震奋感到一阵绝望。他站了很久，当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来理他时，他慢慢地转过身。刚才的奔跑令他感到十分疲累，他想休息一会。 可当他转过身后，却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地看了看四周。 “怎么回事……” 刚刚明明看到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小房子，可这天花板，好像高的出奇。不仅如此，这房屋的面积也实在太大了，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房子，而是一个拦了围墙的巨型体育场。 房子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家具，地上只有灰，这里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黄震奋开始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接近居民区，应该一直在暗鸦岭山脚下待着，饿算什么？怎么也比丢了命强吧？ 黄震奋颓然坐在地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正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肉香味。他立刻口水直流，仔细辨认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香味向前走去。 ------------ 第31章 到底是谁（七） 黄震奋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感受着那肉香味飘来的方向，像被勾了魂一样走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特别大的铁架子，好像是一个超大型的烤架，下面烧着火，上面的肉在炭火的作用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黄震奋目光呆滞地向架子走了过去，当他走到足够近的距离时才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肉，而是刘超断下来的那两条腿！那两条腿巨大无比，宛如两棵巨树一般。他顿时清醒过来，吓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没命地跑了起来。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黄震奋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跑到铁门边，双手抓住铁栅栏，拼命摇晃起来。 “来人哪！救命啊！人呢？” 没有人回应。铁栅栏的外面是一片漆黑。 黄震奋瘫坐在了地上。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到了绝望。 胃里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他感觉如果自己再不吃东西胃会穿孔。 肉香味越来越浓，刺激着黄震奋的神经。 “我就吃一点……反正刘超已经死了……” 黄震奋的脸上的表情，冷得能将人冻住。 没有再犹豫，他回过身，向肉香味传来的方向跑去。 肉香味源源不断地飘过来，黄震奋开始流口水。 他不断地跑着，跑着，可怎么也跑不到烤架旁，烤架和他永远是那么远。 黄震奋感觉自己的体力渐渐要耗尽了，但烤架一点靠近的意思都没有。他停了下来，拼命喘着粗气。 而正在这时，他无意中向左看了一眼，却看到另一个铁架子下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蛋糕。 他想也不想就向蛋糕冲了过去，来到蛋糕面前，他伸出手就去抓那蛋糕，可刚刚触碰到，便只听一声巨响，一根巨大的铁棍从上面狠狠地砸了下来，恰好砸在他的后腰部位，黄震奋顿时被砸得趴在了地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腰部传来，疼得他连呼吸都凝滞了。 那巨大的铁棍还在向下压着，似乎除了重力还有别的力量在不断向他袭来。他的腰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状。他感觉到腰腹部出现了一些裂缝，一些液体涌了出来。 “呼……吸……啊……” 黄震奋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原本腰腹部感受到的剧痛，渐渐地消失了，随剧痛消失的，还有他的意识。 突然，他感到身上一轻，巨大的铁棍不知被什么力量抬了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正站在他旁边，仿佛一个漆黑的巨人。 那黑影向他伸出手，抓住他一条腿，向上拎了起来，朝他的面孔靠近。 “他要……吃了我吗……” 黄震奋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想了这么一句话。 在最后的一刻，他拼尽全力看向了那个巨大的黑影。在那黑色的脸庞上，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那嘴大张着，却又带着一种弧度，好像在笑。那嘴里的颜色，比它的身体还要黑。 无边的黑暗，将黄震奋彻底笼罩。他失去了意识。 黄震奋直到死都不知道，他从一开始进入汽车，就没有出去过，他经历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觉。 全部。 只不过他的身体真的被某种力量拆成了两半，他的死亡也是真正的死亡。 而在他死后不到一分钟，他的尸体凭空消失了。除了斑驳的血迹外，汽车里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此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师远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怎么熬过去的。申寒的脸看起来是那么陌生，午夜公路上的那一幕，师远记忆犹新。 不对，申寒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或者，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申寒。 师远这样想着。 如果这个人不是申寒，他是谁？还有，真正的申寒……去哪儿了？ 师远继续想着。 他一刻也不敢放松。整个晚上他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他死死地盯着申寒，在夜色中，他裹在被子里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蠕动变形的黑色魂灵。 但申寒没有动。 一点也没有。 天亮了，师远再也忍不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向村口跑去。 他和罗亚森约好，早上七点在那里集合，但现在还不到五点。 他决定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他实在是太疲惫了。 他找了棵树，坐在了树下，背靠着树干休息。 他感觉自己刚坐下，就被吵醒了。 “哎，师远，别在这儿坐着睡觉啊，小心别着凉。” 师远费劲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罗亚森正站在他面前。 “清醒清醒，该办事了。” 说完，罗亚森也不再等他，自顾自地向村外走去。 师远很快就跟了上去，两个人便一起向那片土坟山坡走去。 “罗亚森，我有个感觉。” “什么感觉？” “昨晚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准，但是我感觉，我们现在去查看那片山坡，看到的东西肯定和我们昨天下午去看的东西不一样。” “你是说名字？” “嗯。” “也许吧，”罗亚森叹了口气，“但现在也没办法了。生命与死亡，都是不可逆的。” 那片山坡并不远。 走到山坡附近时，罗亚森拿出了望远镜和上次记名字的小本子。 “果然，名字多了几个。胡克梅，刘超，张洪虎，黄震奋……嗯，多了这四个。” “你说什么？” 师远一把抢过望远镜，向山坡看去。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罗亚森很不明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刘超就是那个被吊到空中的刘哥，张洪虎是那个瘦子，黄震奋应该是汽车里的那个怪人。” “嗯，没错。”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都死了，同时，他们三个也都有可能是鬼。那个胖子呢？陈钢的名字，没有吗？” “嗯，没有陈钢。” “看来他是平安脱险了。” 师远放下望远镜，若有所思地一动不动。 好半天，师远才终于说话了。 “罗亚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这三个人中，某个人，在来到村子前就死了？” ------------ 第32章 到底是谁（八） 罗亚森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来这里前就死了？你是说，在我们最初接触他们那一刻，其中就已经存在着一个鬼了？” “没错，”师远点点头，“根据照片内容就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刘超是在我们面前死亡的，张洪虎似乎也是在与我们通电话时突然遭遇变故，但这些并不足以说明，这些是他们的真正死因。” “说下去。” “那四个人看起来彼此很熟悉，应该是一起工作过有一段时间的同事，至少绝对不是偶然遇到的关系。” “嗯。然后呢？” “既然他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那突然冒出一个鬼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应该是其中某个人来之前就死了，然后被鬼替换掉了。我们虽然表面上目睹了刘超的死亡，但那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死亡，可能是幻觉，或者是鬼制造出的假象。张洪虎的疑点就更大了，我们只听到了他的惨叫，其它的我们无从得知。至于姓黄的，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见过他的尸体，这就更可疑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样还是无从判断到底哪一个是鬼。” “我们可以进一步推理。我们目前已经排除了陈钢，那么和他所说的内容最相近的张洪虎，其实也基本上可以排除了，更何况我们还亲自见识了机器的第五项功能。” “也就是说，鬼，就在刘超和黄震奋两个人中？” “应该是这样的。” “师远，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昨天刘超想让我们俩帮忙搬机器，被我吓跑了。下山时，刘超自言自语了几句话，他当时说，那台机器是挖土机。他看起来是四人中的头目，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机器是做什么的呢？” “挖土机这个说法，也不是完全错误，第二个功能就是挖土，而且，第一个功能是完全无效的，这种情况下用第二个功能来称呼机器也未尝不可啊。” “你根据什么认为第一个功能完全无效？因为张洪虎那么说？你又怎么能如此确定张洪虎说的是真的？” “我现在并不能完全确定张洪虎是人，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说的话和陈钢说的内容基本一致，而且和事实情况也最接近，相对可信度高一些。我觉得我们现在基本可以将范围锁定在刘超和黄震奋身上了。” “暂时先这样判断吧。” 讨论过后，师远和罗亚森再次开始了行动。他们向林间空地的方向走去。自然，他们在过程中看到了那辆汽车，但他们却刻意地绕开了。 那辆车太诡异了。 虽然他们现在确定黄震奋已死，但这并不意味着那辆汽车已经恢复了正常。 那辆汽车静静地待在原地，同样静静等待着的，还有汽车座椅上的一些斑驳的痕迹。 师远和罗亚森十分警觉，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机器附近。师远按下了第五个按钮，打算先进行一番观察，但机器却毫无反应。 机器仅剩的一点点电量，已经在前一天消耗殆尽。 这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电源，机器将彻底无法启动。 “该死！” 师远一拳砸在了机器上。 这时，他们却发现了一个东西。 师远他们十分确定这个东西在前一天是没有的。 那是一根超长的电源线，一端连接着机器，另一端，隐没在了密林深处。 “走吧。” 罗亚森没有一丁点犹豫，也不问师远的意见，说完这两个字后就沿着电源线向密林深处走去。 “喂……” 对于罗亚森的行事风格，事实上师远还没有完全习惯。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商量的必要了。毕竟，任何情报都不能放过。 树林里一片肃然，高大的树木仿佛耸入天穹的铁栅栏，一根根矗立着，毫无生气。茂密的枝叶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衬托出了一种阴冷的气氛。 师远和罗亚森越是向里走，就越觉得阴暗。林木愈加茂密，参天蔽日，到最后竟然像走入了夜色中一般。四周一片寂静，耳中能听到的，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电源线还在向前方延伸着，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说，罗亚森……” “嘘……” 师远刚开口就被罗亚森打断了。事实上师远也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他只是觉得这里太过安静，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实在是压抑，说说话也许会好些。 “我们现在要保持警惕，仔细听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声音。”罗亚森说。 师远也没再说话。他看着那根电源线，心中升起一股急躁。 那根线太长了，仿佛没有尽头。 暗鸦岭上的树林，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什么动物，只有一些昆虫和小型鸟兽类。但不知为什么，师远总觉得周围某处有什么东西在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那气息十分缥缈，但师远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那气息的来源，就在他们右侧不远处。 借着手机的光亮，两个人一直在沿着电源线走着。 师远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像那些用最简陋的摄像机拍摄的低成本恐怖片一样，只有暗灰的色调，仿佛线条粗砺的石版画。 不知道走了多久，师远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们竟然已经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眼前是一片宽广的空地，只不过空地上有好几座建筑物，看起来似乎都已被废弃很久。那根电源线，就延伸到了其中一座房子里。 “这是……” 师远非常诧异。对这座山他也算是相当熟悉了，但从未见过这些建筑。 “罗亚森，你知道这些建筑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知道……” “怎么回事？” “有些事，我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暗鸦岭村，并不是一个安宁的村庄。从很久以前开始，这里就时不时地发生一些怪事，但经历过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闭口不谈，所以才没有传开。” “你说什么？”师远瞪大了眼睛，“难道这村子早就已经……已经……” “闹鬼？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毕竟，那些事情虽然怪异，但原因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你看到的这些建筑，其实，也曾经一度引起了村民们的恐慌……” ------------ 第33章 到底是谁（九） “恐慌？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师远问。 “现在并不是说这些事的最佳时机，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说完，罗亚森掏出望远镜向电源线尽头的房子看了看。 那似乎是一个仓库，锈迹斑斑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此刻罗亚森居然踌躇起来，与刚才的样子全然不同。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感觉到那个发出危险气息的东西就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中，如果他们两人进入那个房子，很可能会陷入无路可逃的境地。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如果不将机器的事情解决，师远觉得自己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与其如此，不如现在拼了。 “走吧，我们进去。”师远说。 两个人向那个仓库走去。到大门口时，师远回头向树林看了看，那一刻他所感觉到的东西，在一瞬间让他全身的血液近乎凝固。 他看到两团巨大的暗红色亮光在树林中隐现，而暗红色亮光周围是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一个硕大无比的身躯匍匐在树林中。而他所感觉到的，是那团巨大黑暗散发出的邪恶的死亡气息，那是远远超过一般的危险感觉的气息，仅仅只是感觉它的存在，师远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快被抽干。 师远再也不敢犹豫，迅速向仓库里走去。那两团暗红色亮光没有一刻离开他的脑海，周围黑暗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师远猛地发现那两团暗红色亮光竟然是两只巨大的眼睛，那一片黑暗，是一张脸，一张没有鼻子和嘴只有眼睛的脸。那张脸的身体，就趴在那张脸的后面，无形地压在树林的地面上。 师远被自己头脑中的画面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敢再回头，加快脚步向仓库深处走去。 走了很久师远才发现，仓库的面积似乎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仓库所有的窗子都是关闭的，大门也只是虚掩，仓库里也近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师远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浓浓的灰尘气味。偶尔有几扇窗关得不够紧，外面的阳光从缝隙照射进来，却显得这里更加幽暗。 借着光亮，师远和罗亚森看到这里摆放着很多铁架子和各种材质的箱子，有的是封好的，而有的是打开着的。 电源线像蛇一样在地面上蜿蜒前行，跨越了仓库最外面那个巨大的房间，进入了里面的一扇小门。 强烈的压力让师远的心跳不断加速，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急促起来。走到小门前面，师远发现电源线的颜色有了变化。 “罗亚森，”师远低声说道，“电线的颜色变了，也许说明，快要到尽头了。” 罗亚森点了点头，看向了那扇小门。 那是一扇铁门，门上有一个小窗，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师远用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慢慢地转动着，门把手发出吱嘎的响声。 门，缓缓地开了。师远把手机向前伸了伸，想进一步看清这里的情况。他走了进去，罗亚森紧随其后。 房间很狭窄，里面放置了几个木梯子，墙上高处有一个配电箱。那根电源线的插头，正插在墙上的一个插座上。师远用手机凑过去查看，发现插座上有一个指示灯，只不过现在没有亮。 “你别动，我来看看配电箱。”罗亚森说。 师远退到一边，他的确对电之类的东西不太熟悉。 可那配电箱实在太高，根本碰不到。罗亚森尝试着搬过梯子来攀爬，却发现那些木梯子都已经腐烂，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怎么办？”师远问。 “这样吧，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我告诉你怎么做。” 罗亚森是个身材比较结实的人，年龄也比师远大了将近十岁。师远只有十七岁，虽然个子很高，但身材瘦削，如果罗亚森踩着师远的肩膀，恐怕师远根本承受不住。 “好吧。” 师远答应了一声，罗亚森便低下了身子，师远准备踩上去。 可就在这时，一阵很轻很慢的脚步声从外面的大房间传来。 嗒。嗒。嗒。 师远顿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立刻停止了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罗亚森也听到了那脚步声，也同样不敢再动，仔细地听着那个声音。 那脚步声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房间接近，似乎随时会进来。 不能再犹豫了。 师远压低声音说：“快，赶快把电弄好，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罗亚森没有说话，再次低下身子，师远踩到他的肩膀上，他的头和配电箱正好处在同一水平面上。他打开配电箱的门，里面的电线很杂乱，但电闸的排列却很有规律，可以很轻松地分辨出总闸和分闸。 “里面是不是有一些电闸？”罗亚森问。 “是。” 师远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找到总闸，推上去。” 他话音还未落，师远就已经开始了动作。目前的情形，每一秒都是致命的。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师远感觉那个东西已经到了门口。 师远以最快的速度将总闸推了上去。他回头看了看，插座上的指示灯已经亮了。 没有时间了，师远直接从罗亚森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并尽量控制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两个人没有交谈，迅速向外撤离。他们走到门口时，用手机照了照，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当下二人再无半点犹豫，向着半开的大门拼命狂奔起来，仿佛那扇大门，就是生与死的分界。 师远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充血，耳旁风声划过，他已经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这时候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狠狠地趴在了地上。师远慌乱地回过头去，因为他记得刚才进来的时候地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而从窗户的缝隙照进来的阳光，此刻恰好照在了那个绊倒他的东西上，而这一幕却令师远差点昏厥。 那是罗亚森恐惧扭曲却又满是鲜血的脸，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 师远感觉自己的腿快要抽筋了，但他还是拼命爬了起来，没命地向大门狂奔而去。 ------------ 第34章 到底是谁（十） 就在师远快要跑到大门口时，从门框上方竟突然垂下了两条断腿，像风铃一样晃动着，鲜红的血液如同水龙头放出的水一般冲向地面。看到这一幕，师远顿时魂飞魄散。 “刘超！是刘超的腿！” 师远的大脑感觉快要爆炸开来，他立刻调转方向朝仓库里跑去，但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看向两侧的窗户，发现有一扇窗的缝隙稍微大些，立刻奔了过去，用力一推，窗子大开，他毫不犹豫地从窗子跳了出去，朝居民区冲去。 “罗亚森……罗亚森死了……” 师远的脑子里盘旋着这句话，竟然有些恍惚起来，步伐也显得有些不稳。 他正在跑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该死！谁这个时候打电话？” 师远脚上不停，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罗亚森”三个字。 “罗……罗亚森？他不是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师远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他完全无法预料如果接通电话会发生什么。 “接……还是不接……” 师远此刻已经停了下来，他手里握着手机，不安地在原地转圈。 手机铃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在响，师远甚至可以想象手机另一端罗亚森着急地喊着“快接啊！”的样子。师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看太阳。 阳光很刺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师远的手握得越来越紧，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接通了电话。刚刚接通，他就听到了罗亚森近乎咆哮一样的声音。 “师远！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儿？” “罗……罗亚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正在向大门跑，突然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就回来了！” “回来了？回到哪里？” “机器这里！你快过来！机器的电源已经接通了！” 听到这句话，师远立刻跑了起来，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退路。无论是真是假，总要过去的。 师远其实已经跑到了距离居民区不远的地带，这个时候他向林间空地的方向前进，在这个过程中，他必然会看到那辆汽车。 在看到汽车那一刻，他本能地退了两步，想从远处绕过去，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绕开它？里面，也许会有线索。” 这样想着，师远朝汽车走了过去。 走到汽车旁边，师远从车窗向里看去，感觉和昨天有些不同。昨天，透过那些车窗，看到车里是一片漆黑，但现在却很正常。 师远打开了驾驶座旁边的车门。 车里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驾驶座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这……是血吗？” 师远没敢随意触碰座椅。距离黄震奋死亡已经接近十个小时，但空气中仍飘着一股血腥味。当然，这一点师远是不知道的。 “这血是……黄震奋的？不，先不想这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师远在前面的操纵台翻找起来，竟很快找到了机器的说明书。 “就是这个，快走。” 师远拿好说明书立刻加速奔跑起来，向着机器跑去。正如他所想的一样，罗亚森正在机器旁边等候。 “师远！快！” 罗亚森自然很早就发现了师远，那一片林间空地范围很大，没有任何遮挡物，可谓一览无余。 “我……我找到了……说明书……” 师远已经快虚脱了，他费力地伸出手，将说明书递到了罗亚森面前。 “果然，和那个张洪虎说的一样，五个功能分毫不差。” 快速浏览完说明书后，罗亚森说。 “那我们……设置哪个功能？” “排除一，四，因为都没用。三也可以排除，毕竟这里没有什么坑需要填土。二和五的话……动体探测功能我们已经试过了，暂时也排除掉吧。功能二，挖土。就设置这个。” 师远点点头，走了过去。 按下了第二个按钮后，屏幕上也显示出了相应的文字指示，表示已设置了挖土功能。 “下面，启动吧。” 两个人一起握住控制杆，压了下去。 机器轰鸣着启动了，师远他们向后退开。 机器不断挖着土，将前方的一块地面很快挖出了一个大坑。师远和罗亚森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盯着坑。 “等下，有东西！” 师远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在黑色土壤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显眼。 罗亚森立刻将机器的控制杆推了上去，而师远则是跳进坑里捡起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部手机。 “这手机肯定有重要价值。”师远说。 “我们再试一下第五个功能吧。” “好的。” 屏幕上的画面，立刻变成了雷达探测的图像，接近圆心处的两个白色亮点，显然便是师远和罗亚森二人，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光点。 “嗯，貌似没什么东西……” 罗亚森话音未落，就在两个白点后方不远处，一个红色亮点竟然凭空出现！那红色不停闪烁着，就像发出警告的灯光一般。 红色亮点的出现让师远和罗亚森都禁不住一惊。 这个功能叫动体探测，如果屏幕上要出现什么东西，也应该是从远处移动过来，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师远想起，上次出现红点之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个女鬼，而现在红点再次出现，是否意味着，鬼再度出现了呢？ 师远并没有忘记在进入仓库大门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那两团暗红色的光亮以及周围那一团虚无的，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危险的气息，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现在出现的红点，是否就是那个东西呢？ 师远感觉着身后的气息，并没有那种危险的感觉。他回过头，向后看去。 师远看到的，是一个右脚脚踝几乎完全断开的，一身白衣的女人，只不过她现在距离他们还很远，但那女人说的话，却一阵一阵地飘了过来。 “告诉我……告诉我……” 师远立刻喊道：“罗亚森，快跑！” 说完，他手里紧握着刚刚从坑里拿出来的白色手机，向那白衣女子的反方向跑去。 ------------ 第35章 告诉我 师远和罗亚森极速飞奔着，但还没有跑出多远，那个白衣女鬼竟然在他们面前凭空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师远立刻调转方向，朝后方跑去，可那女鬼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而接下来，无论他们如何改变方向，面前都会出现那个白衣女鬼，所有出现过的女鬼都留在原地没有消失，到最后，几十个女鬼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师远和罗亚森围在了中间。 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女鬼用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额头上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无路可逃了。师远和罗亚森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慌乱地看着四周那密密麻麻的白衣女鬼，而那些女鬼仿佛在围着他们旋转，令他们头晕目眩。 几十个女鬼突然开口说话了。 “告诉我。” 师远和罗亚森没敢说话。 女鬼反复地说着那句话，几十个相同的声音完全同时发出，那诡异的合奏搅动着暗鸦岭上原本静谧的空气，却令师远他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女鬼的声音越来越凄厉，仅仅是听到那个声音，就令人浑身颤抖。 “告诉你什么？” 罗亚森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 “告诉我一切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死在这里！” 女鬼的声音阴寒无比，但至少她目前看来没有杀死他们的意思。 “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到真相是吗？好，我们会帮你的！”师远大声说，“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是谁？” 这个问题问出来，师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但女鬼却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叫幽漫婷，我不应该死在这儿的，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告诉我！” “我们会找到真相的，能不能先让我们离开这里？” 师远焦急地问。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那几十个女鬼，竟如雾气般消散。 师远和罗亚森仍然没有动。他们惊恐地看着四周，生怕再出现什么东西。 几分钟过去了，他们终于确认那个女鬼不会再出现了，便开始向山下走去。 那个从坑里拿出来的手机居然还有电，不过所剩不多。师远打开手机，仔细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师远，刚才那个女鬼说，她叫幽漫婷？” “嗯，是的。” 师远正在集中精神检索手机内容，并没有太听清楚罗亚森说的话，随意地答应着，心思却完全扑在了手机上。 他首先检查的是通讯录，但在通讯录中他却没有发现爸爸妈妈亲戚之类的内容，师远判断，要么这个人双亲已故，没有其他亲人，要么非常谨慎，担心手机被盗时泄露家人的联系方式。这些线索目前虽然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用处，但多些了解总是有帮助的。 就在他准备打开社交软件查看更多内容时，手机由于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没电了。” 师远心急如焚。的确，刚刚答应帮那个女鬼的忙之后女鬼就消失了，但是这个“帮忙”有没有时间限制？如果他们找不出真相会怎样？师远根本无法回答这些。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出更多的线索，把真相找出来。 “快，去我家充电。”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说道。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罗亚森的家距离并不是特别近，而赶路的时候，他们也一直在交谈。 师远绝对不会忘记他在仓库里看到的罗亚森那张扭曲染血的脸。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完全确认罗亚森到底是不是人。 “罗亚森，在进仓库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件事，还没有说完，能现在告诉我吗？” “哪件事？” “你不记得了？” 师远提高了警惕，声音中也难免出现了一丝寒意。 “你别阴阳怪气的，哪件事啊？” “你真不记得了？” 师远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罗亚森。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哦，我知道了，”罗亚森突然笑了，“我刚才被传送回机器那里，你觉得有问题是吧？你怀疑我是鬼？” “我没这么说。” 师远的目光更冷，但双腿却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而他说的这句“我没这么说”，更加表示出，他怀疑这个罗亚森根本就是此地无银。 “我知道了，我想想，好像我说的话挺多的……进仓库前……哦，对了，你是说那些建筑曾经引起村民恐慌的那件事吧？” 师远没有说话。 罗亚森继续说道：“看来是这件事，那我现在告诉你。哎，我说，师远，你别像根木头杆子一样杵在这儿行吗？走啊！” 师远略微犹豫了一下，再次迈动了步伐。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罗亚森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还小，还不到七岁，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听我爸妈讲的。暗鸦岭村一直比较落后闭塞，与外地联系比较少，但正是因为这一点，这里居然成为了几个商人眼中的风水宝地，他们到这里来盖起了楼房，有的成为了疗养院，有的成为了度假山庄，还有旅馆，玩具厂什么的。那家疗养院，后来变成了精神病院，那个度假山庄和旅馆成了死对头，两家的老板互相看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商家给暗鸦岭村带来了巨大的人气，不少游客到这里来旅游度假，还有一些精神病人，时不时地被转到这里进行治疗。至于玩具厂，则一直与世无争。但某一天晚上，那四大机构里的人，突然一夜之间全部都离开了这里，一个也不剩。” “一夜之间全部离开？” “对，全部。但是，村里一直传说，他们根本不是离开了，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消失了，完全彻底地消失了。” “怎么……怎么可能？” “是啊，当时很多人都是这个反应。回想起那时候络绎不绝的游客，每天辛苦劳作的工人们，还有那些医生，护士，以及病人，居然凭空消失，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那段时间，村里闹鬼的传言甚嚣尘上，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渐渐平息。” ------------ 第36章 手机 师远完全沉浸在了罗亚森讲述的二十年前的事件中，竟然忘记了自己刚刚对罗亚森的怀疑。 “你是说，刚才的那个仓库，以及附近的那一片建筑，就是当年的旅馆，精神病院？”师远问。 “没错。” “那我们进入的那个仓库是？” “玩具厂的仓库。” 师远没再说话。刚刚在仓库里，他的确看到了一些架子和纸箱，但由于光线实在太暗，只能大约看出轮廓，却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真如罗亚森所说，那是玩具厂的仓库的话，想来架子上和纸箱里，应该放的都是些玩具吧。 不知为何，师远的脑子里居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玩具娃娃，都是没有组装好的，有的是躯干，有的是手脚，有的是头，无数的残肢断臂堆积如山，无数空洞的眼窝看向他的方向，似乎带着无法理解的恶意。 师远使劲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思绪。 “当务之急是把手机里的线索整理出来。” “嗯，到我家去充电吧。这种手机的充电器我家里恰好有一个。” 师远再次拾起了对罗亚森的怀疑。 他之前就遇到过一次假的罗亚森，就是在公墓那一次。一件事情如果已经发生过一次，那么再发生一次，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但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去辨别眼前的罗亚森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刚才说，你在仓库里向外跑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就出现在了机器旁边，是吗？” “没错。” “那么，你告诉我，当时我们两个，谁跑在前面，谁跑在后面？” “你跑在前面，我跑在后面。” “向外跑之前，我们做了什么？” “你还是不相信我，”罗亚森笑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如果我能很好地回答你的问题的话，想来你就会相信我了吧？那么，你放心，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的。向外跑之前，我们刚刚将配电箱里的总闸推了上去。” 接下来师远又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景，罗亚森的回答都是分毫不差。 师远总算放下心来。这也并不仅仅是由于罗亚森的回答很准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如果罗亚森是鬼，他完全没有必要和他说这么多，对鬼来说，师远作为一个普通人，仅仅是俎上鱼肉罢了。 事实上，当时的情况是，他们两个正在拼命向仓库大门跑，罗亚森比师远稍稍落后一点点。正在跑的过程中，他突然失去了知觉，再睁开眼睛就已经身处林间空地。至于那个假的罗亚森的尸体，是在真正的罗亚森被传送出去的一瞬间出现在师远前方的。也就是说，真罗亚森和他的假尸体，并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存在，他自己是没有见过那个尸体的。 到了罗亚森家里，罗亚森便立即找到了充电器交给了师远。师远为那个白色手机充电，并立刻开机继续进行调查。 他记得那个女鬼的名字，便查看有没有通话记录和短信，但他没有发现“幽漫婷”这个名字。师远打开了微信进行查看，但在好友列表中也没有发现“幽漫婷”这个名字，“漫婷”，“婷婷”之类的他也刻意找过，但也都没有看到。 “难道说我的思路是错的？这部手机和那个女鬼，难道毫无关系？” “师远，幽漫婷这个名字，在那片山坡上位置非常高，应该是最早死去的人之一。她的墓碑旁边的另一个名字是李林，你还记得吧？那四个人提到过。” “记得，就是购买机器的那个人。那四个人说，他失踪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对，他死了。” “你觉得李林和这个幽漫婷是什么关系？” “目前还很难说。你在手机里发现了什么没有？至少也该找到幽漫婷的名字了吧？” “没有，”师远摇摇头，“无论是手机通讯录还是微信好友中，都没有幽漫婷的名字。” “那漫婷和……” “我都找过了，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和幽漫婷这个名字接近的。” “再找找。” 师远点点头，继续查看。他反复查看着微信好友，通讯录，短信和通话记录，交叉对比，寻找疑点。 很快，在通话记录中，师远发现手机主人和一个陌生号码进行过多次通话，该号码还和手机主人发过数量很少的几条短信，在短信中，手机主人称呼那人为“婆婆”。 一般来讲，如果和某个人联系较多，至少会将他的手机号码保存下来吧？更何况还是“婆婆”这样一个身份，就更应该保存号码了。师远查看了所有的记录，发现手机的主人将什么“快递”，“路口煎饼摊”之类的都进行了保存，没有理由却不去保存一个经常联系的号码。 “这个号码有点可疑。” 师远指着那个陌生号码发的短信对罗亚森说。 “怎么个可疑法？” “婆婆这个称呼，应该指的是丈夫的母亲吧？那么手机主人应该是位女士。好友里没有幽漫婷的名字，说不定手机的主人就是幽漫婷本人。” “这也未必，有的地方将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称为婆婆的情况也是有的，手机主人未必是女性。” 师远没说话，继续查看微信，在好友中有两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叫“必须”，一个叫“赌一把”，都是手机主人设置的备注姓名。他点开了与“必须”的聊天记录，翻找了一会，突然看到，手机主人称呼对方为“漫婷”。 师远虽然内心一阵激动，但没有立刻表现出来。他继续翻找，果然找到对方称呼手机主人为“李林”！ “就是这个！”师远忍不住高声说。 罗亚森立刻凑了过来，查看聊天内容。 聊天内容特别多，最早的记录大概是半年之前，那个时候两个人还很客气，可谓相敬如宾，询问着彼此的爱好和理想，透过那些文字，师远和罗亚森都可以感觉到一股清新美好的气息，那是彼此钟情的年轻男女之间爱意的表达，如同不带任何杂质的溪流。他们能够感觉到，那个时候，那两个人是很幸福的，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无限的希望。 ------------ 第37章 聊天记录 “很奇怪，”师远说，“热恋中的男女，怎么会将对方的昵称设置为‘必须’这种奇怪的名字？即使不设置成什么亲爱的，宝贝之类的，至少也该是本来的名字吧？” “的确有些奇怪。我们继续看下去吧，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 “嗯。” 师远点点头，继续翻看李林和幽漫婷的聊天记录。 记录开始后大约两个月左右，聊天的内容更加炽热，看得出双方已经到了如胶似漆完全无法离开彼此的地步，他们不止一次提到要相守一生，看样子恨不得立刻去登记结婚。可这段热恋期却只持续了一个月左右，聊天内容便再次发生了变化。 幽漫婷的父母明显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幽漫婷为此非常伤心，而李林的字里行间也透出了一股焦虑之情，但仍然是在努力地安慰幽漫婷，并承诺会想办法让她的家人接受他。不过尽管两人处于悲伤和焦虑的状态，却仍然感情笃厚，情比金坚，没有一丝一毫对彼此的抱怨。若非师远和罗亚森正在解决生死难题，恐怕真的要为他们二人感慨一番。可此时的他们，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一看到幽漫婷的名字和发言，脑中首先出现的就是刚刚那个白衣女鬼，她空洞无神的双瞳，额头上的血窟窿，以及近乎断掉的骨血交缠的右脚，直到现在还令他们胆战心惊。 这段焦虑期持续了一个月左右。而在这一个月后的某天的聊天记录中，师远和罗亚森明显感觉到李林的语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仿佛那层覆盖在他心头的阴霾倏然不见，甚至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而与此相反的是，幽漫婷却仍然充满悲伤和幽怨，这导致李林的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不耐烦。 “这里，”师远指着那句话说，“值得注意。” 罗亚森仔细读着那句话，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在思考。 李林发的那句话是：“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而在这句话之前，幽漫婷说的是：“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就算你没有骗我，可那个人真的可以相信吗？” “那个人”这个称呼，完全看不出指的是谁，根本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线索可言。而且上面的聊天记录当中也一直没有说明，“那个人”到底是谁，包括性别年龄等等基础信息也丝毫没有体现出来。 师远继续说道：“之前几个月来，这个叫李林的一直柔情蜜意，温柔至极，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人不得不怀疑。表面上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句，但却体现出说话者的急躁，似乎生怕对方阻挡了自己某个计划的完成。” “某个计划？你的意思是，这个李林，并不是真心喜欢幽漫婷，和她接近其实是有目的的，只不过几个月来一直伪装得很好，眼看要得手了，却遭到了对方的怀疑，因此有些气急败坏，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对，这是很有可能的。至于是个什么样的计划，还要继续看下去才行。” 而接下来，李林和幽漫婷的对话，集中在了一件事上。 他们打算私奔。 但这等大事，真的实施起来又何其困难？幽漫婷似乎家境很好，从小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如何离得开自己的家人，和李林这个穷小子浪迹天涯？ 但李林却不断地展开情感攻势，让幽漫婷没有拒绝的余地。幽漫婷虽然在父母的万般呵护下长大，但单纯善良，似乎对李林的苦苦哀求完全无法招架。 “漫婷，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总觉得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直到我遇到了你，才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是那么美好。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感到了温暖，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是注定要成为一家人的。你愿意成为我的第一个家人吗？” 而这段话发出去后，幽漫婷久久没有回复。 接下来的消息，则是第二天才发出。 “我当然是愿意成为你的家人的，可是，我真的无法就这样抛下我的父母。我昨天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我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对不起，真的很抱歉，看到我说的这些话，你一定很失望吧……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 截止到这里，幽漫婷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可接下来，她的态度渐渐发生了变化。 某一天的聊天记录。 “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和你走的，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天堂地狱，我都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走下去。” “真的吗？太好了！漫婷，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是，你的父母……” “我会留封信给我妈妈，告诉她，我将来会回去找她的，请她不要太过担心。至于爸爸……我真的不敢说，不过我相信，妈妈会转告他的。今生我欠他们的，只有来生再报了。” “不对，”师远坐直了身子，“罗亚森，你看这句话，你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问题？”罗亚森仔细将那句话读了几遍，“嗯，的确是有点不对劲啊……” “你也看出来了对吧？这个幽漫婷，到底是要给她妈妈留一封什么样的信？‘将来会回去找她’这句话，正常理解的话，应该是说她和李林私奔后过一段时间会回来，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父母想反对也来不及了，是这样没错吧？” “应该是的。” 罗亚森点点头。 “但是，后面又说什么‘来生再报’。她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我也不明白。” “私奔这件事，是否就是之前我们分析的那个李林的计划呢？” “有可能，但是我认为，这只是个表象。别忘了，幽漫婷死了，她变成了鬼。” “李林也死了。” 话说到这儿，师远突然停住了。 他们两个都死了？难道说，他们的计划并不是私奔，而是…… 想到这儿，师远匆忙返回去看了看上面的聊天记录。 同一时间，在海源市某间高层豪华办公室里，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 第38章 老宅 整个记录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私奔”这个词，而师远和罗亚森之所以把他们的计划当成了私奔，完全是由于他们一直在讨论什么“一起走”，“离开这里”之类的字眼，至于“私奔”这件事，完全是师远他们自己想象出来的。 “李林的计划，难道就是和幽漫婷殉情吗？” 师远有些不相信地喃喃说道，但随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可是他语气中的急躁又该怎么解释？谁会赶着去送死呢？更何况，活着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死不可呢？” “那也未必，”罗亚森说道，“你年纪还小，可能不懂。爱情这东西，真的很难说。” “是吗？大概吧，反正我现在是理解不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这么早下结论比较好，他们的死亡不见得就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也许是途中遭遇意外也说不定。” “嗯，有这个可能。” 李林和幽漫婷的微信聊天到这儿就差不多结束了。师远想了想，将注意力从微信上转到了相册。 毫不意外地，他们找到了李林和幽漫婷的照片。 很恩爱的样子，笑得很幸福。 但这些不重要。 师远只觉得，活着时的幽漫婷，看起来格外纯真，仿佛不沾染一丝灰尘的天使。而李林，虽然他的笑容看起来也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但他总觉得他的内心中有些复杂的东西。 “这个李林，看起来似乎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师远说。 “所以那个女……所以幽漫婷才让我们帮她找出真相？”罗亚森说。 “有可能。也许她在死后，或者临死那一刻，终于发现了些什么，终于明白这个李林不是真的爱她，而是要害死她。” “不要急着下结论。” “我自然知道，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接下来，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说着，师远继续翻看着照片。他发现，除了和幽漫婷合照的照片李林显得比较开心之外，其它的照片看起来都很压抑，或者色调灰暗，或者内容悲伤，充满了悲观色彩。 而当翻到某张照片时，罗亚森突然说：“等下！这个地方，不正是村里的一处房子吗？” “你确定？” “确定！”罗亚森的语气非常坚定，“你看，前面这一张照片是室内照，接下来就是大门，是同一座房子，并且非常有可能是李林的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村西侧，居民区最靠外的位置。” “如果我们去他家调查一下的话，应该会找出更多的线索！” 师远兴奋起来。对于这项女鬼交给他们的任务，他自然是想尽快完成。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动身前往村西侧，寻找李林照片上的房子，并且非常容易就找到了。 “就是这里。” 罗亚森站在一座破旧的老房子前，并对照着手机里的照片再次进行了确认。 师远看向了房子，说：“聊天记录里写，李林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人，这也和我通过他手机通讯录推测出的结论一致。看得出来，他家境贫寒，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和女朋友，却一命呜呼了。” “好了，别感慨了，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一起向房门走去。师远看了看窗户，只觉得房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开始犯嘀咕，因为这场景和黄震奋的那辆汽车太像了，而且这里距离墓地也不算太远，很有可能会有异常现象出现。 罗亚森先是敲了敲门，确认里面没有人后，用力地推了一下门。 门没锁，直接被推开了。 房子里寂然无声，到处都是灰尘，感觉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窗玻璃很脏，透过那玻璃照进来的阳光似乎也昏暗了许多。 的确，房子唯一的主人已经死了，这里已经没有主人了。 但师远和罗亚森依旧十分警惕，尽量不发出声音。 房子里没有人，不意味着没有鬼。 房子不大，一进门是一个厨房，也可以看作客厅，再向里是一个卧室。 厨房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些油腻的厨具餐具外，也就只有一些油盐，连粮食和蔬菜都没有。 “我们去里面的房间看看，里面应该是卧室，得到线索的概率高些。” 师远说着，就向里走去。罗亚森向后看了看，也跟着师远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大床，一个旧箱子，以及一个床头柜。天花板上挂着老式的电灯，灯的开关是一根绳子。 罗亚森尝试着拉了一下灯绳，电灯亮了。 “师远，翻翻柜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来翻箱子。” 罗亚森说完，就打开了箱子，翻了起来。 师远走到床头柜旁，拉开了抽屉。 里面，是摆放得很整齐的几个日记本，以及三个相册。 看到这些东西，师远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他马上拿出其中的一本日记，大致翻看了一下。 的确是李林的日记！ “李林的日记！这些东西里肯定有线索！还有一些相册。” “李林的日记？” 罗亚森停止了翻箱子的动作，走了过来进行查看。 “果然是。太好了。” 罗亚森在箱子里只看到了一些破旧的衣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日记里的内容比聊天记录要可信得多。既然李林已经死了，我们就不用顾虑什么了，把日记和相册带回去吧。” “嗯。” 师远拿起那些日记，罗亚森拿起相册，他们转身想离开，却发现，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他们进来的明明没有关门。 最近经历的怪事太多，导致他们的神经都有些过于绷紧。看到紧闭的房门，两个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里没有风，不可能出现风把门吹关的情况。门上没有弹簧，不会自动回位。而最关键的一点则在于，由于房子十分破旧，房门无论是开还是关，都必然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但他们刚才，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就好像那门从来就没有打开过一样。 ------------ 第39章 门外 “你刚才把门关上了？”罗亚森问。 “没有。” “我也没有。”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房子里，有问题，所以，自然也就没必要再问“怎么回事”之类的问题了。 罗亚森想把门打开，可他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听到那声音，师远立刻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这种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是在午夜公路上听到的申寒的脚步声，还是在玩具厂仓库控电间听到的脚步声，每一次都令他心惊胆战。 这次，又会是谁？或者说，会是什么？ 这是一座老房子，这种房子的门上，是没有猫眼的。师远和罗亚森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声音，吸引外面那个东西的注意。 其实师远还怀有一丝侥幸，他希望外面来的那个，是幽漫婷。虽然幽漫婷现在也是一个鬼，但从她前两次的“表现”来看，她不是那种无差别索命的厉鬼，只是心愿未了，才徘徊人间。更何况，她还给他们布置了任务，杀他们的概率就进一步降低了。 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幽漫婷走路，不是这样的声音。她的右脚快断了，走路时发出的，是拖着什么东西走的声音，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正常”。 那脚步声走走停停，听起来似乎在外面的厨房四处转，好像在观察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喂，林总，是我，王方川。” 是一个人在打电话。 师远和罗亚森的第一反应是，既然在打电话，那想必就应该是个人了。 但是他们两个的思维又怎么可能如此狭窄？第一个念头刚刚产生，就立刻被他们推翻了。 利用声音的改变、模仿来引诱猎物自投罗网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维持原状，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继续听着外面的声音。 “嗯，我在李林家的老房子里，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看起来很久没人来了，到处都是灰。” 听到这儿师远不禁皱起了眉。他和罗亚森刚刚走进来，地上的灰的确很厚，但已经被他们俩踩得四下纷飞，只要稍微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这里刚刚还有人来过，外面那个人，为什么说“看起来很久没人来了”？这显然十分可疑。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嘿嘿，林总，您太客气了，只要您开口，我肯定全力以赴。弄死他们俩是您交给我的任务，那就肯定得完成啊。” 师远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弄死他们俩是我的任务”？外面到底是什么人？杀手？如果真是这样，万一被他发现，结局也绝对不会比被鬼发现要好。他要弄死谁？“他们俩”？难道是他和罗亚森？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外面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他们在卧室里了。 “哦，那个啊？哈哈，我这人比较喜欢美国，您看美国成吗？好！太好了！林总，您真是爽快！您放心，肯定把一切处理好，保证万无一失。幽蓝逍的财力我是清楚的，他要是想查，应该会查到这里，我会抢在他之前做好布置。嗯……里面好像还有个房间。好，我进去检查检查，一会儿再给您电话。” 听到这儿师远和罗亚森顿时一惊。听那个声音的意思，他要到卧室里来，万一看到他们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真的是杀手，只怕…… 师远看向罗亚森，做了个动作，罗亚森立刻心领神会，两人便轻轻地走到门前，用力抵住了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个人居然还在哼着歌。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师远他们更加用力地抵着门。 外面的人推了一下，没有推开。又用力推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 “什么破门？怎么推不开？” 那人第三次尝试之后，似乎放弃了。脚步声渐渐走远。 师远和罗亚森对视了一眼。罗亚森小声说：“你觉得他走了吗？” “有可能走了，也有可能没走。” “如果你是他，你会做什么？”罗亚森又问。 师远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了看窗户。 而下一瞬间，一个黑影出现在了窗户外。师远反应非常快，立刻拉着罗亚森蹲了下去，面前是那张大床，可以掩护他们。 黑影在窗户外晃了晃，开始敲窗户。但只敲了五六下，就停止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师远仍旧没有动。 一分钟后，脚步声再次在厨房出现，向着卧室走来。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有个房间啊，怎么这门就是推不开呢？” 师远立刻站起身，再次抵住房门，罗亚森也是一样。 那人又用力推了一下，依旧没有推开。 那人后退了几步，突然向门快速跑来，一脚踢到了门上，接下来只听到一声闷响，随后便是一阵哼哼声。 “哎呀我去，疼死我了！哎哟！” 师远和罗亚森互相看了一眼，师远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紧张，只剩下了无奈。 外面的声音哼哼了一会，又开始打电话。 “喂，林总，我王方川啊。嗯，都检查过了，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的。真的？太好了！谢谢林总！好，我今天回去就收拾行李！谢谢林总！” 那人打完电话，便走了出去。 又过了好几分钟，师远和罗亚森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那个人应该是走了。我们先离开这儿为好。” 罗亚森答应了一声，两人便快速走出了老房子。 “罗亚森，刚才那个人在电话里说的话，你能推出什么线索？我们先假定那确实是一个活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师远开始和罗亚森交换情报。 “根据他说的话，他要杀的那两个人，已经成功地杀死了。至于那两个人是谁，我想，你心里也有数了吧？” “嗯，”师远点点头，“李林和幽漫婷。” “没错。接下来的问题是，他来这儿做什么？答案很明显，销毁证据。但是这个人明显很不靠谱，根本没有仔细检查，完全是在糊弄了事。他在电话里还提到了一个人，但是我没有听清楚那个人的名字。” “你是说想查这件事的人吗？你放心，刚才我已经用手机把那人说话的声音录下来了。” 师远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非常淡定地说。 ------------ 第40章 王方川 “你考虑得还挺周到。你打算现在听吗？” 罗亚森此时也有些佩服起师远来。在刚才的情况下，师远居然能在瞬间做出录音的判断并实施，的确是有些头脑的，他自己刚刚因为一直在考虑外面是人还是鬼，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录音的问题。 “不，先到你家，静下来仔细听，必要的话做下记录。” “我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罗亚森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一，师远，你有没有意识到，其实幽漫婷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说什么？完成了？” “第二，”罗亚森没有理会师远的反应，伸出了两根手指，“刚才是谁关上了卧室的门？” “这个……我不知道。” 师远如实回答道。他所信奉的人生哲学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尽管年龄不大，但他从来没有过不懂装懂的情况出现，曾经有人问过他原因，他的回答是，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能什么都知道，我已经够优秀够聪明了，羡慕我的人已经够多，没必要再去装什么全能，搞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得不偿失，买单的人还是自己，不如实话实说。 “你感觉呢？” “至少，我没有关，你也说你没有，那么，想来，应该是……” “算了，这个问题，估计也没有答案了。本来我还有第三个问题，不过我觉得第三个问题也不用问了。” “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刚才门外的那个人是谁？我先说下我的判断。首先可以确定，那的确是一个人。其次，名字叫王方川，男，年龄二十五至二十九岁之间，至于身份，肯定不是职业杀手，原因有二，第一，没有任何一个职业杀手会如此粗心大意，糊弄了事，第二，行为太过笨拙，最后他试图通过助跑来推门，结果自己却摔倒在地，实在说不过去。” “我保留意见。” “我尊重你的意见保留。” “你刚才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任务完成了？” “对。幽漫婷不是让我们找出她死亡的真相吗？真相就是，她是被那个叫王方川的人杀死的。我们刚刚都亲耳听到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你刚刚也说了，那个人粗心大意行为笨拙，他被委派了杀死李林和幽漫婷的任务也许是真，幽漫婷二人死亡也是真，但杀死他们的，未必是这个王方川，也许只是机缘巧合，他们恰好在此时死亡，王方川也乐得交差。刚刚他提到美国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 “你的判断是什么？” “任务完成了，出国避风头。” “差不多。那么，那个林总又是何人？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判断，就是王方川的雇主，也就是真正想取两人性命的人。罗亚森，你要想好，给我们安排任务的，是一个鬼。如果我们不彻底弄清楚就去交差，万一出现差错，交出去的，就是我们的命。” 罗亚森沉默不语。 “还有，”师远继续说道，“即使我们退一步讲，幽漫婷真的是被王方川所杀，手段是什么？凶器在哪里？幽漫婷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额头上有一个血窟窿，浑身是血，根据这个来判断死因应该是钝器击中头部，那么，右脚如何解释？” “我……我有点头疼……” 罗亚森捂住自己的头，无力地说。 “先到你家休息下吧。” 两个人向罗亚森的家走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面孔青紫，双腿自膝盖被截断的身影，正在看着他们。 王方川开着车向暗鸦岭村外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哼着歌，看得出心情非常好。 “老子马上就要去美国了！哈哈哈！老子运气就是好，谁不服？可惜这事儿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给我兄弟们讲讲，羡慕死他们几个！这破车一会我就扔了，到美国买好车，林大头给的钱够我挥霍一辈子了，爽！” 喊完，王方川一踩油门，汽车如同箭一般冲了出去，在这无人的公路上驰骋着。 “你头还疼吗？” 一进房门，师远就扶罗亚森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 “好些了。外面太热，再加上这件事情到现在还理不出什么头绪，有点心烦。” “别心烦，心烦没用。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才是上策。” “师远啊，刚开始我没发现，以为你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胆子小，头脑不灵光，没想到接触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你思考问题，实在是过于全面了，你说的话，给我的感觉就是，什么都不可信。要照你那么思考，什么问题都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可能性实在太多。就说刚才那个王方川打电话，你老实说，是不是也考虑过那些声音都是鬼弄出来的那种可能性？” 师远点点头，没说话。 “所以啊，”罗亚森继续道，“总像你这么思考，怎么可能解决问题？我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的东西都可能是鬼搞出来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这么思考没什么错。行了，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我不就是比你聪明点吗？别耍小孩子脾气，那么大人了。” 听到师远的话，罗亚森无奈地笑了。他承认被师远说中了，但却什么也没说。 而接下来，师远和罗亚森将所有已经获得的信息进行了整理，分门别类列好了表格，并按照可信的程度进行了打分。手机里的录音，他们也反复听了很多遍，按照发音，将王方川提到的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记为“幽蓝逍”，并单独进行了分析。 目前可以确定的情报是，幽蓝逍是幽漫婷的父亲，很有钱。 “很有钱……这一点值得注意。”师远说。 “有钱也要注意？”罗亚森有些惊讶。 “没错。” 王方川驾车来到了碎石镇，坐上了最快的一列火车，向海源市驶去。 到了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准备行李。他没出过国，这一下子就要到美国去生活了，王方川兴奋得有点找不着北。他一边唱着歌一边收拾，弄了好几个行李箱。 “明天一早就上飞机了，我今天得早点睡。” 说完，王方川就朝卧室走去，却没有发现，身后镜子里的他的身影，竟然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 第41章 门那边的声音 王方川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不到三点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再把行李进行一番整理。几个大箱子太多了，不方便携带，王方川经过一番精简，最终只带了一个箱子。 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王方川再次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公寓。 虽然面积小，装修差，但毕竟也是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地方。这个房子里也曾经有过欢声笑语，有过哥们几个一起熬夜看球赛的回忆，如今，门一关一锁，自己就要永远和这个地方告别了。 王方川突然有点惆怅，他清了清嗓子，关上了门。 “到了美国，我买个别墅，再也不用住这样的破房子了。” 王方川的声音很轻，说得很慢。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飞机正点起飞，一切都很顺利。 这也是王方川第一次坐飞机，他感到有些紧张。 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一切，王方川长出了一口气。一阵睡意袭来，他感到头有点昏，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美国。空姐把他叫醒的时候他正在做梦，空姐拍他胳膊的时候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下了飞机，王方川依旧有些头昏。取完行李之后，他便向外走去。按照林总的指示，会有人安排住宿，他也没想太多，跟着别人一路走着，倒也找到了出口。 来接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带他上了一辆豪华轿车，再下车时，王方川就站在了一家豪华酒店门口。 进了房间，王方川一头倒在了床上。没有第一次出国的兴奋，没有想看看这个新世界的好奇，只有疲惫。 这里是酒店的第十八层，一个不太吉利的数字。 王方川在床上躺了一会，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看到一扇关着的门。 隔壁房间，仍旧属于这个房间，这是一个很大的豪华套房，客厅，卧室，盥洗室，娱乐室一应俱全。 隔壁传来声音的房间，便是娱乐室。 王方川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他趴在门上通过猫眼向里看，什么也看不清。他又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感觉门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是那种光着脚走在地板上的声音。 王方川立刻警觉起来。这个房间里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呢？难道是打扫卫生的？ 王方川把耳朵贴得更紧，并且捂住了另一边的耳朵。 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觉得如果真的有个人在那个房间里，也是一个两脚都沾了水的人，因为走路的声音，听起来像又湿又滑的东西拍在地上一样。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难道说，酒店弄错了，前面的客人还没有走？ 王方川没有贸然开门。他看了看阳台，发现两边的阳台是通的，可以从阳台走过去，透过窗子查看室内的情况。 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他脱掉了皮鞋，光着脚走了过去。 窗玻璃很干净，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情况。 王方川向里看去，却在那一瞬间全身仿佛被电击一般一动也不动。 里面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覆盖着鲜血的人，那人此刻正站在窗前，一对白色的瞳孔正在盯着他。 “啊！啊啊啊！” 王方川吓得魂不附体，脚下不稳，一头从阳台上栽了下去。他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他正在极速地向地面坠落。 王方川身子一跳，醒了。 原来是一个噩梦。 王方川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抹了抹脸，坐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这是哪儿？” 王方川懵了。他记得自己上了飞机，然后便睡着了。可飞机上怎么可能一片漆黑？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明明是躺着的姿势，感觉根本不是坐在飞机座椅上。 王方川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三点半。 王方川突然又是一个激灵。 “手机……手机怎么开机了？我明明把手机关掉了啊！不对，难道我，根本没上飞机？不可能！不可能！” 王方川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破旧的房间，他此时正坐在一张大床上，旁边是一个床头柜和一个箱子。王方川观察了好半天，才发现了灯绳，他随即打开了电灯。 “这是什么地方？” 王方川下了床。床边没有鞋，他只好光着脚走了下去。 他正要打开房门，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只不过这次不是又滑又湿的东西拍在地上的声音，而是很正常的人的脚步声。 王方川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只听外面的人走来走去地绕了一会，便停了下来。紧接着，那个人说话了。 “喂，林总，是我，王方川。” 王方川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门外那个人的声音，和他一模一样，说的话也是分毫不差！ 门外的声音继续说：“嗯，我在李林家的老房子里，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看起来很久没人来了，到处都是灰。” 王方川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一动也不敢动，对于外面那个声音，他则是没有任何头绪。 那个声音继续在说着。 “……里面好像还有个房间。好，我进去检查检查，一会儿再给您电话。” 听到这句话，王方川立刻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用身子抵住了门。 接着，王方川就感觉到，外面的人推了一下门。他死死地抵住门，丝毫不敢松懈。 外面的人尝试了三次后，似乎放弃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王方川仍然不敢放松。他左右看了看，却看到了右侧的窗户。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向窗户的方向走去，他想把窗帘拉上。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突然涌下了大暴雨一般的腥臭的红色液体，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稍稍停顿之后，他却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身体，依旧向窗户走去。 而一个身影也在窗前出现，四目相对，王方川却只感到浑身战栗。 窗外的人，赫然正是他自己！ ------------ 第42章 李林的日记 王方川眼睁睁看着窗台上的自己一头栽了下去，他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而正在这时，他才发现，他发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本来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的尖叫声顿时停止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而那些，完全就是女人的手臂，尽管覆盖着猩红的血液，但毫无疑问是女人的手臂，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怎……怎么回事？这是我吗？” 他回忆起自己在梦中的场景，自己从阳台的窗户向里看，看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一头长发，一身白裙，的确是个女人的样子。 “镜子！哪里有镜子！” 王方川疯了一样在卧室里乱转，好半天才想到走出去，他猛地拉开了门，跑了出去，却是再次呆住。 这里是他前一天来调查过的李林家的老房子。当时他没能进入卧室，所以对卧室里的摆设没有印象，但这个厨房，他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依然赤着脚，身后，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手机，对，用手机看！” 王方川再次返回卧室，拿起手机，打开了照相机，调成了自拍模式。可是，在快要将手机移到面前的前一刻，他却犹豫了。 他害怕看到镜头里出现的东西。 如果，镜头里不是我…… 王方川握着手机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他看着手机的屏幕，那里面映出的是天花板。由于他的手一直在颤抖，镜头里的东西也一直在抖。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天花板上随时会出现什么东西。他越想越害怕，一下子将手机屏幕向下扔到了床上。 窗外，是一片漆黑。 王方川用手捂住头，无助地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师远还在和罗亚森研究获得的资料。师远在傍晚的时候就给三姨打了电话，告诉他遇到了老朋友，今晚在朋友家住，三姨倒也没多说什么。 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师远和罗亚森却没有丝毫睡意。 李林的日记里的东西，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李林记日记有一点很奇怪，没有日期，翻开一页就开始写，根本无从考证那些内容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不过，师远还是根据日记本的样式和纸质、笔迹等大致判断出了那几本日记的大体顺序。 引起他们注意的内容，主要是以下几篇： “爸妈的病越来越重了，我真的很害怕。他们并不老啊！为什么会病得这么严重？我真是不争气，好不容易大学毕了业，却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每天那么辛苦，却只能拿很少的工资，在这个城市里生存已经很难了，又哪里有钱给爸妈治病呢？多少次我都想把工作辞掉，回老家专心照顾他们，可那又怎么可能？如果辞掉工作，我便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了。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幸亏隔壁的阿姨心肠好，一直在帮忙照顾我爸我妈。他们二老已经很久不能下床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只能靠邻居帮忙才能活下来，我真的很感谢阿姨。但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想治好他们的病啊！谁来帮帮我？” 写到这里，师远发现纸上有一小块是模糊的，他判断当时李林是流下了眼泪。看得出，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家里太过贫苦，无钱给父母治病。但是，师远记得，他明明在微信里对幽漫婷说，他从小就是个孤儿。那么，不难推断出，李林是在和幽漫婷撒谎。撒谎的目的是？ 师远将他认为重要的信息都记到了另外一个本子上，以方便查看。 他记好后，继续翻看着日记。 “心情真的好糟，我太压抑了，想着爸妈的病，根本没有办法开心起来。下班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上。我赶快道歉，那女孩也说了没关系。她看起来很清秀，是个漂亮的女孩，但我现在又哪里有别的心思？匆匆离开后，我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却再次在公园里遇见了她。她觉得我们有缘，就对我微笑了起来。她的微笑很美，是那种让人难以忘记的美。我不知怎么了，走过去和她介绍了我自己。她似乎并不讨厌我，还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幽漫婷。” “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句话，我终于相信了。我今天又见到她了，幽漫婷。今天我们聊了很多，原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在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我的心如同泛起了涟漪的古井，虽然我早就想到，像她那么举止高雅的女孩，必定出身高贵，可当她亲口说出来时，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转。后来，和她聊得越多，我就越是觉得，她不是那种看重金钱的人，她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内心。她说她觉得我是个很好的人，愿意和我聊天，希望能每天见到我。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我感觉旁边坐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是幸运女神，是给我阴暗的天空带来曙光的女神！” “我的天！我的天！老天爷啊，您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吗？今天让我遇到了一个贵人！丁先生，您就是我的救星！他说，他是幽漫婷的暗恋者。他说，他知道幽漫婷不喜欢自己，他家也很有钱，原本和幽漫婷是家族安排的联姻，他也很喜欢幽漫婷，但由于他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又有抽烟喝酒等恶习，知道自己配不上幽漫婷，所以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但他又放不下幽漫婷。这两天他发现幽漫婷和我很谈得来，便主动来找我谈这些。他说，他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给父母治病，条件就是，一定要让幽漫婷永远幸福。你能相信吗？这算是什么条件啊？就算他不出现，我也一定会对幽漫婷很好很好的啊！我原本就想努力和她在一起的啊！他还说会帮我追她，会给我钱让我好好打扮自己，给我钱让我请她吃饭看电影。他当时就拿出了五千元的定金，这让我目瞪口呆，但我立刻收下了，我真怕他后悔。” 看到这里，师远的眉头皱了起来。 ------------ 第43章 李林的日记（二） “这个李林，到底在想什么？” 师远不禁怀疑起李林的心态来。如果师远处在当时李林的环境中，有一个陌生人突然跑来说这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并给他五千元定金，师远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人定位为骗子。可这个李林，不但没有丝毫怀疑，还生怕那人会后悔。但师远也清楚，李林是个穷光蛋，哪有骗穷光蛋的道理？除非，那个人的目的不是钱，而是…… 想到这儿，师远打起精神，继续读了下去。 “真是天助我也！漫婷她似乎也很喜欢我，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像我这样的穷小子，原本是没有任何机会和她这样的富家千金在一起的。不，也许原本我们根本都不会有机会认识。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我和她的相遇是不是也是丁先生一手策划的，简直太离奇了。怎么会那么巧？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喜欢我什么？的确，我对她很好，陪她聊天，逗她开心，可是像她这样的白富美，不是应该早就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吗？我又不是什么帅哥，她到底看上我什么了？算了，不想这些了，最重要的是，我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和幽漫婷借点钱帮我爸妈治病，但是每次话要出口，我都忍住了。现在必须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忍住！为了让漫婷对我的感情更深，我谎称自己是个孤儿，还编了很多童年的悲惨经历，漫婷居然一个字也没有怀疑！这些谎话的效果也非常好，她对我更好了，她真是个单纯的女孩。” “我想，漫婷已经离不开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这么有天赋！早知道我有这个本事，我早就应该……算了，后悔没有什么用，还是赶快想办法帮爸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最近，爸妈的病情又恶化了，今天我找丁先生说明了情况，他居然非常痛快地掏出了他的银行卡，让我先给我爸妈治病，卡里是五万元钱。五万元！不过，这些钱想要治好病还是差太多，不过丁先生说了，事成之后他会全权负责帮我爸妈治病，到时候无论多少钱他都会出。” “漫婷的父母不同意我和漫婷在一起。他们坚决反对我和她的婚事，而且威胁我说，如果不离开她，就让我生不如死。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说这么恶毒的话？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我只是想和漫婷在一起，我会对她很好的，他们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说完之后，他们还叫人把我赶了出去，我非常气愤，但毫无办法。漫婷，你等我啊！我会想办法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今天遇到了一个非常神秘而重要的人，瞿婆婆。她告诉我，她能帮助我和漫婷得到永远的幸福，而那个方法就是，如果我和漫婷同死同葬，我们便会同时转生并在来世成为夫妻，而在来世，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妨碍我们，这，便是我们获得永远的幸福的方法。我和漫婷永远幸福？这不正是丁先生的目标吗？只要我做到这一点，丁先生一定会帮我爸妈治病的！瞿婆婆的话，给我带来了新的希望。我不怕死，因为我很快就会转生。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由于日记中所有的内容都没有日期，师远无法判断具体哪些内容是在什么时候写的，但是他看得出，在上一篇结束后，李林有较长一段时间没有写任何东西，中间甚至留出了几页空白。师远向后翻去，翻了大约五页后，才出现了一段非常潦草看起来十分别扭的字，好像是在黑暗中所写。 “她终于同意了！我已经购买了机器，当然钱是丁先生付的。我会在我的家乡暗鸦岭同漫婷一起走上通往来生的路。” 日记到此彻底结束了。 师远合上日记本，闭上眼睛，躺在了沙发上。他太累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彻底睡去，他的大脑还在运转。 李林，一个孝子，为了给父母治病，欺骗有钱人家的女儿，最后两个人一起死在了暗鸦岭，他的父母交给丁先生照顾。他还提到了机器，应该就是林间空地的那台。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丁先生……是谁……机器，是做什么的？” 师远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着，但很快就睡着了。而罗亚森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王方川捂着头坐在地上，浑身一直在发抖。不过，随着天色渐渐亮起，他的恐惧逐渐消退了。 天光大亮。 王方川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窗外，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他看向了床上的手机，把它拿了起来。 手机的照相机还是开着的，还是自拍的模式。 王方川看到屏幕，手又颤抖起来，但因为天已经亮了，他感觉胆子大了一些。他慢慢地将屏幕，转向了自己的脸。 屏幕中的那张脸，王方川永远不会忘记。 幽漫婷！ 是幽漫婷的满是鲜血的充满恐惧的脸！ 王方川立刻把手机扔到了地上，打开门冲了出去，但他在厨房里停下了。 我变成了幽漫婷？ 这个可怕的念头令王方川更加恐惧，他发疯般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而后冲出了房门，向村口跑去。 越过一排排的房屋，王方川逐渐向村口接近。 近了，已经可以看到公路了。王方川内心一阵激动，却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现在的样子，即使真的跑到公路上，也绝对不会有人敢停车的。 王方川终于跑到了村口的公路边，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后一脚踏上了公路的边缘。 而就在那一瞬间，王方川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王方川只觉浑身一抖，之后便在床上坐了起来。 王方川向旁边看去，破旧的床头柜和箱子丝毫未变，地上的血脚印触目惊心。 王方川抬起手臂，那两条血红色的女人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伤口，仿佛咧嘴大笑的怪物一般，扭曲而骇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 第44章 你到底是谁 王方川被铃声吓得立刻抱住了头，此时的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但他很快意识过来，猛地向手机扑了过去。 是一个陌生号码。 王方川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丁先生？” 王方川立刻愣住了。 丁先生？在这个世界上，会这样称呼我的人，只有李林一个人啊！不，不对，李林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李林……李林来找我了！ 王方川又是一声尖叫，把手机甩了出去。 “难道，丁先生是个女人？” 被这一声尖叫吓了一跳的师远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但这个动作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王方川的手机被他扔出了两三米远，即使他用最大的声音喊，传到这边也没有多大声音了。 师远没有挂断电话，他继续尝试和另一边进行交流。 “喂，丁先生？请问您是丁先生吗？喂？” 王方川还在发抖，但他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听到电话另一边还在说话，并且那声音和语气都不太像李林，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捡起了手机。 “喂……喂？你是……谁？” 果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师远心里想。 “你好，请问你是丁先生吗？”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 师远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李林的日记来判断，这个丁先生是幽漫婷的暗恋者，为了让幽漫婷得到永远的幸福，出钱帮助李林追幽漫婷。不过，这些话师远一丁点也不信。他的判断是，幽漫婷和李林的死，和这个丁先生有着一定的关系，甚至有可能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丁先生策划的，他根本不是什么暗恋者，他就是想要让幽漫婷死。 “等下！不对……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师远突然觉得头脑中有什么东西像两根电线接通了一般发出了火花，但他又一时说不清是什么。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对？” 师远沉浸在自己的头脑世界里，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打电话，不知不觉中竟然说出了声。 “喂？喂？你还在听吗？” 师远正在思索，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声音又传了过来。 “在，我在听。” 师远的思路被打断了，但他没有就此放弃。他拿过旁边的笔和本子，写下了几个字。 “告诉我你是谁，否则，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王方川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 “我是……我告诉你我是谁，你可不要害怕。” 师远只是在拖延时间，他的脑子还在思考刚才的火花。可他这句不加任何思索只为拖延时间的话，却令王方川惊恐莫名。 “你……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你想吓唬我吗？我告诉你，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你绝对不可能是李林！绝对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死了！” 师远盯着本子上的几个字，终于，火花消散，一切明了起来。他再也没有迟疑，平静了下来。他用冷静得可怕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电话那头说道：“你说的很对，你的确不该相信我，但你总该相信自己吧？王方川？” 此时，王方川觉得，他自己的名字，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三个字。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王方川已经歇斯底里了，他对着手机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 “我不但知道你是王方川，我还知道，你现在……” 说到这儿，师远故意停了下来。 他的想法是，对面现在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虽然在之前听到的，一直是冰冷的声音，但毫无疑问那声音是相同的。那个声音，属于他本次任务的发布者，女鬼幽漫婷。但当他提出王方川这个名字时，对方又承认这是他的名字，那么，在这诡异的暗鸦岭村，某件事情的发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师远继续说道：“你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对吗？”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方川的大脑彻底空了，他感觉和自己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神明。 “我还知道，”师远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对话，“你现在变成的，是一个叫幽漫婷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因你而死。” “不！不是！我没有杀她！我没有！她……她是自杀的！” “狡辩是没有用的。你想骗我，只能是白费力气罢了。” 师远打算把戏演到底，因为他相信，自己表现得越神秘，让对方越害怕，对方说真话的可能性就越高。 “你到底是谁？” 王方川依旧在问着同样的问题，他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 “你想知道我是谁？好啊，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还在那个地方没有离开，对吗？” 这个问题，师远纯粹是想赌一下运气。所谓“还在那个地方”事实上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但在心里有鬼的人听来，却仿佛对方早已洞察了一切，只要不是特别聪明的人，接下来的回答都会露出马脚。 “是是！我还在这儿！我……我无法离开这里，我尝试着跑出去，都已经跑到了村口的公路，可不知为什么眼前一黑就又回到这个卧室来了。太可怕了……你能救救我吗？我求你了！” 无法离开？ 听到这四个字，师远也是一惊。他立刻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再次回到三姨家卧室的诡异经历。 必须抓紧时间解开这一切。如果不能离开这个村子，师远感觉自己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我无法承诺你任何事情，但是我会去找你。” “好！好！我会等你来的。” 挂断了电话，师远用力拍了拍旁边的罗亚森，大声说：“罗亚森！快醒醒！” 罗亚森也的确疲惫不堪，师远用那么大声音打电话他都没醒。不过被师远拍了几下后，他终于醒了。 “干嘛？” “走，去李林家老房子。” “为什么？” “详细情况路上说。” 说着，师远根本不理会罗亚森的惺忪睡眼，一把把他拉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 欢迎各种点击各种收藏各种票！ ------------ 第45章 幽蓝逍 走在路上，听了师远的说明，罗亚森依旧有些疑惑不解。 “你是怎么知道王方川的电话号码的？” “李林的微信里有个人叫‘赌一把’，你还记得吧？” “记得。” “我也查看了那个聊天记录，推测出那个人就是丁先生，通过微信我发现了他的手机号，于是就直接拨打了电话。” “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那天门外的王方川？” “王方川在电话中说林总委派给他杀死幽漫婷和李林的任务对吧？但他的笨拙表现说明他不是一个身手矫健之人，如果他要把人杀死，绝对不是靠体力，很有可能是借刀杀人。当然投毒也是有可能的，但相比之下投毒也需要一定的智慧和身手，但我认为王方川并不具备这些条件，而且你看幽漫婷的样子，像被毒死的吗？还有，李林的日记中完全没有出现王方川这个名字。罗亚森，如果你要杀死一个人，接近他时你会注意什么？” “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错。所以他用了假名和李林接近，说自己姓丁，这也就是丁先生的由来。同一时间内派出两个借刀杀人的杀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应该很小吧。” “对，所以我推测，日记中的丁先生和打电话的王方川是同一个人。我承认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不过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那你又是怎么推断出他变成了幽漫婷呢？” “声音。他是怎么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要变，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有关的人，没道理会随便变成一个女人吧？” “所以，还是有运气的成分？” “是。不管怎么说，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想百分百确定再行动，必定会冒很大风险，必须抓紧每个机会，该赌运气的时候就是要赌。” “那他所在位置你是怎么推出来的？” “吓唬加运气。” “原来你是靠运气破案的。” 罗亚森好像在对师远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 “什么？” “王方川不像什么有智慧的人，他是怎么做到借刀杀人的？难道真是依靠着李林很蠢这一点？” “这个……我昨晚上睡着了，还是你知道的多些。” “瞿婆婆……” “什么婆婆？” “对，就是这个人！通话很多次的陌生号码，就是这个什么婆婆！她很关键！可是，她的身份还是个谜……” “总之，一会儿我们好好问问王方川吧。” 师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李林家老房子附近。 同一时间，身处豪华别墅中的幽蓝逍正在狠命地揪自己的头发。 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就彻底白了，脸上的皱纹增加了很多，眼睛里已经没有丝毫的神采，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颓废，宛如一个废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叱咤风云的商业强人形象。 幽蓝逍，似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老人。他的脸上还有着两行泪痕，而他的面前，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他的妻子柳苑晴，而她，早已面色如纸，甚至呼吸似乎都已经难以为继，眼见已经病入膏肓。 “苑晴，漫婷，我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保护不了，我自己的一生几乎都花在了事业上，可结果呢？金钱又有何用？我现在，连漫婷在哪里都不知道……” 虽然幽蓝逍早就想到了最可怕的结局，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那个字。 那个“死”字。 “那群废物！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了那么多所谓的高手专家，却一点用也没有！苑晴，我知道，你是因为漫婷失踪才病倒的，只要找到她，你的病就会好的，对不对？你放心，我会找到她的，哪怕散尽家财，甚至赌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找到漫婷的！” 他的这番话，柳苑晴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她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好几天了。 正在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 “幽先生，有一个奇怪的人要来见您。” “不要来打扰我！” 幽蓝逍立刻怒吼起来，把仆人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坚持着说：“那个人说……说……她知道幽漫婷小姐的下落……” “你说什么？”幽蓝逍立刻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快，让她进来！” 幽蓝逍已经根本顾不上思考，此刻他就是在抓救命稻草。 作为海源市最大的建材经销商，幽蓝逍的公司始终处于垄断地位，任何其它公司想要和他抢生意，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在海源市，他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经常出席各种宴会、活动，时常被记者拍照，曝光度甚至可以和明星媲美，这除了由于他是商业精英外，也是由于他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仍然十分俊朗，并且具有非常不错的时尚品味的缘故。不过，尽管他本人经常在电视、网络上出现，他却一直都将家人保护得很好，没有让任何记者发现妻子和女儿的行踪。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幽漫婷失踪的事件才没有被媒体报导出去。否则，凭幽家的经济实力，一旦得知这种消息，只怕要有无数的人踩烂他们家的门槛，借此机会诈取钱财。 漫婷失踪的当天，幽蓝逍就立刻派出了自己的两名心腹进行调查，但一无所获。为了提高效率，他又找到了一些所谓的电脑高手、私家侦探协助他进行调查，却仍然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幽蓝逍本是个聪明人，奈何自己的女儿出现了问题，一时慌了手脚，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连幽漫婷留给她妈妈的信，他都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如果实在不行，我只有报警了。那封信，我也必须交出去。相比之下，还是女儿的……女儿的命更重要……” 幽蓝逍手里拿着那封信，陷入了沉思。 “幽先生，你好。” 一个声音传来，幽蓝逍立刻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有着一头灰白色头发的老妇，衣着虽简朴但干净素雅，灰白色的长发优雅地盘成了发髻，目光中透出了几分精明。 “您是？” “老身姓瞿名华蕙，得知幽先生有难，特来为先生解难。令千金目前所在之处，老身早已知晓。” ------------ 第46章 遗忘 林建元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他的心中挖了出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跳。 好像很正常。 林建元虽然曾经被称为青年才俊，但在商场奋斗至今，今年也已经四十有七，距离半百，只有三年的距离。 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必须打出一张王牌，才能把建材界的头把交椅抢过来。 但他始终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降价促销，广交人脉，派间谍，请黑客，制造舆论，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无法撼动幽蓝逍一丝一毫的地位。 可不知为什么，仿佛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帮他一般，幽蓝逍突然病倒了，将生意全交给了手下人处理。离开了他这个核心大脑，幽氏建材一落千丈，短短几天生意便大不如前。林建元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立刻采取了新的商业策略，一举拿下了最大的市场。 坐在崭新的豪华办公室里，林建元突然觉得扬眉吐气。他想举起酒杯和谁庆祝一下自己的胜利，想好好地嘉奖一番为他的事业做出贡献的人，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这一切到底是谁创造出的奇迹？ 他凝神皱眉，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站在落地窗前，他俯瞰着这座城市，却只看到了一片迷茫。 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林总？” “你是哪位？” “林总，我是……我是王方川啊！” “谁？” “王方川！我知道您一定很奇怪我的声音怎么变成女的了对吧？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林总，您一定要来救救我啊！” 那声音听起来分外凄惨，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您恐怕是打错电话了。” “不！不！我没有！林总，我是王方川啊！王方川！” “谁？王……王什么？” “王方川！林总，您不能这样啊！我帮您办了事，您就装不认识我了吗？我没去美国……” “很抱歉，”林建元打断了王方川的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王方川。” “林总！不，不可能！你骗我！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 王方川还没说完，林建元就挂断了电话。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 “王方川……”林建元自言自语道，“是谁？” 对王方川来说，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李林家的老房子里待了多久，他也完全无法确定电话里那个答应来找他的人是谁。他原本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压在重重泥石下的无力者，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但师远打给他的电话（王方川不知道他是谁），却宛如从泥石缝隙中透出的一丝光芒，虽然那光芒到底代表着什么，仍然无从得知。 王方川在等待师远到来时突然想起了林建元，虽然他原本也不认为这种诡异的事情林建元会相信，但人在绝望的时候，根本不会去考虑太多。 而结果，却让他更加绝望。 “林建元居然一口咬定不认识我，这根本就是在撒谎！也许……也许他一开始就想要我的命！他怕我把他的秘密行动说出去！” 王方川胸中涌起一股仇恨，他想报复，他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林建元派他来这个暗鸦岭村调查，他是绝对不会经历这些事情的。 师远和罗亚森，已经来到了李林家门口。 望了望破旧的大门，师远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他的心，师远忽然感到全身僵硬，一股极悲之情突然从胸腔向外迸发而出，他的双目瞬间溢满泪水，强烈到无法忍受的悲惨凄凉仿佛要夺走他所有生的欲望，他的眼前一切景物竟扭曲起来，而后如同被吸入了黑洞的纸一样向某一个黑点汇聚而去，过去的时光像老电影一样从他身体两侧呼啸前行，如同疾驰的列车，带起了他的头发，冲向黑暗，一去不返。 师远瞪大了眼睛，泪水不停地流着，他感觉自己在哭，但他不能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师远！喂！师远！” 是……谁？是谁在叫我？ 师远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感觉到遥远的天外有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 “师远！师远！” 眼前的景物蓦然出现，呼啸的列车声音瞬间如同被关掉的广播一样消失了。他的泪水还在脸上，但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罗亚森正在用手拍他的肩膀，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了神采，便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快进去吧。” “不！” 师远突然惊恐地大喊了一声，一把扯住了罗亚森的手臂。 “怎么了？” “这房子，有点邪门。” “这房子我们不是进去过吗？” “可是上次，我并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闻言，罗亚森抬头看了看房子，又看了看窗户，说：“你在这儿别动，我先从窗户看看里边的情况。” 走到窗前，罗亚森定了定心神，用手遮在眼睛上方，向室内看去。 卧室里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异常，和他们离开时似乎一样，除了，地上的血脚印。 “那是什么？” 罗亚森注意到了血脚印，但由于光线问题，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他只知道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地上是没有那些痕迹的。 事实上，几乎与师远同一时间，罗亚森也感到了一种不安，只是他的不安感并不算太强烈，也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 他再次回到师远身边，师远依旧非常不安，但已经恢复了一些。 “我觉得，我们必须进去。” 罗亚森的语气非常坚定。 “不行……太危险了。”师远说。 不过，虽然他立刻否定了罗亚森的提议，但语气却明显十分犹豫。 罗亚森立刻察觉了这一点，他不再征求师远的意见，转身向门走去，边走边说：“我进去了，你随意。” ------------ 第47章 丧钟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知道漫婷……我女儿在哪儿？” 幽蓝逍听到瞿华蕙的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千真万确。” “那你……你的条件是什么？只要能找到我的女儿，必有重谢。” “重谢之类，非我本意。老身一向不看重金钱，只为帮人消灾解难。” “你说的是真的？” 幽蓝逍更加激动，站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奇怪的老妇。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话说得好听，真办起事儿来百般推诿故意刁难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如果对方是因为他家的钱财而来，幽蓝逍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自然是真。老身也不想多说，令千金现在，就在暗鸦岭村。” “什么……什么村？” “暗鸦岭村乃是碎石镇下的一个小村，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太感谢您了！好，我这就派人去找她。” 由于太过着急，幽蓝逍立刻就想采取行动。 “且慢。幽先生，你且听我详细说明，令千金此次前行，乃是非常之举，想找她回来，也不是平常方法可以达成的。” “那……那怎么办？” “令千金必须由幽先生本人亲自去找方能找回。若派他人前去，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不但找不回令千金，派去的人只怕也要有去无回。” “什么？” 幽蓝逍大惊失色。眼前的老妇看起来姿态得体，眼神坚定，说出的话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幽蓝逍虽然一开始有些半信半疑，但渐渐地竟然完全相信了她，丝毫不去怀疑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幽先生，看得出你是看重亲情之人，女儿的性命，在你眼里，理应大于一切吧？” “那当然，那当然。” “那么，让您亲自去一趟暗鸦岭村，这决定应该也不会太难做出吧？” “当然，当然。” 幽蓝逍说着，额头的汗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那么，幽先生何时动身前往呢？” “立刻！我立刻就去！” “好！幽先生到了暗鸦岭村，请到村子最西侧一座老旧的民宅去，在那儿，相信你会看到想看的人的。” “好！好！我这就去！那您……” “老身告辞！” 说完，瞿华蕙没有任何一句废话，起身便走。 而幽蓝逍，也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暗鸦岭村。 望着罗亚森的背影，师远突然心里一阵怅惘，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仿佛要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不能就这么在外面站着，我也应该进去……” 师远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迈动了脚步，而此时，罗亚森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于黑暗之中。师远立刻冲进了门，却看到罗亚森正站在厨房中央。师远立刻走了过去，和罗亚森站在一起。 罗亚森在观察四周的情况，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慢慢地转身，却突然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蹲在水缸边！ 饶是罗亚森早有准备，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师远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个人影，他立刻僵住了。他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从那个人影身上弥漫开来，渐渐化成了有形的实体向他飘来，如同滴进水里的墨汁一样蔓延着。刚刚的那种极悲的感觉再次出现，他感觉自己再这样看下去会将活着的意义忘掉。 师远狠狠地甩了甩头，再次看向那个人影，而那个人影仍然瞪大双眼盯着他们两人，一动不动。 师远开始向那个人影走去，脚步缓慢而坚定。 “别过来！你们是谁？” 人影突然大喊起来，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分外突兀。 师远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看那人影。 没有额头上的血窟窿，没有近乎断掉的右脚，但外表的确是一模一样。 “王方川。” 师远面无表情地说。 王方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你……你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人？” “没错。” “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王方川的话音未落，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王方川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 而正在这时，一声低沉的钟声从卧室里传来。是那种老式的座钟整点报时的声音。 师远清楚地记得，卧室里根本没有钟，而这个时候却传来了钟声。他的心猛地缩了一下，立刻向卧室跑去。一边跑，他一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一点。 钟声也的确是一声，这和时间是一致的。 师远推开了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台老式的座钟。那座钟上满是斑斑驳驳的痕迹，看起来如同凝固的血。 “这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师远问。 “我……我不知道！刚才卧室里还没有……”王方川再次陷入了惊恐之中。 “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发生变化。” 罗亚森也走进了卧室，开始查看起来。 王方川还蹲在水缸边没有动。他看着走进卧室的师远和罗亚森，内心只有恐惧。看着他们在座钟周围检查翻找着东西的情景，王方川感觉自己并不是在看着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是好像在看电视一样。 师远和罗亚森检查了一会儿座钟，便向别处走去，两人的身影也离开了门框的范围。王方川的视野里没有了两个人的身影，王方川感觉他们的声音好像也一并消失了，就像卧室里根本没有人一样。 王方川突然感到一阵恍惚，隐隐约约地，他觉得刚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人来找他，他一直一个人蹲在水缸边绝望地等待着，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看着打开的卧室门，突然觉得惊恐莫名。 “怎么回事？刚才卧室的门不是关着的吗？我一直没有动，是谁打开了门？” 王方川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扇门，门里是那台座钟。 “钟？从哪里来的？刚才不是还什么都没有的吗？为什么凭空出现了一台座钟？” 王方川感到更加恐惧，而下一幕却让他的恐惧再次升级。 座钟的指针快速转动起来，钟面上的时间从一点很快变成了将近两点。 而这时，王方川听到，水缸另一边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 第48章 一瞬 王方川本能地看向了房子的门，身体却更加用力地向墙壁与水缸形成的夹角缩了缩。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卧室，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卧室的门好好地关着，就像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一样。 大门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走到厨房中央，四周看了看。紧接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也走进了房子，两个人一同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他们是谁？” 王方川早已草木皆兵，惊恐万分地盯着这两个陌生人，一动也不敢动。 高中生向王方川走过来，王方川大喊道：“别过来！你们是谁？” 而那个高中生，居然说出了他的名字。 “王方川。” 王方川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他记得在此之前，曾经有一个神秘的电话打来，那人不但准确地说出了他的情况，还说会来找他。 “你……你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人？” “没错。” “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王方川的心中又点起了一丝希望，就像一片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火柴。 就在这时，房子的门自己关上了，沉闷的钟声从卧室里传来。 当。当。 高中生立刻向卧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两点。 那两个人都走进了卧室，翻找着什么东西。王方川看着那一幕，感觉他们似乎在进入卧室门的一刹那，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接下来，那两个人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指针再次快速旋转，时间在瞬间来到了两点五十八分。 而房子的门外，再次出现了脚步声。 同样的场景反复地出现，直到第六次。 由于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王方川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但他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对他来说，整个下午，只是短短的一瞬。 当他第六次面对师远和罗亚森的时候，他依旧惊恐至极。 “别过来！你们是谁？” 王方川再次喊出了这句话。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想喊，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偶，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了整个身心，他就像按照特定的剧本在演戏一样，没有自己的意识。 “王方川。” 师远第六次说出了王方川的名字，而他同样也觉得有些诡异，但却说不出到底哪里诡异。 沉闷的钟声再次响起，一共响了六次。 就在师远和罗亚森向卧室走去时，房子的门外，出现了另外的脚步声。 师远和罗亚森的脚步停住了。他们看向了房门，只见到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没人住……” 老人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没关系，我们并不是这房子的主人。”罗亚森说。 “那你们？哦，不，我也没有资格问你们什么。对了，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三岁左右，长相比较清秀，长头发，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 听到这个问题，师远一时愣住了。 事实上这世界上符合这一描述的女孩子要多少有多少，但在现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里，师远却只想到一个人。 但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 这个老人是谁？ 师远想。 幽蓝逍现在的样子，宛如七十多岁的老人，虽然他事实上只有五十四岁。 此时，他和王方川之间，只隔着一个水缸。 王方川蜷缩成了一团。 他当然知道幽蓝逍是谁！如果万一被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一定会杀了他！ 罗亚森也在犹豫。幽漫婷已经死了，这个老人虽然面容憔悴，但能坚持着跑到这里来寻找幽漫婷，想必是她的至亲之人。如果直接告诉他幽漫婷已经死了，恐怕会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 想到这儿，罗亚森说：“请问，您知道这座房子的主人是谁吗？” “抱歉，我并不知晓。” “那您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是一个名叫瞿华蕙的老妇为我指明的道路。” 听到这个名字，王方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而这一举动也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 幽蓝逍毕竟不是真的老人，他立刻抓住了这个细节。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一个女孩子发出的声音对不对？她在哪儿？她就在这里对不对？” “您听错了。” “我绝对不会听错，这是漫婷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幽蓝逍情绪激动起来，向里走了几步，很快便发现了蹲在角落里发抖的王方川。 而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幽蓝逍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他立刻跑到王方川面前，扶住了他的肩膀。 “漫婷！漫婷你这是怎么了？漫婷！我是爸爸呀！你不要怕，爸爸这就救你出去！漫婷！漫婷啊……” 幽蓝逍哭了，哭得很悲惨。 看到浑身是血的“幽漫婷”，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她没说话，一定是吓傻了，她在害怕。 幽蓝逍猛地回过头，狠狠地瞪着罗亚森和师远。 “你们！是你们伤害了她是不是？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您误会了，幽先生，他不是……” 师远想解释一下情况，但幽蓝逍根本不听。他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站起身，大喊了一声：“我和你们拼了！” 幽蓝逍向师远扑了过去，师远立刻躲开。罗亚森看准时机冲了上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们这些混蛋！你们伤害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们！” 幽蓝逍拼命挣扎，但无奈罗亚森力气太大，他无法挣脱。 “师远，拿根绳子来！快点！幽先生，对不起了。” “你敢！你们这是非法囚禁！你们早晚会后悔的！” 师远虽然有些不忍，但眼下让幽蓝逍赶快安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他立刻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幽蓝逍绑在了一个椅子上。 幽蓝逍仍旧拼命地挣扎着，并且一直在大喊大叫。而就在这时，师远听到卧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幽先生，请您安静下来。” “不！你们这些罪犯！不得好死！” “卧室里有声音，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请您安静一下好吗？” 师远急得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罗亚森立刻紧紧捂住了幽蓝逍的嘴，他才总算安静了一些。师远也终于听清卧室里传来的是什么声音了。 是人拖动着什么东西在地上走动的声音。 ------------ 第49章 信 是幽漫婷吗？ 这是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师远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但他立刻就推翻了这一想法。那拖动东西走动的声音的确很容易让人想起右脚近乎断掉的幽漫婷，但幽漫婷的拖动声轻一些，而且她迈动左脚时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但卧室里传来的声音却很重，仿佛走得很吃力。 那声音越来越接近卧室的门，终于，在门口停下了。师远额头上的汗不断淌下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同时将手伸向了绑住幽蓝逍的绳子的绳结。 除了幽蓝逍以外，其余三人都觉得现在的时间流逝得慢得可怕，而卧室里的那个东西，也仿佛在故意折磨他们的神经一般动作缓慢至极，但每一个动作却都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师远听到那个东西的手伸向了门把手，重重地抓了上去。师远屏住了呼吸，他感到他内心的紧张已经达到了极致，罗亚森和王方川此刻的感觉也和他完全一样。至于幽蓝逍，也看出了其余三人的紧张，他并不是愚蠢之人，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卧室的门，被缓慢地拉开了，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个面色青白，眼球突出，双腿从膝盖被截断的“人”，而那两条腿的断面，还在不断流着血。 “快跑！” 罗亚森突然一声大喊，拼命向着房子大门跑去，而王方川也没有犹豫，立刻站起身向外跑去，不过由于蹲了大半天，他的双腿有些发麻，起身逃跑时差点摔倒。 而师远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拼命地解幽蓝逍的绳结，解开后慌乱地将绳子扯开，尽量地让幽蓝逍恢复自由。 “幽先生快跑！” 喊完，师远已经没有再耽搁的理由，立刻向大门跑去，但跑到门口时他却意识到，幽蓝逍并没有跟着跑出来。他回过头去，却发现幽蓝逍还坐在椅子上没有站起来。 “幽先生！快跑啊！” 师远急得直跳脚。他看了看卧室，“刘超”还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笑，青紫色的嘴唇咧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但这丝毫没有减轻师远的紧张情绪。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幽蓝逍，本想一走了之，但眼前却浮现出了杨陆和邱小星的墓碑。他一咬牙，再次冲进了厨房，一把抓起幽蓝逍的手臂，飞速向外跑去。 “你给我快点跑！” 师远有些愤怒了。 好在幽蓝逍终于回过了神，自己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那是什么？” 幽蓝逍哆哆嗦嗦地说。 “别说话！快跑！” 师远更加焦躁，没有回答幽蓝逍的问题。 罗亚森和王方川早已不见了踪影，但师远知道，目前他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罗亚森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情况，当看到师远和幽蓝逍的时候，他立刻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快！快进来！” 师远和幽蓝逍跑了进去，罗亚森立刻关紧了门。 师远大口喘着粗气，瘫在了沙发上，幽蓝逍更是近乎虚脱，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他立刻跑到王方川面前，惊喜地说：“漫婷，你没有受伤，是吗？太好了，我刚才真是担心死了。” 王方川却只是张着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罗亚森也只是看了看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他心里清楚真正的幽漫婷已经死了，但把如此残酷的真相告诉这个老人，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老人？ 罗亚森突然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这个幽先生至少有七十岁高龄了，可他刚才却说他是幽漫婷的爸爸，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吧？难道他五十岁才得女？但换个角度想想，幽漫婷不见得是刚刚才死的，人死后就不会再增长年龄，她可能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罗亚森突然说道：“幽先生！” “漫婷！漫婷啊，你怎么不说话啊？爸爸特别担心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幽蓝逍根本没有理会罗亚森的话，两手扶住王方川的肩膀，说到最后居然伸出手去摸王方川的脸。王方川一声怪叫，把幽蓝逍的手甩开，跑到了一边。 “漫婷！我是爸爸呀！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说着，幽蓝逍痛苦得又哭了起来。 “幽先生！” 罗亚森再次提高音量，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喊。 幽蓝逍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身看着他。 “幽先生，您能告诉我，你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吗？” “就在六月二十七号那天，她妈妈发现她留的信，之后就找不到她了。” “是今年的六月二十七号吗？” “当然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封信，您能给我看一下吗？” “你要干什么？” 幽蓝逍很警惕，没有立刻答应。 “幽先生，你对我们也许有些误会，我想告诉你，我们不是伤害你女儿的凶手。正相反，我们正在努力地找出事情的真相。” “你们是警察？” “你暂时可以这么理解。” 幽蓝逍有些半信半疑，但他思考了一会之后，终于还是将信拿了出来。那封信，他一直是带在身上的。 罗亚森接过信，立刻展开看了起来。 “妈妈，请您原谅女儿的不孝。我今天，做出了我一生最重要的决定，我要和李林一起离开这里了。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海源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了。请您相信，李林他是真心爱我的，而我也是真心爱着他。我不能离开他，当然，我也没有忘记您和爸爸对我的养育之恩。请您放心，我以后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或许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但是请您相信，我的心是不会变的。我不敢和您当面说，只能留下这封信了。妈妈，请您祝福我们吧！今生欠您二老的，只有来生再报了。您永远的女儿，漫婷。” “变成另一个样子？” 信中的大部分内容，罗亚森早已通过手机里的微信聊天记录知晓，不过他仍旧对信里的个别词句产生了疑问。 ------------ 第50章 楼上的声音（一） “这个‘变成另一个样子’是什么意思？”罗亚森自言自语道，“她现在的确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难道说她指的是变成鬼回去找她？不可能吧……幽漫婷既然让我们帮她找出真相，那就说明她自己找不出真相，也许是有什么力量在限制着她，让她既无法离开暗鸦岭的范围，又不能随意获取信息，甚至有可能她以前的记忆也已经丧失了，也就是说，她自己可能已经忘记了她的信是什么意思。那么，事实真相到底要如何查明……” 想到这儿，罗亚森突然抬起头看了看王方川，他快步走到王方川面前，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折返到了师远身旁，低声说道：“师远，眼下还是要赶快找出事情的真相，现在王方川就在这里，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开始询问关于那件事的情况？” 师远听完罗亚森的话，看了看幽蓝逍，说：“可是，幽先生他……” “如今找出真相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幽漫婷的事情，就算再怎么隐瞒也不可能瞒一辈子，早晚他也会知道的。别考虑那么多了，师远，当机立断吧。如果你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你就带幽先生去楼上房间，我在这儿问王方川。” “不用。” 师远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向王方川走去。 幽蓝逍呆呆地看着王方川，在他眼中，那就是他的女儿。虽然刚才“她”跑得飞快，似乎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如今看来她精神状态很有问题，好像有失忆的可能，想到这儿，幽蓝逍就心如刀绞。 “王方川，我有事要问你。”师远说。 “你叫她什么？”幽蓝逍很诧异地说。 师远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王方川，我知道，现在幽先生在场，有些话你不方便说，那么不如，我们去其它房间谈。” 王方川点点头，走到师远身旁。 “你们要去哪儿？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把女儿交给你们的！” 幽蓝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幽先生，我不想再隐瞒了，实话告诉你，他不是你女儿，只是长得像而已。”罗亚森说。 “你胡说什么！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认错吗？虽然她现在……她身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只要知道他没有受伤就可以了。幽先生，请相信我。”罗亚森说。 当然，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王方川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你让我怎么相信？我一走进那座房子，就看到你们两个，之后就发现了我女儿，你敢说你和她的失踪没有关系吗？你现在居然说她不是我女儿？我绝对不会相信的！” 幽蓝逍还在吼着，楼上的某个房间突然传来了钟声，是那种老式座钟整点报时的声音。 一共响了七下。 钟声不断回响着，搅动着空气，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 听到这钟声，罗亚森突然浑身僵硬，瞪大了双眼。师远立刻发觉了他的变化，快步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了？” “钟声……” “钟声？刚才的钟声听起来似乎很耳熟……” “我们家根本就没有钟。”罗亚森木然地说。 师远立刻沉默了，他没有说话，他了解罗亚森，所以他也根本不需要再问“你说什么”之类的问题。 钟声终于渐渐消散，但接着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脚步声。 那脚步声从楼上走廊渐渐向楼梯口移动着，步伐缓慢，但没有犹豫。 罗亚森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非常清楚，这栋房子，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自由进出，而和他一起进来的王方川以及后来走进来的师远和幽蓝逍，现在都在一楼客厅。 这房子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罗亚森一动不动地盯着楼梯。那脚步声距离楼梯口越来越近，几秒钟后，一双脚出现在了楼梯上，而后是腿，那人扶着楼梯扶手不断地向下走着，罗亚森他们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罗亚森立刻喊了起来。 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一楼的人，突然非常高兴地加快了脚步。 “啊，这里原来有人。太好了，你们告诉我，这是哪里？” “林建元！我跟你拼了！” 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王方川突然暴怒而起，朝那人冲了过去，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林建元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走下楼梯就被一个女人打了，不过好在她的力气并不是特别大，他并没有觉得太痛，只是嘴角轻微受伤。 “你打我干什么？你认识我吗？” “我当然认识你！林建元！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我为了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 “我真不认识你。” “我是王方川！” “王方川？哦，你给我打过电话是吧？我在电话里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还一口咬定我认识你呢？” “还想抵赖是吧？好啊，我现在就给你打电话。” 说完，王方川掏出手机拨打了林建元的电话，林建元的手机立刻就响了起来，可他刚刚把手机拿出来，就被王方川一把抢了过去。 “你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我知道。” 王方川狠狠地瞪着林建元的脸说，随后他将目光移到了手机屏幕上。 陌生号码，没有保存。 “林建元！你是不是把我的号码删了？” “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 “你们在说什么？”幽蓝逍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你……”林建元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看着他的样子，他惊讶万分，“你是幽蓝逍先生？” 林建元认识幽蓝逍，不过两人只是见过几次，都是一些商业场合，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对于林建元来说，幽蓝逍只是他的竞争对手，绝对不是朋友。 “是的。你是？” “哦，我是在网上知道你的大名的，说起幽蓝逍，那可是我们海源市建材行业的第一巨头，您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林建元这些话，自然是带了一些戏谑的味道。自从幽漫婷失踪后，幽蓝逍的事业一落千丈，头把交椅早已被他林建元夺走。 “你少得意！”王方川再次怒吼起来，“要不是我帮你除掉幽漫婷，你以为你能把幽蓝逍挤下来吗？” ================================================================== 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各位看官捧场！ ------------ 第51章 楼上的声音（二） 偌大的客厅，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说出来了。 这是师远和罗亚森在听到王方川的话后的第一个想法。 “漫婷，你……你在说什么？” 幽蓝逍满脸都是诧异。 王方川说出那句话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妥，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你说什么？”林建元的表情，却比幽蓝逍还要惊讶，“你帮我除掉幽漫婷？幽漫婷是谁？” “少装蒜！”事已至此，王方川也就不再隐瞒，索性毫不掩饰地说了起来，“当初你派我弄死幽漫婷，借此打击幽蓝逍，让你成为一号富豪，事成之后你给了我一大笔钱还让我去美国避风头，你全忘了？” “没有的事！你少血口喷人！” “我知道，当着幽蓝逍的面你不敢承认。做都做了，还怕被人发现吗？呵呵，林建元，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还什么建材界首富，笑死人了！” 王方川和林建元在吵，师远和罗亚森却是满脸的无奈。这个时候，他们虽然对事情的真相非常在意，但也并不希望通过吵架的方式来获得信息，更何况这里是罗亚森的家，一群外人跑到这儿来吵吵嚷嚷，也的确令人心烦。 “你说我派你弄死幽漫婷，证据呢？” “你跟我要证据？” 说完，王方川再次举起林建元的手机，查找通话记录，但却一无所获。 “说呀！证据呢？还说什么我让你去美国，机票呢？护照呢？” 林建元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但王方川的身上，哪里有机票和护照？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幽漫婷，而且衣服也是自己完全没有穿过的白色连衣裙，除了手机，没有任何他原来自己的东西。 “你别想抵赖！你不就是把和我的通话记录删了吗？没关系，我手机上有！” 说完，王方川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查找，但除了最近的那一次外，仍旧没有找到和林建元的通话记录。 “这……这不可能！” 王方川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漫婷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幽蓝逍仍旧在苦苦寻找着问题的答案，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王方川和林建元继续在吵，但罗亚森却隐约听到了一丝诡异的声音，仿佛在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山洞，一个人轻声低语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是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楼上的房间。 “喂，师远，”罗亚森低声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似乎有一些声音，但是……” “你们都给我安静点！” 罗亚森突然一声大吼，那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令人心烦。 吵架声停止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罗亚森。 “喂！”师远也被吓了一跳，立刻拍了一下罗亚森的手臂低声说，“你干什么？怕自己不被发现吗？” 罗亚森没有说话，他走向了那三个人，压低声音说：“你们三个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这里是我的家，不想待就给我出去。现在，你们都安静点，听着，楼上有声音，你们三个不要贸然行动，也不要分散，我们一起到楼上查看一下。”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虽然王方川和林建元的怒火依旧未消，但总算克制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跟着我上楼。” 罗亚森的话，带有不容置疑的语气。 “罗亚森，上楼真的是个明智的选择吗？”师远说。 “我们必须弄清楚楼上到底有什么。” “可是，万一是……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如果真的是鬼，我们在楼下也一样不安全。” “未必。鬼的能力肯定有所不同，现在楼上的那个，应该不具有定位能力，否则也不会在楼上徘徊了。” 罗亚森没有再说话。他承认，师远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王方川，林建元，幽蓝逍，这三个可能与幽漫婷的死亡直接相关的人就在这里，却没有时间询问事实真相。 突然，一声巨响从楼上传来，似乎是家具翻倒的声音，而翻倒后却又有一阵余音在空气中嗡嗡作响，不绝于耳。 “是……是座钟，是座钟倒了的声音！”师远说。 而接下来，似乎有人拖着座钟在走，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不断传来，向楼梯口渐渐靠近。那声音运行的轨迹，居然和刚才林建元走的轨迹完全一致。 “跟我来。” 罗亚森低声说，接着他拉着师远，向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被诡异现象吓得不轻的王方川、幽蓝逍，以及刚刚离奇出现在这里的林建元立刻紧张起来，刚刚吵架时的怒火已经彻底被恐惧所代替。看着罗亚森和师远向旁边房间走去，他们三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那是一个储藏室，房间很小，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五个人走进去，已经非常拥挤。罗亚森关上了门，没有留一丝缝隙，通过门上的锁孔向外观察着。从这个方向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楼梯。 突然，罗亚森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楼梯口处，出现了一台座钟，此刻正横在地面上，座钟的周围没有人，但座钟却在移动着。那座钟上斑驳的血迹似乎更加鲜红，就像刚刚洒上了鲜血一般。 座钟缓缓地在楼梯上移动着，每下一个台阶就会发出“咯噔”的一声响，而后发出震颤的嗡嗡声，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刺目的血迹。 挤在储藏室里的几个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最里面的王方川已经被挤得紧贴在一个铁架子上，非常难受，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那台座钟终于彻底移动到了一楼的地面上，之后便不再移动。钟身上的血迹越来越浓，向下流淌着，在它周围的地面汇集成了一汪血泊。 罗亚森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他的眼前再次闪现出杨陆的尸体被抬回来那一刻的画面。 血液不断地流淌，汇集，仿佛血的泉眼。 罗亚森当初对师远表现出敌意，并不完全是因为师远曾经和杨陆一起出去探险，也不是因为那一天他正在逃亡，而是由于在杨陆死亡前，罗亚森曾经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但他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罗亚森在怪罪师远时，其实也是在怪罪自己。 ------------ 第52章 红色 罗亚森在一瞬间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血迹斑斑的座钟在地面上静静地横躺着，罗亚森紧盯着座钟，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似乎一切都已平静下来。 “喂，到底有没有东西啊？” 王方川的姿势实在是难受，他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始说话。 “别说话！” 师远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罗亚森发现，那座钟居然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眼花，但接下来，那座钟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座钟在地上颤抖着，接着，门居然打开了，一只血红色的手掌扒住了侧边，似乎在用力地支撑着身体。 在那血红色的头出现时，罗亚森的眼睛瞪得快要爆裂！ 从座钟的门里出来的，分明就是一个红色的干尸，它的身体虽然是红色的，但并不是血液，而是干尸的皮肤本来的颜色，头上没有一点头发，两只血红的眼珠突出着，向四周看着，仿佛在搜寻着目标。 罗亚森的冷汗流了下来，但这种时候，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来提醒身后的人。他生怕自己哪怕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也会吸引那红色干尸的注意。 然而，那干尸却在环视了一周后死死地盯住了储藏室的门，它突然张开大嘴狂吼起来，口中呼出了一阵死灰。 罗亚森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开，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 干尸停止了狂吼，继续盯着储藏室的门，缓缓地站了起来。 突然，干尸那突出的眼球猛地出现在了锁孔外，和罗亚森的眼睛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厘米！罗亚森完全没有看清，那干尸是如何在一瞬间移动到门外的。罗亚森只觉得脊背一阵冰冷，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干尸慢慢地转动着自己的头，但他的眼珠始终盯着锁孔，嘴里发出一种骇人的呼吸声，仿佛寒风吹过参差的冰柱。 干尸毫无征兆地再次狂吼起来，那声音让躲在最里面的王方川也感到毛骨悚然，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我会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罗亚森完全没有想到。 那干尸狂吼之后，居然向后退去，再次回到了座钟里，关上了门。罗亚森突然感到眼前一花，那座钟居然凭空消失。 一切恢复了原状，就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在等待了十几分钟后，罗亚森终于打开了门，几个人陆续走了出来。 “刚才的是什么东西？” 王方川已经魂不附体，说话的声音不停在颤抖。 “我不知道。” 罗亚森低声说。 师远此刻也是惊魂未定。他回头看了看，却发现，林建元不见了！师远顿时惊骇莫名，禁不住立刻大声说道：“刚才那个人呢？哪里去了？” 幽蓝逍和王方川也是满脸的诧异。 “我……我不知道，刚才明明一起跑进储藏室的……刚才我们所有人都挤在里面，怎么会不见了？” 王方川的声音更加颤抖。 “快离开这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罗亚森也忍不住喊了起来。说完，他立刻奔向了大门，但却怎么也打不开。 “怎么回事？该死！” 罗亚森和师远意识到，他们被困在这座房子里了。绝望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客厅再次陷入了寂静。 突然，四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那是短信的铃声。他们掏出手机，发现所有人收到的短信都是一样的。短信的内容是： “找到林建元的尸体。你们四个中有一个是鬼，必须在鬼之前找到尸体。如果鬼先找到，或者鬼和人同时找到尸体，则所有人都无法活着离开这座房子。” 师远谨慎而冷静地看向周围的三个人，慢慢地后退着。 他清楚，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所有人必须分散开单独行动。 在退出一定距离后，师远突然转身飞奔起来。由于心里存有对二楼的恐惧，他是向着一楼另一端的走廊跑的，那里还有不少房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另外三人的视线。但罗亚森却没有动，他还站在原地。 “王方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时间不多了，你快点！” 这是师远跑远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 罗亚森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如果不抓紧现在的时间问王方川，恐怕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 这个王方川，可能是鬼。幽蓝逍，也可能是鬼。至于刚刚跑远的师远，也完全有可能是鬼。 罗亚森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同时听着周围的声音。 “好，我都告诉你……” 王方川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这短短两天之内经历的事情比他生命的前二十六年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师远没有看到刚才的红色干尸，他只知道自己听到了骇人的叫声，并且感觉到了一阵凉气，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无从得知。他甚至不知道那座钟从二楼沿着楼梯移动下来的情景，虽然他听到了“咯噔，咯噔”的声音，能够大体推断出来，但这和亲眼看到那一切的罗亚森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同。 但现在师远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他跑向了走廊的尽头，进入了最里端的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书房。师远打开灯查看着，四个高大的书架直接顶到了天花板，分别靠着房间的四面墙，房间里还有一个书梯，以及一套桌椅。书架上的书异常杂乱，涉及到了各个领域，看起来没有任何章法可循。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里不像有尸体的样子。 师远对这里并不熟悉，他无法判断房间里哪些东西是本来就存在在这里的，哪些是不自然的。他查看了书架的厚度，尝试着搬动那些书架查看后面的墙壁，或者爬上书梯查看上面的天花板，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 “林建元的尸体，会以什么形态出现呢？” 师远思考着，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 第53章 王方川的叙述 “尸体，不是尸块，从这方面来判断，至少应该没有被分尸吧……” 师远小声嘀咕着。 十天前的师远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如此淡定地说着这样的话，做着寻找尸体这种事情。 在确定这个房间没有尸体后，他退了出去，却没有注意，在他关上门那一刹那，一本书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师远看向了客厅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师远没有耽误时间，立刻走进了右边的一扇门。 是一个卧室。没有什么装饰物，只有最基本的床，衣柜，床头柜，台灯，以及两台电脑。衣柜，自然成了他的第一个目标。 “好，我都告诉你……” 王方川满脸都是恐惧。虽然他一直在骂林建元，但他凭空在自己身旁消失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尤其是刚刚收到的短信，也让他感到莫名恐惧。更何况，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也让他无法理解。 “等下。幽先生，很抱歉，我无法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跟着我们。现在，我和他会去楼上，你去哪里都好，但是，无论如何，不要跟着我们。这个人不是你的女儿，你没有必要担心他。如果，你是人的话，你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说什么？” 幽蓝逍依旧满面惶色，他自然也看出了这里的不对，他对林建元虽然不熟悉，但他刚刚和他们一起进入储藏室之后便诡异消失，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别跟着我们。如果你是人，就按照短信上的话去做。幽先生，如果我在楼上见到你，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你……你果然是个罪犯！” 罗亚森没有反驳，他异常平静地向楼上走去，王方川也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他走了上去。 走进了一个空房间，罗亚森关上了门。他清楚，王方川有可能是鬼，他现在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如果不把谜底解开，也一样会死。 “说吧。” “是……是这样的……去年，林建元说他有个任务要交给我，当他说明任务内容后我就惊呆了，因为他居然要我杀死幽漫婷。不过，林建元不是傻子，他知道如果我杀了她，万一我被抓了，他是不可能逃脱干系的，所以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借刀杀人，而借的，就是她自己的刀。这样，即使幽漫婷死了，也不可能通过法律来制裁我们。但是我心里还是没底，这时候，一个叫瞿华蕙的老太太出现了，她说她会帮我，我只要安排好李林的事情就好，让我给李林钱帮他追幽漫婷，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所以，其实是你们利用了李林的孝心，让他追求幽漫婷，让幽漫婷死心塌地地爱上他，然后两人殉情是吗？” “孝心？什么意思？” “李林的父母，难道你没有去管吗？” “父母？他没有父母啊，我早就查过了，他是个孤儿，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听到这句话，罗亚森沉默了。过了几秒钟，他轻轻地说：“继续说。” “给李林的钱，自然都是林建元出的。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身份，我谎称自己姓丁，让他叫我丁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幽漫婷会爱上他，还爱得那么深，甚至在遭到父母反对时竟然和他一起自杀。当然，我的任务是完成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去深究。” “如果他没有父母的话，要你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要我那么多钱？我并没有给他多少钱，只是让他去追幽漫婷罢了，算起来其实钱也并不多。他死了，是因为，他的爱陷入了绝望，他是真的爱着幽漫婷的。但是，我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那个瞿华蕙搞的鬼。” “她做了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瞿华蕙和李林多次电话联系，但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么，李林家的老房子，你是如何找到的？” “是瞿华蕙……告诉我的。” “你相信了？” 当问出这个问题时，罗亚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手机里的东西，是会被某种力量改变的。之前他和师远在墓地拍的墓碑的照片就曾经有过变化，而那个白色的手机里的东西，自然也有可能会变。他是在手机相册里看到的李林家老房子的照片，现在想来，当时实在是太不谨慎了，那照片完全有可能是假的。 “我……我没想太多……” 王方川更加害怕了，他在那老房子里看到的东西，的确太不合常理，如果那里根本就不是李林的家，而是…… 王方川不敢再想下去。 罗亚森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仿佛可以将眼前的一切冻结。 “我的问题问完了。我会离开这个房间，至于你，别跟着我。和幽蓝逍一样，如果我看到你，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说完，罗亚森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王方川一直在颤抖着。在罗亚森离开后不久，王方川的颤抖停止了。 师远猛地拉开了衣柜的门，里面挂着不少衣服，下面也堆放着不少衣服。师远谨慎地将那些衣服拿了出来，因为那些衣服下面完全有可能藏着一个尸体。 没有。 衣服都拿了出来，下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师远扫视了一番挂着的衣服，他看出所有的衣架都是塑料制成的，并不是金属制成。电影里那种将尸体挂在衣架上的情况，是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林建元的身形属于中等，绝对不是个瘦小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挂在塑料衣架上。 现在时间非常紧张，既然这里有尸体的可能性很低，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师远现在不知道另外三个人的情况，万一被鬼先一步发现尸体，最坏的情况就会发生。 师远将注意力转向了床。床上铺着床单，床单从床的两侧垂下，遮挡了视线，让人完全看不见床下的情况。 那里的空间，绝对足够放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尸体。 ------------ 第54章 无心之尸 师远缓缓地向床走去，他将手放在了床单上，用三根手指扯起了床单的一部分，静止了两秒钟后，猛地将床单扯了起来。 这张床，是没有“床下”的。 那是一张高箱床，侧面完全被木板遮挡，如果想看到里面，要把上面的床板掀起来才可以。 师远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也一直在留意身后的声音，这种时候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出现，他甚至开始怀疑在罗亚森的家里出现诡异现象，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罗亚森就有问题。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考虑太多，他必须尽快行动。师远没有犹豫，将床单扯了下来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又把被褥都拿了下来，也都和床单堆放在了一起。现在只要掀起床板，就可以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高箱床，也的确是放尸体的好地方。 师远静了下心，掀起了床板。 让师远没有想到的是，里面满满地放着书籍和杂志，并且摆放得非常整齐。那些杂志种类繁多，乍一看让人眼花缭乱，但所有的书籍居然完全相同，黑色封面上几个血红色的大字触目惊心。 无心之尸。 “这是……恐怖小说？” 师远没有听罗亚森提起过他有看恐怖小说的爱好，但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罗亚森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诡异内容来看，这个人也的确是有些怪，说不定他脑子里的东西就是从恐怖小说里来的。 师远随手拿起其中的一本《无心之尸》，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时间有限，没有时间看太多，他只是随便翻了翻，便将书合了起来。 “明明有书房，为什么把书放在这里？而且，同样的书买这么多，原因是什么？” 师远将手里拿的那本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观察着所有的书籍和杂志。那看似杂乱的摆放方式，却让师远无法放下心来。所有的杂志和书的大小都是一致的，所以摆放的很整齐，甚至可以将整个平面看作一个巨大的表格。 他最先想到的是那些书的封面可能会拼成什么字，但这里的杂志占了大多数，乱七八糟看不出什么名堂。至于《无心之尸》，数量则比较少，每一行至多只有一本。 每一行只有一本？ 师远这个时候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张床比一般的床要宽得多，宽度竟然超过了三米。师远最开始还以为是多人共住的大床，但现在看来似乎有别的原因。 为什么这张床那么宽？按照罗亚森自己的说法，他家只有他一个人，而床的宽度显然远远超出了单人床的范围。 此时，师远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他开始数每一行书的数量。 二十六本。 二十六这个数字代表的意义，最容易想到的就是…… 师远又开始数每一列书的数量。 十。 师远迅速地查看着每一行《无心之尸》所在的位置，结合刚才的想法，他最后得出的是一个词。 冰柜。 冰柜的话，应该是在厨房吧。 厨房的位置，师远是知道的，毕竟，罗亚森曾经在厨房里为师远煮过饺子，虽然是速冻的。 但师远并没有打算立刻从这房间走出去，毕竟，还有一些地方他还没有查看。 师远的目光落在了那两台电脑上。 一般来说，卧室里有一台电脑应该就足够用了吧？两台电脑的意义是什么？一边玩游戏一边看电影？ 师远打开了左边那台电脑，桌面上的一个图标引起了他的注意，黑红的色调与刚刚看到的《无心之尸》相同，画的是一张扭曲的红色面孔，图标下面的字也是“无心之尸”。 “无心之尸？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这是游戏还是什么？等下……无心之尸……难道是说林建元的尸体没有心脏？” 师远摇了摇头，双击了“无心之尸”图标，打开的是一个播放窗口，里面显示的正是客厅的景象，画面里空无一人。 “这是电影吗？不对，看起来应该是监控录像。是录像还是实时监控？” 师远有些拿不准。他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盯着屏幕看。看了大约一分钟，他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悠哉地看监控画面的时候，而且客厅里根本没有人，看监控又有什么用？师远将窗口关掉，开始查看右边那台电脑。他尝试着开机，却发现那台电脑是有开机密码的。他对计算机的了解仅限于日常使用，还不知道如何破解开机密码，所以暂时只能放弃。当然，联系罗亚森让他把密码说出来也是一个选择，但现在，师远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谁知道罗亚森是人还是鬼？ 师远还是觉得有些在意，便再次双击了那个“无心之尸”的图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打开的窗口里显示的并不是客厅，而是他现在所在房间外面的走廊，此时，幽蓝逍正在走廊上走着，看起来很慌张。摄像镜头是从较高的位置斜着拍摄的，几乎可以看到走廊的全貌，幽蓝逍的行动也完全被师远看在眼里。 幽蓝逍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途中还掏出手机看了看，似乎是想再次确定短信内容。随后，幽蓝逍打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而那正是刚刚师远查看过的书房。 “两次打开的监控居然是不同地点……” 师远心念一动，没有关掉当前开着的窗口，再次双击了那个图标，一个新的窗口如他所设想的一般被打开了，画面中显示的，正是书房。 师远稍稍调整了一下两个窗口的位置，让它们不会互相遮挡，继续进行观察。 幽蓝逍进入书房后先是整体查看了一下，然后便将目光投在了地上，师远发现地上的那本书竟然也是《无心之尸》。 幽蓝逍将那本书拾了起来，翻看了一下，便抬起头看着那些书架，似乎想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然而书架上的书杂乱无章，无论是书的类别还是标题顺序，甚至是书的大小规格都是完全混乱的，幽蓝逍看了一会儿找不出什么头绪，便随意放了一个位置，转过身去看书梯。 而就在这时，刚刚被放在书架上的《无心之尸》，竟然再次掉了下来。 ------------ 第55章 异象 幽蓝逍似乎被吓了一跳，惊恐地转过身看着地上那本书，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动，之后才把书捡了起来，抬头向书架上看。犹豫了一会之后，放在了另外一个书架上，放好后他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一直盯着那本书。 没有任何动静，书好好地放在上面。 幽蓝逍似乎松了口气，转向了身后的书架，然而他的视线刚刚离开那本书，那书便再次掉落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师远皱起了眉，仔细地盯着屏幕。 幽蓝逍的脸上现出了恐惧的神色，他再次全身僵硬，身子紧紧靠在背后的书架上，似乎想努力地远离地上的那本《无心之尸》。可是刚过了三秒钟，幽蓝逍居然蹲下身子再次将那本书捡了起来，并且开始翻看里面的内容。翻了一会儿之后，幽蓝逍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拿着书离开了书房。 这一点令师远无法不在意。 《无心之尸》他刚才也翻看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似乎只是普通的恐怖小说，但幽蓝逍脸上的表情却显示出那本书里有些古怪，也许有着下一步的提示线索。当然，这一假设要建立在所有的《无心之尸》内容相同的基础上。 “他去哪儿了？” 师远查看着两个监控窗口，看到幽蓝逍从书房走出去后进入了走廊，随后向着对面的一个房间走了进去。那个房间师远没有进去过，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他立刻点击电脑上的“无心之尸”图标，尝试打开更多的监控窗口。 第三个窗口里没有幽蓝逍的身影，第四个也没有，第五个窗口里出现的居然是王方川，师远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但是他还是对幽蓝逍的行动更为在意，于是继续点击图标，打开了更多的窗口。 直到第八个窗口，他才看到了幽蓝逍。 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里面放着台球桌和家庭影院，其中一面墙上镶着一面大镜子，看起来就和舞蹈练习室差不多，此外还摆放着许多师远没见过的东西，感觉上都是电玩城里面的游戏机。师远没有去过电玩城，对这些东西不了解，只是感觉像而已。 “这个罗亚森到底有多有钱，家里居然有这些东西？” 师远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着，目光一直跟着幽蓝逍。 幽蓝逍跑到了镜子前，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像广播体操一样的动作，然后摇了摇头，又跑到镜子前琢磨起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摸索了一会儿之后，目光又定位在了台球桌上。 师远刚要仔细查看幽蓝逍的动作，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了什么异常的东西，那东西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但在一瞬间之后便消失了。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师远全身僵住，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刚刚的东西，并不是在幽蓝逍所在的窗口出现的，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窗口。 王方川的窗口。 但是由于他刚才的目光并没有在王方川的窗口上停留，他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完全无法确定到底刚才出现的是什么东西。然而那异常景象带来的冲击，却令他瞬间不寒而栗。 师远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王方川的窗口上，查看着图像。 王方川这个时候正在二楼的一个卧室，里面有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些常见的家具，以及一个落地式的台灯。王方川正在检查着大衣柜。 看起来一切正常。 当然，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师远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确定刚才的异象是在这个窗口出现的。 窗口下方有一排控制按钮，师远按下了后退键，将画面时间回退到了两分钟前。 王方川站在窗前试图拉开窗子，但窗子纹丝不动，他看着窗外，看了一会之后拉上了窗帘，打开了台灯，看了看周围，然后翻了翻床上的被子。正在这时，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再次出现，可师远明明没有在画面里发现任何异常。而接下来便是王方川检查大衣柜的动作。 师远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便再次回退了录像。 拉窗帘，开台灯，翻被子，而后，便是那种令他浑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怎么回事？” 师远感觉自己快疯了。他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却觉得有一双灰白色的眼睛瞪着他。 “难道是……” 师远心念一动，再次查看了一下窗口下方，发现了“慢速播放”的按钮。他紧紧地握着鼠标，食指不住地颤抖。 终于，他的食指点了下去，录像开始以原本二分之一的速度播放。 师远依旧没有捕捉到他想象的画面。于是，他将速度再次放慢。 四分之一，然后是八分之一。 而就是在这八分之一的播放速度下，师远终于看到了，刚刚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张脸猛地冲了过来，那是一个满头长发，面色惨白，有着两只灰白色眼睛的鬼，她的嘴大张着，张得异常的大，覆盖了整个脸孔的三分之二，嘴里完全是一片黑色，连嘴唇也完全是黑的。 那画面一闪而过，但师远却惊恐地发现，那鬼的脸，分明超出了窗口边框的范围！ 师远顿时向后退去，将椅子也撞翻在地。他的心脏极速地跳动着，他喘着粗气，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王方川还在翻着大衣柜，而另一个窗口中的幽蓝逍，却正在查看台球桌的六个袋口。 “不对……” 师远再次冲到电脑前，快速查看着八个窗口。 “罗亚森呢？罗亚森在哪儿？” 师远发疯一般拼命点击那个图标，又打开了十几个窗口，当所有的窗口加起来有二十个时，他无论再怎么点击图标也没有反应了。 师远的眼珠不停转动着，当查看了所有的窗口后他发现，所有的窗口里都看不到罗亚森。 “罗亚森……为什么监控拍不到他？他不可能离开了这里，门是打不开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师远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快要停滞。 虽然他从接到短信那一刻起就将其余三人全部列为了怀疑对象，但当真的发现那个鬼是罗亚森时，那种打击，仍然是致命的。 ------------ 第56章 目录中的线索 “罗亚森……是鬼……他刚才应该就是在王方川的房间里，那个女鬼应该就是他的真正的样子……王方川很可能会有危险……” 师远的心跳得厉害，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他拼命摇了摇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监控画面上。 王方川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了，他还在翻着大衣柜，和师远刚才在一楼卧室翻的方式差不多。师远惊魂稍定，再次关注起幽蓝逍的行动。 “他发现了什么？他是在看了那本书的内容后突然开始行动的，难道说书里有什么提示？” 师远立刻将床板再次掀了起来，拿出了一本《无心之尸》。时间不允许他仔细地阅读，随手快速翻动又不大可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便开始查看目录。他尝试着把每一章的标题的第一个字连起来，但没有任何意义，完全不通。 师远心急如焚，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屏幕，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王方川依旧在查看大衣柜，幽蓝逍检查完了台球桌的袋口后又开始查看那些游戏机，看得出也是在继续寻找线索。 “为什么他好像一无所获的样子？他刚刚不是从书里找到线索了吗？” 这个念头在师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本书的目录。 “第一章，校园血案。第二章，离奇失踪。第三章，灵异学社。第四章，郊外探险……” 看到这儿，师远的内心猛地一颤，浑身是血的杨陆尸体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情景在他眼前闪过，那黑红色调的画面带着黏稠的质感，冲击着他的大脑。 师远定了定神，继续看了下去。 “第五章，无法逃离……无法逃离……第六章，被困古宅……被困……古宅？第七章，甘晋的策略。第八章，马冠林的惊人举动。第九章，沈虹瑶的发现。第十章，厉鬼的杀戮。第十一章，古宅的过去。第十二章，枉死的怨灵侯源贺。第十三章，无人生还……” 书的第一卷就到这里结束了，从各章标题来看，似乎是个非常悲惨的结局，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部被厉鬼杀死。而第二卷似乎完全是一个新的故事，这本书并不是长篇小说，而是中短篇合集。 师远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屏幕，见幽蓝逍已经结束了对游戏机的研究，也和师远一样在看书，应该也是在寻找进一步的线索。目前师远不知道幽蓝逍刚才的线索到底有没有所收获，毕竟，他并没有一直盯着屏幕看。至于王方川，还在查看大衣柜，上半身都在衣柜里。 师远正打算继续查看第二卷的目录，突然他感觉一道闪电劈过了他的脑海，他立刻将视线重新定在了第一卷的目录上。 “这几个名字……这是巧合吗？不对，不可能是巧合，这是线索！这就是现在的情景！” 师远终于发现了标题中人名隐藏的玄机，他立刻将书翻到了第七章快速阅读起来。 “收到短信后，甘晋立刻做出了反应，他知道，这个任务是绝对不能够合作完成的，所有人必须各自为战，原因就是，如果和自己合作的人是鬼，两人同时发现尸体，所有人就会立刻死去，并且，由于短信中并没有说明到底哪一个是鬼，所以其他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鬼，与鬼同行的危险性，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了。甘晋缓慢地后退着，尽量不被其他三个人注意到，当退出七八步后，他转身便跑，很快，他的身影便没入了走廊的阴影中。” 师远的思绪已经彻底混乱了，他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也粗重起来。 没有时间把这一章看完了，并且对于他自己的行动，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他翻到了第九章，因为根据他的推断，“沈虹瑶”指的就是幽蓝逍。 “沈虹瑶被突然掉落的书吓得魂飞魄散，这种时刻她的神经已经完全绷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让她的神经绷断。然而，她却感觉到那本书似乎会给她带来一些提示，于是俯下身将书拾了起来。也许是运气，她随手翻到的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章节，里面描述的，正是她接下来可以寻找到线索的情节，而那线索，便藏在距离书房不远的只隔了一道走廊的游艺室。沈虹瑶立刻离开书房，来到了游艺室，先是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动作，因为书里提到通过不同动作产生的光影变幻会发现线索隐藏的地点。这时，她发现镜子和墙壁的缝隙的某处有些不同，便走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她将纸展开，发现只是一张纸被撕下来的一部分，想来应该是一张纸被撕开后分散在了各处。接下来，她又继续查看起台球桌的袋口……” 师远终于明白刚才幽蓝逍的举动是怎么回事了。幽蓝逍，不，他们所有人的行动其实早就已经被预先设定好了。幽蓝逍没有看目录，更没有做什么分析，他和书里写的一样，随手翻到了一页，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认为自己要找到线索了，所以才会露出那种类似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立刻前往游艺室寻找线索。 然而，师远却清楚，那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是全体死亡，如果真的按照书里写的去做，也许真的会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按照书里的情节去找线索，而是反其道而行，必须破除书里的情节，才有可能夺取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师远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关注幽蓝逍的行动了。不管怎样，只要他先一步找到尸体，所有人应该就可以获救，至少，他是这么希望的。 师远合上书，又看了一眼监控画面。 幽蓝逍的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之前找到的纸拼在了一起，但明显还不够，他又开始查看起电视和音响。而王方川，居然还在翻着大衣柜。 等下…… 师远刚要将目光移开，突然又回到了王方川的窗口上，死死地盯着他的影像看。 为什么他还在翻衣柜？ ------------ 第57章 天已经黑了 而且，他翻找东西的动作幅度未免也太小了吧？看上去似乎……他并没有动。 师远向屏幕靠近，他试图将画面看得再清楚一些。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王方川，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种情况下，一动不动意味着什么？ 刚刚的那个女鬼的脸再次在师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这才意识到，那女鬼，绝对不是仅仅在画面里闪了一下那么简单。 她早就已经把王方川杀死了。 师远清楚，如果再不尽快采取行动找到林建元的尸体，所有人都会死。 他将《无心之尸》翻到了第七章，他想知道甘晋，也就是他自己，在书里做了什么，而他真正要做的事情，必须和书里的情节不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接下来的行动，却是可以由自己来掌控的。 “甘晋惊恐地发现，侯源贺早已气绝身亡，刚刚屏幕上出现的女鬼，便是索取了侯源贺性命的怨魂。甘晋与侯源贺虽然只是普通同学，但看着他的尸体，甘晋还是感到毛骨悚然。在做出侯源贺已死亡的判断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去楼上找他，但恐惧阻止了他的行动，甘晋发现，他根本就不敢接近二楼。他在一楼的卧室里不住地颤抖，而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而就在同时，一阵敲门声真的传了过来，师远一惊，立刻走到了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是幽蓝逍。 他脸上的紧张神色仍旧没有减轻，一边敲门一边左右张望着，生怕周围出现什么东西。 师远没有开门。正相反，他用力地抵住了门。 仍然，不能相信任何人。 幽蓝逍尝试着开门，但由于没有用全力，门没有动。 “里面有人吗？” 幽蓝逍颤抖着喊。 师远屏住呼吸，用整个身体死死地抵住门。 幽蓝逍没有再敲门，而是转身走了。师远看了一眼屏幕，发现他再次回到了客厅，开始胡乱地翻着。 师远再次拿起那本书，阅读接下来的情节。 “门外的人是沈虹瑶，她一脸惊慌的样子令甘晋的内心也有了些许动摇，要知道沈虹瑶是公认的校花，也是这次来探险的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原本由于她的加入，男生们都兴奋不已，然而，当真的发生危险时，所有人却都只顾着自己逃跑，将沈虹瑶忘到了脑后。当然，那些男生大部分都已经死去了，有一些甚至还没有接近古宅便已离奇死亡，真正到达古宅里的，只有他们四个人而已。而这四个人中，其实还有着一个真正的鬼存在。 事实上在接到短信的那一刻，甘晋便有了一个想法，像沈虹瑶这种柔弱胆小的女生，怎么可能主动参加灵异学社的探险活动？说不定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真正的沈虹瑶要么毫不知情，要么，早就已经被鬼杀死了……想到这儿，甘晋更加不安，他想尽快找到那个尸体，离开这座阴森的古宅。这时，他忽然想到，杨助明是在储藏室失踪的，如果到那里去寻找，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甘晋立刻打开房门，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便向储藏室走去。” 师远将书合了起来。他知道，储藏室是绝对不能去的，现在应该做的，便是去二楼的卧室。 “侯源贺……侯源贺？” 师远突然想起，侯源贺的名字在目录里也是出现过的，他翻到目录再次进行了确认。 “第十二章，枉死的怨灵侯源贺。怨灵？他是鬼？不对，这目录这样写的话，未免剧透得太严重了，哪有这样写的作家？只要看一眼目录就能轻易地将最终的悬念解开，这小说还有谁会看？不过……这只是常规的想法而已，现在发生的事情，显然是不‘常规’的。侯源贺指的当然就是王方川，甘晋的行动是没有去二楼卧室，那么，我应该……” 师远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看到幽蓝逍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似乎非常疲惫，又好像已经放弃了，手臂放在了眼睛的位置，那两张刚刚找到的纸还拿在手里。 师远走出了卧室，向楼梯走去。他尽量将自己的脚步放轻，慢慢地向楼上移动着。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还要暗。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除了二楼卧室，所有的房间都是一片漆黑。 其实师远有些想不明白王方川为什么要打开台灯，在他看来那完全是一个多余的动作，在现在的情景下尽量隐藏自己才是正确的选择，开灯的行动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那张女鬼的脸仍然在师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无法确定那个鬼现在还在不在二楼卧室里，但是，既然她已经在那里杀死了一个人，那么离开的可能性应该是比较高的。 师远寻找着二楼的卧室。他从来没有到过二楼，之前和罗亚森讨论情况时也一直是待在一楼客厅里，对他来说，二楼是完全陌生的。 黑暗笼罩着二楼的走廊，从师远的角度看去，走廊尽头似乎有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他感觉那团东西随时会站起来，瞪着一对赤红色的瞳孔向他扑来。 师远缓缓地走着，小心地留意着四周的一切，同时观察着经过的房间。 王方川很可能已经死了，罗亚森不知所踪，幽蓝逍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从理论上讲，二楼应该只有他一个活人。 当然，只是理论。 师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在检查了四个房间后，终于发现了卧室。 在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后他便确定，这里便是刚刚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王方川所在的房间。从缝隙中是看不到王方川的，因为他在门右侧的衣柜处，而门是向右开的，完全将王方川挡在了门后。 师远缓缓地推开门，而他也终于看到了趴在打开的衣柜门下方竖直隔板上的王方川。他的双腿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形态，仿佛由于天气炎热而变软的蜡烛。 师远的动作已经到了不可能再慢的程度，他缓缓地向王方川走去，伸出手，就像要叫醒一个沉睡的人一样。 “喂，王方川……” ------------ 第58章 寻找 当师远的手触碰到王方川的后背时，他只觉得他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诡异的软。 师远轻轻地拍了拍，继续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王方川，喂。” 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已经变成了幽漫婷的样子，王方川现在穿的是白色连衣裙，那裙子也早已被血染成了斑驳的红色，一头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整个身体完全是瘫在衣柜竖直木板和地面上，看着他的样子，师远不禁想到了名画《记忆的永恒》里的钟表。只是，他的上半身的大部分都在衣柜里，现在是无法看到的。 师远仍然警惕着四周的情况。他轻轻地关上了门，敞开的门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放心。 台灯的光不算太亮，并且那光是照不到衣柜里的，在大开的衣柜门里面的，似乎是一幅粗砺而扭曲的黑沙画，上面挂着的衣服虽然静止不动，却让师远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那黑压压的一片织物制品，如同屠夫肉店里悬挂的一爿爿残破的躯体，压迫着他的呼吸。 王方川的头，就深深地埋在那些衣服下方的另一堆衣服里。 师远缓缓地将手伸向了衣柜里，想拍一下王方川的头，就在他想要再次喊出王方川的名字时，他的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让他的喉咙如同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的头，是这样的感觉吗？人的头骨理应是非常坚硬的东西，可为什么触碰到王方川的头时的那种感觉，像碰到了热水袋一样？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师远的冷汗不断滴落。时间紧迫，犹豫、恐惧，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师远抓住了王方川的头发，缓缓地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师远感觉这一刻慢得可怕，但他又不敢一下子把他的脸转过来。 他害怕那张脸，会让他的神经彻底崩溃。 师远的手以极慢的速度移动着，中途甚至有几次动作几近停滞。 王方川的脸，终于呈现在了师远的眼前。那张脸早已变成了死灰色，而他的眼睛、鼻孔以及嘴里流出的血，都已经变成了黑红色。但最诡异的是，她的嘴里是没有牙齿的。 没有牙齿？ 师远抓着王方川头发的手一直在发抖。看着那无法理解的扭曲面孔以及如同微微折起的热水袋般的头，师远的大脑突然像被闪电劈裂一般，一个可怕的想法从他的心底深处冲了出来。他猛地松开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 王方川的骨头，全部都不见了。 强烈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了师远，他不想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了。他慌乱地打开门，跑了出去。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脚步，以免发出什么声音。 从二楼走廊向下看去，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客厅。幽蓝逍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客厅里空无一人，就像从来没有人在客厅里出现过一样。 师远再次回到一楼，走向了厨房。刚才根据床箱里的《无心之尸》的摆放位置推出的“冰柜”一词，他是没有忘记的。 楼下，是一片死寂。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位于一楼一角，与客厅只有一道装饰墙之隔。 师远走了进去，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看到冰柜。 “他家难道没有冰柜吗？还是我推理错了？” 师远再次陷入了困境。 与此同时，在一楼的卧室里，一个身影正在坐在电脑前，紧盯着那些监控窗口，观察着所有房间的情况。 而在那些窗口中，唯一一个活动的身影，正在厨房里不知所措地胡乱翻找着。 “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了。” 电脑前的那张脸孔，诡异地笑了。 师远在厨房里胡乱地翻着，他打开了冰箱，又翻了半天橱柜，甚至连洗碗池也没有放过，仔细地检查着厨房里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他一直没有停止。 直到，他在地面上发现了几道非常不明显的痕迹。 “这是什么？” 师远俯下身子，仔细地查看。 那四道痕迹，看起来像曾经有什么东西放在地面上的样子，四道痕迹围成了一个矩形。 “我想的没错，这是曾经放冰柜的地方。但是……冰柜现在在哪儿？” 即使发现了冰柜的线索，师远却仍然感到一片茫然。 “难道要挨个房间去找吗？对了，我可以查看监控。” 师远想起了一楼卧室里的实时监控，便立即转身向卧室走去。 此时，那个身影仍然坐在电脑前。 他自然看到了师远正在向卧室走来，他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 师远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在抬起手去握门把手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蓦地向他冲来，他的动作瞬间停止，右脚甚至还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姿势。 房子里已经近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窗户透进的一点微弱的月光可以为他指引道路。 卧室里的那个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走去。他将身体整个贴在了门上，如同攀附在墙壁上的壁虎。 师远感觉那寒意渐渐消失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像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感觉，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个黑影，依然贴在门上，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般随着门向后飘去，但他脸上的诡异笑容，却依然没有任何消减。 师远感到一阵不安，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觉得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借着月光，他向四周看了看。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了房门，但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师远轻轻地关上门，向电脑走了过去。那些监控窗口还在，没有任何变化。他仔细地看着那些画面，努力地想要找出冰柜所在的房间，但却一无所获。 那二十个窗口中，并不包括师远现在所在的卧室。也正因为如此，在所有的窗口中，一切景物都是完全静止的。 如果有这个卧室的监控画面的话，师远就会看到，一个黑影正贴在门上，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一道细长的弧形缝隙在脸的下方渐渐拉长。 ------------ 第59章 悲剧结局 师远紧盯着那二十个监控窗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他看得出，这些窗口并没有涵盖所有的房间，他现在所在的一楼卧室和刚刚林建元消失的储藏室，都没有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由此推断，也许还会有其它的房间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 “二十个窗口已经够多了，却还是没有全部覆盖吗……” 师远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将自己刚刚看到的房间和窗口里的情景做对比。 有十一个窗口里的画面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是他没有去过的房间。 “那些房间，要么是二楼我没去过的房间，要么……是三楼的……” 师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二楼已经令他感到不寒而栗了，三楼……谁知道有什么？ 罗亚森很有可能在那些没有监控摄像头的房间里。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监控系统的存在，以及所有摄像头分布的位置。但是，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到这个房间来呢？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优势啊！ 师远的大脑不停地思考着，却没有产生什么新的想法。 “罗亚森……”师远喃喃自语着，语调中居然显出了一丝哀伤，“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但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兄弟。我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你居然……居然……是那令人恐惧的存在……” 师远还是始终没有说出那个“鬼”字。 此时，贴在门后的那个黑影的脸上，弧形的缝隙再次出现。而下一个瞬间，那个黑影消失了。 师远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除了窗外的月光，这电脑屏幕便是一楼唯一的光源。 借着那微弱的光，师远开始阅读《无心之尸》第一卷的最后一部分。 “甘晋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仿佛想用最后一丝力气对抗这残酷的命运，但是，这一切，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这次来探险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而最终找到这座古宅的马冠林，沈虹瑶和他，也终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甘晋的头，就掉落在游艺室的镜子前，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仍然直直地站在那里，尽管现在在他的眼中，那身体是水平的。断开的脖颈血如泉涌，顷刻间便覆满了他的全身，而那看似不屈的双腿，也终于无力地弯下，他的身体在地上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如同断了线的无头木偶。 甘晋眼中的世界，渐渐黯淡。这座古宅，也终于彻底恢复了一片死寂。 他到死都没有发现，这座古宅，不仅仅只有三层。那通往曙光的道路就在他自己的脚下，但他却无法再踏出一步。 那掩埋在黑暗之下的曙光，终究，无法破晓。” 师远的身体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他愕然地抬头，再次看向了电脑屏幕。 “难道这楼有第四层？” 师远仔细地观察所有窗口中的画面，但由于天色太黑，绝大多数窗口都看不到任何东西，否则的话，根据窗外的景物，也可以大概判断出高度。 师远清楚地记得，从外面看去，这座楼只有三层，当然，三层的楼房在这偏僻的暗鸦岭村已经是绝无仅有了，也正因为如此，师远才能完全确定他没有记错。 难道要再次上楼去吗？那个没有骨头的王方川所在的地方？ 突然，师远觉得画面里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王方川的尸体，不见了。 师远不知道，当初他在陈钢的汽车驾驶座上看到的那摊血迹，便是消失的黄震奋留下的。如今王方川的尸体消失，和黄震奋的情况是一样的。 师远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但他的头脑仍然清醒。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林建元的尸体。 不仅仅只有三层。曙光。黑暗。 师远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最后的几句话。 终于，他发现了最重要的线索。 他打开门，向游艺室走去。 游艺室的镜子，在夜色中看起来，本身就带着一种诡异。师远很庆幸，这里的镜子只有一面。 他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固定在地板上，不敢有丝毫偏离。可是这样他还觉得不够，索性趴在了地板上，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搜寻着。 终于，他看到了，四条几乎看不到的缝隙，围成了一个矩形。他在旁边的柜子上找到了一个铲子，将那块地板翘了起来。 这座楼房从外面看起来，的确是三层，但地平面以下，却有着另外一层空间。 师远朝着下面走了下去，那里有向下的台阶，走了几步后他将掀起的地板再次关了起来。 而也就是这时，他才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 眼前是一条走廊，视线所及范围内，什么也没有。 师远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不知道下一个瞬间眼前会出现什么。 走廊到了尽头，是一个向右的拐角。师远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堆放着许多杂物的房间，以及，一台冰柜。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原本无人的地下室，听起来宛如晴空响起的炸雷。师远汗毛倒竖，猛地将手机发出的光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坐在墙角的地面上，由于周围有一些旧家具，他的身体被挡住了大半，师远只能看到一个低着头的男人，他的头发和衣服与漆黑的颜色融为一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立刻察觉。 师远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脸上却仍旧没有丝毫波澜。 “罗亚森。”师远的语气异常平静。 那个黑衣的男人抬起了头，在手机发出的光亮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你总算找到这里了啊。”罗亚森说。 “你在这儿多久了？” “很久了吧。” “你是怎么发现的？” “师远，”罗亚森突然笑了一下，只不过那只是苦笑，“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家，哪些东西是原本就有的，哪些东西是异常出现的，我比谁都清楚。倒是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开什么玩笑，”师远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展露出的，只有疲惫，“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如果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到了这里，只怕也是悲剧一场。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 第60章 寒气 罗亚森脸上的笑容，与师远别无二致。 同样的疲惫，同样的心事重重。 “王方川死了。”师远的语气很低沉。 “是吗……那幽蓝逍呢？” “幽蓝逍……早就已经死了。” “果然……” “好了，要拉家常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先办正事吧。”师远指了指一旁的冰柜说。 罗亚森没有反对，他站了起来，脸上的疲态没有丝毫减少。尽管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却仍然感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罗亚森找到最终线索的过程虽然比师远要短得多，但却更加艰难可怕，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罗亚森失掉了大部分的力气，连走下那个楼梯，都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 冰柜里的寒气，透过缝隙翻滚着涌出。 师远和罗亚森各自将一只手搭在了冰柜门的两个角上，同时用力，而冰柜的门也终于缓缓打开。 林建元的皮肤上，早已覆盖了一层霜。他的面孔异常扭曲，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两个眼球突出着，嘴张得近乎覆盖了半张脸，十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两只手在自己的胸前，似乎想拼命抓住什么。而他的胸口，是一个破碎的血洞，血液早已凝固，但翻飞的碎肉与骨茬却仍然如未冰冻时一样可怖。 看着林建元的惨状，师远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不忍之色，但同时又感到一阵隐隐的恶心，索性别过头去，不再去看。 正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收到的也是同样内容的短信。 “林建元的尸体已被找到，不该存在的东西俱已消失，存活者可自由出入此宅。” “呵呵，呵呵呵……”罗亚森冷笑起来，笑得师远有些浑身发冷，他分不清那冷气是来自于冰柜还是来自于罗亚森的笑声。 “你笑什么？” “‘可自由出入此宅’，呵呵，真是讽刺啊。这是我的家啊，居然要被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允许‘自由出入’，真是好笑。” 师远没有说话，他明白罗亚森的心情。而罗亚森说了那几句话后也便停止了。 “走吧。”许久之后，师远终于打破了沉默。 沿着手电的光芒，师远和罗亚森向着楼梯走去。 在他们推开那块地板的一刻，冰柜里的林建元的尸体消失了。 罗亚森打开了楼房的大门，走了出去。外面，夜色如墨，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了。 罗亚森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再次回到了楼房里。他和师远一起，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所有的房间，在终于确认一切异常的东西都已消失，一切物品都已归位后，他们二人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立刻便睡着了。 师远早就已经将幽蓝逍列为了第一怀疑对象，这种怀疑产生的萌芽，甚至早于那条发布任务的短信。 在躲避红色干尸（当时他们只是听到座钟向一楼移动的声音）时，他们所有人都躲进了储藏室，当时最先进去的是王方川，他的位置也自然在最里面。接着是林建元，幽蓝逍，师远，最后是罗亚森。当时只有罗亚森一人能够通过锁孔观察外面的情况，对于里面的人来说，外面有什么根本就是一个谜。但尽管如此，里面的三个人也猜得到，外面那个发出令人肝胆欲裂的嘶吼声的，必然是一个非自然的可怕存在。 在红色干尸的眼球瞬间在锁孔里出现时，罗亚森感到脊背一阵冰冷，那不是由于害怕本身，更不是由于处于他前方的红色干尸，而是源自他身后的幽蓝逍。 那阵寒气，师远也感觉到了，并且由于他当时和幽蓝逍是紧挨着的，那股阴寒之气可谓深入骨髓，远不是隔着一个人的罗亚森的感觉可比的。在那一刻，师远便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而接下来，在走出储藏室后，林建元离奇消失，当时在储藏室里紧挨着他的，便是幽蓝逍和王方川。之后王方川死亡，更加印证了师远的判断。 在一楼卧室里阅读《无心之尸》时，幽蓝逍曾经敲过门，当时师远的反应是，死死地抵住门。 门外的寒气，甚至透过门板传了过来。 在最后观察监控录像时，师远总是感觉室内还有别人，他便是感觉到了幽蓝逍发出的异常气息，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如果他突然开门逃跑，只怕立刻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要知道幽蓝逍当时就趴在门上。 至于师远那看似自言自语说出的以为罗亚森是鬼而心痛的话，则完全是为了欺骗“幽蓝逍”而说的谎话。 在黑影消失那一瞬间，师远感觉到了那股压抑气息的消散。他当时没有任何反应，不是他没有察觉到，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两只手都已经冰凉，但他一直在演戏。 事实上，他们所见到的幽蓝逍，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幽蓝逍。真正的幽蓝逍，在踏进暗鸦岭村范围那一刻就被杀死了。 罗亚森的身影没有在监控画面里出现，完全是由于他所走过的路线都没有摄像头的缘故，而且，他也很早便找到了地下室的线索，当然，地下室里是没有摄像头的。 师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接连的神经紧张加上入睡过晚，虽然他睡到了中午，大脑却仍然是一团浆糊一般。 “你醒了？” 罗亚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师远艰难地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他围了个围裙，手里拿着一个炒菜的铲子，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日的疲惫。 “什么情况？” “起来吧，吃饭了。” 罗亚森没直接回答师远的问题，继续钻进厨房忙活。 师远的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再睁开，他又倒在了沙发上，却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又是一晚上没回去，三姨为什么没有联系我？ 师远费力地睁开眼，拿起了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怎么回事……” 师远的大脑依旧是一片混沌，思考的过程刚刚开始，便戛然而止。 而此时，在三姨家的卫生间里，浴缸里的猩红色的液体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微微荡漾着。 ------------ 第61章 死亡真相 天色阴沉下来，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一阵风吹来，沙尘俱起，几片干枯的树叶在风中无规律地飞着，落在了一座旧房子的房顶上。这样的场景，很难让人相信是盛夏时节，萧瑟之色宛如深秋般清冷。 旧房子的门紧紧地关着，但窗子却是大开着，随着这萧瑟之风晃动，窗子里则是一片黑暗。 这里是申寒的家，如今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 师远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大脑依然是一片混沌。 “起来，洗把脸清醒一下。” 罗亚森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把菜往桌子上端。 师远只觉得恍恍惚惚如在梦中，昨天的事情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总感觉很不真实。他抬头看了看，隔着装饰墙，只看到了半张桌子，刚刚盛出来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他突然觉得有些惘然。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生死缘边徘徊，说不定哪个时刻就因一个小小的错误丢掉性命。可如今，居然能够安心地享受睡眠和美食，简直像梦一样。师远已经分不清，昨晚的回忆和现在的安逸，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师远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师远？你怎么了？” 罗亚森正在摘围裙，突然看到师远一副落寞的表情，动作停了下来。 “没事。我这就起来。” 用凉水洗了脸后，师远感到清醒了一些。坐到桌边，两人也终于开始静下心来享用一顿正常的午餐（对师远来说是早餐）。 “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师远说。 “嗯，我知道。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不仅仅是这件事，我觉得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心里有一部分被掏空了一样。” “你现在说这种话，会让我想到林建元。” “不要乱说。我真的觉得有事。” “好了，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吃完饭我们就去林间空地，把幽漫婷交给我们的任务彻底解决。” “彻底解决？你知道真相了？王方川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幽漫婷和李林是真心相爱的。” 接着，罗亚森将王方川所说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远。 听了罗亚森的描述后，师远没有说话。他一边无意识地吃着饭，一边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师远说：“你刚才说，我们吃过饭就直接去林间空地。难道你觉得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真相吗？”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后双双选择了自杀，也就是殉情。我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 “我觉得我们漏掉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李林的手机为什么在土下面埋着？” “因为他死在那里……”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罗亚森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的身体猛地坐直。 “快吃！吃完赶快走！”罗亚森说。 “嗯。” 饭后，两人一起向林间空地走去。 “你是说，在找到白色手机的地方，我们可以找到幽漫婷的手机？”走在路上时，罗亚森问。 “对。我们上次找到了白色手机后就立刻停止了寻找，而且幽漫婷也出现了，我们没有时间再继续查看，过后也忘记了。其实那个地方，就是李林和幽漫婷死去的地方，他们的尸骨曾经被埋在那里。甚至有可能，他们就是在那里死去的，所以，理论上讲，他们两个人的手机应该都在坑里。” “那他们的死亡原因是什么？窒息？那幽漫婷额头上的伤怎么解释？” “那片林间空地不仅仅是柔软的土壤，地下其实是有一些石块的。你也知道机器的功能之一便是填土，我的设想是，李林早早就想好了要和幽漫婷一起自杀，所以才购买了机器，利用挖土填土的功能完成掩埋的过程，填土过程中一些石块砸下去，导致了幽漫婷额头和脚踝受伤。可以想象，幽漫婷是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使一时之间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也完全没有必要选择死亡。他们的死太不自然，应该是……” “难道你还认为他们是被王方川杀死的吗？” “不，王方川没有那个本事。你还记得那封信和那个婆婆吗？” “当然。” “所以，关于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你的推断是？” “不是仅仅殉情那么简单。他们，尤其是生活在幸福中的幽漫婷，居然肯放弃现在的人生，只有一个解释，她认为她可以获得更加幸福的新的人生。结合之前看到的聊天记录来看，那个所谓的婆婆曾经告诉过他们，只要一起死，就能转世，并在来生获得幸福。” “……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靠谱……” “你当然听起来觉得不靠谱，但李林相信了，而且他还成功地让幽漫婷也相信了，这就足够了。幽漫婷以为，他们死后可以转世，转世后能够一直在一起，到时候她再回去找她的父母，也就是幽蓝逍夫妇，不过即使这是真的，幽漫婷的样子肯定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也就是幽漫婷在信中写‘我以后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或许会变成另一个样子’的原因，因为她相信自己会转世。” “那么，你认为，他们的真正死因是？” “在相信了谎言的情况下自主做出的决定。” 罗亚森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他也做出了类似的推断。 无论是林建元还是王方川，那些表面上看起来主导了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其实对幽漫婷的死亡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甚至，整个事件的主角也并不是幽漫婷。与最开始师远所推断的“因为有人想害死富商之女幽漫婷，李林倒霉被一起害死了”完全相反，真正的死亡目标，是出生于暗鸦岭村的李林，幽漫婷才是那个倒霉被一起害死的人。而真正将他们引向死亡深渊的人，正是瞿华蕙。 深爱彼此的李林和幽漫婷，至死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没有想到，半年前的那次偶然的相遇，注定了他们无法挽回的悲剧结局。 ------------ 第62章 针 “你打算怎么说？” 距离林间空地越来越近了，罗亚森询问师远最终的决定。 “照实说。” “你确定？” “确定。但是……不会说出全部事实。” 罗亚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他没有必要再问。 几秒钟后，师远继续道：“何必那么残忍呢？她都已经死了。” “那幽蓝逍的死……” “不提。” 此时师远和罗亚森距离机器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们停止了交谈，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并慢慢向机器走去。 距离上一次启动机器的时间只不过才一天多，师远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 师远记得，上次用机器挖开地面看到白色手机后，他们并没有让机器执行填土的动作，也就是说那个坑应该维持原样，可眼下他们看到的却是平整的地面，就像从来没有翻开过一样。 师远按下了挖土的按钮，和罗亚森一起压下了控制杆，机器的指示灯亮了起来。 机器开始轰鸣，并按照既定的程序开始运作。 “其实，我并不打算和幽漫婷说什么。”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师远说。 “是吗？” “嗯。我打算，让她自己弄清楚。” 罗亚森没再说话，却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摇了摇头。 在他眼里，师远有些过于善良了，在如今这个危机四伏的暗鸦岭，在这个风声鹤唳的特殊时期，他还总是考虑着他人的安危与情绪，比如上次明明他可以立刻逃出李林的老房子，却选择了先去解开幽蓝逍的绳子，这种举动在罗亚森看来，无疑是将自己置于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罗亚森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他考虑事情一向都是从利益出发。当然，这个利益是多方面的，不一定是经济利益。生命安全，自然是利益的一部分。 也许，当师远遇到危险时，自己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不管吧…… 罗亚森这样想着。 机器挖土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两人面前的地面便出现了一个大坑。 “停下！”师远突然大喊，说着就做出了向坑里跳的动作。罗亚森反应极快，立刻将控制杆推了上去，机器的运作戛然而止。 在坑底，师远捡起了一个东西。 一个黑色的手机。 那手机的颜色几乎和它周围的泥土融为一体，却也立刻被师远发现。手机的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正常开机。 “我们……要如何和幽漫婷联系？”师远说。 罗亚森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回答的。 师远思索了一会儿，走向了机器。 前两次，幽漫婷都是在他们开启动体探测功能后出现的，虽然不能据此确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试一试总归是要好过什么也不做。 师远将右手食指放在了第五个按钮上，正待按下，师远却突然全身如同触电一般定住，瞪大了眼睛。 一股诡异的力道从按钮上直传入他的全身，仿佛一根针穿透了他的身体，从指尖冲进，直击心脏，而后兵分两路，分别向上下两个方向继续极速前行，一根针向上经过颈部直冲到大脑，最后没入头顶，另一根针向下，而后在丹田再次分开，从双腿向下疾行，却没有在脚底消失，而是仿佛冲破了皮肤一般直入地下。师远觉得自己像标本一样被钉在了地上，那几根针运行过的轨迹就是标本内部的支架。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感到某种力量的运行那么简单，那种尖锐物体从身体内部撕裂肌肉与内脏的感觉真实得可怕，所带来的剧烈疼痛也让师远一瞬间呼吸停滞。 “师远？”罗亚森发觉了师远的异常，走了过来。 然而，那被针穿透身体的感觉已经消失，那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此刻的师远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哦，没事。”说着，师远稍稍呼了一口气，按下了按钮。 动体探测的功能，启动了。师远目不转睛地望着机器上的屏幕，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声音。 屏幕上出现的是两个白色的稳定的光点。 师远不敢有半分放松，扫视着屏幕上所有可能出现红点的地方。 幽漫婷出现了。但这一次，她并不是出现在他们二人距离稍远的地方，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师远身后，从屏幕上看去，不是凭空出现了一个红点，而是好像代表师远的白点突然变红了一样。 师远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声响，他猛地转过身，而后向斜后方极速地后退，但无论他怎么退，他和幽漫婷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任何改变。 “告诉我。”幽漫婷的声音依然冰冷。 “其实，事情的真相，你是记得的吧？”师远终于稳定住了心神，对幽漫婷说道。 幽漫婷没有回答。 片刻后，她再次重复了那三个字。 “告诉我。” “这是你的手机，”师远将手机递了过去，“相信在手机里你会找到想找的东西。” 幽漫婷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机接了过去。 幽漫婷翻看着手机里的内容，瞳孔渐渐发生了变化。她的双目变红，那红色越来越浓，终于冲破了眼眶的限制，流了下来。然后，她笑了。那笑容与活人别无二致。 师远没有因为幽漫婷在查看手机的内容就放松警惕，但此时，他却感到一阵诡异。 一个认真微笑着的女鬼，一个看上去比活人还要幸福的女鬼。 幽漫婷眼中的红色流下，滴到了地面上。 她没有动，师远和罗亚森也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幽漫婷突然消失了。 师远和罗亚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记得幽漫婷让他们找出她死亡的真相，至于找到的是不是真相，找到后她会如何，都从来没有交待过。如今，更是毫无征兆地在他们眼前消失。 罗亚森呆立原地，还是半天都没有动，师远却不停转着头，观察着四周。 一张纸，从空中飘动着落下，两人完全没有看到那张纸从何而来，但在它落地后两人确是都看得清楚，那张纸恰好落在了刚刚幽漫婷眼中流出的血上。 师远猛地一惊，立刻将纸捡了起来，在看到纸上并未沾染血迹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书页吗？”罗亚森立刻凑过来询问。 “嗯。”师远说着，将书页展示给罗亚森看。 ------------ 第63章 雾气 那是书正文部分的第一页，那本书的内容，也终于出现了。 书页上的内容如下： “第一章、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即死后的世界，人死后会到那个世界去，同时，也会有东西从那个世界到这个世界来。” “没了？”罗亚森诧异地说。 “看样子是的。” “一页书上只有这么几个字？” “嗯。”师远点点头，同时将书页翻了过来，背面上方是“季布一诺”四个大字，下方正中的位置是一个“镇”字。师远盯着那些字，没有说话。 罗亚森的动作也是一样，但片刻过后他又说道：“把前面找到的书页给我看一下。” 将三张书页对比着研究了好一会儿，罗亚森做出了大致的判断，他料想师远应该也早就想到了其中的涵义，但他一抬头却发现师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师远，你想到这些字的意思了吗？”罗亚森的表情和语气都严肃起来，目光中甚至隐隐现出一抹寒冷，对于师远现在的表现，他有些不满。 “啊？哦，那个……”师远终于回过神来，但语气中仍有犹豫。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不如你先把书页带回家去研究，我想……我想……”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处理完尽快过来，别耽误太多时间。”罗亚森的表情仍然十分严肃，但目光中的寒冷却已消失。说完这句话，罗亚森也不待师远回应，转身便走。 师远抬头望了望罗亚森的背影，也没再犹豫，径直向三姨家走去。 七月炎夏，骄阳似火，此时正午刚过，空气中似乎也挟着一股焦灼之气，直冲向师远的脸庞，令他感到呼吸困难。 走下山坡不久，师远就看到了三姨家的院子。在这被阳光笼罩的暗鸦岭村，三姨家的房舍院落却似乎看起来有些凄冷，隐隐地似有风在吹，扬起灰尘，破旧的房门随风吱呀地晃着。 师远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远远望去，他觉得那房子有些异样，但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原本坚定的步伐，也渐渐缓了下来。 师远慢慢地向那座老房子靠近着，越是靠近，师远就越感到发慌，那房子看起来似乎很黑，窗子里没有任何光亮，就像没人住的废弃房屋一样。窗框上存留的冬天保温用的布条在风中晃动，满是灰尘，有的已经变硬，在风的作用下敲打着窗玻璃。 “不知道申寒在不在……” 师远心下想着，继续向老房子靠近着。心悸感越来越强烈，师远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当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师远松了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句：“还好，申寒不在。” 说完这句话，师远突然定在了原地，双目圆睁。 “我是怎么知道申寒不在的？” 师远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而紧接着，更加令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仅可以感觉到申寒不在，他还感觉到房子里传来了另外一股气息。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师远缓缓地抬头望向了三姨家的房子，他看到烟囱正在冒着烟，在蓝色天空的衬托下，那冒出的烟隐隐有些发红。 刚才，烟囱是绝对没有冒烟的。这说明，房子里的确是有人的。 或者，也有可能是没有人的。 师远在身体僵硬了良久之后，终于再次迈动了步伐，这一次他没有再停顿，一路走进了房子里。 室内的光线，分外昏暗，宛若寒秋的傍晚。 厨房里没有人。 师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他和申寒卧室的门上，之后便向卧室走去。 申寒是不在这里的。师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感知到这一点的，但他对此十分确信。 师远走到卧室门前，伸出手去。 “师远？” 就在师远试图打开门的一刻，三姨的声音突然从卫生间传了出来。师远一惊，瞬时收手，转头向卫生间望去。 卫生间的门关得紧紧的。 卫生间可以说是最特殊的一个房间，虽然里面的是他的三姨，但毕竟男女有别，这种时候，师远绝对没有想要靠近那里的念头。 然而，三姨却没有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待的想法。 “师远，我在卫生间里，你进来吧。” “三姨，这恐怕不太方便吧？”师远故意装出一副尴尬的语气。 三姨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她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所以，眼下的情况，肯定有问题。师远听到三姨让他进去，他的感觉不是尴尬，而是警觉和紧张。 “没关系，我没在上厕所。”里面的三姨继续说着。 师远愣了愣，仔细地听着。 卫生间里传来了水声。 难道三姨在洗衣服？ 师远突然怀疑起自己来，他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神经质了？ 师远没再犹豫，走向了卫生间，握住门把手，打开了门。 里面，是浓浓的雾气。 红色的雾气。 在雾气的笼罩下，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师远什么也看不到，更无法辨认三姨的位置。 “师远，进来，向里走。” 师远依言前行，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浴缸，三姨正坐在浴缸里，从师远现在的角度望去，只能隐约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头和搭在浴缸两侧的手臂。三姨正面对着他，她的面容在这红色的雾气中同样也是模糊不清。 “三……三姨，您在洗澡？”眼前的情景令师远深感意外。 “没关系，你再走过来一些。” 师远的心悸感突然再次强烈起来，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眼前的一切绝对是有问题的，他本能地想转身跑掉，但两条腿却完全不听使唤，向着浴缸走去。 三姨的脸，越来越清晰了。 那的确是三姨的脸，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异变，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和平时完全一样。还有那两条搭在浴缸侧边的胳膊，也是完好无损，没有异变，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没有任何一点点不对的地方。 那微笑的神情，与平时的三姨也是毫无差别。 但她身体的其它部分，完全是碎的，堆在浴缸中，如同挖烂的西瓜。 师远听到的水声，是浴缸里的血液晃动的声音。 那血液，在沸腾，翻滚，化成蒸汽，汇成雾。 师远甚至连叫声都发不出，他觉得浑身如筛糠般剧烈地抖动，双腿发软。 ------------ 第1章 季布一诺 师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子里跑出来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飞速奔跑着，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滚落，咽喉部如同火烧般刺痛，但他不敢停下来，他不知道应该跑去哪里，慌乱异常的他很多次险些摔倒。 “师远哥。” 拼命奔跑的师远差点一头撞到一个人，当听到声音后他终于停了下来。他定睛看去，是屠雪儿，此时他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师远哥，”屠雪儿向他跑来，在他面前站住，“你去哪儿啊？” “我……我去镇上。” “去镇上？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为什么？”屠雪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以及难以察觉的恐惧。 “我不是去玩。” “没关系，我也并不是为了玩才要和你一起去镇上。” “那你……”师远的心悸稍稍平复，疑惑地问屠雪儿。 “师远哥……”屠雪儿有些犹豫，她转头看向了自己家的房子，又看了申寒家的房子一眼，“我总感觉，莫名地有些害怕。” “害怕？”师远一惊，心想，难道屠雪儿也感觉到了什么吗？ “嗯，”屠雪儿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是觉得，申寒哥，还有梁姨，和以前不一样了，每次见到他们，我都会不自觉地害怕起来。还有，我家的房子，我也觉得有些不对，晚上一个人睡在那里，总是心跳得厉害，有的时候整晚都睡不着，一想到整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会害怕……” “你以前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吗？” “没有，”屠雪儿摇了摇头，“以前一直好好的，但最近，突然有了这些感觉。师远哥，我好害怕，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待在这房子里了。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屠雪儿说着说着，表情中已经满是毫不掩饰的焦虑与恐惧，说到最后，眼里竟然噙着泪花。 师远相信，屠雪儿说的不是假的，但这次去镇上，并不是去玩，也许会充满危险，师远并不打算带屠雪儿前去，一是考虑可能会将屠雪儿置于不必要的危险境地，二是师远也担心屠雪儿会给他带来麻烦。 “师远哥，你就带我去吧，我求你了。”屠雪儿看出了师远的想法，更加焦急。 “雪儿，我真的不是去玩，这次，也许会有危险。” “我不怕，师远哥，有你在我身边，就算有危险，我也不会害怕。师远哥，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就带我去吧。” 师远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屠雪儿的焦急，也知道她是真的害怕。 一个父母外出打工独自一人在家的十三岁女孩，在这个阴森诡异的暗鸦岭村，似乎真的不应该被狠心地抛下。 “师远哥……”见师远没说话，屠雪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好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但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去镇上，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师远叹了口气说道。 “好！”屠雪儿立刻开心起来。 师远带着屠雪儿，来到了罗亚森家。略微解释了一番后，罗亚森也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师远，我刚刚发现了一点东西，你来看一下。”罗亚森说。 刚才得到的书页上背面，显出一些红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师远警觉起来。 “你仔细看看。” 师远仔细观察，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幅由红色线条构成的图，是一个钟面，钟面外侧有一条环绕了钟面两周的线，带着一个箭头。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罗亚森问。 “嗯……结合书页背面的‘镇’字来理解的话，这应该表示的是在碎石镇度过二十四小时的意思。你觉得呢？” “嗯，我也是这个观点。”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可以。”罗亚森说着，就起身向外走去。 从暗鸦岭村到碎石镇，开车的话，一个小时都不需要。 到达碎石镇的时候，只是两点刚过。 “我们到了碎石镇，应该做什么？”罗亚森问。 “不知道。” “那个‘季布一诺’的意思，你想到了吗？”罗亚森又问。 “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但是我想，‘季布一诺’应该是一诺千金的意思，所以，有可能是指，我们在碎石镇期间，必须信守承诺。” “这不是很容易吗？如果怕无法遵守承诺，就干脆什么都不要答应就好，或者，我们是不是可以就一直待在车里不出去，只要不和人说话，自然也不会出现食言的问题。” “话是这样说，但，我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先尝试一下吧。就待在车里，谁也不要出去，最好我们三个人之间也什么都不要说，以免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承诺来。” “我其实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你还记得在山坡墓碑上看到的唐娟的名字吗？” “嗯。好像是药店店员来着。” “是的，就是碎石镇这里的一家药店，我打算去查探一下，也许对我们会有帮助。” 罗亚森没说话，思考了一会儿后，终于也是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们一起过去。” 三人下了车，朝着师远所指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面色煞白的男人无声地浮现而出，那男人的眼睛好像染了病一样，无论瞳孔还是眼白，都笼罩着一层黑色，只是瞳孔的颜色更深。他惨白的脸色与整个街道格格不入，在这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他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人一样，仿佛一张彩色照片上突兀地贴着一个从黑白照片上剪下来的人形。 随着师远三人不断的向前移动，煞白的男人也一直紧随其后，但他的肢体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不断地消失，浮现，他与师远三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扩大，也没有缩短。 对这个煞白男人的出现，师远三人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当终于站在了欣耀大药房的门口时，师远的内心，再次产生了强烈的异样感觉。他很清楚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他也清楚地记得他在地上发现了唐娟的工作牌，但他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令他不安的不是地上的工作牌，而是工作牌周围那些血迹。 那些看起来不是滴在地上，不是喷溅，也不是泼洒，更不是人躺在地上时汩汩流出的血液留下的痕迹。 ------------ 第2章 药店 如果说师远对于自己刚才看到的三姨的异状无动于衷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不说那是与他十分相熟的亲戚，就算是一个完全彻底的陌生人，在眼前出现那一幕异象，都不可能如同没看见一样镇静自若。 但现在的师远，看起来又真的是镇静自若的样子。只不过他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感觉，而是努力在压着那种感觉，他不希望在罗亚森和屠雪儿的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在刚到罗亚森家时，罗亚森也简单地询问了师远到三姨家后的情况，师远倒也没有隐瞒，但要详细描述当时的情景，师远实在是无法做到，而只是用“至少现在不用担心三姨会担心我了”这样的话搪塞了过去。不过这样的回答，在罗亚森看来已经足够。 看来，梁姨也是凶多吉少了啊…… 罗亚森心里想着，也忍不住暗暗唏嘘起来。都是同乡，彼此之间也算熟悉，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多少也是会有一定的触动。 不过，相比之下，罗亚森更加在意的却是师远的表现。罗亚森绝对没有天真到以为师远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去看到房子里没人就做出了那样的判断，他绝对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是那种可以让人判断出某人已经遭遇不测的证据，但绝对不会是尸体。结合这段时间暗鸦岭村的异常来看，也许师远看到的，是某种异象，罗亚森觉得，那必然是极为骇人的场景。在这样的情况下，师远居然还能如此淡定，这倒是不能不让人敬佩。罗亚森清楚地记得，初识师远时，这个高中生可是被吓得浑身发抖魂不附体，和如今的他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罗亚森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师远，又看了看屠雪儿，说：“雪儿，要不然你回车上等我们吧，我们办完事就出来。” “嗯……”屠雪儿好像在答应着，但却抬头看着师远，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雪儿，那你就先回车上吧。” “嗯。”屠雪儿答应着，便照做了。 师远和罗亚森走进了药店，四周打量着。这个药店并不算大，但穿着白大褂的店员居然有八人之多。 “哎，罗亚森，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店员，太多了？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啊。” “你的意思是……”罗亚森立刻也警觉起来，“这些人里，也许有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 “我不能确定，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那是当然。” 刚一进门，师远和罗亚森就开始小声交谈，药店里的店员大部分都是懒洋洋的，只有一个人和他们俩打了声招呼，问道：“两位需要什么药？” “你好，我们……想打听个人。” “打听人？”店员听到他们不是来买药的，兴致又减弱了几分，但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回应。 “嗯，一个叫唐娟的，是你们这儿的吧？” “你们要找唐娟？”那店员的脸上满是狐疑之色。这表情被师远和罗亚森完全看在眼里，也忍不住暗暗犯嘀咕，看她的样子，唐娟的确有些异常。 “嗯，是的。”罗亚森点了点头。 “她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也不请假，联系也联系不上，好像失踪了。” “那你知道她是哪天失踪的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前几天。” “好的，谢谢。” 见这个店员似乎对唐娟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两人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便停止了询问。他们当然清楚唐娟早就已经死了，如果师远的推断没有错的话，唐娟就是在他看到那张胸牌的那天死亡的，也许当时店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与现在店里的八个人在数量上相去甚远，让师远愈发感到这里面有问题。 师远想获取的信息是，是否有人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人能够解释一下地上的血迹是如何形成的，除了唐娟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失踪等等。 对于那片山坡上的名字，师远希望能找出一些规律。如果真的能找出什么规律的话，也许会阻止更多的人死去。而且，那片诡异的山坡，与目前所要找的书页，说不定有什么关联，这却是不得不在意的。 但很不顺利的是，他们所问到的店员，对于自己同事的失踪竟然完全不当回事，从她身上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其他人还要问吗？”罗亚森问。 “尽量吧。” “但是你刚刚也说了，这些店员很可能有问题。” “刚才说话的人同样也可能有问题。” 罗亚森没说话。 接下来，师远和罗亚森询问了所有的店员，但与第一个店员一样，都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似乎大家对于唐娟这个人，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师远二人无奈走出了药店，回到了车上。 “那些人似乎都很不在意唐娟的样子，难道唐娟这个人性格很差，不受人待见？”罗亚森说。 “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要如何查下去？” “我不知道。”师远摇了摇头。 车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师远和罗亚森没有说话，屠雪儿更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罗亚森打破了沉默：“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做？”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按照图片来推断，我们是要信守承诺的，你也说了，要尽量避免许诺，所以，当然是少与人接触为好。” “就这么坐二十四小时？你也说了不会这么简单。” “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不如试一试。” “试一试？如果试失败了呢？会怎样？” “我不知道。”师远平静地说。 罗亚森不再说话了。他心急如焚，但却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时间也随之一分一秒地过去。 与此同时，碎石镇的某座高层建筑中，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向另一个中年男子汇报着什么。 “老板，我查到了非常重要的消息。” “说。” “海源市建材界的大佬幽蓝逍，最近和他的女儿都失踪了。” “哦？”被称为老板的人显然很有兴趣，坐直了身子。 “幽蓝逍女儿失踪后，林建元一跃而起，坐上了头把交椅，但好景不长，就在昨天，林建元也失踪了。”站着的中年男子表情和姿势很是谦恭，但语气却仍稳定。 “哦？”老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 第3章 顾鑫锋 “王老板，现在海源市的建材市场，可以说进入了真空期。您现在是碎石镇建材之王，要说建材生意，没人能比得过您。既然现在海源市有这么大的一个缺口，可谓天赐良机，正是夺取海源市建材头把交椅的好时机。” “这还用你说？”王加志脸上得意的表情丝毫不减。 站着的中年男子面色毫无变化，对于老板的说话方式他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继续讨好地说：“您看，是不是当机立断，进军海源市建材市场？” 王加志哈哈地笑了两声，正要开口，门突然被撞开。 “什么人？”站着的中年男子反应很快，一听到声音立刻喝问道。 “舅！您就不能先借我点钱花花吗？您外甥现在可是穷得跟什么似的，眼瞅就吃不上饭了！” 进来的是王加志的外甥，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见是老板亲戚，那中年男子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鑫锋啊，你没看我正忙着呢吗？你先出去，等我忙完再叫你进来。” “忙啥呢？不就是聊天嘛，您不用唬我。您可是大老板有钱人，就借外甥点钱呗，难道还要我妈向您开口？” 自从顾鑫锋进门那一刻起，王加志的眉毛就一直拧在一起。顾鑫锋是他亲外甥不假，但他就仗着这亲戚关系三天两头来借钱，并且从来没有还钱的意思，如果说他借钱去办正事也还罢了，不是喝酒就是玩，王加志早已对其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最近这个小子更加过分，不仅借钱，还提出要当他的接班人，等他老了就接手他的公司，一听这话王加志是火冒三丈，自那之后更是半个眼睛也看不上他，但这顾鑫锋却毫无察觉，依然如故，不是借钱就是要王加志培养他的商业才能，最好立刻给他个职位，顺便签个合同，说明一下自己退休后会把公司交给他顾鑫锋打理。 再有钱，也不希望自己身上贴一个吸血蚂蟥。 “王老板，”中年男子小声对王加志说道，“现在可是分秒必争的重要时刻，不如先借他点小钱，让他赶紧离开，我们抓紧时间办正事。” 王加志作为老板，自然知道这利害关系，于是挤出一个笑容，随手掏出了三千块钱，朝前一扔，说：“鑫锋啊，这些钱你先拿去花，我还有点事要办，你拿好钱就先走吧。” “哎，好嘞！”见到钱，顾鑫锋立刻笑开了花，赶紧收拾着散落在办公桌上和地面上的钞票，装进钱包走了。 顾鑫锋一走，王加志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MD，最好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顾鑫锋拿到钱，立刻招呼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去喝酒。 “锋哥，又请我们几个喝酒，看来这是又发财了啊。” “发个屁！”顾鑫锋灌了口酒，狠狠地把杯子一放，“抠得要死，求半天就给那么一点钱，都不够三天花的。我说让他把公司交给我管，他自己又没儿子，我就是最合适的接班人，不抓紧时间安排，还跟挤牙膏似的弄那么点钱打发我，拿我当叫花子呢？” 说着，顾鑫锋又是猛灌了一口酒。 那几个狐朋狗友自然是一个劲儿地附和，纷纷说王加志的不是。 “锋哥，那他说过为啥不安排吗？” “哪说过呀，要是说过我就不闹心了。” “那是不是他想先看看你的价值，然后再决定啊？怎么说你也没上过班，谁也不敢随便把那么大一公司安排给你啊。”狐朋狗友里还有明白人。 “啥意思？” “比方说，你先入个股，成了股东就能跟着一起经营管理了，到时候你再多出谋划策，让你舅看看，你是个人才，他肯定就会愿意把公司交给你了。” “嗯？是吗？对啊，有道理啊。” 顾鑫锋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但听了这人的一席话，还是觉得挺有道理。 “我哪有钱入股啊？”顾鑫锋又说。 “要不你先买个彩票试试能不能中奖？” “先借点钱入股。” “找你爸要啊。” 几个人纷纷出着主意。 “哎哎，我跟你们说，我昨天看到了一个特别的玩意。”一个人神秘地说。 “什么玩意？”顾鑫锋问。 “我们家旁边有家古董店，昨天新到了一批货，其中有一张藏宝图，相当靠谱，不如我们把藏宝图买下来，然后拿着藏宝图去找宝藏，那不就有钱了吗？” 这个主意立刻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此时酒过三巡，五个人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醉意。 “行，那就这么办，现在就去，马上去。走！”顾鑫锋醉醺醺地朝桌子上拍了几张百元钞就带着四人向古董店走去。 很快，顾鑫锋就拿到了藏宝图，上面所画的正是碎石镇。藏宝图绘制得十分细致，标注了多个地点，并标明了序号，藏宝图的右下角还写明了需要收集的物品名称，并在下方给出了详细的解释说明。 “咱们，马上，出发！”顾鑫锋喊着，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余下四个人立刻一阵紧张，赶快喊着顾鑫锋的名字，其中一人用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没伸到跟前，顾鑫锋突然鼾声大作。 “原来是睡着了。”四个人很无奈，把顾鑫锋就近送到了一个旅店。 顾鑫锋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半夜。就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气袭来，浑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顾鑫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出这里是一个旅店。他穿上鞋，走到了门口，向走廊两端望去。 午夜的旅店走廊，灯光昏暗，没有其他人。 顾鑫锋本来张嘴就想骂几句，却突然止住了，他本能地觉得不安，虽然他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他想看看那四个人是不是也住在这旅店里，便从右侧的房间开始敲门。 没有人回应。 他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门开了。不是被人从里面打开的，是被他敲门的力度推开的。 在推开那扇门的时候，顾鑫锋觉得那扇门似乎异常沉重，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的不安更强烈了，但他没有犹豫，抬起腿向房间里走去。 ------------ 第4章 门开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这略显简陋的旅店，午夜时分，几乎是一片漆黑。窗外没有月光，只有附近的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亮着一点微弱的灯光。对面的大楼看起来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两三户人家透出些微的光线。 勉强透过窗子落在房间里的光线，将这个房间衬托得愈加诡异。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角落里有一个很小的卫生间。 顾鑫锋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他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在这一片漆黑中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在墙上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随后便“啪”地一声按亮了电灯。 一切如常。 窗外，还是那么暗。这座小镇并不繁华，此时已是午夜，外面早已没有什么人了。顾鑫锋看了看窗子，又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又看了看床。 床上，没有人。 想来，能在午夜不关门的，也只能是没人住的房间了，这里毕竟是旅店。 这样想着，顾鑫锋转过身，打算离开这里。 就在转过身来的一刻，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东西。 一个人。 一个夹在房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的人。 但这个人并没有在看着他，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的墙壁，双臂无力地垂着。 这一幕令顾鑫锋感到毛骨悚然，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那个人，双脚并没有站在地上，而是悬在空中。 顾鑫锋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个人。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动。 顾鑫锋突然觉得那人的衣服十分眼熟，他拼命地回想，终于想起，那正是和他今天一起喝酒的四个兄弟中的一个，名叫彭景良。 彭景良怎么会在这儿？他躲在门后，难道是想趁我不注意吓我一跳？可是他的脚…… 顾鑫锋的恐惧减弱了几分，便向前走去，不断地向那缝隙中的人靠近。走到近前时，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彭景良的脚，的确是悬在空中，头似乎也有些下垂，一动不动地看着墙。 顾鑫锋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但他还是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将门缓缓地关上，同时，也让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变得足够大。 彭景良随着关闭的门，一起移动着。 当彭景良完全出现在顾鑫锋的眼前时，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快要裂开。 彭景良根本不是躲在门后，他是被钉在了门板上，一根非常粗的钉子贯穿了他的脖子，前面露出的一截钉子上仍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脸没有半分血色，整张面孔扭曲骇人，早已经气绝身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鑫锋再也无法忍受，他想跑，他想离开这个房间，但却不敢接近那扇门。 顾鑫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全是冷汗。他抹了一把脸，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旅店房间，没有任何异常。 “MD，原来是个噩梦。”顾鑫锋小声骂着，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但没有过多久，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靠，怎么回事？” 顾鑫锋起身穿上鞋，走出了房间，在门口左右看。 走廊里，灯光昏暗。顾鑫锋十分确定自己是第一次住这家旅店，但眼前的场景却是分外眼熟。 就和刚才的梦一样。 顾鑫锋刚想开口再骂几句，突然停了下来。他心想，那四个兄弟该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旅店了吧？这么想着，他走到左侧的房间，开始敲门。 没人应。 他加大了敲门的力度，门开了。 房间里是开着灯的，也正因为如此，顾鑫锋刚一开门就清楚地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 风铃。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风铃，随着从窗子吹进来的风不停地晃动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风铃上挂着的，是无数残肢肉块，以及，孙昆河的头，那个刚刚与他一起喝酒，让他买藏宝图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鑫锋发出凄厉的惨叫，立刻转身没命地跑，跑到楼梯旁，他迅速地开始下楼梯，由于慌张，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他却完全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向下跑。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几层，他根本没有注意房间号，更没有看到任何楼层指示牌，只是一味地向下跑着，他相信总会跑到一楼，然后逃出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顾鑫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碎石镇，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楼。他已经跑下了多少层？不知道，但是至少已经跑了二十多层了。他猛地停了下来，抬头向上看去。透过楼梯扶手之间的那道缝隙，他看到上面有一个人正在向下狂奔。顾鑫锋根本顾不上思考，再次跑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是什么？ 顾鑫锋愈加害怕，脚下越来越快。他已经能够听到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更是进一步加快了速度，但那声音却仍然越来越近。 顾鑫锋再次抬头看去，却看到了自己。 那个在上方楼层正在不断向下跑着的，是他自己。 顾鑫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继续拼命地向下跑，但脚步却没有刚才那么快。 他再次抬头看去，震惊地发现，上面的每一层楼，都有一个他。他呼吸一滞，低下头看了看下面的楼层。 下面也有他。 他慌了，再次抬头，却正好迎上了上一楼层正在向下看的他自己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 顾鑫锋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发出了一声尖叫，脚下再次踩空，摔了下去。 顾鑫锋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冷汗不停地流着。他喘着粗气，这次却没有再说话。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想再躺下睡觉，又害怕再做噩梦。他不敢出去，想一直待在床上，直到天亮，他相信阳光可以驱散恐惧。 但鬼使神差地，他再次坐了起来，穿上了鞋，走出了房门，左右看着这昏暗的走廊。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对面的房间。他走了过去，开始敲门。 没人应。 他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门，开了。 ====================================================================== 最近工作实在太忙，暂时调整为每天一更（时间大约是每天的21：57）。先和大家道个歉，以后会调整回来的。 ------------ 第5章 庆幸 顾鑫锋的全身都在发抖，他的内心彻底被恐惧笼罩，刚才的噩梦太过清晰真实，现在他的心脏犹在剧烈地跳动着。眼前的这扇门后，究竟会出现什么？ 门被推开的速度很快，这点时间根本不够顾鑫锋做出什么思考。他的脑中刚刚出现那个问题，答案便几乎在同时出现。 这个房间与梦里的房间不同，面积很大，看上去不像一个小旅店的普通房间，倒像是一个摄影棚，两侧的灯发出刺目的光，聚焦在中间空地上的一个东西上，那个东西看上去很像插满糖葫芦的柱子，可是那些插在上面的糖葫芦，却是形态怪异，而且远远大于普通的糖葫芦。 在刺目灯光的照射下，那东西反倒不是很清楚。顾鑫锋的双腿不听使唤地向前走着，终于，他走到了那东西的前面。 在看清楚的那一刻，顾鑫锋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发出一阵嚎叫声。 他沿着走廊跑出了很远，但却始终没有看到走廊的尽头。灯光昏暗，前方的走廊看起来越来越黑，不断向前延伸着，没有尽头。顾鑫锋停了下来，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 事实上他并没有在那一瞬间看清楚所有的细节，但那张惨白的脸却吓得他魂不附体，而且尽管他已经跑远，那张脸却还在他眼前晃动着。 是吕旭东，是刚才还和他一起喝酒的吕旭东。他……他死了…… 顾鑫锋浑身发软，已经迈不动步子，可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他右边的房间，左边的房间，对面的房间，分别出现了他的朋友的尸体，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他了？ 想到这儿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这么停下去，他再次拼命地跑了起来，尽管前方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他相信只要一路跑下去，早晚会找到下楼的楼梯。 楼梯？ 顾鑫锋再次停住。在刚才的噩梦里，自己就是在楼梯上看到了那绝对不应该看到的一幕，那么现在，是否还要寻找楼梯？可是如果不找，不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顾鑫锋什么也想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他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的某扇门，正在缓缓地打开。顾鑫锋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再无停留，再次跑了起来。 正在跑，顾鑫锋突然看到，前方的一扇门，也缓缓地打开着。他慌了，他不知道那扇门里会出来什么，但他的双腿还在机械地快速迈动着步伐，他从那扇缓缓打开的门前跑了过去，他没有勇气转头去看那门里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那门里究竟有没有东西。 跑过去了！我跑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顾鑫锋突然觉得很庆幸，但这种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他就看到前方所有房间的门竟然齐齐打开，一扇一扇，没有尽头，直至没入走廊的阴暗中。他猛地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开始后退。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前进。 他的眼珠因为恐惧在急速晃动着，但他始终不敢转头。 开门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非常缓慢的脚步声。 顾鑫锋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大脑一片空白。而接下来，他的视线范围下方突然向前伸出了一只染满鲜血的枯瘦的手，手伸出的位置，正是他的嘴。 同一时刻，顾鑫锋的大脑“轰”地一声，而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再一次大口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他脸上的冷汗更多，但他却连伸手去抹的动作都已经做不出来。 梦？还是梦？对，一定是梦，否则发生刚才那种事，怎么可能不死？ 顾鑫锋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恐惧完全就是个笑话，自己居然被梦吓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想笑几声来表现自己的放松，但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穿好鞋，走到门口，开门，看了看走廊，而后将视线固定在了对面右侧的房间。 敲门，用更大的力气敲门。 门开了。 他不想走进去，完全不想，但他没有选择。他甚至开始回忆刚刚梦中死亡的人都有谁，还剩下谁没有死。 这是一个完全彻底的空房间，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床，没有电视，没有灯，没有窗，除了房门之外什么也没有，就像一个纸盒子，但顾鑫锋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房间的样子。 没有人。 顾鑫锋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刚才的那些都是梦，当然是做不得数的，这只是一个空房间，一览无余，显然是什么都没有。 不对，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是有一样东西的。 地毯，这里有地毯，一块与房间地面完全切合的黑色地毯。 顾鑫锋蹲了下去，伸出手去试图从一角掀开那块地毯。他的手抖得厉害，但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地毯的一角被掀开了，下方不是地板，而是镜子，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充满惊疑与恐惧的脸。 只是镜子而已…… 顾鑫锋想着，再次产生了庆幸的感觉，他觉得这房间虽然布置得有些奇怪，但终归还算是正常，唯一还活着的陈学也没有变成尸体被陈列在这里。他想笑一笑，却无法牵动面部肌肉。 但镜子里的他笑了，笑得很明显。 顾鑫锋一惊，瞪大了眼睛。 镜子里的他没有瞪大眼睛，笑容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狰狞，突然抬高了手臂开始砸镜子。 顾鑫锋突然意识到地上的不是镜子，而是玻璃，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正在下层楼同一个位置的房间里攀附在天花板上，做着和他相同的动作，看起来如同镜子里的影像一般。而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下面的人已经砸破了玻璃，猛地伸出手臂抓了过来。 顾鑫锋本能地向后退去，却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他的动作没有因此停止，仍旧拼命地后退，将地毯拖得也向后堆积起来，却露出了下面房间的样子。 那个人从破开的玻璃洞中爬了上来，四肢着地，缓缓向他移动着。 同一时间，在罗亚森的车里。 “是不是快到午夜零点了？”师远问，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屠雪儿。 “嗯。”罗亚森点点头。 “快零点了啊……”师远有点出神，视线凝在了空中的某处，“零点到来的时候，会不会……” 师远没有说下去，但罗亚森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是不属于暗鸦岭村的范围的。如果能够顺利度过今晚，也许就意味着，师远是可以离开暗鸦岭村的。 但罗亚森同样清楚，如果师远说的那些是真的的话，这种愿望，无疑也只是个愿望罢了。 ------------ 第6章 零点 师远他们已经将近十个小时没有动过了。他们始终坐在罗亚森的车里没有出去。自从在欣耀大药房碰了壁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再采取什么新的行动。一切就和他们最初设想的一样进行着――在这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以免有意或无意地许下什么承诺。 季布一诺，意味着决不食言，而不食言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许诺。 这是师远的解释。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这任务不可能这么简单。季布一诺，只是不食言就可以了吗？如果按照字面上来理解，至少应该有“信守承诺”的表现才行吧？比如答应了什么人一件事情，然后在规定时间内把这件事完成之类。但是，要去哪里找这件事情？找什么人？如果乱找，会不会弄巧成拙？ 师远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此时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八分，午夜零点，马上就会到了。 顾鑫锋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面目狰狞的人正四肢着地地向他爬来，那动作根本不像人类，根本就是一个怪物。顾鑫锋的两只眼睛不敢有一刻离开面前的那个怪物，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完全没有看到，在玻璃的下方，陈学正堆在楼下那个房间的墙角，两只空洞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那怪物的速度并不快，就像故意在折磨顾鑫锋的神经一样，但他和顾鑫锋之间的距离确实是越来越近了，顾鑫锋已经退到了房间一角，后背死死地抵在墙上，两只脚胡乱地蹬着地面，两只手拼命地在墙上抓，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怪物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诡异地笑了，将一只手伸向了顾鑫锋。 顾鑫锋被吓醒了，这次他没有从床上坐起来，只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他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但一种十分清晰的感觉突然袭击了他的大脑：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刚才的是梦，全是梦！”顾鑫锋莫名地兴奋，难以自已。他手舞足蹈，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个东西，感觉有点软，还有点温度。 顾鑫锋又被吓了一跳，他向右边看去，他的几个朋友正睡在他右边，这里竟然是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房间，面积不大，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大床，他们五个人正挤在一张床上，除他以外其余四人正睡得香。 顾鑫锋突然觉得十分不爽，一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那么长的噩梦，梦里自己那么狼狈，看到那四个人睡得那么香，顿时火冒三丈，他猛地一拍挨着他的孙昆河，大声吼着：“都别睡了，赶紧起来，陪老子找宝藏去！快点！把藏宝图给我拿出来！” 这时候正是午夜，被他这么一吼，四个人都立刻被吵醒，虽然暗中嘟囔了几句，但终究还是听话地起了床。 他们四人，表面上到处说自己是顾鑫锋的朋友，但是他们自己却心知肚明，什么朋友，只是被人吆来喝去的小弟罢了。顾鑫锋吃肉，他们就跟着吃点，顾鑫锋喝酒，他们就跟着喝点，平日里对顾鑫锋溜须拍马阿谀逢迎，只求顾鑫锋出门吃喝玩乐能带着他们，哪有什么平等可言？此刻睡得正香被顾鑫锋叫醒，根本不敢有半句怨言，一个个都很快地爬了起来，孙昆河下了床就立刻把藏宝图拿了过来，交给了顾鑫锋。 “这藏宝图怎么看？”顾鑫锋看了半天，也没太看明白。 “锋哥，你看右下角有字。”彭景良说。 顾鑫锋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脖子上似乎有一个血洞，他头皮一麻，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血洞又不见了。顾鑫锋咳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继续装模作样地看藏宝图。 师远盯着时间，眼皮都不眨一下。 上一次他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疯了一般逃回了海源市，但一睁开眼就再次回到了三姨家。他已经不奢望去探求是什么力量移动了他，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移动的，刚睡着时？快醒来时？他无法确定，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最有可能的时刻，便是午夜零点，因为零点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轮回。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不睡觉，是不是就不会被那神秘的力量扯回暗鸦岭村？但是这个设想很快就被他推翻了，因为那实在是毫无意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睡觉的。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十一点五十九分很快就到了。在最后的十秒里，师远甚至在心里进行着倒计时，如同在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四，三，二，一。” 一阵钟声如炸雷一般响起，在这原本寂静无声的车里更是惊人。师远浑身一抖，手机险些掉到地面上，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去看屠雪儿。 屠雪儿醒了，她揉着眼睛，费力地睁开。 “啊，师远哥，是什么声音啊？” 与此同时，罗亚森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因为在他听来，那声音是从他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罗亚森看向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没见过的界面，似乎在等待他的点击。他没有犹豫，直接点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地图。 “这是什么？”罗亚森问。 师远却没顾上回应罗亚森，从他自己的角度来判断，他觉得刚刚的钟声是从他的手机里传出来的，虽然屠雪儿已经被吵醒了，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操作着手机，试图关掉那个声音。 是一条短信。师远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原本很正常的短信提示音为什么会变成钟声，他打开短信开始阅读。 “根据电子地图指示寻找以下物品：写有字母T的蓝色U盘，某张照片，纸版碎石镇地图，新款饮料宣传单，血橙，写有特定人名的标签，某个病人，某网吧会员卡。限制时间：二十四小时。” 读完短信，师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开始思考，但只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就转向了罗亚森，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的是，这是什么，”说着，罗亚森把自己的手机举到了师远面前，将地图展示给师远看，“但现在我知道了。” “应该就是这个了。”师远点点头。 罗亚森明白，师远的意思是，他手机上这幅奇怪的地图，正是短信里提到的电子地图。刚才师远读的短信，罗亚森是听得很清楚的。 “看来，我们的计划必须要变了，一直坐在这车里，是绝对不可能找到这些东西的。”罗亚森说。 ------------ 第7章 夜班 “走吧，下车。”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犹豫，也没有反对，也随即做了起身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他猛地翻出随身携带的刚刚找到的书页，手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了？”罗亚森问。 “有疏漏！” “什么疏漏？”罗亚森原本已经下了车，这时又探进了半个身子与师远一同查看那张书页。 书页的背面，红色的痕迹勾勒出了一幅钟面的图，外围是一条绕了钟面两圈的线，带着一个箭头，指着顺时针的方向，时钟的两个指针正齐齐指向正上方。 罗亚森又仔细地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你看这里。”师远指着钟面上端。 “嗯？”罗亚森终于明白师远的意思了。这个钟面虽然乍一看和普通的钟面一样，但最上方的数字却不是普通时钟的12，而是0，只是写得有些弯曲，不仔细看的话，倒是很有可能会看错。 “这能说明什么呢？”罗亚森虽然看出了数字的不同，但没有察觉这有什么影响。 “普通的钟面最上面是数字十二，这个却是零，这应该是说明，这次的任务是从午夜零点开始的，而不是我们任意选择一个时间到达碎石镇就算开始。” “可是即便如此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现在也是刚刚收到短信和地图，现在开始的话，我们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是如果我们早一步发现这个问题，就不会那么早来到这里。” “就算不会那么早到碎石镇，也至多是留在暗鸦岭村做准备罢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差别……”罗亚森说着说着，也感觉到了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我现在也无法说清楚，总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眼下我们先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分析吧。” “好吧。”师远说，之后也下了车。 屠雪儿没有和他们一起下车，这也是师远的安排。锁好车门后，罗亚森和师远一边查看着地图，一边向前走去。 “地图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红点，就在附近，应该是其中一个物品的所在之地。”罗亚森说。 “放大地图，放到最大。” 罗亚森依言照做，却惊讶地发现红点所在的位置正是欣耀大药房。 “看来我们得再去一次了。”罗亚森说。 “嗯。”师远答应了一声，却早已向欣耀大药房走了过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身后那辆已经被锁好的车旁，倏然浮现出了一个黑白照片一般的人形，在这漆黑的夜色中，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突兀，但却仍然充满诡异。 人形浮现后仅仅过了两秒，便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是在车里。 屠雪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她侧躺在后面的座位上，身体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人形的脸上，是两个虚无的眼睛，如同两个小型的黑洞，隐隐地似乎在转动，嘴则一直是大张着，深不见底。 人形倏然消失。 屠雪儿身体的起伏，停止了。 罗亚森的汽车原本就停在欣耀大药房附近，这次下了车也很快确定了方向，不到三分钟就来到了药店门口，却发现药店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出，此时他们都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各自的便装相互交谈着走远。 “他们在换班？”罗亚森说。 即使是在这样的小镇，药店二十四小时开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零点换班，对于两班的工作人员来说都不太方便。不过眼下的情形看起来，又的确很像换班的情况。 “很好。”师远说。 “怎么？” “有新的工作人员来接班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什么情报。” 师远的心里，始终对那天在药店地板上看到的血迹充满了疑惑。 那些血迹的形态，像是“擦”或者“涂抹”到地面上的，但涂抹的力度又异常的轻。如果唐娟是被某人所杀，那么那血迹应该是那个人杀死她后用手帕之类的东西蘸取一定的血液用极轻却又极快的动作涂抹到地面上的，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那些血迹没有形成任何具体的图案或文字，覆盖的面积虽大，但颜色又较普通的血液为轻，似乎掺杂了一定的水分，而且相对比较分散，没有形成大片的血迹。 但即使如此，也不应该出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这药店里的人，对于同事的失踪漠不关心，对于药店里的血迹也好像毫不在意，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不过同事的冷漠，只是对于师远寻找真相没有帮助罢了，倒也不是师远特别关心的内容。 那些血液的痕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地面上的？ 对于这个问题，师远所怀有的绝对不仅仅是好奇那么简单，他希望找出唐娟的死亡原因，他觉得唐娟的死和他目前所经历的一切是存在某种关联的，只要一步步地探查下去，师远相信他终会找到离开暗鸦岭村的方法。 离开这里…… 想到这儿，师远的脸色也微微有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没有逃过罗亚森的眼睛，他立刻就想到了师远的想法，同时他也想到了师远刚刚在车里低声说的那句话。 “零点到来的时候，会不会……” 师远当时没有说下去，但罗亚森清楚，他想说的是，零点到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再次被某种力量转移回暗鸦岭村，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可以自由地离开这里，再也不需要找什么书页了。 但现在，零点已过，师远却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个话题，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了新的任务中。不过罗亚森很清楚，师远绝对没有忘记。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再提，罗亚森却是无法回答。 两个人的大脑虽然一直在思考着，但脚下没有任何停顿，此时已经跨进了药店的门。 换班后，药店里已经只剩下了两个店员，这或许是因为夜班的缘故，但师远却觉得，这才是这个药店该有的店员数量。 听到门响，一个女店员抬起了头，原本无精打采的脸突然焕发出了神采。 “两位帅哥，买点什么药啊？” ------------ 第8章 失踪事件调查（一） 这个女店员的热情倒是让师远和罗亚森略微有些不适应，她的热情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看到有顾客进来希望能把药卖出去的那种热情，而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热情，不仅体现在说话的语气上，更体现在眼神中，这一切自然也都被师远和罗亚森看在眼里。不过，师远作为一个高中生，平时的生活两点一线，与人接触的不多，他看到女店员的热情，只当她是刚换了班比较有精神，当然和那些上了一天班的人不一样，此外，这家药店应该是会根据销售额提成的，所以当有顾客来的时候，自然会热情招呼，争取多卖些药。师远想到这儿暗暗有些担心，万一自己说是来打听事情的，这女店员只怕会立刻变脸，那么情报的获取就又会变得困难起来。这么想着，师远略微有些踌躇，没有立刻对女店员的话做出回应。 师远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想的却并不对。罗亚森看到女店员的表情，却立刻明白了几分，没有丝毫担心和犹豫地说：“你好，我们想打听一点事情。” “哦？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只要我知道的，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女店员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弱。 师远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罗亚森接着说道：“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唐娟的？” “是有。怎么？你要找她呀？”原本很热情的女店员，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突然脸色微变，眼神中现出些许怀疑，还有隐隐的一丝不满。 师远暗暗观察着，试图分析出一些信息。 罗亚森见女店员脸色有变，说：“不不，你别误会。我和她并不认识，这次我们接到了消息，说欣耀大药房有一名叫唐娟的工作人员失踪多日，我们这次来，是来调查情况的。” 说着，罗亚森看了一眼女店员的工作牌，上面写着“杭桂霞”这样一个名字。 “哦？”杭桂霞脸色又缓和了，再次微笑起来，“两位帅哥是警察？来办案的？”说完又看了看师远，心里暗暗嘀咕，这个警察看起来真是太年轻了。 “有些情况我们不方便透露，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能多多配合我们。”罗亚森说。 “没问题，你们放心，我都告诉你们。你们想了解些什么？”杭桂霞更热情了。 “唐娟是哪天失踪的，你知道吗？” “具体哪一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她上次值班以来就再没出现过。至于她是在上班的时候失踪的，还是休息的时候失踪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她上次值班是哪一天？” “我记不大清了……哎！小李！”杭桂霞向另外的一名值班的店员喊道，“唐娟上次值班是哪一天啊？” “七月二号。”被称作小李的年轻女子一直在药店的一个角落附近，见有顾客进来也没有过来招呼，看起来很瘦弱的样子，戴着眼镜，似乎性格相当内向，在回答杭桂霞的问题时声音也很小，一副害怕犯错的模样。 “七月二号。”杭桂霞又向罗亚森重复了一遍。 七月二号吗…… 师远听到后在心里也重复了一遍。七月二号，正是他和申寒一起到碎石镇来的日子，自然也就是他来到药店里看到地上的异常血迹的那一天。其实，即使杭桂霞不回答这个问题，师远也早已猜到了。 “当天和她一起值班的还有谁？”罗亚森继续问道。 “没了，就她自己。” “只有她一个人？”罗亚森有些惊讶，他们下午来到药店里的时候，可是有八个人在的。 “没错，就是她自己。我们药店不大，一般都是只有两个人值班。那天其实原本也是两个人，值班表上安排的是唐娟和小李，”说着，杭桂霞指了指角落里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年轻女子，“但是小李那天有事请假了，就只剩唐娟一个人了。” “那当时交接班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也说不上什么异常，来换班的人发现药店里空无一人，都认为是唐娟偷偷先下班了，抱怨了几句也就正常开始工作了。” “那你觉得呢？她是偷偷先下班走了吗？” “那谁知道呢，”杭桂霞撇了撇嘴，一副不满的样子，“唐娟那个人啊，偷偷先下班这种事，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何出此言？”罗亚森一直很认真地询问着。 “帅哥，我和你说啊，”说着，杭桂霞偷偷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小李，似乎很警惕的样子，“那个唐娟啊，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抢别人的男朋友，根本就是一个狐狸精，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交往，动不动就跑出去约会。要是换个人，说偷偷先下班，我还不信，但就是这个唐娟，我绝对相信，她呀，肯定又和男人约会去了！我和你说啊，帅哥，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找到了唐娟，你和她认识了，可千万别被她吸引了啊，我可是为你好，好心提醒你的。”说完，杭桂霞又看了一眼师远，心想，要不要也提醒一下这位小帅哥呢？ 杭桂霞的表情动作师远是都看到了的，她说的话，师远也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他完全没有去关注那女人的八卦，只是拼命地在分析，尝试找出有用的信息。 师远发现，杭桂霞在说这些话时，似乎在有意躲着小李，不仅压低了声音，而且还用手挡着嘴，这样的表现难免会让人起疑，这也就会让人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了。那么，她为什么不想让小李听到她说的话呢？因为她说的是假的？还是因为，小李和唐娟是朋友？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师远认为，询问一下那个小李都是有必要的。 这么想着，师远便来到了那个角落，和小李打了声招呼。 “你好。” 小李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到师远走到她的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没有说你好，只是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你和唐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吧？”师远直接问道。 小李稍稍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师远正想继续开口，小李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很着急地说：“唐娟不是那种人，你不要相信她的话！” ------------ 第9章 失踪事件调查（二）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对于小李的辩白，师远未置可否，但从她急切的语气和眼神中，师远看出了小李对唐娟的关心，也更加断定二人是好友。由此也不难判断，小李对于唐娟的了解，以及对其失踪事件的了解都要超过旁人。 “那天原本应该是我和唐娟一起值班的，但是我那天有事没有来，结果她就失踪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请假就好了……”小李的头低了下去，语气中满是后悔。 但师远却抓住了关键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她是在药店上班的时候失踪的？” “因为……”小李咬了一下下嘴唇，似乎有些犹豫，“因为我那天快到换班时间时到药店来了，想陪唐娟一起回去，因为我们两家离得很近。但是我进了店里，却发现她不在。我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但却在柜台上发现了她的工作牌。紧接着，我就在地上看到了一些血迹……” 小李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表情很痛苦，深呼吸了几口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唐娟如果是偷偷提前下班走了的话，是不可能故意把工作牌放在柜台上的，她的习惯是把工作牌收在手提包里，把白大褂放在椅背上，但哪里都找不到她的白大褂。而且，虽然杭姐说她偷偷下班，但是我知道，唐娟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她是个对待工作非常认真负责的人，而且性格很好，更不会去做什么抢人男朋友这种事。杭姐她只不过是嫉妒罢了，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 “你看到的血迹是什么样子的？” “颜色有些淡，覆盖面积挺大的，但不集中，具体我也说不好，虽然我的工作和医学有关，但也从未见过那种血迹，感觉不像滴在地上的，也不像泼在地上的……” “像是轻轻的涂抹在地上的，而且整体呈放射状，像扇面一样，是吗？” “对！没错！”小李有些诧异。 “你后来是不是把血迹处理掉了？” “嗯……”小李有些犹豫。刚才罗亚森和杭桂霞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对于这两个人的警察身份没有丝毫怀疑。现在被师远问到，小李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破坏现场的事情，所以犹豫起来，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 “为什么处理血迹？”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脑子很乱，很害怕。”小李的头埋得更低。 “你知道那是谁的血吗？”师远问。 小李的嘴唇开始颤抖，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但这已经足以回答师远的问题。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师远突然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你不要把这件事当成你的错。” 小李惊讶地抬起头。这种惊讶没有持续太久，小李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说：“你们能找到她吗？” 师远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小李还没有死心，尽管她看到了唐娟的血迹，尽管她知道她是异常失踪的，尽管一切迹象已经表明唐娟早已经身亡，但作为朋友，在没有得到最终确凿的证据前，小李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就像，我曾经期盼着邱小星会回来一样…… 师远在小李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个“曾经”，只不过也就是几天前。 “你为什么没有把你看到的告诉任何人？你们既然是朋友，就算你不想和别人说起，至少也应该报警吧？”师远没有回答小李的问题，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小李自然没有对他提过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但师远却从她的话和表情中分析了出来。 “我……我害怕……” “怕什么？” “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唐娟的失踪不是普通的失踪，我看到的血迹也太过奇怪了，我怕我说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好多事情我也解释不清楚……”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她一个人住。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她老家是暗鸦岭村的。其实，就在她失踪前几天，我们俩还一起讨论过要合租房子，那样可以省下一笔钱，结果，她却……” 暗鸦岭村…… 师远的心里一个咯噔，但面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师远说。 小李微微转头看了看杭桂霞，见她正在和罗亚森热情地聊天，便偷偷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师远的手里。 “这个是唐娟的U盘，里面或许有你们想找的东西。希望它能帮你们找到唐娟。” 师远接过U盘，那是一个蓝色外壳的U盘，上面有一个字母T，与短信中提到的需要寻找的U盘完全一致。 “谢谢。” “如果你们找到了唐娟，”小李怯生生地说，“请你们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我……”师远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他原本想说，我们找到她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但四个大字却突然划过了他的脑海。 季布一诺。 答应的事情，绝对不能食言。 那么，如果自己把刚才的那句话说完，却不告诉小李唐娟死亡的消息，算不算是食言呢？ 师远不敢做这种尝试，但他前面的“好的”事实上已经构成了承诺。师远的脑子嗡嗡地响着，心脏的跳动也加快了。 见师远有些发愣，小李也不知所措起来。不过师远很快调整了状态，和小李道了谢就走回了罗亚森身边。 杭桂霞显然和罗亚森聊得十分开心，在师远询问小李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杭桂霞正在说着什么，见师远走了过来，立刻停下了原本的话题和师远说道：“小帅哥，快过来，你看，你们俩长得这么帅，可是难得一见啊，能不能赏个脸，和姐姐拍个合照啊？” 师远有些无语，看了一眼罗亚森，却发现罗亚森也是很无奈的样子在苦笑着。 “哎呀，你别担心，姐姐不会拿你的照片做什么坏事的。来，我们三个一起拍，就算给姐姐留个纪念嘛！”杭桂霞还在坚持。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不方便。”师远表情略微有些严肃地说。 “啊，也是。那这样吧，下次你们来的时候，我们三个再一起合影吧，记得穿得再帅一点哦！”杭桂霞没再坚持，满面笑容地说。 ------------ 第10章 不是错觉 顾鑫锋领着余下的四个人按照藏宝图上的指示寻找着。那藏宝图上绘制的内容异常的详细，数字一所标注的位置赫然便是欣耀大药房，几人都是碎石镇本地人，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 “就是前面那个药店，没错，那个蓝色U盘肯定就在那药店里。”顾鑫锋指着欣耀大药房说，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彭景良。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影影绰绰，虽然几人都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但微弱的光根本无法驱散如墨一般浓黑的夜色，惨白的光线却反而像要被黑暗挤压吞噬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在顾鑫锋眼里，这个他从小生活的碎石镇，此时看来分外陌生，周围的几个人，也越来越陌生。最重要的是，顾鑫锋看到彭景良的脖子上隐隐的似乎有一个洞，在这一片黑暗中看不清颜色，但他总觉得那是红的。那个洞原本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顾鑫锋觉得那不是错觉，他感觉彭景良的脖子上的确有个血洞。可当他鼓足勇气将手电照过去时，却发现彭景良的脖子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什么血洞。 四个人看到顾鑫锋的异常，觉得很奇怪，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看到欣耀大药房就在眼前，顾鑫锋好像暂时忘记了害怕，他再次确认目的地无误后便指挥着几个小弟向药店走去。 师远绝对不允许自己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他完全没有理会杭桂霞的话。由于担心罗亚森一不小心答应下来，师远也顾不上什么分寸了，用最快的动作一把扯住了罗亚森的衣领向外拉去，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罗亚森什么也没有说。 走到门外后，师远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蓝色的U盘，告诉罗亚森他已经得到了第一个物品。 “你在哪里找到的？”罗亚森问。 “那个小李给我的。她和唐娟似乎关系不错，说让我们帮忙寻找唐娟，她觉得这个U盘里可能会有线索。”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罗亚森问。 “先回车上吧。”师远说。 师远和罗亚森的动作全被顾鑫锋等人看在眼里，他们距离药店门口已经很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师远手里拿着的蓝色U盘，顾鑫锋皱起了眉。 “难道他们也是来找宝藏的？先一步找到了U盘？不行，我得问问这药店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顾鑫锋手一挥，几个人一起走进了欣耀大药房。 杭桂霞一直在目送师远和罗亚森二人离开，这时候正在恋恋不舍地看着二人的背影，突然五个人出现在了视野中，推门便走了进来。 “哎，大姐，问一下……”顾鑫锋刚推开门就嚷嚷了起来。 “叫谁大姐呢！”杭桂霞的视线被阻心情很不好，仔细一看进来的五个人竟然全是丑男，心情更糟，没想到最前面的丑男居然一开口就把自己叫成了大姐，顿时火冒三丈。 “啊？啊，不是大姐，是……大夫，对大夫，”顾鑫锋改口改的也挺快，“我想打听一件事。” “你不会也是来找唐娟的吧？”杭桂霞语气仍然很糟，此刻毫不掩饰满脸的鄙夷。 “谁？不是，我不找人，我想问一下，刚才门口那俩人手里拿的那个蓝色的U盘，是你们药店里的吗？” “U盘？不知道！”杭桂霞很不耐烦。 “是个蓝色的U盘……”顾鑫锋是眼看着师远二人从药店里走出去的，而且刚出门就掏出了U盘，顾鑫锋认定那U盘是他们从药店里找到的，所以一直在和杭桂霞说个不停。但杭桂霞对他们毫无耐心，刚才面对师远和罗亚森时的热情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我说你烦不烦啊？你要买药就赶快买，不买就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杭桂霞大声道。她又向门看了一眼，发现师远和罗亚森已经走得快看不见了，心下更是烦躁，语气愈发地强横。 “那U盘不是你给他们的吗？那是不是他们从你们店里偷的啊？”顾鑫锋还不死心。 “你给我滚！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杭桂霞彻底怒了。 顾鑫锋哪里知道杭桂霞的心思，见她真发火了，也没再坚持，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带着几个小弟走出了门。 顾鑫锋此时心情异常复杂，虽然平时经常在几个小弟面前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个草包，被杭桂霞吼了几句也不敢说什么。如果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觉得在小弟面前折了面子，但自从刚才做了那一连串的噩梦后，他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总觉得身边这四个人和平时不一样，而且一直隐隐地感到一种紧张，偶尔会感到身体发冷，与平时的自己全然不同。 出了门，顾鑫锋左看右看，试图找到师远和罗亚森的身影，但却没有找到。 在整个过程中，顾鑫锋都完全没有发现，药店里不只杭桂霞一个人。小李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地坐着，躲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 师远和罗亚森向停车的地方走去。他们停车的地点较为偏僻，周围没有一丝光亮，整辆车看起来漆黑一团。 罗亚森先走了过去，打开了车门，习惯性地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屠雪儿……屠雪儿不见了…… 罗亚森愣住了，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师远的眼睛。 “罗亚森，怎么了？”师远问。 罗亚森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慢慢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师远。 “有一个坏消息……”罗亚森小心地措辞。他知道师远和屠雪儿的关系，师远能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将屠雪儿带在身边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什么消息？”师远说着已经走了过来，突然瞪大了眼睛，“难道雪儿……” 罗亚森没有再说什么，向旁边移了两步，给师远让开了位置。 师远已经大致猜到了，但他还是向车里看了过去。 “雪儿……雪儿？” 没有回应。 “雪儿去哪了？”师远站直，转头问罗亚森。 “我不知道。” “是你锁的车对吧？”师远的眼神里现出了愤怒。 “是。”罗亚森有些愧疚。是他先提出让屠雪儿留在车里的，车也是他锁的。屠雪儿明明刚才是睡着的，在这已经锁好的车里消失，意味着什么，罗亚森根本不需要仔细思考就想得到。 屠雪儿，已经死了。 ------------ 第11章 消失 “雪儿哪去了？”师远仍旧在问着，但这一次，他的语气已经满是毫不隐藏的愤怒。 完了……他肯定是把这笔账全算到我头上了。 罗亚森想，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的车可以从里边打开的对吧？”师远问。他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已经非常可怕。 “是。” “雪儿肯定是自己下车了，我们一直待在车里，她肯定早就饿了，想出去买些东西吃……”师远低声说。罗亚森看着他的表情，禁不住心下一紧。 他能理解师远的心情。事实上在这次师远从他三姨家出来后罗亚森就一直很担心，因为他推断出师远的三姨已经身亡，师远肯定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他之所以一直看起来还比较正常，是因为他一直在忍，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悲痛，强烈的负面情绪压在心中，他的神经只怕早已经脆弱不堪，如今屠雪儿也死了，这恐怕会成为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说实在的，就算师远现在疯了，罗亚森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不过罗亚森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他，他只想帮助师远认清真相。 “师远……” “你说是不是，罗亚森？雪儿她肯定是自己下了车，对吧？”师远的表情明显已经不正常了。 “师远，你听我说。刚才我们下车时，屠雪儿是睡着了的，你记得的吧？” “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醒来。”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好好想一想，她真的会在你叮嘱她不要下车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下了车去买吃的吗？”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 “你还记得林建元吧？” “当然。” “那天解决了那件事后，你第二天中午才醒来，但是我却很早就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室查看了一下冰柜。那个时候，林建元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你想说什么？” “还有王方川。你告诉我他死了，死在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但是后来，他的尸体也不见了，对吧？” 师远没说话。 罗亚森继续说道：“还有我们目前正在调查的唐娟，你也是在药店地面上看到了她留下的血迹的，但是却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这些事情结合起来，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罗亚森看了一眼师远，叹了口气。他知道，不是师远没有想到，而是他不愿意承认。 “这些人的死亡，都是不正常的，他们的死都和暗鸦岭村有关，他们死后，尸体都会消失。如今屠雪儿也消失了，所以，很有可能，她也已经死了。”罗亚森说，语速越来越慢。 师远的目光有些涣散。半晌，他才说了一句：“你胡扯。” 罗亚森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对于屠雪儿的死，他没有任何怀疑。他现在的确十分后悔，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把屠雪儿一个人留在车里就好了，只可惜这世界上的事，是没有“如果”的。 在罗亚森看到车里空无一人时，他的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这些，而他之所以会认为师远可能会这样反应，是因为罗亚森知道师远的善良，更知道对他来说屠雪儿有多重要，所以他的头脑中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师远因为屠雪儿死亡而崩溃的样子。他想了很多，罗亚森也因此以为自己发愣了很久。 事实上他的发愣只是一个短短的瞬间，而且在看到他发愣的那一刻，师远就明白了。他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推开了罗亚森，向车里看去。 他没有尝试着去叫雪儿的名字，没有显出愤怒的神情，没有歇斯底里。 他依旧很平静。在站直身子后，他说：“快，抓紧时间寻找下面的物品。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查看一下电子地图。” 罗亚森真的是有些震惊了，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师远是不是已经换了个人，回想起刚刚认识时的师远的模样，罗亚森真的无法将两者等同起来。 不过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减缓。他迅速打开了手机里那张奇怪的电子地图，以新出现的红点为中心，将地图放到了最大。 “幽魂图文社？”待到看清红点表示的地点后，罗亚森却是皱起了眉。这名字，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安。 “图文社？似乎是个研究U盘内容的好地方。”师远说。 事实上自从在药店里拿到U盘后，师远就已经做出了尽快查看U盘内容的计划，并且在走路途中就和罗亚森讨论了这个问题，只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应该到哪里查看，毕竟现在他们有任务在身，研究唐娟的事情，只是师远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任务罢了，是否需要在这并不宽裕的二十四小时里抽出时间研究U盘，师远也并没有完全决定。但如今这第二个目标地点恰好是一个图文社，这让师远感到他们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抓紧时间研究U盘内容的话就太浪费了。而且，进一步分析的话，之所以第一个要寻找的物品是U盘，第二个目标地点是图文社，那么让他们两人在图文社查看U盘内容，是否本身就是任务中的一部分呢？说不定，U盘里有着对于下一物品的重要提示线索呢？ 想到这儿，师远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如今目标地点和需要做的事情都已经确定，那么尽快赶到幽魂图文社便成了当务之急。 罗亚森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两人再次查看地图确定路线后，快步向着幽魂图文社走去。 屠雪儿很可能已经死了，这件事，师远当然是想到了的。对于屠雪儿，师远也的确非常关心。在暗鸦岭村，除了他自己的亲戚――三姨，申寒，朱凤龄――以外，他最在乎的人便是屠雪儿。这个开朗可爱的少女，总让他觉得很特别。虽然如今在他眼中，屠雪儿的形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虽然五官未变，却总给他一种极美同时又极丑的感觉，但师远相信，屠雪儿是没有变的，变的只是他的感觉罢了。他也曾经偷偷问过罗亚森，但罗亚森却没有觉得屠雪儿有任何异常。 屠雪儿如果真的死了，他绝对会非常痛苦。 但对如今的师远来说，痛苦是一种奢侈。暗鸦岭村的异变让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随时都会如风中残烛一般熄灭。 他不是不痛苦，他只是不会让痛苦成为求生的阻碍。 ------------ 第12章 感觉 目的地确定后，两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了车。罗亚森发动汽车，向幽魂图文社的方向驶去。这个时候两人只是急于完成任务，却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幽魂图文社是在一条比较宽的街边，店面不小，非常明显，两个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但此刻这里却是漆黑一片。 一点半，这种时间，图文社一般是不会有人的。 “怎么办？”罗亚森问。 “没办法，等吧。” “等？我们等得起吗？” 师远沉默不语。 见师远没说话，罗亚森继续说道：“时间是不等人的，我们一共要寻找八样物品，现在只找到了第一个，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虽然在二十四小时里寻找八个物品平均下来寻找每种物品的时间足足有三个小时，但谁知道之后的东西是不是会一个比一个难找？而且在寻找的过程中会发生些什么，又有谁能猜到？屠雪儿在车里失踪，这就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信号。坐在车里等？你不觉得这无异于自杀吗？” “现在车里是安全的。”师远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 “感觉。” 听到师远的回答罗亚森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刚刚因为师远的平静而产生的敬佩彻底消失，他说话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烦躁起来：“感觉？在左一次右一次地见到了那些诡异的事情后你和我说感觉？我看你是疯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师远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罗亚森一愣。这句话他太熟悉了，在他和师远认识的那天，师远就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那句话，而当时罗亚森的回应是，“你先说说看。” 那个时候，罗亚森表现出的是镇静沉着成熟，现在呢？似乎完全反了过来。他不再镇静，他开始紧张慌乱，他开始自乱阵脚，反倒是师远，异常的冷静，衬托得罗亚森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罗亚森调整了一下情绪，叹了口气，说：“你先说说看。” “我感觉，我三姨，还有申寒，没有死。” “你昨天回梁姨家，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三姨，除了头和胳膊，完全是碎的。血装满了浴缸，沸腾翻滚，变成雾，从烟囱飘了出去。” 虽然罗亚森早有精神准备，但还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在头脑中想象那个场景，他也在拼命地想象在师远看到那一幕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但紧接着，他又开始思考师远的那句话。 “身体都碎了，你居然觉得她没有死？” “对。” “怎么可能？” “感觉。” “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不好，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三姨和申寒没有死，他们在某个地方存在着。我看到的那个，不是三姨，只是一种异象，也可能……是鬼。之前我觉得陌生的那个申寒，也不是真正的申寒，那个，也是鬼。” “那真正的梁姨和申寒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们还活着。” 罗亚森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这种感觉太难受了，罗亚森感觉自己憋了一股无名之火，却无处发泄。师远不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一直都在老老实实地回答着，但罗亚森就是觉得憋得慌。 这一拳砸完后，罗亚森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理了理思绪，突然明白了师远的意思，他明白了师远所说的“感觉”不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确定无疑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毫无疑问对他们现在的处境是有极大帮助的。 “那你……能感觉到屠雪儿的存在吗？”罗亚森小心地问。 “不能。她应该是真的死了。”师远垂下眼睑。 罗亚森呆住了。他不禁想，这个少年，到底具备一种什么样的能力？难道说，他能感觉到鬼魂的存在？而且，他的感知似乎还不止如此。可是，如果他能感觉出鬼魂的存在，那么寻找林建元尸体的那次，应该立刻就能判断出谁是鬼，为什么却没有判断出来？仔细想想的话，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罗亚森还在思考，师远却突然开口了。 “你是在想我的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是吧？” “是的。” “你还记得我们找幽漫婷交差的时候，我按下了机器上的按钮然后愣住的事吗？” “大概……记得吧。”那件事情对师远来说印象极为深刻，是因为当时他那种被针穿透筋肉的疼痛太过强烈，但从罗亚森的角度来看，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而已，所以印象并不深，但回忆起来的话，罗亚森倒还是略微有些印象。 “从那以后，我的感觉就发生了变化，隐隐约约地，似乎能感觉到一些以前感觉不到的东西。” 罗亚森终于彻底明白了。不过他没有再追问细节，更没有去羡慕师远的这种能力。他是个聪明人，追求的是实际意义。 “即便现在车里是安全的，但时间要怎么补回来？从现在一直等到图文社开门，运气好也好六七个小时，在这有限的二十四小时里，这种浪费是不是太奢侈了？”罗亚森说。 “你困不困？”师远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现在这种时候，绝大多数店面都是没人的。我们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忙，前半夜也没有休息，不如抓紧现在的几个小时养精蓄锐，充分利用白天的时间寻找指定物品，完成任务。我们毕竟是人，人是会累的，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话，即使精神上能够坚持，身体也会异常疲惫，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你这么大的人了，总该比我懂吧？” 师远突然说了一大堆，罗亚森却没有反驳。他承认师远说的有道理，现在他的确已经相当疲倦，如果能睡一觉的话，真的感觉是件相当美好的事情。但是…… “别犹豫了，”师远就像知道罗亚森在想什么一样，“休息一下，白天抓紧时间。” 罗亚森又看了看师远，他觉得师远好像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师远没有看罗亚森，双臂交叉，闭上了眼睛。 ------------ 第13章 幽魂图文社（一） 见师远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的样子，罗亚森想行动也不是那么方便，索性就不再想了，也交叉了双臂开始休息。 顾鑫锋在杭桂霞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狼狈地离开了欣耀大药房。出门后他试图寻找师远和罗亚森的踪迹，但却没有看到，那个时候两人已经拐了一个转角，从他的视野范围里消失了。顾鑫锋没办法，再次拿出藏宝图查看起来。 “锋哥，第一个东西被别人先找到了，咋办？”孙昆河问。 “那还能怎么办？找下一个。我看看……下一个地点是……”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他们几个人已经离开欣耀大药房门口很远了，附近没有什么光亮，他们打开了手机照明，努力地辨认着藏宝图右下角的字和图上标示的数字。 “下一个地点是这个，幽魂图文社。”彭景良很快说道。 “那就别磨蹭了，赶快出发！”顾鑫锋很着急地说。 顾鑫锋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通过找宝藏弄一笔资金，到时候拿到王加志的公司去入股，把自己弄进高级管理部门，最终成为王加志的建材公司的老板。对他来说，宝藏的重要性是至高无上的，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那张藏宝图到底可不可信，更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到底是什么。噩梦所带来的不安感没有压制住他对宝藏的欲望，身边这四个人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也没有对他的欲望产生阻碍，他只想尽快找到藏宝图上所写的东西，然后实现自己的梦想。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在这个不繁华的小镇里，这种时候连出租车都看不到一辆，几个人一路步行，很快也来到了幽魂图文社门前。 “锋哥，没开门啊。”彭景良说。 “把门砸开。”顾鑫锋说。 “这……不大好吧？万一……” “什么万一不万一的？到时候老子找到宝藏了，大不了赔他个新门。少废话，快点，给我砸！” 四个小弟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动手。这种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是违法的。 “快点啊！砸开门就都给我进去搜，把那个什么照片搜出来，我们就走！” 四个人还是没动。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废物！”顾鑫锋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现在要你们做点事，瞅你们一个个的，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还是怎么？” “锋哥，您先请。”吕旭东平时话不算多，这时候却说了这么一句。 “废物！全是废物！”顾鑫锋说着，低头看了看左右，捡起了一块砖，走到了门前。他运了运气，又深呼吸了几口，最终还是没敢砸。 顾鑫锋手一松，砖头掉在了地上。 “老子累了，先休息会儿，一会儿开门了再来。”顾鑫锋说着，向附近的一家旅店走去。余下的四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跟着顾鑫锋走了。 他们五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离这儿不远的一辆车里，他们寻找了很久的师远和罗亚森正坐在里面休息。 师远睡得并不踏实，最近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几乎无法承受。表面上，他很镇静地面对着一切，但内心却无法平静。一次一次经历恐怖的事件，一次一次见到骇人的景象，而且，申寒，三姨，雪儿……他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了他。而最可怕的，就是他根本无法离开这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尝试过偷偷离开暗鸦岭村，但每一次都会被某种力量送回到这里。昨天在三姨家见到的那一幕的确令师远在一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三姨并没有死，她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里。也正是因为如此，师远才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三姨。他不打算再继续拼命地逃离暗鸦岭，他要做的，是要活着，并且找到他要找的人。 在六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师远做了好几个梦，大部分都是噩梦，这已经成了他这段时间最常见的状态。 最后一个梦，师远是在飞速地跑着，好像在逃跑，身后隐约可以听到脚步声和怪异的呼吸声，那声音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发出的。师远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拼命地跑。很快，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一条赤红的河，仿佛鲜血汇成。河面很宽，河里有一些石头露出水面，师远踩着石头继续前进，虽然速度慢了许多，但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石头早已被冲得没了棱角，再加上河水一直在流，石头上很滑，师远一脚没有站稳，脚下一滑，却是师远本身真实地蹬了一下，立刻醒了过来。 师远揉了揉眼睛，向车外看去，只见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正在开门。 “喂，罗亚森，准备，有人开门了。” 罗亚森并没有睡得太实，也很快清醒了。看了看那个开门的年轻男子后，说：“走！” 两人走到门口时，门早已经开好，年轻男子已经进了门。 “早，两位需要点什么？”年轻男子见刚开门就有顾客来，微微有些惊讶，赶紧招呼起来。 “你们这儿能打印照片吗？”师远问。 “能。” “那好，我们要打印几张照片，另外还要打印几个文档，不过，我们得先排排版。” “这样啊。那好，你们先排着，我刚开门，得稍微收拾一下。一会儿你们排好了叫我啊！”年轻男子说。 “嗯。”罗亚森点了点头。 师远却是一愣。 承诺。 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这个承诺，应该不至于完不成吧？不过，还有一件事，前面已经承诺过药店的小李，并且没有兑现，这个季布一诺的任务，其实早就失败了吧？但现在看来，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难道说即使不按照任务要求来做，也没有什么关系吗？ 师远愣神的工夫，年轻男子已经转身进了里面的房间，似乎在整理东西，不断地发出搬运放置物品的声音。 “先抓紧时间看看U盘里的内容。”师远坐到了一台电脑前说。 罗亚森拉过一把椅子，也坐在了旁边。 ===================================================== 这两天的点击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恢复每天两更，中午和晚上各一更。 ------------ 第14章 幽魂图文社（二） U盘只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照片，另一个是日记。 师远没有在两个文件夹之间犹豫不决，立刻打开了照片进行查看。 他在零点收到的短信里是没有写明寻找物品的顺序的，但是根据罗亚森的电子地图显示的顺序找到的第一个物品也恰好是排在第一位的U盘，师远认为接下来物品的顺序和地图上红点显示的地点顺序应该是对应的，那么在这个幽魂图文社，应该是要寻找某张照片了。从图文社里寻找一张早已存在的照片的可能性不大，既然任务安排了第一个要找的东西是唐娟的U盘，那么很可能是从U盘中找出某张特定的照片打印出来才算是完成了任务的要求。 师远点开了照片文件夹，一张一张地查看着里边的照片。 让师远和罗亚森感到略微有些意外的是，唐娟很漂亮，是那种很清纯很干净的美，在几乎所有的照片上，她都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点点阴霾，她的样子与杭桂霞所描述的狐狸精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照片共有八十六张，大部分是唐娟的单人照，也有一些是和小李一起拍的，除此之外便再没有第三个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男人。 果然……那个杭桂霞把唐娟说得那么不堪，看来只是嫉妒罢了。她说唐娟是私自提前下班，当然也是不能相信的。 师远这样想着，继续在照片中寻找特别的一张。 “某张照片，应该指的是一张照片吧？不可能是好几张照片吧？”师远说。 “应该是。” 师远不断翻看着照片，从拍摄时间、唐娟的着装、照片中的人数等方面考虑了很多，但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线索。 “你有什么头绪吗？”师远问。 “暂时还没有。不如先看下日记吧？”罗亚森说。 师远点点头，打开了日记文件夹，里面的文档都是按照月份和日期十分规整地排列着。最早的一篇日记是今年五月的，都比较新。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唐娟突然开始写日记了。” 师远说着，点开了第一个文档。 “2016年5月16日，晴。今天突然觉得有些心悸，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我简单地给自己诊断了一下，心脏是没有问题的，最近睡眠也很充足，应该不是生病了才对呀，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种心悸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我甚至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心悸，而是……害怕……是的，我越想越觉得，这就是害怕，可是，为什么呢？我最近没有看什么恐怖片，也没有听什么恐怖故事，为什么会莫名地觉得害怕？下班的时间的确是在午夜零点，但这小镇一直很安全，我的小区也没有任何异常，走在路上也从未见过什么可疑人物，我的害怕，到底从何而来？” 师远看完后没有停下来思考，而是立刻打开了第二天的日记。 “2016年5月17日，晴。心悸的感觉更强烈了，我总觉得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在萦绕着我，这让我越来越不安。我不敢一个人坐电梯，不敢关灯睡觉，每天出门时反复检查门窗是不是已经锁好。我是不是神经过敏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前几天被领导批评了的缘故，所以感到紧张吗？对！一定是这样！” 师远看得很快，立刻打开了下一个文档。 “2016年5月18日，晴。今天被领导表扬了，我当时很开心，我以为我的紧张感会随之消失，可是我错了，我完全错了！那种紧张感……不，是恐惧，恐惧！那种恐惧感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我害怕下班，害怕回家，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就连洗澡都要在白天到公共浴池去洗，我真的好害怕！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2016年5月19日，小雨。下雨了……在药店里，我望着窗外的雨，隐隐约约地，我觉得那些雨丝好像有些不对，我感觉雨丝似乎让开了一个诡异的形状，好像雨中站着一个人，但我却看不见那个人。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是眼花了！” “2016年5月20日，阴。强烈的危险感觉快要让我窒息了，那种感觉就像有一个人随时拿着一把刀抵在我的后背上一样，我不止一次地回头看去，但身后哪里有什么人？我的动作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我必须要控制自己，否则他们一定会以为我疯了。我……我疯了？对，我一定是疯了，否则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害怕？” “2016年5月21日，晴。外面的天气真是晴朗，让我心里的恐惧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今天杭姐的男朋友突然来找我聊天，真是奇怪，我和他又不熟。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和他聊了些什么，我只记得他说要送我回家。真是太好了！这几天一直感到一种危险，如果身边有一个人陪着的话，我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午夜零点，他如他承诺的那样出现了，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可是，好奇怪，他虽然一直陪着我走到了家，我却更加害怕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2016年5月22日，晴。今天休息，可是我根本不敢在家里待着。我早早就起了床，来到了中心商场，这里是碎石镇人最多的地方，我想，在这里，我应该不会觉得那么恐惧了。果然，越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我的恐惧感就越弱。我突然觉得好轻松，真希望那种恐惧可以就此消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渐渐降临，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回到家里去。商场晚上是要关门的。我不想离开这里啊！但是又怎么可能？就算我偷偷藏起来，晚上的商场也是空无一人，如果偌大的商场只剩下我一个人，周围漆黑一片，我一定会死的！哎？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会死呢？哦不，不要想太多。如今我自己一个人在电脑前打着字，我总觉得无法平静下来，心跳得好快，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这间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好可怕……” 日记的主要内容大致都差不多，师远看了几篇后也完全总结出了主线和规律。至于小李曾经提到过的唐娟和她商量合租房子的事情，唐娟后面的日记也提到了，至于原因，省钱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六月下旬时的唐娟，已经近乎进入一种癫狂状态，她已经完全无法一个人生活了。 ------------ 第15章 唐娟的日记 但在所有的日记中，最令师远在意的，是最后一篇。 7月1日，从日期上来看，正是唐娟失踪的前一天。 “2016年7月1日，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一个人在药店里上班。没有什么顾客，我便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发冷，我抬头看去，面前竟然站着一个浑身惨白的怪人！而且，好奇怪，我好像并不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这一切，我就像一个飘在空中的灵魂一样，从空中俯瞰着下面的自己和那个惨白的怪人。那个人，天哪，那个人的眼睛像两个黑洞一样，没有眼白，而且异常的大，嘴也一直是张着的，嘴里没有牙齿，漆黑一片，好可怕！我突然感觉，这个怪人就是我这么多天一直感到恐惧的原因！就是他！他一直潜伏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想着害死我！可是，他，是人吗？不对，他不可能是人，绝对不是！但是……但是他又是什么？我看到地上的自己在看到那个怪人后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我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正在发出一阵阵的寒气，深入骨髓，再由内向外地渗透出来。那股极寒之气越来越强烈，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快要结冰了。我想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舌头完全被冻住。我拼命地想发出声音，可从嘴里出来的只是一团肉眼可见的冷雾。我的两只眼睛惊恐地睁大，眼珠不停地左右颤动着，却在几秒钟内蒙上了一层冰！我，变白了，变成了冰雕，我的手臂还向前伸着，但身体已经完全冻住了。很快，我的身体轰然倒下，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瞬间炸裂开来，碎成了一地夹杂着血丝的冰块！我在空中看着这一切，真切地感受着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眼看着自己在自己眼前死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太可怕了，我立刻就吓醒了。这一天我都心神不宁。明天是我和小李一起值班的日子，但愿不会发生什么事吧。不，太可怕了，我越想越觉得害怕，明天我一定要和小李好好说一说，我明天下班后就和她一起回家去，我再也受不了了！” 至此，日记全部结束。 读完这篇日记后，师远没有说话。唐娟的最后一篇日记虽然描述的是她的梦，但师远并不认为这只是一个梦。那天他在地面上看到的奇怪的血迹――极轻而又极快地涂抹在地上，放射状，扇面，颜色较淡――与日记中所描述的冰冻碎裂形成的血迹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吻合的。所以，这日记里的梦，也许就是唐娟真实的死因。 “唐娟的确是被……”直到现在，师远也十分不愿意说出那个字。 “被鬼杀死的？”罗亚森说。 “没错。而且，小李曾经提到过，唐娟是暗鸦岭村的人，也就是说她的死并非偶然。暗鸦岭村，正在一步步地发生着严重的异变，这种异变的影响范围绝对是巨大的。目前似乎还只是影响着暗鸦岭村的村民，但是，谁又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异常死亡现象不断持续下去，恐怕会突破暗鸦岭村的限制，碎石镇，海源市，也许都会被波及。” 罗亚森没说话。 “除了这最后的一篇日记外，其实还有一篇日记让我很在意。我们要找的第三个物品是纸版碎石镇地图，这个东西，在唐娟的日记里提到过。”说着，师远打开了一个文档。 罗亚森凑近了一些，仔细看着。 “2016年6月23日，晴。即使是在休息****也不想，不，不敢一个人在家待着。一大早我就像逃命一样跑出了家门，连续的失眠多梦让我的精神异常疲惫，但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也曾经想过离开这座房子，我还曾经到旅店去住了一晚，但那种恐惧感丝毫没有减弱，我那时才明白，令我感到恐惧的不是那座房子本身，而是别的东西，所以我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只要是我一个人独处，那种恐惧感就会围绕在我周围。我已经和小李说过了合租房子的事情，小李却说她需要再考虑考虑。她的回答让我感到绝望，但我不会放弃，我会再和她说的。浑浑噩噩中我来到了一家餐馆，随便点了些东西吃，这里最近似乎在办活动，老板娘会赠送给客人碎石镇的地图。我现在哪里有心情关注这件事，可是我却鬼使神差地在餐馆门口拍了一张照片。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自己，那张笑脸看起来那么自然，但却好陌生。那是我吗？我现在不是应该吓得面色惨白才对吗？惨白？对，惨白的脸，就和死人一样。不！我在胡说些什么！” “你看，”师远指着屏幕上的字说，“这里提到了碎石镇的地图，是一家餐馆。” 说完，师远又翻出了一张照片，继续指着屏幕说道：“这张照片便是日记里提到的照片了。之前看的时候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现在看来的话，说不定正是下一个物品的寻找地点。所以，我推断，这张照片正是任务里要求的‘某张照片’。” “有道理。不过，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地去找到底是哪张照片，反正照片并不多，我们把所有的照片都打印出来带在身上，不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吗？” “那倒也未必。要寻找的物品是‘某张照片’，这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唐娟照片中的一张。而且，如果所有照片都带在身上就算完成任务的话，未免过于简单，万一多余物品会起到反作用呢？所以还是明确到底是哪张照片为好……等下！” 师远正在分析，却突然一怔。他瞪大了双眼，有些惊恐地盯着屏幕上的某处。此时他的手指早已放下，罗亚森也无法一下子看出他究竟在看什么，但顺着师远的目光看去，他也怔住了。 ------------ 第16章 里边的房间 照片上，唐娟的头旁，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煞白的人形轮廓，大部分都被唐娟挡住，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和模糊至极的身体边缘，那身影看起来不像是彩色照片上的一部分，而像是从黑白照片上剪下来贴上去的一样。在那小半张脸上，眼睛是一片漆黑，边缘模糊不清，露出的一部分嘴也是黑的。整个人形轮廓颜色极淡，若不是在仔细看这张照片，是很难发现的。 看着看着，师远却觉得，那轮廓不仅仅是个轮廓那么简单，似乎具有一种层次感，与屏幕外的世界呼应着，发着淡淡的诡异的光。 师远猛地一惊，他突然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层次感，更不是照片发出了什么光，那根本就是一个与轮廓一模一样的东西在屏幕上映出的影子。 师远猛地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干什么？”罗亚森惊讶地问。 “没什么。”师远没有因为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放松警惕。他的视线再次回到屏幕上，那煞白的人形轮廓仍然显出一种诡异的层次感，一种不安的感觉浮现出来。 “我们进来多久了？”师远突然问。 “四十二分钟。” “刚才那个人呢？” “嗯？” 师远这么一说，罗亚森才想起来，刚刚那个年轻男子说要先收拾东西，而且一直是在旁边的房间里，现在却没有了声息。 “难道出去了？我去里边的房间看一下。” “不要轻举妄动。”师远说。 正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里边的房间里传了出来，那声音悲惨至极，师远和罗亚森禁不住心下一凛，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那惨叫声没有停止。 “啊啊啊！救……救命啊！救命！别过来！” 那呼救声像有形的刀子一样刺激着师远的耳膜，他忍不住咬紧了牙，但却还是忍着没有动。 那里边，有什么？ 惨叫声还在继续，而且愈发凄厉，那声音中包含的已经不仅仅是恐惧，还有肢体遭到非人折磨时的痛苦。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师远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屏幕。 人形轮廓的层次感消失了。 师远快速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打印机，上面早已放好了相片纸，师远立刻按下了打印按钮。 打印机不紧不慢地运转着，在惨呼声中，相片纸一点一点地移动着。 师远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流下来，呼吸已经不顺畅了，他感到头皮发麻。 惨叫声继续着，丝毫没有减弱。 师远知道，当惨叫声结束的时候，才是真正应该害怕的时候。 照片已经打印出了一半，那惨叫声听起来似乎更近了，凄厉的哀嚎伴随着物品掉落的声音向他们所在的房间缓慢地移动着。 因为紧张，师远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颤抖。 照片快要打印完成了，师远的心剧烈地跳着。他早已将U盘拔了下来，罗亚森也早就退到了门外，但却也同样紧张地望着里边房间的门。 惨叫声距离里边的门越来越近，师远感觉，他随时都会看到那个人从门里出来。 惨叫声突然停止了，随后一个沉闷的声音传到了师远的耳朵里，他感觉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滚向一旁。同时，照片终于打印完毕。师远猛地扯出照片，飞速地向外跑去。 师远不敢回头去看，他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拼命地向车跑去。 罗亚森以最快的速度开锁上车，师远同样也上了车。但就在关闭车门的一刹那，师远突然感到一股极寒之气，如同北方的寒风一般吹向了他的脊背。 师远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头快要炸了，他没命地推开车门，一边开一边大喊：“快下车！” 罗亚森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也下了车。 师远狂奔着，这种时候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是随意地挑选了一个方向便拼命地跑着，罗亚森也一直紧紧跟在后面。 不知道跑了多久，师远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怎么……回事？”罗亚森喘着粗气问。 “车里……很危险……” “现……现在呢？” “感觉……不到了……”师远靠着一堵墙，手里仍旧死死地抓着照片。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拿着照片从幽魂图文社跑出来，上了车，再出来拼命逃跑的时候，顾鑫锋五人在旁边看到了他们。 “哎？锋哥，好像是刚才从药店出来的那两个人啊？”彭景良说。 “对，就是他们！” “他们好像拿着照片跑了。” “我看见了，又被他们抢先了！”顾鑫锋似乎很愤怒。 “说不定他们找的照片是错的呢。”彭景良又说。 “有可能。这样吧，我们再进这图文社找找看。”顾鑫锋说。 五个人没有去追师远和罗亚森，而是走进了幽魂图文社。 空无一人。 顾鑫锋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 “怎么没人呢？那刚才那两个人是怎么找的照片？难道又是偷的？你们几个，好好找，就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照片给我找出来！”顾鑫锋说。 这一次四个人很快就开始了动作，到处翻找着。当然，他们是找不到的。 “锋哥，里边好像还有个房间。要不然我们去里边找找？”彭景良说。 “好，走！” 五个人向里边的房间走去。 不知为什么，自从踏进那扇门的一刻起，五个人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里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他们却觉得周围阴暗异常，一股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顾鑫锋不由地紧张起来，那个很长的噩梦在他眼前一幕幕浮现。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四个人，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彭景良的脖子，而那里，赫然有着一个血洞，彭景良的脸色看起来也无比苍白，两只眼睛向上翻着，就像死了很久一样。 顾鑫锋立刻吓得后退了一步，又仔细看去，彭景良脖子上的血洞还在，面色也和刚才一样苍白。顾鑫锋再也忍不住，接连后退着，从门里退了出去。 “锋哥，你怎么出去了？”彭景良问。 站在房间门外，顾鑫锋定了定神，阴暗血腥的感觉消失了，他再看向彭景良时，血洞和苍白的脸色也一并消失不见。 ------------ 第17章 倒计时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顾鑫锋在心里安慰自己，但内心中强烈的不安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弱。 顾鑫锋定了定神，再次跨入了那扇门。在跨进门的一瞬间，那种阴暗血腥的气息便再次笼罩住了他。顾鑫锋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他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了彭景良的脖子。 那血洞看起来更加明显，还在不断向外流着血，隐隐约约地，顾鑫锋甚至能透过血洞看到后面的孙昆河。孙昆河的头上，似乎有一根线，突兀地从头顶露出，一直扯到了天花板。 噩梦里的场景突然再次涌进了顾鑫锋的脑海，梦里的那个由孙昆河的残肢碎块组成的风铃清晰地在他眼前晃动，孙昆河那张惨白的脸令顾鑫锋瞬时间感到魂不附体，他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叫声，脚下有些不稳地拼命跑了出去。他一口气跑到了幽魂图文社的大门外，因为恐惧而急促地呼吸着，但双眼却死死盯着图文社的内部。 顾鑫锋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一系列的噩梦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 从大门外看去，图文社里光线很暗，但大体上却是可以看清楚的。里面，四个模糊的身影正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顾鑫锋想喊，却不敢喊。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里面的房间深处传了出来，似乎是一个东西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那撞击声再次传来，而后是第三次，第四次……那东西不断撞击着地板，撞击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就像一个人拍着球向前走一样。 顾鑫锋终于判断出，那不是什么拍球的声音，那是一个东西在不断跳跃着向前。里面的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彭景良的脖子和孙昆河头上的线上。 撞击声听起来很闷，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喘气声，更没有说话声。整个世界里只有撞击声，除此以外就如同被静音了一般。 那是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地上撞？ 顾鑫锋想着，忍不住想要向前迈步，但却终于没有迈出去。他害怕，他对里面的房间莫名地感到恐惧。 那四个人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个不断跳跃的东西进入他们的视野。在那一瞬间，四个人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就是一窝蜂地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害怕的叫声。顾鑫锋虽然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东西，但看到那四个人都已经害怕得向外跑来，他哪里还敢停留，转过身就飞快地跑了起来，根本顾不上去仔细看那东西，也顾不上选择目的地，只是拼命地跑，但很快他就跑不动了，在路边停了下来，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捂着心口大口喘着粗气。另外的四个人离顾鑫锋也并不远，很快就赶了上来，也在同样的地点停住。 看到四个人停在身边，顾鑫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在仔细看看过彭景良的脖子和孙昆河的头顶后，他渐渐地放下心来，因为此时，在阳光下，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 顾鑫锋定了定神，问道：“刚才你们看见了什么？” “我们去这里，杨柳餐厅。”师远说。 他和罗亚森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这时候打算要继续寻找后面的物品了。按照前面的提示和分析，师远认为，唐娟照片上的杨柳餐厅，正是下一个物品的获得地点。 罗亚森打开电子地图，确认了师远的分析，并且找到了最快捷的路径。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糟糕了，”在前往杨柳餐厅的途中师远对罗亚森说着，“季布一诺，这个不能食言的要求，已经被我们违反了至少两次。” 罗亚森没说话，他对这一情况也是十分清楚。他很后悔，他怪自己居然没有想到在刚才要注意自己的言语，那么轻易地就做出了承诺，且不说在当今危机四伏的情势下，就是在平时，罗亚森也很少这么做。不管怎么说，罗亚森也算是个谨慎小心之人。但这次，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的罗亚森，由于很长时间并没有遇到什么太过危险的事情，放松了警惕，而且，他也实在没有料到，“一会儿你们排好了叫我”这样一个看起来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承诺，却偏偏出了问题。 “违反了不能食言的规则后，目前来看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二十四小时的时限，我们是不能不考虑的。二十四小时的时间结束后会发生什么，我们现在无从得知。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师远说。 “最坏的打算……你指什么？”罗亚森说。 “还能是什么。”师远没有直接回答罗亚森的问题。当然，他心里也清楚，罗亚森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半晌，罗亚森突然说：“对不起。” “为什么？” “是我害死了屠雪儿。” “是我让她留在车上的，这件事与你无关。” “但是……” “行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少做一点。”师远不留情面地说。 “如果再重来一次……”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在已经违反了规则的情况下，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很可能就是我们生命的倒计时。你打算把这宝贵的时间用在后悔上？”师远一边说着，脚下却加快了速度。对于碎石镇，他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却也十分熟悉，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电子地图，就在头脑中清晰地勾勒出了该走的路线，杨柳餐厅距离他们刚刚休息的地点，其实并不算远。 生命的倒计时吗…… 罗亚森的大脑中盘旋着这句话，却也加快了脚步，一直紧跟着师远。 杨柳餐厅，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分，这个时间无论是吃早饭还是吃午饭都不是太合适，杨柳餐厅里一个顾客都没有，餐厅的老板娘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 师远和罗亚森推门走进餐厅，老板娘抬头看去，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二位，吃点什么呀？最近本餐厅有活动，消费满四十元赠送碎石镇地图哦！” ------------ 第18章 杨柳餐厅 罗亚森和师远道歉，绝对不是随意为之。他的个性其实有些冷，虽然在刚见到师远的时候说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那一番怪异的言论，与其说是为了张扬自己的个性，倒不如说是想考察一下师远的性格。在平时与人交往中，罗亚森本就比较小心谨慎，得罪人的事情很少发生，即使发生，他也很少会主动道歉。而这一次，他的对不起却是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之下说出来的。 师远所说的生命的倒计时，罗亚森自然也想到了。对于自己答应那个年轻男子的那句话，他感到无比后悔。其实原本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次却不知为何突然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不过，谁又能想到，那个人竟然就那样死了…… 违反规则会发生什么？罗亚森不敢去想。他再次看了一眼手机，默默地计算着余下的时间。 这十几个小时，真的有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罗亚森的愧疚愈发强烈。他不是冲动地道歉，更不是无心地随口说说，在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许只剩下十几个小时的时候，他只想把内心的愧疚表达出来。 然而师远却似乎没有要接受他的道歉的意思。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丝毫的神采，但罗亚森却看到了决绝。罗亚森明白，师远是在告诉他，虽然他也在想着最坏的结果，但他并没有放弃。 二十四小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想要知道，就先熬到那个时刻再说。 面对着老板娘的笑脸，罗亚森却没有一点点的轻松感觉。 “是付钱后立刻赠送地图吗？”师远问。 “对。二位要点菜吗？” “好。”师远说。 老板娘立刻把一张菜单递到了师远面前，师远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好不好吃这种问题，随便点了两个菜，凑够了四十元，立刻便付了钱，从老板娘手里拿到了碎石镇的地图。 “难道你要立刻出发寻找下一个物品？”罗亚森看到师远如此着急地先付了钱拿到了地图，有些怀疑地问。 两个人其实早就已经饿了，自从前一天下午到达碎石镇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在他们看来，吃饭根本就不是行程计划的一部分。但现在，似乎暂时还比较安全，虽然找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够，却也不至于连饭也不吃就拼命加速寻找。 “先好好吃顿饭吧。”师远说着，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却有五个人一同走进了杨柳餐厅。在听到老板娘介绍活动后也很快点了菜，拿到了地图，之后便也坐了下来，坐的位置距离师远他们比较远。 坐下之后，五个人贼头贼脑地向四周打量着，最后把视线固定在了师远二人身上。 “哎，锋哥，那两个不是总抢在我们前面的人吗？”彭景良说。 “对，就是他们，我记得。”顾鑫锋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那么愤怒了，显得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这次这个地图好像挺多的，我们也拿到了。” “那有什么用？我们最后得把所有的东西找到一起拿到指定地点才能找到宝藏。现在才找到一个，肯定是不够的。行了，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们，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顾鑫锋说。 “当然是真的，我们的确是看到了一个人头从楼上滚了下来，血肉模糊，给我们吓得腿都软了。”彭景良说。 “不是滚，是跳。”孙昆河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确定那是一个人头？不是什么电影道具之类的？”顾鑫锋说。 “确定！我们都闻到血腥味了。” “血腥味？”顾鑫锋一愣。 他清楚地记得，他在跨入那扇门的那一刻就感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他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还曾经以为是他的四个小弟身上产生了什么异变，但如果这四个人所言属实，那就可以确定，血腥气是来自于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至于那个人头的身体，顾鑫锋想，肯定也在那房间里，或者就在离房间不远的地方。 想到这儿，顾鑫锋不禁感到一阵发凉。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四个人，眼神突然有了变化。 顾鑫锋偷偷指了指师远和罗亚森，说：“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是不是应该抢回来？” 四个人纷纷附和。 “那好，”顾鑫锋说，“彭景良，你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U盘和照片找回来。” “这……他们有两个人呢，我一个人去，恐怕不行吧？”彭景良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 “谁让你硬抢了？偷，骗，你都不会吗？快去，越快越好。”顾鑫锋着急地说。 彭景良脖子上的血洞成了顾鑫锋的噩梦，虽然他现在看不到那个血洞，但他总觉得那个血洞一直是在的。虽然他也曾经透过血洞看到过孙昆河的头上有一根诡异的线，但那终究只是一个瞬间，他的心思几乎完全在彭景良的身上。顾鑫锋怀疑自己的噩梦不仅仅是个梦，也由此开始怀疑彭景良的身份，他甚至觉得那根本就不是彭景良，而是一个变成了彭景良样子的鬼，而真正的彭景良早就已经死在那个旅店里了。 顾鑫锋越想越害怕，见彭景良还站在原地没动，突然来了火气，拼命催促彭景良。彭景良无奈只好离开了桌子，绕了个圈向师远和罗亚森接近。 师远和罗亚森没有因为想填饱肚子就慢慢地享受，他们吃得很快，这时候已经快吃完了。 就在彭景良走到师远身后不远处的时候，师远突然感到了一股极寒的危险气息。 “快走。”师远低声对罗亚森说，同时向门外快步走去。 罗亚森没有多问，动作非常迅速地紧跟着师远出了门。 “二位，下次再来哦！”老板娘热情地喊。 师远和罗亚森根本不敢答应，刚一出餐馆的门就狂奔起来。没有跑多远，师远便停了下来，回头朝餐馆的门看了看。 门依然开着，里面看起来有些暗，一个突兀的黑白人形正站在门里，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正望向他们。师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飞奔起来。 ------------ 第19章 无尽的走廊 彭景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接近他们，他们就跑了。 “锋哥，他们跑了。他们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彭景良无奈地说。 “我看见他们跑了。你快点去追，再慢点就追不上了。”顾鑫锋说。 彭景良叹了口气，跑出了门外，向四周望去，却根本看不到师远和罗亚森的身影，两个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锋哥，我看不见他们了。” “看不见就去找啊！” 彭景良皱起了眉，但他却没有办法，随意找了个方向就追了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师远二人跑向了何处，他只是不想就这么回去继续被顾鑫锋训斥。他一会儿直跑，一会儿转弯，在这座他本应该无比熟悉的小镇里，他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周围的房子看起来是那么陌生，好像一个个放大了很多倍的火柴盒，彭景良隐约觉得那些房子好像在移动，仿佛没有地基一样。他茫然地继续跑着，耳朵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他停了下来，脚步声也随之停止。这时，他的耳朵里边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片死寂。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暗了下来。彭景良抬头望去，天空的颜色看起来也像火柴盒一样，是那种小时候用过的最古老的火柴盒的侧边的那种青灰色，隐约还有着被火柴划过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呢…… 彭景良感到茫然，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也索性不去理解。他不再抬头，而是看向四周，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中心，只是这里并不是什么繁华宽阔的马路，而是四条狭窄的沙石小路。他随意地从一条小路看去，竟然看到了师远和罗亚森的身影。彭景良没有犹豫，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师远和罗亚森走进了一座房子，彭景良加快速度，也冲进了那座房子。 房子里面出奇地大，正对大门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很宽，两侧是排列得十分整齐的房间，所有的房门齐齐地关着，没有一点声音。彭景良抬头看去，却没有看到师远二人。 “我明明看到他们进来了啊。”彭景良自言自语地说。 走廊上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他的视线，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不到师远和罗亚森，那么很可能两个人是进入了某个房间。 彭景良向左右看了看，房间的数量无穷无尽，随着走廊一直延伸到了视野的尽头。所有的房门完全一模一样，没有房间号，所有的门样式也是完全相同的。彭景良没有多想，开始打开门查看。他先打开了左边的第一个门，见里面是空的，便又转身打开了右边的第一个门，依然是空的。彭景良再次转身，打开了左边的第二个门，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他又转向了右侧，打开了右边的第二扇门。 就这样，他不停地转身，开门，关门，转身……动作越来越麻木，到了后来他居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他再次茫然了，看了看前方，又转过身看了看身后。 两边的景象，一模一样。一样的深邃，一样的没有尽头。 彭景良懵了，他不停地左转，右转，他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转了几次后，他就再也分不清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要往哪个方向去了。 彭景良记得自己走进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如果能找到自己来的方向，原路返回，应该可以走出去。 但是他找不到。 这里只有两个方向，二选一的概率，但他却找不到。 他尝试着用打开更多的房门查看里面情况的方式来推断哪个方向的房间是自己曾经查看过的，但却仍然失败。 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模一样。 彭景良茫然无措在站在原地。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冲进了一个房间，从房间的窗子向外看了看，却突然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窗外，没有他所预料的碎石镇的景象。 笼罩着窗外的，是那种老式火柴盒侧面的青灰色，斑斑驳驳，隐隐地似乎在扭动着，翻滚着，如同在平面上掀起的灰雾。 茫然无措终于在此刻变为了恐惧，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将永远无法走出这里。 彭景良开始疯狂地开门，却不再关门。他不停地开门，转身，开门，转身，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景良已经全身虚脱，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在这个空间里，他的呼吸声是唯一的声音。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的确是太累了。但和累比起来，更可怕的是绝望。 彭景良大口地喘着气，他突然感到那呼吸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彭景良一惊，屏住了呼吸。 呼吸声没有停止，但却变慢了，而且，变得更加清晰。那呼吸声越来越大，每一次呼气与吸气都让彭景良心头一凛，渐渐地，这种感觉变成了心惊肉跳。 是谁？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呼吸声？ 彭景良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呼吸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呼吸声渐渐出现的，是脚步声。与呼吸声相同，脚步声，也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谁？是谁？”彭景良突然大喊。 没人回应。呼吸声和脚步声依旧，就像没有听到彭景良的大喊一样，没有丝毫停顿。 彭景良不敢再喊，他站在走廊中央，没有靠近任何一面墙。他惊恐地看着两边的房间，他感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脚步声和呼吸声终于停了，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彭景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门一齐打开，从门里走出了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人，他先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就像看不到左右那无数个与自己一样的人一般。接下来，所有人都走向了自己右侧的房门，看上去就像无数个相同的剪影向右换了一个位置一样。接着，无数相同的人，敲响了房门。房间里没有人回应，无数个相同的人更加用力地敲门。 彭景良完全吓傻了。 这无数个相同的人，竟然全是顾鑫锋。 ------------ 第20章 宣传单 顾鑫锋敲开了门，门里是一片漆黑。彭景良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诡异的期待，他似乎有些盼望着从门里出来一点什么东西。在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将自己刚刚的恐惧全部忘掉了。 那些门，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彭景良清晰地看到，一个个惨白的诡异人形从无数扇门里浮现而出，无数双黑洞一般的眼睛同时盯着他，而后，诡异人形抬起了手臂。 彭景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就感到一股力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扯进了房间，他只感到两侧的物体极速地向后退去，他什么也看不清，在他的眼里，两边的东西都已经成了无数条横线，密密麻麻地堆叠着。然而，这些横线的出现也只是一个瞬间。在下一个瞬间，彭景良眼前出现的，就是一面冰冷的墙。 而后他听到的，是什么东西穿透肉体的声音。 鲜血狂暴地从他的口腔和鼻腔里涌出，他拼命地想要挣扎，却毫无作用。 面前的墙壁，越来越黯淡，直至他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正坐在杨柳餐厅里的顾鑫锋突然感到头痛欲裂，紧接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彭景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他脖子上的血洞。顾鑫锋毫无征兆地在桌子上砸了两拳，拼命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脑子里的画面甩掉。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师远和罗亚森从来就没有去过彭景良所见的那个小区，更没有走进什么诡异的房子，彭景良看到的那些都是幻觉，他的死亡，早已经通过顾鑫锋的梦预示了出来，只是顾鑫锋从来也没有说过罢了。 此时，罗亚森正开着车向某个方向驶去。已经感觉不到异常气息的师远很早便示意罗亚森返回原处，碎石镇毕竟不同于暗鸦岭村，开车总归是要方便快捷一些，更何况根据刚刚拿到的地图来看，下一个地点距离杨柳餐厅实在是有些远。 下一个地点，不是什么商店，更不是什么标志性建筑，而是一条偏僻的小路，这里甚至连一棵树都看不到，街边没有房屋，到处是被拆毁的建筑，大片的残垣断壁显示出这里曾经的繁华。 “按照短信内容来看，下一个需要寻找的物品是新款饮料宣传单。不过这里似乎没什么人啊。”师远说。 “新款饮料？是什么饮料？品牌？口味？包装风格？”罗亚森问。 “不知道，这些都没有提。” “那要怎么找……”罗亚森看了看四周。 这里实在太过荒凉，连垃圾桶都看不到，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人存在一样。 “碎石镇居然还有这样的无人区……”罗亚森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时，他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废弃建筑。 “难道说……”罗亚森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宣传单是藏在周围的这些废弃建筑里？” “应该不是，”师远说，“地图上红色标志标注的地方正是这条路，并不是两旁的建筑。如果是在建筑里，标志应该会画在路边空地上，而不是路上。” “路上？这里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了吧？哪里有什么宣传单？” “我觉得，其实不需要我们去找，那个东西总会自己出现的。你想一想，前面我们找到的三样东西，U盘，照片，地图，照片和地图都和前一种物品有关联，并且需要一定的事件来触发。关于接下来的宣传单，我们目前所有的情报就是这张地图，准确地来说是地图上的标志，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没错，你也说了，需要一定的事件来触发，那我们至少应该做点什么吧？” “先别急。我觉得，会有事情发生的。” 说完，师远下了车，不断地转头查看小路的两个方向。 罗亚森莫名地感到急躁，他只想尽快把物品都找到，然后完成这个任务回到暗鸦岭村。然而，当这个念头一出现，罗亚森又愕然了，而后叹了口气。 即使回到暗鸦岭村，又能怎么样呢？也许情况会更糟。 莫名的急躁已经让罗亚森失去了一部分的思考能力，罗亚森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冷静的师远，罗亚森原本想调整一下思绪，却反倒愈发急躁起来。 屠雪儿死了，他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这还是那个刚认识的时候因为害怕和愧疚浑身发抖的师远吗？一个人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还是说，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个师远？ 罗亚森不停地思考着，始终没有下车，他甚至还保持着开车的姿势，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松开过。 师远的视野范围里，终于出现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打扮较为朴素的年轻女子，不算漂亮，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裙子，看起来十分职业，但劣质的衣服材料却显示出这只不过是一个底层的小职员罢了。 年轻女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堆打印的材料，满面焦急地向着师远的方向走来，但她却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叹息。 师远知道，他所等待的事件，已经开始发生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触发。他仔细地看向了年轻女子手里的材料，虽然小字看不清楚，但上方的几个大字却没有逃过师远的眼睛。 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 “你好。”师远向年轻女子打了个招呼。 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里居然会有人，吓了一跳，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很快便换上了一副职业笑容，对师远说：“你好，能在这里相遇说明我们很有缘啊。我叫田素，是一名销售经理。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我们的新产品呢？这是我们的宣传单。” 说着，田素将一张宣传单抽了出来，拿在手里，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方便师远阅读上面的文字信息。 师远下意识地想去拿那张宣传单，田素却将手缩了回去。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姓师。” “师先生，请问你对我们的产品有兴趣吗？”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抬头仔细地看了看她，只见田素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此刻看起来却令师远感到一股寒意，因为与那笑容相伴的目光，却冷得如同寒冰一般。寒冷的目光与翘起的嘴角，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 第21章 殊途路十三号 顾鑫锋四人默默地在杨柳餐厅里坐着，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来吃午饭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了餐厅，他们四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原处。 顾鑫锋的双眼空洞无神，双手垂下，其余的三个人则是满面茫然，互相对望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 “锋……锋哥，”孙昆河终于还是开口了，“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彭景良还没回来，要不要联系他一下？” 顾鑫锋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纹丝不动。 “锋哥，要不然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孙昆河继续说道。 顾鑫锋还是没有回答。 孙昆河又看了吕旭东和陈学二人一眼，掏出手机拨打了彭景良的电话。 几秒钟后，孙昆河的手放了下来，眼中也现出了茫然之色。 “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这句话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了？ 孙昆河感到很纳闷，但也没想太多。他们四个人虽然平时总是聚在顾鑫锋身边，但彼此之间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对其他几人并没有太关心，维系他们的纽带，只不过是顾鑫锋的钱罢了。对他们来说，顾鑫锋就是一个冤大头，说几句好话就能从他身上混到不错的吃喝，绝对是划算的买卖。 见顾鑫锋还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孙昆河三人也感到很不舒服，看着早已凉透的饭菜，几人如坐针毡。正在思考如何偷偷溜走，顾鑫锋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 “哎？几点了？”顾鑫锋突兀地问。 “快十一点了。”吕旭东说。 “彭景良呢？”顾鑫锋说着，转头向四周看去。 “还没回来呢。” “他干什么去了？”顾鑫锋问。 “是你说要他去把那两个人手里的U盘和照片搞到手的啊！”孙昆河诧异地说，心里想的却是，难道短短的时间里，顾鑫锋就失忆了？ “是吗？”顾鑫锋似乎很疑惑。 孙昆河等三人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顾鑫锋到底是真的疑惑还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无论是真是假，他们也没权力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孙昆河说的都是真的。 “对啊！”顾鑫锋一拍桌子，“你们还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赶紧去，继续找后面的东西！快点！” 说完，顾鑫锋一马当先就冲出了餐馆，三人不敢怠慢，迅速跟了上去。 “快，下一个地点是哪里？” 顾鑫锋拿出藏宝图，仔细查看，他指着标有数字4的位置继续说道：“就是这儿，这条没名的小路，快点。” 看着田素的表情，师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宣传单，心里清楚，那便是短信里的第四个物品。 “先给我一张宣传单，我看一下。”师远问。 “如果你对我们的饮料感兴趣，我自然会把宣传单给你的。但如果你不感兴趣，我也没必要浪费一张宣传单，毕竟打印一张宣传单是要花钱的，你说是吗？”田素的微笑未变。 哪有这样搞宣传的…… 师远忍不住在心里说。不过他也清楚，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用正常思维去衡量。眼前的这个田素，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一样是个销售经理，也根本无从得知。 “师先生，其实，现在给你一张宣传单倒也可以，只要你能到我们店里来看看，购买一些我们的产品就好。”说着，田素将一张宣传单递了过来。 师远没有接。田素的话，听起来有一种半强制的味道，如果接了，是否就算是触发了“承诺”呢？但是如果不接，宣传单又要如何获得？抢吗？ 罗亚森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看到宣传单，想起了任务中需要寻找的物品，下意识地想去接，但看到师远没有动，他也立刻明白了，将手缩了回来。 “我们必须要到你们店里购买饮料，你才会给我们宣传单吗？”罗亚森问。 “当然。如果你们只是敷衍，根本不会购买，那这宣传单发给你们，不就纯粹是一种浪费吗？”田素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让步，嘴角却依然向上翘着。 罗亚森暗中拍了师远一下，低声说：“不如把宣传单接过来，只要他们的店在碎石镇，我们过去购买一些饮料就可以了，也算没有食言。我可以开车去，碎石镇不算大，应该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师远点了点头，接过了宣传单。 “太好了，两位请随我来吧，我们店就在殊途路十三号。”说着，田素脸上的笑意更浓，目光也不再冰冷，丝毫没有担心二人会拿了宣传单走掉。 就在同时，顾鑫锋四人也终于到达了此处。 顾鑫锋远远地就看到了师远和罗亚森，什么也顾不上，加速跑了过来，跑到三人身边时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下手一抬，就朝田素抱着的一堆宣传单抓去。田素像是早就料到顾鑫锋会抓来一样，微微侧身，顾鑫锋抓了个空。 “这位先生，看来也是对我们的产品很有兴趣是吗？” “啊？啊，对，我要买。”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店里吧。”田素说。 “坐我的车去吧，我的车里可以坐五个人。”罗亚森说。 顾鑫锋听到这句话，犹豫了起来。五个人？这两个人铁定是要去的，这个女人也是毫无疑问要去的，那便只剩两个位置了。找辆出租车跟在后面？ 顾鑫锋向四周望了望，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萧索之色，哪里有什么出租车。 “走吧，上车。”罗亚森说着，示意田素坐上去。师远自不必说，也很自然地坐上了车。至于顾鑫锋等人，罗亚森根本没有考虑在内，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顾鑫锋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他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罗亚森看向了他，略微有些迟疑。 顾鑫锋迅速对着吕旭东、陈学低声交待了几句话，而后拍了一下孙昆河，两人一起也坐上了车。 罗亚森倒也没说什么，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汽车向着殊途路十三号驶去。 ------------ 第22章 线 殊途路，位于碎石镇最南端，路边是大片无人耕种的农田，荒凉至极。这里并不是没有房屋，但数量极少，而且绝大多数无人居住。 天空中乌云聚集，天色暗了下来。罗亚森看了看车外，按照田素的指挥停下了车。 眼前，是一座非常小的破旧的房子，屋顶上还缺了几片瓦，露出了几个破洞。一扇木门上了锁，关得紧紧的，窗子上的玻璃满是灰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就是这儿了。”田素说着，朝门指了指。 众人随着田素的手指望去，看到了门边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夜雾饮料厂销售点”几个字。 田素拿出钥匙，麻利地开了锁，打开门，示意几人进去。 破旧的木门里光线暗淡，视线可见的范围里空无一物，却隐约可以看到纷飞的灰尘和遍布各处的蜘蛛网。 看到这样的房子，顾鑫锋突然再次想起了自己那个噩梦，他感觉噩梦里的旅店似乎就是这么破旧，那种阴暗可怖的感觉，也是别无二致。他不想走进那扇门，他觉得自己的腿在发抖，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孙昆河则是满脸狐疑，觉得这里太过破旧，实在是不像饮料厂的销售点，而且这里地处小镇边缘，周围没有居住区，怎么看也不对劲。 罗亚森看到这番场景，也略微皱了下眉，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而师远，则是立刻瞪大了双眼。在他的眼中，那扇门里是一片虚无，却生生从中间撕裂出一道缝隙，无数的怨魂正在拼命从缝隙里向外挤，枯瘦苍白的手臂仿佛要把裂缝彻底撕开一般，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发出尖利的呼啸。 “师远？”罗亚森注意到了师远的表情。 师远回过神，看了看罗亚森，又看向了田素。 田素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 再次看向那扇门时，那些异象却已经消失不见。师远定了定神，走了进去。随后，罗亚森也走了进去。 顾鑫锋突然很纳闷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他其实真正想要的只是那张宣传单而已，对于什么产品，他根本毫无兴趣。 想到这儿，他对田素说：“把那个宣传单给我一张看看。” “你都已经到这儿来了，就不用再看宣传单了吧？你可以直接到我们的仓库挑选自己喜欢的饮料。” “我不要饮料，我就要宣传单。” “这位先生，”田素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冰冷，“如果你对我们的产品不感兴趣，就请回吧。” “不不不，我要买产品。” “那请进。” “给我宣传单！” “你先挑选一下我们的饮料，我再给你相应的宣传单。” 顾鑫锋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特别累。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有一种无法沟通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没有办法，他只好再次抬头看了看那扇门。心头的异常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走进去。 “孙昆河，你进去随便选点他们的产品，然后把宣传单弄到手，然后我们就撤。我在外面等你。”顾鑫锋对孙昆河说。 “锋哥，我看这房子有问题啊，这么破旧，不像什么销售点啊。” “你找什么借口？就这么点事儿你都不愿意办？” “不是，我……好好，我进去，我进去。” 说完，孙昆河也没再多想，走了进去。 就在孙昆河走进门内的那一刻，顾鑫锋猛地看到，孙昆河的头上，四肢上，身体上，出现了无数根线，就像从他的身体内部长出来的一样，而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竟然出现了一些裂缝，那些裂缝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顾鑫锋感觉，孙昆河的身体随时会变成一堆碎块。顾鑫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因为害怕，再次后退了几步。 田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走进了房子。 孙昆河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门，也随之吱呀一声关上了。 孙昆河原本以为，他走进去后会看到一个装满箱子的房间，还会看到先一步走进去的两个人，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至于在他后面走进去的田素，他也同样没有看到。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完全是孤身一人。 孙昆河愣了愣，转过身，他想走出这房子，却惊讶地发现身后根本就没有门。正在他奇怪为什么在一个没有门没有窗户的地方还能看清东西时，周围的光线极速地暗了下去，迅速变成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光亮。孙昆河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转身还是一直在静止不动。 孙昆河伸出手臂，开始摸索，他认为只要能摸到墙壁，顺着墙壁一直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他失败了，他无论走多远，都摸不到任何东西。 这房子有这么大吗？还是说，我走歪了？我在转圈？ 孙昆河暗想，却始终没有放弃。 他继续伸着手臂走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脚步，一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终于摸到了一个东西，而在他摸到那个东西的一刻，他听到了一阵金属物品相撞的声音，在这原本寂静无声的世界，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那是几把刀，分别用线悬挂着，他触碰到的便是其中的一把，那锋利的刀刃瞬间将他的手划出了一道伤口。 孙昆河害怕起来，他怀疑这房子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如果也是刀之类，贸然伸手去摸，也许会再次受伤。现在是夏天，他的手上和胳膊上是没有任何保护的。 孙昆河突然灵机一动，他抬起脚慢慢向前试探起来。他知道他面前悬挂着一些刀具，那些刀具应该是挂在架子上的，用脚去试的话，应该会碰到架子的底座。 但，他什么也没有碰到。 “难道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孙昆河自言自语地说。 在这彻底的黑暗中，孙昆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不敢乱走，更不敢伸手乱摸。他在原地站着，心里想的是，门早晚会再次打开的，到时候一起走出去就好。这么想着，他便一直没有动。 而门，也一直没有打开。 ------------ 第23章 风铃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昆河似乎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那把划伤了他的刀，的确是从天花板上直接垂下来的，附近还有很多把大小形式各异的刀，相距不远，也都用线栓着，连在一个金属圈上，金属圈上方的线汇聚在一起，没入了天花板，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风铃。这里没有门窗，一切应该都是静止的，但那些刀却在微微晃动，偶尔互相碰到，发出些微的响声。 看着那些刀，孙昆河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刀明显要高过他的头顶，但他刚才在黑暗中伸出手臂去试探时，手臂只是平伸，那种高度，怎么可能碰到那些刀？难道说，这些悬吊着刀的线，长短发生了变化？可这又怎么可能？ 房顶上有人？ 孙昆河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顿时内心一阵狂喜，大喊道：“喂！有人吗？谁在上面？” 喊了几声，孙昆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转头看向四周，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出口。四面的墙壁，也看不到任何明显的缝隙。地面上空无一物，整个房间除了天花板上悬吊着的几把刀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几把刀，肯定是逃出去的关键。孙昆河想。 然而，那些刀实在太高，孙昆河想尽了办法也碰不到分毫。 水泥的地面，水泥的墙壁，水泥的天花板。除了那个风铃，一切都是固定的。 孙昆河开始感到绝望，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响动，如同墓穴机关启动的声音。孙昆河转身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锋利至极的刀，有的宽些，有的窄些，而那些刀，居然排列成了一个人形。 孙昆河突然感到浑身发麻，因为那些刀组成的人形，正与他完全相对，身高体型也与他十分相像。 而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面墙，居然在缓缓地向他移动过来。 孙昆河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地想转身跑掉，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的整个身体就像被水泥固定住了一样，连脖子都转不了一下。眼前的墙壁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刀刃上闪出的寒光。 孙昆河的冷汗滚滚而下，双眼已经布满血丝，却毫无办法。带着刀锋的墙壁，此时距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 强烈的恐惧让孙昆河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他甚至没有听到，在他的身后，也同样传来了墙壁移动的声音。 前后两堵墙，正在同时向他逼近着。 先一步碰到他的，是身后的墙壁。在完全贴到他的后背之后，那堵墙停止了移动，也正是在这时，面前的墙壁也已经移动到了他眼前，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孙昆河终于无法忍耐内心的恐惧，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这时，墙壁的移动，停止了。 孙昆河注意到了这一点，内心又是一阵狂喜，可他的狂喜还未持续一秒，面前的墙壁再次移动起来。而这一次，墙壁不再是缓缓地移动，而是极速地超前猛地一推。 五秒钟的寂静后，墙壁分开了。 孙昆河不见了，只留下了地上的一堆碎块，鲜血汇成的河流，向四周蜿蜒。每一个碎块上倏地出现了一根线，向上吊起。天花板上那个原本由刀组成的风铃上，所有的刀已经消失，每一个碎块上的线都在向风铃上的金属圈汇集，就像有人在扯动这些线一样，最终固定在了金属圈上，形成了一个新的风铃。 这里没有风，但风铃却在轻轻地晃动着，碎块互相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站在门外的顾鑫锋，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噩梦里那个孙昆河的残肢组成的风铃在他的眼前浮现，他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拼命地跑了起来。 顾鑫锋还没有跑出多远，师远和罗亚森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罗亚森的手里还拎着一箱饮料，正是“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田素依然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顾鑫锋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回头看去，见孙昆河没有出来，内心的恐惧更盛，正想继续跑远，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微犹豫之后又跑了回来。他没敢去接近田素，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实在有些诡异，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个鬼。但师远和罗亚森能够安然无恙地从里面走出来，肯定是有些本事。 顾鑫锋打定主意，就站在罗亚森的车边等。罗亚森见顾鑫锋在这里站着不动，认为他是要搭便车回去，也没多想。罗亚森将饮料放在车里后就径直坐到了驾驶座上，师远也很快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没有人招呼顾鑫锋，但他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言不发地也上了车。 “你要去哪？”罗亚森问顾鑫锋。 “我？哦，我……我要去……等下，我看看啊。”顾鑫锋心里很紧张，掏出了藏宝图，查看了起来，他的手有些哆嗦，大脑也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但终于还是找到了数字5所在的位置。 “我要去集贸商厦。”顾鑫锋说。 “是吗？这么巧，我们也要去那儿。”师远说。 罗亚森也没多问，发动了车子，一行三人，向着集贸商厦进发。 “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很多时间。”师远对罗亚森说。 “是啊”，罗亚森点点头，“没有想到他们的销售点居然在碎石镇最南端，更没有想到那个田素去仓库找饮料居然找了那么久。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整整耽误了两个多小时。看来是我失策了。” “不能算你失策，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师远说。 “你们能把刚才拿到的那个宣传单给我吗？”顾鑫锋突然说。刚才他让孙昆河进去拿宣传单，但孙昆河一直没有出来，宣传单他自然也没有拿到。 “什么？”师远没想到顾鑫锋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顾鑫锋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后面还加了一句：“还有前面你们拿到的U盘，照片，最好也都给我。” ------------ 第24章 相同的目标 “为什么？”师远没有太过激动的表现，只是比较平静地说着这句话。 “我有用。” “不能给你。”师远原本听到顾鑫锋那句让他们把宣传单给他的话时转过身来看着他，但此时他已经又转了回去，目视前方。 “为什么？”顾鑫锋很不解也很着急地问。 “我有用。” “哪个有用？” “都有用。如果没用的话，我们也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劲来找了。” “我更有用。这样吧，小兄弟，”见师远没有松口的迹象，顾鑫锋改变了策略，“我非常需要这几样东西，如果你能把这些东西给我，事成之后，我给你……给你两千块！” 师远没说话，就像没听见一样。 “五千！”顾鑫锋继续说，同时提高了音量。 师远还是没理他。 “我给你一万块！一万块总行了吧？”顾鑫锋语调都变了。 师远还是没说话，倒是罗亚森，突然冷笑了一声，说：“一万块很多吗？” 顾鑫锋有点冒冷汗了，他偷偷擦了擦汗，又说：“一万五！不能再多了！” 没人理他。 “你们到底想要多少？一个U盘，一张照片，一张宣传单，就这么几个破东西，我出一万五你们还嫌少？说出去谁都得认为你们疯了！”顾鑫锋喊道。 “你省省吧，”罗亚森说，“一万五？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些东西就值这么点钱吧？” “那你们说值多少？”顾鑫锋再次擦了下汗。 “千金不换。这是关乎性命的重要物品。”师远说。 “关乎性命？小兄弟，你这也太玄乎了吧？” “刚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呢？”师远突然问。 “什么？”顾鑫锋一愣，一股紧张感在胸腔里涌动起来。 “你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上车？他去哪儿了？” “他……他有事，先……先走了。”顾鑫锋紧张地说。 “撒谎。” 顾鑫锋连辩驳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再次擦了擦汗，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听我一句劝吧，这些东西，你还是放弃的好。”师远说。 顾鑫锋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噩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尤其是那只沾满鲜血的枯瘦的手从他的嘴里伸出去的那个画面。他突然一声怪叫，用双手捂住了头。 师远看了看顾鑫锋，又看向了罗亚森，两人对视了一眼，瞬间便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后面的这个人，也许经历过什么，刚才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至于他对这次的任务是否有帮助…… 师远再次回头看了看顾鑫锋，说：“你为什么和我要那些东西？” 顾鑫锋抬起头，两只手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满脸的惶恐之色仍旧不减，但还是说道：“我……我需要那些东西……要集齐八样物品。” “根据是什么？” “是……是从这上面看的……”顾鑫锋颤抖着拿出藏宝图，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师远看。 “你现在很危险，也许我可以帮你。你把图拿过来，我看一下。”师远说。 “你能帮我吗？”顾鑫锋突然来了精神。 “也许吧。你先把图拿给我看一下。”师远继续说。 顾鑫锋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藏宝图递给了师远。 藏宝图上的八个地点，清晰地用数字标注了出来，右下角的文字也说明了需要寻找的八样物品，物品的名称和他收到的短信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吗？ 师远皱起了眉。 “你能帮我吗？”顾鑫锋焦急地问。 “你所说的帮是指什么？是帮你寻找这些东西，还是……帮你保住你这条命？” 顾鑫锋愣住了，因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帮我找东西？找东西是不是就意味着会有危险？帮我保住这条命？那是不是就要放弃宝藏？说起来跟这人也并不认识，他说这些话是真还是假？是不是他也有一张同样的藏宝图，他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骗我放弃，然后独吞宝藏？ 顾鑫锋的脑子里想了很多，整个人傻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见顾鑫锋没有回应，师远说：“看来你不需要我帮忙。那好吧，这张图还给你。” 说完，师远将藏宝图扔给了顾鑫锋。 顾鑫锋接住了藏宝图，又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不打算放弃。虽然彭景良和孙昆河都是一去不回，那个噩梦里的场景也不停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他仍然选择不去相信师远的话。毕竟，金钱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坚定不移地认为，只要他找到宝藏，到王加志的公司入了股，这辈子就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他从没有怀疑过藏宝图的真假，就像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商业才能一样。 接下来的路程里，几个人都是一言未发，但师远却拿出了一个记事本，将刚才在藏宝图上看到的数字标注的地点画在了上面，并做了简单的推算。 目前已经找到的东西有四个，达到了一半。目前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距离二十四小时的时限，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已消耗的时间为十四个小时多。藏宝图上标注前四个数字的地点与他们找到前四样物品的地点完全一致，第五个地点也在购买饮料后出现在了罗亚森的手机电子地图上，由此推断接下来的三个地点的可信度也是极高的。提前知道了所有地点的话，是否就可以不按照物品顺序前往这些地点呢？如果能够按照距离远近来安排的话，无疑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比如这次的饮料销售点是在碎石镇的最南端，下一个地点集贸商厦却是在最北端，路上消耗的时间实在太多。目前的寻找速度已经低于每种物品应该分配的平均速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还是未知，绝对不能放松警惕。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可以节省时间的方法，是否应该试一试？如果可以的话，下一站就不应该选择集贸商厦，而应该选择位于镇中心的医院，之后是快递点，然后是网吧，最后才是最北端的商厦。 但是…… 师远看了看罗亚森，脑中浮现出申寒、三姨和雪儿的脸，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他已经承受不起再多一次的冒险了。 ------------ 第25章 地下一层 无声的旅途并没有过多久就结束了，将车停在集贸商厦的地下停车场后，罗亚森和师远一起来到了商厦大门口。至于顾鑫锋，在进入停车场之前便下了车，与早已赶到这里的吕旭东、陈学集合。 “我刚才在车上已经研究过了，地图上只显示了大体的地点，但是具体位置尚不明确。下一个需要寻找的物品是血橙，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去卖水果的摊位寻找，但是，我刚刚在宣传单上发现了这个。” 师远说着，拿出了刚刚获得的“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的宣传单，指着其中的几行字说。 “你看这里，‘本品选用地中海进口黑加仑制成，配以新鲜血橙，口味独特。所选血橙天然无污染，广泛用于织物染色，油画颜料制作等，特别适合绘制血色物品，持久不掉颜色，栩栩如生，因此常与高端欧美女装搭配进口销售，被称为最接近时尚服饰的水果，在通常的水果店里极难找到。’这些话实在是不符合逻辑，读起来十分别扭。还有这里，在这张宣传图片上，饮料瓶的确占据了最大的面积，但饮料为什么要以衣服为背景？而且这衣服上的图案，是不是太过于喧宾夺主了？” 罗亚森仔细地查看那张图片，的确有一种背景喧宾夺主的感觉，因为背景上的服装上所绘制的图案，正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吸血鬼，那吸血鬼的脸上，手上，身周，满是一片血红，看起来触目惊心。在这种背景图案的衬托下，那瓶以黑色为主色调的饮料看起来实在太不显眼了。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罗亚森说，“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商品宣传单，这根本就是这次任务的一个道具。” “的确如此，所以，我们要找到这个血橙，不应该去什么水果区，而应该去女装区，尤其是这种带有血腥图案的女装，更应该留意。” “说不定，就是图片上的这件衣服。找到这件衣服，很可能就可以找到我们任务里提到的血橙。” “走吧。”师远说着，将宣传单收了起来，向商厦里走去。 集贸商厦共有六层，地上五层，地下一层。女装分散在负一层，三层和五层，而水果区则位于第二层。 两人没有过多地商量，便径直向负一层走去。 这天是周六，集贸商厦本应是十分热闹的，但不知是为什么，地下一层现在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人，连售货人员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留在这里的几个也是无精打采，有的玩手机，有的睡觉，整个负一层安静得能清楚地听到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这里也被波及到了？” 师远心想。 师远看了看那些摊位，又看了看罗亚森，见罗亚森没什么表情，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小伙子。” 师远的思绪正在飘，突然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女人叫住了他们，视线不住地在两人脸上换来换去。 “您有什么事儿吗？”罗亚森问。 “小伙子，我想跟你们打听一下，你们知道暗鸦岭村的墓地怎么走吗？” “暗鸦岭村的墓地？”罗亚森一愣，没有立刻回应。 “快跑！” 师远突然如炸雷一般大吼了一声，把罗亚森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师远是怎么回事，师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拼命地狂奔了起来。 “你干嘛……” “别说话！快跑！别回头！” 突然爆发的奔跑将罗亚森的心跳速度瞬间提了上去，他看着师远严肃到有些可怕的表情，也不禁紧张起来。他看到师远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知道他要向他解释他突然让他跑起来的原因，但是罗亚森在他开口之前，也突然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挣脱开师远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师远感到背后有一股阴邪的气息传来，那气息就像一片黑色的浓雾一般向他们涌来，仿佛要把他们吞没一般。那黑雾咆哮着，翻滚着，虽然师远没有回头去看，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黑雾仿佛幻化成了有形的物体一般涌动前进，似乎要把他们撕碎。 “师远……”罗亚森费劲儿地说，但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师远打断了。 “这里不是暗鸦岭村，这儿是碎石镇，如果她要去暗鸦岭村的墓地，她怎么可能在这儿随便找一个人问呢？她应该问暗鸦岭村怎么走，到了暗鸦岭，再问墓地在哪儿才对啊！”师远一边飞奔一边说着。这，也正是他给予罗亚森的解释，虽然罗亚森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跑着。师远感觉到那股阴邪的黑雾一直在后面追着他们。距离并没有缩小。师远觉得，不是那黑雾追不上他们，而是故意保持着一个恒定的距离，就像捉到老鼠的猫不会立刻把老鼠吃掉，而是先戏弄一番再把老鼠彻底咬死一样。他想回过头去看看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他始终不敢那么做。 跑了不知多久，师远觉得两条腿已经快失去知觉了，他们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根本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他们始终在商场里转圈，师远觉得自己快跑不动了，他突然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向商场外跑，而要一直在商场里兜圈子，如果跑到大街上，也许就会安全许多。 突然，师远感觉那团黑雾越来越近了，仿佛那个东西失去了耐心。那黑雾不断变换着，扭曲着，化成了一只硕大的手，抓向了师远和罗亚森。 “分开跑！” 罗亚森大喊道。 “可是……” “别可是了！十分钟后在大门口集合！快！” 罗亚森完全不管师远要说什么，猛地转了个弯，向左侧走廊跑去。师远咬了咬牙，转而向右，跑进了楼梯间。他感到那团黑雾渐渐远离了他。 “那个东西……去追罗亚森了……万一追上，会发生什么？” 师远不敢再想下去，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跑，拼命地跑，虽然他感觉到那黑雾已经越来越远，那种威胁感已经渐渐消失，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跑出去，到外面去。” 师远这样想着，顺着楼梯不断盘旋向下。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就是在地下一层。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跑到了几楼，这楼梯间居然连一个楼层指示牌都没有。他只有一路向下，直到台阶消失，他还是不敢回头，直接向前跑去。 ------------ 第26章 地下停车场（一） 这里是一个地下停车场，此时没有几辆车，很空旷。师远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那阵阵回声不断敲击着他的心脏，这更加深了他的紧张。师远不知该向哪儿跑，再加上体力已经近乎透支，他停了下来，扶着一个柱子拼命地喘粗气。 师远稍微缓了缓体力，这时候感觉好了一些。他看向四周，没有发现出口，好像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四面全是墙壁，根本没有任何门窗，甚至连刚刚跑下来的楼梯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 师远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除了三辆汽车和用以支撑的立柱外，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连刚才罗亚森停在这里的车都不见了。他看着那些柱子，它们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了他的视线。 “如果没有这些柱子多好……” 师远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其中的一根柱子突然出现了裂痕，随之，那些裂痕越来越宽，那根柱子就像被人用炸弹炸过一样整个塌了。紧接着，其余的柱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了裂痕，尽数坍塌，变成了一地碎块。 此刻，师远的眼前再无阻碍，他现在彻底看清了，这里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是一个一览无余的正方形，除了，那三辆仍然停在原地的汽车。 车？为什么这里有三辆车？ 停车场的柱子居然全部碎掉，这原本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师远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考虑这件事，他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离开这里，所以他会尽量抓住眼前的线索。他还记得刚刚罗亚森和他说，十分钟后要在大门口集合。他现在不知道罗亚森的情况，他觉得刚才那个东西应该是去追罗亚森了，那么他到底会怎样，目前完全是一个谜。师远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到外面去，他想知道罗亚森会不会在大门口等他。如果十分钟后罗亚森没有出现到那里，那么……？ 师远使劲摇了摇头，他不想再想下去。他看了看那三辆汽车，一辆红色的，一辆黑色的，一辆黄色的。所有的车都没有品牌标志，也没有车牌号。师远立刻明白，这些并不是正常的车，而是因为某个原因才在这里出现的。 “我应该上车吗？如果我开着其中一辆车，向墙撞去，也许可以把墙撞出一个洞来，这样就能出去了。不，不对，这里是地下，就算撞坏了墙，另一边又会有什么？” 师远头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他开着三辆车其中的一辆，向某一侧的墙壁撞了过去，墙被撞开，而墙外，是无尽的黑暗。 师远用力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蠢，眼前的状况已经够糟了，居然还自己吓自己。他又看向了那三辆车，黑色和红色的车左右挨着，但车头和车尾相互是反的。黄色的车在正方形相邻的另一条边上，车头朝外。 师远向黑色和红色的车走去，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辆车。他尝试着拉了一下车门把手，两辆车的车门都纹丝不动。他又去开红车的后备箱，居然很容易就打开了。后备箱里放着一箱易拉罐饮料，箱子已经打开，少了几罐。师远取出其中一罐，看了看包装，那包装是黑色的，上面用大红色的字印着“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的字样，品牌和口味与他们刚刚在田素那里购买的饮料相同，但这个是罐装的，而他们购买的则是瓶装。 师远放下饮料，向黄色的车走去。刚走出几步，他突然想起刚刚头脑中的那个画面，画面中，他开着其中的一辆车，向墙撞去。 “等等，不对。开着三辆车中的一辆？是哪一辆？这三辆车的颜色相差很大，不可能判断不出来是哪一辆吧？为什么我看不到车的颜色？是因为……我坐在车里？” 师远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画面，那个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看到自己手握方向盘，而前面正好放着一罐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 “是红色的车！刚刚就是在红色车的后备箱里发现的这种饮料！” 师远猛地睁开眼睛，又转身回到了红车附近。他再次尝试打开车门，却依然毫无作用。他此时只觉得焦虑烦躁，这个密闭的空间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再加上又不知道罗亚森的情况，师远急得满头是汗。他无法冷静下来，拼命地拉动车把手，但却只是徒劳。 “不对，不对，师远，你给我冷静下来！冷静……我好像忽略了什么……在红车后备箱里发现那种饮料，不等于别的车里就没有，不能根据红车后备箱里发现了这种饮料，刚才的画面里我的面前也有这种饮料就推断开的是红色的车。而且，刚刚的画面中，我明明驾着车撞开了墙，后面却是一片漆黑，这说明即使按照画面中的内容去做，也无法离开这里。不，说不定那画面正好是死亡预告，我如果照着做了就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儿？” 师远想了想，把黑色的车和黄色的车的后备箱也都打开了，但都是空空如也。 “冷静……好好思考一下。刚刚想象的那个画面中，墙外一片漆黑，说明我不可能通过开车撞墙的方式出去，那么我自然也就没有必要非要上车了。那罐饮料又说明了什么呢？饮料？等下……为什么我在看到那箱饮料之前就想象到了饮料罐放在面前的画面？” 师远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他感觉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罐装的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他不禁怀疑起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罐装的“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这种东西吗？ 想到这儿师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向他这里涌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周围的一切还和刚才一样，这里仍旧是一个空荡荡的正方形广场，除了三辆车和他自己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嗯？不对，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 第27章 地下停车场（二） “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却不见了的东西是……” 刚想到这儿，师远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楼的地面上。 “那是什么声音？不对，先不要管这个了，我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出去。不见了的东西就是……那些碎掉的柱子的残骸！都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现在地面上这么干净？不对，我的思路有问题。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那个饮料，是怎么在我想象的画面里出现的？难道说……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想象，而是某种力量投映在我脑海中的画面？……” 师远再次闭上眼睛，那个画面又出现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面前的易拉罐饮料，前方的墙壁，撞击，而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双手……真的是我的手吗？开车的人是我吗？可是，如果不是我又会是谁？这里除了我，难道……还有其他人？” 师远睁开眼睛，向三辆车的车里看去。 没有人。三辆车里都没有人。 “再好好想一想，画面里的车，撞的是哪面墙？那面墙前面没有东西，所以肯定不是停了车的这两面，那么余下的选择便只有两个。” 师远现在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线索，他只能尽量从目前仅有的一点信息中抽取情报。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刚才那个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播放着。 “那是……我？” 师远突然在画面极右的一端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和黑色的裤子，正是他自己。由于身影是在画面的最右侧，再加上这里有些暗，刚刚那几次回忆居然一次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画面的右侧？那个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当时发生的情况，还是对未来的预测？亦或是，根本毫无意义？” 师远此时站在黑车的左边不远处，他警惕地观察着三辆车，他甚至怀疑会不会在某个时刻，那些车会自己动起来。师远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虽然他已经认定开车撞墙是无法逃离这里的，但他仍然认为，要准确地找出画面里那辆车到底是哪一辆，才能为他下一步的行动提供线索。 师远现在非常焦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画面里？这是不是说明，开车的人不是我？不可能，刚才我已经看过了，三辆车里都没有人。那个画面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是想说，在三辆车其中的某一辆里，有着一个‘东西’？” 想到这儿师远又拼命晃了晃头，暗道：“别胡思乱想。” 师远又尝试着拉动车门，但三辆车的任意一扇门都如同焊住了一般，任他如何用力，也毫无打开的迹象。 “肯定有一辆车可以给我答案。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师远想，画面里出现自己，肯定有着实际的意义。他又把眼睛闭了起来，回忆那个画面，他仔仔细细把画面的每一处细节都扫视了一遍。车里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前面放着夜雾黑加仑碳酸饮料，窗外前方是完全看不清的车前盖，右侧是站在黑车左边的自己。黑车？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到？想来也是由于太暗造成的吧。至于红车，完全被黑车挡住了，一点也没有露出来。 “黄车！是那辆黄车！” 师远这时候完全确信，画面中主体的那辆车就是那辆黄色的车。他跑到黄车旁边，拉了一下把手。 车门动了。 师远紧张起来，他害怕自己打开车门后，里面会出现一张惨白的脸，用黑色的黑洞一般的双目注视着他。 但师远没有犹豫，他猛地拉开车门，车里，没有人。他不敢贸然坐进去，他在座椅上翻找，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在找，他希望可以找到能成为线索的东西。他看到车前部放着一个瓷娃娃，他拿起瓷娃娃翻转过来，发现底部有一个洞，洞里塞着一张纸。他把纸掏了出来，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过分依赖会成为最大的障碍”。 过分依赖会成为最大的障碍？ “什么意思？我在依赖着谁吗？”这是师远看到那句话后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依赖，的确，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应该都是依赖着某个人吧。师远也不例外，在看到“依赖”这两个字的时候，首先考虑的便是对于某个人的依赖。目前来看的话，似乎唯一可以勉强联系起来的人只有罗亚森了。但是，师远并不认为自己在依赖着他。诚然，罗亚森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但这还没有达到让他依赖的程度。 或者，是反过来的？是罗亚森在依赖他？不对，那更说不通。 师远摇了摇头。虽然他从种种迹象判断出他比罗亚森是要聪明一些，但真正需要解开谜团的人是他，而不是罗亚森。罗亚森似乎并不需要什么帮助，因此，说罗亚森在依赖着他，也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那么，这个“依赖”，到底指的是什么？ 师远的思维，绝对不是遇到问题就束手无策那么狭窄。遇到障碍，拓宽道路便是。 师远渐渐明白了。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那些柱子如果真的碎了，想来这里应该会塌吧？而且，为什么就那么巧，自己的头脑中刚刚出现希望柱子消失的想法，那些柱子就真的消失了，连残骸都没有剩下？至于自己走下来的那个楼梯，居然也不见了？楼梯怎么会消失？所以说，其实眼前的一切，根本是不真实的吧？ 过分依赖的，不是指某个人，而是指视觉。因为一直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对视觉的依赖，让人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在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时，便容易乱了分寸。 师远想到这儿，开始行动起来。既然视觉不可靠，那就屏蔽视觉。师远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面墙前，伸出手摸了摸。他闭上眼睛，扶着墙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走，因为他潜意识中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左边的楼梯下来的。 墙壁的触感，坚硬而冰冷。 ============================================ 点击终于过500了，泪流满面啊！ ------------ 第28章 追错人 他就这么摸索着，直到摸到墙壁出现了一个向右的拐角。他此时是在向左走，如果墙壁的角是向左拐，那可能是正方形的其中一个角而已。可墙壁向右拐，就说明，这里，很可能是出口。他朝右边走去，没过多久，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他用脚试探着。 是台阶。 他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尽管闭着眼睛，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光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商场的一楼大厅，他惊讶地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和外面响起的救护车呼啸而至的声音，他才知道刚刚有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现在正倒在血泊中。可现在这个时候，师远完全顾不上这些，他也不想去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他环视四周，朝大门跑了过去。不知道现在这些还是不是幻觉，可他还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大门。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阳光明媚，人潮涌动。 师远摸着心口，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想到刚刚和罗亚森分头行动的决定，师远立刻焦急地向集贸商厦大门口跑去，而就在他快要跑到大门口时，他看到了罗亚森。 师远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但内心中却存有一丝疑惑。 罗亚森一直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时刻警惕四周情况的他也很快就发现了师远的身影。 “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罗亚森问。 “刚才，你应该也感觉到那股异常气息了吧？”师远没有回答罗亚森的问题，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嗯。” “分头跑之后，发生了什么？” “刚才，在我们分开跑后，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气息，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气息，我感觉到它在追着我跑，速度非常快，我以为，我就这么完了。可是……” “快说。” “可是，跑着跑着，那气息停止了移动，那种感觉就好像，追着追着发现自己追错人了，所以停下来了一样。” “追错人？”师远惊讶地说。如果他刚刚的感觉没错的话，那团阴邪的气息绝对是一种超过物理认知的存在，那种东西会存在“追错人”这种情况吗？ “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但的确就是给我那种感觉。”罗亚森继续说道。 “一团追着我们两个人跑的气息，在我们分开跑后选择了追你，却觉得追错了人，那是不是意味着……” 师远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却突然开始警惕四周。 此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危险气息，但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的确，在那次被林间空地的机器发出的类似电流一样的东西穿透后他可以感知到一些原来感知不到的东西，但这种能力尚不稳定，有的时候十分明确而强烈，但有的时候也很不可靠。但无论怎样，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对于刚刚他在地下停车场经历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和罗亚森说，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罗亚森所描述的“追错人”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地下停车场的经历，应该是异常情况，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在整个过程中，师远都没有感觉到刚刚身后的那种气息。这到底是因为气息并未追来，还是他对异常物体感知能力的不稳定？ “不管怎么说，目前我们也算是暂时逃过危险了。血橙还没找到，这商场我们还是要进去的。”罗亚森的话打断了师远的思路。 师远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向入口走去。 刚才和罗亚森分头跑的时候，师远想到了上次在暗鸦岭墓地的经历。那一次，也是和罗亚森分头行动，结果遇到了变化为罗亚森模样的鬼。正因为如此，对于这次罗亚森提出的分头跑的办法，其实最开始师远是不想照做的，但当时的情况太过危险，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不过，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分开了。 师远这样想着，再次和罗亚森一同走进了集贸商厦。 他们二人的身影，恰好被身后三个人的眼睛捕捉到了。 “锋哥，又是那俩人。”吕旭东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跟着他们？要是再被他们抢先就不好办了。”陈学说。 “哼，这次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先得手，必须抢在他们前面。”顾鑫锋说。 顾鑫锋，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孙昆河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办？”吕旭东问。 “先跟上他们。他们每次都能先一步找到物品，肯定有我们没有的线索。我们先跟着他们，等血橙一出现，我们就用最快的速度去抢。”顾鑫锋说。 吕旭东和陈学点了点头，三个人也同样走进了集贸商厦。 商场里人很少，虽然外面是一派热闹景象。顾鑫锋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气。他抬头看了看，总觉得这里的光线十分阴暗。他左右看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顾鑫锋突然一阵紧张，他感觉类似的情景曾经发生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发生过，更想不起来是怎样的场景，但一种恐惧却从他心底渐渐升起。 他看向了身后的吕旭东和陈学，觉得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尤其是吕旭东。他心下一惊，呆立在原地，原本以正常速度前进的吕旭东二人，却很快走到了他的前面。顾鑫锋回过神来，向前看去，却发现吕旭东的两边肩膀上各有一根尖细的物体向空中突出着，就像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一样，随着他走路时手臂的动作摆动着，那尖细的物体上竟然还有着清晰的血迹。 在那一瞬间，顾鑫锋的大脑像被一道闪电劈裂了一样，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里，他浑身如同掉进了冰窟一般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他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他张开嘴，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锋哥，你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吕旭东终于觉察到了顾鑫锋的怪异举动，回过身问了一句。 而他的这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却让顾鑫锋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 第29章 无人商场 顾鑫锋想起来了，他确定无疑地想起来他到底在哪看到过眼前的这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了。 是梦里，是那个很长的噩梦，是他们五个人都死了的连环噩梦。 但是，顾鑫锋现在已经不认为那只是个梦了，彭景良和孙昆河的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眼前的吕旭东的那张脸，和梦里那个像糖葫芦一样被插在一根木头上的脸一模一样。 顾鑫锋坐在地上，两只手扶在身后的地面上，双脚不住地乱蹬，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惨白脸孔，顾鑫锋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致。 “锋哥，你怎么摔倒了？”吕旭东有些惊讶地问，说着还伸出手要来拉顾鑫锋，陈学也很快走了过来，同样伸出了手。 看着那两张可怕的脸凑近过来，顾鑫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挣扎着爬了起来，拼命地向商场外跑去。 吕旭东和陈学对望了一眼，陈学耸了耸肩，也加快脚步向门口冲去。吕旭东却没有着急，他还是慢慢地向外走着。 在陈学跑出大门的那一刹那，商厦里便只剩下吕旭东一个人了。看着门外刺目的阳光，他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今天的阳光怎么这么强啊？ 吕旭东觉得有点纳闷。在他的眼里，大门是一片眩目的白光，那光芒吞没了刚刚跑出去的陈学的身影，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吕旭东突然觉得刚才陈学和他说话好像是无声的，跑步出去也是无声的。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无声的世界。 商场里，一片死寂。 吕旭东感觉到了不对。他回过头，看着商场里的一切。所有的摊位按照商品类型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商品摆放得也是井井有条，但这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少了点什么。 吕旭东没有继续向外走，他转过身向商场深处走去。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好像要找一种东西，却不记得是什么。 “大概一楼没有吧。我去二楼看看。” 在一楼转了一圈后，吕旭东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来到了楼梯间，向二楼走去。 从二楼的楼梯间走出去后，吕旭东看到的是一个很长的走廊。 “集贸商厦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吕旭东自言自语地说。 走廊里一片漆黑。那走廊很长，吕旭东看不到走廊的尽头。那尽头早已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吕旭东站在楼梯口没有向外走，他觉得这里很不对劲，他没有贸然前行，反倒是退了两步。他打算再次回到一楼，从大门口出去。 吕旭东沿着楼梯回到了一楼。 从一楼的楼梯间走出去的一刻，吕旭东再次退回了脚步。 这里，居然和二楼一模一样，眼中所见的只有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这是一楼吗？”吕旭东说着，终于朝前迈了过去。 站在走廊中央，吕旭东不停地转头看着左右两端，却没有任何头绪。他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间。 楼梯间还在。然而，吕旭东却在看到楼梯间的一瞬间浑身血液近乎凝固。 一个惨白的人形正站在楼梯间里，那两只眼睛宛如两个黑洞，似乎还在转动。那人形的边缘竟有些看不清楚，仿佛正在水中波动一般。最让吕旭东无法理解的是他的身体，他感觉那人形的身体好像一块纸板，没有重量，没有厚度，只有模糊的一片白色。 吕旭东倒吸了一口凉气，拔腿就跑。慌乱之中他根本顾不上思考太多，只是一转身便朝着右边跑去。跑着跑着，他突然想，刚才那个东西有没有追来？ 吕旭东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原来的位置，那楼梯间还在他身后，而那个惨白的人形，正从楼梯间里跨了出来。 吕旭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本能地加快了速度，飞一般地向前跑去。 然而，无论他怎样提速，身后的脚步声与他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开。不仅如此，吕旭东清楚地听出，那脚步声是在不断拉近着。 那个人形！那个人形追上来了！ 吕旭东的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内容，他的心脏狂跳着，却无法再进一步提速了。但他没有停下，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跑着，一边跑，一边小心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始终没有减小，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速度，不紧不慢地朝他一步步逼来。 正在这时，吕旭东突然感觉身后的声音发生了变化――除了原来的脚步声，还增加了一种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吕旭东想回头去看看，却不敢。他真的已经拼尽全力在跑了，如果稍微放松警惕，后果会怎样，他已经不敢去想。 “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吕旭东的心里只有这么两句话。 脚步声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吕旭东感觉，之一秒就会有一个枯瘦的手朝他抓过来，把他拖回去。 夹杂着木头撞击地面声音的脚步声没有停止，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吕旭东快疯了，他无法摆脱那个声音，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更是有如咒语一般不停地折磨他的耳膜和精神，他心烦意乱，竟然再次提高了速度。 身后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吕旭东想。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想的“那个东西”到底指的是那个人形，还是那发出声音的木头。 近了，更近了！ 吕旭东虽然没有回头，却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形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非常近了。他甚至觉得，那要那个人形稍微一伸手，就能抓到他。 这个念头还未落，突然一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枯瘦手掌就覆在了他的右手手臂上。吕旭东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拼命地挣扎，试图甩脱手臂上的手掌。那手掌反倒越抓越紧，力道不断加大，一股剧痛从手臂上发出，传遍了他的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吕旭东发出了阵阵凄厉的惨嚎。 就在这惨嚎声中，吕旭东的右小臂，彻底从他的身上断开，竟然生生被扯断了！ ------------ 第30章 终点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吕旭东的喊声已经不仅仅是惨嚎了，那声音在极度的痛苦与恐惧中扭曲，已经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可尽管如此，他还在拼命向前跑着。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没命地跑着，被扯断的右小臂不断向前后甩出血来，尤其是在向前甩动时甩出的血花，在空中飘扬，落地，残酷至极，却又绚烂异常。 就像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跑过终点线时空中飞洒的庆祝纸屑一样。 吕旭东也有过踌躇满志的时候。从小跑得就快的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校队短跑选手，而且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次市级甚至省级的比赛。每一次，他都是率先冲过终点，接受着队友、教练和同学们的祝福，再在他们的欢呼声中犹如凯旋的将军一般回到选手席。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对他说过，你这么优秀，这辈子都不愁了。 他相信了。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对于未来，他充满信心。那个在他眼里还算遥远的未来，无论何时想起，都是一片光明。 然而，奖状也好，奖杯也好，对他那实际上并不遥远的未来都毫无作用。 未来，悄然而至，迅捷得让他不知所措。 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不是找不到，而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优秀，自己理应做一份体面而荣耀的工作。 于是，在高不成低不就中，他一直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直到认识了顾鑫锋，他突然觉得有了希望，他以为顾鑫锋可以很快拥有大量财富，只要哄好他，自己一辈子才是真的不愁了。于是他巴结顾鑫锋，为他做这做那，就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努力，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断掉的手臂，和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他引以为豪的速度，此时没有半点用处。无论他如何加速，身后的脚步声也始终没有远离。 当，当，当…… 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一直不紧不慢。 吕旭东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了。他擅长的是短跑，但现在他已经跑了十几分钟。此时支撑他的连意志都算不上，只是求生的本能。 吕旭东突然想，自己跑得快时也好，跑得慢时也好，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从未改变过速度。如此这样想的话，似乎跑得慢也无所谓？ 原本体力就已经严重透支的他，这么想着，速度进一步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没有温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左臂。 吕旭东的心脏瞬间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刚刚的推测被他瞬间抛在了脑后，他的速度再次提了上去。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甩着左臂，却怎么也甩不掉。 那只手，始终抓得紧紧的，而后在某个时刻，突然用力。 血花四溅。 吕旭东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但脚下却还是没有任何停顿。他的两只手都已经不见了，两边都在甩着血花，那一路的血迹在追着他的足迹，而他双目的前方，也不断有着赤红的血液在空中飞舞，如同在为他铺路一般。 失去了两只小臂的吕旭东，跑动的动作踉跄了起来，整个身体已经无法平衡。 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停下来吧，我累了。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他的头顶，而后，渐渐用力。 我要死了。 吕旭东想。 他的泪水夺眶而出。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不仅仅是为他现在所处的深深的绝望，也为他短暂而失败的一生。 我不想死啊！ 他在心中大喊。 血如泉涌。 吕旭东突然感觉自己变高了，因为下方的地面很明显地远离了他的视线，但随即，他的眼里便只剩下铺天盖地的一片血红，吕旭东仿佛再一次听到了冲过终点线那一刻的众人的欢呼。 走廊，彻底地黑了。 满面惊恐地站在商场外面的顾鑫锋，突然僵住了，一股没来由的悲痛涌进了他心里。 顾鑫锋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就像没有生命的雕像一样呆立原地。 “锋哥？锋哥？你怎么了，锋哥？”陈学问。 顾鑫锋的身体仍然没有动，但眼珠却转向了陈学。 只剩他一个了。 顾鑫锋心想。 他什么时候死？ 他继续想。 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就像鱼缸里的世界一般波影浮动。陈学说话的声音在顾鑫锋听来也是模糊不清，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声音。 陈学问了几句后，见顾鑫锋没有什么反应，也没再继续问，倒是转过身看向了集贸商厦大门口，心里纳闷吕旭东为什么还没出来。 “这个吕旭东，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出来？锋哥，我进去看看那小子在干什么。”说着，陈学就要向门口走。 顾鑫锋一把扯住了他。 “别进去。” 陈学诧异地转过头看着顾鑫锋。 他看到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的脸，平时的顽劣、不满、游戏人生的态度全然不见。 陈学什么也没敢说，他看着顾鑫锋的眼神，突然感到不寒而栗。他想问顾鑫锋是不是知道吕旭东去了哪，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顾鑫锋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在回忆在那个噩梦里陈学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说陈学不会死？” 顾鑫锋的脸上竟然现出了惊喜的神情。 但在一边的陈学听到这句话却呆了。本来他刚听到顾鑫锋把他的名字和“死”字放在一句话里很不爽，但彭景良三人的连续失踪，顾鑫锋的异常表现都让他深感疑惑。这时候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把抓住顾鑫锋还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狠狠地甩到了一旁。 “顾鑫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三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个是不是……是不是都死了？你给我说清楚！” 陈学咆哮着，歇斯底里。 ------------ 第31章 血之花 陈学大声地吼着，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彭景良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孙昆河和顾鑫锋一同去了销售点，也是一去不返；如今，刚刚还和自己在商场里的吕旭东，同样没了声息。这一切，让陈学不能不在意。 顾鑫锋的那句话，让陈学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这件事导致那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顾鑫锋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虽然他现在似乎做出了阻止他的举动，但这根本无法让他的震惊与愤怒减少半分。 顾鑫锋的惊喜表情还凝固在脸上，陈学看在眼里，却只是更加愤怒。 “说！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学一把扯住顾鑫锋的衣领狂吼。 “好，我说，我都告诉你。”顾鑫锋平静却无力地说。在说这句话时，他甚至没有看陈学，只是呆呆地望着空中。 接下来，顾鑫锋将自己的梦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陈学。陈学彻底呆住了。 陈学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思考，他觉得顾鑫锋有错，却不知道是什么错。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小心，却不知道应该小心什么。 “你不会死的，我没有梦到你死。”顾鑫锋说。 “梦怎么能算数呢！”陈学还是大声地说。 然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再次走进集贸商厦的师远和罗亚森，却只看到一片混乱。 一楼大厅里，一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从上方看下去，仿佛头部盛开了一朵血之花。周围有大量的围观群众，都被拦在了警戒线后面。医生们在忙碌着，刚刚赶到的媒体工作者在拍摄影像。 很快，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不见了，他被抬上了担架，盖上了白布。血之花还在，只是乱了形状。 “怎么回事？”罗亚森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师远。 “我刚才从停车场出来时就发现了，好像是有个人从楼上掉了下来，应该是意外。” “你觉得这件事和我们现在的任务有没有什么关联？” “暂时还没有看到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先抓紧时间寻找血橙吧。”师远说。 “那负一层还去吗？” “先去三层吧。负一层，我总觉得很不安全。我们如果在三层没有找到，就去五层。如果三层和五层都没有，那没办法，只能再去一次负一层了。” “嗯，暂时就这么办吧。”罗亚森说。 离开了一层的范围，人数骤降。二楼，冷冷清清，和负一层如出一辙。 “小心。”师远提醒着罗亚森。 “嗯。”罗亚森应道。 二人没有在二楼过多逗留，直接来到了三楼。 这里，看不到半个人影。 虽然女装区分散在负一层，三层和五层，但这三层也并非全由女装占领，还是进一步分出了不同区域的，只是将女装夹杂在了其中。 “这商场面积有点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罗亚森说。 “不行！”师远突然说。 “什么？”罗亚森有点茫然。 “不能分开找。太危险了。” 罗亚森微微愣了一下。“分开找”这句话，他只是在考虑，可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师远彻底否决了。 “我有个想法。在之前我们去墓地查看杨陆的墓碑的时候，见到了胡克梅，她一个人到墓地去，结果后来就被杀了。在你家寻找林建元尸体的那次，王方川也是在一个人独处时被杀。而这次，同样的，雪儿也是一个人在车里的时候被杀死的。还有唐娟，她在日记里所写的梦，应该和现实是一致的，同样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被杀。所以，我觉得，也许，那些东西在杀人的时候，存在着人数上的限制，比如说，人多的时候不能杀人之类。”师远说。 “这倒未必吧，”罗亚森说，“你刚刚举的这几个例子的确是单独一个人时异常死亡，但林建元可是在我们所有人一起藏在储藏间时被杀的，这个你怎么解释？还有，你和我讲过你们几个人一起去探险，在山上的一个小屋里遇到了鬼。那时候你们五个人在一起行动，却只有杨陆一个人被杀，这也不符合你刚才的推测。” “杨陆并不是在我们面前被杀，只是中间有一瞬间脱离了我们，然后我们才发现了他的尸体。至于林建元，你仔细想想，他也并不是在储藏间里被杀的，只是消失了。如果他是在储藏间里，在我们中间被杀，至少要有血吧？他当时消失，应该是被异常力量带到了什么地方，然后才在一人独处的情况下被杀的。”师远说。 罗亚森没立刻说话，他思考了一会，说：“这只能算是一种可能。而且，即使鬼真的不能在人多的时候杀人，只能在一个人单独在某地的时候杀人，但鬼可以把人强制带到别处，这和直接杀死也没什么区别了。总之……” “总之，不能分头行动。”师远打断了罗亚森的话，坚定地说。 罗亚森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不过倒也没有再提分头行动的话。 偌大的商场三层，只有师远和罗亚森两个人。 他们小心仔细地查看着那些女装，却始终没有发现血腥图案的衣服，更没有发现血橙的影子。 “是不是我们推理的有问题？”罗亚森说。 “先别着急，我们去五楼看看再说。”师远说。 集贸商厦是一座老楼，加上楼层低，没有装电梯。师远和罗亚森从楼梯走上了五楼。 走上了五楼，师远和罗亚森却觉得这里和三楼又有些不同。 三楼的确空无一人，但至少能感觉到平日的热闹，也能感觉出那里只是在今天出现了异常的无人现象，而这个五楼，则是一种跨越时光的凄冷，仿佛已经几年没有人到这里来了一样。放眼望去，地面，货架，窗子，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玻璃上甚至还有几个破洞，昏黄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衬托得愈发明显。 师远抬头望去，却看到了距离楼梯间较远处的某个区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 第32章 黑暗区域 “那里！”师远抬手指向那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说了一声。 罗亚森什么也没说，径直向师远所指的方向快速走去，同时也不忘警惕四周的动静。事实上他是看不到师远所看到的黑暗的，他只是按照师远所指的方向行动罢了。 “先等下。” 在两人与那片黑暗还有五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师远突然说。 “你看到了什么？”罗亚森问。 “黑暗。就在前面那一片。我看不到黑暗中有什么，就是角落里那两个摊位，你能看到吗？”师远说。 罗亚森向角落里看去，那是两个卖女装的摊位，但此时无论是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还是架子上摆放的衣服，早已经落满了灰。罗亚森仔细地看了看，没有发现血腥图案的衣服，也没有发现血橙。 “卖女装的，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罗亚森说。 “这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么浓的黑暗。”师远说。 “我从侧面查看一下吧。”罗亚森说。 罗亚森慢慢地走向了角落的侧边，仍旧与那一片区域保持着五米以上的距离。从他的角度向柜台里看去的一瞬，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师远，我们需要找的是血橙对吧？”罗亚森问。 “嗯。” “那风干或者腐烂的血橙，也算是血橙，没错吧？” “应该没错吧。” “那么，血橙就算是找到了。”罗亚森说。他还是没敢贸然接近那个角落。为了让师远看得清楚，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拿到了师远面前。 照片里拍到的正是两个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血橙，一个表皮已经风干，另一个早已腐烂。而在这两个血橙下方放着的，正是一件和宣传单上一模一样的印有吸血鬼图案的衣服。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把血橙拿出来。”罗亚森说。 “或者我们先考虑另外一个问题，这里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来了的样子？” “假象？”罗亚森做出了推测。 “没错。像现在地上的灰的厚度，至少需要一年没人走过才有可能堆积得起来，但半年前我还来过这里，就是这个五楼，那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异常，这里人很多，绝对不可能出现一年没人到这里来的现象。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如果你闭上眼睛，摸一下地面，你会感觉地面很干净。” 罗亚森看了地面一眼，蹲了下去，闭上眼睛，用右手摸了一下地面。 很干净，没有接触到一大堆灰尘的感觉。 “你是怎么发现的？”罗亚森睁开眼睛，重新站起，问。 “有两个比较简单的依据，第一，如果真的如我们所见的一样这里满是灰尘，那么空气中必然会有浓重的灰尘气味，但是这里没有；第二，仔细看的话，你的样子和平时有些微的不同。” “我的样子？”罗亚森略微有些惊讶。 “对，好像老了一岁。”师远很认真地说。 罗亚森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无语，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一年，我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吧？” “的确不大，但是还是有的。其实，你仔细看我的样子，肯定也会发现不同，而且我身上的变化肯定比你的变化还要大，毕竟我现在才十七岁，长到十八岁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 “的……确……”罗亚森的话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现在听师远这么一说，仔细观察之下他终于发现了师远的不同。 “你好像变高了。仔细看的话，长相也有一点点变化，不过也就是一点点，成熟了那么一点点。”罗亚森继续说。 “所以，我的推测是，这里是以我们现在的真实时间为起点算起的一年之后的这里的样子，当然，设定的是没有人来到这里的环境。按照这样的设定，如果真的整整一年没人到这里来，想来也的确应该是这副模样了。” “但是，我们并不属于这个商场。为什么我们的样子也变了？”罗亚森说。 “这大概是由于，这种变化不是以商场本身为载体，而是以这片范围为载体，凡是进入范围的人或东西，都会发生一年的变化。” “我们俩就这样莫名其妙少了一年寿命？”罗亚森的表情有点复杂。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这真的只是一种视觉假象，也就是幻觉。只要离开这个范围，我们还是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那……那两个血橙呢？” “拿出来之后，可能也会变得新鲜吧。” “你感觉那片黑暗是什么？” “暂时没有感觉到危险。不过，还是不要贸然过去的好。” “我先试一下。” 说着，罗亚森从旁边的发财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按照师远所说，目前他们所见的景象是一年没有人干涉过的，因此这树枝上的树叶本身就已枯黄。罗亚森将树枝向师远所描述的黑暗区域里伸去，而这一次，不需要师远去说，罗亚森也已经明显地看到发财树的树叶消失了很多，树枝本身也变得更加干枯。罗亚森心下一惊，将树枝缩了回来，树枝也再次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这一伸一缩之间，罗亚森虽然惊讶不已，但却也发现这树枝的变化不是突然在整个树枝上发生，而是似乎有一个分界线一般，分界线这一边的没有变化，但一旦越过了分界线，那一边的树叶便会消失。 “也就是说，你所见到的黑暗区域，只不过是更进一步的假象？如果说外面是一年后，那里面，或许是两年后？”罗亚森推测道。 “有可能。”师远说。 “如果仅此而已的话，也就没有必要担心了，只是视觉上的变化而已，并没有实际的危险，我可以直接把血橙拿出来。” 师远的眉头拧了起来，没说话。 罗亚森看了看他，没有莽撞地直接走过去，而是伸出了一只手，将手伸过了那条分界线。 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罗亚森又将手转了转，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毕竟，手和脸不一样，相对而言，手的样子还是比较稳定的。 ------------ 第33章 孤身一人 罗亚森的内心其实也有些忐忑。在超出认知的现象面前，无论如何内心总是会有波澜的。不过，他还是决定要走进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师远，见他还在皱着眉，他也没说什么，抬起脚准备向柜台里走。 “等下，”师远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再试一下。” 师远也伸出手去。与罗亚森不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团漆黑。刚刚罗亚森将树枝伸进去，师远并没有看到树枝伸进黑暗区域之后的变化，但从罗亚森的表情中他却推测出了原因，他也知道，罗亚森所见到的分界线，就是黑暗区域的边缘。 师远的手伸进了黑暗之中，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待手缩回来后，也没有看到任何变化。 “好了，抓紧时间。我进去了。”罗亚森说。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快步走进了那片区域，在柜台里侧拿出了那两个血橙，走了出来。 在他离开那团黑暗区域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清楚地看到，那两个血橙的样子已不再是那么干瘪和腐烂，但却也不是完全的新鲜。 “走吧。”罗亚森说。 两个人没有任何耽搁，迅速从楼梯间离开了五楼。刚一走出五楼的范围，两个人便看到，那两个血橙，已经彻底变得新鲜饱满，风干和腐烂的迹象已经完全消失。 罗亚森看了看师远，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其实，我有个疑问。”走在楼梯上时，师远突然说。 “什么疑问？” “为什么有两个血橙？其实，只要有一个就足够满足条件了吧？” “难道是……因为那个人？” “也许吧，但是我认为，应该还有别的可能的原因，比如，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线索之类。” “能有什么线索？”罗亚森说着，将两个血橙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也许线索在里面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难道把皮扒了？那是不是太……”罗亚森说。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两个血橙，一个是风干的，而另一个是腐烂的？”师远说。 “嗯？”听到这句话，罗亚森立刻再次看向了手里的两个血橙。 顾鑫锋和陈学仍然在集贸商厦的大门口呆坐着。 自从陈学自己说了那句“梦怎么能算数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但脑子里却一刻不停地在胡思乱想着。 梦到底算不算数？ 如果算，那么他就应该相信顾鑫锋说的他不会死的话；如果不算，那么他就不该去怀疑那三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是，如果那三个人没有死，他们又去了哪里？回家了？有事走了？那为什么顾鑫锋一开始要遮遮掩掩？ 陈学给彭景良他们分别打了个电话，但一个都没有接通。 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天下，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他们，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如果说是如顾鑫锋的梦里那样死了，陈学又实在无法相信。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陈学还在心里问着自己。他又看了看顾鑫锋，突然站起了身，说了句：“我先回家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鑫锋好像没听见陈学说的话一样，依旧呆呆地坐着。 良久之后，顾鑫锋终于有了表情。将一切说出来后，他突然觉得很轻松。他抬头向陈学离开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依然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还好，陈学不会死。” 顾鑫锋掏出那张藏宝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把那张藏宝图撕碎，手上的动作已经做了出来，却最终没有继续下去。他仔仔细细地将藏宝图铺开，看着上面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说明与标注的数字，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继续寻宝的旅程。如今他身边再无任何帮手，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人。 “不对，”顾鑫锋突然说，“我不是孤身一人啊。” 顾鑫锋向集贸商厦门口望去，正看到师远和罗亚森二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刻向他们跑去。 正在思考问题的罗亚森无意中抬头看了看，却看到了顾鑫锋的身影，他立刻皱起了眉。 “两位！两位稍等！”顾鑫锋边跑边喊。 罗亚森真的不想等他，师远也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但倒也没有故意加快脚步远离他。 顾鑫锋跑到二人面前，有些气喘吁吁，但还是说道：“我……我和你们……一起走……” “你要去哪？”罗亚森问。 “你们去哪……我就去哪。”顾鑫锋说。 “给个理由。” “我知道你们也在找宝藏……” “我们不是在找宝藏。”罗亚森打断他的话。 “好，好，不是找宝藏，但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和我要找的一样。所以，我想跟着你们。”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希望你跟着我们吧？” “是，我知道，但是……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现在只剩孤身一人了，我……我梦到自己被杀死了，我害怕，我……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顾鑫锋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师远也不禁愣住了。对这个人，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废物，估计家里，或者亲戚，有点钱，所以早已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从不考虑他人的利益。这种人，会求人？ 看向顾鑫锋的眼神，师远犹豫了。顾鑫锋的眼神里，没有半分虚假，他的哀求是真实的，这一点他看得出来。 然而，理由呢？ “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师远问。 “我……”顾鑫锋匆忙地开口，又匆忙地截住了自己的话。 他沉默了。因为一个噩梦而让自己疑神疑鬼，让自己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并深信他们已经按照自己梦里的方式死去，这种事说出来，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 “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会信的。”顾鑫锋说。 “你先说说看。”师远平静地说。 顾鑫锋抬头，看着师远的脸，仔细地辨别，他想看看那张脸上是否有揶揄与讥讽。 没有，一点也没有。师远是完全认真的，就像他在认真地哀求他们一样。 顾鑫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 第34章 顾鑫锋的哀求 师远和罗亚森此时还在赶时间，他们是没有时间去听顾鑫锋细说的。于是，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向地下停车场走去，几人上车，罗亚森发动了车子。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生死时速”的快递点。 顾鑫锋一点也不敢隐瞒，他将自己的梦和接下来三个人的失踪情况详细地讲了一遍，花了大量的时间。 “所以，你觉得你的梦是预知梦？”师远听完了顾鑫锋的讲述后说。 “我没这么想过，但是，应该是的。”顾鑫锋回答。 “你确定他们三个已经死了吗？”师远又问。 “我没有看到他们死，但是我有强烈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我就是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死亡的方式和我梦里一样。”顾鑫锋说。 “那么，你希望我们帮你什么？是希望我们帮你找东西吗？”师远问。 他其实心里并不是这么想，他已经大致了解了顾鑫锋的心理，他之所以这样说，还是由于他对顾鑫锋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虽然两人交流很少，但师远已经对他形成了一个较为准确的看法。 “不，”顾鑫锋摇摇头，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我希望你们帮我保住我的这条命。” “我们没这个本事。”师远毫不犹豫地说。 “我求你们了！”顾鑫锋脸上的痛苦更加深了一层，“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人。我能感觉到，这里到处都是危险，尤其是那个什么饮料的销售点，孙昆河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我知道，他死在里面了，但是你们两个却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还有那个集贸商厦，吕旭东也是进去了再也没有出来过，陈学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不在服务区，我知道，他也已经死了！但是你们呢，还是好好地，你们明明也走了进去，而且在里面停留了很久，但是你们毫发无伤，这肯定是因为你们俩有本事！我求你们帮帮我！” 顾鑫锋说着说着，已经涕泪俱下。 师远叹了口气，然而他更清楚，自己除了能感受到一些异常气息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顾鑫锋让他们保护他，且不说现在他们在执行“季布一诺”的任务，即便没有这样一个限定条件，他也绝对不敢轻易许下这种承诺，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有那个能力的。 “既然你觉得有危险，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为什么不回家去？”师远说。 “没有用的，无论我跑到哪里，都逃不开这种危险。” “等下，你所谓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气息，就像……就像……”说到这儿，顾鑫锋又犹豫了。 “就像什么？” “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一直在跟着我，他随时都可能取走我的命。在梦里我就是被他杀掉的。不对，不对，不是人，是……是鬼！一定是鬼！”顾鑫锋的面孔开始扭曲。 顾鑫锋的回答让师远有些惊讶，心中不禁想，难道这个人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吗？他也能感知到异常气息？他现在的表现如此惊慌失措，和唐娟实在是很相似，都是感觉到了异常的危险，都梦到了死亡的场景，难道说…… “你是暗鸦岭村的人吗？”师远突然问。 “什么？哦，不是，我不是，我是本地人，不过陈学是暗鸦岭村的，还有彭景良也是。”顾鑫锋慌忙答道。 果然…… 师远明白了，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虽然繁琐却始终没有什么直接针对他和罗亚森的危险，他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和罗亚森分开跑后那个东西虽然可以追上落单的罗亚森却选择了离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罗亚森本就不是他的猎杀目标。他的猎杀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彭景良和陈学。至于其他死亡的人，只是倒霉罢了，包括屠雪儿。 师远这样想着，心下愈发黯然。 顾鑫锋看着师远的表情，心情也是迅速暗了下去，但他没有死心，继续哀求道：“我求你们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们肯定有办法可以摆脱那个鬼的追杀，你们就告诉我吧！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好不好？” “我不能答应你……”说到这儿，师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你可以跟着我们。等到午夜零点，也许，你就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师远考虑的是，这个人想要寻找的物品和他们完全一致，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他的出现是一种必然，留他在身边，说不定可以更加迅速地找到所有的物品。甚至，还有可能，这根本就是这次的任务应该的完成方式，这个人就像之前的新款饮料宣传单一样，只是一个任务道具。 “谢谢！谢谢！”顾鑫锋感激涕零地说。 之后，二人再无交谈，师远只是和罗亚森讨论了一下如何找出隐含在血橙中的关于下一步的线索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顾鑫锋始终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空中的某个点。 “为什么一个是风干的，而另一个是腐烂的……”罗亚森喃喃自语着，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难理解，”师远说，“虽然同样是血橙，但保存方式不同，放置一段时间后效果自然不同。” “这两个血橙采用了不同的防腐处理方法？比如……风干的那个浸泡了某种药物？”罗亚森说。 “反正，肯定是经过了某种处理，我们可以将这种处理视作额外保护。那么……” “那么，里面肯定有值得保护的东西。你把那个涂了保护的血橙剥开。”罗亚森朝师远示意着。 顾鑫锋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稍稍聚了聚，但仍然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但当看到其中一个血橙剥开的皮上有一些文字的时候，顾鑫锋的内心仍是闪过了一丝激动。 宝藏……我的宝藏！ 顾鑫锋内心喊着，但事实上却仍然一动没动。 虽然顾鑫锋是个不学无术贪图钱财的人，但他也知道，与生命受到的威胁相比，钱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渺小。 ------------ 第35章 生死时速 “写的什么字？”罗亚森没有转头，他还在开车。 “‘生死时速’快递点，RH阴性血。”师远读着里面的文字。 “没了？” “没了，就这几个字。” “分析一下。”罗亚森说。 “下一个需要寻找的物品是写有特定人名的标签，而下一个地点又是一个快递点，因此可以推断，我们需要找的是一个快递包裹。” “标签不一定在包裹上吧？可能在撕下来的那个单子上。”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到现场，仅仅是像现在这样推理，其实很苍白。我认为，到了那里再动手寻找的话，也许可以进一步发现线索，从而确定最终物品。” “有道理。” 坐在后面座位上的顾鑫锋似乎并没有在看着他们，但却很明显听到了他们的话。他看了看前方的镜子，从镜子里观察着师远的动作和表情，嘴角突然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说话间汽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几人先后下车，此时已经是晚六点，快递点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关门。见此情景，师远着急起来，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大喊了一声：“等一等！” 工作人员不多，此时只有三个人，都已经收拾妥当，只差锁门这最后一个步骤。忽听身后有人喊等一等，三人回头望去，见前面也是三人朝这里跑来，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小刘，赶紧锁上，一白天不来，下了班才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其中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子说。 “就是，不等他们，赶紧锁。”另外一个微胖男子也说道。 被称为小刘的年轻人看了看师远，如有所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说：“齐哥，梁哥，你们俩先走吧，他们可能有什么急事，我一个人处理就行。” 齐哥和梁哥互相看了一眼，哼哼一笑，心想，既然有人愿意揽这个活儿，那他们也没必要操心了，于是轻松地笑了笑，说：“行，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好像怕小刘反悔似的，快步跑远。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自行车棚里，一个如同黑白照片一样的人形正在朝这里望着。 这时师远已经跑到了门口，在小刘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罗亚森和顾鑫锋也跑了过来。停车地点本来就离门口很近，虽然师远先下了车，罗亚森二人却也没有落下多远。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来得有些晚，但我们确实有急事。”师远说。 “嗯，看出来了，”小刘慢悠悠地说，一点也不着急，往门口一站，毫无让开的意思，“取件啊？” “对。” “我们可到了下班时间了，现在还等着你们，这是额外做贡献呢。”小刘明显话里有话。 师远正要继续开口，罗亚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师远稍愣了一下，倒也瞬间明白了罗亚森的意思，便不再开口。 “谢谢，这个包裹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罗亚森说。 “哎呀，这我都明白，要不然你们不至于都下班了还非要来取。什么东西啊？” “救命的东西。” “哎哟，是吗？那可挺重要。我这人呢，挺乐于助人的，不过呢，我看几位也是明白人，助人不能白助，这道理相信你们都懂。”说着，小刘做了一个点烟的动作。 “那是当然，”罗亚森笑了笑，随手掏出了一张百元钞，“今天出门匆忙，没带烟。” “这位兄弟爽快！”小刘的眼睛登时亮了。原本只想弄根烟抽抽，没想到遇上了大方的主儿，竟然让他轻而易举就赚了一百块，小刘立刻笑开了花，当下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拦着，打开门让几人进去。 “几位进去自己找，东西都在这儿呢，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找完跟我说一声，我好锁门下班，听见没？”小刘一边说着，一边却已经迈步走向隔壁的小超市。 小刘走了几步，见几个人没有人理他，心下也有些不爽，又提高了音量喊了句：“听见没？” “听见了。”回答的人却是顾鑫锋。 听到了回答，小刘心满意足，不再耽搁，向小超市走去。拿着这一百块的意外之财，小刘也奢侈了一把，买了一盒平时舍不得买的好烟，立刻迫不及待地点上了一支，吞云吐雾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根烟已经抽完，小刘一边回味着，一边也开始感到急躁，那几个人还没出来，他有点不耐烦了，走到门口，冲里面大喊道：“找着没有啊？怎么这么慢？快点的，我还等着锁门呢！” 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喊完，小刘也没多想，再次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根烟，正要点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三个人走进去，难道走到里面的办公室里去了？那地方可不能随便让他们进啊。既然是来取件的，那在最外面的房间找一下也就算了，随便放他们进了办公室，可是要被领导骂的。 小刘一念至此，也不敢再怠慢，把手里的香烟又塞回了烟盒里，向门里走去。 “我说，你们几个注意点，别走到里面办公室去了啊！我告诉你们，办公室可是闲人免进，你们取件在最外面的房间找就行……”小刘一边说着，一边向里走去。 这个快递点不大，除了最外面的房间，也就是里面的办公室了，这两个房间是连着的，中间是一堵墙，墙上有一扇简易木门。刚才的三个人进去之后，似乎身影一晃就消失了。自己也没好好看着，只顾着去隔壁买烟了，现在才回过神，却发现几个人的身影早已消失。 小刘急了，几步冲到了办公室门口，心里却想，坏了，这肯定是竞争对手派来查探商业机密的，本来我们快递公司就没什么名气，这要是万一被人盗走了商业情报，岂不是更被动？这事儿要是被领导知道了，挨骂都是轻的，估计直接失业不说，还要承担经济损失，那事情就严重了。 小刘越想越急，不禁紧张起来，冲到办公室门口时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门。 里面没人。 ------------ 第36章 里面没有人 里面，没有人。只有尸体。 在看到办公室里情形的一瞬间，小刘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办公室地板的正中央，顾鑫锋的尸体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一根断掉的桌子腿从他的后脑插了进去，从嘴伸了出来，他的上半身浸泡在血泊中，两只眼睛快要瞪裂，脸上青筋暴起，那惊恐的表情让小刘只觉得汗毛倒竖。 然而，这种震惊也只不过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小刘就回过了神。他胆子很大，并没有因为看到了尸体就惊慌失措。 他慢慢地向顾鑫锋的尸体靠近，观察了一下他的面孔，以及那根桌子腿。 那是一根木制的桌子腿，正是他们办公室里面角落放着的一个旧桌子的一部分。 小刘看向了放旧桌子那个角落，此时那张桌子已经歪倒在地，桌面朝向他，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刘定定地看着那张桌面，内心涌起一阵紧张。他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桌面，定了定神，缓缓地向桌子走去。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小刘有些恍惚了，在他的印象中，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这里虽然不是镇中心，却也算是个繁华地带，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周围更是有不少商家，没日没夜地放着流行音乐，吵闹不堪，但现在却仿佛有人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将这里罩住了一样，外面的声音一点也没有传到这里来。至于房间里，刚才进来的三个人，现在他只看到了一个，而且还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只有他一个活人，又怎么可能发出什么声音？ 他的脚步异常的慢，向着桌子迈进的过程也显得十分漫长。小刘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身后那具尸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站起来，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脑子里刚有这种想法，他就立刻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尸体，还在地上。 小刘略微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是在自己吓自己，于是又将视线固定在了桌子上。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像触了电一样麻，他猛地回过头去，因为他刚刚回头的那一眼分明看到那个尸体原本放在自己身上的左手居然放在了地面上，与身体一样浸泡在了血液中。可现在，在他再次看向那尸体时，却发现那只左手还是好好地放在自己的身上。 小刘的呼吸已经无法稳定，他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 那个尸体，动了，刚刚动了！他把手放到了地面上，又在一瞬间放回了自己身上。 小刘的心猛地缩紧，他想立刻走回去看一看那尸体是否真的动过。但他的目光一飘，再次看向了那张桌子。 还是，先看看桌子后面有什么比较好吧…… 小刘犹豫了。他看了看顾鑫锋的尸体，又转过头看了看桌子，最终，还是向桌子走了过去。 恐惧源于未知。在目前的情况下，顾鑫锋的尸体无论怎样都已经是已知的东西，但桌子后面有什么，却仍然是个谜，眼下以最快的速度将未知变成已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桌子后面什么也没有，那便最好。 主意打定，小刘的步伐略微加快了一些，但仍旧十分缓慢。 桌子越来越近，那桌面看起来也是越来越大。 小刘不断向桌子靠近着，终于只剩下一米的距离。 那桌子，竟然动了。 小刘立刻停下了脚步，他的心跳得极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一般。 那桌子还在动，而且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几秒钟后，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抓住了桌子的边缘。 小刘惊恐地向后退去，却看到桌子后面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他却认出，那正是刚才给了他一百块钱的那个人――罗亚森。 罗亚森看到小刘，立刻喊了起来，那声音嘶哑不堪，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满是鲜血的手也拼命向他伸来。 “救我！救我！” 小刘没有靠近他。他转过头去，却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顾鑫锋尸体旁边。他一边警惕着浑身是血的人，一边退到了尸体的后面，接下来一边继续观察着那个人，一边抓着顾鑫锋的左手手腕，翻过了手掌。 手掌上全是血。 小刘猛地松开了手，没命地向外跑去。 真的动了！那个尸体的手，刚才真的动过了！ 小刘在冲出大门的一瞬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逃出来了！逃出来了！想害死我，没那么容易！” 一边狂喊着，小刘一边继续拼命地跑着。 师远正在烦躁地翻找着堆积如山的包裹。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到达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包裹。 “RH阴性血……到底是什么意思？”师远低声自语道。 师远早已汗流满面，却也顾不上擦。时间，实在是太紧张。 刚才那个人说找完跟他说一声，虽然我和罗亚森没有答应，顾鑫锋却答应了，这是否构成了承诺呢？毕竟，是我让顾鑫锋跟着我们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算是一个整体了？ 师远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这些东西，他只是在想，却没有和任何人商量。 这个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看着那些包裹，师远虽然依然烦躁，却也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因为没有查看过的包裹只剩下墙角的一小堆。 师远查看着一个又一个包裹，将查看过的放到了一边。 直到墙角的最后一个包裹出现，师远突然愣了一下。 那个包裹上染着斑驳的血迹，竟然似乎还在不断渗透着，一些血水正从包裹的边角处向外缓缓地流着。 师远虽然略微犹豫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个包裹。 那是一个边长约为二十厘米的立方体，不重，里面的东西是没有被固定住的。他的双手故意地歪了一下那个包裹，里面的东西似乎立刻就有了一丝滚动的迹象，但绝不是正球体。隔着包装，师远感到里面的东西并不坚硬，却有着相当的弹性和韧度。 ------------ 第37章 血迹斑斑的包裹 师远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 “罗亚森，我找到了！”师远冲着里面的办公室喊了一声。 罗亚森和顾鑫锋此时正在办公室里。 一进到这里面师远和罗亚森就决定各自负责一个房间，师远负责在外面的房间寻找包裹，罗亚森负责在办公室寻找写有可疑信息的单子。至于顾鑫锋，原本师远是不打算让他做什么的，但罗亚森却认为，多一个人寻找可以加快速度，便也让他在办公室帮他一起寻找。 师远的确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分头行动，但这里的两个房间只不过一墙之隔，而且中间的门也是开着的，两人分散在相邻的两个房间似乎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毕竟时间实在太过紧迫。时间已经快到七点半，余下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两件物品尚未开始寻找。 师远一边喊着，一边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罗亚森？”师远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罗亚森就像没听见一样，头都没有转一下，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上的一张单子。 “抓紧时间。”师远提醒道。 罗亚森这才好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抬起头看向了师远。 “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张？”说着，罗亚森将他盯着看的那张单子递到了师远面前，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师远手里拿着的满是血迹的包裹。 师远看向那张单子，上面的地址是一片模糊，物品名称只写了“保密”二字，而收件人则写着“辛雪承”。 雪承？血橙？辛……心？ 师远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名字与前一物品和现在包裹里可能的物品之间的关联，但这并不能为确定这张单子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单子提供直接而有力的证据，真正让师远在意的是单子上的血迹。 师远将单子覆盖在了包裹上贴信息单的位置。 包裹还未送出，便将单子撕了下来，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但是，如今的情况，本就没有什么常理可言。 完全吻合。 “走吧。”师远说。 一旁站着的顾鑫锋，也跟着师远二人走了出去。 “喂！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包裹了！” 出了门，罗亚森便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哎？刚才那个说要锁门的人呢？”顾鑫锋说。 师远皱了皱眉，有些烦躁。他突然转过头对顾鑫锋说：“你要是想好好跟着我们，从现在起就别乱说话，尤其是不要答应任何人任何事，听到没有？”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问题，记住就是了。你不是想让我们救你的命吗？” “是。” “那就按我说的做。记住。” “好。” 顾鑫锋没再多说，师远却依然眉头紧皱。 顾鑫锋答应的事情，显然是无法完成了，那个刚刚还说要锁门的人早已经不见了。 “怎么办？”罗亚森问。 其实依照罗亚森的性格，根本没必要考虑太多。没锁门又怎样？反正丢的又不是他的东西，是那人自己跑了，这是那个人的责任。现在他之所以问了一句怎么办，是因为他知道师远的性格，师远是即使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也会考虑其他人的安全与利益的人。 “没办法，把门关上，我们走。”师远说。 师远的确会考虑他人的利益，但却不是个死脑筋。他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在危急的情况下迅速制定出最佳的方案，才是师远真正的特点。 “下一站是哪里？”一边向汽车走去，师远一边问罗亚森。 “回天医院。” “嗯。” 师远拿着血迹斑斑的包裹和信息单，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顾鑫锋走得似乎有些慢，但也没有落下太远，很快也坐到了车后座上。汽车启动，师远开始研究下一个需要寻找的“物品”――某个病人。 师远和罗亚森都没有注意，坐在后面的顾鑫锋，此时的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陈学感觉自己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短短的大半天时间，他所熟悉的彭景良、孙昆河和吕旭东居然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踪，更惊人的是顾鑫锋居然告诉他那三个人其实都已经死了，而且是按照他梦里的方式死去的。陈学不愿相信，却又深信不疑。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那些荒诞不经的话，但现在的他内心满是惊恐，这便是他相信了顾鑫锋的话的最好证明。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尽管家里也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仍然觉得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让他安心。 陈学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把房门锁紧，将所有的锁都锁了起来，虽然平时他只是把门一关便不管了。锁好门他还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又从客厅拿了一张椅子抵住了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一转头，却看到了旁边的镜子。 镜子里的他的脸，写满了惊恐不安。 “没出息！这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梦吗？”陈学大声地对着镜子吼着，想以此来消除内心的恐惧。 他失败了。恐惧丝毫未减。 他的心跳得很快，立刻返身回到了里面的客厅。那面镜子，实在令他不安。 陈学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想借着电视节目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 雪花。满屏的雪花。无论换到哪个频道。 陈学的嘴唇有点发抖，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他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也正是那个人导致了他的电视出现雪花。那个人，随时都会要他的命。 陈学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回家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去，最起码可以壮壮胆。 要再次出门吗？ 陈学犹豫着，关掉了电视。 还是……出去好一些吧。 陈学似乎下定了决心，再次向门口走去。 快走到镜子前面时，他再次犹豫了。 我好像还没进过卧室吧？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陈学想。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想出去，又想去卧室查看。 心跳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自己的耳朵里。 还是……去卧室看看吧…… 想着，陈学慢慢地转过身。 ------------ 第38章 磨砂玻璃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陈学缓缓地向卧室走去。他的脚步虽然一直在向前移动，内心却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向后拉他。 他实在不想走进卧室里去。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但他却觉得那卧室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陈学家的房子不大，虽然他走得异常缓慢，却也很快到了卧室门前。他缓缓地抬起右手，缓缓地搭在了门把手上。他感觉自己的手在用力，他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把门打开，然后走进去。 可是，这并没有发生。 无论他如何用力，那门把手丝毫没有转动的迹象。阻止他的并不是门把手本身，而是他的内心。他紧张，恐惧，他感觉手都有些发凉，无论他怎么告诉自己要把门打开，手上也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却始终没有真的压下去。 他放弃了。他不想进去，不敢进去。 他转过身，心中再次产生了出门去的念头。 卧室里真的有东西吗？ 陈学的大脑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他再次转身，死死盯着卧室的门。透过那块磨砂玻璃，陈学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陈学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他突然觉得外面也是危机四伏。原本打定的要出门的主意，在这一瞬间又消散了。 陈学心中的后悔越来越严重，他甚至想，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该多好，哪怕身边的人是顾鑫锋也好啊。 他掏出手机，翻出了顾鑫锋的号码，手指抬起来，又放下，就这样反复了很多次，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陈学再次看向了门上的磨砂玻璃，突然心念一动。他慢慢地靠近卧室的门，脸凑近了那磨砂玻璃，向里看去。 什么也看不到。 他再次伸出手握住门把手，那只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小心地深呼吸着，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而后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学猛地睁开眼睛，向房门看去。他突然觉得如释重负，松开了握住门把手的手，向门口走去。 会是谁呢？ 陈学想着，眼睛凑到了猫眼上。 门外，是那个他刚刚想起过的顾鑫锋。透过猫眼，陈学看得到他脸上的担忧和焦虑。 陈学打开了门，顾鑫锋脸上的神色未变，先开了口。 “陈学，你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陈学尽量表现出冷静。 “我不放心你。”顾鑫锋说。 陈学愣了。他突然有点感动。 顾鑫锋，似乎还是关心他的。这个平时一直对他们四个人呼来喝去，动不动就对他们乱发脾气的人，在现在这样一个陈学最需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时候出现了，就像雪中送炭一样及时。想到这儿，陈学突然放松了很多，紧张感减弱了一些。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陈学却又问到。 “刚才在集贸商厦门口，你自己先走了，我其实一个人想了很多。对于彭景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我很后悔，我不希望连你也一起失去了。我希望我可以帮你。所以，我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就赶过来了。” 陈学没有再说什么。 “不让我进去坐坐吗？”顾鑫锋说。 “哦，请进请进。”陈学慌忙说。 顾鑫锋坐在了沙发上，抬头看了看窗外。 “天色不早了啊。今天这一天真是太混乱了，我感觉很累。我今天不想回家，今晚就在这儿睡了。怎么样？欢迎不欢迎啊？”顾鑫锋说着，将头转向了陈学。 “什么？”陈学完全没有想到顾鑫锋会这么说，他很惊讶，但随即内心突然涌起一阵狂喜。 “好，你今晚就睡这儿吧，你就睡我床上，我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一晚上。”陈学说。 他希望顾鑫锋可以为他探探路，代替他进卧室里查看一下有什么异常。的确，自从顾鑫锋来了之后他的紧张感减轻了很多，但对于卧室的恐惧却仍在继续。 “行，那就这么办吧。”顾鑫锋没有反对。 “那你先进去看看？”陈学有些心虚地说。 “好。”顾鑫锋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向卧室的门走去。 陈学紧紧盯着顾鑫锋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走向卧室的门，看着他转动了门把手，看着他迈了进去。 似乎，一切正常，没有惊声尖叫，没有退却，没有逃跑。 陈学没有和顾鑫锋一起走进卧室，他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从他的角度，甚至看不到顾鑫锋走进卧室之后的情况，只能看到顾鑫锋的身形一晃，而后消失。 “陈学啊，我今天太累了，就先睡了啊。”顾鑫锋在门里喊。 “哦，好。”陈学也提高音量回应了一声。 卧室的门重新关上了，就像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一样。顾鑫锋从始至终就没有开过灯，磨砂玻璃里透出的，仍是一片漆黑。 陈学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他一直觉得内心很不安。在顾鑫锋来了之后，他原本的不安虽然有所缓解，但一种新的不安却悄然产生。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学看着卧室的门，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是什么东西不对劲？ 陈学拼命地想。他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他感觉这个问题很重要，他绝对不应该忽视这个问题，但就是想不出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对劲？ 陈学的头发已经被他揪掉了好几根，发根上竟然还沾有一些血迹，但他还在拼命地揪。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陈学感觉自己快疯了。 前往回天医院这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过多交谈。目前所获得的信息较为明确，只要之前推断的没错，那么这次的任务就是到回天医院去寻找一个叫辛雪承的病人，并带着他到最后的一个地点去。 说起来很容易，但是…… 师远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不过，无论如何，也只能先试试看了。 回天医院，灯火通明。到达这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距离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只剩四个小时。 ------------ 第39章 302号病房 随着时间的推移，师远和罗亚森的内心越来越沉重。 还有两个，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如果不能，会发生什么？ 师远二人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内心，不去想这个问题。 三个人向回天医院大门走去。这是碎石镇最大的医院，大院子里的建筑居然有五栋之多，除了专门用作仓库的三号楼之外，全部都有病人住院。 从住院的病人中寻找，这是师远作出的初步推断。非住院病人自然也是病人，但在时间非常有限的情况下，自然要先尽量缩小范围。师远的想法是，在这个任务过程中，他们两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到回天医院来，如果是一个临时的病人，那失败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也没有办法去尝试，全要靠运气，既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从住院病人入手，而且这类病人往往更容易查出个人信息。 对于这一点，罗亚森是没有什么疑问的，顾鑫锋则一直是神情有些呆滞地跟在他们后面。 “先从一号楼开始，进去立刻找值班的工作人员询问。我们现在无法得知这个叫辛雪承的病人到底在哪栋楼，只能先这样找了。”刚一走进院子大门师远就说道。 “其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罗亚森说。 “什么主意？”师远问。 “嗯，是这样的……”罗亚森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好，就这么办。顾鑫锋，这次希望你能表现好一点。”师远说。 顾鑫锋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总算回过神来，胡乱答应着，也没多说什么。 一号楼到五号楼在这大院子里按照顺时针排列，一号楼恰好是最近的一栋，三人立刻走了进去。 原本已经准备好要喊护士的师远生生把自己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没有人，整个大厅空荡荡的，没有值班护士，挂号处也是空的，更没有病人。 师远向四周看去。两边走廊的地面看起来十分破旧，墙壁已经有些发黄，裂痕爬满了墙面。看上去，这里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在使用中的医院，而是一栋早已被废弃的大楼，唯一可以证明这里还在使用的，便是头顶那明亮的灯光。 这里……太过破旧了吧？ 师远想着，向原本应该有护士值班的地方望去，却看到罗亚森已经坐在了那里，正在操作着电脑。 “没想到这里居然没人，这样就更方便了。”罗亚森一边操作电脑一边低声说。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顾鑫锋伪装成急病病人，师远负责引起护士和医生的注意，尽量将所有值班护士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而后由罗亚森在前台的电脑上查找辛雪承的住院信息。 可是，这一切都不需要了，这里根本就没人。 “找到了，四号楼302，因心脏病住院，急需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罗亚森很快就找到了辛雪承的住院信息，但读着读着，他的话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这样的病人，怎么带出去？ 罗亚森想。 听到罗亚森读的内容，师远也愣了，拿着快递包裹的手不自觉地更加握紧了几分。 心脏移植……这不可能是巧合…… 师远想，双手难以察觉地颤抖起来。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说：“抓紧时间。” 既然已经知道了辛雪承所在的位置，那便不需要任何迟疑。 四号楼大厅，同样没有人。 难道又是假象？是幻觉？ 师远想。不过脚下却丝毫未停。 三人从楼梯走了上去，来到了三楼。这里灯光昏暗至极，墙壁上涂着一米多高的蓝色油漆，此时看去却满是斑驳的痕迹，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302病房，很快便到了。 陈学终于想起是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在想起那一刻，他面如死灰。 顾鑫锋，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家在哪。他从来没有问起过，更没有来过。那么他，是怎么直接找上门的？ 陈学的冷汗滚滚而下，双手不住地发抖。 跑，跑出去，离开这儿！ 陈学在心里喊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不仅手在发抖，腿也在发抖。 一阵脚步声从卧室里传出。陈学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拼命地缩向了沙发的一角，也是整个房间的一角。 卧室的门把手，被人从里面转动起来，而后，门被缓缓地拉开了。 陈学的头皮快要炸了，他死命地向角落里挤，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 顾鑫锋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学，你在做什么呢？”顾鑫锋问。 陈学浑身颤抖不已，他根本不敢回答顾鑫锋的问题。 “看你的样子，你是……发现了？”顾鑫锋的这句话，说的很慢，就像故意在折磨陈学一样。 陈学还在拼了命地向后挤，尽管早已退无可退。 “呵呵，没看出来，你还挺聪明。”顾鑫锋说。说完，他向陈学走了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陈学在心里大喊着，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断地在重复向后退的动作而已，然而他所在的位置，一直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顾鑫锋距离陈学越来越近了，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他的嘴角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弧度。 陈学的眼角已经瞪裂了，一丝丝鲜血从裂缝里渗了出来。 “没用的，你再退，也改变不了什么。”顾鑫锋气定神闲地说着，此时他已经完全站在了陈学的面前。 顾鑫锋抬起一只手臂，陈学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动到了顾鑫锋的手上，他惊恐地看到那只手已经变得青紫枯瘦，一股死亡的气息从那只手上传了出来。 陈学的惨叫，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结束了，他的尸体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如同关节全部折断了一般摆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 顾鑫锋面无表情地站在陈学的尸体前，又抬起头向天花板看去，突然身影一晃，四肢朝地地爬到了墙壁上，而后，倒悬在了天花板上。 正在这时，天花板仿佛被人掀开了一角一样，透出一股光芒，上面出现的是一张满是惊疑与恐惧的脸。 ------------ 第40章 形容枯槁的病人 夜幕早已降临。从门上的小窗看进去，302号病房里面是一片漆黑，师远甚至判断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师远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扇小窗，他发现这病房似乎连窗子都没有，否则的话至少也应该透出一点外面的光亮。 师远继续敲着门，思绪却飞到了一楼大厅，那个没有人的地方。如果这里和平时一样有很多医生护士的话，想要把病人带出去可是要费一番工夫，现在没有那些工作人员，这方面的问题倒是不需要过多考虑，余下的就是这个病人是否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出去这么一个问题了。 不对，还要加上一个问题，这个病人能不能离开病房。 一个需要心脏移植的病人，情况应该是很糟的吧？还有，有没有家属在？如何冲破这一道可能的阻碍？ 师远的心中有很多问号，虽然目前来看还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他皱了皱眉，手上略微用力，将门缓缓地推开了，门开时的那阵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提醒着师远三人这座楼的破旧。 师远和罗亚森没有贸然开灯，也没有用手机来照明。他们慢慢地向前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没有走几步，他们就感到眼前出现了一堵墙，他们绕过了墙才发现，刚才从门上的小窗向里看时之所以没有看到任何光亮，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堵本不该有的墙。绕过墙之后，他们便看到了几点闪烁着的红色光点，那些都是医疗仪器上的指示灯，它们不停地闪动着，仿佛不怀好意的死亡预告。而在这里，师远和罗亚森也终于看清，这病房里是有着两张病床的，面前的墙上也有着一扇不小的窗子，此时看去，外面有一片影影绰绰的柳树，在风中狂乱地舞动着，仿佛巨人的长发。 两张病床，一张上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另一张上，一个人正睡着。虽然昏暗，却也能看得出，那个病人早已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连头发都已经不剩几根，可这些，却远远没有他的身体令人感到震撼。 薄薄的被子仿佛平铺在床面上一样，仅有的一道浅极的人形轮廓毫无生气，除了胸口处隐约的起伏外，这个人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没有家属，这个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情况……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看着那个几乎快要失去生命的病人，师远的内心不住地翻腾，焦急，怜悯，不安，纠结……但绝没有放弃之心。 无论如何，先试试再说吧。 师远想着。 他走向了病床边，自上而下地观察着那个病人的脸。 虽然睡着，却显出明显的烦躁，而且似乎还带着些许愤怒。这不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该有的脸。 师远心念一动，伸出手去，想拍一下那个病人的胳膊，却被罗亚森拦住了。 “你干什么？”师远问。 “你干什么？”罗亚森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质问的感觉。 “这个病人，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也许，可以尝试把他叫醒。” “然后呢？” “然后，让他跟我们走。” “你疯了？”罗亚森有些惊讶。 “总之，先试一下再说。”师远平静地说。 说完，师远继续了他的动作，这一次，罗亚森没有再拦他。 病人醒了，脸上的愤怒更盛。 “你们是什么人？打扰我睡觉，想死吗？”病人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虚弱。 “辛先生，货到了。”师远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包裹。 看到包裹，辛雪承似乎很兴奋，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 “是吗？太好了！赶快，立刻联系医生给我做手术！”辛雪承说。 “辛先生，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恐怕不足以应对这么高难度的手术，我们刚刚联系了一个海源市的大医院，由他们的著名医生亲自操刀为您进行手术，保证万无一失。”师远说。 “哦？好！什么时候手术？” “您先别急，冯医生目前日程安排得很满，昨天和我们说好，他需要亲自和病人聊一聊，也就是您，然后再安排日程。我们已经谈好，只要他确定了您的病情很严重，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手术。” “行，你带他来。” “他现在在海源市，不方便过来，不过，您可以和他在网上谈。” “可以。” “那您是不是现在就和我们出发？” “去哪？” “魔网网吧。” “行，走吧。” 说完，辛雪承突然坐了起来，一掀被子，下了床。 尽管早有准备，师远却还是愣了一下。 这个人太瘦了，瘦得可怕。一个人如果瘦成这样，那还能有命在吗？但眼前这个人，不仅有命在，而且还能说话，能走路，就像个健康的人一样。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师远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却很快走出了病房，带着辛雪承向罗亚森的车走去。 罗亚森震惊了。刚刚发生的是怎么一回事？师远说的那些话，这人居然相信了？我们就这样把他骗出去了？还有，魔网网吧这个地点…… 正在想着，罗亚森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一看，电子地图上刚刚刷新了下一个地点，正是魔网网吧。 时间不允许罗亚森做太多思考，他迅速上了车，车上四人一起向魔网网吧移动着。 四个人，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罗亚森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偷偷递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师远看。 “这个辛雪承，是人还是鬼？” “我暂时没有察觉到异常气息。” “是人？” “目前还无法确定，我的感知还不稳定，有时候无法准确判断。” 罗亚森没有再继续打字，师远也没有说话，两个人目视前方，没有再做交流。 压抑，深入骨髓的压抑。 罗亚森看了看时间，九点五十八分，即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魔网网吧，也需要十分钟，也就是十点零八分。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后面会发生什么？最后一件物品能不能在限定时间内找到？现在车上的辛雪承，作为最特别的一个“物品”，会不会在零点之前跑掉？ 想到这里，罗亚森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宣传单和血橙。 只剩最后一个物品了…… ------------ 第41章 魔网网吧 夜晚的魔网网吧，霓虹灯闪烁，在这个小镇里也算是个繁华的处所。 魔网网吧里人很多，一片喧闹，让师远和罗亚森的不安微微减弱了一些。 最后一个需要寻找的物品，正是这魔网网吧的会员卡，要得到这个东西似乎并不困难。 “几位，上机呀？”门口收银的小妹热情地招呼着。 “我们想办张会员卡。”师远说。 “想办会员卡是吗？正好，我们网吧最近正在办活动，只要两个人在豪华双人间上机满两小时即可获赠会员卡，平时可是要花三十元才能办的哦，机不可失，抓紧机会哦！”收银小妹说。 “两个小时？”师远看了看时间，“我们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直接办吧。”说着，师远开始掏钱。 “不好意思，现在活动期间只能通过豪华双人间上机获得会员卡，花钱办卡的业务暂时停止了。” 师远掏钱的动作微微一滞，正要说话，罗亚森拍了拍他，他立刻明白了罗亚森的意思，向旁边闪了闪。 “美女，行个方便吧，我们赶时间。”罗亚森说着，不动声色地在柜面上放了三张百元钞。 “这个真的不行的，这位先生，我们网吧的规定，我也不敢违反的啊。”收银小妹没有丝毫妥协。 “行个方便。”说着，罗亚森又加了两张。 “不行的。其实，两个小时时间也不长啊，现在上机，两个小时后也才零点多一点嘛，还不算太晚。你们有四个人，可以开两个双人间，一下子就可以获得两张会员卡呢，很划算的哦。” 罗亚森咳了一声，又加了五张钞票。 “这位先生，你不要为难我好吗？真的不行。如果几位真想办卡，我可以立刻为几位开两个双人间，只要上机两小时就可以获赠会员卡了。” 罗亚森还想继续加钱，师远拍了拍他。 “能不能通融一下，少几分钟行不行？我们真的很急，零点之前就把会员卡给我们，你看行不行？”师远说。 “这个……我也不能擅自做主的啊。” 师远焦虑不安。 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师远叹了口气。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十点十二分了。在这里耗费的时间越多，距离目标就越远。 “几位……到底要不要上机？”收银小妹犹豫地说。 “开两个双人间吧。”师远说。 “好，请稍等。”收银小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开始操作。 “二楼215和216号房间，楼梯口左转走到底。”很快，收银小妹便说道。 “好的，谢谢。” 到了215和216门口，四人分成两组走进了各自的房间。师远和顾鑫锋一间，罗亚森和辛雪承一间。 尽管分到了不同的房间，师远和罗亚森的交谈却没有断过，两人一直在通过微信联系着，并尽量不让另外两人发现。 “时间不够了。”师远说。 “只差十几分钟，真的不甘心。”罗亚森说。 “会有办法的。你稳住辛雪承，别让他跑了。” “放心。” “我先伪装成冯医生和他聊天。一会儿我和顾鑫锋去楼下，看能不能弄到会员卡。” “如果不行呢？” “不行的话再和她好好商量下吧。” “如果还是不行呢？” 这条消息发出后，罗亚森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半分钟后，师远回复了。 “命重要。” 罗亚森看着这三个字，半晌没动。 “我说，冯医生什么时候和我聊？”辛雪承有些不耐烦地说。 “马上，我来联系他。”罗亚森说着，登录了QQ。 师远将自己的QQ昵称改成了冯医生，建立了一个讨论组，将罗亚森和辛雪承都拉了进来。师远故意慢吞吞地打字，企图多拖延一会儿时间。 辛雪承似乎没有任何怀疑，很激动地与“冯医生”聊着自己的病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分。 “顾鑫锋，我们到楼下去，我把收银小妹引开，你偷偷拿两张会员卡，我们一人一张。” “偷？不大好吧？”顾鑫锋诧异地说。 “不是偷，是借用，完成任务就放回去。” “到底是什么任务啊？” “你别问那么多了。行动吧。” “我还没同意呢。” “你……那好，你去引开她，我去拿会员卡。” “怎么引？”顾鑫锋问。 师远的焦虑进一步升级了，他开始后悔，他觉得应该早一些和顾鑫锋说好，那样就不至于弄得像现在这样紧张。但后悔没有任何用处，只能抓紧现在的时间了。 师远以最快的速度和顾鑫锋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顾鑫锋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但师远已经等不了那么多了，起身向楼下走去。 顾鑫锋按照师远的指示去和收银小妹说电脑出现了问题让她帮忙看一看，收银小妹却说这要找网管。他又说我要换个房间，收银小妹没有离开柜台便直接办好了，让他去217上机。 时间的流逝，看起来并不快，却坚定不移地向前行进着，速度恒定，没有停顿，更没有逆流。 十一点三十六，十一点三十七，十一点三十八…… 收银小妹始终没有离开柜台半步，顾鑫锋一直在说着什么，但却毫无效果。 师远的额头开始冒汗。 “好了，顾鑫锋，你先上去吧。”师远对顾鑫锋说。 顾鑫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多说什么，便向二楼走去。 时间快到了啊。 师远想着，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绝望。 此时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 “你好，我们真的有急事，能不能把时间减少几分钟？我们零点之前要下机的。” “没关系，这个时间可以累积，下次你再来，可以一起算的，下次再赠送会员卡给你也是一样的。”收银小妹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反正时间也快到两个小时了，你先把会员卡给我吧。”师远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在商量了多次无果后，他的语气中出现了明显的急躁。 罗亚森也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在这样一个时刻，他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淡然自若。 “你好，我能先看看会员卡什么样子吗？”罗亚森对收银小妹说。 “看看？” “对，就看看，看完还给你。”罗亚森说。 “嗯……”收银小妹有些犹豫，手虽然伸向了会员卡，却没有拿出来。 距离零点，还有四分钟。 ------------ 第42章 最后一个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罗亚森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君子下去了，他喊道：“师远，你去……” 话音未落，师远已经快速跑上了楼。 二十四小时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辛雪承，作为第七个“物品”，也应该在自己身周范围内的。如今他却一个人在楼上的房间里，在这个任务中，恐怕是不算数的。 师远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二楼，他径直走进了216号双人间，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向215号双人间看了一眼。 顾鑫锋没在里面。 难道在217号房间？ 师远心里想着。时间是不会等人的，他和罗亚森现在所剩的时间已经容不得哪怕一秒钟的浪费。顾鑫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在这样一个时刻，他就算是不见了也好，自己先行离开网吧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师远根本没有想太多，脚下速度丝毫未减，直接走进了216号房间。 “辛先生，冯医生已经到了，我们赶快回医院去，马上开始手术！”师远对辛雪承喊道。 “这么快？太好了！”辛雪承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立刻跟随师远走了出来。 “您还能加快速度吗？冯医生很忙的，不能在碎石镇停留太长时间。”师远焦急地说着。 “好，快走！”辛雪承说着，竟飞速地跑了起来，那两条细得不像活人的腿飞快地迈动着，向楼下跑去。那情景，任何一个人看起来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但现在师远根本无心去在意这些。 自己现在恐怕也是命悬一线了啊…… 二楼的216房间到一楼门口的前台，他们只跑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 就在师远上楼的时间里，罗亚森却是开始了最后的行动。 “不好意思，得罪了！”罗亚森对收银小妹说，而后者听到这句话时却是一脸茫然。 “什么意……” 她只来得及说这么三个字，便觉得眼前一花，她看到罗亚森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而后手中顿时一轻，原本紧紧握着的一叠会员卡竟然在转瞬间从手中消失。 “你……你干什么？”收银小妹喊了一声，但这一声却不是对罗亚森，而是对另外一个人。 “你怎么……” 刚说到这里，罗亚森突然停住了，他双目圆睁，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海中浮现，但他却还是继续说道：“顾鑫锋，把会员卡给我。” “顾鑫锋？呵呵呵，”顾鑫锋笑着说，“看来你还没有发现啊，原本以为你们很聪明，现在看来，连那个陈学都不如啊。” 罗亚森只感到浑身冰冷。 在顾鑫锋抢走那些会员卡的一瞬间，罗亚森其实便发现了，这个顾鑫锋，根本没有碰到那些会员卡，仿佛只是凌空一抓，便将那些会员卡悉数夺走，而且，他那只手，也是青紫枯瘦，毫无半点生命气息。 这个时候，师远和辛雪承也跑到了这里，却发现了这意外的一幕。 “怎么回事？”师远问。 “小心。这个顾鑫锋，是鬼。”罗亚森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绝望。 还有两分钟。 完了…… 罗亚森和师远此时都只有这一个念头。 眼前就是最后一个物品，但却在一个鬼的手里，想要夺过来，根本是毫无希望的。 “你们放弃了？”顾鑫锋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扭曲，“别这么着急放弃嘛，过来抢抢看啊，说不定你们真能抢走这些会员卡呢。” 还有希望吗？对面这个拿着最后一样物品的家伙，根本不是人，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把那东西拿过来？但是，就这么放弃？那无异于直接放弃自己的生命。 师远的眼睛快要充血，他双拳紧握，压低声音对罗亚森说：“抢。” 罗亚森已经来不及震惊了，他立刻冲向了顾鑫锋，猛地一拳砸了过去，另一边的师远则是随手从前台拿起了一个小雕像砸向了顾鑫锋。 拳头和雕像从顾鑫锋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扑了个空。 “呵呵，蠢。”顾鑫锋狰狞地笑着。 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猛冲的罗亚森险些摔倒，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却只见顾鑫锋右手掌心向上，托着那叠会员卡，那些卡浮在空中，与他的手掌没有任何接触。 至于师远，在扔了一个雕像却砸了个空后，根本没有停下来，他就像不知道顾鑫锋是鬼一样伸出手向那些浮在空中的卡片抓去。 卡片倏然消失，而后在顾鑫锋的左手上浮现而出。师远的手还在向顾鑫锋的右手抓去，这种超越人类认知的极速变化师远是无法立刻做出应对的。 罗亚森没有思考，飞扑上去，试图抓住那些刚刚在顾鑫锋左手上出现的会员卡。 再次抓空。 罗亚森的动作的确已经够快了，但那毕竟只是人类的速度。刚刚在顾鑫锋左手上浮现出的会员卡再次消失，而这一次，罗亚森根本没有看到它们去了哪里，但至少他已经移动到了顾鑫锋的面前。 回头，得到的却只是更强烈的震惊。 或者说，是惊恐。 顾鑫锋的脸已经完全不是刚才的样子，他的面色变得惨白，两只眼睛像两个黑洞一般，还在隐隐地转动着，一张嘴占据了半张脸，里面是一片漆黑。 真正的顾鑫锋，在吕旭东死后不到几分钟就已经死了，就如同他梦里一样。自从进了那个集贸商厦，他就没有出来过。 王加志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因为气愤和烦躁而说的那句“最好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就这样成了现实。 还有半分钟。 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手里的宣传单，被师远攥成了一团。 最后一个，只差最后一个。可这最后一个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师远突然觉得这整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是注定无法完成的。 十秒，九秒，八秒…… 罗亚森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向那些会员卡抓去，无论它们怎样变换位置。此时他的动作已经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他也根本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可以从那个鬼的手里抢到那些卡片才做这些动作。 六秒，五秒，四秒…… 这是死亡的倒计时吗？ 师远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三秒，两秒，一秒…… 师远的大脑突然如同炸裂一般发出一声轰响，紧接着，眼前迅速变成了彻底的黑暗，他感觉整个世界离他而去了。 钟声在他耳边回荡，震耳欲聋。 黑暗消退了一点，他感觉自己似乎并没有死。 而就在这时，一个慵懒却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而这声音却再一次让他的大脑快要炸开。 “啊，师远哥，是什么声音啊？” ------------ 第43章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师远整个人彻底僵住了，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去。 几秒钟后，他缓缓地转动眼珠，看向了驾驶座上的罗亚森。 他看到的是一张夹杂着惊恐的满是不可思议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师远再怎样冷静，此时也难免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 刚才的一切，难道是梦？不可能吧。 身后的声音，此时再次传来。 “师远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师远定了定神，回过头去，他看到的是屠雪儿的脸，那张极美又极丑的脸。这次暑假，自从第一次见到她起，这种感觉就没有变过。 “雪儿，你怎么醒了？”师远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说道。 “被你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手机铃声？是刚才的钟声吗？ 师远猛地想起，在上一个零点，他的手机也发出了相同的钟声，而后便收到了寻找物品的任务指示。他慌乱地掏出手机，点开了新收到的短信。 果然，和上一个短信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刚才的是梦吗？还是，现在的是梦？或者，两个都是？ 想到这儿，师远摇了摇头。 人在做梦时，的确很难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醒着时却可以完全确认自己是醒着。现在，还有刚才，就是这样。师远可以完全确定，刚才的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他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在瞬间移动到了这里，屠雪儿又是怎么再次……活过来的。 他突然开始翻自己的口袋和背包。 没有，刚才所有找到的物品全部消失了。 “师远，是不是这一天重新开始了？”罗亚森说。 “重新？”师远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惊疑。 “对。在上一个二十四小时里，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最后的会员卡没有得到，所以任务失败了，但我们没有死，而是触发了这二十四小时的循环，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完成这个任务。”罗亚森说着，将手机举到了师远面前，上面显示的正是电子地图。 “没有完成任务，所以这一天就要重来吗……”师远低声重复着。 “你们在说什么啊？啊，算了，我要继续睡觉了。”屠雪儿说着，便再次躺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不管怎么说，既然可以重来一次，那我们就尽快行动吧。不过这次，绝对不能把雪儿一个人留在车里。”师远说。 “嗯。”罗亚森应着。 在上一个二十四小时里，因为把屠雪儿锁在车里而导致她死亡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阴影，他之所以会对师远道歉就是因为那种强烈的愧疚，他还说过“如果再重来一次”那种话，他当时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内疚，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整个过程他们其实都算已经经历过了一遍，只是最后的会员卡没有拿到，导致任务没有完成。这一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师远认为他们是可以完成的，但这次，无论顾鑫锋如何哀求，都绝不能再答应带着他。 “雪儿，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完成，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车里，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师远对屠雪儿说。 “嗯？什么？”屠雪儿似乎很费力地抬起了头，睁开眼看了看，模模糊糊地说着。 “没办法，我知道你很累，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那好吧。”屠雪儿坐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没有问师远详细的情况，她选择了相信他。 “快，抓紧时间，欣耀大药房。”师远说。 三个人向不远处的药店走去，在门口看到那些刚刚下班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出。 果然和昨天一样啊。 师远心里暗想，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已经看过了唐娟的日记，她的情况师远已经了解了，事实上对于这家药店他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这一次的目标只有U盘而已。但尽管师远二人已经经历过了这一过程，但对于药店里现在的两个人来说，这却是全新的一天。 杭桂霞也好，小李也好，性格都和上一次没有任何差别，只是由于多了个屠雪儿，杭桂霞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这一次，师远对自己的语言更加小心，小李说了“如果你们找到了唐娟，请你们一定要告诉我”那句话后，师远也没有答应。 在这次的午夜钟声响起后，一切就像重置了一样，但师远和罗亚森的记忆却没有重置，同样没有重置的，还有他们身体的疲惫。尽管在“昨天”进入幽魂图文社之前曾经睡了几个小时的觉，但接下来整整十六个小时的奔波和紧张也早已耗尽了他们二人的体力。如今的他们，只是在强打精神支撑着。 虽然是第二次完成寻找U盘的过程，二人所花费的时间却没有减少，毕竟，小李虽然看起来性格内向，却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他人，从她手中拿到U盘，也费了不少工夫。 走出药店后，师远稍微松了一口气。上一次由于不小心而许下了不该许下的承诺，这一次总算是弥补上了。 与“昨天”相同的是，在他们带着U盘离开药店后不久，顾鑫锋五人再次出现。 与“昨天”不同的是，这一次，那个如同黑白照片一般的人形没有在车里出现。 师远一边向汽车走，一边在本子上简单地画出了碎石镇的地图。 由于“没有完成任务所以这一天重新开始”这一现象的存在，师远突然觉得，原本不敢去冒的险，有了尝试的资本。 “我们按照地点远近来吧，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免得再出现到最后时间不够的问题。” “试试吧。”罗亚森的话表现出，他也想到了利用循环机制创造机会的办法。 “在所有需要到达的地点中，距离这里最近的是魔网网吧，但是会员卡那种耗时间的最好还是放在后面。再有就是，饮料宣传单的那个，遇到田素的小路在碎石镇的东北角，但他们的销售点在最南端，到底是必须先在小路遇到田素才能拿到宣传单还是直接到销售点就可以拿到宣传单，目前还无法确定，保险起见还是先去东北角的小路。这样确定地点的话，接下来还是应该去幽魂图文社。”师远分析道。 “嗯。”罗亚森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 ------------ 第44章 永恒的漩涡 “其实，我觉得，将幽魂图文社定为第二站并不合理……”罗亚森突然将车子熄了火，又进行了一些分析，“你难道忘了吗？这个时间，图文社是不会开门的。你刚才说网吧的会员卡需要耗费时间，所以放在后面，其实这也完全没有必要，耗费时间的事情，无论先做还是后做，最后需要的时间都是一样的，这个时间总归是要花出去的，何必放在最后？” “有道理。”师远说。 “还有，回天医院这个地点对应的是辛雪承，是所有物品中最特别的一个，因为他是人，这也就决定了我们不能像带着其它东西一样一直带着他跑，所以，回天医院应该是最后一站。” “你说的没错，是我疏忽了，刚刚太着急了。” “不走重复路，不走回头路，这是我们最基本的原则，但是，这根本就做不到。” 师远没有说话，他仔细地看着手里自己刚刚绘制的简易版的碎石镇地图，无数的方案在他脑子里出现，消失，最终，他叹了口气，低声说：“的确，无论怎样设计，都不可能不走回头路，我们是注定要在路上耗费大量的时间的。这说明，与上一次相比，我们可能节省的时间，只不过是因为等待图文社开门而花费在睡觉上的那六个小时而已。” “六个小时，不算短了，要知道上一次我们只差几分钟罢了。” “真的是只差几分钟吗？”师远苦笑着说，“最后一个物品，就算给我们几个小时怕是也拿不下来吧？” 罗亚森默然无语。的确，最后的物品没有拿到，真正的原因并不在于时间，而在于，那个面色惨白，双眼如同黑洞一般的鬼。这一次，就算不答应顾鑫锋的哀求，也无法保证鬼不会在暗中跟随。 “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屠雪儿睡眼惺忪地说。 “雪儿，你记住，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我们，绝对不要离开半步。听到了吗？”师远严肃地说。 “嗯，好。” “还有，交给你一个任务，任何时候，任何人要我或者罗亚森答应任何事情，你都要及时提醒我们，千万不要让我们答应任何人任何事，能做到吗？” 师远的想法是，即使自己再怎么小心，也不能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一点疏忽。屠雪儿年龄虽小，但多一个人想着这件事总归是多一份保障。 “嗯，能做到。”屠雪儿说。 “好的。那么，下一站，暂时定为魔网网吧，如果不行，只能从头再来了。” 行动的路线就这样改变了，新的路线与原本的短信中物品的顺序以及电子地图的指示完全不同。这样做会不会成功？师远心里没有答案，但他现在有尝试的勇气和资本。 路线改变，也决定了顾鑫锋五人除了最开始的药店门口之外，已经基本不会再遇到他们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逃脱死亡的命运。 魔网网吧的会员卡，也终于在整整两个小时后拿到了。 可以重复尝试的机会的确让师远和罗亚森放松了许多，但他们并没有忘记留心周围的一切。那个双眼像黑洞一样的鬼不断在他们脑海中浮现着，即便没有看到，两人还是时刻警惕着四周。 可以重复尝试的机会？听上去是不是太过美好了？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师远，脑中一刻也没有闲下来。 但是，这意味着什么呢？任务失败便可以重来，但如果一直失败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要吸取上一次的经验便可以很容易地找齐所有的物品，但是这里面是不是还有着什么隐藏的规则？上次进行到最后一步时，会员卡被那个鬼控制了，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却只是选择了夺走会员卡，这说明了什么？一直失败的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的人生，是不是永远困在这一天了？不，这还只是乐观的猜测罢了，那个鬼会不会杀死我们？会不会跟着这周围的一切一起循环？他是否保有上一次的记忆？是否会一直跟随在我们左右？他夺取会员卡的举动，是他随意为之还是……只是按照某种力量的命令行事？如果是，是谁的命令？这一切诡异事件的背后，到底有什么？ 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堆积起来，让师远近乎窒息。越是思考这些，他就越是觉得喘不过气。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但人的大脑，就是那么不受自己控制。 师远的确做到了压制下大部分的思考内容，但那种压抑至极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 如果一直失败，便就此陷入了永恒的漩涡，无法逃离，无法摆脱。 但，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呢？反正也无法完成任务，索性就不去寻找那些东西了，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在这个碎石镇里生活下去呢？不去寻找，则任务必然会失败，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地重复这二十四小时又会怎样呢？ 师远苦笑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这么想，纯粹就是自欺欺人。天下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的。 按照刚才和罗亚森商量好的路线，网吧之后下一站是碎石镇东北角的小路，他们会在那里遇到田素。 汽车在近乎无人的马路上行驶着，现在的时间，只不过是凌晨三点半而已，任何一个正常的销售人员都是不会在这种时间开始在路边发传单的工作的。 正常的。 田素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师远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后面的屠雪儿，尽管他们现在在同一空间里，但他还是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好在，至少在到达东北角的小路之前，没有发生任何意料外的状况。 凌晨三点四十分，罗亚森的汽车停在了一条无人的小路旁。 漆黑萧索的街道上，被风吹得胡乱飘飞的灰尘、纸屑、塑料袋狂乱地侵袭着人的视线，衬托着呼啸的风声，狰狞地狂舞着。从参差的断壁上看过去，两边的空地竟是意外地宽广。 ------------ 第45章 再一次即将到来的午夜零点 夏日的凌晨，在这寂静无人的小镇一角，三个人居然觉得有些冷。 屠雪儿尽管十分不情愿，却还是按照师远的指示下了车。这种时间，原本是应该用来睡觉的。 田素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师远想着，不住地向两边张望。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白天，当时只是觉得这里十分荒凉罢了，但在这凌晨时分，却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从所站的位置望去，无论是来路还是去路，尽头都是一片漆黑。师远突然心下一凛，不禁想起了午夜与申寒一起走回暗鸦岭村的事情。那一次，也是漆黑的夜里，也是这样的路，不同的只是上一次是和申寒并行，这一次却是和罗亚森、屠雪儿一起静立等候。 看着那漆黑的尽头，师远突然感觉那里不是什么路的延伸处，而是被堵死的死胡同，那里有一面黑色的墙，墙面凹凸不平，满是坑洼，就连墙面本身也不是平的，而是形成了一个弧度。向上看去，夜空的颜色反倒要浅一切，天上明明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却不知从哪里发出了一些光亮，衬托着前方那面黑墙的轮廓。 师远有些失神，竟然忘记转换视线的方向，他呆呆地盯着左边那一端，就像知道那里必定会出现什么一样。 没有交谈，没有走动，没有声音。 直至这种安静被一阵脚步声打破。 在师远的眼里，那一团模糊的白色是从小路的一端凭空出现的，仿佛一个人从墙里浮现而出一样。那人影渐渐走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师远也终于判断出，那正是他们等在这里的原因。 田素，在这不到四点的时候，走到了这个既定的地点，那段已经听过一次的话，再一次送进了师远的耳朵里。 “你们好，能在这里相遇说明我们很有缘啊。我叫田素，是一名销售经理。你们有没有兴趣看一看我们的新产品呢？这是我们的宣传单。” 田素虽这样说着，却没有递过宣传单的意思，而是看了一眼屠雪儿，说道：“这位，和你们是一起的？”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她。 回答是，可能会造成任务捆绑，那么屠雪儿也成为了任务执行者。回答不是，则是说谎，这也有可能和季布一诺相违背。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师远最终说道。 “是啊，的确没什么关系呢，”田素倒是微笑着说，“几位对我们的产品有兴趣吗？” “宣传单给我一张。”师远说。 “这个不难哦，只要你们购买我们公司的新款饮料就可以了哦。请问你们是不是要购买我们的产品呢？只要答应购买，我们就可以立刻出发，购买后我会将宣传单交给你们。” “上车吧，去你们的销售点。” 田素的笑容更加灿烂，双臂紧紧地抱着一叠宣传单，跟随师远等人上了车。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屠雪儿却一直在犯困，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听他们说话。 从东北角的小路赶到最南端的销售点，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到达销售点时，天还没有亮，那座房子更显出了几分诡异。 拿到宣传单时，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物品已经找到了三个，与上一次相比，已经算是非常快速，但师远和罗亚森却丝毫没有放松。不过，余下的几个地点――集贸商厦，生死时速快递，杨柳餐厅，幽魂图文社――还都没有开门营业。回天医院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却必须设定为最后一个地点。 师远的决定是，休息三个小时。 余下的物品寻找都较为顺利，获得七件物品时只不过才中午十一点。 “时间看来比较充足。不如我们先吃饭再继续？”罗亚森说。 “的确充足。最后需要得到的是某个病人，也就是辛雪承。我有个想法，其实我们也并不是必须在零点到来时带着辛雪承到达某个特定地点，我们只要保证零点时八个物品都在我们身周应该就可以了。也就是说，我们甚至都不需要辛雪承醒过来，我们只要到了他的病房里，站在他旁边，应该就算完成了。”师远说。 “还是再谨慎一些吧，我们最好抓着他的手臂之类的。” “可是……万一这一次他的家属在怎么办？还有，上次前台没有人，但现在是白天，有人值班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也根本无法知道所有的情况。趁着时间充足，我们还是补充一下体力，然后到回天医院去见机行事比较好。”罗亚森说。 “嗯，”师远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吃饭，睡觉，而后在不到十一点的时候赶到回天医院。 他们已经顾不上完全混乱的作息，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任务。任务，就代表着希望。 回天医院依旧空无一人。不仅是大厅、前台，师远留意观察了一下沿途的病房以及医生办公室，他一个人也没看见，就像这座医院被废弃了一样。 但辛雪承还在，他在自己的病房里平平地躺在病床上。 此时距离二十四小时的时限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能做什么？ 师远小心地拿出了所有已经得到的物品，宣传单、蓝色U盘、特定的照片、碎石镇地图、满是血迹的包裹和单子、魔网网吧会员卡，以及刚刚从罗亚森口袋里拿出来的血橙。清点完毕后，他又将所有的东西放在了背包里，用左臂抱在怀里。 没错，就是这些东西了。接下里，就等零点即将到来的时候，握住这个病人的手臂了。 屠雪儿早已在旁边睡着，她坐在椅子上，双臂放在椅子靠背上，刚坐下便进入了梦乡。从一开始到现在，屠雪儿一直处于困倦状态，几乎没有说过什么。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午夜零点终于快要到了。 师远渐渐地也有了些许紧张，但这次的紧张和上一次相比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秒，师远不自觉地在心里开始了倒计时。 所有的物品，一个不差。 师远紧盯着自己的手表，眼看着秒针与时针逐渐重合。 ------------ 第46章 不对 在秒针与时针重合的那一刻，原本就已寂静至极的世界瞬间陷入了失聪般的死寂中。同时消失的，还有周围的一切。 催魂一般的钟声，再次响起。 师远瞪大了眼睛，尽管已有准备，但难以名状的惊诧仍然险些冲口而出。 怎么可能？ 师远的内心还是没有忍住，无声地喊出了这句话。 所有的物品，一个不差，全部找到，为什么还是失败？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那病人没有醒来？因为找的物品不对？亦或是……违反了“季布一诺”的原则？ 坐在驾驶座上的罗亚森同样也是惊讶异常，但与师远相比，他内心的震惊还是要轻上几分。在最初一秒钟的大脑空白后，他便即刻开始分析。 太过顺利了啊，这一次的旅程。关乎性命的事情，太顺利，难免会让人产生怀疑。但是，任务就这样失败了，又实在是不可思议，罗亚森自认为，他们已经做到了任务所要求的所有事情。 到底，差在哪里呢？ 时间轨迹的运行不会因他们的震惊而停滞，与前两次一样，屠雪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师远哥，是什么声音啊？” 屠雪儿的声音倒是不会再给师远带来惊讶的感觉。师远转过头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雪儿，这次到碎石镇，我们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完成的，这个过程也许会非常艰难……” 接着，师远将自己上一次交代过的事情再次向屠雪儿交代了一遍，屠雪儿睡得迷迷糊糊的，答应的也是迷迷糊糊。 “走吧，去欣耀大药房。”师远说。 三人下车，向药店走去。走到门口时，他们再次看到了一个一个从药店走出来的换班工作人员。 “哎？”师远突然站住了，“不对啊。” “什么不对？”罗亚森没有忽视师远的反应。他随着师远的视线望去，看到的还是那些一个一个走出来的药店工作人员。 等下，一个一个？为什么不是三三两两？同一个药店的同事，就算不全是朋友，也应该有几个要好的吧？怎么仿佛冰冷的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似的？ 罗亚森望着那些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一个一个走出来的人，心下有些疑惑。 “你是说这些人彼此没有交流吗？”罗亚森问师远。 “不，是数量不对。” “数量？”罗亚森微微惊讶了一下，此时已经有几个人走远，对于刚才没有注意人数的罗亚森来说，现在想要回忆走出去的人数，已经有些困难。 “没错，少了两个人。”师远说。 “大概是先走了吧。”罗亚森说。 “不对，今天不是新的一天，是上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循环。药店里的人，昨天是怎样走出来的，今天还应该怎样走出来，走的速度也好，是否有交流也好，人数也好，不应该有任何的变化。第一天的时候我就留意了这个药店的工作人员数量，整整八人，我当时还说，相对于这样一个不算大的药店来说，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点，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现在是六个人？”罗亚森问。 “对。我们从车里走出来再走到这里所用的时间比昨天还要短，怎么可能漏掉两人呢？药店店员的人数，的的确确地发生了变化，这一点不会有错的。” “这说明了什么吗？”罗亚森虽然在问师远，但他自己也没有完全依赖师远去思考问题的意思，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 “昨天到这里时，我们都没有留意人数这个问题。前天是八人，现在是六人，我想，这应该是一种人数上的递减，每天减少一人，就像倒计时一样……”师远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推测出的结果。 倒计时，又是倒计时！一开始的时候两人以为二十四小时是倒计时，然而后来他们得到了重复这一天的机会。现在，任务第一个地点的工作人员数量发生了变化，这次真的是某种倒计时，还是纯粹无意义的巧合？ 师远摇了摇头。无意义？这种概念，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是不会存在的。 不是无意义的巧合，那么则必然是一种有意的设定。是谁的设定？ 师远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游戏中的一个角色，他的命运根本就不在自己手中，如果将视角从他所在的位置不停地向上拉去，终有一刻会拉到一张巨大的脸，那张脸上的两只瞳孔隔着屏幕看着这些疲于奔命的角色，在黑暗的小屋里操作这键盘和鼠标，决定着他的命运。 我，真的存在吗？我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现在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只是一场游戏？ 师远突然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在那一瞬间他深陷在了自己内心的阴霾中，而将他从阴霾中解救出来的，还是罗亚森。 “师远，先别想太多。虽然说我们需要做最坏的打算，但同样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如果考虑坏的结果考虑的太多，难免会杀灭我们自己的动力，那将是致命的。眼下我们要做的是做出最好的应对。人数这种事情，可能真的如你所说是一种倒计时，但那又如何呢？难道没有倒计时你就可以无所谓地对待这一切吗？”罗亚森说。 听到这些话，师远终于稍稍回过了神。 “你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总是要全力以赴的，毕竟，这关系到的是我们的命。” “不过，你刚刚说的倒计时，我觉得的确不应该忽视。你认为这是什么样的倒计时？” “是这二十四小时重复的次数上限。” “你的意思是，一共我们会有八次机会？如果八次之内无法完成，则会真的失败？” “不，不是八次机会，是六次。”师远看向了欣耀大药房的门，透过门上和窗子上的玻璃，他可以看到里面的杭桂霞。 “哦，对，我们已经用过两次了。”罗亚森觉得自己明白了师远的意思。 “不，算上用过的这两次，一共是六次。我们余下的机会是四次，算上现在这次的话。” ------------ 第47章 四次 “四次？”罗亚森觉得难以接受这个数字。原本以为是八次，转瞬间便变成了原来的一半，就算是他刚刚说过每一次都要全力以赴，也仍然觉得四次实在是不够。 “对。我知道听起来很少，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就是事实。” “为什么一共是六次？”罗亚森问。 “因为正常情况下这个药店是有两个工作人员值班。多出来的那六个，就是用来倒计时的工具。那八个人里面，其实还是有两个正常的店员存在的。” “走吧，先不想那么多了。”罗亚森感到有些无力，索性催促师远加快行动步伐。 走进药店，师远还是先去找小李，罗亚森去对付杭桂霞。得到U盘后，师远从小李所在的角落走到了一进门的柜台前，正是杭桂霞所在位置。 “这位小帅哥，和我合个影怎么样？” 合影？ 师远突然觉得内心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这个杭桂霞，似乎自从看到我和罗亚森就一直热情不减，我们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时候她就说要和我们合影。那次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师远拼命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终于想起了那句话。 “下次你们来的时候，我们三个再一起合影吧，记得穿得再帅一点哦！” 这是杭桂霞提出的要求。当然，如果仅有一个要求，对他们的局势是不会产生影响的，但是，如果答应了，那便形成了承诺，如果无法做到，则必然会违背“季布一诺”的要求，造成任务失败。 第一次的时候，答应她了吗？ 师远记得自己没有答应，但是罗亚森呢？ 师远回忆着。他可以确定当时他因为事先想到了承诺的问题，所以极为在意自己的言语，为了防止罗亚森做出什么承诺，在听到杭桂霞的那句话后，师远是以最快的速度将罗亚森扯出了门，他也的确没有听到罗亚森说什么，连一个简单至极的“嗯”都没有听到。但是，没说话，不等于没答应。 时间不允许他想太多，他对杭桂霞笑了笑，说：“好啊，我们一起来照一张。” 与其因为害怕食言而拼命躲避承诺，不如直接兑现。 拍照结束，杭桂霞显然非常激动，也果然没有再继续说要下次再拍之类的话。 应该，没什么遗漏了吧？ 师远想着，示意屠雪儿和罗亚森走出了药店。 “罗亚森，你还记得第一个二十四小时杭桂霞说要下次我们三个一起合影的事情吗？”师远问。 “嗯，有这回事。” “你答应了没？” 罗亚森突然停下了脚步，神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快说。”师远有些焦急。 “当时疏忽了季布一诺的原则，我……点了点头。” “果然。恐怕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在第二次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情况下失败的。或者，我们还犯了其它的错误也说不定。总之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师远说。 “我有点不明白，”罗亚森说，“这一天不是重新开始了吗？第一天许下的承诺怎么还会算数？” “上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确是第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下次’，即使这一天是循环的，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再仔细想想，我们在第一天和昨天，是否还答应过什么‘下次’之类的事情？如果有的话，恐怕也必须做到才行。” “我其实还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昨天的一切之所以那么顺利，是不是就是因为，给我们发布任务的人，无论他是什么，早就已经知道我们根本完不成这个任务，所以才气定神闲地什么障碍也不去设置，淡然地等着我们失败？你想想，昨天，我们根本都没有见到那个鬼，对吧？不仅如此，连顾鑫锋都没遇到。如此顺利地找到所有的物品，你应该也察觉到不对了吧？”罗亚森终于把自己内心的不安说了出来。 师远默不作声。 “你昨天有感知到那个鬼的存在吗？”罗亚森又问。 “没有，整个昨天，我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气息。” 师远的眉毛拧了起来，他感觉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某种力量的掌控下，自己就像个傀儡玩偶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就连失败都是设定好的程序，这种感觉，太糟了。 师远一拳砸到了旁边的墙上，但也仅此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又如何去抗争？他只能在那种力量设定好的框架下行动，拼命地找出求生的狭窄通道，但最后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呢？曾经平淡的生活，还会回来吗？ “我要救他们。”师远突然说。 “救谁？”罗亚森有些纳闷。 “三姨和申寒，我确定他们还活着。我不仅会活下去，还会把他们救回来。我不知道这件事需要花多长时间，但是我会全力以赴。”师远说。 “喂，不要乱说话！”罗亚森急了。师远这是在搞什么？没有人要求他做什么，他却突然自己对自己许下了承诺。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也是承诺吧？ 此时他们已经上了车，师远向车窗外望去，却看到了顾鑫锋的身影。他不像上次见到时那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很冷静地站在那里。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不是在向药店里走，而是在罗亚森的车子的右前方，面向师远，嘴角突然画出了一个邪异的弧度。师远瞪大了眼睛，他努力地想在顾鑫锋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他看到了得意。 得意？ 这个人是顾鑫锋还是？ 师远无法确定，但它看到顾鑫锋的脸渐渐幻化模糊，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隐隐在转动的黑洞，一张黑色的嘴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快开车！”师远喊道。 罗亚森原本也正在发动汽车，师远话音未落，汽车已猛地冲了出去。师远回头望去，透过后面的车窗，他看到那黑洞眼睛的鬼还在原地未动，巨口扭曲，似乎在笑。 真正的顾鑫锋正和他的四个朋友在药店里与杭桂霞说着话，对话内容与前两次完全相同。交流彻底失败的顾鑫锋有些泄气地向外走，与第一次一样向着幽魂图文社走去。 ------------ 第48章 幽魂图文社里面的门 “这一次是和上一次一样的路线还是按照电子地图指示的路线走？”罗亚森问。 “按照电子地图吧。”师远说。 虽然他已经推理出答应杭桂霞合影要求的承诺没有兑现是导致任务失败的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其它原因。机会终归是有限的，每一次都应该尽量保证成功。 重复尝试的机会是有，但数量有限，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无限次地尝试下去。而且，每一次失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只能凭自己的回忆去猜测和推理。师远尝试过在笔记本上和手机上做一些记录，但当零点的钟声响起时，一切都会消失，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他们的记忆。 “但是幽魂图文社应该还没开门。”罗亚森说。 “那就想办法进去。我们需要的只是打印照片罢了，那个人不来的话，对我们来说更有利。万一他再让我们答应什么，恐怕又会出现问题。” 想办法进去吗…… 罗亚森沉默了。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汽车没有犹豫地向着幽魂图文社行进着。 幽魂图文社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外面电子锁上的红灯闪烁不停。 “我们想办法进去吧。”师远说着，扫视着地面。 “你干什么？难道你想砸玻璃？”罗亚森有些意外。 “还能怎么做？” “交给我吧。”罗亚森说着，走到了电子锁前。 不到二十秒，大门开了。师远愣了愣，没有说什么，走了进去。 图文社里，复印机、电脑、打印纸、办公桌乱七八糟地摆着，制造着黑乎乎的暗影和轮廓。师远抬头看了眼里面房间的门，那门是开着的，师远盯着那门看了许久，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粗重。 “你有什么想法？”罗亚森留意到了师远的举动。 “没什么，有些不安，”师远说着指了指那扇门，“第一个二十四小时的时候，那个人就是从这扇门走了进去，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那个黑洞眼睛的鬼，其实那个时候就出现过，那个人应该是被那个鬼杀死的，就在这扇门里。其实，这门里有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进去看一下？”罗亚森问。 这种事，当然是没必要的，在现在这种特殊情形下，任何不与任务直接相关的事情都应该尽量避免，以免节外生枝。但是，师远的内心却有着一种强烈的被拉扯的感觉，他感觉那扇门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让他走进去一看究竟。 难道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师远的心里产生了这么一个问题，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师远哥，”屠雪儿突然扯住了他，“不要进去。” “为什么？”师远回头看着屠雪儿问道。夜色中，她的面容十分模糊，那种极美又极丑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我觉得……有些害怕。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那种东西给我的感觉，和我这些天一个人在家时的感觉差不多。” 师远再次看向了那扇门，他突然感觉那门后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房间那么简单，里面或许有着一个很大的空间，也有可能是很多小房间，或者有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里面，或许真的有什么秘密…… 师远摇了摇头，把心里的那些念头都压了下去。 “抓紧时间吧。”师远说着，打开了电脑。 照片的打印很快完成，师远拿出了十元钱放在了打印机旁，然后和罗亚森、屠雪儿一起离开了这里，电子锁也由罗亚森恢复了原样。 师远最终还是没有走进那扇里面的门，否则的话他就会发现，那个图文社的年轻男子的尸体早已经倒在了里面。 两个。 “时间还很早，才两点。”罗亚森说。 “嗯。”师远点点头。 他明白罗亚森的意思，按照电子地图指示，下一站是杨柳餐厅，是那个办活动送碎石镇地图的地方。两点多一点，这种时候餐厅是绝对不会开门的，地图自然也就无从送起，但是，又何必等着送呢。 杨柳餐厅的大门上没有电子锁，挂着的是一把古老的大铁锁。师远看了看罗亚森，说：“这个，你也能弄开吗？” “我试试吧。” 罗亚森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枚别针，动作麻利地就将锁撬了开。 师远又愣了愣，还是没说什么，走进了餐厅。很快，他就从前面的桌子里找到了地图，拿了一张放好后，又在桌面上放了十元钱。 钱从手里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师远突然叹了口气，一种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这是在做什么？ 师远摇头苦笑了两声，走出了餐厅。 餐厅的灯，他们没有打开过，就和在幽魂图文社里没有开过灯一样。 下一站，便是小镇东北角的那条荒凉的小路。已经经历过一次在漆黑的夜色中来到那条小路的师远，莫名地感到一阵发冷。 再下一站，是集贸商厦，到达这里时只不过才三点四十，商场是没有开门的。与那些小店不同，这一次罗亚森没有能够破除这里的锁。 他们的选择是睡觉。集贸商厦九点钟才开门，他们便在车里睡了五个多小时。再次睁眼时，师远和罗亚森觉得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但完全混乱的作息却让屠雪儿越睡越困，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如同无魂的傀儡一般跟着师远二人走着。 之后的事情都比较顺利。将辛雪承从回天医院带到魔网网吧后，如何骗他让他一直耐心地留在网吧里也费了一番工夫，但终究还是没有出什么岔子。 拿到会员卡后，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如何让辛雪承一直跟着他们，似乎成了唯一的难题。但师远很快发现，辛雪承似乎很愿意和屠雪儿在一起。而且，换个角度考虑的话，其实他们也并不需要辛雪承跟着他们走，他们跟着辛雪承走也是一样的。 午夜零点，即将再次到来。 师远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太顺利了，还是太顺利了。难道又是哪里出了差错注定要失败吗？ 师远紧紧盯着时间，不自觉地再次开始了倒数。 ------------ 第49章 被遗漏的信息 钟声，震耳欲聋。 无力，压抑，绝望，一齐向师远涌来。他狠狠地咬着牙，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恨不得用最大的音量狂吼几声来释放心中的压抑，但最终，他却只是一拳砸在了车门上。 再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难以承受。这世界上也许有很多人早已习惯了左一次右一次的失败，但师远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你……”罗亚森有些诧异地看着师远的动作。 “对不起，不过，应该不会把你的车砸坏吧？而且，就算坏了，明天也会好的。”师远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这次还会失败？难道你已经放弃了？”罗亚森说。 “啊，师远哥，你怎么了？” 身后，屠雪儿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她说的话与前几次不同，是因为师远的行动有了变化。 师远努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过身对屠雪儿说：“雪儿，你……” 他突然停了下来，眼睛大大地睁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屠雪儿，既然和他们一起行动，恐怕也被算在执行任务人员范围内了，她答应的事情，也是需要做到的。在前两次的循环中，他让屠雪儿时刻提醒他不要轻易做出承诺，屠雪儿答应了，但是从来没有照做过。她一直在迷迷糊糊地睡觉，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都几乎不怎么说话。 她违背了“季布一诺”的原则，违背得十分彻底。 不能再大意了。 师远想。 “师远哥，你想和我说什么呀？”屠雪儿问。 “没什么。哦，对了，雪儿，我们现在，包括你，正在执行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这关系到我们的命，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时间里，除了我现在这句话以外，不要答应任何人任何事，你能做到吗？”师远说。 他尽量考虑到了所有的细节。 “嗯。” 屠雪儿也是很快地答应了。 师远深呼吸了几口气，他试图让自己再放松一些，但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这样告诉雪儿，真的就可以了吗？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好吧。 师远想。 “走，药店。”师远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同时开门下车。 从新药大药房走出的人共有五个。 “还有三次机会……”师远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而后朝药店里走去。 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顾鑫锋在他们面前出现。 “求求你们救救我！”顾鑫锋的语调听起来分外凄惨。 “抱歉。”师远没有犹豫地说道。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只有你们能救我了！”顾鑫锋更加凄惨地哀求着。 此时，他们是在集贸商厦里面，时间是上午九点十分，这个时间，原本顾鑫锋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此时，他的身边已没有其他人。 原本重复的一天，因为师远他们的行动的变化而带来了更多的变化。 “我们救不了你。”师远这一次甚至都没有问顾鑫锋在害怕什么。 说完，师远转身要走，却被顾鑫锋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们能救我的！我知道！他们四个都死了，那个东西马上就要来杀我了。你们能一次次逃过危险，肯定是神人，你们一定要救我！”顾鑫锋紧紧抓着师远的胳膊，痛哭流涕地说着。 罗亚森咳了两声，将手机举到了师远的面前，上面写着“你确定这个是人吗？” 师远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确信自己的感知。 但是，即使如此，也绝对不能把他带在身边。 “很抱歉，我们真的没有这个本事。我们自己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放手吧。”师远说。 “你不能这样啊！我真的会死的！”顾鑫锋的手抓得更紧了。 “你别难为我们了行吗？都说了我们没这个本事，你还赖着我们，有用吗？”罗亚森大声说着，脸上是明显的恼火，同时攥紧了拳头，似乎要立刻打向顾鑫锋的样子。 顾鑫锋有些吓到了，他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傻站在原地。 “走！”罗亚森大喊了一声，招呼师远和屠雪儿离开。 顾鑫锋的视线落到了屠雪儿身上，眼睛突然一亮。 “小姑娘！小姑娘！”顾鑫锋扑到屠雪儿面前，“求你帮我个忙好吗？” 说到这里顾鑫锋略作停顿，期盼着屠雪儿可以答应他。 屠雪儿神情有些犹豫，嘴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没有说。 “小姑娘，求你跟他们说说，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好不好？你让他们救救我好不好？” “雪儿！不要理他，我们走！”师远突然回头大喊了一声，他很担心屠雪儿会一不小心答应他。 “嗯。” 屠雪儿应了一声，跟着师远越走越远，只留下顾鑫锋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几秒种后，顾鑫锋颓然坐在了地上。 除辛雪承外，所有的物品被找到后，时间还算早，他们选择了在回天医院门口停车休息，打算接近午夜时再去找辛雪承。 师远迷迷糊糊地在副驾驶座位上睡着了，睡梦中，他隐约感觉到一个缥缈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那个声音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一阵回音。 “注意……” “注意……” “注意……” “注意细节……” “注意细节……” “注意细节……” “你疏忽了什么……” “你疏忽了什么……” “你疏忽了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睡梦中的师远紧皱眉头，身子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 那个缥缈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师远再次稳定了下来。 醒来时，一种心里发空的感觉盘旋不去。师远想起了梦里那个声音，他觉得那声音说的话必然是有用的。 事实上他也早就感觉到自己疏忽了什么，但却始终无法将那种感觉具体化。那种感觉一直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但这信息到底是什么内容，却是一片模糊。师远甚至觉得，只要把这个信息确定下来，这次的任务就必然会迎刃而解。 三个人没有说话，在闹钟响起后就一起向辛雪承所在的病房走去。此时，是十一点三十分。 302号病房越来越近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之前无异。 推门，进去，走到床前。 “辛先生，货到了。”师远向床上那个躺着的薄得如同纸片一般的病人说着。 ------------ 第50章 在死灰中跳跃 辛雪承没动。 “辛先生？”师远提高了音量。 罗亚森看了看四周，摸索着打开了灯。 在那一刻，师远猛地向后退去。 床上躺着的，根本不是辛雪承，而是那个眼睛如同黑洞一般的鬼。 “快跑！”师远大喊着，随之冲出了302号病房。 怎么回事？难道走错了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师远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混乱很快过去，他的心里居然显出了一丝光明。 之前两次都是顺利无比，那个鬼没有出现过，但那两次都失败了，说明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那个鬼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出现。 而这一次，鬼出现了，这，是否说明他们之前的一切都是没有任何纰漏的呢？那么，即使这一次失败，只要在下一个二十四小时完全复制这次的行动，是否就意味着最终的成功？ 师远的大脑在运转，但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雪儿呢？ 屠雪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女孩，就算跑得再怎么快，也绝对不可能跟得上全速爆发的师远和罗亚森。 师远突然想起了在罗亚森家里看到的那本《无心之尸》，在那本书里，很多男生卖力地去接近、讨好沈虹瑶这个校花，但当危险来临时，却没有一个人去救她，只顾自己逃命。 难道我也和那书里的男生一样，危险到来的时候，立刻便将雪儿抛下不管不顾了吗？ 师远狠狠地咬着牙，回头看去。此时他和罗亚森已经跑过了一个走廊转角，视线被阻，无法看到更远处的情况。 他停止了脚步，转过身向回跑去。眼前的转角，在他的视野里不停地晃动。他的心跳速度已经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并不仅仅是由于剧烈的跑动，更是由于他心底的害怕。 他害怕转过转角时，会看到屠雪儿的尸体。 当转角之后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时，师远的心还在继续悬着。 没有屠雪儿的身影。 难道雪儿，根本没有跑出那个病房？ 师远的心猛地收紧，他再次加快脚步，跑向了302病房，可快要到达时，又放慢了速度。 他的脚步声，在这午夜时分的无人医院，显得异常突兀，甚至比刚才全速奔跑时还要刺耳。 302病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的灯依旧亮着，但里面没有人。 雪儿去了哪里？ 师远的大脑嗡地一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他呆在原地，甚至连罗亚森走进病房都没有感觉到。 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窗外的夜风肆意地闯入，气流狂乱地窜动着，窗帘在空中飞舞，如同恶魔的利爪。 罗亚森看了看师远，又仔细查看了病房的每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辛雪承的踪迹。 辛雪承怕是早就被那个鬼杀死了吧？如果鬼想阻止你，那实在是太容易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成功的希望啊。 罗亚森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段时间里，师远倒是并没有一直站在原地。他很快就回过了神，和罗亚森一起在医院里仔细地寻找辛雪承。他们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找遍了整栋四号楼，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当他们准备到其它楼里搜寻时，时间已经逼近了零点。师远看着时间，心如死灰，但一簇细小的火焰，却在死灰中跳跃。 震耳欲聋的钟声再次响起，如同灵魂的绝响。 “啊，师远哥，是什么声音啊？” 刚刚被钟声吵醒的屠雪儿，慵懒地说了一句。 “没什么，雪儿，是我的手机铃声，抱歉。”师远平静地说。 手机短信师远已经不想再看了，多少次了，都是一样的内容，也没必要看了。 然而，师远和罗亚森的手机上却接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一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 “可惜。” 可惜？ 这两个字，往往代表着失败和绝望，但对师远来说，却如同刚刚在辛雪承的病床上出现的那个黑洞眼睛的鬼一样，带有着一种希望。 就差一点点，“可惜”这两个字说明，他们这次任务的执行，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最后一步，之前的都是对的。 正因为师远如此相信着，在这一次失败的时候，他才没有太过绝望。 “这次，再小心一些，寻找辛雪承的时间再提前一些，应该会成功的。走吧，去药店。”师远说。 师远相信他们已经距离任务的完成越来越近了，上一次仅仅是差在最后的病人身上，否则就已经成功了。 然而，事实上，这并不是他们任务失败的真相。 欣耀大药房，四名工作人员下班走出。 “还有两次机会。”师远低声说。 这一次，他们没有故意先找到七个物品，而是按照最短路线的设计较早地来到了辛雪承的病房。 辛雪承好好地躺在床上。此时，是上午十点半。 他们没有叫醒他，只是静静地待在病房里。他们需要做的，只是看着他罢了，但辛雪承却自己醒了过来。 “你们是谁？”辛雪承问。 “辛先生，货到了。” 同样的说辞，已经执行了好几次了。辛雪承丝毫没有怀疑，反倒突然喊着肚子饿要吃东西。他这一喊，师远他们也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连安静地吃顿饭都成了奢侈，师远却只有苦笑。 “辛先生，我们请你吃一顿。” “好啊，走！” 辛雪承似乎兴致很高的样子，跟着师远等人向外走去。 “师远哥，我……我想……我想……” 走到走廊里的时候，屠雪儿突然扯了扯师远的衣服，低声地说。 “怎么了，雪儿？” “我想……我想……上厕所……”屠雪儿低着头，好像犯了错似的说着。 师远却根本没心思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有一个念头。 这太危险了。 “雪儿，再忍耐一下，到餐馆去解决吧，这个医院连一个人都没有，太危险了。” “那……好吧。”屠雪儿答应着，跟着走出了医院。 随意地挑了附近的一家餐馆，几个人走了进去。 ------------ 第51章 爆裂 “你们先点菜吧，我带雪儿去楼上一下。”师远对罗亚森说。 楼上，是这家餐馆的卫生间所在的地点。走在楼梯上时，师远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屠雪儿看了看他，问道：“师远哥，我们这次，到底是要完成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呢？” “要找到一些物品。” “找到那些物品，有什么用呢？” “找到那些物品，就可以……”师远的话突然停了，他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找到那些物品可以怎样？可以活下去？ “必须要找吗？不找真的不行吗？”屠雪儿又问。 不找，又会怎样？ 师远突然觉得他大脑中有一条路被打通了，那种自己觉得自己疏忽掉了什么的感觉，那种遗漏掉了某种信息的感觉，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他快速拿出手机，翻出了那条任务短信，再次仔细地读了一遍。 没有，根本没有。 短信只说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那些物品，但是找了怎样，不找又怎样，完全没有提到。 这算什么？ 身处恐惧压力之下的师远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对于任何找到的线索和获取的信息，他都会按照“要活命必须做到”的原则去看待。在第一次收到这条的短信一瞬间，师远就将它看作了必须完成的任务，就如同上次在罗亚森家里时收到的那条寻找林建元尸体的短信一样。完不成，就会死，在上次的短信中这一点是明确地被写出来的。但这一次呢？ 没有写。 师远突然明白，这个所谓寻找物品的任务，从一开始就不是必须完成的，更不是衡量他们是否完成任务的标准，它就像是一段旅程中两个朋友聊天一样是一种消遣，不会影响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也不会改变这段旅程所需要的时间。 他们，一直都将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事情当作了首要任务，盲目地，缺乏思考地去拼命执行着，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们这次的真正任务，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季布一诺”而已。 这种感觉很复杂，师远突然觉得放松，但又无法彻底放松下来，就像从高空跳下，放肆地做着自由落体，却在临近地面的时候突然撑开了降落伞，强行将这种落体限制住一样。 这种猜测虽然清晰，但还是需要验证的。好在，他们还有机会。 “师远哥，你等我一下。”屠雪儿说。 师远抬头看了一眼，餐馆的卫生间已经到了。 “等一下。雪儿，你在里面的时候，一定要一直和我说话，让我知道你好好地在里面。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别扭，但这是关系到你性命的事情，希望你能理解。” “嗯……我会尽量一直说话的。”屠雪儿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从雪儿打开卫生间的门的那一刻起，师远就一直不停地和屠雪儿说着什么，都是一些无所谓的事情。说话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交谈，这交谈让师远能够稍稍安下心来，他知道屠雪儿还在里面，知道她没有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也没有凭空消失。 交谈一直持续到卫生间的门打开，师远总算是松了口气，却也没有停止和屠雪儿的交谈，他继续一边说着些什么，一边等着屠雪儿出来。 然而，门的确是开了，但屠雪儿却一直没有出现。师远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雪儿，你怎么还不出来？”师远急了，大声说道。 “马上，我马上就出来，你再稍等下。” 听起来很正常的内容，但师远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一直站在门后的他，完全看不到卫生间里的情形。 “雪儿，你在里面吗？” “我在呀，你不用担心。” 师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不担心。终于，他决定看一看。 他缓缓地移动着脚步，从门后来到了门前。视线范围里没有人。 “雪儿，你在哪儿？我进来了。” “你进来了呀？没关系，我只是在照镜子。”屠雪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走进门去，师远却只看到了一面墙，这面墙将外面和里面分隔开，保护着里面的一切。师远从旁边绕了过去，却始终没有停止和屠雪儿说话，屠雪儿也一直在说着话，两人之间的交谈从未间断。 然而这交谈，却在师远看到里面的情形后戛然而止。 墙壁，天花板，地面，到处都是喷射的血液形成的痕迹，触目惊心，仿佛一股狂暴至极的力道从某个人的身体内向外爆裂而出，将他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狂轰出去，笼罩着身周所有的角度。 交谈停止了，但却只是一瞬，师远立刻回过神，高声喊道：“雪儿，你在哪儿？” “我还在这儿啊，你看不到我吗？” 师远不停地转动着看着四周，地面由于血液的存在而变得黏湿不堪，师远险些摔倒，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拼命地寻找着屠雪儿的踪迹。他努力继续着交谈，终于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某个位置。 洗手池。 这里的一切早已被鲜红的血液所覆盖，洗手池的样子在师远看来已是模糊不清。他慢慢走近，几绺长发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说话声没有停止，师远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屠雪儿的声音的确是从洗手池里传出来的。 怎么可能…… 长发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覆盖着下面的东西，屠雪儿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沉闷。 师远已经站在了洗手池旁，看着里面的东西，他的心跳几近癫狂。他看得到长发下面露出的支离破碎的脸庞，紧闭的双目，以及兀自在一张一合地说着话的嘴。 “师远哥，我就在这里啊，你现在能看到我了吧？” 屠雪儿的声音，就从那张嘴里传了出来。 一个根本没有身子，只有一个头的屠雪儿，还能算是屠雪儿吗？ “师远哥，你说让我一直和你说话，我做到了。” 屠雪儿的声音还在继续，却越来越虚无，渐渐如同融入了空气一般消失了。 那张支离破碎的脸，连同原本覆盖着它的长发，以及四溅的血，也同那声音一起消失了。 师远回头看去，这里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如同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 第52章 逐渐接近的真相 师远感到全身僵硬，他觉得自己像一块木头一样无法移动半分，直到一个客人来到卫生间咳了一声，师远才回过神来。 太残忍了。这已经是雪儿第三次死去了。 师远想。 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师远有些木然地向一楼走去，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一楼，罗亚森和辛雪承面前的桌子上，四副碗筷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道菜还在冒着热气。 “刚才和你一起上楼去的那个小姑娘呢？”辛雪承问。 “她……先走了。” “走了？从哪走的？楼上怎么可能直接走？”辛雪承不断追问着。 “有些事，我也没办法的。”师远说。 辛雪承顿了顿，又问：“冯医生什么时候来给我做手术？” “我会和他联系确认的。”师远说话时已经有些有气无力。 辛雪承似乎迟疑了一下，而后站了起来，说：“我不想吃饭了，我先回医院，有冯医生的消息通知我。” 说完，不待师远二人回应，立刻走出了餐馆。 师远却还是木然地站在原地。 “不用去看了，她死了，”师远对起身准备上楼的罗亚森说，“还有，对不起。” “原因？” “这次的任务，会失败。不是因为辛雪承离开，而是我有意选择这样做。” “什么意思？”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坐了下来，缓缓地拿起一双筷子，缓缓地夹菜。 罗亚森没有催促他，他知道师远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这次有非常充足的时间来进行任务分析。接下来的物品，都不用找了，好好休息，然后，等着零点到来。先吃饭吧，一会儿回到车上我再和你详细说明。”师远说。 罗亚森看了看师远，也拿起了筷子。 吃完饭准备走出餐馆时，老板娘笑眯眯地随口说着：“下次再来哦！” 师远回过头，微笑着说了句：“嗯，晚饭时我们会再来的。” 身后，罗亚森瞪大了眼睛。 “你真的打算晚饭再来吗？” 走出餐馆后，罗亚森问道 “不。” “那你……” “先回车上吧。” 车门关紧，汽车内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是不是该告诉我了？”罗亚森问。 “嗯。” 师远将自己的分析和打算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罗亚森。在决定放弃本次机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拥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慢慢思考，慢慢分析。在之前的几次循环中，师远每一次都会急匆匆地开始他寻找物品的旅程，每一次都会尽快赶到欣耀大药房门口，药店零点换班的制度没有给师远留出思考的时间，师远必须尽快赶到药店，去弄清楚那里的工作人员数量到底对不对，有没有什么变化。而接下来又会匆忙地寻找后面的物品。即便是非常顺利的几次，也是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选择了睡觉休息，根本没有仔细地去思考过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这样一个问题。 现在看来，药店里过多的店员数量，其实也不是仅仅作为倒计时存在这么一个用处，或许，那也是为了让师远无法静下来思考问题而设置的一个阻碍。 对于他放弃这次机会的这个决定，师远不是没有犹豫过。这一次他之所以放弃，是因为屠雪儿死了。放弃一次机会，无疑是将他和罗亚森置于了更加危险的境地，他因此而犹豫过，但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就是因为他相信下一次他们会完成任务。这次的放弃，并不仅仅是为了救屠雪儿的命，也是一次验证，师远想知道，如果不去寻找那些物品，到底与成功完成任务会相差多少。 “接下来，我们就在车里坐着，一直坐到零点？”罗亚森问。 “对。” 闲下来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夜幕终究还是降临了。 “九点了。还有三个小时。”罗亚森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 “嗯。快了。” 突然，师远感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仿佛凭空在汽车里出现一般。 “下车！”师远大喊。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冲出了车外，师远更是在喊出那两个字时便早已开始了下车的动作。 难道对餐馆老板娘的食言之举还不足以导致任务失败吗？那种令人窒息的邪寒之气为什么再次出现？ 师远猛然想起，汽车所停的位置仍然是回天医院附近，作为任务的执行地点之一的那个诡异的无人医院，只怕早已聚集了不知多少邪恶的东西。 难道刚才的分析还不够详尽？说起来，短信里的那个寻找物品的任务，怕也不只是迷惑他们这么一个作用吧？ 回想着在每一个地点的经历，师远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所谓的“根据电子地图指示寻找物品”的地点，才是真正危险的区域。 身后的邪异之气越来越近，师远咬了咬牙，喊道：“分开跑吧，情况紧急！” 罗亚森没有回答，却是立刻转了个身向右跑去，师远则是一直沿着原本的路向前跑，在看到一处岔路时闪身跑进，进入了一个居民小区，这里的居民楼整齐地排列着，留下的小路却无比狭窄。师远跑着跑着便迷失了方向，但同时，他也感觉那股异常气息越来越淡，渐渐消失了。 又去追罗亚森了吗？ 师远想着，放缓了脚步，但仍未放松警惕。他看着四周的居民楼，突然瞪大了眼睛。 现在只不过是九点多一点，这些居民楼为什么一点光亮也没有？难道是无人居住的废弃小区？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师远的心底升腾而起。伴随着不祥预感到来的，是那股刚刚消失了的那股气息，师远感觉到那气息似乎从远处慢慢向他移动过来，速度极快。 糟了，罗亚森！ 师远慌乱地给罗亚森拨了一个电话。 不在服务区…… 那股气息更近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他再次狂奔起来，邪异的气息在他身后袭来，越来越近。 不能进楼，进楼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在外面这狭窄至极的小路上跑。 师远的心里这样想着。但当他狂奔到了一条小路的尽头时，看到的却是一面高不见顶的墙。 ------------ 第53章 死路 他竟然跑到了一个死路。 毫不犹豫地，他转过身，准备换个方向再跑，然而一转之下，他却僵在原地。 那个黑洞眼睛的鬼就在他的面前不远处，模糊的轮廓似乎随时会消散一般。 没有路可走了，但师远却没有感到绝望。 还有机会，既然雪儿可以一次次地复活，那么我当然也可以。 黑洞眼睛的鬼飘忽着向他移动过来，没有移动多远倏然消失，又倏然在更接近他的地方出现，身影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般有着一种跳跃模糊的变幻，师远知道，那是它的移动方式。 师远紧张地看着那个灰白色的身影，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流下，浑身变得冰冷，那种冷远远超过了平日紧张时该有的程度，他甚至听到了冰花碎裂的声音。师远诧异地低头看去，他看到自己的双臂上水汽凝结成霜，而且还在不断变厚，成了坚实的冰层。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双臂交错用力猛砸而下，想将手臂上的冰砸碎。 冰层在强力的作用下碎掉了，却没有露出下方的皮肤，因为皮肤也跟着一起碎掉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双臂传来，师远忍不住想要大喊出声，却终究没有喊出来。 一只枯瘦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插入了他的胸腔，刺穿了他的心脏，师远的意识甚至都没有跟上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便消散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钟声，再次响起，在那一瞬间，师远的意识还停留在手臂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上，他险些发出痛苦的惨叫，却生生地止住了。 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好好地坐在车里，如同每一个零点钟声响起时一样。 “啊，师远哥，是什么声音啊？” 屠雪儿的声音一如既往，但这并不是师远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罗亚森粗重的呼吸声从他的左侧传来，但很快便停止了。师远扭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惊愕失色的脸，他知道，那张脸上呈现的是罗亚森之前被那个鬼追赶时的样子。 “你最后经历了什么？”师远问罗亚森。 罗亚森抹了一下额头，尽管那额头上并没有汗。 “刚刚，我一直在被那个鬼追赶，我在拼命地跑，但我能感觉到那个鬼距离我越来越近。我中间还回头看了一眼，正是第一个二十四小时时我们见到的那个变成顾鑫锋样子的鬼。我当时的恐惧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然后，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师远明白，罗亚森之所以还保留着逃跑时的表情，是因为那鬼杀死罗亚森的速度实在太快，只怕罗亚森还没意识到便已经死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一条新的短信出现在了他们各自的手机屏幕上，这一次的短信变成了四个字。 “非常可惜。” 师远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明白，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罗亚森，把车向外开一些，开到能直接看到欣耀大药房大门的地方。” 罗亚森依言照做。这一次，他们没有下车。透过车窗，师远看到，这一次换班的店员，只有三个，这意味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待午夜零点再次到来时，一切将不会再轮回。 师远想。 事实上，他们还是有着另外一次机会的。当欣耀大药房的工作人员数量只剩两个时，时间线才算恢复正轨，那时才是最后一次机会，而不是现在。这一点师远也考虑过，但他不想把希望放在最后一刻。 “开车，去哪儿都好，但一定要远离所有任务地点，越远越好，只要还在碎石镇范围内。” 任务地点是十分分散的，要远离所有任务地点，只能选择西北角或最东端。罗亚森向右转弯，汽车向着西北角驶去。 师远的心并没有就此放下，他很清楚鬼是完全有可能在车里出现的，但现在，衡量所有的因素，留在车里暂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他向后看去，那个黑洞眼睛的鬼正在车后不远处站着，身体的轮廓如同电流激荡一般变幻着，倏然消失，倏然出现，向汽车的方向移动着。 “快加速！”师远突然大喊，同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后窗。 在师远的视野里，那个鬼终于渐渐被甩开了。 可以就凭这一点断定鬼的速度跟不上汽车吗？师远不这么认为，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 “雪儿，罗亚森，在接下来的这二十四小时里，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尽量不要下车，更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为了活下去，今天，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不吃不喝，也尽量不要说话。我知道下车也不见得会违背季布一诺的要求，但我们不能再冒险了。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这一次，我觉得，我们会成功的。你们不需要答应我，只要你们听到了我说的话就可以了。”师远说。 没人应声。 一切，按照师远的计划进行着。 到达碎石镇的西北角后，罗亚森将车熄了火。他特意找了一个荒凉的无人地带，静静地待在了这里。 师远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痛苦的煎熬折磨着他，几次沉沉睡去，也总是被噩梦惊醒。他感到身心疲惫，却又不敢放松下来，他不知道鬼是不是真的不会找到这里，只能一直绷紧着神经，警惕着异常气息的出现。 二十四小时缓慢至极地走了过去。没有了师远等人的干扰，顾鑫锋五人一路按照藏宝图上标注着数字的地点找去，但最终也没有找到宝藏。 他们还是一个一个地死去了，死法和第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对师远来说，最后的几分钟尤其难熬。他回头看了看，屠雪儿还在睡着，左侧的罗亚森也是满脸的疲态。他强打精神，查看着时间。 十一点五十九分，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在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肋骨，仿佛快要跳出来一样。 秒针的移动，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缓慢。 终于，秒针距离时针，只剩下了三十度。 在师远听来，那秒针的移动声无比清晰，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大，每一次移动的声音都在敲击着他的心脏。 零点，终于到了。 钟声，再次响起。 ------------ 第54章 记忆断层 钟声和前几次没有任何区别，但师远紧盯着时间的姿势却没有变化。师远知道，这一次，轮回停止了。 但三个人却仍是一动不动，直到新的短信铃声响起。 新的短信，仍旧是四个字。 “任务完成。” “成功了？”罗亚森有些不相信地问。 “嗯。”师远的视线还盯着手机屏幕没有挪开。 罗亚森突然瘫在了座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回去吗？还是，明天白天再走？”师远问。 “明天吧。”说着，罗亚森打了个呵欠。 实在是太累了，在这一点上，三个人都是一样的。虽然也时不时地休息了几次，但内心的不安始终让他们无法彻底放松。当时没有感觉太累，但当任务终于完成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有多么疲惫。 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师远看了看窗外，阳光明亮得刺眼。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筋骨，师远才总算是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暗鸦岭村与他们离开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汽车还未驶近，师远便远远地看到三姨正站在院子里，隔着栅栏，在和外面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那一瞬间，师远有些恍惚。血雾与碎肉交织的情景犹在眼前，师远还没有准备好见到一个活着的三姨。 可眼下，她不仅活着，而且好得不能再好。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心地笑着，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 这……不对吧…… 师远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刚刚的感慨和恍惚消失不见。他很清楚，三姨夫长期在城里打工，眼前的那个男人显然不是三姨夫，他神采飞扬和三姨有说有笑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别扭。 汽车行至梁素萍家门口停了下来，师远下了车，和梁素萍打着招呼。 “三姨，我回来了。这位是？” 师远突然出现，梁素萍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慌乱，她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哎呀，师远回来啦？累了吧？快进屋歇着吧。” 一边说着，梁素萍一边打发那男人离开，随后也跟着师远走进了屋里。 师远其实心里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小辈，也没资格说太多。如果三姨不提，他也不打算提了。他收拾了一下心情，思绪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画面。那画面闪烁着，和眼前的三姨交替出现，产生着一种劈裂般的诡异感觉。 眼前的三姨，是真正的三姨，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终于是梁素萍先开了口。 “师远啊，你千万别想太多。我和老落，就是没事聊聊天，没什么别的接触。” “嗯。” 梁素萍的神情有点不自然，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别和你三姨夫说啊。” “嗯，放心吧，三姨，我不会和他说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三姨，申寒呢？”又过了半晌，师远问。 “骑自行车去学校了，说是有几本书忘在了教室。” 师远很想问梁素萍昨天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相对而言，她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当之举，似乎并不重要。他抬头看了看梁素萍，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与那个画面有关的东西，一个表情，一个眼神，甚至一次嘴角的抽动都有可能是线索。 但是，没有。师远看到的，一直是一张惴惴不安的脸，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反复地出现着，梁素萍似乎觉得自己有错，但又不认为自己大错特错。这，就是师远从她的脸上看到的全部。 “三姨，我……” “好了！我知道，刚才的事儿谁看见了都得怀疑。你是我外甥，我不想让你胡思乱想。跟你说实话吧，我跟老落，真的一点不该有的关系都没有，我们俩也就是偶尔聊聊天。我俩要真有什么不光彩的事儿，我还能大白天的在自己家门口和他说话？还不早就藏着掖着的怕人看见了吗？” “三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昨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师远小心地问着。 “怎么？你还怀疑你三姨？我可都和你说了，我和老落，没啥关系，就是同乡，和这村里其他人一样。” “不，三姨，你听我说，我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你知道吗？” “什么？”梁素萍愣了愣，似乎在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但却什么也没有搜到。 “你还记得你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吗？”师远又问。 “还能有什么，干农活，做家务，都是老样子。” “你确定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是做了这些，但实际上你并没有？” “你这孩子说的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梁素萍满面狐疑之色。 “那么，前天呢？你还记得你前天做了什么吗？”师远又问，“你能把你这两天几点起床，然后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晚上几点睡觉都说一遍吗？” “你……”梁素萍愣住了。起初，她的脸上还有这隐隐的愠怒，但很快，她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你是不是不记得了？”师远说。 “好像是不太记得了……”梁素萍的语气充满了犹豫。 “你是不是，对于前天和昨天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好像在你的生命中根本就没有过这两天一样？”师远说。 梁素萍的脸色再次发生了变化，茫然中透出了些许震惊。 “还有，三姨，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断层？也就是说，当你回忆这几天的生活的时候，有的事情能想起来，但有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师远不断地追问着。 梁素萍的面容上出现了恐惧。 “哎呀，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她拼命地回忆着，对于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这些她原本觉得毫无异常的日子，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的记忆线时断时续，而那些断掉的部分，被人用别的东西填充了起来，让她以为自己的记忆线是完整的，但那些被填充的部分根本经不起仔细琢磨。 梁素萍将她的感觉说了出来，师远听后沉思许久，说道：“三姨，其实，如果仅仅是记忆出现断层，这并不可怕，但您想过吗，那些假的记忆，是谁给你填充进去的？” ------------ 第55章 落钊宏 师远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了。现在的三姨明显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他只顾着分析情况，却忘记了照顾三姨的情绪。 “什么意思？你说啥呢？”梁素萍有些慌乱，此时她也似乎忘记了自己和老落的事情，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的记忆异常上。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师远当然不希望就这样把真相告诉梁素萍。事实上他对于所谓的真相，也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关于记忆断层异常填充的推断，也是在听到梁素萍的描述后才做出的，在那之前他也没有什么头绪。但现在，话已出口，师远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给三姨一个解释，至少要让她安下心来。 “啥事啊？你说吧。” 师远略一迟疑，将梁素萍的记忆异常情况解释为劳累过度经常睡着多梦梦游大脑疲惫轻度失忆等等，顺势也就提出，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打算到朋友家住。 “朋友？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老罗家的儿子，今天开车送你回来的那个？”梁素萍这才有机会把这个自己很在意的问题说出来。其实即使在刚刚和那个姓落的男人开心地聊天时，她也老远就看见了罗亚森的车，她只是没有想到师远会从那车里走出来。 “嗯，是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到他家住，是住那栋三层楼吗？”梁素萍对这个村里首富还是很有兴趣的。事实上在暗鸦岭村，罗家一直带有一种神秘色彩，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财从何而来。村民们闲暇时也会聊起罗家的话题，大部分人认为，这里的三层楼，与其说是他们的家，倒不如说只是他们诸多的房产之一，甚至有可能只是他们的一个疗养之所。罗氏夫妇极少在村里露面，他们的儿子罗亚森虽然最近一直待在村里，却也较少与人交流，即便有人尝试与他交谈，也会被他不着边际的话吓跑。梁素萍也曾经尝试着和罗亚森聊天，但罗亚森居然谈论起了杀人的事情，梁素萍顿时心生恐惧，慌忙逃走。如今，师远居然要去罗亚森家住，可见两人的关系绝不止是见面打招呼那么浅。 梁素萍自然不知道，师远和罗亚森已经是生死之交，只是这一点，罗亚森自己还未完全承认罢了。 “嗯，是在那栋楼住。”师远不想说太多，只是简单地搪塞了一下。 对于师远去罗亚森家住的事情，梁素萍没有丝毫反对，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得到梁素萍的同意后，师远起身去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在走出门的那一刻，师远突然回头问道：“三姨，你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前天中午和下午，你都做了些什么？尽量想想，想起任何东西都最好能告诉我。” “前天？”梁素萍再次显出茫然之色，但还是努力回忆着，“对了，那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事情不对劲？” “那天中午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感觉我好像是下午一点多突然醒过来，然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闻到了一阵比较淡的血腥味。不过那血腥味没多大一会儿就消失了。” 血腥味。 师远知道，那是那天的异象留下的。现在看来，那原来不仅仅是个异象吗？三姨又是为什么躺在地上？那所谓的“醒来”，到底是个怎样的过程？ 这些问题师远无法回答，他带上自己的东西，向罗亚森的家走去。到罗亚森家住的事情，是之前两人便商量好的，师远再怎么年轻也不至于不经他人同意就自作主张去别人家里住。 师远和罗亚森因为在拿到提示的图后没有完全分析出图上钟面的含义，过早地离开暗鸦岭村来到了碎石镇。也正是因为如此，师远没有看到，那个变成梁素萍样子的鬼在她家的扭曲变化，以及梁素萍以一种诡异至极的方式出现在家里地面上的情景。 落钊宏有些失落地回到了家里。想着刚才和梁素萍开心聊天的场景，他还觉得有那么一丝甜蜜。这种感觉刚露个头，就被他狠狠地掐灭了。年过四十的他，早就忘了这些年轻人才有的感觉是什么样了，如今自己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这是一种罪过。 落钊宏对梁素萍有好感，这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自出生起，他便和她同村，但之前落钊宏对她一直倒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直到最近，他在某天某个时刻突然觉得梁素萍很有魅力，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可这个念头已经出现了几个月了，他却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不是他没那个贼心，是没那个贼胆，这和他的老婆杨淑敏有着莫大的关系。 杨淑敏是村里有名的母老虎，村里人不少都在暗地里议论，说落钊宏为啥要娶这么个媳妇？虽说年轻点，漂亮点，可男人哪有不爱面子的？他老婆左一次右一次在外人面前对他连打带骂，他怎么忍得了的？ 他们不知道，对落钊宏来说，杨淑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那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那救命的过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落钊宏刚刚二十出头，杨淑敏却只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一双大眼睛透出一股机灵劲儿，可谓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总是搞出一些让大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暗鸦岭村那时候一片繁荣，不少人到这儿来做生意，将这里搞成了一个旅游村。落钊宏那时候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不甘心一辈子做农活，打算去那片商业区找点事做。 某一天…… “钊宏啊，你又干嘛去？赶紧帮爸妈去割草啊！” “等我回来再说吧。”落钊宏不耐烦地说，朝那片商业区走去。 距离还很远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些气派的楼房，心下又是一阵激动。走到近处，各种汽车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像看到宝藏一样对着那些汽车流口水，前后看看没人就伸出手去摸那些汽车。对他来说，汽车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了，他只敢这样偷偷欣赏，却连拥有一辆汽车的梦都不敢做。 落钊宏没有因为这些汽车而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一路看着那些豪华欧风旅馆、度假村庄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漫无目的地走着的落钊宏，最终居然来到了精神病院的门口。 没有守卫，精神病院的门大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好像在邀请他进去。 ------------ 第56章 精神病院（一） 落钊宏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大门里看去，发现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开着灯的，只是灯光较为昏暗罢了。从外面看去，里面自然显得很暗。他又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好奇心起，竟走了进去。 走廊空旷而古旧，壁纸上布满裂痕，一些脏水从上方的墙角顺着壁纸流下来，形成了弯曲的黑色河流。走廊的尽头摆放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茶几和两个单人沙发椅，其中一个已经歪斜，皮革有几处破损，露出了下面的海绵和半截弹簧。走廊的天花板上悬吊着几盏灯，都已经发黄，无力地推散出一圈虚弱不堪的光。没有风，但几盏灯却在晃动，映得他的影子也微微晃动起来。 落钊宏莫名地觉得有些发慌。他回头看了看，觉得大门似乎关上了一些，出口看上去远没有自己进来时大，但他没想太多，继续朝里走去，此时的他，好奇心仍然占着上风。 越向里走，他越觉得发凉，无意识地收了收领口，扫视着两侧的房门。 走到走廊尽头的茶几旁时，他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转角。向里看去，他看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些距离的大门，门外的阳光看起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打算上楼去看个究竟，最后仍然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透着光的大门。 那光芒看起来正在离他远去。 落钊宏没有多想，将头转回了前方，一步步地向上走去。楼梯似乎也已十分破旧，每踩一下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但脚步声却完全被楼梯上铺的地毯吞噬。 二楼的走廊看上去与一楼无异，只是更长。从这端望去，另一端看起来甚为遥远，而且并没有茶几和沙发椅。 周围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这个精神病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人。 落钊宏这么想着，仍在不停地看着左右的房间。 突然，他停下了，他对于自己只是看着那些房门感到不满。 那些房间里有什么？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如进去看看？ 落钊宏内心的好奇心更盛，他随便向一扇门走去，刚要推门，却觉得还是稳妥一些为好，于是将眼睛对准了锁孔，向里望去。 里面的房间面积不大，有一张病床，一把椅子，一个简易的小柜子，此外再无其它。窗子不小，但里外都装了铁栅栏，白色的窗帘在两旁拉开，窗帘上似乎有些斑驳的痕迹。 这房间可谓一览无余，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落钊宏很快失去了兴趣。他站起身，向右边的房间走去，再次通过锁孔向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黑色厚重的窗帘将阳光挡在了外面，只从两侧的边缘处透出两道细微的光线。借着那两道光，落钊宏隐约看见房间里有几个很高的玻璃容器，体积很大，足以装下体态较胖的成年男子。容器的顶端似乎连接着一根管子，通向墙角的黑暗处。房间一端有一个医疗推车，上面摆放着一些东西，但落钊宏看不清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台医疗机械，闪烁着红光。不知道为什么，落钊宏看着这个房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甚至觉得这幅画面很不真实，好像不是这门后的真实景象，而是紧贴锁孔的另一端有一个极小的屏幕播放这个画面给他看一样，那画面有一种斑驳古旧的感觉，一根根似有若无的黑色丝线垂立在画面上，闪烁着，移动着。 落钊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走廊，依旧没有看到人。他换了个方向，朝身后的房间移动，又趴在锁孔上向里看。 这个房间里的景象和上一个差不多，都是黑色的厚重窗帘，体积很大的玻璃器皿，医疗推车等。他觉得说不定中间这几个房间功能都是一样的，所以摆设得自然也就差不多，就连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都一模一样。 落钊宏向走廊的深处看去，那边还有不少房间，但他突然不想再向里走了，于是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 正在这时，他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他停下了脚步，仔细辨认，却什么也听不清。他循声找去，最终停在了一扇黑色的门前，说话声，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 锁孔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落钊宏看到的是一个办公室模样的房间，面积很大，书架、办公桌、病床、柜子应有尽有，但吸引他注意的却是里面的两个人。 那是两个外国人，正在讨论着什么。落钊宏知道，这所精神病院正是一个外国人创立的，随他同来的还有几个心腹手下，一共四人。看两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落钊宏猜测正是老板和其中的一个手下。 听不懂外语的落钊宏觉得有些无趣，他正打算离开，突然，里面二人的说话声音有了变化，讨论变成了争吵，而且越吵越激烈，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愿做出让步。在门外偷看的落钊宏又继续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他再次产生了离开这里的念头，但他的眼睛还没有离开锁孔，里面形势竟突然产生了他没有想到的变化。那个老板模样的外国人一边愤怒地高声喊着什么，一边从办公室上拿起一把手术刀，猛地向另一人的头部狠刺过去，从头顶插了进去。 落钊宏这一吓非同小可，他感到双腿有些发软，正想走，却看到那个外国人似乎还不满意，又拿起了另一把手术刀，划开了那个人的喉管。 鲜血如瀑布般涌出，这一幕把落钊宏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坐在地上。他拼命控制着，才没有喊出声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出来？他要是发现我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对，我得赶快走，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落钊宏感觉自己的大脑和四肢都不听使唤了，但他还是找到了方向。他不敢快跑，他怕脚步声被里面的人听到。他也不敢慢慢地走，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走廊较深处，这是条笔直的走廊，只要那个外国人开门走出来，必然会看到他。 这种矛盾的心态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张大了嘴，却仍然觉得呼吸困难。现在的他，连呼吸都不敢。 ------------ 第57章 精神病院（二） 落钊宏一边拼命向楼梯走，一边回头看去，生怕那个外国人会发现他。好不容易走到了楼梯，那吱呀的声音却让他的心脏快要停跳。 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脚步，落钊宏终于走到了一楼。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了呼了出来。他回头向上看了看，那个外国人没有出现。 终于逃出来了。 落钊宏想。 “站住！什么人？” 一声大喝毫无征兆地响起，对落钊宏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他猛转头向声音来源处望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强壮的男人正在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接连的惊吓让落钊宏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听懂那个人说的话的意思，只是张大着嘴原地不动，浑身却在筛糠一般抖动。 “你是病人还是家属？”那个强壮的男人又问。 “我……我……”落钊宏勉强说了个“我”字，后面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连这个问题都答不出来，看来是病人。来啊，把他抓起来送回病房！” 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三个医生模样的人，向他猛扑过来。 落钊宏怪叫了一声，疯了一般地向大门冲去。他跌跌撞撞地，那大门在他眼中也在不停地摇晃。 近了，近了，马上就出去了。 落钊宏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欣喜若狂。 但他还是没能跑出去。身后的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跑得速度也不慢，很快便追上了他，此时两个人用手抓住了他的左右肩，猛地向后一扯，落钊宏仰面向后倒在了地上。 “绑起来！”强壮的男人大喊。 “我不是病人！我不是病人！你们放开我！我是下面村子里的，就是进来看看，你们不能抓我！” 落钊宏拼命挣扎，但一个人又怎么能抵得过四个人的力量。他的双手和双腿被控制住后，便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很快被牢牢按在了地上。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竟然被绑在了病床上，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是如何被抬到这床上的，又是如何被绑起来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正在剧烈挣扎的落钊宏突然愣了，他无法理解这一切的发生。他费力地抬起头，环视着这个房间，只觉得这里十分眼熟。 他想起来了，这正是他通过锁孔偷看的第一个房间，此时灯已被打开，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他看了看窗子，两边的白色窗帘上原本看不清楚的斑驳痕迹，现在终于能看清了。 血，那些痕迹分明就是血迹。 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股强烈的恐惧瞬间袭击了他的心脏，他发出了一声惨叫，又开始疯了一样挣扎起来，试图从那些绑住他的带子里挣脱出去。 他越是挣扎，那些带子就越紧。他的力气渐渐耗光了，他绝望地躺在了那张铁板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眼神有些涣散，他想逃出去，他希望他的父母能来救他，或者发生什么奇迹。 吱呀的门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惊恐地抬头，两个白大褂走了进来，一个提着一个医药箱，另一个手里拿的东西，却吓得落钊宏魂飞魄散。 电钻。 电钻，血迹，铁板床，绑住他的带子？ 落钊宏真的快疯了，他再次疯狂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不是病人！你们搞错了！”他还在喊着，试图让他们放了他。 一切都是徒劳。 电钻的电源被接通，钻头发出的呼啸声将落钊宏的恐惧提升到了极致。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落钊宏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双眼快要瞪出血来。 “请你安静点，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白大褂说。 “不！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白大褂摆弄着手里的电钻，似乎在寻找一种更加顺手的姿势。 “白医生，你先准备好止血和消毒的药品，这个病人估计不好对付。”举着电钻的白大褂对另一人说着。 “放心，苏医生，都准备好了。”白医生说。 听到“止血”两个字，落钊宏差点昏过去。他拼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电钻的钻头。 “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对，我就知道，快别闹了，把带子解开吧，我承认我害怕了行不行？”落钊宏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两个人没有理他。苏医生举起电钻，狂转的钻头不断向落钊宏的眼睛靠近着。 “不！不！救命！救命啊！”落钊宏撕心裂肺地喊着。 房间里突然一片漆黑，电钻的呼啸随之停止。 停电了。连外面的阳光都消失了。 落钊宏停止了喊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床边站着的两个黑影，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停电了？”苏医生说。 “不知道。” “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医生应了一声，向外走去，苏医生继续留在房间里。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不是中午吗？这窗帘明明是拉开的，外面为什么没有阳光？这个苏医生为什么不走？ 落钊宏不停地问着自己问题，却一个也回答不了。 白医生迟迟未回，苏医生显然很不耐烦，他将电钻放在一旁，也走出了房间。 太好了，他们都走了，终于都走了！我得赶快逃走！ 落钊宏想着。 带子在他刚才的挣扎下已经非常紧了，落钊宏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挣脱。 绝望，再次袭来。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至于会等来什么，他不知道。 突然，灯亮了。他晃了晃脑袋，却看到房间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两只大眼睛正在盯着他。 落钊宏没敢出声，虽然他认得这是村里老杨家的女儿杨淑敏，但他现在接连受到惊吓，他谁也不敢相信。 “我认识你，”杨淑敏说，“你是落钊宏。” 落钊宏还是没出声，两只眼睛紧盯着杨淑敏。 杨淑敏继续说：“你为什么被绑着呀？” 落钊宏突然一咬牙，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是死路一条的，不如试一试。 “杨淑敏啊，你来帮我把这些带子解开好不好？” “为什么？是谁绑的你？” “是这医院里的医生，他们弄错了，以为我是病人，所以要给我做手术。但是我不是病人，不用做手术。我自己解不开，你能帮我吗？”落钊宏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微弱至极的希望。 ------------ 第58章 精神病院（三） “要怎样才能解开呢？”杨淑敏问。 落钊宏刚要开口，门又是一阵响动，他抬头看去，冷汗瞬间覆盖了全身。 白医生和苏医生回来了。 “啊！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落钊宏声嘶力竭地喊着。 “慌什么，我来对付他们。”小小的杨淑敏镇静异常，认真地说。 落钊宏的喊声立刻停了下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杨淑敏，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淑敏向后略微退了退，与两个医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截黑炭，蹲下身子，在地面上不知画了些什么，口中念念有词。两个医生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把他身上的带子都解开。”杨淑敏语气冰冷地对两个医生说。 落钊宏的目光在杨淑敏和两个医生身上来回游移，瞳孔不停地抖动。 听到杨淑敏的话，两个医生似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看向了落钊宏，而后，慢慢地移到了床边，伸手开始解那些带子。 这个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落钊宏傻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淑敏，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但看到的却始终是一张坚定严肃的，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脸。 带子完全被解开了，落钊宏却还沉浸在震惊中。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离开这里？”杨淑敏又说，语气十分成熟，甚至还有几分冰冷。 落钊宏这才反应过来，他猛地坐了起来，跳下床向门外跑去，但由于被绑住的时间太长，刚刚的挣扎又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他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哼，真是个废物。”杨淑敏说，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扶。 落钊宏哪敢让她扶，他拼了命地爬起来，想跑，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尽管拼尽了全力，却只能慢慢地走。 快走啊！真是不争气！ 落钊宏在心里对自己狂吼，但却毫无用处。 走到门口的落钊宏凭着记忆向右转去，因为他记得这里是他偷看的第一个房间，在二楼左侧，要想出去，必然要向右转弯，再下楼梯，然后再从大门出去。 他正在艰难地迈着步子，杨淑敏的声音却再次在身后响起。 “你这是在往哪儿走？” “楼……楼梯……”落钊宏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从楼梯下到一楼再从大门出去吗？那边不行，有人看着的。你跟我走，我带你从后门出去，我就是从后门进来的。” 杨淑敏说完，自己先向左走了去。落钊宏愣了愣，此刻的他没有任何主见，杨淑敏刚刚的行为是他无法理解的，但现在自己重获了自由，这完全是杨淑敏的功劳，在他眼里，杨淑敏无异于神明一般，他没多想，便跟着杨淑敏向左走去。 左边的走廊尽头也有楼梯，杨淑敏在前带路，落钊宏跟在后面，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令他惊恐不已，此时的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刚才的医生会不会追来？那个外国人会不会发现我？ 落钊宏不停地想着。走路时间渐长，他的双腿已经不那么麻木，速度加快了许多，但他仍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杨淑敏斜后方，不停地环视着四周。 楼梯一路向下，而后翻转，再向下，再翻转，再继续向下。越走，落钊宏越觉得不对，刚才只不过是二楼而已，怎么会向下走这么远？难道已经到了地下？ “杨……杨淑敏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从地下通道走，另一边有门。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杨淑敏像一个大人一样说着，她的表情、语气、眼神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相符合，这种诡异的交错感觉让落钊宏感到不寒而栗，但眼下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杨淑敏一路走下去。 地下通道里光线昏暗，几盏旧灯稀疏地挂在墙上。那通道越来越宽，转过某个转角时，落钊宏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大铁笼，里面关着的，是人。 落钊宏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惊恐的神色再次笼罩上他的脸庞。 那些铁笼整齐地排列在通道两侧，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通道另一端到底有多远，根本无法判断。 铁笼里的人形态各异，横七竖八地躺着，只有少数人坐在角落里。大部分人闭着眼睛，少数睁着眼睛的也是两眼空洞毫无神采。他们面无血色，脸上写满了绝望。这些人有的浑身都是血迹，有的没有耳朵，有的少了一条腿。 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被关着？难道都是这所精神病院的病人？ 落钊宏惊恐地想着，同时尽量控制自己的脚步，以免发出声音。 但，那些人中还是有人听到了。最初只有几个人看到了他和杨淑敏，但很快，几乎所有被关着的人都睁开了眼，发疯般地扑到了前方，凄厉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帮我们把门打开！” “他们不应该把我关在这里的！我不是病人！不是病人！” “我们不是病人！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 “他们搞错了！我们不是精神病！” 喊叫声，震耳欲聋，落钊宏张大了嘴，却看向了身侧的杨淑敏。 她没有表情。 他又看向那些人，听着他们的喊声，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我不是病人。 这句话，他似乎刚刚也喊过。 如果，杨淑敏没有到这里来，如果，不是她救了他，是不是他终究也会在经历惨无人道的折磨后被关到这些铁笼子里，绝望地呼救？ “我们不是精神病！” 他们越是这样喊，落钊宏就越觉得他们是疯子。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扭曲面容，他们张牙舞爪的动作，都令他感到浑身战栗。 “杨淑敏啊，你来的时候也看到这些人了吗？”落钊宏小心翼翼地问。 “嗯，看到了。” “那，那个时候，他们也喊救命了吗？” “嗯，喊了，但是，不用理他们，他们说他们不是精神病，其实，他们都是。如果放他们出来，他们就会吃了我们。”杨淑敏冷冷地说。 听到这句话，落钊宏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在发抖。 他想问杨淑敏为什么不相信这些人，却相信了自己，但是他不敢，他怕他一旦问出口，就会被杨淑敏抛下。 ------------ 第59章 精神病院（四） 地下通道很长，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在昏暗的灯光下，落钊宏胆战心惊地跟着杨淑敏走着，他感觉这条通道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但尽头终究是会到的。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多少铁笼，里面关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知道，他只知道在杨淑敏开启最后的大门那一刻，他的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那种最终时刻的巨大压迫感让他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 当再次看到阳光时，落钊宏差点昏过去。 “嗯，出来了。好了，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其它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杨淑敏的语气依然如同大人一样。 “杨淑敏，刚……刚才为什么你一说话，那两个医生就都听你的啊？”落钊宏见杨淑敏要走，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施了巫术。” “巫术？” “对，是一种古老的秘术。你不用问了，我是不会传授给你的。你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说完，杨淑敏再没做停留，向着玩具厂的方向走去。 落钊宏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刚才经历的那些事，心脏突地一跳，立时向山下自己家的老房子飞奔而去。 当他终于进了自家大门，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时，他的心跳兀自猛烈地跳着，他大口地呼吸着，咽了一口口水，又继续那种仿佛拼命一般的呼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流下，滴在了枕头上。 终于逃回来了！终于脱险了！ 他心里狂喊着，口里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因为此时已经脱离危险的他，心中最大的感觉竟不是害怕，而是丢脸。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刚刚在那个精神病院里狼狈不堪大呼小叫而又惊恐万状的样子，全被一个小丫头看在眼里，如果这事被人知道，自己今后还有脸在这暗鸦岭村待下去吗？ 想到这儿，他有点担心，生怕杨淑敏到处去宣传。自己自作主张跑到商业区又遇到这些事情，可不希望被父母知道，更不希望被全村人知道。 正想着，落钊宏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那个外国人被杀死的血腥一幕，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那个外国人到底有没有发现我？那些医生抓住了我却被我跑了，这件事他们会不会报告给他？他可是一个杀人魔，万一他知道我看到了那一幕，会不会来杀我灭口？他有钱有势，如果他想杀我，我有几条命都不够啊！ 落钊宏越想越害怕，脑子里一片黑暗。他惊恐地看看四周，又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浑身跳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动。他渐渐放下心来，但却远没有彻底放松。 接下来的几天，落钊宏十分老实地跟着父母去做农活，人多一点可以让心里踏实一些。 这种状态持续了五天。五天后，他的恐惧消失了。 他的恐惧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一个消息。 “姚大姐！姚大姐！” 正在母亲身边做农活的落钊宏突然听到邻居家的阿姨远远地喊着。他直起腰，抬头望去，也只是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继续干活。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脏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姚大姐，你听说了没，山上那个商业区里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这句话仿佛炸雷一般击中了落钊宏，他瞬间全身僵硬，手上的动作完全停止了。 “什么？没了？” “对，全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都走了？” “好像不是，那些汽车什么的还都在，就是人都不见了。” “这是咋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去山上准备上班的几个年轻人，都说很邪门，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的，就是人不见了，最奇怪的就是有的浴室里边还放着水，有的电视还开着，有的桌子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呢。” “刘姨，那精神病院里的人也都消失了吗？”落钊宏猛地冲到了那个中年女人身前喊道。 “哎哟，你这孩子，吓死我了。对，都消失了。” “是病人消失，还是医生消失？” “都消失了啊，全没了，一个不剩，什么病人，医生，护士，院长，连扫地的都没了。听说昨天还来了几个记者想采访，也都没了。” “那那几个外国人呢？” “那也都没了呀。” 没了！都没了！全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喜涌上落钊宏的心头，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癫狂而狰狞。 “哎呀，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刘姨看到落钊宏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瞠目结舌地看了看落钊宏的母亲。 落钊宏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回到了自己家里。 狂放的，肆意的，压抑许久后终于释放出来的笑声在房子里回荡。荡着荡着，他突然又想起了杨淑敏。 她有没有和其他人提过这件事？不过，没关系，就算提过又怎样？她这是个小孩，她说的话谁会相信？ 彻底放松后的落钊宏，连这件事也看得开了。但不管怎样，他不敢去找杨淑敏，他总是躲着她，离她远远的。至于杨淑敏，也从未主动找过他，两人就和陌生人一般无异，仿佛生命中从未有过交集。 直到八年后，杨淑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再次见到她时，落钊宏突然眼睛有些发直。八年了，因为商业区所有人的消失，那次可怕的经历给落钊宏留下的痕迹也早已淡了，对杨淑敏，他也没有了那种怪异的感觉。现在的他，只觉得她很漂亮。当然，在他心目中，她仍是他的救命恩人。 后来，两人顺利地结了婚。可那之后，每次落钊宏提起那件事，杨淑敏都会立刻柳眉倒竖地呵斥道：“什么巫术不巫术的？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看电视剧当真了，你总提这件事干什么？讽刺我啊？” 几次之后，落钊宏也不敢再提，但他心里的疑问却始终挥之不去。 那两个医生，到底为什么真的放了他？ ------------ 第1章 古宅 师远来到罗亚森家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两点。两人的午饭是在碎石镇解决的，完成任务又睡了一觉后师远最强烈的感觉就是饿，三个人买了些面包香肠吃了便立刻动身回到了暗鸦岭村。 这一次的任务是完成了，但这并不等于他们可以就此放松下来。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师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噩梦之中一般，无法逃脱，压抑无比，最可怕的是他还无法醒来，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梦。 在完成任务后他们收到的短信事实上有两条，除“任务完成”那一条外，还有另外一条内容不甚明确的短信。 “山上。古宅。零点。梳妆台。五个小时。” 收到这条短信时师远险些崩溃。这才刚刚执行过一个任务，居然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吗？而且，这个所谓的季布一诺的任务，居然没有书页的奖励？那这个任务执行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活下来吗？ 一团怒火在师远的心中燃烧着，他愤怒，但却不知道这怒火可以发到谁的身上。他想大吼，想不顾一切地破坏一些东西，却最终只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握紧拳头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罗亚森说，“别太急躁。你想想，上一张书页获得的难道就很顺利很容易吗？” 上一张？ 师远的眉头稍松，略微回忆了一下执行季布一诺的任务之前的事情。 季布一诺这个任务名义上是二十四小时的执行期限，但事实上左一次右一次的循环却仿佛永无止境一般。虽然最终是被完成了，但对师远他们来说，这个任务的执行时间，是六天。整整六天的压抑、恐惧、疲惫，那种折磨可想而知。现在回忆起来，师远觉得“昨天”是那么遥远。 上一张书页，也就是写有“季布一诺”的这一张。为了获得这张书页，也的确是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在那过程中经历的事情在师远脑海中一幕幕地划过，他叹了口气，愤怒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无比熟悉的无力感。 接下来，师远和罗亚森一起对那条短信进行了分析。虽然乍一看那短信内容不够明确，但只要稍作努力，那短信中的信息还是十分明晰的。 唯一的问题是，师远根本就不记得暗鸦岭上有什么古宅，罗亚森也同样如此。 “回去之后先找找看吧。”罗亚森当时是这样说的。 此时师远将自己这次来三姨家所带的东西放好，便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背着背包和罗亚森上了山。 暗鸦岭面积不算大，海拔也不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站在山下就能把山上的一切一览无余。山上林木茂盛，大部分树木都很高，树下有什么，不到近处是无法看清的。除了林间空地外，这座山上并没有什么开阔之处。 至少，在师远和罗亚森的记忆中是如此。 从位于暗鸦岭南侧山脚下的暗鸦岭村出发，两人一路向上攀登。由于事先在山下进行了一番观察，两人确定在山体南侧是没有什么大片空地的，至于他们熟悉的林间空地，从山脚下望去，也没有任何的建筑。 “也许，在山的另一边。”登到山顶后，师远说。 “嗯，这种可能性当然是有的。”罗亚森回应到。 于是两人从山的北侧向下走去。 古宅，这种东西，到底会有多大？一件小草屋应该不能算是古宅，至少也应该是有院子的房舍，而且不可能是寒酸的小屋，四合院，前后两排房，两层楼，三层楼，都是有可能的。这样说来，应该不会太难找。 师远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思考着。 但这思考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眼前原本茂密的森林，竟然蓦地开阔起来，师远二人眼前居然出现了一片面积很大的空地，一座古宅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突兀地立在空地正中。 “这……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边我之前也来过，从来没见过这座古宅。你呢，罗亚森？”师远瞠目而立，握着背包肩带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我也没见过。就当是为了任务设置的道具吧。”罗亚森说。 碎石镇的集贸商厦，回天医院之类的都在任务的影响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想来，在这暗鸦岭上弄出个房子，恐怕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罗亚森这样想着。 师远望着那古宅，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突然，古宅二楼的某个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一闪而过，却令师远和罗亚森的眼皮跳动不已。 “喂，刚才那个，你看到了吗？”师远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看到了，但是没太看清楚，好像……是人影吧……”罗亚森犹豫地说。 “注意刚刚那个人影移动方向的下一个窗口。”师远说。 两人紧紧盯着下一个窗口。 那身影再次飘了过去。这一次，他们看出，那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那T恤十分破旧，似乎沾染了不少未知的痕迹。 几秒钟后，那身影再次飘到了下一个窗口，只是这一次，那身影没有消失，而是停在了窗口，那男人向外看着，仿佛发现了他们一样。罗亚森一惊，一把扯住师远的胳膊，拉着他隐藏在了一棵树后。 两人没有说话，偷偷地探出头观察那个男人。 很快，那窗口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也站在了那里，向外看了看，而后和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是人吧……”罗亚森此时的感觉颇有些微妙。那两人的动作既不僵硬也不飘忽，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脸，但至少可以判断出那两人面色正常，甚至还有点发红，那是在高温状态下干活形成的面色。 “这古宅，难道真的是人建造的？如果真是这样，这速度实在有些惊人。”罗亚森说道。他之所以说速度惊人，是因为在六月底的时候他还到这里来过，那时这里别说古宅，连空地都没有，林木参天，但现在，好好的树竟被砍倒了大片，这让罗亚森着实有些不舒服。 这时，师远也终于明白这古宅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 第2章 性命之忧 眼前的这座古宅有一种既新又旧的感觉，无论是斑驳的墙面还是漏洞的屋顶，亦或是碎裂的窗棱，所谓的古旧都只在表面。此时他们与这古宅之间尚有一些距离，看得并不算太清楚，但师远却已经准确地判断出了这一点。罗亚森在说古宅是人建造的并且速度惊人时，师远没有听到，他沉浸在了自己的判断中，暂时忽视了其它。 “这古宅……到底是人建的还是怎么出现的？”罗亚森还在想。 “你有什么想法吗？”师远问。 “我觉得，应该是人建的吧，他们现在还在里面忙碌着，应该是从无到有地把这房子建起来的。” “仅仅因为这个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判断依据并不足够。” “怎么？” “人的行为和回忆会被某种力量改变，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你的意思是，这房子并非他们所建，只是因为受到某种异常影响，他们以为自己建了这座房子？”罗亚森问。 “我们不能无视这种可能性。不过，我倒是有另外一种判断。这房子，明显不是真的古旧，而是故意建成这样子的。如果我们离近些观察应该不难发现，那些外表上的破旧都是人为造成的。” “也就是说，这座房子还是人建的？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没事跑到这荒山野岭建一座看起来很古老的房子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罗亚森说完这两个字，视线便落到了那古宅上。看着窗子里忙忙碌碌的身影，他瞬间便明白了。 “是要拍电影吧？” “很有可能。” “不过无论这房子是干什么用的，我们的任务总是要完成的，目的什么的，并不重要。” “不，什么细节都不应该忽视，还是小心为好。” 师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他心里却自有一番考量。罗亚森不是傻子，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把每一句话都说得清清楚楚，罗亚森自然会小心。 “先去打探下情况。”罗亚森说着已从树后钻了出来，径直向古宅走去。 “站住，什么人？” 接近古宅时，一个男人从古宅大门里闪了出来，充满敌意地对他们喊道。 “我们是山下村子里的，这古宅是你们建的？”罗亚森说。 “没错，现在还没有对外公开，闲人免进，你们最好离远一点。”男人面色依旧十分不善。 “既然是你们刚盖起来的，就不是古宅了啊，是新宅。”罗亚森说。 “少废话。你们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 “我们有事。” “有啥事？快说！” “这古宅不太吉利，恐怕会有危险，你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罗亚森脸上没有表情地说。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和你说话你就听着。还不赶紧走？快滚！” 那男人说话越来越不客气，罗亚森却没有生气。 “嚷嚷什么？”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穿着比较干净的衬衫，看起来是个管理者。这个男人出现后，身后陆陆续续出来了不少人，全加起来一共有九人。 “刘组长，”第一个男人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两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胡言乱语，我这就把他们赶走。” 说完，脸色立刻一变，张嘴要喊，却被刘组长制止了。 “哎，老王，别激动，干嘛说别人是胡言乱语呢？说不定人家真有事呢。” 说完，刘组长转头看向了师远和罗亚森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二位，有事？是不是要找我们组里的人？” “不，”罗亚森依旧很淡定，“我不找人，我想问问，这古宅里，是不是有一个梳妆台？” “问这个，有什么目的？”刘组长没有直接回答他，却显出了一定的警惕之色。 “想确定一下梳妆台的位置。” “然后呢？” “然后找一下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呵呵呵……”刘组长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了，“梳妆台倒是有，不过里面的东西，不，这整座宅子，都是我们的，你们想到这儿找东西？不好意思，你们没这权力。” “我知道，这古宅是你们建的，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你们准备的，但我们要找的东西，还真就不是你们的。” 刘组长原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罗亚森，但渐渐地有些不耐烦起来，也懒得再笑了，不打算再多说，直接下起了逐客令：“行了，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了。赶紧走，免得惹麻烦。” “这话，我倒是想原样奉还。”罗亚森的脸色也略微变了变，不过只是变得更加冰冷一些。 刘组长下了逐客令已转身准备离开，听到罗亚森这句话，他又转了回来，斜着眼看着他，说：“怎么着？你这意思，敢情是我们有麻烦？” “对。天黑之前不走的话，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呵呵，你……” 说到这儿，刘组长拖了个长音，又停了半天，然后才慢慢悠悠地说了两个字。 “神经？” 话音一落，身后的八个人都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觉得有趣还是在讨好这个刘组长。 罗亚森还想说点什么，师远偷偷拍了拍他。罗亚森知道，师远不喜欢惹麻烦，索性也就不再多说，点点头，跟着师远向远处走去。 “这俩神经病。老子本来晚上就不在这儿，还用他说？不行，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性命之忧？我今晚还真就在这儿不走了！”刘组长恶狠狠地冲着师远二人的背影说。 身后的八个人听到这句话，开始面面相觑。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白天的工作结束后会到山下休息，这是早已和村委会打过招呼的，村委会也安排了不错的住处供他们暂住。可现在听刘组长的意思，他今晚不打算下山了，那他们呢？还下去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询问。 “看什么？都给我回去继续干活！”刘组长大声喊着，很是不爽。 ------------ 第3章 抽屉 师远叹了口气，停止了脚步。 “怎么了？”罗亚森问。 “刚才那个人的话，你听到了吧？”师远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说。 “嗯，听到了。他晚上还在这里。” “这不是很麻烦吗？这下子我们晚上也不容易进去了。就算能进去，恐怕他们也会处处和我们为难。更何况你刚才还提到了梳妆台，说不定他们会对梳妆台进行重点保护，这难度，真的是……” “别急啊，这都不一定呢。”罗亚森说。 师远心念一动。莫非，罗亚森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并不是看那几个人不爽占嘴上便宜，而是为这任务做准备吗？但是，理由呢？ “人多，壮胆。”罗亚森淡定地说了四个字。 师远顿时无语了。 “我真是高估你了……”他无奈地说。 “别这么急着下结论啊，我好歹也是个智商一百五的天才，头脑哪有那么简单？”罗亚森笑着说，但话到了最后一句，脸上的玩笑之色早已消失。 两人就在距离古宅很近的树林里等待，一直小心观察着。那九个人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从一辆卡车上向下搬东西，然后搬到古宅里去。 夜幕渐渐降临，九个人的忙碌停止了，但没有人敢提下山休息的事，所有人都聚在某个房间里。 “刘组长，那个，您看咱们这晚饭……”终于，一个叫朱晓的年轻人有点受不了了，大着胆子问刘涌。 “晚饭？那就，两个人下山去买饭，然后送上来。就你吧，小朱，然后，吴锦东，你和他一起，两个人速去速回。” “哎，好嘞。”朱晓挺高兴，招呼着吴锦东就向外走去。他高兴不仅仅是因为终于有饭吃了，更重要的是，刘涌这个脾气古怪的顶头上司，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能离开他一秒钟也是好的。 躲在树林间的师远看了看时间，七点半，距离零点还有四个半小时。这段时间他和罗亚森做了很多分析，包括怎么进去，古宅里可能遇到的危险，可能找到的东西，有没有可能有什么陷阱等等。 “有人出来了。”罗亚森说。 师远抬头望去，见两个男子走出古宅后向侧面绕去，看样子是打算从山的北侧横向绕到南侧，而后下山去暗鸦岭村。 “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们九个人都会一直待在里面。现在来看，他们八成是没带食物，这两人是出去弄饭。这俩人如果够聪明，就不要回来，免得一起陪葬。”罗亚森说。 师远没说话，却也在心里默默赞同着罗亚森说的话。 “你感觉到什么异常气息了吗？”罗亚森又问。 “没有。” 师远一直在死盯着二楼的某扇窗户，那里透出了明亮的灯光，看得出，那些人应该都是聚集在那个房间。但同时，一楼大门处也亮着灯，师远和罗亚森明白，那是有人在把守。至于其它房间，虽然还不至于彻底漆黑，但想看清楚室内的情形，却也已经相当困难。 被派去买饭的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吴锦东回头看了看，但从这里看去，那古宅已经不见了踪影。 “哎，我说，小朱啊，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啊？”吴锦东犹豫地开口说道，语调竟有些轻微的抖动。 “啥不对劲？” “你说刘涌那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陌生人随口说的东西，他就能置气，还置个没完。那人早都不知道哪去了，刘涌呢？好像还真要在那儿住一宿似的。他自己要住也就算了，还得大伙儿都在这儿陪着。” “咳，这有什么，住哪儿不是住啊。以后演员进组了，不也都得住那座‘古宅’？咱跟大明星同住一张床，不是挺爽的？” 朱晓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从小就喜欢追星，自己也做过明星梦，就想进娱乐圈，可惜颜值才能都不够格。最后他找了一份在道具组做道具的工作，也算是近距离接触明星，对这份工作他相当满意。当然，除了刘涌这个顶头上司实在令人烦躁之外。 “不是，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咳咳……”吴锦东说到这儿，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你没觉得那古宅真有点邪门吗？” “哪儿邪门？” “说不好，反正就是有一股，气息。”吴锦东说到“气息”两个字的时候不但嘴撇得异常夸张，而且还端着肩，两只手摆着数字七的动作。 “气息？没感觉到。” “哎，我跟你说，”吴锦东又回头看了看，暗鸦岭的半山腰，林木参差，在这夜色降临之际，幻化成了晃动的剪影，“刚才我们在准备花瓶的时候，我经过了一楼西边二小姐的闺房，我看到梳妆台上的抽屉是开着的。” “那有什么的，真是大惊小怪，肯定是谁不小心碰到了。”朱晓很不以为然。 “不是，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就把那抽屉关上了。结果第二次走过的时候，那抽屉又开了。” “咱们道具组人这么多，来来回回的，碰开了也很正常啊。” “哎呀，你怎么不信呢？”吴锦东急了，“等我第三次走到那个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故意在门口偷偷看了一会儿，根本没见别人路过那儿。” “运气不好。” 吴锦东也不管朱晓说什么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第三次进去的时候一看，果然抽屉又开了。我这次非常小心地把抽屉关好了，又检查了梳妆台的稳定度和抽屉的大小，都没问题。接下来，我退到了门口，关上门，等了十分钟，等我再进去的时候，那抽屉竟然又开了。你要知道，那个房间，就只有那一个门。” “你可别胡说八道的啊，咱们这本来就是拍恐怖片，你还真想搞点什么灵异事件出来不成？那你可找错人了，你这些话啊，应该跟记者说。对了，今天不是有两个挺奇怪的人跑过来吗？说不定就是听到风声的记者呢，你去找他们说，他们肯定感兴趣。” 吴锦东很无奈也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焦急。 “我也知道这事儿没人信。行了，咱们赶紧走吧，天马上就彻底黑了。不过，我可跟你说，买完饭，你自己回去，我宁肯这工作不要了，我也不回那个邪门的古宅了。你不用劝我，我主意已定。” “不至于吧你？就因为个抽屉你就……” “不是因为一个抽屉，”吴锦东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那个古宅，真的有鬼。” ------------ 第4章 河 听到吴锦东这句话，朱晓愣了两秒，然后说：“老吴，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切，挺大个人了这么胆小，你不就是想自己下山舒舒服服睡觉吗？偷懒就说偷懒，还什么有鬼，真是。” 朱晓噼里啪啦一大堆，说的吴锦东插不上话，最后索性也不解释了。 到一家餐馆买了饭，吴锦东拿好自己的那份向住处走去，摆了摆手，示意朱晓一个人回去，无论他说什么都只当没听见。朱晓没办法，狠狠地表示了一番不满后，在一片漆黑中向古宅走去。 吴锦东回到自己房间，胡乱吃了几口饭便躺在了床上。干了一天活，他感到浑身疲惫，但却毫无睡意。对于自己今天所感到的那股气息，他没有丝毫怀疑，因为那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当他和朱晓描述那种感觉的时候，他并没敢说得太直接，本想通过对抽屉的描述来引起朱晓的重视，结果却被嘲笑了一番。躺在床上的吴锦东，脑子里乱作一团。 既然朱晓不相信我的话，自己偏要跑回去送死，那可怪不得我了。只可惜紫萤还在那古宅里，但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她命大不大了。 想到这儿，吴锦东重重了地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却仍然睁着，茫然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门。 朱晓提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八人份的饭菜。虽然这暗鸦岭并不陡峭，但在这黑夜中行进也并不容易。他嘴里叼着手电，走得越来越吃力。手电发出的光柱不住地摇晃着，晃得他有些头晕，塑料袋的提手部分越勒越细，他感觉手掌像被刀割一样疼，脚下的地面却好像越来越软。最开始他并没在意，可越走他就越觉得不对。这山上的地面，这几天可是来来回回走过好几次了，是非常结实的含沙黑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软。 心里虽然疑惑，但朱晓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刘涌的脾气他太清楚了，如果自己回去太晚，被骂不说，恐怕还要被扣工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儿，朱晓试图加快脚步，以求尽快赶回古宅。 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想加速，速度反而越慢。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已经完全不是土地的感觉，倒像是泥浆。 怎么回事？ 朱晓心里想着，低下头看了看。 “嗯？” 在低头的瞬间，朱晓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正走在一条河边。夜色中视物不清，手电的光也并不强，但他还是清楚地判断出，那条河的颜色十分怪异，流动也极为缓慢，似乎在反射着手电的光，又似乎把那些光全部吸收。不过，朱晓此刻的心思却没在这条河本身的怪异上。 这暗鸦岭上，有河吗？ 朱晓心下想着，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木似乎没什么异状。他再次低下头，那条河还在，而且似乎比刚才还宽了一点。 是我眼花了？ 朱晓继续想着。他摇了摇头，手电的光柱狂乱地飞舞。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想远离那条河，于是向右移动起来。移动了几步后，他再次低头看向那条河，却发现河的右岸还在他的脚边，但左岸却似乎始终没有改变位置。 脚下的地面还是很软，他在低头和抬头中不断地向右移，从上空看去，就如同在绕着暗鸦岭的顶峰转圈一样。 在朱晓不断的向右移动中，那条河也变得越来越宽，而他因为一直在右移，也并没有接近山顶，一直在一个水平面上移动着。 直到他的右脚边，出现了那条河的左岸。 “这……” 朱晓感到诧异。他停下了脚步，向山顶看去。 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 朱晓僵住了，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切。 他的左脚边是河的右岸，右脚边是河的左岸，眼前是一条一人宽的小路，直通向山顶。 他内心的诧异，渐渐变成了惊恐。 难道老吴说的是真的？不对，他说的是古宅有鬼，可这里不是古宅啊。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朱晓将塑料袋放在了自己前方的地面上，掏出手机。 “能不能快点？怎么这么慢？都饿着呢，都等着你们俩呢，加快点速度！”刘涌的声音咆哮着从手机里迸发出来。 “是，是，马上，我快到了，刘组长。”朱晓赶忙答应。 放下电话，他没有再犹豫，提起塑料袋沿着小路向山上走去。 山顶，很快便到了，可这里哪里还有下去的路？ 在刚才他不断横移的时候，那条河已经覆盖了整个山体，刚刚他走过的那条小路，便是这山上最后的地面。 朱晓彻底傻了。站在这暗鸦岭的最高点，他原本可以对这山上的一切一览无余，可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手电的光显得是那么的无力，本想穿透黑暗，却最终只是被黑暗所吞噬。 额头上的冷汗渐渐凝成了大颗的汗珠，朱晓感到一阵心慌。 路，似乎只有一条。 朱晓这么想着，转过身打算沿来路返回，到山脚下绕到山体北侧再上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那一瞬，他却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浑身皮肉腐烂的鬼正站在他面前，四肢可见白骨，两只眼球突出在外，却没有瞳孔，完全是白色的，一头干枯的白色长发狂乱地舞着。 朱晓立刻发出了一声怪叫，手电应声掉落，滚到了河里。 天地间，唯有黑暗。 “十点了。”师远看了看手机，说。 “嗯。”罗亚森应道。 “还有两个小时。” 二楼的灯光一直没有熄灭。 “刚才出去买饭的那两个人还没回来。有可能是不打算回来了，也有可能是想回回不来。”罗亚森说。 “我们这里也不见得安全。”师远说。他们一直在距离古宅不远的地方等待着。 与此同时，古宅里二楼的某个房间，气氛凝重。 “那两个废物怎么还不回来！”刘涌咆哮着，“想饿死老子吗？”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不自觉地向远离刘涌的方向缩了缩。 “樊旭盛，你去外面看看他们回来没有，让他们快点，别总让老子亲自打电话！”刘涌又喊道。 被点到名字的樊旭盛浑身一个激灵，答应了一声，向外快步走去。 ------------ 第5章 门缝里透出的光 走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樊旭盛感觉自己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他回头看了看，房门已经关上了，灯光自门缝里透出了些许，门里偶尔传出刘涌的高声咒骂，但隔着门板，总觉得声音有些微妙的变化。 沉闷，压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樊旭盛突然不想再向前走了。他一直扭头看着身后的那个所有人都在的房间，看着那从门缝里透出的光，那是他现在眼里唯一的光源。 他胆子小，尤其怕黑。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怕被人嘲笑。 看着那门缝里的光，他又想起了白天和刘涌说奇怪的话的陌生人。 “天黑之前不走的话，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那个人说的这句话，他记得异常的清楚。虽然当时他也跟着大伙笑了，但笑过之后他却觉得心里发毛。 那人是个完全彻底的陌生人，一个陌生人，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吗？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这种想法像火苗一样在他心里跳跃着，而且越来越旺，最后变成了燎原之火，在他的脑海中肆虐。也正因为如此，在他的眼里，这座古宅越来越阴森可怕。 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在刘涌找人去买饭的时候第一时间自告奋勇地前去。只要走出这里，哪怕丢掉工作他也不会再回来。他这样想着，但在刘涌面前，他还是什么也不敢说。 他死死地盯着门缝里的光，双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光，多么可爱的东西。如果没有光，这个世界将会多么可怕。 他突然感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就一直站在这门口。偶尔看看那漆黑一片的走廊，便忍不住一阵发怵。他也想赶快离开这里，但他不敢。 他在心里开始咒骂最初设计这座宅子的人，为什么要将楼梯放在走廊的一端，应该设计在中间，或者两端各有一个，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直接从这里的楼梯走下去，到一楼的门厅，然后从大门走出去。然后，他开始咒骂刘涌，那么多的房间，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二楼最里端距离楼梯最远的房间里待着，为什么不在一楼或者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 他在心里骂着，同时耳朵里不断传来刘涌在门的那一边咒骂的声音。 整个道具组的人都怕刘涌，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组长，更重要的是，他在骂人时，总能直击要害，把人说的一文不值，让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那种感觉，糟糕至极。所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被骂。曾经有人试图辞职，结果被骂得更惨，那人从刘涌的办公室走出去后竟然跪地嚎啕大哭，意志消沉了很久，最终却是以被开除收场。 在刘涌眼里，只有“开除”，没有“辞职”。 而至于这次为什么要选择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待着，自然没有人敢问，刘涌也绝不会告诉他们，他选这里，完全是私心。 这古宅是接下来他们电影公司要拍摄的恐怖片的场景，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正是女一号所扮演角色的闺房。那个女演员身材十分火辣，刘涌每次看到都垂涎三尺，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更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无法占有的就去接近。事实上最初他之所以选择在电影公司任职，也是由于这份工作可以经常与各色女演员直接或者间接地打交道，这令他兴奋异常。 当然，这些事情他只在暗地里做。在他人面前，尤其是在下属面前，他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现在，刘涌正坐在那闺房的床上大呼小叫，两只手还不断地在床上摩挲着。 樊旭盛还在门口站着，他甚至想就这样一直站下去。他也曾想过用手机来照明，摸索着走出去，但是他害怕在手机的光里突然冒出一张惨白的脸。但站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即使突然出现什么东西，他也可以立刻开门进入房间，里面有光，还有好几个人，肯定要安全很多。 于是他就一直这样站着。 吴锦东的双眼一直没有合上，内心的不安令他根本无法入睡。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久，却始终安不下心。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朱晓回到那里了没有？紫萤还好吧？ 吴锦东默默地想着。 张紫萤是道具组里最年轻的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身上还有着浓浓的书卷气，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总是认真地在进行着雕刻。吴锦东对她有好感，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从来也没对她表达过这种情感。 当然，也仅仅是好感而已，这并不足以让吴锦东冒着生命危险回到那座古宅里去。在这里躺着担心她，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吴锦东又翻了个身，面向着墙，脑子里一片混乱。 咚咚咚。 “谁？”吴锦东一个激灵，立刻问道，但由于紧张，他说话的声音极小。 外面没有回应。 难道是朱晓回来了？ 吴锦东想，却还是没动。 敲门声再次响起，吴锦东稍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下床。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他大着胆子大声问道：“谁？是朱晓吗？” “是我。”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吴锦东又是一个激灵。那声音，分明是张紫萤。他立刻翻身而起，穿鞋飞奔到门口，打开门，将张紫萤迎了进来。 “紫萤，你怎么来了？” “刘组长发火了，说你迟迟不回去，让我来看看。你还真跑回来睡觉了啊？不怕扣工资吗？” “你一个人回来的？”吴锦东不敢相信。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怎么可能有人会派一个年轻女子一个人出来？这可是荒郊野岭，万一发生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就算刘涌这人脾气古怪，但也不至于这么做吧？ “哦，不是，我和朱晓一起过来的。” “那他人呢？”吴锦东说着，向门口看去。 “他先回去了。他说，反正我能找到你，你和我一起回去，他不担心。” “哦，这样啊，那倒也说得过去。”吴锦东说着，呵呵地笑了两声。 看到张紫萤，他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随即，他又意识到了什么。 朱晓刚刚买饭送饭，这上山下山已经够累了，立刻又被派出来找他，而且不进来休息一下就一个人先走了？这好像有些不合常理吧？ ------------ 第6章 贪心的人 “十一点多了，我们再分析一下情况，然后准备进去。”师远说。 “嗯。” “先想办法突破保安那一关，进去后直接找梳妆台，找到里面的东西后迅速离开。目前的问题：第一，梳妆台不见得只有一个；第二，梳妆台在哪里；第三，我们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有可能是书页，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总之要小心分辨；第四，在梳妆台附近很可能会遇到危险，必须小心。还有，既然任务说了是零点，那么我们还是不能过早进去，更不能过早拿着东西走人，零点之前走进古宅就可以了。” “保安那一关就交给我好了。”罗亚森说。 “嗯，好的。” 行动，就此展开。 王德柱在门厅里坐着，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头，不住地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却又一次一次强打精神。这可是刘涌交给他的任务，他哪里敢怠慢，拼了命地坚持着，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越来越模糊。 在心里咒骂刘涌这种事他早就做过了，他特别不明白在这荒山上大晚上的有什么可守卫的，真要说起来，刘涌恐怕还是在在意白天的那两个陌生人。王德柱很纳闷，就算陌生人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也不至于让他在这儿守一晚上吧？怕他们进来偷东西？还是怕他们搞什么鬼？这更说不过去了，人要真是想搞鬼，更不可能先发个警告再来，肯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等所有人走了再偷溜进来。不过他也就只能在心里偷偷纳闷，刘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绝对不敢问的。 王德柱正在打瞌睡，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立刻浑身一抖清醒了过来。 “你是白天的那个老王，是吧？” “嗯？” 王德柱用尽全身力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有些眼熟。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白天见过的，你忘了？” “啊？啊，对，你是那个胡说八道的那人！”王德柱清醒了不少，看清了罗亚森的样子后一激动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不爽。 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我至于大晚上的没法好好睡觉吗？ 王德柱恨恨地想。 “老王，别激动。你先睡，我进去看看。” 说着，罗亚森抬腿就要向里走，王德柱见他似乎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愣了愣，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紧跑两步，一把扯住了罗亚森的胳膊。 “站住！白天不让你进，晚上你又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刘组长派我守大门，我就绝对不能放一个闲人进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赶紧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老王，你做这份工作，一个月工资多少？” “啊？你啥意思？” “工作嘛，养家糊口，你很敬业，我也理解。这样吧，你让我进去，这些，就归你了。” 罗亚森说着，拿出了几张百元钞。 “你……” 王德柱盯着那些钱，眼里明显流露出了一丝贪欲。他犹豫起来，但一想到刘涌，他又害怕了，脸色刚要再变，罗亚森又开口了。 “我知道，你怕你们刘组长扣你工资。他能扣多少？我付你双倍。” 王德柱犹豫着，眼睛盯着钱。 “三倍。”罗亚森又说。 王德柱还是没说话。罗亚森也没再出声，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的抽搐。 “五倍。”王德柱终于开口，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但他眼里露出的贪婪毫不掩饰地呈现出来。 “呵呵，你还真是贪心啊，”罗亚森戏谑地笑着说，“像你这么贪心的人，只怕也是死有余辜。” “你说什么？”王德柱的脸色变了。他回想起了眼前的这个陌生人白天说过的话。 “天黑之前不走的话，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王德柱回忆这句话的同时，面前的罗亚森也恰好在重复着这句话，头脑中的声音和现实中眼前这个人发出的声音诡异地重合，像是两个人的声音，又好像是同一个人。他的心脏猛地加快了速度，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又从心里向外迸发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樊旭盛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刘涌的声音时不时地在里面响起，每响一声，樊旭盛的心脏就会突地抖动一下，但同时，他又觉得很爽。 刘涌在发火，在不爽。他越不爽，我就越爽。 樊旭盛想。 然而，一直站在门口始终不是个办法。樊旭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他叹了口气，终于决定走出去。 手机里的手电已经被他调成了最强光，看起来却还是那么弱。这古宅尚未完全布置好，走廊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材料。作为恐怖片的场景，道具组也准备了不少烘托气氛的道具，假血，人头，鬼面，断肢，纸钱……这些东西散落在这古宅里，樊旭盛一想到这些东西，心里就有些发毛。那些东西白天见到还好，但现在……虽然其中也有一些是自己亲手处理过的，但万一突然出现，恐怕也要吓一跳。樊旭盛太了解自己了，他恨自己的胆小，但又没有办法改变。 他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向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走去。路上经过的每一扇门，或开或关，都让他心里一阵恐慌。走廊两侧的房间并非均匀分布，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分别有着不同的功能，但此刻在樊旭盛眼里，它们都一样。 一样的深邃，一样的未知，一样的可怕。 那些开着的门里，家具、物品形成了一些不规则的黑影，似乎在蠕动变形。那些关着的门后面有什么，他不知道，但正因为不知道才显得更加可怕。那些门后面的东西是死物还是活物？会不会有哪扇门突然被推开？ 樊旭盛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向楼梯靠近。那些走过的房间每一个都令他感到恐惧，但他每一次都忍不住要去看。 当他看到其中某个房间里的梳妆台时，他突然僵住了。他清楚地记得，没有任何一个梳妆台是这样正面朝向门的，但此刻，那梳妆台正是如此，上面的镜子正对着他，里面映出的他的影子，黑暗而模糊。 ------------ 第7章 进入古宅 樊旭盛被自己的影子吓得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向走廊尽头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自己的黑色影子从镜子里走出来追赶他的画面，甚至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大气也不敢出，再次加速，奔向楼梯。 当他终于走到一楼门厅时，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分了。门厅里，灯还亮着，王德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 “老王！老王！”樊旭盛喊道。 王德柱看向他，目光依旧呆滞，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看到王德柱呆滞的表情，樊旭盛先是一愣，而后却笑了起来。 “呵呵，看你魂不守舍的，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德柱还是保持沉默。 “既然你不说话，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樊旭盛说。 师远和罗亚森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距离零点只剩五分钟了，无论如何，也必须走进那座古宅才行。两人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同时也一直注意着一楼门厅的动静。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门厅传出，紧接着，灯光灭掉。 “怎么回事？”罗亚森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师远看了看罗亚森，加快了脚步，向古宅的大门跑去。但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与罗亚森利用门边的墙作掩护，谨慎地利用手机看着门厅里面的情况。 借着月光，师远小心地观察着，却只见到敞开的大门里漆黑一片，不见人影。 罗亚森看向师远，师远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两人小心地探头，向里看去。 门厅里空无一人。 “刚才的惨叫可能是有人遇到了鬼，我们怎么办？”罗亚森在手机上打字。 “先进去，小心点。时间马上就到了。”师远也在手机上打字回复。 两个人慢慢地移动脚步。终于，他们走进了这座古宅。 他们没有贸然深入，而是在门厅等候着最后一分半钟过去。 “你感知到什么异常气息了吗？”罗亚森小声地问。 师远摇了摇头。 一分半钟，转瞬即逝。当零点到来的那一刻，师远突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罗亚森看到了师远的表情变化，立刻问道。 “出现了。” “异常气息？” “嗯，而且，这座古宅里的鬼，不止一个。不过，目前离我们都还有一定的距离。”师远说。 罗亚森没说话。 “走吧，先找梳妆台。”师远说。 门厅面积很大。师远二人先在门厅里查看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梳妆台的痕迹。 走出门厅，眼前便是一条走廊，两侧的房间不均匀地分布着。没有半点光亮，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 师远在黑暗中皱了皱眉，他深深地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危险，在这眼前的黑暗中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恶灵？ “真是棘手……”罗亚森似乎喃喃自语一般地小声说了句。 要打开手电吗？ 罗亚森心里想着。但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出现，眼前便亮起了一道光。 “你……”罗亚森诧异地说了一个字。 “你以为黑暗会成为你的保护伞吗？”师远淡淡地说。 罗亚森愣住了。 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以为，打开手电会让鬼更快地发现他们。但事实上呢？如果鬼想找人，真的需要借助光吗？ “在纯粹的黑暗中，我们会更加危险。”师远像猜到了罗亚森的心思一样说着。 罗亚森没说话，也打开了手电。这一次他们做好了准备，带了足够的工具，手电只是其中之一。 在一楼的走廊里，两人无比小心地走着，查看着每一个房间。 与此同时，二楼最里端的房间里，刘涌愤怒得如同一头公牛。 “都反了天了是不是？一个个的都不回来！老子饿出毛病来你们负得了责吗？啊？都特么跑哪去了？等回去我就把他们全开除！开除！” 没人应声，所有人都只是更进一步地向后缩。 刘涌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人，面色稍缓了缓，说：“张紫萤，你过来。” 张紫萤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紧张起来。她犹豫地站起身，不安地走向了刘涌。 “张紫萤，刚才我派了三个人出去，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你说，应该怎么办啊？” “我……我给他们打电话。” “那还不快打？”刘勇面色虽然缓和了许多，但语气冰冷，张紫萤只觉得浑身一抖，哆嗦着拿出了手机，给朱晓打了过去。 “不在服务区……”张紫萤怯生生地说。 “打下一个啊，这还用我教吗？”刘涌说。 张紫萤下一个拨打的，是吴锦东的电话。 “还……还是……” “再打啊，打一个说一个的，不嫌效率低吗？你是不是……” 没等张紫萤说完，刘涌就恶狠狠地训斥起来。不过话没有说完，刘涌看了一眼张紫萤，咳了两声，语气又缓和了下来，说：“行了，你再打下一个。” 在道具组所有成员当中，刘涌对张紫萤的态度已经是最好的了，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清楚，这是由于张紫萤比较漂亮。 “还是不……不在服务区……”张紫萤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像犯了错一样说着。 “那你应该怎么办呢？” “我去楼下问问王师傅，看看他有没有看到他们。”张紫萤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紫萤啊，”刘涌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张紫萤的肩膀，“你刚刚大学毕业，这职场上的事情啊，你还是懂得太少。以后，和前辈们多学习学习，听到没有？” “听到了。”张紫萤的头深深地低着。 “那个谁，路俊明，你来教教张紫萤，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呀？” 路俊明立刻站起，虽然也很紧张，但还是很快说道：“应该说，我马上出去找他们。” “那还不快去？” “是，是！”路俊明听到这句话，竟然如蒙大赦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路俊明不是樊旭盛，他对这一片漆黑根本毫不在乎，不过他还是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打开了走廊的灯，同时，脸上的紧张和略带讨好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掏出手机，给朱晓等人发了短信，然后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 第8章 眼睛 和刘涌在同一个房间里已经待了五个小时了，他们所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干坐着。枯燥无聊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刘涌时不时地就要高声咒骂一番，实在是极为折磨神经的一件事。如今，自己终于找了个机会跑出来，绝对不能那么快回去。 路俊明这样想着，望向了两侧的房间。 现在正是午夜，这古宅就在山上，四周并无人烟，出去显然并不明智，不如先随便找个房间睡一觉吧。那个刘涌，就算再怎么样应该也不至于一夜不睡吧？过一会儿他累了是必然要休息的，自然也就不会找我。就算退一步讲，他真的要找，我也会立刻察觉响动，随便扯个谎糊弄过去。 路俊明就这样打定了主意。看向两侧的房间，暗自嘟囔着：“就去少爷房间睡好了。”可刚说完，猛地想起白天的那个陌生人的话。 “这古宅里，是不是有一个梳妆台？”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找梳妆台？ 两个问题瞬间浮现在他的脑子里，但立刻又被他压了下去。这种事情，并不重要，不如赶快睡觉来得实在。 心里虽这样想，但路俊明的思绪还是紧紧地被梳妆台缠住了。他心下也不禁好奇起来，心道，莫非这梳妆台，真的有什么古怪？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走出的房间。 那是女一号所扮演角色三小姐的闺房，里面自然是有一个梳妆台的，当然，那并不是他们准备的唯一的梳妆台。 那个房间里现在还有四个人，刘涌，张紫萤，陈文玲，张江彬。他们原本一共是有九个人的，朱晓和吴锦东出去就再没回来，王德柱在一楼门厅看守着，樊旭盛刚才也被派出去寻找朱晓二人，也没有回来，路俊明现在正在走廊里。这样一来，九个人就只剩下了四个。但尽管如此，那房间里的人数也不算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去检查那梳妆台的。 女一号的房间不能去，那么，洞房呢？作为该片的一个重要场景，洞房的布置他们道具组也颇费了一番工夫，不但选择了最大的一个房间，而且家具数量也是所有房间中最多的，梳妆台更是必不可少，并且留出了足够情节发挥的空间。 去洞房看看？ 路俊明想着，脚下已经开始了动作。 洞房是这部恐怖片中不少恐怖元素和恐怖情节集中的地点，在整个设计和布置的过程中，道具组不少成员都感受到了其中那股浓浓的压抑感，其中那个最为可怕的人头就是出自张紫萤之手，技艺之高超，引得大家纷纷称赞，同时所有人却又看着那个人头不寒而栗。而张紫萤本人在完成那个道具后，似乎也吓得不轻，发了两天高烧。在那之后，大家小心地将那个人头用布盖住，这才稍稍缓解了恐惧的情绪。 那个人头，目前也是放在洞房里的某个家具中。 在当初被那个人头吓坏的人当中，并不包括路俊明。他胆子非常大，与樊旭盛完全是两个极端。 路俊明走到了洞房的门口，此刻，房门紧闭。他并没有犹豫，刚刚站定便伸出了手去推门，却在手指即将碰到门板那一刻停住了。 要进去吗？ 路俊明突然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竟然让他本人吓了一跳，因为这种小心、犹豫、紧张、担忧，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路俊明问自己。他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的那种突然涌出的复杂情绪。他稳了稳心神，微微抬起手，向前推去。 没有推开。他感到门后有一股力量在与他抗衡。 里面难道有人？莫非是朱晓他们也和我一样打算先休息？ 路俊明努力地让自己这么想，但他清楚，这是自欺欺人。 他趴在门缝上，使劲地看。 梳妆台，正对着门，上面的镜子中，正映出门的样子，以及门缝里那只尚在骨碌碌乱转的眼睛。 路俊明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因为他明白，这门缝根本就没有那么大，那镜子上照出的，不是他的眼睛。 他猛地缩回了身子，后退了两步，心跳加速。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在心里狂叫着，突然疯狂地跑了起来。他想离开这里，他想离开这座古宅，这座白天时已经有人警告过不吉利的古宅。 毫无节制的奔跑带来的脚步声，在这午夜时分的古宅里异常清晰。正在一楼搜寻梳妆台的师远和罗亚森，清楚地听到了二楼的脚步声。 “有人！”师远立刻低声说道，一闪身躲进了一个房间，罗亚森的动作也是一样。 脚步声从二楼的中部向西侧飞速移动，而后是下楼梯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来到了一楼，继续狂奔，直至奔入门厅，而后猛然停止。 寂静。 躲在门后的师远和罗亚森无法查看门厅里的情形，只知道那人还没有奔出大门外，此时尚在门厅里。只是他究竟为何停下来，却是师远一时无法判断的。 “老……老王！” 一个声音从门厅传来。 原来这个人是因为发现原本应该守在门厅的老王不见了，才停下了脚步吗？但是，从他刚才极为匆忙的脚步声来判断，他应该是遇到了危险，或者是感知到了什么异常才拼命飞奔，在这种情况下，会仅仅因为发现有个人不在原位就停下脚步吗？ 师远想。 那个人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 “老王你……你别吓唬我！” 什么？ 师远惊讶了。难道那个人不是因为没有看到老王才停下脚步，而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停下来的吗？他看到了什么？ 师远看向罗亚森，罗亚森也正在看向他。师远做了个手势，两人从躲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门厅里，月光从大门洒进来，银光泄地，在这夏日的夜晚，却显得一切都莫名的冰冷。然而那月光，却被某个东西遮挡了大半。 王德柱。 此时他正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站在大门入口处，面色惨白，七窍流血，每一个关节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头向后仰着，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月光。 ------------ 第9章 酒窖 师远和罗亚森躲在门口小心地向里看去，却只看到了路俊明的背影。虽然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姿势已经显示出了他的惊慌。 至于大门口的王德柱，他们也是看到了的，那个将月亮挡在后面的身体，看起来无比扭曲。 “老王！你给我让开！”路俊明大喊。 王德柱一直仰着的头缓缓地低了下来，那张脸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不是王德柱，只是穿着王德柱的衣服。 在那张脸上，两个眼球突出着，仿佛没有眼皮一般。没有瞳孔，整个眼球都是白色的，而嘴，则是一个巨大的血洞。 路俊明浑身立时僵住，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处理眼前的信息，他只知道他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正在这时，他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低呼。 “快跑！” 他浑身一抖，终于反应了过来，转身拔腿就跑。转过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两个身影从门口渐渐跑远。 那两个人，是谁？ 路俊明虽然没有看清，但他却可以分辨出那两人不是他们道具组的成员。眼下的情况不容他仔细思考，他只有拼命地跑，远离这个门厅。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方的黑暗中，两个人影也在极速狂奔着。 路俊明想喊，却不敢。 无论你们是谁，希望你们能等等我。 路俊明想。 而后，他便看到那两个身影似乎停了下来，并在向后看着。 师远和罗亚森停了下来。 “那个变成守门的老王的鬼固然可怕，但如果一味地只是逃跑，也不见得是最佳方案。我们对这古宅并不熟悉，这么多房间，里面到底有多少梳妆台，我们现在没有情报，还是找他们道具组的人问一下比较好。如今这个人落了单，这正是我们的最佳机会。第一，那个阴阳怪气的刘组长不在，成员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忌；第二，落单者容易被鬼袭击，我们借此机会接近此人，帮助他脱险，同时想办法问出梳妆台的情报。” 这是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师远做出的分析，他也将这分析结果传达给了罗亚森。刚才的“快跑”两个字，师远也并不是说给罗亚森听的，而是为了引起路俊明的注意。 此时，他们停了下来，眼中是焦急和紧张。他们向路俊明挥着手，一边低声说着“快”，一边也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路俊明的思绪有些复杂。他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对于这两个陌生人，他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的。的确，他刚才是由于听到了师远的“快跑”两个字才反应过来的，但这并不足以让他立刻对他们产生依赖。 这两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停下来等我？有什么目的？ 师远所停下的位置距离路俊明所在的位置原本就不算远，路俊明转眼就已经跑到了他们身边，师远和罗亚森立刻再次飞奔起来，向着楼梯跑去。二楼走廊的灯是被路俊明打开了的，这一点从一楼也看得出。 师远三人飞快地上了二楼，同时努力地听着一楼的声音。 脚步声移动的速度似乎并不快，三人已经到了二楼，那脚步声还没有到一楼走廊的西端。 “我们先找个房间藏一下。”师远低声说。 路俊明没有应声。借着二楼的灯光，他终于认出，这是白天时曾经见过的那两个人，顿时内心的疑惑更深，但却仍然什么也没说。 师远一到达二楼就迅速地观察了一下两侧的房间。此时，由于走廊的灯光已经亮起，尽头处的房间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已经十分不明显，并没有引起师远的注意。 师远首先排除了最西端的两个房间，距离楼梯太近，万一被鬼察觉，就是死路一条。接下来的两个房间与楼梯之间的距离仍然有限，师远示意两人继续向前。 当走到左右两侧各自的第三个房间门前时，路俊明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这一幕没有逃过师远的眼睛。 “怎么？”师远问。 “那个房间有问题。”路俊明说。 时间紧急，师远没有细问，只是斜眼看了一下那第三个房间，也就是洞房的门，转而向右，推门走了进去，待三人都进入这个房间后，走在最后的罗亚森关好了门。 脚步声，沿着楼梯移动，踏入了走廊。紧接着，师远三人听到了推门的声音。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那个鬼早晚会找到这里的。”师远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路俊明说。 听到这句话，师远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他知道，这个人已经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无论这种依赖是彻底的，还是试探性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它已经产生了。 “想办法回到一楼，甩开这个鬼。”说着，师远的视线离开了房门，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古老的酒窖，里面堆放着不少酒坛，以及一些酿酒的器具。 “这是酿酒的地方？”师远问路俊明。 “嗯。” “酿酒的房间为什么设计在二楼？” “呃……”路俊明怔住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的确，他是道具组的成员，但并没有从最初参与这座古宅的设计和建造，只是在建造完成后才开始了准备道具的工作。 “你怎么会不知道？”师远问。由于情况紧急，他的语速也快了不少。 “这宅子并不是我建造的。” “那是谁建的？” “这个重要吗？” “重要。” “我不知道。”路俊明也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情况，倒也没有支支吾吾地耽误时间。 “这古宅到底是不是你们道具组的人从无到有建起来的？”师远又问。 “不清楚。” 这未免太不负责了吧？ 师远在心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然而这时，罗亚森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 第10章 被困 吴锦东坐立不安。现在已经是午夜了，他绞尽脑汁才缠住了张紫萤，但这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张紫萤的声音明显有些惊慌失措，因为她看到吴锦东将门反锁上了，还把沙发椅挪到门口抵住了门。 “紫萤，请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吴锦东苦口婆心地劝着。 “什么？你胡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你把门打开，让我出去！我不让你回去了还不行吗？我一个人回去，我和刘组长说，我没看见你，这总行了吧？” “那就更不行了！我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吴锦东大声说着，语气中竟然还有一股自豪。 我终于能为紫萤做点事了。我是在救她，我是在阻止她回去送死，我这是英雄救美啊。 吴锦东自豪地想着。 他看了看门，觉得还不放心，于是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子的插销也都插好。张紫萤看准机会，快步跑向门口，拼命地挪沙发椅。 “哎！”吴锦东一急，快步上前，猛地将张紫萤推开，却没想到用力过猛，她倒在了地上。 “哎呀，紫萤！”吴锦东更急了，赶快过去想要把她扶起来。 “你别过来！”张紫萤尖叫着。 “好好，我不过去。”吴锦东说着，还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他也明白，张紫萤恐怕是把他当成流氓了。但是，他相信，只要渡过今晚，他一定能够找机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张紫萤这一摔似乎摔得不轻。她站起身，揉了揉腿和胳膊，下巴皱了起来，嘴唇抖动着，似乎要哭。 “紫……紫萤，你……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 吴锦东看到张紫萤的表情，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你着急什么啊？”张紫萤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我……我怕你一个人回去有危险。” “你怕我有危险？”张紫萤抬起头，表情未变，哭腔却已消失，“你怎么不担心自己有没有危险呢？” “我？”吴锦东一愣，“我有什么危险啊？” 张紫萤抬起手指了指门锁和窗户，说：“你把门和窗都锁了，真要有什么危险，你怎么跑呢？” 古宅中。 看到手机上的字，师远微微愣了一下，他想起了三姨。三姨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其中断掉的部分被一些虚假的内容填充了起来，但在没有人提醒的情况下，本人却不自知。眼前这个人，是否也是这种情况呢？ 师远的确想把事情弄清楚，但情况紧急，实在是不容他多问多想，他只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拉开与那个鬼之间的距离。外面的门声再次传来，师远知道，那个鬼已经进入了第二个房间。 “算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这个房间有没有什么密道，暗格，暗门之类的？”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我们可以从窗户跳出去。”路俊明一边说着，一边向窗子走去。 “那怎么能行？会受伤的。”师远说。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路俊明却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当他的手试图攀上窗框时，他呆住了。 “怎么？”师远察觉到了不对，走了过去。 “这……这怎么可能？”路俊明的脸色变了。 师远没再问他，而是自己伸出了手。 伸不出去，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窗子是打开着的，没有玻璃。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便停在了他们所在房间的门口。 师远一动也不敢动，同样停止了动作的，还有余下的两个人。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在那一瞬间呼吸仿佛都已经凝滞。 四周寂静无声，在这阴森的古宅里，他们眼中所能看到的唯有门缝里透过来的光，以及遮挡着光的黑影。 他们甚至听到了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 还能怎么办？ 师远的大脑仍然在飞速运转，但却找不到任何办法。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最里端的房间里传来。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尖锐至极，听起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门口的黑影动了，向着最里端的方向移动着。 机会！ 师远知道，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但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这个时候出去，只怕一出门就会被那个鬼发现。 “喂……” “别出声，跟着我。” 路俊明刚一开口，师远就立刻打断了他。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 师远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路俊明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师远在做什么，刚想开口，罗亚森却拍了拍他，将手机伸到了他的眼前，上面是三个字。 “相信他。” 路俊明没有因为这三个字立刻相信师远，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端，开门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就是现在！ 师远猛地拉开门，以极快的速度向右看了一眼，然后飞一般地向左跑去，罗亚森和路俊明紧随其后。 什么也来不及想，什么也来不及说，师远只是一个劲地狂奔，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到了一楼，他们也仍未停止脚步，沿着走廊一路跑去，直到跑进了门厅才终于停了下来。 路俊明本想直接冲出门去，但看到师远和罗亚森都停了下来，他也迟疑了。 “你们不打算出去吗？” “你可以试试。”罗亚森说。 “什么意思？”路俊明嘴上说着，却看向了那敞开的大门，门外，月光依旧。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师远二人，走向了大门。就在他走到门前的一刹那，门猛地关上了。 “你们……” “不是我们。”师远平静地说。 路俊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地开门。 大门纹丝不动。 “把门打开，让我出去！”路俊明愤怒地说。 “都说了不是我们。白天的时候我不就告诉过你们了吗？天黑之前不走的话，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罗亚森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俊明的语气仍然愤怒，但这一次，愤怒中夹杂了一丝慌乱。 ------------ 第11章 三个梳妆台 罗亚森没有理他，回过头问师远：“师远，你刚才说这古宅里的鬼不止一个，你能不能感觉出到底有几个？” “应该是四个。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只能做出大致的判断。” “刚才那个追赶我们的是其中之一吗？” “是。” “还有三个……”罗亚森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现在任务的进度几乎是零。”师远说。 罗亚森稍微愣了一下，说道：“现在只是刚刚开始，时间还算充裕。” “我不同意。即使是刚开始，也应该分秒必争。” “喂！你们在说什么？”还未待罗亚森回应，路俊明突然大喊了一声。刚刚两人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越听，他便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鬼？这两个人在胡扯什么？难道这古宅里真的有鬼吗？刚才那个，就是鬼吗？ 路俊明想，越想越觉得浑身冰冷。他在听到罗亚森对师远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人在胡说八道，但很快，他就无法这样认为了，因为他无法理解刚才那个穿着王德柱衣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他是一个外行，他大概会认为那是电影道具或者是有人故意化妆成那种样子来吓唬人，但正因为他是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他才完全确定，没有任何一种道具或化妆可以达到那种程度。 “你听好，我这就把眼下的情况告诉你。我们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去做，但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只有我们共同合作，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师远说。 路俊明没有说话，不过师远看得出，他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 时间紧迫，师远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详细说明，只是把大体的情况给路俊明描述了一下，在这过程中，路俊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整个被颠覆了，他的心跳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我明白了。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在听完师远的讲述后，路俊明问。 “我们需要情报。告诉我们这古宅里一共有多少个梳妆台，分别在哪些房间里。” “一共有三个。你们应该注意到了，每个房间的门上都贴了标签，那三个梳妆台分别在一楼西侧的二小姐房间，二楼的洞房，以及二楼最里端的三小姐房间。那个三小姐房间，就是……” 说到这儿，路俊明突然停住了。 “怎么？”师远问。 “你们刚才也听到最里面的房间传来的尖叫声了对吧？” “是的。” “那两个声音，是刘涌和张紫萤的。难道，他们被……那张江彬呢？陈文玲呢？” 刚刚由于自身陷入危险，路俊明一时忘记了考虑这个问题。现在，他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他们都是你的同事吧？”师远问。 “嗯。” “你的意思呢？要过去查看一下吗？”师远又说。 “不，太危险了。”路俊明立刻说道。 “等下，”师远突然说，“我们刚才听到的尖叫声，是在那个鬼在酒窖门口时响起的，之后鬼才到了那个房间。但在那之后，却再没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对吧？” “是……是的。”路俊明说。 “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一共有三个梳妆台，但是，为什么有四个鬼……等下！”师远说着说着，声音小了很多，似乎陷入了思考，但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表情一变。 “怎么？”罗亚森问。 “古宅里的鬼的数量，似乎少了一个。”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罗亚森很诧异。鬼，也会减少吗？是消失了，还是离开了？如果离开了，又去了哪里？ 山下，暗鸦岭村的某个房间里，某个人已经身首异处。 吴锦东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他明明已经逃离了那座古宅，明明已经回到了房间里，明明已经锁好了门窗，那股在古宅里时感觉到的异常气息，他也没有再次察觉到。当他的头滚落在地的时候，他依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保有意识和视觉，他看到了张紫萤的那张脸，神态安详至极，似乎还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我，到底有没有保护好她？ 这是浮现在吴锦东脑海里的最后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再也无法知晓。 他眼前的世界的灯，关闭了。 古宅，门厅，三个人。 “不管现在古宅里的鬼的数量是多少，我们都必须尽快向着目标前进才行，”师远说，“虽然短信内容并不十分清楚，但我们大体也可以判断出，我们需要找到什么东西或者是线索。梳妆台有三个，这很可能需要我们判断一下我们要找的东西在哪一个梳妆台里，这需要情报和推理。现在，情报已经有了，那么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去这三个梳妆台所在位置进行搜寻。我们目前在一楼，那就先从一楼的二小姐房间开始吧。” 罗亚森和路俊明答应了一声，三人便向一楼西侧开始移动。 他们移动的速度并不算快，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师远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还不够稳定，时而强烈时而缥缈，无法作为可靠的依凭。鬼的移动速度可以达到多快，他们根本无从得知，虽然从表面上看刚才那个穿着王德柱衣服的鬼移动速度与普通人无异。此外，现在这古宅里至少有三个鬼，另外几个有着什么样的能力，也是完全未知的。 在一楼走廊前进的过程中，师远打开了所有房间的门。 尽量开阔视野，是降低未知风险的一个重要途径。 “师远，其实，我们也并不一定要把所有的梳妆台查看一遍吧？”罗亚森说。 “为什么？”师远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都没有看罗亚森。 “我们要找的东西只有一个，应该是在其中的一个梳妆台里。我们现在有路俊明的情报，只要找出哪个梳妆台比较特别，直接去找就可以了。” “第一，我们目前还并不能够确定所要找的东西只有一个；第二，难道推理出其中的某个梳妆台特别之后别的我们就可以连看都不看了吗？”师远说。 罗亚森沉默了。 “一共三个梳妆台，我们至少应该全部查看一遍，”师远继续说道，“如你刚才所说，趁着我们现在时间还算充裕。” ------------ 异度荒村 正文 ------------ 上架感言 “上架”这两个字，对曾经的我来说，是那么遥远。 在最开始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构思了很久，写好了大纲，理清了几乎所有的脉络，甚至想好了绝大部分的故事情节。 但当我的小说已经写了五万字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时候，我感到忐忑不安，这种不安被别人的各种两万字来站短，一万字来站短，六千字来站短的消息给无限地放大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甚至觉得目前的我也许不适合写小说。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如何签约，也看了不知道多少篇签约攻略，试图找出我自身的问题所在。 终于，我决定修改。于是我将发表了很久的内容全部推翻，从第一个字开始修改，改得面目全非。 这新的面目，终于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而后，我的小说签约了。 签约，只是个开始。 点击量的“极速”攀升让我倍受打击，也深深地迷茫过，但是我从没有产生过放弃的念头。 我知道，在这世界上有一些人，能够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坚持走自己的路。对于他们，我唯有佩服，但又不仅仅是佩服。 我希望我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这样的信念下，我坚持每天，绝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是两更，并且打算将每天两更作为自己今后的最低目标。由于工作太忙，两更真的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上架，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此，我可以做出两个承诺。 不断更。 完本。 这是我的承诺。一言九鼎。 当然，坚持这些对我来说并不轻松。如果可以，真心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订阅我的作品，那将是我最强大的动力之源。 在此，感谢起点给我提供的平台，感谢责编瑶光，感谢所有点击、收藏我的作品的读者，感谢所有给我投推荐票的读者，以及，未来会订阅我作品的读者。 最后…… 求订阅啊！求推荐啊！求点击啊！求收藏啊！月票暂时还不敢想啊！ （你这文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我说！） 谢谢大家！ ------------ 第12章 雪莲的房间（三更对我来说已经是爆发了） 师远三人一直向前走着。手电的光不够稳定明亮，师远索性将走廊的灯也打开了。 “你……你不怕……”路俊明再次惊讶了。 “如果我的感知没错的话，现在三个鬼都在二楼，他们应该不会发觉这里灯光的突然变化，更不会因此到楼下来找我们。” “你也说了，如果没错的话，但万一有错呢？” “那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路俊明感到无奈，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普通人感知周围，最大的仰仗便是视觉。虽然刚才师远二人的手电一直开着，但终归不如灯光稳定。路俊明也不得不承认，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从门厅开始，沿着走廊一路向西，两侧的房间一个一个地被甩在了身后。 书房，会客厅，二少爷房间，仆人房间，老爷夫人房间……最终，他们站在了二小姐房间门口。 站在这里的师远和罗亚森，都感到了一阵紧张。这个房间里便有着三个梳妆台中的一个，作为任务短信中指定的位置，极有可能伴随着巨大的危险。这房间里会有什么？会不会一开门，便看到一个黑影，或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师远低声嘱咐着。 师远的手缓缓地向前推出，门随之被打开，房间里，月光静静地从窗子洒进，与走廊的灯光融在了一起。 梳妆台没有和门相对而放，而是放在了更加靠里的位置，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镜面向左。 门自被推开后便没有再关闭，为了更清楚地查看里面的情况，也为了在发现危险时立刻逃跑。 房间并不算大，师远在门口把守着，查看着走廊里的动静，罗亚森和路俊明向里走去，而后，罗亚森开始查看梳妆台上任何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织中，罗亚森抬头看了看那面镜子，镜子里的他除了稍暗一些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身后的路俊明也并无异状。他轻轻呼了口气，低下头继续他的搜寻。 镜子前面的台面，下方的三个抽屉，镜子后面，梳妆台下方的地面，梳妆台后面，全部检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东西都没有，包括文字、符号和划痕。 “或许不是这个。”罗亚森说。 “那么，下一个。接下来要加倍小心，那三个鬼现在都集中在二楼。”师远说。 楼梯上，光影晦暗，一楼走廊的灯光也好，二楼走廊的灯光也好，都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照进这里。楼梯是木质的，刷了红色的油漆，并且故意制造出了一种古老的斑驳感，如同凝固了的血液。走在这样的楼梯上，难免会发出一些声响，几个人只能尽量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向上走着。 “师远，关于到底哪一个梳妆台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寻找的，你现在有头绪吗？”走在楼梯上时，罗亚森问。 “你有什么想法吗？”师远反问道。 “从梳妆台所在房间来看，二小姐，三小姐，洞房，明显洞房是最特殊的一个，很可能洞房里的梳妆台是我们需要重点查看的。”罗亚森说。 “你们要拍的是恐怖片对吧？”师远突然问路俊明。 “是。” “里面有鬼吧？” “是的。” “鬼是哪个角色？” “是……”路俊明突然又犹豫起来。他们即将要拍的这部电影，虽然是恐怖片，却邀请了眼下最受欢迎的男演员和风头正劲的女演员，连女二号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气明星，这样一部影片，一经公布便收获了极大的关注。但电影公司却一直在坚持卖关子，迟迟不公布演员对应的角色和故事情节，可谓吊足了媒体和粉丝们的胃口。如今，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从白天便开始胡言乱语，现在又突然问起了与电影情节、角色有关的内容，莫非是两个隐藏颇深的记者吗？但是，如果真是这样，这采访方式可谓是匪夷所思。刚才看到的穿着王德柱衣服的鬼总不能是他们弄的吧？在洞房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朱晓他们一去不回，莫非也和他们有关？那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不对，这说不通啊。 路俊明在想着这些，答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快点！”师远催促起来。 “是……是雪莲。”路俊明终于还是说了。 “雪莲？是三小姐吗？” “不，她不属于这个家族，是一个外来者，按照剧情并不住在这栋宅子里，但为了拍戏方便，她的房间也在这里，在二楼，右边第二个房间。” “里面有梳妆台吗？” “没有。” 师远没再问他，目视前方，却有了自己的思考。 “说不定现在有了。”师远小声地说，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告诉余下二人。 “三个梳妆台外观相同吗？”师远又问。 “不相同。洞房的梳妆台最大，样式也最为华丽。二小姐和三小姐房间的稍小，也比较朴实一些。” “刚才二小姐房间里的梳妆台，和你们准备的梳妆台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与原来完全相同。” 二小姐房间的梳妆台，似乎不需要重点查看，无论从人物身份、房间功能、梳妆台样式来看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果这任务正是利用这一点制造烟雾弹，让我们误以为二小姐的梳妆台不需要特别关注呢？ 师远想。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二楼的走廊，向雪莲的房间走去。越靠近那个房间，三个人就越觉得压抑。 “怎么回事？”路俊明小声嘀咕着。 师远的精神完全集中在了这个房间上。这房间的门上没有窗，完全是密闭的，边缘也没有丝毫缝隙。但师远却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从门后透过来，如同无数只细小却通体乌黑的手在门缝中挤出，狂乱地试图抓住什么。那些黑色的手不断用力挣扎，时而有几只几乎要挣脱门内某种力量的束缚，手臂暴长，向他的面门狂袭而至，压抑着他的呼吸和神经。 ------------ 第13章 房间里都有谁（求订阅！） 师远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个房间渗透出的气息太过诡异，如果贸然进去，只怕是有死无生。 “你感觉到了什么？”罗亚森问。 “这个房间，还是暂时不要进去的好。”师远说。 刚才询问路俊明电影中的鬼是哪个角色，在哪个房间，只是一种分析方法，那个特别的梳妆台到底是不是在这个角色的房间里，还未可知。 “先查看一下余下的两个地点吧，接下来应该是洞房了。”师远说。 听到这句话，路俊明的身体难以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三人仍旧缓步前行，洞房距离雪莲的房间很近，转眼便到。就在师远准备开门时，他注意到了路俊明的异常。他原本紧紧地跟随在师远身后，此时却保持着一段距离，似乎是从雪莲的房间门口走了两步便再也没有移动过，仿佛对那个作为洞房的房间有什么忌惮一般。 “怎么？这房间有什么异常吗？”师远问路俊明。 “这个……刚才，的确是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路俊明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描述了一遍，并且说：“我们布置那个房间时，把梳妆台放在了房间右边，距离窗子较近，镜面向左。但是刚才我一个人路过这里时，透过门缝，却看到那梳妆台面对着房门。这古宅的场景早就设计好了，家具也都基本摆好了位置，不会有人去移动那个梳妆台，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所以，这个房间的梳妆台也是有问题的？”师远问。 “是的。” 师远略一迟疑，缩回了开门的手，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知这房间里是否有什么异常气息。 没有，他没有感觉到，但他却感觉到了另外一种气息。他猛地睁开眼睛，说：“糟了，刚才消失的那个鬼，在一楼出现了。” 情势更加严峻了。望着两侧的房间，师远和罗亚森知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的话绝对不能轻易进入任何一个房间，那无异于自掘坟墓。眼下，只能根据师远的感知来尽量避开那些鬼，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需要寻找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师远看了一下手机，已经一点半了，他们除了翻找了二小姐房间的梳妆台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一无所获。这是师远对当前形势所做出的结论。 “你确定这个房间里有问题吗？”师远再次问路俊明。 “我确定。” “那我们就先查看最后一个房间吧。”说着，师远转身要走。 “等一等，这恐怕不太方便，现在大家应该都在那个房间里。”路俊明说。 师远的脚步停了下来。这一点，路俊明刚才是提到过的，那接连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犹在耳畔回响，师远却仍然不知道那尖叫发出的原因是什么。 那些人，都在那个房间里？刚刚那个鬼，不是进了那个房间吗？鬼若进去过，那里的人还会有命在吗？ 不过，师远虽然这样想，却不想冒险。那个鬼进过那个房间，里面的人固然有可能死亡，但也有一定的几率还活着。如果还活着，从白天时有限的几句交谈来看，那个刘组长似乎脾气十分古怪，贸然进入他所在的房间，根本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如果都死了，鬼是否已经离开也是个未知数，同样不能贸然进入。 师远缓缓地走到了三小姐房间不远处，再次闭起了眼睛，他尝试着去感知那房间里的情况，然而，他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种绝望。 “真是……糟糕透了。”师远喃喃地说。 “怎么？”罗亚森焦急地问。 “我什么也感知不到。果然，这种能力还是很不稳定。” “是不是鬼都消失了，就和刚才一样？” “不。感知到鬼消失和无法感知鬼的存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我现在就是无法感知的状态，就好像那些鬼知道我在感知他们的存在而故意隐藏了气息一样。”说着，师远的面色变得惨白，因为他意识到，他所谓的“好像”并不仅仅是“好像”。 “真是棘手。”罗亚森的眉毛拧了起来。 “你们知道我现在这种无法感知的状态意味着什么吗？”师远的眼睛甚至已经失去了神采。 “意味着什么？”罗亚森听到师远的话，第一反应是，无法再感知，也就无法顺利地躲避鬼的袭击。但看到师远的表情，他知道，师远的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他的紧张感也因此而更甚。 “意味着，那些鬼知道我们的存在，甚至对我们所在的位置都了如指掌。”师远看向罗亚森，双目有些呆滞。 “为什么？”这一次问话的却是路俊明。 “你还不明白吗？”师远脸上的绝望仿佛要化成有形的实体一般，“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知道我在感知他们，他们才隐藏了气息啊。” “但是，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的能力还不够稳定，恰好在现在感知变弱了造成的这种状况啊，难道不是吗？”罗亚森说。 “不，”师远摇头，苦笑，“能力再不稳定，也终归是能感觉到的，只是那感觉会比较弱一些，但现在这种完全彻底的屏蔽，绝对不是我的能力不稳定造成的。” 罗亚森的脸色也完全变了。被鬼掌握了位置会怎样，这根本不需要师远说明。 “你们别急，我想想办法，”路俊明说，“我的同事们应该还在三小姐房间，我联系一下张江彬，问问他那个房间里的情况。” 说完，路俊明拿出手机，给张江彬发了条短信。 “张江彬，如果你周围有人的话一定要小心你的行动，不要被人怀疑。我现在无法回去，你先告诉我你是否还在三小姐的房间，现在里面都有谁。” 很快，张江彬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还在，现在还有刘组长，张紫萤，陈姐，还有老王，算上我一共五个人。” 老王？ 路俊明在看到这两个字时心里一惊，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穿着王德柱衣服的鬼。正是那个鬼追赶着他们到了二楼，又在听到尖叫后进入了三小姐的房间，难道那个鬼变成了王德柱的样子，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吗？ ------------ 第14章 黑色浓雾 还未待路俊明细想，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发信人还是张江彬。 “刘组长的手刚才受伤了，张紫萤和陈姐帮他包扎了一下，现在他正在发火呢，我看你也最好别现在回来。” 受伤？莫非刚才听到的尖叫声是由于受伤引起的吗？可是，那叫声听起来实在是凄惨，如果只是手受伤造成的话，可实在有些荒唐。而且，仅仅是刘涌手受伤的话，张紫萤又是因为什么尖叫？ 这样想着，路俊明打算再给张江彬发一条短信，可还没有写完，张江彬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刚才那事真是太邪门了，刘组长正在破口大骂呢，一边骂一边手舞足蹈的，我就见他的手在床面上一擦，他的四根指头竟然全断了，就好像那床上有一把无形的刀一样，当时就鲜血四溅，他立刻就大声惨叫，张紫萤看到那一幕也吓坏了，也跟着尖叫起来，我们也吓傻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陈姐帮他包扎，张紫萤也帮忙，然后他就一直暴跳如雷的，更吓人了。老王回来以后，他就一直骂老王，说他是废物什么的，我们也不敢吭声。” 这是一条很长的短信，看得出张江彬所受到的惊吓也不小，急着找人倾述。当看到短信的时候，路俊明也相当震惊。 四根指头齐断？ 那房间里果然有鬼啊。 师远和罗亚森读了短信后也立刻得出了这一结论。 那个房间，是万万去不得的了。 “我再给张江彬发条短信。”路俊明说。 短信很快发了出去，内容是：“你帮我查看一下房间里的梳妆台有没有什么异常，再翻找一下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里里外外上下左右都好好看一看，只要有不是我们组放置的东西都跟我说一下，包括写的字什么的。小心点，别太突然，用不用我教你？” 张江彬的回复很快。 “不用你教。不过，你让我翻梳妆台干什么？” “别问了，快点行动。” 短信到这里暂时停了。看过这些短信后，师远说：“那个鬼很有可能就在里面，你让他查看梳妆台，也许会有危险。我的分析是，那个鬼之所以待在这房间里，就是为了看守梳妆台。” 路俊明愣了愣，显然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三小姐房间里，张江彬看了看身旁的梳妆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查看了一下，又随意地拉开了几个抽屉，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不过，这刘组长真够可以的，手指头都断了还不赶快去医院，非要在这儿耗着，说天亮了再去。真是苦了我们了。” 张江彬不敢做太多动作，略作检查后便发了短信，同时抱怨了一番。 “老王有什么异常吗？”路俊明再次发短信问张江彬。 “没有啊。”张江彬回复道。 “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一定要立刻告诉我。”路俊明再次叮嘱。 “好的。”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罗亚森对师远说，“距离你刚才察觉到鬼能够感知我们的存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吧？我们还不是好好的？我想，是不是你的推理不够准确？或者，那些鬼现在还不能够随意杀人？” 关于鬼不能够随意杀人的可能性，师远和罗亚森是早就做过推断的。他们在村西的墓地也好，在罗亚森家里也好，曾经有好几次身处险境，甚至与鬼挤在同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却没有被杀死，这似乎成了这一推断最有力的证据。 在刚刚作出鬼可以感知他们存在的推论后师远的确曾经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绝望渐渐消退，师远的思维也终于恢复了清晰。他狠狠地晃了晃头，另一种负面的情绪却在他心里升腾而起。 失望。 对自己的失望。 我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连续接到任务就受不了了吗？还是说，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并不相信自己吗？真的应该好好向罗亚森学习学习了，他似乎总是那么冷静。 师远想。 刚才的绝望消失了，但这种绝望所带来的对自我的审视却并未消失，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太多的时间允许他这样做罢了。 “时间紧迫，已经两点了，就是鬼门关，我们也得闯一闯。”师远坚定地说。 “你们难道想进入那个房间吗？”路俊明一惊。 “你不想进来的话，我们自然不会勉强你。你在门口守着就可以了。”师远对路俊明说。 路俊明的脸上显出了犹豫的神色，但最终还是说道：“那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小心，千万不要看那面镜子。” 师远答应了一声，缓缓地打开了洞房的门。黑暗中，梳妆台的镜子正对着门口，但镜子里却是一团翻滚的黑色浓雾，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师远和罗亚森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走近了梳妆台。他们越是接近，镜子里的黑色浓雾翻滚得越是狂暴。随着那浓雾的翻滚，师远感觉那浓雾似乎凝成了某种形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视线移开，从旁边的柜子里随意找了一块布将镜子盖了起来。刚刚盖好，那块布竟然有了些微的晃动，随后，仿佛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正在试图从镜子里钻出来一样，那块布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突起，并且还在不断变大，那形状和大小，竟好似一个人头一般。 难道，是鬼藏身在了镜子里，此刻正要冲出来吗？ 师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早已经退到了五米开外。他浑身都僵住了，他突然后悔不应该躲向房间右侧，而应该向外走，逃离这个房间。 怎么办？快速从房门逃离吗？但是那样的话势必要先靠近梳妆台。 师远在拼命地思考，但一时也想不到好方法。 “喂，师远，”旁边的罗亚森突然开口，“你刚才说，就是鬼门关，也要闯一闯，对吧？” 师远没说话，转头看向了罗亚森，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缓缓地向那梳妆台靠近，伸出了一只手。 ------------ 第15章 我知道是哪个了（三更，求订阅！） 罗亚森猛地将镜子上盖着的布扯了下来，镜子里，静悄悄的，映照着门外走廊的灯光，昏暗却又明亮，似乎没有任何异常。路俊明早躲在了墙后，那镜子里自然是照不到他的。 “检查一下。”罗亚森说，同时开始了行动。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一味地在找，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抽屉里，台面上，镜子后，梳妆台下的地面……什么也没有。 “也许也不是这个。”罗亚森说。 “走吧。”师远叹了口气说。 走出门外，看到路俊明仍然在一脸紧张地等待着，师远只是简单地说了下情况，而后便陷入了沉默。 三个梳妆台，直接也好，间接也好，也算是都翻找过了，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师远有些心烦，他向左看去，三小姐的房间就在最里端。若如路俊明所说，他的同事们现在还在那里，再加上刘涌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上司，想必应该时不时地传来喧哗之声吧？但是，没有，那里面一片死寂，就像没有人一样。 没有人？难道…… “你再给你的同事发个短信，问一下情况。”师远对路俊明说。 路俊明依言照做。短信发出后，很快便收到了回复。 “没什么异常，就是刘组长睡着了。他临睡前还说让我们小点声别吵他，还让我们都打起精神，别偷懒。”张江彬在短信中说。 看着这条短信，师远和罗亚森久久没有出声。师远看向罗亚森，眼中显出疑惑之色，罗亚森明白，他是在问工作以后上司们是不是真的都这样。罗亚森拍了拍师远的肩膀，说：“当然是有好领导的，我原来的老板就不错。” “也就是说，这个刘组长人品太差？”师远问罗亚森，眼神却飘向了路俊明。 他看到了路俊明愤怒的眼神和攥紧的拳头。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分析一下梳妆台的事情吧，”师远说，“三个梳妆台都查看过了，其中三小姐房间的我们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你同事既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们就暂且相信他。接下来我们分析一下，到底是哪个梳妆台较为特殊。” 说到这里，师远突然停了下来。罗亚森刚要问，师远突然转向路俊明，说道：“你刚才说，洞房里的梳妆台比较大，比较华丽，是吧？” “是的，没错。” “但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梳妆台，和楼下二小姐房间的梳妆台完全相同。” “怎么可能？家具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不可能随意调换位置的啊。”路俊明说。 “二小姐和三小姐房间的梳妆台，样式和大小是一样的吗？” “是的，是同一规格，除了桌腿上贴的标签上的数字代码不同外，完全相同。当然，等到电影开拍时，那些标签我们也都会撕下去。” 师远没再说话，他开始整理所获得的信息。 按照路俊明所说，一共有三个梳妆台，洞房的较大，其余两个较小。但从刚才的观察来看，洞房的梳妆台与二小姐房间的梳妆台完全相同，也并不华丽，很可能是被调换了。如果不是道具组的人调换的话，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种力量”。张江彬在短信中说，三小姐房间的梳妆台没有任何异常，自然包括外形方面，也就是说，那个梳妆台也是比较朴实的那个。那么，那个华丽的梳妆台去了哪里？还有，按照道具组的安排，朴实的梳妆台只有两个，现在却变成了三个，多出来的那一个明显是有问题的，但是是哪一个？是洞房里的那个吗？不对，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你有什么思路吗？”罗亚森问。 “梳妆台多了一个。我想，多出来的那一个，应该就是我们真正要找的梳妆台。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哪一个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正在这时，一条新的短信出现在了路俊明的手机屏幕上，发信人仍然是张江彬。 “真是奇了怪了，趁刘组长睡着我又查看了一下梳妆台，从标签上的数字代码来看，这个梳妆台明明应该放在一楼二小姐的房间里啊，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该不会是你偷偷调换了吧？” “我没那么无聊！”路俊明立刻回了一条短信。 看到短信的师远却有了新的想法。他招呼了一下罗亚森，说：“再到洞房检查一下里面的梳妆台。” 这一次的检查重点，自然是在那标签上。师远将标签拍了下来，拿给路俊明看。 “这……这是三小姐房间梳妆台的标签啊！”路俊明说。 线索似乎更加清晰了。 “看来是二小姐房间的梳妆台被调换到了三小姐房间，而三小姐房间的梳妆台被调换到了洞房。”师远说。 “那洞房的梳妆台去了哪里？”罗亚森说，“真是奇怪，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老的恐怖故事。” “什么恐怖故事？” “有四个人去野外探险，来到了一个小屋。夜幕降临，由于是冬天，天气特别冷，他们虽然很冷，但却不敢睡觉，因为这样做很可能会被冻死。于是有个人提议说，为了防止一不小心睡着，我们互相提醒吧。每个人站在小屋的一角，其中一个人按逆时针方向走动，走到下一个角落里时拍一下那个人的肩膀，自己停在那个角落，被拍肩膀的人继续按逆时针方向走下去，再拍下一个人的肩膀，依此类推，这样大家都可以保持清醒。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于是他们就按照这种方式保持清醒，就这样过了一夜，最终没有一个人睡着。” “完了？”路俊明问，他感觉这故事好像没讲完一样。 “完了。”罗亚森说。 “这算什么恐怖故事？” “你自己体会吧。”罗亚森并不打算解释。 师远没说话，他明白罗亚森的意思。 现在的梳妆台，就有些像那故事里的四个人，一个占了另一个的位置，那么原来位置上的梳妆台必然要换到另一个位置去。二小姐占了三小姐位置，三小姐占了洞房位置，但洞房却没有占二小姐的位置，因为洞房的梳妆台外形不同，如果是洞房的梳妆台占了二小姐房间的位置，当时他们就会发现。所以，在这种轮换中，是存在着“另一个房间”的。洞房的梳妆台占据的正是这个“另一个房间”的位置，而原本在“另一个房间”里的梳妆台占据的才是二小姐的位置。也就是说，现在二小姐房间里的梳妆台，才是“多出来”的那一个。至于“另一个房间”是哪一个房间，并不重要。 “我知道我们需要找的是哪个梳妆台了。”师远说。 “哪个？”罗亚森问。 “一楼，二小姐房间。” 说完，师远看了一下时间。 两点二十九分。 ------------ 第16章 两点半 马上就到两点半了，五个小时的时限，眼看就要过完一半了。这种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师远心里这样想着，手机上的时间也恰在这时变为了两点三十分。在这一瞬间，他对异常气息的感知仿佛有形的物体一般猛地扩散开来。此时，他的感知与平日那种雾气般的氤氲之感截然不同，而是如同冲破堤岸的洪水一般迅猛，向四面八方狂袭而去。在这极速迸发的感知中，几个本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他的意识之海，就像雷达探测之下的红点一般具体而准确。四个鬼，一个不差地出现在了这个画面中，师远甚至能准确地“看”到他们的位置，他清晰地感知到，其中两个鬼，竟然同时存在于最里端的房间。 师远此时才明白，自己刚刚感知不到任何鬼的存在，不是那些鬼屏蔽了自身的气息，而是某种力量屏蔽了他的感知力。现在，在时限过半的一刻，对他的感知力的屏蔽被撤除了，这意味着什么？师远不敢去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还未待师远发出任何声音，几声因恐惧而发出的尖叫从最里端的房间传出，像利刃一般划破了夜的寂静。那几声尖叫就像钩在他们心脏上的线一般扯动着，将他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快跑！” 师远来不及多说，拼命地跑向了楼梯，朝一楼狂奔而去，罗亚森和路俊明也不慢，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你刚才不是说一楼也有鬼吗？”路俊明一边跑一边问。 “我知道那个鬼在哪，跟着我跑，避开那鬼就好。”师远说。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飞跑向一楼。在接近一楼时，师远感到自己的呼吸被一种力量挤压着，他知道，那是二小姐房间里传来的浓重至极的异常气息造成的。那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如果里面有鬼，恐怕会立刻看到从门口跑过的他们。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与那房间的门越来越近了，师远内心的紧张也几乎达到了极限。这是一场豪赌，他却没有任何退路。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双腿的迈动近乎机械，他甚至可以看到门里向外散发出的惨白雾气。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周围的一切在师远的眼里如同慢放的镜头一般。自从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向左转身那一刻起，他就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扇开着的门，以及门里面的房间。 跑动没有因此而停止，师远仍旧在拼尽全力向前跑着，但视线却没有一瞬离开那房间。 二小姐房间里，一个白影正站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面镜子。那面镜子并没有朝向房门，那白影也没有朝向房门。那房间里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一般，包括时间。 那个鬼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吗？ 师远忍不住想。但他知道，与其把希望放在鬼没有察觉他们这一点上，不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快速逃离。 白影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师远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仍旧没命地向前跑着，但头部的转向却越来越是向左，继而向后，视线始终钉在那房间里。 直到，彻底跑过那个房间。 三人沿着走廊径直跑向了门厅，最终在门厅停了下来。罗亚森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路俊明却险些瘫倒在地，只有师远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站在门边观察着走廊里的情况。 事实上，就在他们三人的身形隐没在楼梯的那一刻，另外三个人从二楼最里端的房间冲了出来。 “快跑！快跑！陈姐！张紫萤！”一个男子的声音喊道。见那两个女人跑得慢，他一咬牙抓住两个人的手，拼命飞奔起来。 “快跑啊！”男子继续喊道，但喊完这一句也便没了多余的力气，只是一味地跑着。 这个男子正是和路俊明通过短信的张江彬。他其实是个生性活泼开朗的小伙子，但此刻却也吓得面如土色，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一个人逃跑，而是尽最大努力想要把两个女同事一起救出来。 跑了几步后，张江彬发现身后没有什么异常，恐惧感渐渐减轻，但脚下仍旧不慢。不过虽然他仍在扯着两个同事拼命地快跑着，但刚刚被恐惧感完全占据的心，此时似乎有了思考别的事情的空间。 哎呀，张紫萤的手好凉啊，看来是吓得不轻，果然还是年轻姑娘，胆子就是小。你看陈姐就淡定多了，手还是温暖的，一点都不凉。哎？不对啊，这张紫萤的手好像不是一般的凉啊，这是……冰冷吧？一个人的手会因为害怕变得这样冰冷吗？ 张江彬有些诧异，抬头向右看去，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右手里竟然空无一物。 “哎？” 张江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空中，那原本是张紫萤所在的位置。他又将头转向了左边，说：“陈姐，张……” 话还没有说完，张江彬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般，令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文玲的鼻子正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下面是赤红的血肉。那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皮肤不断向两侧翻开，又渐渐碎裂，纷飞向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的张江彬再也无法忍受，大叫起来。他拼命地甩着左手，想要把陈文玲的手甩掉，但那只手却像钳子一样紧紧地钳住他的手，根本无法摆脱。 陈文玲脸上的裂缝已经不仅仅是个裂缝，覆盖了她的脸的三分之一，并且还在继续扩大着。皮肤，血肉，碎裂翻滚，像燃烧的纸屑一般在空中乱舞着。 张江彬吓得魂飞魄散，凄惨地大叫着，一边癫狂地甩着左手，一边拼命地向前飞奔。 陈文玲终于停止了跑动，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但她的手还死死地抓着张江彬的手，丝毫不松。 张江彬吓得已经哭出来了，他看到陈文玲的整张脸都成了碎掉的皮肉，赤红的部分还在不断向下延伸，脖子上的皮肤正在开裂。 “救命啊！！！” 张江彬再也忍受不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呼。 ------------ 第17章 彻底的绝望 张江彬的这一声狂呼凄惨至极，清晰地传到了身在一楼门厅的三人耳中，立刻引起了师远和罗亚森的警觉。 “那是谁的声音？”师远问。 “好……好像是，张江彬……”路俊明有些犹豫地说。 两人交谈中，张江彬的哭喊声还在继续。他的左手被死死地钳住，陈文玲倒在地上，他死命地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陈文玲就像一把锁一样将他锁在了原地。在恐惧中，张江彬的力气似乎有所增长，但却仍然不足以拖着陈文玲的尸体前进，他的移动速度缓慢至极。 是的，尸体。陈文玲已经死了，现在倒在地上的，仅仅是个尸体，一个皮肉翻飞的尸体。 师远犹豫了。他可以感觉到，二楼的三个鬼的位置还维持着原样，虽然期间其中的某一个鬼曾经变化过位置，但后来又回归了原位，他们仍在最里端的房间里。至于第三个鬼，则在雪莲的房间里，同时，那也是这四个鬼中煞气最重的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们到二楼去救人，危险系数究竟有多高？那两个聚集在三小姐房间的鬼，什么时候会出来？雪莲房间的鬼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未知，一切都是未知。 张江彬的哭喊声实在是悲惨，师远听在耳朵里，心下觉得十分不忍。 要去救他吗？ 师远抬头看了看，仿佛他可以透过楼板看到二楼的情况一般。 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却判断出那声音的位置在靠近二楼的楼梯口附近，那里与三个鬼都有一定的距离。那个人为什么在哭喊？又为什么不动？ 路俊明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他拿出手机，给张江彬发短信。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张江彬哪还有心思看手机，他只顾着拼命地想挣脱陈文玲的手，两条腿不停地迈动着。恐惧侵蚀着他的神经，似乎也侵蚀了他的力气，让他近乎瘫软，又哪里有力气拖着陈文玲前行？ 张江彬的喊声渐渐变成了哭声，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们去救他。”师远说。 路俊明惊讶地看着师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和张江彬应该是非亲非故吧？为什么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他刚刚明明不是说过，二楼有三个鬼吗？他要去救他，我怎么办？我也去吗？那未免太危险了。但是如果我不去，我恐怕会被一个人留在这个门厅，只怕也会同样危险。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准备，罗亚森，路俊明，我们去二楼救人。”师远看着他们两人说，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 路俊明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抖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明明只是个高中生，此时说话却有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时间不容他多想，在听到师远的话后，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罗亚森则是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把砍柴刀，拿在手里。 “你拿刀干什么？”师远有些诧异。对手是鬼，刀对他们恐怕不会有用吧？ “边走边说。”罗亚森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带头从门厅里走了出来。 三人在走廊里向西行进，罗亚森说：“那个人的喊声，位置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直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对吧？” “嗯，没错。”师远点点头。 “他为什么不动？我想，很可能是由于他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或者是绑住了。你刚才和我说，那人的位置与三个鬼都有一定的距离，也就是说，缠住他的不是鬼本身，而是某种有形的物体。既然是有形的物体，那么刀就有用了。”罗亚森说。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师远说。 虽在交谈，但三人移速未变，转眼便来到了西侧二小姐的房间附近。 “慢。” 房间里的鬼气仍在，师远不得不小心。他示意另外两人向左靠近，尽量远离那个房间。这走廊比较宽，紧贴着左侧的墙的话，与那房门约有两米多的距离。只要小心，即使那白影突然出现，也是有着反应的空间。 师远紧紧盯着那扇打开的门，门里还是一片寂静。从走廊看去，只能看到白影的一部分，不过眼下已经足够。那白影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三人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向楼梯走去。终于，在彻底拐过转角后，他们的速度才稍稍提升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江彬的恐惧感平复了稍许。他不再哭喊，开始尝试着站起来。刚才在极度的恐惧中，他最终是坐在了地上。 “陈姐，你放开手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呀。”张江彬的声音仍旧满是颤抖。 正在这时，最里端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张江彬的神经原本就绷得紧紧的，一听到开门声立即抬头看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那个已经彻底露出了狰狞面目的穿着老王衣服的鬼。 刚刚平息不久的惨叫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那喊声更是凄厉，因为这一次张江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无皮尸体，还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会在眨眼间杀人于无形的鬼。 “老王”看向还在挣扎着站起的张江彬，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啊啊啊啊！救命！谁来救我啊！”张江彬声嘶力竭地喊着。 在他发出第一声喊叫时，师远三人便听到了。他们立刻加快了步伐，向楼上跑来。 “老王”的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张江彬，巨大的血洞里还在向外涌着血，那赤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张江彬的恐惧将他彻底笼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都仿佛消失了一般，不要说挣脱陈文玲的手，他连站都没有办法站起来。 “老王”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师远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二楼跑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诡异身影，张江彬感到了一股彻底的绝望。 没有人，没有人能救我。 这是张江彬最后的念头。 死亡，呼啸而至。 ------------ 第18章 千万不要出声 张江彬已经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他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那个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他连自己快要死了的念头都没有。 待师远三人终于冲上楼梯转过拐角的时候，张江彬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导致他失去意识的是恐惧，强至极限的恐惧。 在看到张江彬的一瞬间，路俊明猛地停止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陈文玲的尸体。他也曾经想过会是什么样的东西缠住了张江彬，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锁住他的竟然是陈文玲的尸体，而她的尸体之凄惨，让路俊明一时之间浑身僵硬。 师远也同样顿了一顿，但很快调整好身形，继续快步向前。唯一完全没有停顿的，是罗亚森。他们两个人看到了张江彬，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鬼，时间之紧迫，一目了然。 “张江彬！”师远喊。 都已经处在同一条走廊里了，那鬼必然已经看到了他们，这种时候故意压低声音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罗亚森则是一个箭步冲到了张江彬身边，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猛地砍向了陈文玲的手臂。他砍的是手臂的关节处，可尽管如此，只一刀也没有能够成功砍断。罗亚森继续加速，师远则是用尽全力将张江彬从地上扯了起来。 “清醒点！快跑！”师远恨不得冲着张江彬的耳朵狂吼。 张江彬这个时候才总算恢复了些许神智，他意识到有人在救自己，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可他低头看去，发现罗亚森正在拼命地砍陈文玲的手臂，本就皮肉翻涌的手臂，顿时血肉四溅，立时又是发出一声尖叫。 “快跑！” 罗亚森砍断陈文玲手臂的一瞬间，师远立刻抓住张江彬的右手手腕向楼梯跑去。 陈文玲的尸体扭曲地瘫在地上。在跑向楼梯前的最后一瞬，路俊明看了看那尸体，脸上写满了不忍之色。陈文玲在组里是个老大姐一样的角色，一直对这些年轻成员照顾有加。可如今，她不但死于非命，而且连个全尸也没能留下，甚至到最后是否会有人埋葬她，都无从得知。 但无论心里如何难受，路俊明也已经无能为力。看到师远三人后，“老王”的身形也似乎有了些微的停顿，但之后却是加速追了过来。路俊明飞速地奔下楼梯，向一楼跑去。在他不远的前方，师远和罗亚森正在扯着张江彬拼命奔跑。张江彬的两条腿根本已经不会动了，与其说他在跑，不如说是师远二人在地上拖着他。看到这一幕，路俊明忍不住皱起了眉，但他也清楚，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到了一楼，师远没有沿着走廊跑，一条直路绝对不是甩开身后那个鬼的好选择。距离楼梯最近的两个房间，一个是二小姐房间，那是万万去不得的，另一个便是对面的大少爷房间，师远和罗亚森扯着张江彬直奔那个房间而去。路俊明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们跑了进去。 刚一进门，师远和罗亚森就一起用力，像甩沙袋一样将张江彬甩进了房间里。路俊明进门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并小心地没有发出声音。 张江彬被甩进房间后立刻摔倒在地，但这时候他根本已经顾不上疼痛。他很快爬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路俊明，刚要开口说话，路俊明立刻冲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并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张江彬懵了，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路俊明为什么那么及时地和两个陌生人一起来救他？他现在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明白了吗？ 他脑子里的问题层出不穷，却没有办法开口询问。这时候他也意识到了，外面的鬼，恐怕还在继续追着他们。 自从“王德柱”露出本来面目的那一刻起，张江彬就想到那是一个鬼。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害怕。虽然平时性格比较开朗，但在这种时候，他心中只有无限的压抑。 他呆呆地站在房间里，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将这三个人笼罩上了一层银色的轮廓。面前的路俊明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要苍白很多。至于另外两个人，他现在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刚刚他一直处于意识模糊状态，也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样子。 看着看着，张江彬突然再次恐惧起来。 鬼，是会改变自己外形的。这个路俊明，真的是路俊明吗？那两个人又是谁？我看不到他们的脸，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脸，等他们转过来后，也许后面也是头发，或者，他们的面孔也像刚才的鬼一样狰狞。 张江彬越想越害怕，恐惧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来，他忍不住想再次尖叫。他的变化被路俊明发现，原本就捂着他的嘴的手再次加大了力量，张江彬突然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惊恐地看着路俊明，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和责备。 路俊明的表情异常严肃，却也夹杂着一丝慌乱。他的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再次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拿出手机，开始打字，而后递到了张江彬的眼前。 “千万不要出声，我们现在还在危险之中。先熬过这段时间，等鬼走远我们再想办法。千万不要出声！” 看到这些字，张江彬心神稍定。他点了点头，看了看师远二人，又看向了路俊明。 路俊明又打了一行字。 “你能保证不出声吗？” 张江彬非常坚定地点头，路俊明松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师远一直在锁孔里观察外面的情形，罗亚森也试图从门缝里查看，但却什么也看不到，尝试了几次后最终放弃了。 当他们四个人全部跑进房间关上门那一刻，“老王”才刚刚从楼梯上的转角处出现，他并没有发现这几个人的行踪。他缓缓地走着，似乎并不着急。 ------------ 第19章 你逃不掉的 二楼最里端的房间里，刘涌正在被一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力量压在墙上。他整个人呈“大”字形平贴于墙面，双脚也没有站在地上，但却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触碰他。 刘涌的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嘴也是大张着，他满脸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前方不远处的那个人。 “刘组长，”那个人开口了，“感觉怎么样啊？” “你你你……”刘涌连说了不知道多少个“你”，却没了下文，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死亡？”那个人问。 刘涌这次连“你”都说不出来了，仿佛傻掉了一样看着那个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想象的自己的死亡是多么的离奇，多么的不可思议，都比不上你真正的死亡即将带给你的震撼。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你，你想象的死亡，是什么样子的？” 刘涌的脑子根本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他只是拼命地在想，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把他贴在墙上的？其他人呢？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训斥我们，骂我们的时候，不是话很多吗？”那人又说。 “你赶快放我下来！否则我饶不了你！”刘涌突然来了劲，大声喊道。他认定了这是手下员工在搞鬼，利用道具组里的道具在吓唬他，这肯定是他们对他平日要求严格感到不满，这是在报复他。 对，要求严格。哪怕只是在心里想，他也要强调这个字眼。严格，对他们严格要求是做领导最大的职责，他们凭什么不满？凭什么报复我？ 想到这儿，刘涌愤怒了，他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在荒山野岭的古宅里搞这种事情，我就拿你没辙了吗？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否则的话，只要一回去，我立刻就要你好看！” “你要我好看？呵呵，不如先把你弄得好看一点吧。你看你现在整个人贴在墙上，好像有那么点不对称呢，这可不符合我的审美，两只手应该同样长才对吧？” 那人话音未落，也未见任何动作，刘涌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左手手指上传来，他甚至来不及低头看，就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嚎叫。 地上，又多了四根指头。 “嗯，这下子对称了，好看了一点点。”那人说。 刘涌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古宅，躲在一楼的师远四人也听到了。 这个时候，“老王”已经走下了楼梯，并且已经走过了两个房间。听到楼上凄惨叫声的那一刻，师远等人产生了一种期望，他们期盼着“老王”能够在听到那个声音后立刻调转身形回到二楼去，这样也可以给他们一定的喘息之机。 然而，没有。“老王”就像没有听到那声音一样，继续向前走着，径直朝门厅走去。 这些鬼，难道还有着一定的分工合作？ 师远难以置信地想着。他能够感知到，在刘涌叫声传来的位置，是有一个鬼的。难道，这个“老王”没有理会那叫声，是因为刘涌是别的鬼的“任务”？这是不是进一步说明，这些鬼的背后有着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而这些鬼只不过是执行任务的傀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控制这些鬼？ 这些问题，师远没有办法回答。他看了看手机，已经两点五十分了。 三小姐房间，刘涌的痛苦还在继续。 “你……你这个畜生！我待你不薄，你居然这么对我！你们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蛋！回去我就把你们全开除！全开除！有本事你就弄死我，要不然你就完了！”刘涌狂暴地吼着。他至此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不是人。他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但由于他的头整个被按在墙上，他根本无法低头，自然也看不到自己的手指断掉。 “我当然有这个本事，不过，你也没必要这么急着死啊。”那个人笑着说。 “我死？哈哈哈哈哈！”刘涌歇斯底里地大笑，“反了你了！把我绑住又怎样？我就不信你敢杀我！我告诉你，肯定是你先死！你先死！” “那是当然啊，”那人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变，“我早就已经死了呀。” 那人抬起了手，一只手指指向了刘涌的头，说：“你的两只耳朵，似乎没什么用处啊，不如也割掉吧。” “啊啊啊啊啊啊！” 刘涌再次惨叫起来，两只耳朵在他的叫声中落在了地上。惨叫之后，刘涌却是再次大吼起来。 “张紫萤！你到底是谁！” “你可真够奇怪的。你到底是知道我是谁呢，还是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我是张紫萤，你就没有必要问后面的那句话。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叫我张紫萤。你说你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张紫萤”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 刘涌手上和耳朵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考虑“张紫萤”的问题，只是继续惨叫着。 “真无趣。”“张紫萤”说。 刘涌只觉得身上的力量一松，他从墙上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刘涌终于能够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手和地上的东西了。在看到的那一刻，他的惨叫声更加剧烈。 师远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路俊明和张江彬，看到路俊明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解气的表情，而张江彬的表情则略显复杂，似乎也有些觉得那刘涌罪有应得，但同时也有一些不忍。 刘涌拼命地站了起来，对“张紫萤”怒目而视。 “呵呵，我劝你还是快点逃跑吧，趁着现在还有腿。”“张紫萤”表情怪异地说着，随之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留出了足够刘涌逃跑的空间。她气定神闲也看着他，等着他跑出去，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说，你逃不掉的。 刘涌的心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是吓唬。这一刻，他终于感到了恐惧。 他猛地迈开了步子，向外跑去。他胖胖的身躯扭动着，尽管已经拼尽全力，速度却仍然不快。 冲到走廊里的刘涌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他没命地跑向楼梯，转过拐角，下到一楼，从师远等人藏身的房间门口跑过。 ------------ 第20章 想象的死法 “我们，怎么办？”罗亚森小声地问师远。 怎么办？ 师远也很想知道。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知这古宅里的鬼。 二小姐房间里的鬼，没有动。“老王”在门厅里。三小姐房间的那个鬼，仍然在三小姐房间。雪莲房间里的那个，始终没有动过。 刘涌向门厅跑去了，师远知道，他想跑出去，但是，他注定是出不去的。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但那惨叫声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移动着。师远听得出，刘涌在向这一端跑来。 师远睁开眼睛，从锁孔里看去。只见刘涌已经跑到了楼梯上，正在向上攀登，可一转眼，便被一种力量扯了下来，正好摔到了师远所在的房门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涌的惨叫声时断时续，他惊恐万状地坐在地上拼命向后退，直至后背抵到了墙上。他的面前，“老王”正慢步走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刘涌在哀求。 这哀求没有任何用处。 “老王”抬起了一只手，刘涌再次被两脚悬空地贴在了墙上。 “呵呵，你的另一只手的手指也断了啊。”“老王”似乎有些开心地说。 “是，是，我已经够惨了，求求你饶我一条命啊！”刘涌以为自己听到了一条生路，眼里居然放出光来。 “老王”没说话，只是又抬了抬手指，刘涌的两只脚自脚踝处齐齐断掉，鲜血喷涌而出。 师远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这时，他感到身后有人拍他。他回头看去，是路俊明。 路俊明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师远自己想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师远索性便退到了后面。 从锁孔里，路俊明清晰地看到了刘涌接下来受到的折磨。 “老王”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地左右晃动，随着他手指的晃动，刘涌自下而上地被切成了无数的切片。他最开始还不住地发出惨叫，但后来，他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片状的肉与骨堆在地上，越堆越高，鲜血不断喷洒而下，鲜红刺目。 路俊明最一开始还感到内心暗爽，但渐渐地，他也僵住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血腥。 刘涌终于在非人的痛苦中死去了。 他的确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的死法。 身为一个以训斥、辱骂下属为乐的人，他又如何不知道别人对自己的恨。但是他从未想过改变，因为他知道，他们根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在他心目中，他的死法只有一种。 在垂垂老矣之时，舒舒服服地死在床上。 他无数次想象过那个场景，他觉得非常爽。面对着下属们的紧张、害怕、忿恨，他也只会觉得爽。 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很爽。 他从来没有对下属们的痛苦感到愧疚过，这一点直到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改变。 师远看了看时间，两点五十九分。 马上就三点了啊。 路俊明早已不再趴在门上了，血腥至极的画面让他难以承受，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瘫坐在地，尽管他曾经无数次地诅咒刘涌，无数次地盼着他能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他的梦想成真了，但这一刻他并没有觉得好受。 趴在锁孔上的人换成了罗亚森，他看到那一幕，只是皱了皱眉。而后，他亲眼看到了刘涌的尸体消失的那一个瞬间。 准确地说是那一堆片状物和鲜血的集合体消失的瞬间。 果然，异常死亡的人会消失。他们的尸体去了哪里？ 罗亚森想。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老王”也消失了。 “哎？” 罗亚森和师远同时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 路俊明无力地抬起了头，目光仍旧有些呆滞。躲在里面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张江彬也抬起了头，看向了他们。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等待着。 “刚刚在门口的那个鬼，瞬间移动到了二楼的洞房里。”师远说。 路俊明依旧目光呆滞，他似乎听到了师远的话，但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师远继续说道，“目前四个鬼中的三个正好分布于二小姐房间，三小姐房间和洞房，恰好是梳妆台所在的位置。这样看来的话，‘另一个房间’到底是哪个也就明确了，正是雪莲的房间。三点整，四个鬼就准确分布在了四个梳妆台所在房间，这不是巧合。也许，他们的使命就是要守护那些梳妆台。这下难办了……” 推断出了哪一个梳妆台是特别的一个，似乎突然变得毫无用处。无法接近，也就意味着无法进一步探查。 难道就这样走进了死胡同？ 师远想。 但是他知道，仍有希望。时间还剩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他凑到锁孔边，向外看去，走廊里早已恢复了寂静，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异常。唯一让师远在意的，还是二小姐房间里的白影。此时，那白影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似乎在对着镜子梳妆。那房门始终未关，师远从这锁孔里虽然只能看到白影的半个背影，却可以看到那白影在镜子的倒影。 梳妆？这个白色的鬼在梳妆？ “这个电影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师远突然问路俊明和张江彬。 “故事？”路俊明仍未从呆滞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只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对。故事里经常梳妆打扮的人是谁？” “梳妆？女人都会梳妆的吧。”路俊明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 师远见问不出什么，索性停止了询问，再次从锁孔看出去。 镜子里的倒影，似乎有了变化，原本惨白的身影，隐隐透出了淡淡的红。 “洞房，梳妆，红色……新娘？”师远一边看着，一边低声说着。 倒影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浓，面色也似乎不再惨白，嘴唇变得滴血般艳红，原本白色干枯的长发也变成了有光泽的黑色。 “这是……她活着时的样子吗？还是说，这是线索？”师远紧紧盯着镜子里的一切，大脑在高速运转着。 ------------ 第21章 镜中新娘 那白鬼在镜子中的倒影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苍白模样，赫然已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女子。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变为了大红色的嫁衣，脸上化着浓重的新娘妆。只是那表情，仍然如同死人般毫无生气。 “新娘……喂，路俊明，电影里新娘是谁？”师远眼睛没有离开锁孔，问道。 “是……是三小姐。”路俊明这时候已经根本没有隐瞒电影情节的意图，他只想快速摆脱这个噩梦。 三小姐？难道最终还是要到三小姐房间去吗？ 师远想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白鬼在镜中的倒影仍在不断变化。在脸庞完全变为新娘妆容后，她开始梳头，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梳头，似乎对自己的头发颇有些不满一般不停地梳着，那种一丝不苟的认真，像极了真正的新嫁娘，师远甚至可以从她的动作中看出，她好像真的在拼命地想要留下最完美的容颜一般。 只是，“完美”这个词，在不同的时候，含义是不同的。 尽管镜中的倒影已经是一个令人惊艳的人类新娘，但师远没有一刻忘记，这是一个鬼，一个在顷刻间便可取人性命的鬼。 惊艳，只怕也是一种信息。 白鬼梳头的动作终于稍停，转而开始了盘发，动作有些缓慢。师远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三点四十分，距离五小时的时限，还有一小时二十分。 有没有可能三点那一刻会发生些什么，就像之前两点半和三点分别发生了一些事情一样？ 白鬼盘发的动作似乎更加缓慢了，就像故意在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师远不敢有丝毫松懈，视线始终没有挪开过，他甚至担心自己的某次眨眼会不会错过什么信息。 三点五十八分，盘发终于完成。镜子前坐着的白影略略向右做了一个拿东西的动作，镜中的新娘倒影的手中，也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红的盖头。 新娘倒影双手拉开盖头，高举，而后，缓缓地盖到了自己的头上，那精致至极的面容便被完全遮挡，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三点五十九分。 师远的精神更加集中，他知道，某个重要的信息要出现了。 镜中新娘似乎没有什么动作，她在等待。 师远的冷汗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他想看一下时间，却不敢。他害怕错过那最重要的一瞬。 四点。 新娘的手臂没有任何动作，但却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扯住了红盖头的两角，将盖头掀了起来。那掀盖头的动作之快，超过了师远的意料，那面容在转瞬间便整个暴露在师远的眼前。那一刻，师远竟然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幅度极小的后退动作，眼睛更是进一步地瞪大。 哪里还有什么精致的面容，那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像有人一刀一刀地削掉了那头上的皮肉一般，一头长发完全消失不见，两只耳朵也不知所踪，眼球突兀地瞪着，在这血红的人头上更让人感到一阵悚然。 罗亚森发现了师远的变化，他轻轻地推了一下师远，自己凑到锁孔上去看。 血淋淋的人头，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师远对自己说。 他突然心念一动，回头看了看路俊明，问：“在你们准备道具的过程中，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对，告诉我。” “奇怪的事情……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真的想起了一件事，”路俊明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其实在道具组工作这么多年了，恐怖片的道具制作也不是第一次。之前，无论我们做了多么可怕的道具，由于我们自己都是知道整个制作过程的，所以再可怕的东西在我们眼里都和桌子椅子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一次，有一个道具，却让几乎全组的人吓得不轻。” “是什么？”师远立刻问道。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一个人头。那人头是张紫萤做的，做得异常的逼真，无论是形状、颜色还是质地，都足以以假乱真。我想，就算是一个真正被刀削过的人头也不过如此了。当时做好后，大家都震惊了，一边夸赞张紫萤技艺高超，一边却在暗中议论，说那个人头，好像有点邪门，只要一接近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害怕。最奇怪的就是，第二天张紫萤就发了高烧。不过由于害怕刘涌，所以她还是坚持上班。高烧持续了两天。就在这第二天的下午，我们组里有人提议说，那人头就那么放在架子上看起来瘆的慌，就找了块布盖了起来。接下来的一天，张紫萤的高烧就彻底退了。” 果然。在道具中有一个被刀削过的人头，并且显然与其它的道具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那个人头或许真的是出自张紫萤之手，但上面却有可能沾染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个人头，现在在哪？”师远问。 “在洞房的柜子里。” “洞房吗……”师远燃起的希望似乎又降了下去。洞房里，可是有着一个鬼的，要如何进去找那颗人头？ “先去二楼再说。”罗亚森说着，就要开门。躲在角落里的张江彬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惊恐地摇着头。 看到他的样子，罗亚森笑了笑，说：“放心吧，现在走廊里什么也没有。” 这一次冲过来的人是路俊明。他推开罗亚森，从锁孔看去。 没有，果然没有，刘涌的尸体碎片，全部消失不见，地上所剩下的，只有隐隐的一丝丝血迹。 他松了口气，却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尸体哪去了？ 这个问题在路俊明的脑中如同闪电般劈裂而出。 罗亚森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说：“别想那么多了，先完成任务要紧。你想知道的事情，等我们出去后我会全部告诉你。” 罗亚森缓缓地推开门，走廊里一片寂静。除了对面还开着的门里隐约可见半个白影之外，这里就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走廊一般无二。 四个人慢慢地，向楼梯走去。 ------------ 第22章 如何进入有鬼的房间 白鬼始终没有动，一直坐在凳子上，那姿势也像极了一个普通的人类新娘，端庄，秀雅，满怀期待。 这种时候师远他们哪有心思欣赏这些，更何况那白鬼只是姿势像新娘，面容可仍然是一副惨白的模样，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酷寒一般的死亡气息。师远四人小心地走在楼梯上，生怕弄出一点声音。虽然这白鬼自从进了这房间就没再出去，也一直保持着一个比较安静的姿态，但是鬼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师远四人向二楼走去，步伐虽然不快，却没有停顿。越向二楼走廊走，几人的紧张感就越强烈，尤其是师远，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二楼那三个鬼所在位置的人。 二楼右侧的第二个房间是雪莲的房间，也是鬼气最重的房间。行至此处时，师远提醒其余三人尽量远离那个房间。几人贴着走廊的左侧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着。 左侧的第三个房间，便是洞房。路俊明似乎对这里犹为忌惮，镜子中那个滚动着的眼珠，此刻仍清晰无比地印在他脑海中。但他只是暗暗咬了咬牙，脚步没有半分犹豫。 洞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师远已经记不清自己从这里出去时是关了门还是让门开着，不过这似乎也并不重要了。几人停下脚步，却没有一人敢开门。 站在门口，师远可以感觉到房间里的一股阴森至极的邪恶气息隐隐从门缝里透出来，如同雾气一般扩散飘动，又渐渐消散。师远闭上眼睛，尝试着进一步感知那气息的强弱，却发现气息的散发方式与自己预计的有些不同。 在师远的想象中，若房间里有鬼，那必然是以鬼为源头向四周散发气息，也就是说他应该会感受到一个邪气的集中体，然后邪气发散出来。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在他的感知域中，邪气是向一个单一的方向发散的，也就是正对房门的方向，有些类似探照灯，只不过没有探照灯的光柱那么笔直。 是因为梳妆台的镜子吗？难道那个鬼隐在了镜子中？ 师远再次想起了路俊明对他讲的那一幕。 这个房间里的梳妆台，是正对着门的。如果鬼在镜子中，这房间要如何进去？被鬼看到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也只是想想罢了，又有哪个人会用自己的命去尝试？ 鬼隐在了正对着门的镜子中，无论是谁，只要一开门，必然会被那鬼发现。 如何才能不被镜中的鬼发现，进入房间里？ “你有什么想法？”罗亚森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师远拿出手机，准备回复。 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为什么要打字？怕里面的鬼听到吗？镜子里的鬼，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吗？镜子里的世界，说到底只不过是现实世界的倒影吧？倒影，倒的只是影而已，声音与影像，毕竟是两种存在。 师远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们去隔壁房间。”师远没有打字，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余下三人吓了一跳，互相看了看，但还是跟着师远走向了第四个房间。 这是一个为宾客准备的卧房，两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旁边的柜子里放着一些被褥。 这些东西，对师远的计划没有任何用处。 “罗亚森，你带了斧子锤子一类的工具吗？”师远问。 “带了斧子。” “准备凿墙。” 罗亚森突然就定在原地不动了。 三秒钟后，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把斧子拿出来，凿墙，凿出一个洞来，然后我们从这个洞进入隔壁房间。” “你确定？”罗亚森说着，回头看了看。 “确定。” “万一惊动了那些鬼怎么办？” “你别忘了我能感知到鬼的位置。如果他们有任何移动，我们立刻逃跑。” 罗亚森看着师远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几秒钟后，罗亚森不看了，因为他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真的是……太乱来了……”罗亚森低声嘟囔着，却还是照着师远说的拿出了斧子。 四点二十分。 虽然师远说要凿墙，但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人会立刻抡圆了胳膊狂砸。还有四十分钟，时间还算充足。 四点二十五分，师远从破开的小洞里看去，镜面果然还是与门正对着，从这个方向看去，镜子只不过是一条竖线。如果鬼的确是隐在镜子里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这边的情形的。 四点五十分，一个足够师远通过的洞被凿了出来。 “那颗人头在哪？”师远问。 “最里边角落那个柜子的最上层，用红布包着的。”路俊明说。 “好。我进去拿。” 只剩十分钟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任何差错。 师远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虽然已经坚信那镜子里是不会听到现实世界的任何声音的，但师远仍然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 角落里的柜子，很高。师远打开柜子的门，最上层，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正静静地置于其中。师远伸出手，有些费劲地双手拿起了那个东西。在触碰到那人头的一刻，师远竟然有一种错觉。 他感觉这不是什么道具，根本就是一颗真的人头。那种触感，实在是过于真实了。他甚至感觉到，包裹着人头的红布上，似乎有血渗出。 是这个没错吧？会不会这是被掉包过的人头？ 师远小心地回头看向了梳妆台，没什么异常。 要检查一下吗？还是，先出去再说。 四点五十四分。 还是先出去好了。 师远想。 人头被递到了罗亚森的手里，而后，师远从洞里回到了卧房。 “你们检查一下，是不是你们制作的道具。快，抓紧时间。”师远对路俊明和张江彬说。 “是，没错。”路俊明检查后说。 “走，离开这里。”师远说着，已经开始移动脚步。 罗亚森抱着那颗人头，四人加快脚步，向楼梯跑去。 四点五十七分。 四个人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进入了一楼的走廊。在小心地贴着右侧的墙走过白鬼所在的房间后，几个人再也没有犹豫，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门厅。 大门，就在眼前。 此刻是四点五十九分。 ------------ 第23章 还没有结束 罗亚森左手提着用红布包裹的人头，右手已经抓住了大门的把手。如果不是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他或许会做几次深呼吸，可现在…… “快点！”师远在后面大喊。 罗亚森猛地一推，大门如同被飓风刮过一般狂暴地开启，四个人猛冲而出。跑在最后的师远跨出门槛，立刻转身，将两扇大门紧紧地关上。在大门关闭那一刻，师远分明看到，中间的缝隙中似乎隐隐发出了一道光，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一般。 五点。 一阵交错的尖啸瞬间从古宅里传来，刺耳至极。师远的双手还死死地按在大门上，他有一种预感，虽然已经跑出了古宅，但他们还是没有彻底安全。他感觉到古宅里的四个鬼正在极速地移动着，而原本处于雪莲房间的那个鬼，速度是最快的，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大门口，此刻与师远，只有一门之隔。 大门后的那个鬼浑身散发出的邪恶气息强烈得令师远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他感觉，仅仅凭那邪气本身，就可以杀人于无形。邪气如同有生命的物体一般向外冲着，同时，那鬼还在发出阵阵尖啸，瞬间夺走了师远的听觉，他只感到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其它任何声音都已经听不到了。师远死死地按住大门，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大门正在颤抖，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里面推门，师远感觉只要自己稍一松懈，这大门就会被撞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力量可以和门里的鬼魂抗衡，他就是觉得自己必须这样抵住，否则的话那四个鬼是必然会冲破这道门的。 第一个鬼魂的动作还没有停止，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鬼也都聚到了门口处。他们同样发出刺耳的尖啸，四种不同的邪气交缠在一起，汹涌地向大门发动冲击，但却无法冲出来。 师远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的，他知道，他刚刚看到的门缝里的光不是错觉，那的的确确是一种力量，一种足以封印鬼魂之力的力量。 但是，还是不能松懈。师远用尽全身力气，他的面孔因为恐惧和紧张变得有些扭曲狰狞，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快要瞪裂，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罗亚森，你带着人头走远一点，快！”师远拼命喊出了这一句。 只是喊了这么一句话的工夫，师远就觉得有些顶不住了，他感到大门的晃动更加剧烈，似乎那些鬼魂随时要冲出一般。双臂已经有些发麻，他迅速调整了一下，索性用整个后背抵在了门上。 刚刚冲出大门时，路俊明和张江彬还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们想要大声叫喊，来发泄心中的抑郁。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师远的举动。鬼魂的尖啸声他们是听不到的，但他们并不是傻子，看到师远的动作，他们又岂能不明白？更何况，由内而外的强大力量正在推门，大门的响动他们是听得到也看得出的。看到师远那么拼命地在抵挡着门里的撞击，他们也立刻冲了上去，帮忙抵住。 罗亚森同样不敢懈怠，他带着人头飞奔着，向着暗鸦岭村拼命地跑着，人头和古宅之间的距离，自然也是越来越大。 随着人头的远离，门内汹涌的鬼魂之力终于渐渐平息了。在邪恶气息彻底消失那一刻，师远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他几乎是顺着大门瘫了下去，倒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片漆黑。 “师远！”路俊明看到师远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张江彬也是惊慌失措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喊着他的名字。 “快，我们带他回村子。”路俊明还是比较冷静，背起师远就向暗鸦岭村跑去。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醒来后，脑子里浮现出的是这两个问题，却没有人回答。 抬头看去，这里似乎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拂晓的清冷之光透过窗帘漫了进来，一股疑惑之感在心中渐渐浮起。 我怎么这么累？昨天，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事情？ 转了转头，看向四周，这里没有其他人。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打开门，路俊明和张江彬正站在门外。 “路俊明，张江彬，原来是你们啊。”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让门口的两个人面无血色地向后退去。路俊明抬起手指着前方的人，眼中满是惊惧地说：“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这个问题真是太奇怪了，什么人啊鬼的。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可是，你不是……”路俊明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眼中的紧张未减，慌乱地看向旁边，又看了看面前的人。 “她是人，你们放心好了。”一旁，师远走了过来。刚刚晕过去后，他也很快便醒了。与罗亚森汇合后，四个人最终是一起来到了村委会给道具组安排的住处。之所以这样选择，一是由于路俊明和张江彬的行李还在这里，二是由于路俊明怀疑最开始下山买饭的朱晓和吴锦东是不是偷懒在住处睡觉所以才没有回去，正好到他们的房间查看一番。 可眼下，他们敲响吴锦东房间的门后，来开门的居然是张紫萤，这立刻便勾起了张江彬的可怕回忆，怎能不吓得面无血色？ “张紫萤，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在吴锦东的房间里吗？”路俊明仍然十分警惕。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好多事情，我的大脑空空的……”张紫萤说着，用手扶住了头。 “那你，还记得这个吗？”路俊明说着，将左手拿着的东西举到了张紫萤的面前，慢慢掀开红布，露出了里面的那颗人头。 张紫萤在看到人头的一瞬间，本能地皱了皱眉，而后说道：“当然记得啊，这是我做的道具。哎？好奇怪……” “你是不是觉得，看到这颗人头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路俊明又问。 “是啊，不一样了，好奇怪啊。”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由你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纵然别人看来再可怕，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呢？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害怕吗？” 张紫萤没有回答，只是陷入了沉思。 ------------ 第24章 古宅的真正来历 对于那颗人头的记忆，可以回溯到道具组动身前往暗鸦岭之前。事实上大部分道具都是在海源市的电影公司里完成的，之后开车运送到暗鸦岭，再按照剧本布置场景。这次的恐怖片道具制作和场景布置，对于整个道具组的人来说，原本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但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成了他们当中六个人生命的终点。 张紫萤制作那颗人头，用了三天的时间。她不知道那颗人头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在彻底完成那一刻，她感到浑身发冷，一丝丝恐惧在她心中游窜着，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阵阵寒气。她自然不可能知道，那颗人头上被附着了一些她无法想象的东西。 她陷入了沉思，但路俊明并未打算让她就这样沉思下去。几乎不用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于是，他将一切从头至尾地说了出来。这里面有他亲眼所见的，有张江彬讲述的，也有罗亚森告诉他的。那一幕一幕刚刚发生的事情，路俊明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他感觉自己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那些事情，讲过的过程中，内心也是无比压抑。他很不愿意去回忆那些，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张紫萤。毕竟，六个人就这样消失了，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去的。 张紫萤傻了，彻底傻了。她无法想象，她所熟悉的人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些事情。 当然，路俊明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吴锦东的死，比如朱晓的死，再比如张紫萤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仍然是谜。 而这最后一个谜，连张紫萤本人也无法解答。她感觉自己记忆的一部分被挖出去了。她拼命回忆，可最近的记忆也只不过是完成了白天的工作后刘涌宣布要在古宅里过夜，并且要求他们不要睡觉。之后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事实上，那座古宅并不是道具组的人建的。最初，是刘涌独自一人来到暗鸦岭寻找适合电影拍摄的地址，并在山上发现了那座古宅。刘涌回到道具组后谎称找建筑公司在暗鸦岭上建了一座古宅，并要求属下把好口风，对任何人都要说这古宅是他们道具组负责建造的。罗亚森曾经推断路俊明的记忆被篡改了，这并不准确，他只是按照刘涌的要求说话而已，记忆并未出现偏差。 那座古宅，是一座真正的鬼宅。从来没有人在那里生活过，它只是凭空出现在了山上，并“恰好”被刘涌发现了而已。 接近午夜时，走进古宅与王德柱交谈的，并不是罗亚森，而是变成他的样子的鬼。他并没有杀死王德柱，只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就将王德柱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住。至于樊旭盛，他在二楼时就被身后追来的从镜子里出现的鬼杀死了。之后走到一楼和王德柱对话的，是变成樊旭盛样子的鬼，而这个鬼，最终杀死了王德柱，并变成了他的样子。这，便是之后的“老王”。 张紫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不记得自己像梦游一般从古宅走到了住处，来到了吴锦东的房间，而后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她不知道，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吴锦东死亡，尸体消失，只留下了一丝淡淡的血迹，而这血迹，现在仍然附在她的衣服上。 如果罗亚森在白天没有对刘涌说那些话，那六个人会不会死？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天色渐渐亮了，还活着的三个人将他们的行李搬到了车上，和师远、罗亚森二人道谢告别。 “这部电影，恐怕要停拍了吧。”看着远去的汽车，师远颇有些感慨地说。 “也许吧。”罗亚森的语气仍旧平淡。 “可惜啊。真想看看这会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呢。”师远又说。 罗亚森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师远只是借机感慨一下罢了。 “走，回去研究一下我们找到的东西。”师远说着，转身走向了罗亚森的家。 另一边。 回到海源市电影公司的路俊明三人立刻将六人失踪的消息上报了公司领导。虽然不情愿，但路俊明还是委婉地表明了这次工作的危险，也坦言希望电影可以换个拍摄地点，或是干脆停拍，以免出现更多的伤亡。 “这可是大事。”领导严肃地说。只是路俊明一时也分辨不出，他说的“大事”是指六个人失踪了，还是说电影停拍这件事。 “我们三个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公司不要再安排我们参与本部电影的工作。”路俊明说。 “这要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了。你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确，你能再和我详细说一下，那六个人是如何失踪的吗？” “这个……”路俊明犹豫了。 说真话吗？那恐怕没有人会信。说假话？说他们自己乱跑在荒山野岭失踪了？ 刚想到这儿路俊明就猛地晃了一下头，他自己也不允许自己这样说。刘涌那种人也就算了，可这次死去的六个人里，还有陈文玲，朱晓这样和大家相处得不错的同事，路俊明实在不愿意把他们的死亡说得如此不堪。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明白，”领导的表情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你不方便说，我也不强求。我想，你们肯定是遇到了不合常理的事情，对吧？” “是……是的。”路俊明有些诧异，但暗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有人失踪的话，我们肯定要妥善处理的。电影拍摄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安排。现在这部片子很受期待啊，在网络上呼声很高。你们应该也明白，为了这部片子，公司也投入了相当大的力度。对这部片子的票房，我很有信心。你们三位也辛苦了，先休息几天，然后再投入工作吧。” “谢谢领导。”路俊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张江彬、张紫萤一同离开了领导办公室。 “喂，小秦啊，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我有重要的工作要安排。” 三人刚一离开，领导便拨了一个电话，脸上的表情，竟有些欣喜。 ------------ 第25章 他们的失踪是灵异事件 梳妆台的任务，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了。对师远来说，这次的事件仅仅是个任务罢了，至于那部电影最终会怎样，他其实并不关心。 向罗亚森家走去的过程中，罗亚森突然问：“如果我们把手机扔掉，会怎样呢？” “扔掉？” “对。我们不是通过手机来接收任务指示的吗？如果扔掉的话，自然也就无法接收指示，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师远不知道。他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不敢尝试，也不想尝试。他想离开这里，想回到自己在海源市的家去。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必须完成一些任务，找到最深处的谜底，才能最终冲破诅咒，离开这个如同监狱一般的鬼村，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不仅如此，他的至亲之人，表弟申寒和三姨梁素萍，都被牵扯了进来，他想救他们，带他们一起离开。 “我知道，我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罗亚森继续说道，“但是，我倒是想尝试一下。” “别乱来。”师远只是淡淡地说。 “也许，以后会知道的吧。谁知道呢……”罗亚森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 回到家后，师远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了刚刚从那颗人头里找到的东西。 一张发黄的空白的纸。 “这上面什么也没有。是故意被人隐藏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东西？”师远说。 “我们先用一些普通的方法尝试一下吧。” 罗亚森是个行动派，他立刻拿来了蜡烛，水杯，铅笔，酒精等物品。 然而，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纸上仍旧毫无变化。 “算了，先这样吧。何必要那么着急呢？就算这纸上出现什么，估计也就是下一个任务的线索罢了。任务的凶险，你应该很清楚吧？”罗亚森有些慵懒地向沙发上一靠，说道。 师远叹了口气，倒是也没有反对。他知道，罗亚森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是一个畏惧困难的人，更不是懒惰胆小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和自己一同进行那些任务了。 “一晚上没睡了，不如休息休息吧。”罗亚森这句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几乎同时响起了鼾声。 不知是被罗亚森传染了还是真的感到疲惫，师远也觉得一阵昏沉，便也一头倒在了沙发上，睡着了。 “于部长，请问您这次要给我安排的工作是？”秦逸楠一进办公室的门，就立刻开始询问工作内容，这正是于四海非常欣赏他的一点。 “小秦啊，坐。这次到暗鸦岭进行场景布置的道具组成员，有六人失踪了。”于四海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一情况，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使用任何委婉的技巧。他说出这件事时的表情，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想到他正在说的是关系到好几人性命的事情。 秦逸楠感到十分意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而且这件事本身呢，也不是那么重要。我这次找你，还是关于我们电影宣传的事情。”于四海轻描淡写地说，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哦，是。”秦逸楠回过神，对于自己刚刚那不专业的表现，他立刻在内心开始了自我检讨。 “这次道具组有六个人在拍摄场地离奇失踪，正好我们拍的又是一部恐怖片，这可是大噱头啊！一定要宣传出去，恐怖气氛制造得越浓越好，知道吗？” “这应该如何宣传呢？且不说失踪人员是否会回来，就算他们真的就此消失，我们也不能真的把这件事说成是灵异事件吧？虽然是个很大的噱头，但真的这样宣传，第一，这种不符合事实的宣传方式，宣传部未必会同意采用，第二，万一被观众们当成玩笑，宣传效果很有可能会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起到反作用。”秦逸楠有些担忧地说。 “小秦哪，你还是太年轻啊，呵呵呵……”面对秦逸楠略微有些不合身份的语气和言辞，于四海不但没有生气，还得意地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我们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去说。要通过小道消息散布出去，要无孔不入，要辐射到一个相当大的范围，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不但是真的，而且是我们公司不愿意让他们知道的内部情报。如此一来，不但扩大了宣传力度，还进一步增加了神秘感和恐怖气氛，票房想不高都不行啊。” 于四海说完，喝了一口茶，眼里放出光来，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钞票滚滚而来。 “原来如此，于部长您果然是棋高一着。接下来的具体措施，还请您明示。”秦逸楠立即说道。 于四海心情大好，详细地向秦逸楠讲述了接下来应该采取的措施，最后又补充道：“当然，这件事情我还要和宣传部商议一番。不过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人反对的。只要他们同意，我立刻通知你，你马上着手处理。好，我现在就去找宣传部的人，你先做好准备，然后等我的命令。” 说完，于四海又喝了一口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秦逸楠恭敬地为他开门。 短短一天之内，在网络上的各大论坛、视频类网站、影视资讯类网站、微信朋友圈等各处，有关道具组六名成员在作为电影场景的古宅里离奇失踪的消息悄然出现。这些消息虽然具体文字各不相同，但却是同样的匪夷所思，并且齐齐将其指为灵异事件。有的说是进入了异空间，有的说是被鬼抓去，有的说他们不是失踪根本就是都已经死了，只是公司不愿公布才一直隐瞒，我是因为有亲戚在那家电影公司才了解到了内部的消息等等。这些消息之间居然还有一些小规模的争吵，但最终所有人似乎也达成了共识――这的确是灵异事件无疑。 消息出现的范围虽然很广，但是数量却不算多。一种故意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内部情报”的感觉蔓延开来，无数影迷突然开始担心，生怕这部电影会就此停拍。还有一些主演的粉丝们，也是纷纷表示担忧，并出现了反对自己的偶像再继续拍摄这部电影的声音。他们认为，如果因为他们想看这部电影而导致自己的偶像冒险拍摄最终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必然会悔恨终生。 ------------ 第26章 锁住的门与打开的窗 路俊明此刻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完全被愤怒填满，拿起一个水杯就用力地砸在了地上，把旁边的张紫萤和张江彬吓了一跳。 “你……你别激动啊，这样也没什么用吧？”张江彬说。 “是啊，我看，还是先冷静下来，然后……然后……”张紫萤也有些怯懦地说。 “然后什么？”路俊明的愤怒丝毫未减，“那群混蛋！他们怎么能这么做？陈姐，朱晓他们莫名惨死，居然成了他们宣传电影的手段，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行，我要去找他们，就算这工作丢了我也不能就这样让他们蒙受如此耻辱！” 说着，路俊明竟然真的朝门口冲去，幸亏张江彬立刻拦住他，才没有让他在冲动中跑到领导面前乱喊乱叫。 三个人此时正在他们的办公室里，偌大的办公室，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显得有些空旷。于四海的办公室与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只不过隔了一个楼层，如果路俊明在现在的愤怒状态下冲出去，等他到了于四海的办公室时，愤怒必然还未消退。 “别拦着我！你走开！”路俊明大吼。 还未待张江彬说话，张紫萤倒是先开了口。 “我看不如这样吧。路俊明，你先消消火。我知道你心里不忿，为陈姐他们抱不平。可是，你就算单枪匹马地冲过去了又能怎样呢？你觉得你说的话，在于部长眼里，很有份量吗？” “我不管！我要让他知道，人的生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来开玩笑的，更不是他赚钱的工具！这破工作我还真就不想做了，鬼知道下一次做道具会碰上什么危险！” “别乱说话呀！”张江彬听到“鬼”字，吓得面如土色。张紫萤要好一点，可也吓得不轻。 “对，老子这就辞职。正好刘涌也死了，谁也别想拦着我！”路俊明不但没有消火，反倒更加激动起来。 “这样吧，我们陪你去。”张紫萤最终说道。她知道，他们是拦不住路俊明的。与其放任他去乱发火，不如三人同行，也好在领导面前尽量控制一下路俊明的情绪。 路俊明看了张紫萤一眼，没说什么。趁着张江彬一时疏忽，他猛地冲了出去。张紫萤二人无奈，也只好跟了上去。 到达于四海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恰好只有他一个人。 “哟，你们几个来了。来，坐。”于四海笑容满面，似乎心情大好。 “于部长，请问，您为什么要到处宣传这次的事件？”路俊明虽然进门之前还一副暴怒的模样，但见到于四海，还是强压了火气。 “你指的是什么事件呢？”于四海笑呵呵地说。 “我们组六个人失踪，您却把这件事当成了宣传手段，这对死者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死者？”于四海故作惊讶地说，“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路俊明顿时语塞。他在前一天报告失踪事件时，只是说了那六人是失踪，完全没有提到死亡的字眼。 “可是，就算是失踪，也不应该这样搞噱头借机宣传。”半晌，路俊明说道。 “那六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你有必要好好说明一下了。”于四海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眼中发出了冷冷的光芒，路俊明竟然觉得紧张了起来。 “他们……”路俊明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狠狠地下了决心，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于四海非常认真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当听完最后一句话后，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路俊明见于四海似乎有所感慨的样子，也没有打扰他。在静候了片刻后，路俊明说：“于部长，事情我都已经讲清楚了。我没什么目的，只希望死者可以得到应有的尊重，我也希望他们死后能够安息。” 于四海摆了摆手，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你们三人能活着回来，可以说也是一个奇迹啊，希望你们能珍惜现在的时光啊。我会再和宣传部的人联系的，你们先回去吧。” 待三人离开办公室后，于四海拿起了手机，对里面说道：“小秦啊，刚才路俊明讲的内容，你都录下来了吧？” “是，都录好了。” “那就好。呵呵呵，没想到他们经历的事情竟然如此精彩，我们的宣传这下子更有料了。你好好布置一下，把刚才他说的东西都加工一下发布出去，再进一步扩大范围，提高消息数量，争取达到爆炸性的效果。” “是。” 放下手机，于四海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开心至极。 师远醒来时，已经接近午夜。他的头仍然有些昏沉，抬头看了看，罗亚森却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去哪了？”师远小声嘟囔着，却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罗亚森不见了，这种时候他能去哪里？隔壁的声音，是否是他发出的？ 一边想着，师远一边缓缓地向声音的来源处移动。他感觉不到什么异常气息，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隔壁，是一个他没有去过的房间。午夜时分，原本周围就是一片漆黑，通往隔壁房间的走廊里更是浓黑如墨。 隔壁房间的门，关得紧紧的，不像有人进去过的样子。师远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先尝试着推门，门纹丝不动。他又凑近门板，仔细地倾听里面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声响还在继续传来。 门上是有一个小窗的，但是非常高。师远蹑手蹑脚地走回中厅，搬了一个椅子过来，站了上去，想看一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他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突然站上去，只是在踏上一只脚后缓慢地站直了身子。 房间的窗子，大开着。刚刚在师远推门的时候，他已经判断出，这房门很可能已经从里面反锁了，因此，几乎可以断定，那窗子是从外面打开的。 但师远的注意力却根本没有放在窗子上，因为他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 第27章 暗房 随着师远缓缓地站起，里面房间的景象如同拉开幕布一般逐渐展开。银色的月光从大开的窗子毫无阻碍地闯入，给这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带来了一片寒若冰霜的惨白之光。而在这房间之中，月光竟不是唯一的光源。一道昏黄的灯柱从某个黑影身上发出，照向地面。借着这两种光，师远分明看到，房间的地上竟有着无数残肢碎块，黑红色的血液将地面染得宛如血池地狱一般。 黑影在不停地动，那些碎块也在随之不断改变着位置。旁边有一个很大的黑色袋子，那黑影似乎在不停的从袋子里取出更多的碎块，放在房间的地面上。 师远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强烈的刺激让他快要无法忍受。他已经见过很多人惨死的场景，但那些都是鬼魂所致，而眼前这个黑影，分明就是一个人。如此骇人的事由人做出，所带来的感觉并非仅仅是恐惧，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与震惊。师远只觉得汗毛倒竖，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远离这里。 黑影仿佛在勤奋地劳作一般卖力地摆放那些碎块，似乎对于碎块的位置很在意，好像在进行某种严格的仪式。 窗外，一阵风吹过。那黑影猛地回头看了看窗子，似乎吓了一跳。师远心里一惊，他突然意识到那黑影的下一个动作也许会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万一他发现门外有人，说不定会立刻杀人灭口。他立刻伏低身子，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不是罗亚森，这个人不是罗亚森。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罗亚森的家里？ 师远慌乱地想着，耳朵却一刻不停地听着门内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暂停了几秒钟，又继续进行了下去。 他似乎没有发现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师远想。 师远知道，凭他自己的力量，即使留在这里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他从椅子上下来，小心警惕着里面的声音，倒退着缓缓地走远。 必须先到一个相对更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联系罗亚森。 师远打定主意，退回了中厅，而后从楼梯走上了二楼。刚刚看到黑影的房间相对处于比较靠近西侧的位置，他在走上二楼后便径直向东走去，随意找了个房间藏了进去。他没有贸然打电话，而是先发了条短信。 “罗亚森，你现在在哪？我没在中厅。” 罗亚森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我在地下室。” “在那里多久了？” “两个多小时。我在研究那张纸。” “我刚刚在游艺室斜对面的空房间发现了一些东西，你立刻到一楼来，注意尽量不要出声，空房间里可能有人。” 这条短信发出后，师远立刻从二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小心地回到了一楼，走到了游艺室门口。恰在此时，罗亚森也走了出来。两人没有说话，师远只是用手指了指空房间的门，两人谨慎地向那扇门移动过去。 罗亚森站在了椅子上，透过小窗向里看去。那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里面原本是空的，没有任何家具和物品，因此可谓一览无余。也正是因为如此，罗亚森才立刻就看到了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这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罗亚森情不自禁地说。 难道里面那个黑影不见了？ 师远想。 罗亚森却立刻从椅子上下来，打开门走了进去，随之打开了灯。 眼前的景象，让师远二人半天没有说话。 那个黑影早已不知所踪，窗子在风中摇晃着。地面上，无数碎块似乎构成了一个有规律的图案。那些碎块或大或小，里面甚至包括了一只手和一只脚，断面上的血水还在不断地渗出。 “难道又是……” “不，是人。我刚才看到了一个黑影，那绝对是人无疑。现在无法确定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进入这里的，死者的身份目前也是一个谜。但是，我觉得，也许这个人……” “和我们有关？”没待师远说完，罗亚森就接了一句。 “准确地说，是和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说完这句话，师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音量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 “那张发黄的纸呢？” “在这儿。” 说着，罗亚森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递给了师远。 师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地上那个由碎块组成的图案，将那张纸展开，又很不满意地叹了口气，回头搬过椅子，站了上去。 那张纸在罗亚森的多次不同的尝试下已经变了些颜色，有的地方略微变淡，而有的地方黄色似乎更浓。但如果不加任何其它手段，只看这张纸本身的话，可以说仍然是一片空白。但此时，当对照着地上的碎块后，师远终于发现了其中隐藏的信息。 “这是……地图吗？也就是说，是地点信息？”师远说。 罗亚森也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图案和那张纸，拿出一台老式相机将地上的图案拍了下来。 “你这是……”师远有些不解地看着罗亚森的举动。 “很多人都喜欢用手机拍照，觉得很方便。但是，有些东西，用手机是展现不出来的。我想，我们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东西。走，去暗房。” 暗房就在他们所在的空房间的对面。走进去的一瞬，师远突然觉得有些压抑。 “之所以让你也一起过来，是因为我们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最后的照片，而是在影像形成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东西。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也能在这里，我们两个人一起观察，遗漏细节的概率会更低一些。” 罗亚森开始了他的冲印操作。为了便于观察，他打开了安全灯，否则这里将是彻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对于冲洗照片这种事情，师远是毫无经验的，但他知道他需要关注的重点并不在于冲印的技术上。他努力适应着这里的光，看着罗亚森的动作，小心地观察着他应该观察的东西。 终于，影像在相纸上一点一点地显示了出来。 ------------ 第28章 新的指示 那个碎块拼成的诡异图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师远心念一动，将那张发黄的纸扔进了显影液。 对于他的这一举动，罗亚森没有任何意外。事实上即使师远不这么做，他也会把那张纸扔进去。 罗亚森用镊子调整着那张纸和相纸的位置，将两者重合起来。那张纸在显影液里逐渐变得透明，而后又慢慢显示出一些纹路和标志。 “这是……”师远看着重合后的影像，那些碎块摆成的图案与纸上纹路重合后，竟好似一片树林的样子。树林并没有覆盖整张纸，而是留出了一定的空间。纸上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看起来有些像字母π，只是下面的竖线没有弯曲，是两条直线。 “这是林间空地一角。”罗亚森说。 “这个符号，应该就是关键了。” “嗯，应该是这样。” 得到初步的信息后，师远便离开了暗房，打算回中厅去进一步思考，待照片完全冲洗出来后再详细分析。可当他刚刚踏出暗房，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回归了他的脑海。 那些碎块要如何处理？趁着夜色埋掉吗？可是这样一来，总觉得自己似乎也卷入了某种犯罪行为一样。不去处理，就这样放着，报警？这好像合理一些。 师远有些烦躁，他坐在沙发上，却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脑子里，似乎填充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好像塞了一大团棉花一样，很胀，却又没有什么真正特别的东西。他不知道照片要多久才能冲好，想先睡一觉，却根本睡不着。他想继续思考纸上显示的线索，却觉得脑子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乱糟糟一团，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远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师远有些茫然地坐在沙发上，他感觉自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但就是静不下心来，而且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突然有一种放声大喊的冲动。 罗亚森走进中厅时，师远已经呆坐了很久。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脑子一片混乱，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你……有什么事吗？”罗亚森有些惊讶地说。 “哦，没有。照片冲好了？”师远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终于是坐直了身子，回答了罗亚森的问题。 “嗯。你看一下吧。” 罗亚森将照片递了过来，上面还覆盖着那张已经变得透明的纸，两者的图案重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那是血与肉的森林。 照片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些极小的字，刚才师远是没有看到这些字的。 师远仔细辨认，终于看清了那些字。 “查明死者的身份后，于接下来的凌晨三点前赶往指定地点，在一小时内用老式相机拍摄含有特定物品的照片，共需拍摄三张，每张照片上有且只有一个人。总时限，五十小时。” 师远看了看时间，两点。 五十小时，看起来似乎很长，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两天再加上两个小时罢了。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两天的时间用来查明死者的身份，之后剩下的两个小时，恰好用来完成拍摄任务。 首先要思考的是，怎么查死者身份？验血？验DNA？这里是个落后的村子，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即使具备，要怎么说？ 那么，换一个角度去考虑，这个死者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如果是，查一下最近失踪人口，或许会有帮助。但是这也只能作为参考，几乎很难将身份定位在某一个人身上，因为现在的暗鸦岭村，实在是有些不正常。最近失踪的人，说不定会有好几个。 想到这儿，师远又叹了口气，他想到了杨陆和邱小星。 还是需要更多的信息啊。 师远拿着照片，再次仔细地进行查看。他突然发现，那些字的作用并不仅仅在于文字本身，还有明确照片方向的作用，也正是因为有了那些字，师远才发现自己刚才在暗房里观察时将照片看反了。那个符号，并不是字母π，而是倒过来的样子，像一个翻倒的板凳。 板凳？难道那个“特定物品”是指板凳吗？ 师远突然站了起来，更加仔细地看着那个符号。 不对，不是板凳。如果是板凳的话，这两条竖线看上去就有些不自然了。如果这是一个字的话，写字的人不像是从上向下写出那两条竖线的，而是从下向上写，这就形成了一种越到上面线就越细的感觉。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符号，但那两条竖线看起来似乎有些软，好像两根绳子。绳子？难道这是秋千？ “是秋千！”师远脱口而出。 “秋千？那种位置怎么可能有秋千？那是林间空地的范围……”罗亚森话没说完就停下来了。 如今的暗鸦岭，没什么不可能。 “这个问题暂且先放一放吧，我们必须先找出死者身份才能继续后面的任务，否则也只不过是空谈罢了。” “嗯。那我们还是先去那个房间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尸块上分析出一些身份信息。” 听了这句话，师远又皱了皱眉。他本来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暴力或灵异的事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来到暗鸦岭村，居然接连发生了骇人的事情。鬼魂也好，尸体也好，根本不是他想接触的东西。他感到大脑又乱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明白，也许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碎块，自己才如此烦躁吧。之前见过的林建元的尸体也好，王方川的尸体也好，甚至没有皮的陈文玲的尸体，都没有像这次这样让他产生强烈的不适。说到底，还是忍受不了那种极致的血腥吧。 人总是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 向隔壁房间走去的过程中，师远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 同一时间，某个人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他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看了看窗外。 夜色正浓。 那个人闭上眼睛，正要继续睡去，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突然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 第1章 死者的身份 难道去了卫生间？ 他再次躺下，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觉得不对了。他起身下床，打开灯，在卧室里扫视了一圈。 没有人。 “老婆！老婆！” 他走出卧室，来到厨房，大声地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隔壁，十岁的女儿蓓蓓正在睡觉，却也被他的叫声吵醒。但是，生性内向的女孩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翻了个身，尝试再次入睡。 这大半夜的，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越来越是心慌，拿出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却只听到从卧室传来的铃声。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出去找她，但抬头望了望窗外，这个念头又被他掐灭了。 能去哪儿找呢？要不然，再等等？ 他茫然了。内心虽焦急万分，身体却没有半点行动。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眼看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目前只能大致判断出，死者是个成年女子，手略微有些粗糙，应该是经常做农活导致的。但是，这一点似乎没什么用。”罗亚森说。 师远却仍然像有心事一样坐在沙发上。他也很努力地想要集中精神解决眼下的问题，却怎么也无法集中。 “喂！”罗亚森静止了片刻，突然冲着师远大喊了一声。 “对不起。”师远觉得很愧疚，但他不明白自己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在检查那些碎块的时候，他忍不住呕吐了起来，脑子也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原本该有的辨别力、分析力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你这个样子，我看是离死不远了。”罗亚森很是不满地提高音量说了一句。 师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头皱起，却没有发怒。他知道，罗亚森的这句话并不是辱骂，也不是诅咒，而是确确实实可能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们面对的任务，是不可能什么也不想就轻轻松松地完成的。在这种时候，他正应该发挥他的头脑优势，集中分析，找出死者的身份，但是，他却在发呆。 真想就这样一直发呆下去啊…… 师远的心中居然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但这句话刚刚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种思想，危险至极。 师远抬头看了看窗外。清晨淡淡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不温暖，但足以照亮所有的一切。 “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去进行调查了。”师远说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罗亚森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三个警察。 “你好，我们是碎石镇派出所的。前几天有一名年轻男子在碎石镇意外身亡。他的死亡有很多疑点，我们正在进行调查。目前我们已经查明他是暗鸦岭村人，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中年警察递过一张照片，让罗亚森进行辨认。 这时候师远也已经走了过来，警察点了点头，说：“这位小伙子，你也来辨认一下吧。如果是你们认识的人，希望能提供一下他的身份和行踪信息。” “我不认识。”师远很快回答道。 “没什么印象。”罗亚森也说。 “还是希望你们能尽量回忆，帮助我们警方破案。”说完，中年警察收回了照片，打算离开。 “哎？”身后的一名年轻警察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小陈？有什么不对吗？”中年警察问发出声音的年轻警察。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小陈说。 听到这句话，罗亚森的心咯噔一下，师远更是大脑嗡嗡作响，心跳陡然加速。 那些碎块，那些碎块还在房间里啊！这个警察的嗅觉，未免也太灵敏了吧？ “哦，我昨天买了些猪肉，刚刚准备切，可能是猪肉发出来的气味吧。”罗亚森尽量平静地说。 “猪肉？不对吧，”小陈满面狐疑地说，“杀猪都是要放血的，不可能有这样的血腥味。” 小陈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师远二人。 师远这时候在紧张中还有着一丝庆幸，因为他们在刚刚检查完碎块后是洗过手的，否则现在手上如果还沾有血迹的话，真的是没有办法说清楚了。 “介意让我们进去检查一下吗？”中年警察目光凌厉地看着罗亚森说。 这种时候，如果说不让他们进去，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怀疑吧？但是，如果让他们进去，发现那些碎块的可能性也很高。难道要一口咬定没有发现吗？毕竟现在只是清晨，说自己刚刚睡醒，还没有查看其它房间好像也说得过去。如果按照师远说的早点报警就好了，至少那样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动。 “不介意，三位请进吧。”罗亚森心里想了很多，但面色不变，从容地侧过身子，将三个人请了进去。 三名警察走进中厅，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什么？”小陈突然说，而后径直向茶几走去。 茶几上，放着他们拍摄的碎块照片，上面覆盖着已经变得透明的纸。 “什么？”罗亚森也快步走了过去，试图拖延时间。 小陈拿起那张纸，仔细查看着。 罗亚森突然发现那张纸又恢复了不透明的状态。现在小陈能看到的，只是上面的一些奇怪的纹路和符号罢了。 “哦，工作用的数据演算。”罗亚森说。 “下面还有一张照片？”小陈仍然很警惕。 “对。是一张旧照片，和那张纸粘在一起了。你要看的话，小心一点，别把我的纸弄坏了，上面的数据非常有用。”罗亚森说。 小陈又看了一眼罗亚森，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这房子里还有别人吗？”中年警察问。 “还有……一个女人，没穿衣服。我们还没有结婚，不过我们不睡在一个房间，目前她是一个人在一楼。这个应该不犯法吧？”罗亚森说。 几名警察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又四处看了看，随机地查看了几个房间。 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或物。 “打扰了。如果想起了关于那个年轻男子的任何信息，希望可以尽快联系我们。”中年警察说。 “一定。”罗亚森答道。 警察走后，师远看了看罗亚森，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说得好像你未婚妻在这儿似的。”师远说。 “可是我并没有撒谎。”罗亚森依旧平静。 ------------ 第2章 思维漏洞 “徐队，我们是不是可以转身回去了？”离开罗亚森家的门没有几步，小陈便说道。 “你果然还是异常相信自己的感觉啊。好，返回。”徐队同意了小陈的提议。 “回去做什么？”第三个警察的反应明显要慢一些，还没明白另外二人的意思。 “昀赫，是这样的，刚才的血腥味，我绝对没有判断错误，肯定是从刚才的房子里传出来的，而且两个人身上也有。我怀疑，里面有大问题。我们没有搜查证，又没有直接证据，不能乱搜。但是，刚才两个人的表情，不知你注意观察了没有，其实是有一些可疑的。我们现在回去，杀他们个回马枪，他们肯定会露馅的。” “真的？”刘昀赫很兴奋，“好，徐队，那我们快走吧。” 三个人离开时大步流星，返回时却是小心谨慎。徐春辉队长一人看守前门，其余两人却摸到了楼后，从窗子观察着。 然而，让徐春辉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到前门处埋伏好，就见师远和罗亚森二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身上似乎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 “注意，两人从前门出来了，迅速到前门处汇合。”徐春辉立刻发出指示。 “需不需要我们从窗子再观察一下一楼的房间？” “不，我们先跟上他们。” 徐春辉一边发出指示，一边盯着师远二人。他看出师远的表情似乎有些迷惑不解，但很快就有了变化，双眼明亮了很多，眼神也更加坚定。这一现象令他大惑不解，因为这丝毫不像一个犯下重罪的人该有的表情。 莫非小陈判断失误？ 徐春辉想。 他是绝对想象不到师远此刻的心情的。 刚才三名警察走后，师远和罗亚森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快去隔壁房间把那些碎块收拾起来，无论之后要怎样处理，总之现在不能就那么散落在地上。然而，当他们急匆匆地冲进那个房间后，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消失了，又消失了。 这说明了什么？ 师远还来不及想，罗亚森却立刻说道：“看来是不用收拾了。时间紧迫，我们立刻开始行动吧。走。” 查明村子里是否有人失踪，是他们行动的第一步。 有些失魂地跟着罗亚森走出门，师远的心却还在那些碎块上。 之前消失的都是什么情况？唐娟，林建元，刘涌……他们，都是异常死亡，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被鬼杀死的。那么这次呢？我非常确定我看到的黑影是一个人啊。 想到这儿，师远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思维上的一个漏洞。 也许是事情发生的时机在意料之外，也许是那一瞬间的观感太过骇人，师远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看到是一个人拿着那些碎块，死者就一定是那个人杀死的吗？ 师远之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心情压抑大脑混乱，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以为这一切是人做的。一个人若是犯下此种罪行，那实在是令人发指，对师远这样还未成年的学生来说，感到难以承受也是很自然的。毕竟，若是鬼杀死了一个人，师远会为那个人感到痛心，这种痛心是纯粹的，不掺杂其它的感觉。但，如此残忍的事情若是出自人类之手，那就不仅仅是痛心。在看到那一幕的一瞬，师远想到了很多词，人性泯灭，心理扭曲，极端残暴……鬼杀人，是不带感情的；人杀人，才是最可怕的。 正是因为师远是这样想的，他才感到无法忍受，他才受到了那么大的心理冲击。这都是由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消失，意味着这个人也是被鬼杀死的。至于那个黑影，可能只是被鬼利用罢了。至少，那个黑影应该不是如他所想的心理扭曲之人，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听到一点风声就紧张地回头去看了。 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师远再次在心里抱怨了一下自己。 他突然觉得有些轻松。他知道这种轻松有些怪异，但他就是这样觉得的。 这些想法表现在脸上，便是徐春辉看到的表情变化。 “我们难道要挨家挨户去问吗？”师远问罗亚森。 “那应该怎样？” “其实，我们有一种更好的方法。” “说。” “还记得那片山坡吗？我们去看一下墓碑上的名字。” “好主意。” 没有任何迟疑，两人拿好该拿的东西，向那片山坡走去。 上一次查看山坡上的名字，已经是一周以前了。如今，七天过去，那山坡上的名字也增加了很多。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墓碑，师远忍不住咬了咬牙。 墓碑上的名字，好多他们都打过交道。 张洪虎，黄震奋，林建元，王方川，顾鑫锋五人，道具组的成员们…… “哎？”师远突然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名字。 “怎么？” “杨……杨淑敏……她死了？” “杨淑敏？”罗亚森也微微有些惊讶，从望远镜中向师远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她的名字。 杨淑敏，这个人，师远是认识的，虽然并不算熟悉。 落钊宏的妻子，有名的母老虎。相差十几岁的两人也算是“老夫少妻”了，在这村子里这样的夫妻并不多见。 “难道……”师远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那个是她……真是可怜……”罗亚森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一定吧。这墓碑上还有一些名字是我们不认识的。从这些墓碑的位置我们只能推断出大体的死亡顺序，但具体时间是推不出来的。” “但，这种可能性仍然是非常高的。我们先把所有新出现的名字记下来，回去再仔细分析吧。” “我们……先去杨淑敏家看看吧。”师远说。 罗亚森点点头，两个人立刻行动起来。 落钊宏，杨淑敏的丈夫，此刻正蹲在他家的大门口，两眼空洞地不知道在望着哪里。 师远是认识他的，在从碎石镇回来看到他和梁素萍开心地聊天之前他就认识他，只是不熟悉。当时为了给三姨留个面子，他装作不认识落钊宏的样子。 看着落钊宏此刻的模样，师远顿时也明白了几分。他有些不忍心在这个可怜的男人伤口上撒盐，但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 第3章 察觉 师远正要说话，却是罗亚森先迈出一步，抢先开了口。 “落大哥，早！” 落钊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罗亚森，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而后有些诧异地说：“你是……老罗家的儿子？” “对，是我。落大哥，一大早的，没去地里忙啊？” “哦，没有。你……怎么今天到这儿来了？” 两家其实距离很近，但平日很少来往。作为村里最神秘的罗家一员，罗亚森虽然是不少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对任何人来说似乎又都不太熟悉。 “没什么事儿，随便转转。嫂子呢？” 在说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后，罗亚森终于把话题引向了杨淑敏。 “她……没……”落钊宏立刻吞吞吐吐起来，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本就十分警惕的二人瞬间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没？没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没什么事？没起床？还是……没了？ “那，孩子呢？”罗亚森又问。 “哦，孩子刚刚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玩了。” “落大哥，听说嫂子手脚麻利，我想请嫂子到我家帮忙打扫一下。房子比较大，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请嫂子出来谈一谈，价钱好说。”罗亚森继续试探着。 罗亚森这句话说完，落钊宏不但没回答，还彻底沉默了。他将头转向了没人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着落钊宏的样子，师远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也算是体会过的。只是，他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惨死。 “你们昨天吵架了？”罗亚森又问。 “没有。”落钊宏摇摇头，又低下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了的？”罗亚森说。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醒了，然后就发现她不见了。我给她打电话，结果发现她的手机还放在卧室。” 罗亚森和落钊宏正在交谈时，三名警察已经在不远处埋伏了起来。他们观察着师远三人的动作和表情，但是由于距离还不够近，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小陈，你分析一下那个中年男人的表情大概是怎么回事？”徐春辉说。 “很阴郁，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这种阴郁随着这个年轻人和他的交谈更强烈了。我分析，年轻人应该是正在讨论与那件大事有关的事情。结合刚才的血腥味，说不定，这个中年男人正与刚才我们怀疑的事情有关。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涉嫌一桩凶杀案，而死者有很大可能就是这个男人的亲人。从表情来看，他似乎还没有陷入彻底的悲痛，要么他还没有完全了解到死者已死亡的事实，要么死者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父母或子女。两者都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目前情报不足，只能分析到这个程度。”陈蔚杰说。 “进一步接近目标。”徐春辉下达指示。 移动后的三人，距离师远等人只有几步之遥，只是借助了房屋的掩护才没有暴露身形。此时，他们已经可以较为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但是她好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三名警察只是听到了落钊宏某句话的后半部分。 “孩子还小，尽量隐瞒吧。”罗亚森说。 “唉……”一声长叹，落钊宏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几岁。 又安慰了几句后，师远和罗亚森便离开了落钊宏家门口。 “你的分析是什么？”罗亚森问师远。 “从山坡上墓碑的分布来看，杨淑敏的墓绝对是最外围的，也就是说就目前来看，是最新死亡的。落钊宏半夜醒来发现她不见了，说明入睡前还没有任何异状。我们刚才观察过哪些碎块，可以很容易判断出那是刚刚死去的人的尸体。只要再将最接近外围的几个人排查一下，就可以最终确定死者的身份。” “嗯，还有一个问题，”罗亚森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也察觉到了吧？” “嗯。”师远面色不变，步速依旧。 “有点棘手啊。” “他们没有证据。” “那倒是。” “他们要查的那个年轻男子，又会是谁呢？”师远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走了。”罗亚森突然说。 “嗯。”师远淡淡地应了一声。 三名警察在跟踪了师远二人片刻后便调转方向，回到了落钊宏家门口，开始询问落钊宏一些问题。 他们得到的回答进一步印证了陈蔚杰的分析。 “徐队，我们是不是可以申请搜查证了？我觉得证据已经足够。再晚的话，恐怕他们会销毁证据。”离开落钊宏家后，陈蔚杰说。 徐春辉似乎还在思考，一旁的刘昀赫却兴奋了起来。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情报调查工作，没想到居然发现了大案线索，立功的机会到了。 “好，现在回去。”徐春辉终于下定了决心，三人立刻向村口走去，他们的警车停在那里。 然而，才刚刚接近村口，一个身影便拦在了他们面前。徐春辉一挥手，其余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你是叫罗亚森吧？”罗亚森这个名字，徐春辉他们已经从落钊宏那里得知，此时问这个问题的，正是徐春辉。 “三位，这是要去申请搜查证吗？”罗亚森表情淡然地说。 徐春辉三人立刻警觉了起来。 “你问这个问题，在我听来，几乎相当于认罪了。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陈蔚杰说。 “呵呵呵，认罪又如何呢？”罗亚森似乎满不在乎地笑了。 这句话一出，徐春辉三人立刻掏出枪来，动作极为利落统一，并缓缓移动着脚步，形成了包围之势。 “把手举起来！”徐春辉大声喊道。 “我拒绝。”罗亚森说。 三人都是皱起了眉，并进一步向罗亚森移动着，稳稳地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罗亚森。 罗亚森却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说了一句让他们惊讶的话。 “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碎石镇集贸商厦里的那个梁语桥，也是我杀的。” ------------ 第4章 来了就别回去了 面对如此震惊的言语，三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表情凝重，继续缓慢地向罗亚森靠近着。 “不要拿枪吓唬我，那种东西，我也有。”罗亚森说完，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毫不犹豫地举起便开了火，速度极快，竟在眨眼间连开了三枪，三颗子弹呼啸着向三名警察极速飞去。 三个人身手也是不凡，全数躲开，枪口仍然指向罗亚森。 虽然三人躲开了子弹，内心却宛如飓风吹过的大海一般怒涛狂涌。承认杀人也许是心智不成熟信口胡说，但这明晃晃的枪械却绝不可能有半分假。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冷汗渐渐从额头上沁出。 “不错嘛。”罗亚森居然赞叹了起来，同时将右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松开了手，仅仅用小指勾着枪，似乎放弃了的样子。 “把枪放下，背过身去。”徐春辉极为严肃地说。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已经放弃了？”罗亚森一边似乎不经意地松了松小指，手枪立刻落地，一边却将左手伸进了外套里。 难道他还有另外一把枪？ 三人的脑中同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然而，他们的想法却是错的。 随着罗亚森的左手飞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绳套，而且那绳套飞的速度极快，转眼便向着徐春辉的头顶飞了去。 绳套的速度再快，与子弹相比毕竟还是差了一截。徐春辉反应也是极快，立刻躲闪，脱离了绳套飞行的范围。 罗亚森丝毫没有泄气，反倒笑了起来。手一收再一甩，绳套再次飞出，这次却是向着刘昀赫的方向。 刚才躲避子弹时，刘昀赫虽然看似漂亮地完全躲开了，但实际上却是有着极大的运气成分。那三枪虽然在眨眼间开出，但实则有先有后，那最后的一颗子弹便是射向刘昀赫的，而且事实上刘昀赫在看到罗亚森拿出枪的一瞬间就产生了逃跑的念头。立功的确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但和生命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他做出的其实是逃跑的动作，只不过阴差阳错地躲开了子弹。 枪响后，刘昀赫内心更是紧张，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举枪指向了罗亚森，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丝安全。 而这一次，飞向他头顶的绳套，虽然速度不及子弹，却仍然超过了他的反应速度。那绳套居然就这样准确命中，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刘昀赫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叫，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双手猛地抓向绳套，拼命地想把那绳套从脖子上扯下去。 “小刘！” 这一瞬间，徐春辉和陈蔚杰也立刻做出了反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刘昀赫，想要帮他把绳套扯下来。 他们还没有跑到他身边，那绳套已经脱离了他的脖子。但在那一刻，徐春辉和陈蔚杰的眼里却仿佛要喷出血来。 刘昀赫的头，随着那绳套一起飞了出去。那脱离了绳套束缚的脖颈上，竟然已经空无一物。 “开枪！”徐春辉的双目赤红，近乎疯狂地喊道。 他这两个字还未出口时，枪声便已响起，子弹倾泻而出，两道火舌喷向了罗亚森。 没有想象中的血花四溅，那无数的子弹竟好像打进了黑暗的虚无一般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罗亚森裂开嘴，开心地笑了。 怎么可能…… 徐春辉和陈蔚杰的脑子里，都是这四个字。 做出包围的形势后三人一直在向罗亚森接近着，与他的距离可以说实在是近，即使是想帮刘昀赫扯开绳套而做出了移动，但他们与罗亚森之间的距离仍然极近，这种距离，绝对没有可能打偏。 一股寒意渐渐从二人的脚底升起，直至头顶。 “三位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罗亚森再次开口。 这句话，在徐春辉二人听来，完全是对生命的威胁。 枪口，依然对着罗亚森，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根本没有用。可到现在这种时候，他们还能做什么？ 恐惧，渐渐涌上心头。他们意识到，这次，恐怕真的是死局。 跑吗？能跑得掉吗？如果跑了的话，小刘怎么办？ 徐春辉想。 他的皮肤已经因为恐惧而发凉，拿枪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陈蔚杰却在回想罗亚森的话。 他刚才的那句话，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在威胁我们的生命，而真的是要让我们留在暗鸦岭村？ 陈蔚杰居然感知到了一线生机。 “罗先生，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里，搜查证的事，可以先缓一缓。”陈蔚杰说。 “嗯，很明智。” “所以，如果我们回到村子里，你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吧？”陈蔚杰放下了枪，尽量以淡定的语气说。 “谁知道呢。”罗亚森再次笑了起来。 陈蔚杰小心地俯下身，将没有头的刘昀赫背在身上。徐春辉依然是双目赤红，却仍然强忍着捡起了那颗头颅。 “返回。”徐春辉的语气中已经含有了几分悲痛。 他们倒退着渐渐远离了罗亚森，而后者就在原地没有动。 那个，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两人的脑子里盘旋着，让他们近乎疯狂。 直到罗亚森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他们才终于转过身，以正常的方向走路。 “徐队，我们去哪儿？”陈蔚杰的语气中充满了疲惫与压抑，语速也十分缓慢。 “去哪儿？哦，就去村委会吧。”徐春辉似乎有些木然地说。 村委会里静悄悄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但徐春辉二人完全没有注意这个，从开着的大门走进了一间比较大的办公室，将刘昀赫的尸体放在了床上。 两人沉默地坐着，脸色铁青。 村委会的办公楼与罗亚森的家、落钊宏的家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三座建筑中间没有其它任何建筑。从办公楼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罗亚森家的三层楼。 陈蔚杰无意中向窗外看去，目光却像钉在了那三层楼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那座楼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股血腥味似乎又在他的鼻腔里涌动起来。陈蔚杰无意识地站起了身，走到了窗边。 ------------ 第5章 我会小心的 隔着那扇窗，陈蔚杰定定地看着那座与这个小村显得格格不入的三层楼房。他们曾经走进过那座楼，里面的血腥味他无法忘记。那个罗亚森，还有旁边的那个少年，在他说出关于血腥味的问题时，表情绝对发生了变化，这一点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对他们二人的怀疑，也是越来越强烈。现在，陈蔚杰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凶手，而且他们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 说起来，那个少年哪里去了？为什么刚才只有罗亚森一人？难道，在罗亚森缠住他们时，那个少年去销毁证据了？ 陈蔚杰想到这儿，突然做了一个深呼吸，猛地转过身，说道：“徐队，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去那座楼里调查一下。” “不行，我们不能把小刘留在这里不管。而且，没有搜查证，怎么能贸然进入住宅？”徐春辉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一个人去。我不进去，只在外面观察。” 徐春辉没说话，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徐队！情况紧急，我怀疑他们已经开始动手销毁证据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行动。”陈蔚杰焦急地说。 徐春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刘昀赫的尸体，毫不掩饰眼中的悲愤。 “徐队，我会小心的。”陈蔚杰的声音低了一些，但那语调中透出的坚定，绝没有半分虚假。他向着没有看他的徐队长敬了个礼，微微顿了一下，慢慢了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在踏出房门那一刻，加快了速度。 村委会办公楼与罗亚森的家之间距离很近。横穿过一条乡间小路，又走了几步，陈蔚杰便已经站在了罗亚森家的大门外。隔着大门和栅栏，陈蔚杰望着那座楼。在他的眼中，楼里，楼外，都显得分外阴森。 但他没有选择径直走过去，而是绕了个弯，从楼左侧走过去，来到了楼房后面。一楼房间的窗户有不少是朝向楼后方向的，从这里可以方便地观察到楼里的情况。 陈蔚杰一边小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靠近着。很快，他已经可以看到一楼那一排房间的内部情况，其中也包括那个放置过碎块的空房间。一个一个房间地看过去，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的东西，但却始终没有放弃。 就在他快要走到尽头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交谈声逐渐走近。他立刻紧张起来，借助墙体的掩护，偷偷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罗亚森和师远。 在看到罗亚森的那一刻，即使是像陈蔚杰这样平日里冷静严谨的人，也已经气血上涌。他突然对自己的行动失去了控制，甚至在一瞬间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从墙后闪出，拔枪，举起，高喊了一声：“站住！不许动！” 这一变故事出突然，师远和罗亚森都是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都立刻停在了原地。师远甚至连手都没有完全举起，只是有一个看似举手的细微动作，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罗亚森的手却是完全举到了空中，面色却没有太大变化。 “随便拔枪，似乎不太符合纪律吧？”罗亚森说。 陈蔚杰不说话，愤怒地盯着他，枪口直指罗亚森的心脏。 “能告诉我你举枪的理由吗？”罗亚森没有放弃，继续以平静的语气说着。 陈蔚杰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刘昀赫的死的确令他感到极为悲痛，也曾经一时被这件事冲昏了头脑，但现在的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个罗亚森。 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的两个同事呢？”罗亚森继续问，手却一直举在空中没有放下。 陈蔚杰仍然不说话，眉毛拧成了疙瘩。 师远也一直在十分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作“小陈”的人的不理智举动。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头脑的清醒，很快便分析出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来分析一下吧，”最终说话的还是罗亚森，“按理说你们三个人应该是一直一起行动的，如今却只有你一个人。我不认为他们藏在房后，他们应该是在另外的地方，或者……另外的地方。” 最后五个字，罗亚森加重了语调，同时仔细地观察着陈蔚杰的表情。 他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测。 “能轻易杀死一个警察，而且还是在你们三人同行的情况下，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至少在当时，你们对那个人束手无策，并且让他安然地离开了。也就是说，那个人的能力远远在你们三人联手的能力之上。这种人，要么带了极强的热武器，要么……根本就不是人。” 最后的几个字，罗亚森又是以极慢的速度说出来的。在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陈蔚杰的表情甚至可以用扭曲来形容。 “我猜，应该是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变成了我的样子吧？要不然，你又怎么会这么恨我？接下来的问题是，现在还活着的，是你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猜，是两个，对吧？” “你是怎么猜到的？”陈蔚杰终于开了口。 “我不但知道是两个，我还知道另外一个活着的人，目前在守着那个尸体。至于你们为什么没有离开这个村子，比起想要为同事报仇，我觉得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根本无法离开。”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是怎么猜到还有两个人活着的？”陈蔚杰语气有些可怕，手里的枪又向上举了举，枪口对准的方向从心脏移到了头。 “很简单。刚才我在说‘能轻易杀死一个警察’这句话时，你的表情只有痛苦，没有疑惑和犹豫，这说明我的表述是没有错误的。我只能说，人的表情可以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多了。怎么样？还不打算放下枪吗？明明知道自己指着的人是错的，还要固执下去吗？这可是违反纪律的行为。” 陈蔚杰的手臂有些不易察觉的抖动，因为他完全被罗亚森说中了。 明明知道是错的，却还在固执。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枪，永远也无法打中那个真正的凶手。 ------------ 第6章 这里会有什么 眼前的这个罗亚森不是杀死刘昀赫的凶手，但是那血腥味呢？那个时候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没有错吧？ 刚刚下垂了一点点的手枪又举了起来，陈蔚杰的神情更加坚毅。 “我在你家里闻到了血腥味，并且在你们俩身上也闻到了。我不会再问你这件事，你的话并不可信。如果你想让我彻底相信你，就让我去你家里搜查一下。” “你们……” “我知道！”罗亚森刚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陈蔚杰打断了，“我们已经搜过了，但是那个时候搜的并不够全面，还有很多房间，我们并没有检查过。” “没有用的，”罗亚森说，“其实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个村子，是有鬼的。” “不要妄图蛊惑人心。”陈蔚杰的话已经没有了坚定。 “我有没有胡说，其实你是清楚的。不如这样吧，我们合作。我们现在需要完成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恰好需要三个人……” 罗亚森开始侃侃而谈，将任务的内容和他们需要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如果你能帮助我们完成这个任务，我保证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进行调查，并协助调查年轻男子死亡事件。没有搜查证没有关系，我会以个人名义让你们进入我家搜查。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那里什么也没有。”罗亚森最后补充道。 听着听着，陈蔚杰的手彻底放了下来。最开始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自己已经相信了罗亚森的话的，但最后，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村子，的确是诡异至极。 “我们，应该怎么做？”陈蔚杰有些犹豫地说。 “调查年轻男子情况的同时，你们应该也顺便了解了一下本村最近几天失踪人口的名单吧？” 陈蔚杰没有说话。 “看来是了。那么，能否把这份名单告诉我呢？” “恐怕不行。” “没关系，我会自己判断。” 说完，罗亚森拿出笔记本，开始读最外围的几个墓碑上的名字，并仔细观察着陈蔚杰的表情。 “好了，了解了。谢谢。”罗亚森在几个名字上做了标记之后，将笔和本子收了起来。 “死者身份确定，是杨淑敏。”罗亚森对师远说。 碎块上可以看出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对于目前的情况已经足够。 关于杨淑敏尸体碎块的事情，罗亚森也对陈蔚杰说了。他对于此刻的陈蔚杰已经是相当坦诚，因为他相信，坦诚是合作成功的基础。当然，他之所以敢对陈蔚杰讲出一切，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拿准了陈蔚杰和另一个活着的警察已经知晓了鬼魂的存在，并且暂时无法离开这个村子。 “任务会在凌晨三点开始，请在两点半之前在这里与我们汇合。”最后，罗亚森这样说道。 陈蔚杰的表情有些呆滞。大量他无法理解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消化。 罗亚森没有过多地理会陈蔚杰，径直走进了自己家。师远看了看陈蔚杰，点了点头，也随之进了房门。 这次的任务，会有什么样的困难呢？ 师远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分析着任务指示。 任务的第一步，查明死者的身份，目前已经完成。不得不说，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有些事情真的是很容易的。 第一步既然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个小时了。他们要完成的事情是用老式相机拍摄三张照片，每张照片上有且只有一个人，并且要包含特定物品，也就是一个秋千。如今三个人已经凑齐，只要拍好照片，任务就算完成了。看起来简单至极，可是，师远不认为这个任务真的会这么简单。 “先休息会吧。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现在也想不出，还是先节省下脑力吧。”罗亚森走过来说。 “嗯，好吧。”师远说着，起身向着一楼的其中一间卧室走去。 罗亚森家的卧室足足有六间。既然师远已经搬到了这里，那么罗亚森自然是安排好了房间的，总不能天天睡在沙发上。 师远和罗亚森二人走进房门已经好几分钟了，陈蔚杰才终于动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恍惚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采取一些行动，但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他抬头看去，不远处，地势渐渐倾斜，树木林立，再向上不远就是一片林间空地。他突然心念一动，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穿过那些林木，他毫不犹豫地向上走着，就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样。 在终于从一片树木中走出后，林间空地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抬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他转动着身子，看了看四周，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这里就是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空地，除此以外，再无一物。 我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呢？ 陈蔚杰想。 又恍惚了片刻后，他转身向山下走去。路过落钊宏家的时候，他还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 那座房子，看起来异常萧瑟，就像许久没有人住过一样。 陈蔚杰没有多看，将头转回，回到了村委会。 徐春辉依然在默默地守护着刘昀赫的尸体，眼神已经有些空洞。 时间，转眼便来到了后半夜两点十五分。 和徐春辉打过招呼后，陈蔚杰依照与罗亚森的约定来到了他家门口。没有过多的交谈，三个人便一起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沿途的景色竟是那么熟悉，虽然这里已经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这个时候的暗鸦岭，有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淡淡寒气，虽然现在仍是夏日。山下村庄里没有半点光亮，山上更是一片黑暗。月亮只有一弯月牙，黯淡至极。距离极近的三人，彼此之间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在这夜色中，连虫鸣也听不到，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搅动着空气。陈蔚杰对这种事情并不熟悉。他的内心有些不安，偶尔回头看去，所见却仍是漆黑一片。山下的房舍，看起来只是比周围更黑一些的边缘模糊的长方形罢了。 这里会有什么？ 师远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即将揭晓。 ------------ 第7章 像人偶一样 师远和罗亚森都曾经看过那张“地图”，并且是极为认真仔细地研究过，白天时也曾经到这里进行过调查，因此即便周围一片漆黑，也很容易便找到了该走的方向。只不过白天时他们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异样，更没有看到所谓的秋千罢了。此刻，师远走在最前，陈蔚杰居中，罗亚森在最后。尽管一路上尚未看到什么古怪，三人却一刻也不敢放松，每个人都是极为谨慎。时间越是临近三点，他们就越是紧张。 终于，他们踏入了林间空地的范围，而就在这一刻，他们看到了在那张“地图”上标注的秋千。 林间空地，本是空无一物，没有树木，也没有建筑。但此时，他们却看到一个秋千凭空出现，两根绳子看上去竟是没有尽头一般，在这漆黑的夜色中，逐渐隐没在了视线的顶端。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此时，那秋千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对大眼睛本应是充满灵气的，此刻却是毫无光彩，甚至比夜色还要黯淡，仿佛吸收了周围的黑暗一般。 那个女孩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秋千上，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就像一个人偶娃娃一样。 师远看了下时间，两点四十二分。距离三点钟还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似乎足以让这个女孩离开。然而，这里毕竟与山下的居民区还有一段距离，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三人是断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走回去的。不过，师远还没有着急，他觉得，一个小孩子罢了，软硬兼施，怎么也能把她从秋千上弄下来，三人拍完照片完成任务就好。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师远的心居然猛地一沉。 这个小女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巧合吧？ 三人只是刚刚走出树林的范围便看到了秋千，但事实上与那里尚有一段距离。手电的光照向秋千的方向，映得小女孩的脸上一片惨白之色。 “这是……”陈蔚杰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忍不住说了两个字，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好像是……落钊宏的女儿。”罗亚森先一步看清了小女孩的样子。 “也就是杨淑敏的女儿？”师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杨淑敏死得极为凄惨，她的女儿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儿，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师远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身亡，但看她的表情，师远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让她从秋千上下来。”罗亚森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 “蓓蓓，你认识我吗？我是罗亚森啊，我们是邻居。”罗亚森说。 落蓓蓓没有动，就像没有听到罗亚森说话一样。 “蓓蓓，秋千好玩吗？可不可以让哥哥玩一会啊？”罗亚森又说。 落蓓蓓还是如同人偶一般静止，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你喜欢糖果吗？你让哥哥玩一会秋千，哥哥给你糖吃，好不好？” 没有回应。 “不喜欢糖果吗？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哥哥都会给你的。”罗亚森耐着性子说着，其实内心早已烦躁不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着，对付小孩子，用这种方法应该足够了。他说这些话时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就像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话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一样。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落蓓蓓在听到这句话后居然说话了。 “我想要妈妈。” 罗亚森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落蓓蓓这句话说出后，天地间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寂静。师远更是觉得内心不忍，忍不住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一股悲痛的感觉漫延开来，师远难以抑制地替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感到难过。他的眼前不断闪现着杨淑敏的碎块，那画面变得更加刺眼，更加血腥，更加难以忍受，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滴血。 太残忍了。无论这个村子在发生什么，这一切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都不应该由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承受。 她只是想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这个简单至极的愿望，竟然成了永远的奢望。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死去的人是没有可能复生的，就算他们顺利地完成任务，杨淑敏也不会回来了。 落蓓蓓的眼里仍旧是一片如墨的黑色。她没有哭，看起来却比哭还要让人痛心。 “蓓蓓，”师远终于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妈妈，你一定很想念她对不对？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找你，或者在家里等着你。你先回家去好不好？” “不，”落蓓蓓毫不犹豫地使劲摇头，“妈妈没在家里，她在这儿，我要在这儿等她。” “你说什么？”师远这一惊非同小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如果没有人对她说过什么，她怎么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师远，不要浪费时间，马上就要三点了。快，把她抱下去。”罗亚森虽然也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可怜，但是与任务相比，这件事却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听到这句话师远愣了愣，罗亚森却好像很不耐烦似的把他推到了一边，两只手向落蓓蓓伸了过去。然而，当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的时候，她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 罗亚森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手。 “切，小孩子真是麻烦，根本没办法讲道理。不管了，叫就叫吧，时间不等人，只能硬来了。”罗亚森低声说道。 说完，罗亚森再次将手伸向了落蓓蓓，这一次他竟然是一只手朝落蓓蓓的嘴捂了过去，防止她再次尖叫，另一只手从后面环绕着落蓓蓓的身子，想要不顾落蓓蓓的情绪把她从秋千上强行带离。 而这一次阻止他的，是陈蔚杰。 “你这样对待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陈蔚杰一手拍在了罗亚森的肩上，有些愤怒地说。 ------------ 第8章 剧痛 “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了，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罗亚森毫不相让地说，虽然手上的动作因为陈蔚杰的阻挠缓了下来。 “我看这纯粹就是危言耸听。什么性命攸关？且不说我并没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就算有，也不能因此粗鲁地对待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让开！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罗亚森猛地一抬手，将陈蔚杰拍在他肩上的手甩开。 陈蔚杰冷哼一声，手一缩，又一伸，再次准确地扣住了罗亚森的肩。 “你不是说有一个小时吗？只不过拍三张照片，几秒钟就足够了吧？不如再等等，反正现在……”陈蔚杰话刚说到一半，突然硬生生收住，一股汹涌的异常气息突然从四周袭来。他突然感觉自己宛如身处汪洋大海中的小岛一般，黑暗冰冷的海水狂啸着扑来，从所有的方向冲向他，想要把他吞没。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一刻，陈蔚杰真的有一种被海水冲击的感觉，因为他感到他的浑身都在瞬间湿透。那是他的冷汗。 三点，到了。 罗亚森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师远发出了一声极为诡异阴森的笑。 “呵呵呵呵呵……” 罗亚森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头看去，同时说道：“师远，你……” 他想问师远这种情况下怎么还笑得出，却在师远的脸上看到了惊恐至极的表情，而罗亚森也立刻与陈蔚杰一样硬是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师远的眼睛和嘴都是大张着，眼神中满是惊愕，但嘴里却分明发出了笑声。 “师远，你……”罗亚森也是惊诧莫名，再次说出了这三个字，可这次这三个字的意思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我……我……”师远拼命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一个字，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师远的意识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在笑，可他的内心根本没有任何想笑的感觉。 他知道，任务，开始了。 笑声，突然止住了。师远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颅腔里传出来。 “啊啊啊！” 师远双手抱住头，痛苦得五官都已经扭曲。那疼痛异常的强烈，他甚至站都已经站不稳，四周除了秋千又没有任何东西，他突然倒在了地上，整个身体都因为这种极致的头痛而在不断扭动。 “师远！”罗亚森顾不上还坐在秋千上的落蓓蓓，一下子冲到了师远身边，想要扶起他，可师远全身都在不停地乱动，两条腿也在乱踢，让他无法接近。 “师远！师……”罗亚森觉得自己完全是束手无策，只是喊着师远的名字，虽然他清楚这样做根本毫无用处。可当他刚刚喊了两次后，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铃声打断。 如同丧钟一般的短信铃声，再次出现。在这漆黑一片的暗鸦岭上，在这四周空旷的林间空地，竟然震荡出阵阵回响。而这次发出这个声音的，不仅仅是师远和罗亚森的手机，还有陈蔚杰的。 罗亚森看了一眼还在痛苦挣扎的师远，掏出手机查看着短信。 短信，是二十个字。 “言行须谨慎，莫惊泉下灵。同物不同人，同书不同名。” 读完短信，罗亚森的表情却仍是焦急不安，他再次看向了师远，却惊讶地发现，虽然师远在痛苦中并没有看手机短信，却停止了痛苦的声音，就像看了短信里的前十个字一样。 “师远！”罗亚森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已经似乎没了力气的师远，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看得清清楚楚，师远不是因为没力气才不发出声音，也不是因为头痛消失，而是在拼命地忍着那种痛苦。 师远的下嘴唇已经快要被他自己咬出血来。看到他的样子，罗亚森也能想象到他正在经受的痛苦。 他为什么在忍？ 罗亚森想。 “罗亚森……”师远仿佛在用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说话一般，“我……感觉到了……” “什么？” “鬼……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刚刚我发出的声音好像吸引了鬼的注意，我感觉到……那个鬼，正在向这里移动……” “所以你才突然忍住不出声？”罗亚森瞪大了眼睛。 “是……是的……”师远艰难地说。 “现在那个鬼停止移动了吗？” “只是不再向这里靠近……但是，那个鬼还是在移动的，好像在围着这里转。”师远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头似乎不那么痛了。他想大口呼吸，但在这种时候，他连这种事情都不敢做。他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又拿出手机看了一遍刚刚收到的短信。 “你觉得，这个短信是什么意思？”罗亚森问。 “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像现在这样的小声交谈是可以的，否则就会吸引鬼的注意。我刚才已经发出了声音，鬼离我们的距离也近了一些。如果我们接下来不注意控制声音，再次吸引鬼的注意的话，也许鬼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后面两句呢？” “同物不同人……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是说拍照时三张照片上必须都要有这个秋千，但不能都拍同一个人吧。我们人数是够的，三张照片，我们三个人轮流拍一下就可以完成。至于这句‘同书不同名’，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嗯。总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拍照为好。” 罗亚森站起身，看向了秋千。他的目光向上移动着，沿着那两个绳子向上望去，手电的光也随着向上移动。 他看不到绳子的顶端，仿佛这秋千是从苍穹径直垂下一样。 这里的空气并不是完全静止的，风声拂动着他们的耳膜，可那两根绳子，却是纹丝不动。落蓓蓓坐在秋千上，也是近乎静止。 罗亚森再次走到落蓓蓓的面前，低声说道：“蓓蓓，哥哥想在秋千上坐一坐，只要一分钟，然后就还给你，好不好？” 落蓓蓓却是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自从上一次发出尖叫后就没有动过。罗亚森的话，就像根本没有说一样，对她没有起到哪怕一点点的作用。她的眼睑略微下垂，表情木然地看着地面。 ------------ 第9章 逐渐接近 虽然头痛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师远已经站了起来，走路的速度还是略微有些慢。 照片上有且只能有一个人，可现在落蓓蓓坐在秋千上，到底应该怎么办？ 师远想着这个问题，脸上的焦急之色始终未减。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时，罗亚森却是再次不耐烦起来。他呼了一口气，说：“蓓蓓，我听说你是个好孩子。是好孩子的话，就不应该这么不懂道理。好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你说对不对？” 罗亚森的话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什么回应也没有得到。他猛地再次伸出双臂，试图强硬地把落蓓蓓抱下来。 “罗亚森！” “住手！” 这次却是师远和陈蔚杰同时出声制止他。不仅如此，一声刺耳的尖叫也在同一时刻从落蓓蓓的嘴里发出。 “啊啊啊啊啊！！！” 这叫声在这空旷而黑暗的林间空地听起来令人汗毛倒竖。听了刚才师远的话，罗亚森和陈蔚杰现在也清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意味着那个鬼会被吸引到这儿来。 “糟了！那个鬼的移动速度很快，刚才蓓蓓发出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在那一瞬间就又靠近了许多。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了。”师远低声说道。 “那个鬼的位置，你能判断出来吗？”罗亚森问。 “鬼一直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移动，移动的轨迹比较接近圆形，也就是说大体上是以秋千为圆心在转，就像巡逻一样。现在，那个鬼正在树林中的某个位置。” “现在在树林中？也就是说他还有可能走到这林间空地来？” “按照目前的轨迹来说，这是很有可能的。” 师远分析着，冷汗越来越多。鬼走到林间空地来？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片空地面积很大，但是由于没有遮蔽物，根本就是一览无余。如果鬼到了空地中，恐怕很远就可以发现他们。目前确定的情报是，鬼会被声音所吸引，但这并不意味着鬼什么也看不见。如果真的等到鬼走到这里，那恐怕…… “快点想个办法。”师远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内心极为焦急。 鬼的移动轨迹不是一条单行线，虽然大体上接近圆形，但有时却可能会有转身、停顿、加速、减速等情况出现。师远闭上眼睛，努力地感知着，分析着，最后得出的结果却让他瞬间浑身冰冷。 用不了多久，那个鬼就会出现在林间空地。 “那你说怎么办？”罗亚森说，语气中满是急躁。落蓓蓓这个小女孩刚刚失去母亲，现在的情绪极不稳定，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效果，碰她她又会尖叫，这个任务到底怎样才能完成？ 但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安静了下来。 任务指示中只是说要有一个人，但没有说这个人必须是…… 想到这儿，罗亚森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陈蔚杰，又看了看落蓓蓓。 师远虽然善良，但是他是懂得轻重缓急的，只要和他说明利害关系，他必然会同意我的计划。但是这个姓陈的小子，貌似有些死板，又是个配了枪的警察，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只能偷袭。 罗亚森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暴力的计划。 他装作不经意地移动着脚步，向陈蔚杰的身后走去。 然而他的举动，却没有逃过陈蔚杰的眼睛。 “罗先生，我劝你不要乱来。”陈蔚杰死死地盯着罗亚森，手已经放到了枪上。 “你想多了。”罗亚森平静地说，心里却是有些懊恼。 “罗先生，现在距离四点还有四十七分钟，我相信只要我们想出办法，很快就能完成那个拍照的任务。” “说得真轻松。不如你来说说，用什么办法啊？”罗亚森说。 “别做没意义的事。”师远突然开口。 年龄最小的师远，说话却极有分量。他这句话一说出，罗亚森和陈蔚杰果然不再争执。 罗亚森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落蓓蓓身上。他蹲了下来，尽量微笑着，继续劝说着。 “哎？”站在罗亚森身后的师远，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一道火花在他的大脑中闪现了一下，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想到办法了。 但就在这时，陈蔚杰却突然抱住头，蹲了下来。 “陈警官？”师远立刻发现了陈蔚杰的状况，走了过去。他知道，这次，遭受头痛折磨的人轮到了陈蔚杰。 “头……痛……”陈蔚杰拼命地挤出了两个字，额头上如黄豆般大的冷汗滴落了下来。 “陈警官，一定要忍住。我知道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一定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啊。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师远焦急地说。他知道那种痛苦，他刚刚才经历过。他不知道陈蔚杰现在的疼痛是否和他刚才的头痛程度相同，但是看他的样子，他也大体猜得到，陈蔚杰现在所受到的痛苦，恐怕比他的还要剧烈。 陈蔚杰的头痛居然愈加严重，他已经连蹲着都做不到，倒在了地上。但他还清楚地记得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所以他一直在拼尽全力忍耐，牙关紧咬，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用力地砸自己的头，好像借助外来的疼痛，可以暂时缓解颅腔内传来的剧痛一样。 “陈警官……”师远心急如焚，可对这种情况他是毫无办法的，“抱歉，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先完成任务。我相信，只要完成任务，你的头痛一定会立刻消失的。” 说完，师远转身走到了罗亚森身边。他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主意，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他和罗亚森共同来验证一下，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够成功。 “罗亚森，我……”师远刚开口，罗亚森突然也用十指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头，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着。 “什么？两个人居然同时头痛吗？”师远一惊，呆住了。 “好……痛……”罗亚森这个时候真的很想大声喊叫，但他不能，他只能拼命地忍耐着。 在这种头痛欲裂的时候，却连喊的权力都没有，这是怎样的一种残忍？ 面对着痛不欲生的两个人，师远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他走到落蓓蓓面前，蹲下，说道：“蓓蓓，你看他们两个这样痛苦，你就从秋千上下来，让他们坐一会好不好？” 落蓓蓓竟然微微抬了抬头，虽然目光仍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你看不见，但是我这里，比他们痛苦一万倍。” ------------ 第10章 不得不离开 此时师远虽然头痛早已消失，但他真的很想大声地喊。 太压抑了，实在是太压抑了。这种感觉，真的是很不爽。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环境下，师远是绝对可以狠下心把她带离那个秋千的。可是现在，只要一碰她她就会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叫声，这就如同召唤鬼魂的信号一般，是师远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 罗亚森和陈蔚杰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现在不要说拍照，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胡同。 师远紧张地向四周看去。 三点半。四周已经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隐隐有了光。太阳还看不见，但它的光却已经冲破地平线传了过来，虽然现在的光并不明亮。林间空地，以及周围的树林，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层次感。树木的轮廓影影绰绰，树叶随风轻轻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师远的视线，渐渐集中到了一个方向。他可以感觉到，那里，一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物体正在移动。 快了……那个鬼，就要移动到林间空地了。只要鬼从树林里走出来，绝对可以看到他们。 师远的呼吸都已经不均匀了。他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呼吸却更加急促起来。他明明已经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却根本无法实施。 “罗亚森！”师远突然冲到仍然倒在地上的罗亚森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低声吼着，“你给我起来！你个废物！头疼有什么大不了的？给我忍着！” “我……”罗亚森听到师远的话，艰难地抬起头来。 师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痛苦的罗亚森。师远的心脏都有些发颤，但是他却仍然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说道：“瞧你这副样子，这种程度，我刚才已经感受过了，你至于倒地不起吗？现在鬼已经快要从树林里出来了，再不快点，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快点？呵呵呵……”罗亚森居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声里全是痛苦，“快点又有什么用？”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先站起来。”师远低声说道。 罗亚森再次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虽然站了起来，但是双脚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无法顺利地迈动步子。 照相机在罗亚森的背包里，师远走到罗亚森身后，想要把照相机拿出来。但由于紧张和慌乱，双手有些发抖。 师远正要打开背包，却听见本应处于极度痛苦中的罗亚森突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哎？” 听到这个声音，师远的大脑立刻嗡地一声。 罗亚森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注意的事情，又能有什么？ 师远的两只手立刻僵住。他的目光缓缓地从背包移向了罗亚森的前方。 从罗亚森的身侧看去，一个白色的影子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缘，看上去像是一个穿了白色长袍的人，但那白色的衣服上却是大量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一头杂乱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五官乱作一团，根本看不清楚。 “快跑！”师远突然大声喊道。他之所以敢喊，是因为在他看到那个鬼的一瞬间，那个鬼也看到了他们，并且立刻快速地向他们移动过来。 师远的喊声如同警钟一般惊醒了罗亚森和陈蔚杰，他们居然在这一瞬间感到头痛消失了。罗亚森本就是站着的，听到师远的那一声喊，他立刻毫不犹豫地飞奔起来。陈蔚杰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头痛消失的瞬间就立刻站了起来，但他刚跑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还坐在秋千上的落蓓蓓。 不过，还没有等陈蔚杰过来，师远已经一把抱起了落蓓蓓，朝着鬼相反的方向跑去。落蓓蓓在师远碰到他的一瞬间立刻发出了刺耳之极的尖叫，但这个时候，既然鬼已经发现了他们，尖叫声也至多是有些烦人罢了。 三个人飞速地狂奔着，很快便跑进了旁边的树林。 师远是三个人中体力最差的一个，现在抱着落蓓蓓，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落蓓蓓的刺耳尖叫一直在耳边响着，甚至没有停顿。师远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但他却仍在拼命地坚持着。可饶是他再如何想要坚持，在进到树林后却无论怎样也坚持不下去了。 逃进了树林，意味着暂时躲过了那个鬼的视线，也就是说现在那个鬼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听觉。但落蓓蓓一直在尖叫，就像引路灯一样牵引着那个鬼的注意，只不过用来引路的不是灯光，而是声音罢了。 “别叫！”师远在慌乱中甚至忘记了语言对落蓓蓓是没有用的。万般无奈之下，他伸出一只手去捂落蓓蓓的嘴。可是这么一来，抱着落蓓蓓的只剩一只胳膊，这对师远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 “交给我吧。” 师远抬头看去，发现是原本与他有着一段距离的陈蔚杰。 “你……” “放心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陈蔚杰的语气很坚定。 师远点了点头，将落蓓蓓交给了陈蔚杰。陈蔚杰倒也没有犹豫，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落蓓蓓的嘴。 落蓓蓓的尖叫声，终于停止了。师远松了一口气，脚下却丝毫不停。陈蔚杰体力很好，抱着落蓓蓓，速度竟完全不在师远和罗亚森之下。 师远仍旧在努力地感知着那个鬼的位置。在落蓓蓓的尖叫声停止后，那个鬼的移动也停止了。可一个新的情况，却令师远更加焦躁不安。 真是糟糕啊，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师远想。 跑在最前的罗亚森也暂时放缓了脚步，与师远、陈蔚杰聚在了一起，三人共同向更深处跑去。 “怎么样？鬼还在追我们吗？”罗亚森紧张地小声问道。 “鬼停止了移动，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个鬼现在正停在秋千的位置。” “什么？”罗亚森的眼睛瞪得老大。这种折磨，实在是受够了。 这个任务，难道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完成吗？ ------------ 第11章 师远的计划 三个人停下了脚步。树林里此刻是一片死寂，罗亚森和陈蔚杰都在紧张地看着四周，师远则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师远的确可以感知鬼魂的存在，但这种能力至今仍不稳定，而且每次感知都要耗费极大的精神，若不是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其实师远也并不愿意时时刻刻去感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鬼在秋千旁边，那么秋千的位置是断然不能再接近了，除非…… 师远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罗亚森和陈蔚杰。 把刚才想到的方法告诉他们，然后，分头行动。只能如此了。 师远打定了主意，但他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真的按照他的计划来做的话，他真的是要凶多吉少了。可是，与另外两个人相比，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罗亚森，陈警官，你们听好，已经三点四十了，我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我的计划是……”师远小声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他的计划还没有说完，罗亚森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差一点大声喊出“不行”两个字，但最终还是硬把话憋了回去。他憋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想死吗？眼下最坏的情况，只不过是任务完成不了而已，你至于自寻死路吗？” “不，罗亚森，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任务难道是说不完成就不完成的吗？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对这个暗鸦岭村难道还没有清醒的认识？详细的道理我不想现在说，毕竟我们需要分秒必争。分头行动，我是最佳的人选，因为我可以感知鬼的位置。你们，抓紧时间。”说完，师远又看了看另外三人，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罗亚森叹了口气，叹气声中却满是焦急与烦躁。他看着师远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 师远，明明才只有十七岁，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坦然地冒着生命危险去进行这样的安排？他的勇气，未免太过强大了。这个少年，的确是值得敬佩。 罗亚森这样想着，收回了目光，拍了一下陈蔚杰，说：“走，抓紧时间。” 事实上，师远并不坦然，这和罗亚森所想的完全不同。能坦然面对生死的人，早已经有了超越生死的目标，但师远不是。他想活下去，想好好地活着，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也正是因为这些简单的真实的原因他才走上了这段看似自寻死路的旅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揭开一个谜底，寻找一把破除这个诅咒的钥匙，回到平静的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他所想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的亲人。 “高尚什么的，我从来没想过。其实，想要活下去也好，想要救自己的亲人也好，不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也许你会说，无法离开暗鸦岭村又如何呢？一辈子生活在这儿就好了啊。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你觉得，‘那种力量’之所以把我一次次地转移回来，仅仅是为了让我安心留在这里吗？村子的异变，你也都亲眼看到了，你也曾经对我说过，有很多村民都变得陌生起来。这种事情，谁能保证不会发生在你我的身上呢？与其被动地等待死亡，不如拼出一条路。” 这些，是罗亚森在问师远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时，师远给出的回答。而随之，师远却也问道：“那你呢？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完成这些任务？” “嗯……大概，是因为无聊吧。我这么说你会信吗？”罗亚森如是说。 “不会。” “其实真正的原因，我自己也说不好。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罗亚森说完这句话后，师远也并没有再追问。 而现在，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计划，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有对异常气息的感知力。与另外两人相比，他能够活着完成这一安排的几率是最高的。刚才鬼的移动速度他已经做出了大体的判断，并没有比他全力奔跑快多少。如果能够利用树林的遮蔽效果，他觉得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当然，无论怎么说，师远也清楚，这毕竟无异于刀尖上跳舞。 师远迅速地在树林中移动着，按照他对暗鸦岭的印象，选择了一个既能够在走出树林的时候被鬼看到又不会离鬼太近的位置，笔直地向那里跑去。同一时间，罗亚森和陈蔚杰则是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动。他们停在了一个距离秋千稍近但仍有层层树木遮挡的地方。从这里是无法直接看到秋千的，但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秋千位置并迅速完成任务。 一切，都要看师远能否顺利地将鬼引开。 师远在树林中跑着，不断地踩着地上的断枝。有的树枝早已因失去水分而变得脆弱，一脚踩下去便立刻发出清脆的响声，并随之断成两截。天色又亮了一些，空气中隐隐浮现出一团一团的雾气，有些潮湿。树林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就像过去的黑白电视一样。这种时候的光，连清冷都算不上，原本压抑的漆黑被光明逐渐驱逐着，明明快要看到曙光，却仍压抑不堪。那是一种似乎给了你希望，又没有彻底看到希望的诡异的矛盾感。 曙光，真正的曙光，我还能够看到吗？ 师远的双腿有些近乎麻木地迈动着，内心却浮现出这样一个问题。 时间，只剩不到二十分钟。 师远眼前的树林在左右剧烈地颤抖着，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正在冲进一幅没有上色的画，只不过当一条腿迈进这幅画时才发现，这幅画并不是一个平面，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快了，快要到那个位置了。 师远对自己说着，并稍稍调整了方向。 很快，他跑到了树林与林间空地的交界地带。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已经可以看到林间空地的情况。 面前，还有两三棵树的距离。师远停了下来。 ------------ 第12章 真是疯了 师远慢慢地向前移动着脚步，并小心地利用树木来遮挡自己。从这里看去，那个白影正在秋千附近游荡，但始终没有离开秋千左右。目前他所在的位置距离秋千已经有两百米以上的距离，这种距离，即使这个鬼发现他时立刻朝他追来，他也可以很快再次藏进树林里。 只要，这个鬼的移动速度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师远的心脏剧烈地锤击着胸腔，他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都在跳动。那个鬼在没有规律地乱走，有时正对着他，有时背对着他。从鬼的移动方式来看，他还没有发现师远。 差不多了…… 师远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约定好的时刻，来临了。他必须迈出这个树林，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林间空地，暴露在那个鬼的视野中。这是他的提议，也是他的承诺。 手表的指针在不断地跳动着，那每一次机械运转的声音都在敲击着师远的心脏，加剧着心脏跳动的力度。 已经，三点四十八分了。距离结束，只剩十二分钟。 师远知道，他不能再静止下去了。 他缓缓地迈出了右脚。脚踩在地面的声音，现在听来也仿佛震耳欲聋一般。而后，左脚也踏了出去，面前，已经只剩一棵树了。他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于是伸出手去扶住了面前的那棵树，强烈的紧张感令他的呼吸险些凝滞，他不断地调整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影的方向。 白影还在胡乱地走，师远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视线宛如钉在了那个白影上一般。 右脚再次踏前一步，可这一次，因为没有看脚下，这一脚踏在了一根稍粗一些的枯枝上，发出的断裂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大。师远的眼睛猛地瞪大，动作立刻停止，紧张地看着那个白影的移动。 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如果这个时候被鬼察觉的话，并不是最理想的局面。 白影的行动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并没有察觉。师远稍稍放下心来。他看了看那棵树，原本还在他眼前的树，现在却在他的左侧，阻挡着视线。 还有一步，只要再稍微前进一点，就可以完全暴露自己的身形了。 师远最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彻底迈了出去。 而这时候，那个鬼恰好是背对着他。师远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喊。 “喂！！！” 鬼立刻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向师远所在的位置加速移动过来。师远也立刻转过身，向远离那个鬼的方向逃去。但他这一次并没有立即拼尽全力地跑，而是时不时地回头看去。他也没有立刻藏进树林，而是沿着林间空地的最边缘跑着，将自己的身形保持在鬼可看见的范围。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看出，那个鬼的移动速度的确比他快不了多少，而且目前看来还没有加速的迹象。 他的那一声喊，罗亚森和陈蔚杰自然也听到了。罗亚森立即说道：“向前移动。” 罗亚森清楚，他们必须趁着师远引开鬼的时刻迅速到达秋千附近，将拍照的任务完成。 两个人快速而小声地向交界处移动着，面前由树木构成的屏障越来越薄，最终在只剩三四层树的时候停了下来。从这个位置，他们可以勉强查看林间空地的情形。毕竟，鬼的移动是有速度的，不是瞬间就会从秋千附近完全离开，他们必须保证在师远吸引鬼注意时，鬼不会发现他们，而这，需要鬼离开一定的距离。 他们看到了鬼的背影，此时那鬼与他们之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那白色衣服上的斑驳血迹，令罗亚森和陈蔚杰都是一阵悚然。 “喂！！！” 师远还在时不时地大喊，他必须做到完全吸引鬼的注意，否则的话，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白影移动的速度毕竟是比师远要快的，更何况在紧张与疲惫的双重折磨下，师远的体力已经下降了很多。他不停地计算着，计算着最佳的距离。 差不多了。 师远再一次想着这句话。他回头看去，鬼与他的距离，已经进一步拉近了。直到这时，师远才看清了那个鬼的脸。 刚刚第一次看到这个鬼时，他没有看清鬼的五官，他以为是由于距离太远所致。可现在，距离已经近了很多，天色也更亮了，师远这才发现，那鬼的五官不是因为距离远才没有看清，而是真的完全混乱。就如同一只坚硬无比的手伸出五指插到了脸的里面，然后硬生生转动，把五官搅乱了一样。在看清的那一刻，师远的紧张彻底转为了恐惧，他突然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只是凭着意志在支撑着。 师远向右变向，躲进了树林。这个时候，师远与那个鬼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十多米，而鬼与秋千的距离，却已经有一百五十多米了。如果罗亚森和陈蔚杰的动作够快的话，是完全可以在鬼发现并返回之前把拍照的任务完成的。 但是，师远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对鬼的吸引，他要把任务的成功率最大化。 汗水把他的衣服和裤子完全打湿了，裤子粘在了腿上，很不舒服，但对师远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他继续向前跑着，还保持着躲进树林那一刻的方向，一直在向右前方跑。 树林里，视线被树木所遮挡。即使是鬼，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准确地追着师远的方向跑。为了一直吸引鬼的注意力，师远仍旧会时不时地发出喊声。 鬼没有改变方向，就如同师远所计划的一样，注意力一直被他吸引着。 我真是疯了……真的像罗亚森说的那样，我这是在找死。鬼这种东西，不是应该拼命远离才对吗？而我，竟然担心鬼会远离我？疯了，呵呵呵…… 师远想。 没有再次回头看，师远却也知道，那个鬼仍旧在不断靠近他。此时，只怕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鬼追上。 这的确是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任务啊。这种安排，真的是牺牲自我吗？ 师远的表情已经有些木然，嘴里发出了最后一声大喊。 而后，再次转身，向右后方跑去。他的运动轨迹，呈现出了一种子弹头般的凌厉而又柔美的弧线。 我可没有准备就这样死掉啊。 师远的眼神，再次坚毅起来。 ------------ 第13章 突然的变故 白影在追着师远的声音不断地向前移动着，那速度并没有加快，但方向却是极为准确。师远在发出最后一声大喊后改变了方向，这种变动对鬼来说是未知的。鬼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过去，并且在到达那一点后又继续向前移动，这将他和师远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拉大了。 这树林间的地面并非完全覆盖着断枝，地面也并不十分坚硬，只要小心选择落脚的位置，踏脚的力度不要太大的话，是不会发出什么声音的。 师远已经下定决心要甩掉那个鬼，这种时候他的选择，自然是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他小心地看着脚下，谨慎地选择着落脚点，并适当地放慢了跑动的速度，将发出的声音降到了最小。 只要足够小心，并且运气不要太差的话，就可以彻底把那个鬼甩掉。鬼失去了方向后，很可能会在原地游荡，同时师远保持移动的话，就可以将两者的距离逐渐拉开，最终达到安全距离。 这就是师远的计划。他从来没有选择送死这条路。 掌控我命运的，是我，不是鬼。 师远的眼神更加坚定，在这已经渐渐亮起的树林里，他不停地跑着，逐渐向秋千的方向靠近过去。 就在师远吸引鬼的注意时，罗亚森和陈蔚杰的动作也没有迟疑。他们向着秋千的方向走去，谨慎地观察着，倾听着。 只要到可以拍到秋千的位置，把落蓓蓓放在地上，空出一只手来拍照，同时注意不要让她尖叫，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眼前已经只剩一层树，秋千已经落在了罗亚森和陈蔚杰的视野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就在罗亚森二人看到那个秋千的一瞬间，落蓓蓓也看到了那个秋千。她突然狂乱地扭动起身体，那力道竟是出奇的大，陈蔚杰居然感觉到无法控制。他感觉他抱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十岁的小女孩，那力量竟然比一个成年的男子还要大。很快，落蓓蓓伸出了手臂，去掰动陈蔚杰抱着他的胳膊，陈蔚杰感觉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落蓓蓓抗衡，竟然一瞬间就被掰开。落蓓蓓趁着这个机会，猛地从陈蔚杰手臂中跳了下去。 陈蔚杰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紧张，他害怕自己的手松开后，落蓓蓓又会尖叫。 但是，这一情况并没有发生。落蓓蓓是在自己被碰到的时候才会叫，但她的嘴被松开那一刻，她也同时挣脱了陈蔚杰的双臂，所以并没有尖叫，而是极为迅速地向着秋千跑去。那跑动的速度，竟然比罗亚森和陈蔚杰的反应速度还要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跑到了秋千旁，右脚一点，跳上了秋千，而后稳稳地坐下。 她的表情也立刻恢复了呆滞，那面部表情以及坐着的姿势都和刚才完全相同，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秋千一样。此刻，她坐在秋千上，双脚与地面之间，竟然有五十厘米以上的距离。 这一变故大大地超出了陈蔚杰的想象，他张开了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满脸都是诧异地看着落蓓蓓。 罗亚森同样也感到很诧异，但他诧异的原因却与陈蔚杰不同。 师远这个小子，竟然连这种情况也注意到了吗？现在她的脚与地面之间的距离这么远，看到这种距离，难道不应该思考一下如果没有大人帮忙，她刚才是怎么自己坐上去的吗？这种情况，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几分钟前…… “你们听好，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每张照片中只能有一个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真的只能有一个人，只要多余的人被挡住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只要表现在照片上的是一个人，就是符合任务要求的。落蓓蓓毕竟是个孩子，她的身形是很小的，如果你们中的一个站在她前面，把她挡住，另一个人拍照时调好角度，应该就算是完成了。”师远说。 “怎么会那么麻烦？我们一会拍照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抱住她，不就可以彻底让她远离镜头范围了吗？”罗亚森很想这么问，但是由于时间紧迫，他没有问。 “不能大意，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虽然现在陈警官在抱着她，但我们不能不考虑她再次回到秋千上的可能。”师远看出了罗亚森的疑惑，这样说道。 现在，罗亚森却没有太多时间去浪费在诧异上。他快速地移动着，跑向了秋千，同时向陈蔚杰挥了挥手。 看到罗亚森挥手，陈蔚杰才回过神来，倒是也没再耽误时间，立刻跑到了秋千旁。 罗亚森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拍立得相机，而不是之前使用过的胶卷相机。这也是由于师远考虑到也许仅仅是拍了照片还不一定能完全符合任务要求，说不定必须要得到照片才算完成。 “快，抓紧时间。对，把胳膊抬起来，挡住她的胳膊。好，应该可以了。”罗亚森小声指挥着，按下了拍摄的按钮。一张照片很快从相机里出来，罗亚森看了看，仔细确认了一下落蓓蓓确实被完全挡住，才算是稍微放下心来。 “快，你过来。” 罗亚森迅速和陈蔚杰交换了位置，这一次由他站在落蓓蓓前面，陈蔚杰负责拍照。 很快，照片也印了出来，并且同样是完全挡住了落蓓蓓。 好的，现在，只剩最后一张了。不知道师远现在跑到了哪里…… 罗亚森心里默默地想着。 同一时间，师远正在树林里快速地跑着。他并没有拼命地狂奔，因为那样也许会发出较大的声音，万一吸引了鬼的注意，很可能会很快被鬼追上。 师远可以感知到那个鬼在越过他刚才发出最后一声喊叫的位置后又继续向远处移动了过去，他稍稍放下了心。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那个鬼，在越过师远行动轨迹的最高点后没有多久便停了下来，而后，突然变向，居然准确地向着师远移动过来，而且速度似乎也在逐渐加快。 怎么会？ 感知到这一点的师远突然感到一阵头晕。 糟了！果然，还是低估了那个鬼吗？还是说，我现在的脚步声太大了？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师远猛然提速，他用尽全力飞奔起来。 身后，已经隐约可以听见脚步声…… ------------ 第14章 近在咫尺的死亡 那个鬼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凭视觉？不对，这里已经是树林较深处，只要有四米以上的距离，视线可以说完全被树木遮挡，根本无法看到。即使是下方较低处，也有不少灌木存在，连脚都可以挡住。凭借听觉吗？这一点倒是很有可能，可是我已经很小心地选择了声音很小的落脚点，发出的声音虽然不至于一点也没有，但是至少不会比刚才说话的声音大。如果真的是凭听觉，刚才在慢速移动时都会被听到，那么现在，已经全力奔跑的我，是不是彻底没有逃走的希望了？ 一瞬间，师远便想到了很多。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有形的物体般在身后不断追赶着。速度，似乎比刚才要快了一些。 师远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雾气时散时聚，喉咙里仿佛有一颗燃烧的炭一般，有一股灼烧般的疼痛。 该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说到底，那毕竟是一个鬼，终究还是要有一些人类所无法理解的能力的吧？但是，不管真实的原因是什么，现在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否则只会被追上。被追上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 师远的脑海中还在不断地浮现着那张乱作一团的脸，内心的恐惧越来越是强烈。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他不敢回头去看，他只是一味地跑着。 师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这些树。即使是他拼尽全力，跑的速度仍然无法达到最快，他必须避开那些树，不断地变向，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速度。此刻，白影已经与他只有两米的距离，脚步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已经不需要去感知，也可以清楚地知道，鬼，就在他的身后。 罗亚森看向右侧的树林边缘。按照计划，师远会从那个方向出来和他们会合。 没有看多久，罗亚森便将视线移回了秋千上。他举起相机，手指已经按在了快门上，却没有按下去。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出来？难道……师远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罗亚森想，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抓紧时间！”这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是陈蔚杰。 罗亚森回过神来，再次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 几分钟前…… “你去吸引鬼的注意？那你要尽快赶回秋千这里，我们需要三张照片，需要三个人。”罗亚森对师远说。 “你们不用等我回来。你们是有三个人的啊。别忘了，落蓓蓓也是一个人。任务指示里只是说需要三个不同的人，但没有说必须是接到任务短信的人。总之，你们抓紧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完成后也不要等我，立刻下山，回到家里去。”师远说。 师远的计划，不仅包含了分头行动的具体安排，也包含了三张照片的拍摄方法。 而现在，随着罗亚森的拍立得相机的响动，最后一步，也马上要完成了。 师远所跑的方向，正是山下，一直向南飞奔着。他已经脱离了树林深处的范围，再跑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居民区了。 居民区……跑到那里会发生什么？我真的要把这个鬼引到居民区去吗？ 想到这儿，师远咬了咬牙，再次变向。 横移，向着另一边的树林。 身后，白影已经伸出了手，向师远的后背伸了过去。此刻，那只手与师远之间，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死亡的气息，已是如此接近。对师远来说，那种气息已经强烈得让他近乎窒息。 要完了吗？我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师远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鬼的移动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可以穿透树木一般。那个鬼不需要转向，不需要躲避树木，只是不停地向他靠近。 距离鬼的手接触到他的后背，恐怕只有几秒钟了。 我能做什么？ 师远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考着。最后，却只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瞬间，一阵仿佛极寒而又极为炙热的感觉从后背传了过来，撕裂了他的皮肉，剧痛直入脑髓。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大脑也如同当机一般失去了全部的功能。 鬼的手，已经插进了他后心的部位，而这时候，师远居然还没有停止跑动的动作。 坚硬的，尖锐的，散发着阵阵黑色雾气的手指毫不费力地冲破了肉与骨的防御，向师远的心脏狠狠地抓去，似乎要将心脏整个剖出。 罗亚森的相机的响动终于停止了，最后一张照片，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落蓓蓓面无表情地坐在秋千上，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突然，坐在秋千上的落蓓蓓从秋千上一头栽了下去。陈蔚杰眼疾手快，立刻抱住了她。她的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已经晕了过去。 而同一瞬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树林的某处传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师远！是师远的声音！”罗亚森立刻辨别出来，他什么也顾不上，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陈蔚杰抱着已经昏迷的落蓓蓓，也随之跑了过去。 罗亚森心急如焚，他甚至没有去思考如果师远遇到的是鬼的话，他即使跑过去，也无异于送死。 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吧？该死，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这个方向？ 罗亚森的心里在怒吼，脚下却是飞速前进。 已经接近四点了，拂晓之光已经点亮了整个树林，但罗亚森却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这里的树木，实在是太过遮挡视线。 不过好在，他的方向始终是正确的。就在他狂奔中的某一刻，他看到了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师远。 “师远！”罗亚森的眼眶要快瞪裂，速度再次爆发，猛地冲到了师远的身边。 他蹲下身子，大脑一片混乱，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师远的后心部位，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罗亚森的大脑中浮现而出。 不，不可能！ “师远……” 罗亚森伸出手，有些颤抖地向师远伸去。 抱着落蓓蓓的陈蔚杰，此刻也终于到达了这里。他惊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师远，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刘昀赫的身影。 ------------ 第15章 接连的两例死亡 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寻常的探访任务，为什么接连见到了两例死亡？ 看着倒在地上的师远，陈蔚杰的大脑有些发木。刘昀赫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那血淋淋的一幕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罗亚森把手放在了师远的肩上。他感觉师远的身体虽然还是温的，但似乎已经开始发凉。 “是我害了你……如果我能再快一些……” 罗亚森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自责。 几分钟前…… “拍完三张照片后，这个任务应该就算是完成了。我有一个推测，当然你们也可以认为是我的希望，就是在任务完成那一刻，那个鬼会消失，因为他的使命结束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毕竟还是有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仅凭我用两条腿跑去逃脱鬼的追杀，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我才能有希望活下去。”师远在讲出自己的计划时这样说道。 可是现在，因为罗亚森的犹豫，师远终究还是没有逃脱。 罗亚森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变凉了。他在懊悔中伸出双臂，他想，至少要把师远的尸体带回去，哪怕在某个时刻他的尸体会消失，也绝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 突然，师远动了。罗亚森的双臂立刻僵住，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惊喜地喊道：“师远！” “咳咳……好……痛……” “师远你……你……”罗亚森很想说你没死，但是却没有说出来。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眼下最重要的是送他去医院才对，于是再次伸出双臂，打算背师远去村里的卫生所。 “你别乱动他，”陈蔚杰说，“那样会导致失血过多，容易危及生命。他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了，一定要小心才行。” “那……” “我去卫生所找大夫过来，你在这里守着。”陈蔚杰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师远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罗亚森关切的脸。 “师远，你别担心，那个警察去找大夫了。”罗亚森说。 “你……你……拿到了吗？” “什么？”刚说完这两个字，罗亚森突然完全呆住了。 罗亚森一瞬间的停顿没有躲过师远的眼睛。他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刚才听见你的声音所以……”懊悔，罗亚森现在感到的仍然是懊悔。 几分钟前…… “还记得短信里的内容吗？前三句的意思都非常清楚，刚才还没有分析出的就是最后一句，而这句话，我也终于明白了。‘同书不同名’，这里面的‘书’指的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这本书，而‘名’指的并不是书名，而是指同一本书里的不同书页。这句说的不是任务中需要注意的细节，而是完成任务后的‘奖励’。我估计在完成那一刻我还无法和你们会合，但是你们一定要注意，是否会出现一张书页。如果有，一定要收好。”师远在讲述计划时这样说。 可是，罗亚森却在那一刻听到了师远的惨叫，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去看是否有书页，只是一味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 “我去找。不，我一会去找。”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说话，他太过虚弱，每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 他们并没有等太长时间。卫生所距离这里并不是特别远，冯椿庆大夫也恰好已经起床。将落蓓蓓简单地安置好后，陈蔚杰便带着冯大夫向师远所在的位置快跑过来，一路上不停地催促着。 “哎？他这个伤口，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好像以前见过类似的。”冯大夫查看过伤口后说。 “类似的？” “对，是四年前，一个女孩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伤口，就在心脏的位置，五个血窟窿，看形状就像是五根手指插进去了一样。这孩子命大，再深一点，肯定就没命了。不过不同的是，一个在前心，一个在后心。” “女孩？” “对，是叫邱燕……什么来着，反正是那对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 冯大夫嘴上不停，手上也没有停，动作麻利地止血，包扎，最终将师远放在担架上准备下山。 “你们先走，我去那边看看。”罗亚森说。 “你是说那张纸吗？不用去了，我已经收好了。”陈蔚杰说。 听到这句话，罗亚森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任务，总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圆满？ 罗亚森看向担架上面无血色的师远，刚刚减轻了的懊悔，再次变得强烈起来。 同一时间，海源市的某座普通的居民楼里。 “我不相信！爸，我不相信！”一个少女满脸泪痕，大声地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喊着。 “小潋啊，这是真的，你妈没了……”中年男子也是满面凄苦之色，眼泪在眼眶里转着，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少女发疯一般地大叫着。 “这是你妈留下的遗书，你自己看看吧。”少女的父亲无力地拿起一张纸，递给了少女。 少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份遗书，接过后，却是只看了几句话就再也无法看下去。 “不可能！这不是我妈写的！这一定是假的！假的！我妈是多么乐观的一个人，她总是那么温暖地微笑着，她那么爱我，爱您，她怎么可能舍得丢下这个世界自杀！这是假的！” 少女的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撑在额头，再也无法抑制那已经忍了不知多久的泪水。 少女的泪水疯狂地涌着，她终于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将师远送到卫生所后，陈蔚杰将书页交给了罗亚森便转身离开，回到了村委会。罗亚森展开了那张书页，仔细查看着上面的内容。正面，是书籍的正文，字不多，上写： “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同时存在，处于相反的维度，两者之间由一个平面相隔。这个平面不是地面，通过挖凿土地的方法无法进入另一个世界。” 背面，同之前的书页一样，上面有四个大字，下面有一个小字。大字是“五行助力”，小字是“水”。 ------------ 第1章 正文第二页 每一处水域，都埋葬着无数亡魂。 亿万年来，水，一直扮演着生命给予者的角色。 同时，它也是生命掠夺者。 水底，是另一个世界。它深邃，未知，幽暗。 进入水底，意味着开始了一段迥然不同的旅程。这过程中有多少危险？真实的答案远远超过我们所看到的和所想到的。 人类的躯体在水中晃动，下沉，或是上浮。 人类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所能承受的深度的极限，但真正的最深处，没有人到达过。 那是一个漆黑的，没有光的，压抑的世界。是一个身周随时会有形状不定的生物游遁的世界。是一个星点血花会绚烂爆开的世界。是一个，活人永远无法抵临的世界。 真正能够到达那里的，只有亡魂。 因水而生，因水而亡，这是无数生灵的宿命。不同之处仅仅在于，这宿命是自我的救赎还是残忍的剥夺。 水，温柔娴静或是汹涌可怖，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她的脸被水撕碎，泡沫般消散，又渐渐汇聚，恢复如初。 那是她水中的倒影。 暗鸦岭村卫生所，一双眼睛艰难地睁开。 “师远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屠雪儿清脆的声音传进了师远的耳朵。他睁开的双眼再次闭上，又睁开。眼睑如同这个世界的窗帘，遮挡着光，遮挡着屠雪儿的脸庞。 “雪儿……” “师远哥你不要动，我去叫冯大夫。” “不……”师远伸出一只手，扯住了屠雪儿的衣角，“你……还好吧？” “我……”屠雪儿突然非常感动，“师远哥，你明明伤得这么重，还……我，我很好。” “是吗……” “那天，和你们从碎石镇回来后，我还有些担心。可回到家以后，我突然发现，那种可怕的感觉消失了。就好像，原本我的家很脏，然后不知道被谁打扫了，变得很干净一样。” “太好了。”师远的语气仍然十分虚弱。 “师远哥，冯大夫说，你的伤很严重，他还说这么重的伤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他还说，不知道你会不会醒来……而且，你的每一个伤口附近的皮肉都变黑了，就像被什么可怕的病毒感染了一样。不过，冯大夫没说对，你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特别快，这才隔了一天，你的伤口就几乎全好了。他还说，这是一个奇迹。” “看来我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呢。”师远说着，体力恢复了一些，坐了起来。 他现在的虚弱，与其说是由受伤导致的，不如说是太久没吃东西又一直躺在床上造成的一种类似萎缩的状态。 师远又和屠雪儿说了几句话后，便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大碍了，于是一掀被子就站了起来。他在原地活动了几下筋骨，突然浑身一僵，然后猛地大声说道：“雪儿，我昏迷了多久？” “嗯……是前天送到这里来的。” “前天？”师远有些诧异，翻出腕表查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我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师远更加诧异。 “罗亚……” “师远！” 罗亚森突然开门进来，看到已经生龙活虎的师远，也是吃惊不小。 “书页呢？” “在这儿。” 罗亚森立刻拿出从陈蔚杰手里拿到的书页，递给了师远。师远一边展开那张纸，一边问道：“你应该做了分析了吧？” “嗯。‘五行助力’，和你找我那次的‘独木难支’有些相似，我想，也许这次我们的任务是寻找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像我一样，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这样才有可能和我们共同行动。至于‘水’字，大约就是如何寻找那个人的提示。” “水……” 师远定定地看着那个字，立刻开始了思考。 “水这种东西，实在是无处不在啊。”罗亚森说。 “这个‘水’字，未必指的是真的水，说不定和你相似，是名字里有水。” “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么一想的话，可能的答案就更多了。一个不够准确的线索，其实和没有线索也差不多了。师远，你的身体恢复了？” “差不多了。至少，现在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简直不可思议。” 师远笑笑，将书页翻了过来，读起了正文。正文的内容很少，师远一瞬间便已读完，同时皱起了眉。 “这些字……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们这才刚刚找到书正文部分的第二页而已，真的无法想象，后面会是什么样的内容。”师远说。 见罗亚森似乎有些疑惑，师远指着书页上的字说道：“你看，这里写着，‘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同时存在’。” 说着，师远跑到背包旁翻出了第一张正文书页，继续说道：“第一页上写的是，‘那个世界’指的是死后的世界，那么很容易判断出，‘这个世界’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也就是活人的世界。死后的世界和活人的世界是同时存在的，处于不同的维度。这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当然，说得简单一点就是类似于‘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有的，那个世界也有。活人的世界里有你，死后的世界也有你。但你们不是同一个个体。” “应该是这样。当然，仅仅是这样，似乎还不算什么，毕竟，两个世界终究是两个世界。可是，你看后面，‘通过挖凿土地的方法无法进入另一个世界’，表面上看是说，那个世界这样是进不去的，可实际上呢？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什么？我想，你也想到了吧？” 罗亚森原本平静的脸色，忽然变了。 “没错，这里隐含的意思就是，活人的世界和死后的世界之间的‘平面’，是可以通过别的方法突破的。活人可以到死后的世界去，死后的世界里，也会有东西到这个世界来。而那些东西，我想，我们都已经见过了。”师远说。 罗亚森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惊愕地看着师远，一把抢过书页，仿佛不相信一般反复地读着上面的文字。 ------------ 第2章 陈蔚杰的叙述（一） “我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现在想来，的确是这样了。”罗亚森低声说道。 活人的世界与死后的世界之间的平面会被突破。暗鸦岭村最近的异变，难道就是由这个原因造成的吗？也就是说，在这个暗鸦岭村的某处，存在着一个被突破了的“洞口”，就像虫洞一样，连接着两个世界。那个“平面”是被一种怎样的力量突破的？那个洞口在哪里？不，不对，所谓的“平面”或许只是一种称谓罢了，它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也或许无处不在。平面也好，洞口也好，只不过是借用我们熟悉的事物的名字罢了。但不管怎样，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仅仅只是这个谜底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这本书到底有多少页？后面又会有怎样的内容？我……能进入那个世界吗？ 师远不停地想着，表情有些呆滞。 只不过是一张纸，两面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的文字，所带来的信息却如同汪洋大海一般，让师远和罗亚森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加快速度，尽快找到后面的书页了。我想，后面的内容会给我们答案的。”罗亚森说。 “嗯。”师远点了点头。直至此刻，他才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村卫生所，办手续非常简便。师远打了个招呼，就算是出院了。刚刚走到卫生所门口，却看到了陈蔚杰和徐春辉。 “陈警官？” “我有些事想问你，不过这里恐怕不太方便。”陈蔚杰说。 “到我家去吧。”罗亚森立刻说道。 再次走进罗亚森的家，陈蔚杰和徐春辉的心态却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师远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将近三天，两位警察却还在这暗鸦岭村，不免也产生了些许疑问。 “师远，你不是本村人吧？”坐下后，陈蔚杰开口道。 “的确不是。” “那么，对于这个村子的异常现象，你到底有多少了解？”陈蔚杰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便问起了重要内容。 “我知道这里的异变，也经历过几次危险。仅此而已。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要如何改变，我也并无线索。”师远说。 “还有呢？”陈蔚杰的眼神中有一丝凌厉。 “还有……被鬼杀死的人，尸体会消失。” 这句话一说出，陈蔚杰立刻站了起来。师远没有意外，他早已想到，另一名警察恐怕在前天就已经被鬼杀死了。 “小陈。”徐春辉低声说道。虽然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但仍有一股威严。 陈蔚杰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立即坐了下来，但表情仍然带有一些焦躁和难以置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另外一名警察的尸体，消失了，对吧？”师远平静地说。 陈蔚杰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不过，这并不是你们两位特地来找我们的原因。到目前为止，你们到这个村子来已经有四天了吧？不管怎么说，这时间也有些太长了。所以，我判断，你们是无法离开这里，没错吧？” “的确。” “很抱歉，你们找错人了。我，也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找到离开暗鸦岭村的方法的话，你们只能失望而归了。” “你说什么？”陈蔚杰再次站了起来。 “其实，陈警官，你也应该想到的吧？毕竟，这么恐怖的地方，谁会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呢？你也知道，我不是本村人。” 陈蔚杰颓然坐了下去，目光有些呆滞。良久，才低声道：“你说的对，我早该想到的。” “陈警官，能否请你告诉我，你们是怎样无法离开的吗？”师远问。 “这件事情，还是要从前天的拍照任务完成后说起。”陈蔚杰的表情仍然有些呆滞。 七月十五日凌晨。 离开卫生所的陈蔚杰没有耽搁，立刻向村委会走去。朋友惨死的悲痛还在心中没有散去，再加上刚刚参与的那个匪夷所思的任务，让他大脑疲惫不堪。他无法相信自己经历的事情，但眼下，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其它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忽视这个村委会办公楼的异常了。 走进办公楼，里面只有一片阴暗。陈蔚杰几乎是机械地迈动着脚步，向着那个大办公室走去。一想到尸首分离的刘昀赫，他就心痛不已。身为警察，并不是没有见识过危险和死亡，但像这样的惨死，也实在无法接受。更何况，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有将犯人绳之以法的机会，因为那个犯人，根本就不是人。 走到办公室门口，陈蔚杰停下了脚步。他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自己还要再次看到那种惨象吗？ 陈蔚杰的手上似乎加大了力量，却仍然没有推动半分。 突然，一声响动传来，似乎是老旧沙发的声音。他心下一凛，再无犹豫，一下子推开了门。 他看到的，是惊异地站在原地的徐春辉，还有，一张空空如也的床。 陈蔚杰猛地跑到了床边，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一切。 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刘昀赫的尸体，没有血迹，甚至，连放过尸体的凹痕都没有。 “徐队，这是怎么回事？”此刻的陈蔚杰已经连身份都顾不上了，他大声地对徐春辉喊着，“徐队！徐队？” 徐春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从陈蔚杰进入这里那一刻起，就一直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因为他无法相信，刘昀赫的尸体，他的所有一切，竟然在他眼前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徐春辉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不断地循环。 “小陈，立刻准备回所里。”徐春辉突然说。 陈蔚杰目眦欲裂地盯着徐春辉，但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人，还能做什么？但是，刘昀赫的死，要怎么交代？ “徐队，小刘的事情……” “小刘因公殉职，这是非常遗憾的，但是我们不能隐瞒。” “死亡原因呢？”陈蔚杰说。 徐春辉沉默了，他无法回答。 ------------ 第3章 陈蔚杰的叙述（二） 半晌，徐春辉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就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他们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都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了。” “徐队，你难道忘了姜所长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了吗？” 徐春辉再次沉默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句话，从他成为警察以来，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可现在呢？刘昀赫，他们中的一员，凭空消失了。这种话说出来，姜所长会怎么说？ 徐春辉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又沉默了很久，突然怒吼着说：“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尝试着找那个罗亚森问问。” “问他？为什么？你不是说……” “对，那天那个的确不是他，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不一般，也许他知道什么秘密。至于那个少年，师远，就更特别了。不过现在他处于昏迷状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徐春辉茫然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床，又看了看陈蔚杰，最后，将视线投向了窗外。他走向了窗外，定定地看着外面，身体一动也不动。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至极地吐出。从陈蔚杰的角度看去，他似乎没有动。 从进入所里第一天开始的点点滴滴突然涌上了徐春辉的心头。从一个新人，到骨干，再到如今的刑警队长，徐春辉走过了多少风雨，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严谨认真，事必躬亲，即使再小的任务，只要他有时间，都会亲自奋斗在最前线。 这是错误吗？ 徐春辉紧紧地闭着嘴，目光坚毅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队员的死亡，但，这是唯一一次他无法理解的死亡。 徐春辉再次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立刻出发，回所里。” “什么？” “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管怎么说，隐瞒、逃避都是没用的，我们终究要回去。” 几秒钟后，陈蔚杰终于说了一个字。 “是。” 他们来时本就没带什么东西，车也一直停在村口，并没有开进来。两个人从村委会办公楼里走了出来，向东侧村口走去。他们感到疲惫不堪，自从刘昀赫死亡那一刻起，他们根本没有合眼，也没有进食，但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 办公楼位于暗鸦岭村的中心地带，门前便是一条横贯村子的土路。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走着，向着村口走去。 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公路了。可这时，陈蔚杰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们来时开的车，不见了。他们原本是将车停在了村子最东边的一栋房子旁，从这条土路看去，虽然只能看到车头的一小部分，但终究是能看见的，可现在，竟连一丝踪影也没有。 陈蔚杰心里有些焦急，加快了速度。 走到最东边的房子旁，陈蔚杰绕过房子查看过去。 没有，还是没有。 “很有可能被盗了。”徐春辉皱着眉头说。 “没办法，我们去公路上看能不能拦到车吧。”陈蔚杰说，但他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 两个人向着村口外走去，很快便走上了修建得十分平整的公路。 “怎么一辆车也没有？”等了好一会儿，徐春辉说。 “我们再走走吧。”陈蔚杰提议道。 公路两旁，是一棵棵挺拔的大树，再向外，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走了多久了？ 陈蔚杰看了看手表，时针直直地指向十点。 时间过得似乎有些太快了。这样看来，他们竟然已经走了至少四个小时，可却丝毫没有觉得累，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见到一辆车，一个人。 徐春辉一直没有说话。陈蔚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只能默默地看向前方，看看是否会有车辆出现。 他一直没有看到，却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村口。 “前面好像有个村子。”陈蔚杰说。 “村子？”徐春辉有些惊讶地说，“过去看看。” 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进了村口。 进入村口，首先看到的却是左侧的一片空地，这在附近的村庄并不多见。右侧，则是几座老旧的房子。 “徐队，这是什么村子？”陈蔚杰问。 “不对。” “怎么？” “碎石镇和暗鸦岭村是相邻的，中间根本没有别的村子。” “什么？那怎么可能呢？我们一直沿着公路走，绝对不可能出现走错路的情况吧？” “先进去看看，看能不能搭个便车。”徐春辉说完，再次迈步向前。 第二座房子的院子里，一个老太太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他们没有过多在意，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陈蔚杰突然说：“徐队，这些房子看起来都很眼熟啊，好像和暗鸦岭村的一样。” “的确一样。”徐春辉答道，内心又是一阵诧异。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诡异的可能性。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当看到那座二层的办公楼后，他们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不是因为那座楼和暗鸦岭村的村委会办公楼外形相同，而是因为办公楼前分明挂着一个竖匾。 暗鸦岭村村委会。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另一个村子，就是暗鸦岭村本身。 而当陈蔚杰向右看去后，更是诧异得说不出话。 罗亚森家的三层楼，就在眼前。不仅如此，罗亚森竟然就在门口锁门，似乎要出门。 陈蔚杰下意识地躲了起来，又看了看表。 十一点十分。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陈蔚杰还是觉得，这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然而，完全占据他思维的，还是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走了那么久，却又回到了暗鸦岭村？ 直到罗亚森在他的视野里消失，陈蔚杰才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这里，是现在的暗鸦岭村吗？ “徐队，我们进办公楼看看吧。” “好的。” 徐春辉没有犹豫，先一步走进了办公楼，并径直向那个大办公室走去。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衬出了这里的一种凄凉。 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 徐春辉犹豫了片刻。而后，推开了门。 ------------ 第4章 陈蔚杰的叙述（三） 里面是空的，和他们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 徐春辉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走吧。” “是。” “徐队，我们应该怎么办？”走出办公楼后，陈蔚杰说。 “东村口似乎有些古怪，我们从山上走。” 陈蔚杰应了一声，随机同徐春辉向山上走去。 一路无言。两个人的速度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翻过了暗鸦岭，从另一侧下了山。下山后，他们仍然笔直地向前走着，周围的景色也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 农田，无尽的农田。 但这无尽的农田，终究也是有尽头的。 当陈蔚杰远远地看到一片操场时，他的脚步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那是暗鸦岭村的村小学。 “徐队，我们……又回来了。”陈蔚杰说。 徐春辉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了暗鸦岭村，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已经放弃了理解。如今，他只希望能快些回到碎石镇，回到所里，回到家里，回到正常的世界。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徐春辉拿起手机，接起了电话。 “姜所长，是……目前还在暗鸦岭村……事情有些超过了我们的预期……不需要增援！……是，我们尽快赶回所里。” 整个电话的时间不长，从徐春辉的话里陈蔚杰也能判断出另一端的姜所长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一向严谨的徐队长，又怎么会如此随意地许下一个自己几乎没有希望兑现的承诺？ “徐队，我们……” “小陈，我知道，说是尽快赶回，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到底能不能回到碎石镇，现在还是未知数。可惜了小刘，竟然就这样白白牺牲了。照眼下的局面来看，你，我，都很有可能也无法离开这里，到时候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 陈蔚杰知道，他和徐春辉，真的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去找罗亚森问？等师远醒来？ 对于这些，陈蔚杰也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天色，渐渐暗了。除了回到村委会办公楼，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第二天早上，徐春辉终于下定决心，给所里打了个电话，要求派一辆车过来，并叮嘱不要进入村子范围，在村口外的公路上等候。而另一端也是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并告知车子将于九点半到达暗鸦岭村村口外的公路上，让徐春辉带好手下的人提前到达。 陈蔚杰明白，徐春辉之所以让车停在村口外的公路上，是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暗鸦岭村的范围，万万进不得，只要进来，恐怕就没有办法再出去。已经牺牲一人的情况下，绝不可以让更多的人涉险。但是，停在村外，真的能够帮到他们吗？ 在陈蔚杰的脑海中，一个画面渐渐形成。 暗鸦岭村，如同一个独立的封闭世界。外面的人可以进来，里面的人却不能够出去。如果沿着某个方向一直走，就会从相反的方向再次进入暗鸦岭村的范围，如此循环。暗鸦岭村就像一张纸，一张卷起来的纸，无论向东走还是向西走，最后都会回到原点。不，其实更像是一个球体，因为不仅是东西方向，南北方向也是一样。那么，那个所谓的“村口外的公路”，对这个球体来说，又是哪里？ 陈蔚杰猛地摇了摇头，强行掐断了自己头脑中的想象。 “九点半……现在还早，小陈，你再休息一会吧。”徐春辉有些没精神地说。 这两天以来，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睡过一个好觉，陈蔚杰更是与师远他们一起去完成了一个危险之极的任务，体力和精神都早已透支，此刻浑身疲惫，大脑里近乎一团混沌，眼皮里也仿佛有着无数极为细小的沙粒一般在磨着他们的眼睛。 陈蔚杰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阵铃声。他掏出手机，竟然是姜所长的电话。 “姜所长！” “小陈啊，我刚刚给小刘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那个村子是不是信号很差？你们现在是否在同一地点？” “我们……我们目前已经分头行动。”在看到电话是姜所长打来那一刻，陈蔚杰的冷汗就瞬间冒了出来。 “是吗？你可不能对我这个老头子撒谎。” “没有没有！” “这次的任务，你们外出时间过长，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没有……” 刚说了这两个字，陈蔚杰便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徐春辉，见徐春辉两眼有些呆滞地望着空中，继续说道：“我们……遇到了一点无法控制的状况，小刘他……他……牺牲了。” “什么？”姜所长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姜所长，详细的情况，我们回去后会一一向您汇报的。所有的情况，我们都会给您一个交代。” “尽快返回！” “是！” 挂断电话，陈蔚杰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了徐春辉。 “徐队？” 陈蔚杰猛地站了起来。 徐春辉不见了！ “徐队！徐队！” 陈蔚杰一边喊着，一边冲出了办公室。他打电话的时间并不长，自己作为精英刑警也一直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徐春辉若是刚刚起身走出这里，他是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徐队！” 陈蔚杰一直喊着，到其它的房间里查看。 已经推开五扇门了，还是没有看到徐春辉的身影，陈蔚杰不禁想起了离奇死亡的刘昀赫，心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紧张。 第六扇门了，陈蔚杰没有犹豫地推开了。 里面，一点光也没有。 这个房间居然没有窗子，除了门，没有任何的出入口。陈蔚杰努力地向里看去，这个房间的面积很大，甚至比他们一直待着的大办公室还要大，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些高大的书架，看上去有些像图书馆。陈蔚杰推门的动作搅动了这里的空气，无数的灰尘在空中飞舞，一股霉味直冲入陈蔚杰的鼻孔。 应该不会在这里吧。 陈蔚杰这样想着，打算退出去。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房间深处，那一排排的书架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 第5章 陈蔚杰的叙述（四） 莫非是徐队在里面吗？还是说，这里还有别人？ 时间不允许陈蔚杰多想，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由于房间里实在太暗，他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一步一步地向着书架后面走去。 两边的书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也覆盖了无数的蜘蛛网与灰尘，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而更令陈蔚杰心脏缩紧的，是书架上那些斑驳的血迹，有一些书甚至已经完全被血液覆盖，看不到封皮上原本的内容。在他手机的微弱光柱下，更是显出一丝恐怖。 陈蔚杰是一名刑警，不知道看到过多少犯罪现场，多少惨不忍睹的尸体，可眼前的场景给他带来的感觉，与那些截然不同。 房间深处的奇怪声音还在继续，陈蔚杰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两边的书架，也没有时间思考，他只是向里走去，这一段看似不长的路却走了很久。 终于，眼前只剩最后一排书架，那声音也愈发清晰。 那是一种粘滑的物体接触到地面的声音，还有一种费力地破开束缚的声音，听起来分外诡异。 陈蔚杰终于走过了最后的书架，眼前的景象竟让他全身麻木。 这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地面上，赫然有着一个洞。洞里，一条没有皮肤的手臂正从里面伸出，那只手正死死地扒住地面，似乎某个东西正要钻进来。那手臂上，沾染着丝丝血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在手掌下方形成了一片小型的粘液池。那条手臂还在不断晃动，似在用力。 怎么可能？这里不是二楼吗？这个房间下面，应该是一楼的房间才对，怎么会钻出一个……东西？ 陈蔚杰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东西。 突然，手臂完全从洞里露出，与之同时出现的，是那条手臂的主人，一个全身没有皮肤，没有毛发，浑身覆盖着粘稠液体的“怪物”。 那怪物立刻发现了陈蔚杰，他大张着嘴，猛地向他发出了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但相比之下，更令陈蔚杰震惊的是，那怪物的嘴张开得幅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甚至比蛇尽全力张开嘴的面积还要夸张，并且，他的牙齿竟然都长在了嘴的外面。 陈蔚杰的大脑嗡地一声，他本能地想转身逃跑，却发现浑身已经僵住，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那怪物死死地盯住陈蔚杰，双眼如同昆虫的复眼一般。在手机光柱的作用下，那个东西看起来更是可怕。此时，空气都如同凝固了一样，陈蔚杰只感到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但身子却仍然动弹不得。 怪物再次发出尖啸，这一次，他似乎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陈蔚杰还来不及思考，那怪物猛然跃起，竟然直朝他扑来，那张嘴看起来比脸盆还要大，参差的牙齿上还在滴着黏液。 “呼……呼……呼……” 陈蔚杰吓醒了，他猛地坐了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睡着了，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噩梦。 他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去，见徐春辉还好好地坐着，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等下……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蔚杰突然感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飞过，他本能地感觉到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 梦里，姜所长的话再次在他的耳畔响起。 “这次的任务，你们外出时间过长，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这句话里，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吧……但是为什么总是觉得很在意？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不能迟到。”徐春辉站起身，对陈蔚杰说道。 陈蔚杰的思绪被打断了，但他并没有执着于刚才的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立刻起身随徐春辉走出了办公室。 暗鸦岭村并不大。村委会办公楼虽说在村中心，但从办公楼走到东村口也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很快，二人便走到了他们已经来过多次的东村口。当远远看到所里派来的车就停在前方的公路边时，二人都是松了口气，陈蔚杰的脸上浮现出了终于放松下来的淡淡的微笑，加快了脚步向车走去。 车头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开车的人却看不清。 陈蔚杰脸上的微笑渐渐僵住了，刚刚在办公楼里思考的那句话再次浮现。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并同时伸出手，扯住了徐春辉的胳膊。而这时候，他们距离那辆车已经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 “徐队，危险。” “什么？”徐春辉被陈蔚杰这句突兀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徐队，当你打电话让所里派车的时候，所里怎么说的？” “姜所长没说什么，立刻就答应了。” 问题就在这儿！ 陈蔚杰终于知道自己在意的那一丝细节是什么了。 作为一个老警察，老领导，严谨得近乎严苛的姜所长怎么可能在徐队长要求派车时什么也不问就直接答应？派出执行任务的有三名警察，三人开车前往，其中还有一个是刑警队长，突然要求所里派车来接，不要说是姜所长，任何一个人都会问一问原因吧？没有问，立刻痛快地答应，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姜所长。 “不能再过去了，我们必须远离那辆车。”陈蔚杰说。 徐春辉了解陈蔚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向沉着细致，有胆有识。他既然说要远离那辆车，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眼下时间紧迫，他也理解现在不是寻求解释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二人立刻掉头飞奔起来。 可他们刚刚跑了没有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紧接着，令他们汗毛倒竖的声音出现了。 那辆车竟然在瞬间加速，单从声音来判断就知道那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平常的车速，而且，正向他们二人袭来。 二人反应极为迅速，立即转向，向右跑去。可即便如此，也是将将避过，险些就此命丧黄泉。 拼命向北跑去的二人躲过一劫后，都是齐齐向左看去，那辆汽车已经开到了原本他们所在位置的前方，如果不是反应过人，他们早已血溅当场。 然而，恐怖并未就此结束。那辆汽车竟然急刹变向，再次朝着他们二人撞来。 ------------ 第6章 一切可能的线索 “快！进树林！”陈蔚杰大喊。 这里虽然是村口，但距离暗鸦岭的山坡也不算远。两人迅速向树林跑去，那辆车也终于没有冲进来。 “不能回头。徐队，我们继续向前走，虽然无法走出这个村子，但至少应该可以甩掉那辆车。我们向左前方走，那样的话再次回到这里时应该是回到了村子中心的位置，可以与那辆车拉开距离。” “好。” 虽然身后已经没有了那辆车的声音，但两人丝毫不敢放松，一路飞奔，翻过了暗鸦岭，最终，也是再次回到了这个村子。 在看到暗鸦岭村村小学操场的那一刻起，陈蔚杰就十分警惕地看着横贯村子的那条路。那辆诡异的车，就是在这条路的另一端。 没有，那辆车并没有在视野里出现。 陈蔚杰松了口气，与徐春辉向前走去。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他们经过了操场，来到了村卫生所，却得知师远尚未醒来，于是有些失望地再次回到了村委会办公楼。他们甚至没有考虑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走向办公楼，也没有考虑这几天来为什么那里始终没有人。 直到今天，他们才终于等到了师远的苏醒，也就立即开始了询问。可如今，得到的却是师远这样的回答。 “你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离开这里吗？”陈蔚杰几乎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我们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寻找一个谜底，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但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到了我无法不去相信的地步。我一直在按照这种感觉的指示去做一些事情，包括那个拍照的任务也是指示中的一部分。陈警官，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一样很想立即离开，但是，目前暗鸦岭的诅咒，根本不是我能突破的。” 师远沉默了几秒钟，又补充道：“不是任何人能突破的。” 空气再次凝固。 在刚才陈蔚杰讲到他梦到村委会办公楼二楼的图书室里有一个洞口，那个洞口里会钻出怪物时，师远的心跳猛然加速。 平面，洞口，突破，死后的世界。 这些词，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难道那个洞口，真的在村委会办公楼里？那些鬼，就是通过那个洞口来到这个世界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要如何把那个洞口封住？ “陈警官，在你做那个梦之后，你有没有去图书室查看一下？” “没有。那只是个梦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实际的价值吧？” “不，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价值，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一个洞口的话，说不定那正是那个突破口。” “现在？”陈蔚杰有些诧异地说。他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十分了。 “反正离这里不远，去看一看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答案。”师远说。 “不，师远，我觉得你这些话有些欠考虑。”罗亚森突然说。 “怎么？” “去那里看，无非也就是两个结果：有诡异的洞口，没有诡异的洞口。如果有，你觉得贸然靠近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如果真的如你之前所说，那个洞口连接着两个世界的话，毫无疑问那里将会是整个暗鸦岭最危险的地方。如果没有，那么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罗亚森说。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太过心急了。” “眼下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是，按照最新的书页上的指示去做。” “水？” “是的。” “水？”师远突然站了起来，看向陈蔚杰，说，“陈蔚杰，‘杰’这个字里，有水。” “难道他是下一个线索？”罗亚森也有些怀疑，于是走到陈蔚杰面前，仔细地观察。 “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到了这个村子好几天了，如果我有什么线索，早就该发现了吧？” “不，你的那个梦，也只是刚刚才告诉我们的。那个梦，很有可能就是接下来的线索。快，我们立刻到办公楼去。” “不，你们先冷静下来，”陈蔚杰摆了摆手，“仅仅因为我的名字就做出这样的判断，似乎有些牵强吧？而且，我虽然是现在给你讲了那个梦，但那个梦是昨天做的，也并不是什么新的东西。” “我们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线索。” “不不不，这肯定有问题。” 陈蔚杰仍然不同意。事实上他做的那个梦，原本只是个梦罢了，但他却在给师远讲述这几天的经历时将那个梦详细地讲了出来，这也是由于他在内心深处觉得那个梦的确是非常重要的，只是却不明白到底重要在哪里。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那个怪物的外形，叫声，手掌与地面接触的声音，猛扑过来那一瞬间的强烈恐惧，都如同真实出现过的一样。现在想来，仍然让他有些害怕。现在师远提议要到那个图书室去，陈蔚杰内心深处的那种害怕突然被无限地放大了，他感到恐惧，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到那个图书室去了。 “你们再仔细考虑一下吧。如果那纸上的字是‘梦’的话，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是说我的梦是线索，但上面写的是一个‘水’字。其实我认为，你们应该先从水这种物质开始考虑，比如，在这暗鸦岭，有没有什么面积较大的水域？” “水域？蚂蚁湖？”师远说。 “他说的有道理。我想，我们应该去湖边看看。”罗亚森说。他刚才极力劝阻师远贸然前往村委会办公楼，这种倾向并没有因为陈蔚杰的名字而改变。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到那个图书室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但是，我要说，如果在蚂蚁湖找不到任何线索，我们在明天白天，一定要去村委会办公楼查探一下。”师远说。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于是便一齐走出了罗亚森家。 蚂蚁湖，暗鸦岭上唯一的水域。但这里却似乎如同禁地一般，很少有人前往。大人们不会到这里钓鱼，他们也不允许孩子们到这里游泳，孩子们也只有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才会偷偷到这里来，就和上次师远带着那几个男孩到这里来一样。 ------------ 第7章 刘潋 蚂蚁湖吗？ 师远一路走着，却再次回忆起那个他不愿回忆的画面 蚂蚁湖中的那个随着水波变幻形状的，惨白中泛着青色的，眼球突出的，申寒的头。 当时的申寒几分钟之后从水中站起并哈哈大笑，说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但师远却并不那么认为。而在那之后，也的确发生了恐怖的事情，杨陆和邱小星，都再也没能回来。 这一次，他将再次前往蚂蚁湖，那里究竟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 即将到达蚂蚁湖时，已经将近七点，天色已经开始变暗。然而，师远等人却隐隐听到了说话声，语气有些激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师远等人加快了脚步，在走出树林的遮蔽后看到了湖边站着的三个人。 那是三个女孩，看起来似乎有将近二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从城里来的，只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她们三人在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师远四人渐渐向三个女孩子走近，而那三个女孩在发现他们后也立刻停止了争执，齐齐地看向他们，眼中满是警惕。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女孩大声喝道。 陈蔚杰敬了个礼，说道：“三位女士，我们二人是碎石镇的刑警，到这里来执行任务，你们可以相信我们。这两位也都不是坏人，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陈蔚杰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却不料其中两个女孩听后竟露出不悦之色，其中一个更是横眉竖目地大声喊道：“你才女士呢！我们有那么老吗？” 陈蔚杰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这时，还是罗亚森接过了话，说道：“三位美女，不知道你们刚刚在争执什么？现在天已经有些黑了，你们三个女孩子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何不先下山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我们也想啊，可是刘潋她，不听我们劝啊，非要下水。”刚刚那个横眉竖目的女孩说。 “你说什么？要下水？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在争执吗？”师远突然大声说道。他看向其中一个已经脱了鞋子的女孩，非常诧异，因为他清楚，这片水域也许十分危险。 那个叫刘潋的女孩没有因为刚刚那个女孩说的话而显出任何的尴尬与不安，脸上一直都是一种坚毅的神色，看上去是铁了心要下水。师远判断，若不是另两个女孩一直在阻拦，恐怕她早已经跳进湖里去了。不过，看到她的表情，师远也瞬间明白了，她绝对不是为了好玩才要跳进去，肯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目的。这时，师远注意到，女孩的脚边居然不止一双鞋，而是有两双，一双运动鞋，一双则是带花纹的布鞋，看上去不像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孩穿的。 师远走到刘潋面前，刘潋看了看他，下意识地向后微微退了退。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湖里去？”师远为了不引起对方的反感，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刘潋抿了抿嘴唇，眼中仍然十分警惕。她没有立刻回答师远的问题，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这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 “是我的疏忽。我叫师远，这位是罗亚森，这两位是碎石镇的警察，陈警官和徐队长。这样，算是认识了吧？你叫刘lian是吗？不知道，是哪个lian字呢？”师远微笑着说。 刘潋又沉默了起来。罗亚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师远却还是非常耐心地微笑着等待着她的回答。师远知道，她会说的。 “是三点水旁的‘潋’字。”刘潋终于说。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是这个字吗？”师远还是微笑着说。 “嗯，是的。”刘潋再次抿了抿嘴唇，可这一次她抿嘴唇的原因和上次却不一样了。 罗亚森看着他们的样子，咳了两声，凑到师远耳边，轻声说道：“你们要吟诗我不反对，但是咱能挑个好点的时间吗？眼下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吧？这个女孩，非常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名字里有水，又要跳进水里去。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罗亚森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师远看了看旁边面面相觑的两位警察和稍远一些正在掩口而笑的两个女孩，也清了清嗓子，说：“刘潋，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你不妨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跳进这湖里不可呢？” 刘潋又犹豫了一会，指着地上的布鞋说：“这双鞋，你看到了吧？” “嗯。” “这是我妈妈的鞋。我在这湖边发现了这双鞋，我想，她应该就是在这里投水自尽的。我要下去找她。” “你应该不是本村人吧？你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找呢？” “因为……因为……”刘潋的表情显出她极度的犹豫，她的手此时也无意识地摸向了裤子口袋。 “你的口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吧？介意让我看看吗？”师远说。 刘潋看了看师远的脸。不知为何，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却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她觉得，这是一个她可以相信的人。 刘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是一张纸，整齐地折叠着，看上去像是一封信。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刘潋说。 “什么事？” “这个是我妈妈留下的遗书。我把它交给你，但是你不要现在打开看。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进入湖里了，希望等我上岸后你再把它打开。” 还没等师远说话，另外两个女孩又大叫起来。 “刘潋，你怎么还要进去啊？太危险了啊！” “对啊，你看现在天都黑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而且啊，你不觉得这荒山野岭的看起来就很诡异吗？这个湖，我们又不知道有多深，就算你游泳很厉害，也不能就这么贸然下去啊！” “对啊，刘潋，你就听我和釉釉的话吧。那水我刚才也用手试了试，好凉，肯定会着凉的！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跳下去啊！” “没错，刘潋，我们俩都是为你好，你要听我们劝啊！我刚才还听到了一声怪叫，说不定这湖里有水怪呢！” “好了！”刘潋突然大声说，“你们不要再劝了，今天这个湖，我是下定了！” ------------ 第8章 岸上 “刘潋！”见刘潋转身就要跳进湖里，师远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难道你也要劝我不要进去吗？”刘潋听到师远也在喊她，有些生气，猛地转过头来想要这么喊一句，可看到师远的时候，她突然说不出来了，硬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你别误会，我知道你以为我也要劝你。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只要认准一条路就绝对会走下去的人，别人再怎么劝，恐怕都无法让你回心转意。我并不打算拦着你，但是，我毕竟对这里要了解得多一些，这里是非常危险的，而这种危险，绝对不是仅仅源自于湖水本身。如果你要下去，我希望可以把危险性降到最低。” 说着，师远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卷绳子，递给刘潋，继续说道：“请把这绳子的一端系在你的腰上，另一端交给我。当你潜下去后，如果感觉到有危险，哪怕只是一种说不清的危险感觉，你都要立刻快速扯动绳子，我就会把你拉上来的。” 刘潋有些傻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她呆呆地看着那卷绳子，略微犹豫了一下后，接了过去，低声说：“谢谢。” 刘潋用绳子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一圈，牢牢地系了个结，又转头看了看师远，而后向湖里走去。 蚂蚁湖的边缘地带水很浅，刘潋用正常走路的速度走了进去，几米之后一头扎了进去。 “她很擅长游泳？”师远一边抓着绳子，一边问旁边的两个女生。 “嗯，是啊，她是游泳特长生，国家一级运动员呢，游泳的水平那就不用说啦。”其中一个女孩很是骄傲地说，好像朋友的荣誉是她的荣誉一样。 “你叫琴玉？” “嗯，宋琴玉。我和刘潋是邻居，又是室友，认识好久了。” 师远点点头，却注意到了另一个女孩。当他问刘潋是不是很擅长游泳时，那个女孩的表情与宋琴玉截然不同，不但没有丝毫喜悦，甚至隐隐还有些不快。自从刘潋进了湖水后，她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焦躁，而且，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你叫釉釉，是吗？”师远问那个女生。 “哦，是的，我叫苏釉，和刘潋高中就是同学，没想到到了大学还是同班，真是缘分不浅。”苏釉回过神，对师远说道。 说完，苏釉再次将目光转回了湖面，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快步走到了师远身边，说：“啊，刘潋她进了湖里，万一有危险，比如遇到水怪什么的……哦，我不是在胡说！我刚才，真的听到很奇怪的叫声了。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个水怪抓住了刘潋，凭你一个人，恐怕根本拉不动，所以，我来帮你一起拉吧。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总要做好准备的嘛，你说对吗？” “嗯，好的，那你也拉着绳子吧。”师远没有想太多，却对她提到的叫声产生了些许疑惑。 叫声……这附近，难道又出现了什么异常的东西吗？ “我叫苏釉，釉彩的釉。大家都说，我这个名字很有大家闺秀的古典气质，很与众不同，让人听到时不禁想到了绘画艺术。哎，对了，你对艺术感兴趣吗？” 苏釉两只手握住了绳子，她的左手与师远的手仅仅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她一边调整着手的位置，一边和师远说着话。另一边的宋琴玉看了苏釉一眼，眼神中显出了一抹极浅的厌恶，但很快又看向了湖面，担心起她的朋友来。 “艺术啊，很抱歉我不太了解。我是一个高中生，平时学习很忙，艺术什么的，基本没有时间去接触。而且，我对艺术也不是太感兴趣。” “哦，这样啊，”苏釉似乎没有气馁，继续说着话，“你是高中生啊？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大学生呢。我们几个，开学就大二了。你呢？” “我……”说到这个话题，师远有些不好意思，“我开学高二。” “哦，是吗？好小哦。”苏釉有点遗憾地说。 “我初中时因为生病，休学了一年。所以，虽然开学高二，但是我已经十七岁了。”师远说。 “是吗？十七岁了呀？哎呀，还没成年呢。成年的话，就可以做很多自己以前不能做的事情了呢。”说着，苏釉的手又向师远的手移近了几毫米。 “比方说，瞒着家里偷偷跑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来？”师远说。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苏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师远笑了笑，说：“这个不重要。嗯？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吧？刘潋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刘潋水下憋气的能力超强，好多男队员都比不过她呢。现在这点时间，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水里太凉，她会生病。还有，这水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宋琴玉说。 岸上的对话，身处水下的刘潋自然毫不知情。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母亲，那张温暖的充满慈爱的脸，如今想来却心如刀绞。 妈妈，你到底在哪儿？ 刘潋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越潜越深。 天色本来就已经黑了，到了水下更是幽暗。刘潋娴熟地向下游去，同时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控制着呼吸的节奏，一个又一个水泡缓缓地向上浮去。 她的位置不断向下，四肢划动着周围的湖水，水的流动发出了它独有的有些沉闷的汩汩声。 在靠近湖面的区域时，她没有看到任何鱼类，也没有看到什么水草浮萍，她感觉这里作为一个天然形成的水域，实在是过于纯净了，就像平时游泳的泳池一样。 然而，越是向下，她就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她感到有一些眼睛正在暗处观察着她。她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快速地转头向周围看去，身体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水平旋转，但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水下，还是那么澄澈透明，只是看起来非常暗，像稀释的墨汁。 她突然回忆起师远的话。 ------------ 第9章 水下 “如果感觉到有危险，哪怕只是一种说不清的危险感觉，你都要立刻快速扯动绳子。” 师远刚刚这样对她说过。 此刻，刘潋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那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萦绕不去，她一圈一圈地转着，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这时，她感到有些窒息，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在水下的时间似乎有些过长了。她抬头看去，上面隐隐约约有一个支离破碎的月亮，但那月亮看起来比任何东西都要遥远。 糟了！余下的时间不足以支撑我游回湖面了！ “快速扯动绳子，我就会把你拉上来的。” 师远的话，再次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刘潋本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这时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可以相信他。 她没有犹豫，双手抓住绳子，死命地快速摇动起来。 她已经潜到了一个非常深的位置，在水里，绳子的晃动又受到了限制，真正传到水面以上的晃动微乎其微。可就是这样一个微弱至极的晃动，师远却感觉到了。 “快，拉她上来！”师远立刻大声喊道。 罗亚森和两名警察反应非常快，立刻扑了上来一起快速扯动绳子，而那个早就把两只手放到绳子上的苏釉却是尖叫一声，慌乱地松开了手。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她了。原本站在一旁看着湖面的宋琴玉也焦急地帮忙扯着绳子，最终站在一边的，只有苏釉一人。 对于水下的刘潋来说，突然的加速有些超乎她的意料。她的身体猛地弯成了一个大于号，极速地向水面飞去。直到快到湖面时，她才调整好身形，稳定地保持着头向上的姿势。 绳子扯动的速度很快，只不过几秒钟，刘潋的头就从湖面上冒了出来。她猛吸了一口气，又大口地呼吸着，看向了岸上的人。 “刘潋！”师远喊道，“你在水下看到了什么吗？” 刘潋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我还没有游到底，下面还有很深。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试一次。” “刘潋，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扯动了绳子？是不是感觉到了危险？”师远说。 “我……说不好，我只是觉得很紧张，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你真的要再下去一次吗？” “嗯，这一次，我一定能潜到更深的地方去。” “好吧。你不用紧张，的确是有人在看着你呢，不过是在岸上。”师远微笑着说。 刘潋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又深吸一口气，再次向下游去。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师远就收起了笑容。 看着她的人，是在岸上？ 师远再清楚不过，这只是一句安慰。 这个蚂蚁湖，到底有着怎样的危险？师远现在也不知道，但他刚刚已经极为认真地感知过了，至少这里是没有鬼的。那么，那些所谓“看着她”的，又是些什么？ 从看到刘潋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孩的性格是很倔强的，甚至有些执拗。别人越是劝她不要去做的事情，她恐怕越要去尝试。与其那样，不如索性不去劝她，让她自己去一探究竟。 这一次，刘潋觉得自己做好了更加充分的准备。她极速地向下游去，很快便来到了刚才到过的最深处。 继续向下。 那种被很多眼睛看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刘潋努力地去按刚才师远说的话去想，把那些眼睛当作是岸上的人的眼睛，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 不是，那些眼睛，不是岸上的人的！ 刘潋的紧张渐渐转为了恐惧，她知道，这湖底深处，必然是有着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些眼睛，不是岸上的人们的眼睛，也不是鱼的眼睛。在靠近水面时她感觉不到那些目光，只有到了深处，到了这远离光亮的漆黑的水底，才能感觉到那些目光。 她咬了咬牙，继续向下游去。 她突然惊愕地停住了。这一次，她不仅仅可以感觉到目光，还能听到一些若隐若现的说话声。 她惊恐地再次看向四周，然而，她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什么也没有，明明什么也没有！可这些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刘潋的恐惧感愈发强烈，她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体也渐渐有些发冷。 她看了看下方，那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还有多远？距离湖底，到底还有多远？ 她突然感到一阵绝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到水底去。就算是母亲真的在这里自尽，自己潜下来，看到她的尸体，又能怎样呢？如果真的在这里看到母亲的尸体，只怕自己会因为强烈的悲痛和恐惧而昏死过去吧？如果在这里昏死过去，就算绳子的另一端有人保护，恐怕也会死吧？ 刘潋动摇了。 周围的说话声似乎更加清晰了。她渐渐感到汗毛倒竖，甚至一度无法调整呼吸。她一惊，立刻疯狂地摇动绳子，十几秒后，她再次回到了水面上。 “怎么样？”师远问。 刘潋没有回答，使劲地大口呼吸着。而随着她的呼吸，她的心神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我刚才在想些什么？我居然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了怀疑？我到这里来，原本就是要寻找一个真相啊！为什么会因为担心看到母亲而感到害怕呢？我……我真是太可耻了！ 刘潋感到一股强烈的愧疚与不解。她无法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产生那种奇怪的想法。 黑暗，目光，说话声。 这些东西，让刘潋有些慌乱。她突然双手捂住了头，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了？你在水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师远关切地问。 “我……我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不是你们，我能感觉得出，那些目光，不是你们的。还有，我还听到了奇怪的说话声，但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在水下越久，我就越是紧张害怕，而且，还产生了奇怪的想法。” 师远没有继续追问她那些“奇怪的想法”是什么。刘潋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因为她不想说。 “天已经彻底黑了。你还要继续吗？”师远问。 “我……”刘潋再次犹豫起来。她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自从师远出现以来，犹豫这种情况发生得实在有些太多了。 ------------ 第10章 再次响起的丧钟声 刘潋抬头看向了师远，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要继续吗？还是，放弃？ “没关系的，即使今天查探不到什么，明天还可以再来。我们都会陪你的。”师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说道。 刘潋突然就彻底安下心来。她点点头，说：“嗯，明天还有机会。”说完，她从水中走到了岸上。 “刘潋，冷不冷啊？快，把这件衣服披上。”宋琴玉十分关切地说，同时拿过一件外套，为刘潋披在了身上。 这个时候，师远突然有了一种奇怪而又有些熟悉的感觉。 要来了！ “宋琴玉，苏釉，你们两个，如果不想卷入危险之中，最好尽快离开我们身边，越远越好。”师远突然说道。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道师远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了啊？”苏釉笑着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 “请你们相信我。危险很快就要来了，你们两个现在立刻下山去，离我们几个越远越好！”师远继续大声说道，语气中满是焦急。 “你能给我们一个理由吗？”宋琴玉说。 “现在情况紧急，危险马上就要来了，根本没有解释的时间。总之，请你们相信我，尽快离开！”师远心急如焚地说。 “不行。且不说现在天色已晚，这荒山上，两个女孩子怎么可能随意走动？就算我们要走，也要带上刘潋一起走，哪里有把好闺蜜留给几个陌生男人的道理？”宋琴玉十分警惕地说着。 “是啊，琴玉说得对，你让我们两个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我们能去哪里呢？我们绝不会丢下朋友不管的！而且……而且，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也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一走了之！”苏釉满腔正义地说着，最后还不忘暗示师远自己很关心他。 一旁的刘潋也完全搞不清状况。她从心底相信着师远，但也的确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于自己的两位朋友的关心，她又感到一丝感动。几种不同的情绪在她心中糅杂在一起，这让她只是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们……”师远急得要命，但又不知道到底说什么才能让她们相信。而那两个女孩好像对他的焦急视而不见一样，还在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要走一起走！” “我们不会把刘潋丢下不管的！” “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 两人还在喊着，突然，一声宛如丧钟般的铃声骤然响起。 “什么声音？”宋琴玉说。 但是紧接着，三个女孩就看到那四个人同时取出了手机，在查看着什么。 “你们三个也最好看一看手机，我听到你们的手机也发出了同样的铃声。”师远突然抬起头来说，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我们？”宋琴玉有些纳闷，看了看另两个女孩，随即三人也先后掏出了手机。 果然，在他们七个人的手机上，都出现了同样的短信。 “在遗书中获取线索，根据线索到达某个建筑物内，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获取线索的时间限制：即刻起十分钟。进入建筑物时间限制：今晚八点之前。” 看到短信，刘潋立刻向师远伸出一只手，师远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将她妈妈的遗书交还到了她手里。这个动作他只是下意识地完成，并没有影响他的思考。 十分钟这个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吧？ 绝不能浪费任何一秒！ 师远想。 他抬起左臂查看了一下腕表，已经是七点四十分了。距离进入建筑物的时间限制只剩二十分钟，其中或许还需要十分钟来破解遗书中的线索，也就是说可能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用来赶路。他们本身就是在山上，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徒步行走，在这夜色中，速度也会大打折扣。时间实在是太过紧迫了。 等等！时间紧迫？ 师远再次读了一遍那条短信，仔细地分析着，验证着自己的猜测。 没错，就是这样！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能到达的建筑物，实在是不多！即使是全力奔跑，也根本无法赶到山下的居民区。山上倒是还有一个古宅，但是那古宅分明在山坡另一侧，即使是白天，他和罗亚森全力狂奔，也只能勉强到达能看到古宅的位置，要在十分钟内进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还有三个女孩。这样排除之后，所剩下的建筑物，只有一个。 他主意已定，打算立刻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可就在这时，苏釉却说道：“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机铃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瘆人了？我明明设置的是很好听的琴声啊。” “你的铃声变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所有人的铃声都变了。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能够改变我们所有人铃声的人，必然就在我们之中！”宋琴玉说。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苏釉有些紧张地说。 “你们不要再说话了，让我静下来分析一下。”刘潋说。 “什么？难道你还真的打算按照这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去做啊？我看啊，发这短信的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怎么能信呢？”宋琴玉说。 “对，这肯定是个疯子。刘潋，我们不要理会，赶快下山去吧。”苏釉说。 “你们听说我！我们所有人必须按照短信里的指示去做，否则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我们一共七个人，绝对不能贸然分开。关于我们要去的建筑物，我已经想到了。”师远说。 “你怎么会想到的？难道你刚才……”刘潋惊讶地抬起头。 “不，我没有。我只是根据对这个暗鸦岭的了解才做出的判断。不过，我们还是需要验证一下。现在你已经回到岸上了，可以让我看一下那份遗书吗？” 刘潋点点头，将遗书递了过来。 遗书内容如下： “小潋： 应该亲自和你道别的，但我始终是狠不下这个心。忙碌而悲哀的人生，终于可以由我亲自终结了。 落在你肩上的担子，今后会更加沉重。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坚强。 谁也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人生就是一段悲哀的旅程。自从那一天起，我便永远地失去了幸福。 未来的路，希望你能顺利平安地走下去，不要再重蹈覆辙。刚刚和你讲过的事情，也希望你能一直记在心间。 多少次我早就想一死了之，但我放心不下你。一直到现在，我才能够真的下定决心。 当然，我也知道，我应该坚强，但是我做不到。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读着这份遗书，师远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的痛苦与绝望，但现在，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寻找线索上，因为这，才是关系到眼下七个人生死的重要问题。 ------------ 第11章 遗书中的线索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这些话是否符合你妈妈平时说话的习惯？”师远问。 “不是太符合。” “也就是说，这些话纯粹是为了我们这次的任务而出现的一个道具。” “什么？但是这的确是……”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你到目前为止分析出什么了吗？”师远打断刘潋的话说。 “嗯，正文部分一共有六段，每段都是两个句子，这肯定是线索。我刚一开始以为是藏头，但是连起来后，应，忙，落，无，谁，自，未，刚，多，一，当，天，这些字，除了最后的‘当天’勉强算是一个词语外，其它的完全说不通。短信中说，是一个建筑物，所以应该与地点相关。十二个字，未免太多了。而且，为什么是一段两句话呢？所以我想，应该是每段的两句话可以构成一个字。我尝试着将每一段两句话的第一个字的拼音拼起来，第一句话第一个字的声母和第二句话第一个字的韵母拼。当然，我也仅仅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是没想到，这样一拼，得到的六个字中，后四个字居然是‘死亡地点’，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至于前面两个字，yang和lu，我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刘潋没有因为师远打断自己的话而不快，她明白眼下情况的紧迫性，于是很快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刘潋的冷静和缜密让师远也是暗暗吃惊，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固执到近乎鲁莽地步的女孩，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她的思路完全是正确的，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没有丝毫差错。 “前两个字是‘杨陆’，是一个男孩的名字。‘杨陆死亡地点’，这个字面的意思，相信大家都能理解。走吧，我知道是哪里。”说完，师远整了整背包的带子，迈步向前走去。 那座小屋。 一想到那座小屋，可怕的往事又一幕幕涌上了师远的脑海。鲜血狂涌的杨陆，床上的两个骷髅，那个脖子上被剜掉一大块肉的女鬼…… 师远摇了摇头。 人，不能总是让自己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与恐惧中，我们总是有向前看的理由。新的经历，新的朋友，新的任务，新的自我……人总是要成长的。成长不是身高的变化，不是体重的增加，也不是年龄的增长，而是心智的成熟与经验的不断丰富。 如今，想起那些可怕的往事，师远的心情已经与以前不同了。他对杨陆和邱小星的逝去依旧感到悲伤和遗憾，但却不会再因此停滞不前，不会让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责而无法自拔。 眼下的他，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刘潋的分析结论和他的分析结果完全一致。师远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在了最前方。刘潋，罗亚森和两名警察也都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余下的两个女孩彼此看了一眼，虽然还有些很多的疑问，但最终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向着她们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小屋。那个小屋里，现在还会有什么？那个女鬼还在里面吗？我们，会像杨陆一样惨死在那里吗？ 师远想着，面沉如水。 小屋距离蚂蚁湖非常近，他们到达小屋时，只不过是七点五十二分而已。 师远在小屋门前停下了脚步。他从窗子望进去，里面是一片漆黑。 “师远，就是这里吗？为什么不进去呀？”苏釉说。 “这种地方，能晚一秒进去，就不要提前进去。”师远没有看她，平静地说。 “你说的话……怎么总是……怪怪的？”苏釉有些犹豫地说，同时看向了刘潋，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很快又微笑了起来，疑惑的神情也消失了。 师远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手表看。 终于，七点五十九分到了。 “准备进去。”师远说着，手搭到了门把手上。 “你这样子，搞得我有点紧张……”苏釉有些撒娇似的说。 “别说话！”师远丝毫不买账，死死地盯着手表。 还剩十秒时，师远打开了门，所有人走了进去。 师远抬头看去，他记得上次他在墙上看到了杨陆的黑白照片，而在那之后几分钟，杨陆果然惨死。这一次，不知道会出现谁的照片呢？ 这里，比外面要黑得多。借助手机的光亮，师远小心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没有照片，没有家具。这个门厅里，什么也没有。 “好黑啊。这里哪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啊？”苏釉又说。 话音刚落，丧钟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三个女孩总算是也有了经验，立刻掏出手机查看了起来。 这次七个人收到的短信，内容仍然是一致的。 “在小屋里的人中，有一人的腹中有另一个同类。找出这个人，将其名字写在特定的纸上并投入门口的投票箱。正确，可全体安全离开；错误，会有一人死亡，但活下来的人会获得关心的事情的线索。截止时间为零点，如果零点到来时还没有完成任务，则会全体死亡。” “这……这是什么意思？死亡？”宋琴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众人。 “死亡，是的，死亡。”师远说。 “开什么玩笑？”宋琴玉突然愤怒起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几个搞的鬼吧？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群骗子，故意吓唬我们几个女孩子。哼，下一步是不是要说什么破财消灾让我们把钱拿出来了？” “你冷静一下，不是这样的。总之，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按照短信的内容去做。”师远说。 “你这个骗子！谁要相信你的鬼话！”宋琴玉大声喊道，“刘潋，釉釉，我们走！” “不要冲动！如果你们现在离开这个小屋，很可能会死的！”师远说。 宋琴玉没有理他，两只手分别拉住刘潋和苏釉的手，向门口走去，可是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 “呵呵，怕我们跑？连门都关了啊。”宋琴玉冷笑着说。 “我没关门。” “我也没关。” “我也是。” 罗亚森和两名警察分别说道。 “懒得理你们！”宋琴玉咬牙切齿地说，松开了拉着苏釉的右手，用力地去开门。 门纹丝不动。 ------------ 第12章 一墙之隔 宋琴玉顿时火冒三丈，把刘潋的手也松开了，两只手用力地去推门，发现毫无作用。而后，她拼命地砸，踢，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你们给我把门打开！我发誓，如果你们再不开门，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不要小看我们女孩子，我……” “琴玉！”刘潋突然大声喊道，“不要再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吗？这里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用常理能说得清的。这个门，恐怕真的是打不开的。我们就按照短信里的指示来做吧。” “你……” “好了，你就算是陪我，好吗？现在出去，也不过就是荒山野岭，还不如留在这里，等明天再走。” “刘潋……好吧，就算是陪你。”宋琴玉叹了口气说。 “好了，既然大家都达成共识了，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分析。”师远说。 他刚才之所以耐心地等待着，是因为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说什么，宋琴玉也听不进去。她大声吵闹，其他人也是没有办法去静下心来分析的。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相信刘潋会去劝她。 “嗯，这里面的关键词就是‘腹中有另一个同类’，在小屋里的人中找出这个人来。”刘潋说。 “‘腹中有另一个同类’？难道是说找出怀孕的人？‘小屋里的人’，不就是我们几个？”罗亚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三个女孩。 “你……你这样看着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只是大一的学生，而且刚刚刘潋还两次潜下水底……”苏釉看到罗亚森的表情，突然大声喊道。 “没错，刘潋是潜下去了，可你们两个呢？没有吧？”罗亚森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指，指了指苏釉和宋琴玉。 “你……你什么意思！”苏釉突然脸红了起来，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喂，时间紧迫，不要吵，没有用的。抓紧时间分析一下。”师远说。 “师远说的有道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釉釉，你也不要总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啊。师远，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吧。”刘潋先是对苏釉说了两句话，又转向了师远，而后便集中精神开始分析短信内容。 刘潋的话仿佛刺激到了苏釉的神经，她突然面容变得极为狰狞，眼中恨不得要喷出火来，愤怒地瞪着刘潋的背影。只是，这时候，她的面容已经隐在了黑暗之中，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 “这里面提到了‘特定的纸’和‘投票箱’，但是这个房间里，根本什么也没有。”刘潋说。 “嗯，那些东西应该在里面的房间。这个房间只是门厅而已，里面还有至少三个房间，我觉得我们会在里面找到纸和投票箱的。”师远说。 “嗯，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吧。”刘潋点点头说道。 师远抬头看向了那扇通往里面房间的门，深呼了一口气，而后，将门推开了。 眼前的一切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与他们刚刚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竟然是如此不同的一番景象。 “这……” “刚才为什么什么都没听到呢？” “怎么可能……” 七个人正在发愣，一个穿着黑色马甲戴着精致领结的男服务生微笑着对他们说道：“各位贵宾，欢迎光临，本店将会为各位提供优质的服务。请各位先在这个本子上登记姓名，然后我们会为各位分发号码牌，之后再请各位进入。” “登记？”师远警惕起来，低头看向服务生手里递过的本子和笔。 本子上印刷着一个表格，上方写着“湖边小屋酒吧欢迎您的光临”，表格左侧是按照从小到大顺序排列的数字，右边的空格用来写名字。表格里已经写了十三个名字，按照顺序分别是：1号，灰；2号，水鬼；3号，安吉琳；4号，安媞；5号，詹嘉影；6号，小枝；7号，付雷；8号，邢戈；9号，刀狱；10号，德古拉女爵；11号，石峰；12号，贝丝；13号，鲁铭。 “喂，罗亚森，这些名字看起来很不正常啊。”师远小声对罗亚森说道。 “是啊，有几个明显不是真名，水鬼，德古拉女爵……怎么可能有这种名字？估计也只是为了辨认身份随意取的化名。”罗亚森说。 “嗯，其它的名字，也不见得就是真名。不过，这个也许并不重要。”师远说。 罗亚森又仔细看了一遍表格，抬头对服务生说道：“请问我可以把这个名单用手机拍个照吗？” “很抱歉，我们并不允许这样做。您应该能理解，这也是为了避免纠纷。”服务生答道。 “好吧。”罗亚森怏怏地说。 “我们把这些名字记住，包括对应的数字。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在这些人之中。”师远说。 这时，师远注意到，服务生的腰间佩戴着一个号码牌，正是1号。 “你的名字是灰？”师远问。 “是的。” 这个任务为他们准备的东西还真便利，这样一来只要观察号码牌就可以知道所有人的名字了。 “所有人佩戴的号码牌都是自己对应的数字吗？有没有可能他们偷偷交换号码牌？”师远问。 “所有人的号码牌在填写表格后立刻佩戴，之后会一直固定在衣服上，直到结账离开才能取下。这是无法改变的，因此，不会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您大可放心，所有人的号码牌和名字，都绝对不会出现错误。”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回答。 说话间，七个人的名字也都填写好了，分别是师远14号，罗亚森15号，刘潋16号，陈蔚杰17号，徐春辉18号，苏釉19号和宋琴玉20号。服务生为每个人按照序号分发了号码牌，并帮助每个人佩戴在了腰间的衣服或腰带上。 “各位请注意，如果各位觉得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的话，可以将那个人的名字写在这个便笺上，”服务生拿过一个便笺本，展示给众人看，“然后将写了名字的纸投入门口的投票箱。” 众人按照服务生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投票箱。 “好，那么，祝各位玩得愉快。”服务生行了个礼，向里伸出了手臂，为众人指引方向。 ------------ 第13章 血腥玛丽 房间里，热闹非凡，声音嘈杂。炫彩的灯光迷幻地投射在众人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酒味，而在房间最中央的舞池里，四个人正随着快节奏的舞曲癫狂地扭动着身子。与服务生穿着十分相似衣服的酒保正站在吧台里，吧台外则是坐着两个人，其中竟然有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舞池边的桌椅上也有四个人，分散着坐在不同的桌子边。 眼前灯红酒绿的情景，对师远等四个学生来说是很陌生的，但他们都觉得这里似乎很热闹。尤其是宋琴玉和苏釉，立刻就把刚才的紧张不快忘在了脑后。陈蔚杰和徐春辉倒是见过这场面，但基本上都是在办案的时候。七个人里唯一真正享受过酒吧气氛的，只有罗亚森一个。 然而此时，除了宋琴玉和苏釉，所有人都无法放松下来。他们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努力地注意着每一个细节。 “注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线索。酒吧这种地方，看起来热闹开心，实际上却暗藏杀机，我们绝对不能放松。”罗亚森提醒道。 师远等人都点了点头，同时目光在房间里的人身上来回游移。 这里，完全彻底地变了啊。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一个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旧卧室，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一个古式衣柜，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酒吧。不仅如此，这房间的面积似乎也大了很多，应该是曾经的两个房间被连成了一个房间的缘故。 师远回忆着上一次到这里来所看到的场景，对比着，试图找出线索。 “我们要怎么找那个人呢？总不能逢人就问吧？”刘潋低声说。 师远暂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观察着，说道：“总之，我们先确定每个人的名字和大体的身份。为了加快速度，我们分头行动，我和罗亚森一组，陈警官和徐队长一组，你们三个女生一组。记住，千万不要落单。先把我刚刚说的信息查清楚，然后汇总一下。” “等一下，”刘潋突然说，“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怀孕的人对吧？那首先就可以排除掉男人。我们把注意力放到女人身上，效率肯定会提高很多。” “女人？”师远向四周看去，数了一下，发现目前能看到的女人一共有五个。他刚要开口，却觉得有些不对。 五个女人，七个男人，加起来只有十二个人，但表格里却有十三个名字。难道有人提前离开了？或者说，那个藏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答案？ “少一个人。”师远说。 “少一个？”罗亚森说着，观察了一下所有人的号码牌，“嗯，没有3号。” “这很可能是线索，务必注意。还是先分散行动吧，陈警官，徐队长，麻烦你们去查一下坐在舞池边的奇怪少女和中年女子。刘潋，你们三个去查一下那个外国女人。罗亚森，我们去查那个胖女人和卖花女。” 七人立刻分散开来，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哎，刘潋啊，好机会，我们趁他们不注意，逃出去吧。”宋琴玉说。 “对啊，这里感觉好奇怪，总觉得特别诡异，搞得我浑身都不舒服。”苏釉说。 “不，师远说，如果不按照短信上去做，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就待在这里，完成这个任务吧，反正完成之后就可以出去了。”刘潋说。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浑身发毛。这里肯定有什么古怪，刚才的短信也非常古怪，什么死亡什么的，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苏釉说。 “釉釉，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会留下来完成这个任务的。你们两个也是，不要贸然离开。” “哎呀，刘潋，你怎么这么固执啊？你再好好看一看那条短信吧，所谓的任务居然是要找一个怀孕的人，这也太变态了吧？这么恶心的任务，是谁想出来的？肯定是个疯子。”苏釉说。 “这个短信不可信，刘潋，你千万不要上当。”宋琴玉焦急地说。 “你怎么知道不可信呢？” “这……这一看就不可信啊！” “你怎么知道呢？” “我……” “琴玉，其实好多我们想当然认为的事情，都不是我们所想的样子。”刘潋非常认真地说。 “你……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平时不是很理智的吗？为什么这次这么糊涂啊？”宋琴玉看到朋友执迷不悟，着急不已。 “是因为那个男生吗？”苏釉突然阴阳怪气地说。 “嗯……也许吧……我们不要说这个了，抓紧时间，这个任务可是有时限的。”刘潋说完，向那个外国美女走去。苏釉在原地没有动，表情看起来十分怪异。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样，快步走了上去。 “Hi.”刘潋坐在了金发女郎身边，和她打了声招呼。 女郎用慵懒的眼神看了看刘潋，懒洋洋地说：“我会讲中文的。”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方便了，”刘潋说道，“你的酒看起来不错，叫什么名字？” “血腥玛丽。” “很酷的名字。” “酷？呵呵，”金发女郎说着，又抿了一口血红的液体，“看来你是不知道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刘潋搭着话，却快速低下头看了一眼金发女郎腰间的号码牌。 12号，也就是贝丝。 “16世纪时有一个女伯爵，名叫伊丽莎白。她相信，以处女之血沐浴，可以永葆青春。她残忍地杀害了几百名美丽的少女，她们每一个人都死得无比凄惨。她将少女关在一个里面有很多尖利铁刺的球形牢笼里，让那个牢笼不断地晃动，少女不断地被铁刺刺中，鲜血洒下，而她就站在牢笼的下面，享受着鲜血的淋浴。” 贝丝说完这些话，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鲜红的液体与她鲜红的嘴唇交相辉映，酒慢慢滑入进去，她的脖颈因为吞咽的动作而出现了一个波动。一丝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下，看上去有几分妖冶。 刘潋听了那个传说，暗暗有些心惊。而这时，贝丝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罢了。” ------------ 第14章 开膛手杰克 “不过，又有谁规定，传说不能是真的呢？”贝丝有些出神地说。 贝丝突然转头看了看刘潋，笑了，说：“你看起来似乎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年龄正好符合女伯爵的要求，不过不知道你其它的条件是否符合女伯爵的要求呢？哦，对了，我的名字贝丝，其实就是伊丽莎白的简称，我的本名，就是伊丽莎白。” 说完，贝丝有些神秘地微笑了一下，再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刘潋听了这些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升起。 “干嘛这么紧张？现在又不是十六世纪。”贝丝说。 “哦，没有，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在过去，无论哪个国家，都发生过血腥可怕的事情呢。”刘潋强压着紧张的情绪说。她此刻已经有些不敢直视贝丝的脸，但又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如此紧张的情绪，哪怕是再丑陋再粗鲁的人，刘潋都没有感到如此不安。 “你知道我刚才说的‘其它的条件’是什么吗？”贝丝又问。 “‘其它的条件’？”刘潋有些茫然地说，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贝丝的意思，“哦，那个，我……” “符合。不错嘛，”贝丝一口喝干了最后一滴“血腥玛丽”，示意酒保再来一杯，“你不要看我这样，其实，我和你一样，也符合那个条件呢。” “你也符合？”刘潋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我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到现在还没有摆脱处女之身，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刘潋暗暗感慨，果然，外国人和她的思维就是不一样。但立刻，她就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项重要情报。 这个金发女郎，可以排除了。 想到这儿，刘潋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她有一种任务完成的感觉，好奇心却在此刻迸发了。 “为什么呢？你这么漂亮，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刘潋问。 “喜欢和爱是两码事。我也挺喜欢你的，你愿意和我……” “咳咳！咳咳！”刘潋猛地大声咳嗽起来。 “呵呵，单纯的小姑娘。” 贝丝又露出了一抹妖艳的笑容，高举酒杯，喝了一大口，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一样。” 师远和罗亚森快步走进舞池，装作跳舞的样子，接近了一个卖花的年轻女子。师远看了看她的号码牌，6号，也就是小枝。她看起来衣着较为朴素，扎着两条麻花辫，头上还戴了个头巾，双臂环抱着一大捧玫瑰，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潜在的买主。 到酒吧里来推销玫瑰？这似乎不是什么合理的方法吧？不过，鉴于这个诡异的环境，这一点点的不合理，似乎无足轻重。 师远向卖花女靠近，却是罗亚森先开了口。 “嗨，美女。” “帅哥，要来支玫瑰吗？今天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呢？哈哈，如果您能买下我所有的玫瑰，我会打折的哦。” “那可不行啊，如果我全买了，你岂不是就要下班了？那我还怎么看到这张漂亮的脸呢？” “哎呀，帅哥你不要这么说嘛，人家脸都红了呢。”卖花女用左手捂住脸，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师远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罗亚森，自己想好的话全忘记了。 “美女，有男朋友吗？”罗亚森问。 “哎呀，直接问这种问题，帅哥你也太……”小枝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愿意告诉我吗？那我就当你是承认了。” “没有啦！帅哥，你要买花吗？买一朵也可以哦，如果你觉得一支玫瑰拿在手上不方便的话。”小枝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 “一朵？” “嗯，对，我带了剪刀，可以剪下来。啊，每次说到剪刀，我都会想起一个传说呢。” “传说？” 罗亚森和师远同时警觉起来，他们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什么线索。 “嗯，开膛手杰克。你们听过这个传说吗？” “没有，”罗亚森十分警惕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他觉得如果说没听过的话，小枝会把那个传说讲出来，获取的情报也许会更多。 “嗯，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说，有一个连环杀手，残忍地杀害了五个女人。其中有一个名叫玛丽·安·尼古拉斯的女人，不但脖子被割开，腹部也被剖开，连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被残忍地戳了好几刀，当时的场面，异常血腥。这个凶手，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抓到。”说到最后的几句话时，小枝故意放慢了语速，压低了声音。 “什么？这个女人，怀了孩子？”罗亚森立刻说道。 “是啊，真是太残忍太可怕了。” “你一个年轻女子，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卖花，你就不怕遇到那样的杀人狂吗？”罗亚森故意说。 “我和那个女人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我是卖花的，她不是。” 罗亚森又和小枝说了几句，就拉着师远走到一旁。 “她为什么要特意说这样一个故事呢？你觉得这是否算是个线索？”罗亚森问。 “值得注意。每个人的行为和言语都可能是线索，她特意说那个女人一尸两命，又说自己和那个女人不一样，想来，我们可以当她是在表明自己并非我们要找的人。” “也许，是误导呢？”罗亚森说。 “我们再继续查查看吧。走，那个胖女人。”师远说。 此时，那个胖女人正在以近乎疯狂的动作在跳着舞，一边跳一边放声大笑。师远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怕。他瞄了一眼她腰间的号码牌，4号，安媞。 看着她疯狂的舞蹈，听着她疯狂的笑声，师远有些不敢接近。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胖女人似乎脾气不太好，不太容易交流。 “嗨，美女。”罗亚森却毫不在乎地走上前去，和安媞打招呼。 “你眼瞎啊？我这模样也能叫美女？你是不是见个女人就叫美女啊？”安媞毫不客气地开口就骂，同时停下了狂乱的舞动。 “你挺漂亮的，真的。”罗亚森不为所动。 “滚一边去！少耽误老娘跳舞！”安媞喊道，之后不再看罗亚森，继续狂扭。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漂亮呢？”罗亚森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安媞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 第15章 地狱旅馆 安媞缓缓地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布满血丝，极为愤怒地瞪着罗亚森。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她疯狂地吼叫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吗？你不就是想嘲笑我吗？你们每个人都只想拿我寻开心！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人，他居然说我是肥胖的小丑！混蛋！一群混蛋！滚！” 安媞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嘶吼。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她再次转过身，继续她疯狂的舞蹈。 “我觉得，这个女人，可以被排除了。”罗亚森对师远说。 “怎么？” “她应该有几十年没碰过男人了。”罗亚森说。 “什么？你怎么知道？”师远问道。 “你还不明白吗？她那种女人，只会把男人吓跑。不过，她自己都不知道，吓跑男人的，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的内心。真是可悲。”罗亚森有些像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 师远若有所思地再次看了看安媞狂扭不止的身影，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沉重。 陈蔚杰和徐春辉二人走到了独自喝酒的中年女子身边。 5号，詹嘉影。 “你好。”陈蔚杰先打了个招呼。 詹嘉影抬头看了看陈蔚杰二人，打了个酒嗝，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陈蔚杰和徐春辉互相看了看，刚想再开口，詹嘉影却突然说话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陈蔚杰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听到詹嘉影这句话不但没有觉得不快，反倒嗅出了一丝线索的味道。 不用他们问，詹嘉影果然又继续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自己开了一家旅馆，生意红火，而我的前夫，却根本就是个吃软饭的孬种。哼，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了这么一个小白脸。结果呢？结果我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赚钱打拼，他却只会游手好闲白吃饭。这样也就算了，有一天，我居然在我开的旅馆里发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在鬼混。哈哈哈哈哈！我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我开的旅馆里！我开的旅馆啊！” 说到这儿，詹嘉影猛灌了一口酒，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你们知道我当时做了什么吗？很简单，我只是关上了门。对，没错，只是关上了门，就这么简单。但是，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就完了吗？” 詹嘉影凶狠地看向了陈蔚杰二人，那充满恶毒的眼神竟然令他们两人也隐隐感到一丝寒意。 “他们，永远也别想再出来！”詹嘉影吼着，大口地喘着气。 “为什么？”陈蔚杰问。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因为他们该死，他们俩只配在地狱里永远地遭受折磨！在我看到他们两个人亲热地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庆幸，很庆幸你们知道吗？因为他们在我的旅馆里！而我，早就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把我的旅馆，改造成了一个死亡地狱！当他们看到我关上门的时候，他们因为害怕，在房间里大声求饶，而且不停地砸门。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外面把门锁死了。他们砸了一会门之后，见我没有反应，于是他们开始在房间内寻找别的出路。他们找到了。” 詹嘉影又喝了一口酒，两只眼睛像野兽的眼睛一样，隐隐地发出绿光。 “对，那条出路，也是我准备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出路，是我早已设计好的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当他们‘无意中’发现书架上的开关后，他们会走进一条暗道，而那条暗道里，有着无数的杀人陷阱。那条暗道，一共有80米长，我曾经预计他们连一半都走不完就会彻底死去。但是，我错了。” 詹嘉影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她大口地喝着酒，呼吸也变得分外粗重，仿佛肺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混杂了烟尘颗粒的空气拼命地要撕破她的喉咙涌出来一般。 “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他们两个死有余辜的贱人居然生命力那么顽强！他们竟然活着走到了暗道的尽头！但是，他们还是死了，因为，暗道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而就在这尽头，有着整条暗道里最强大最可怕的屠杀工具。看着他们的尸体，我只感到兴奋！那是我见过的最惨的死相！他们活该！” 詹嘉影猛地举起酒瓶，喝干了最后一滴，而后用力地将酒瓶向地上砸去。巨大的破碎声伴随着四溅的玻璃碎片向陈蔚杰和徐春辉袭来，二人立刻躲避，并未受到伤害。 “徐队……” “静观其变。” 陈蔚杰和徐春辉是警察，听到詹嘉影所说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应该将她逮捕。但是，眼下的情况不同以往，徐春辉认为，不应该轻举妄动。 “今天在这里遇到你们，也算有缘。有机会的话，欢迎来我的旅馆住几天哦。”詹嘉影将身份转换回了旅馆老板，不失时机地开始宣传生意，仿佛刚才她所说的一切都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蔚杰看向詹嘉影，发现她正向他伸出手来，手里拿着一张名片。他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博览会旅馆董事长詹嘉影”几个大字。 陈蔚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詹嘉影却好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不再理会陈蔚杰二人，一直在不停地喝酒。见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陈蔚杰和徐春辉也只好作罢，转而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一个古怪的少女，扎着两个马尾，头上戴着黑色的花朵装饰，身穿一件非常华丽的黑红色调的裙子，左眼上戴着沾染了血迹的白色眼罩，右手手臂上松松地缠着绷带，上面也有着斑驳的血迹，嘴唇却是涂成了紫黑色，面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 10号，德古拉女爵。 看到这个少女的样子，陈蔚杰和徐春辉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个名字，肯定不是真名。”徐春辉说。 “嗯。德古拉是传说中的吸血鬼的名字，她以这个名字为自己取名，说不定有什么涵义。”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动不动就搞这些非主流的东西，还以为自己很时尚，其实幼稚得很。不过，这么一想，我们要找的人说不定正是她。”徐春辉说。 ------------ 第16章 奇怪的少女 “为什么？”陈蔚杰有些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会做出一些超越这个年龄的事情。”徐春辉说着，已经走到了德古拉女爵身边。 “你好。”徐春辉先开口道。 少女连头都没有抬，就像根本没听见一样，依然两眼空洞地望着空中。 “你是德古拉女爵吗？”陈蔚杰问道。 少女终于有了动作，但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头，看向了吧台的方向。 陈蔚杰二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正在交谈的刘潋和贝丝，于是又问道：“那边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那个金发女郎，看到了吗？”少**沉地说。 “看到了。” “知道她叫什么吗？” “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之所以说知道，我猜是因为你看到了门口的登记表，那上面写着她叫贝丝，对吧？但是，你们知道吗？贝丝只是个简称罢了，她真正的名字是伊丽莎白。” “原来如此。” “不要显出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现在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你知道她姓什么吗？” “她姓什么？” “肖特。英文是Short，很简单吧？看你年龄也不小了，该不会这个单词都不会吧？”少女有些鄙夷地看了看陈蔚杰。 “我知道这个单词。” “哼。大人总是这样一副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少女说完，收起了鄙夷的目光，再次将头转向了贝丝，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可怜的人，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 “什么？”陈蔚杰和徐春辉听到少女的话，惊讶不已。 “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是没见识。所以说我最讨厌大人了。” “你说她已经死了？那现在的她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鬼了。”少女有些慵懒地说，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陈蔚杰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如果贝丝真的是鬼的话，那刘潋此刻无疑是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要把这个情报告诉她吗？虽然这个奇怪的少女说的话不见得可信，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陈蔚杰正在犹豫，少女却又开了口：“你们两个来找我搭讪，有什么目的？先说好，我对你们可没兴趣。” “哦？为什么没兴趣呢？难道是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陈蔚杰立刻抓住了少女话里可能隐藏的信息，问了出来。 “真是八卦。我以前还以为只有中老年妇女才会八卦，没想到你一个男的，也这么八卦，真是恶心。”少女说完，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再也不说话。 很快，七个人再次聚在一起，准备交流从五个女人身上获得的情报。然而，交流还未开始，罗亚森却突然提出了一个疑问。 “我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该不会真的认为，仅仅凭借几句交谈，就可以找出那个人吧？这三个女孩刚到这儿来，或许不了解，但是你们三个呢？之前或多或少也遇到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吧？难道你们真的认为，这次的这个任务会这样‘安全’地完成？之前所有的任务，多多少少都会涉及到一些灵异现象吧？这次呢？只是个酒吧？这么多人，也没见有鬼，也没有什么危险，我觉得，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陷阱，或者是，我们的思考有巨大的疏漏。” 师远正要开口，陈蔚杰却先说道：“其实我正要说，刚才和那个德古拉女爵，也就是那个奇怪的少女谈话时，她曾经说那个外国女人贝丝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鬼。” “什么？”师远非常诧异，他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感觉。此刻，他话音刚落，就立刻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感知起了周围的气息。 在他的脑海中，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他就位于他自己感知域的中心，一团淡淡的光从他身上向四周扩散开去，那是他想象的用来感知的“探测器”。很快，他的感知填满了整个房间，但却仍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师远说着，但眼睛仍未睁开，他还在努力地尝试着。 突然，他感到了一丝诡异的波动，仿佛他意识中的感知之海出现了外来入侵者一般发生了轻微至极的细小变化。他只能隐隐地感觉到那外来的异常波动的确是来自于吧台的方向，但接下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更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种感觉，并不像之前感觉到鬼的存在那样强烈和清晰，而是像这个鬼正在压制着自己发出的气息一样。 师远睁开眼睛，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怎么？”罗亚森问。 “的确有些异常，从吧台那边传来，但我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因为那种气息非常的微弱。” “也就是说，那边，真的有鬼？”罗亚森说。 “我现在无法完全确定，但是，应该是的。”师远说。 此言一出，罗亚森，陈蔚杰和徐春辉都感到一阵紧张，但三个女孩却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你们在说什么？”宋琴玉说。 “我希望你们三人能紧张起来。如果我们不能在规定时间里找出那个人的话，我们真的会死的！”师远说。 宋琴玉十分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苏釉则是有些讨好地笑着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 刘潋一声不吭，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罗亚森说的话有道理。这个任务，肯定不会是谈谈话这么简单。不过我认为，即使我感知到了气息，但那个鬼还不会立刻无差别地杀人，因为任务指示里说明，只会在猜错名字的时候杀死一个人。总之，我们先把信息汇总一下。”师远说。 “嗯，我先说吧，”刘潋说，“我觉得贝丝可以排除，因为她说，她没有和男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此外，她还讲了……哦，这个不重要吧？” “把所有交谈的内容简要地说一下吧。”师远说。 “她还讲了一个女伯爵的传说，说是一个叫伊丽莎白的女伯爵残忍地杀死处女，用她们的血沐浴。” “什么？她提到了伊丽莎白？”陈蔚杰说。 ------------ 第17章 可怕的传说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吗？”刘潋问。 “刚才那个叫德古拉女爵的奇怪少女也曾经提到过伊丽莎白这个名字，她还说，其实贝丝真正的名字是伊丽莎白·肖特。”陈蔚杰说。 “伊丽莎白·肖特？”师远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线索？” 说着，师远拿出手机，开始进行检索，并很快搜出了一件美国历史上的著名悬案。 “黑色大丽花？”师远惊讶地说，语气中除了诧异还略微有些疑惑。 “这很可能是线索。对了，刚才那个贝丝不是还提到了女伯爵的传说吗？卖花女小枝也提到了开膛手杰克的传说，这些都与杀人事件有关，应该不是巧合。其他人呢？提到什么可怕的传说了吗？”罗亚森说道。 “詹嘉影并没有提到什么传说。”陈蔚杰说。 “胖女人安媞也没有，只是一直在骂人。”师远说。 七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大家突然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从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但又无法准确地描述那种感觉。 “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吗？”师远又问。 “嗯，詹嘉影给了我们一张名片。”陈蔚杰说着，拿出刚刚得到的名片，给众人展示。 “博览会旅馆？”师远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立刻在手机上检索起来。 片刻后，他说：“果然，‘博览会旅馆’也和一个杀人狂有关。那个旅馆，正是一个名叫霍姆斯博士的杀人狂残忍杀害数十人的地点。” “这么说来，只有安媞的话里没有提到传说？难道安媞正是那个‘特别的人’？”罗亚森说。 “不，先别急着下结论，先回忆一下她说了些什么……”师远开始回忆从见面开始安媞说过的话。 “她说男人说她是肥胖的小丑什么的。”罗亚森不知道为什么，单提出了这么一句来说。 “肥胖的小丑？”师远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什么。 他再次在手机上检索起来，很快便呼了口气，继续说道：“肥胖的小丑，准确地说是‘肥胖的杀人小丑’，也是美国历史上的一个连环杀人狂。” 众人听到这句话，再次集体沉默起来。宋琴玉和苏釉都觉得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尽管没有达到汗毛倒竖的地步，但那种隐隐的恐惧不安，更让她们感到害怕。 “五个女人，所说的话涉及到了五个可怕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又不仅仅是传说，而是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师远说着，感到头皮有些发紧。 那些杀人狂，比鬼还要可怕。他们虽然早已死去，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在没有和他们类似的人。也许只是时机未到，他们还在伪装着自己，或者在酝酿着什么计划。等到他们真的露出狰狞面目的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预料到，包括他们自己。他们，或许温文尔雅，或许道貌岸然，或许温柔娴静，或许沉默内向，但是，一旦爆发，就将引发巨大的血腥风暴。 师远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老师和同学，回忆起每天上学放学走过的街道，回忆起每天看到的行行色色的人。在他们当中，谁又知道哪个人会突然做出骇人的事情来？地下室，宿舍，仓库……又有多少尸骨在看不见的地方腐烂着？ “……只有伊丽莎白·肖特是被害者，其余都是杀人者，所以，德古拉女爵说的话，应该是最特别的一个。你们觉得呢？”罗亚森正在做着分析，师远却只听到了后半部分。 “可是这和怀孕又有什么关联呢？我觉得，不应该从这个角度去分析，”陈蔚杰说，“这几个传说中，有没有与怀孕有关的人物？” “小枝提到开膛手杰克杀死过的人中有一个怀有身孕，但是她自己说她和那个女人不一样。”罗亚森说。 “其他的呢？”陈蔚杰问。 “没有提到。”刘潋说。 推理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这时，罗亚森却再次提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我还是那个观点，我不认为这次的任务可以靠着谈几句话解决。要么，我们得到的信息还不够多，要么，我们的整体方向根本就是错的。” “好了，我受够了！”宋琴玉突然大声说道，“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我不想再待下去了。这个什么任务，你们谁愿意做就去做吧，反正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刘潋，釉釉，我们走！” 说完，宋琴玉抓住另外两个女生的手就向外走去，却再次被刘潋扯住。 “琴玉！你不要再闹了！”刘潋也大声地喊了起来。 “什么？我闹？刘潋，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好，好，我……你们不是要完成任务吗？不是要写名字投票吗？投啊！我倒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宋琴玉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显出了无尽的失望和痛苦，虽然声音仍然很大，但其他人也都听得出，她内心已经十分脆弱，她只是拼命地通过大声喊来掩盖自己的无力。 “可是现在我们证据不足，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啊。”师远说。 “总要投的不是吗？现在已经九点钟了，你们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好好看看，那个短信里写了，零点到来时如果没有找到那个人，就会全体死亡！你们想等到那个时候吗？”宋琴玉情绪激动地说。 “不，我只是说要等证据充足了再写名字。这不是儿戏，是关乎我们性命的大事，一旦写错，就会有一人死去……” “那你倒是写啊！我倒要看看，要怎么死人！”宋琴玉的语调已经有些颤抖，看得出她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在宋琴玉看来，这个酒吧非常怪异，里面的人也都有些不正常。她虽然一直在说她根本不相信那条短信里的话，但那短信却实实在在地给她造成了影响，她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进入这个小屋的那一刻起，她就越来越不正常，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琴玉……”刘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宋琴玉，她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歇斯底里，竟然连要看看怎么死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 第18章 突然的变化 宋琴玉看到刘潋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但又不想承认自己有错，于是索性闭上嘴一言不发。 “我知道，大家都很焦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人’找出来。”师远说。 不过，话是这样说，可是到底要怎么找出“那个人”，师远现在仍然毫无头绪。他烦躁地转头看向四周，试图找出线索。而其余几人也迅速将刚才分散得到的信息进行了整合，但仍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们讲这么多杀人的传说，总不能是个巧合吧？这里面，肯定有某种线索。我仍然认为，德古拉女爵说的内容是最特别的一个，很有可能就是她。”罗亚森说。 “不，罗亚森，一个不确定的推理基本可以确定是错的，真正的推理所得出的结论必然是令人信服的。反过来说，如果一个结论无法令人信服，则必然是错的。我们要找的，是无法辩驳的证据，而不是一种感觉。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还有时间。”师远说。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8号客人邢戈和11号客人石峰正在进行争执。邢戈是一个白头发的老者，衣着考究，看起来身份不凡。而石峰则是身穿一件铆钉夹克，看起来颇有几分叛逆。 两人刚一开始声音还比较小，但争执很快升级，吵声越来越大，两人争吵的内容也清晰地传入了七个人的耳朵里。 “是我先提出的，自然由我先来！” “在这种地方，哪有人会讲究什么先来后到？自然是强者为尊。” “强者？我看你老糊涂了吧？你以为这里是拳击场，要看谁的战斗力强吗？” “蠢货！我说的‘强’指的是经济实力，你懂吗？” 说着，邢戈竟从怀中掏出了两沓钱，“啪”地一声拍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吓唬谁呢？”见邢戈掏出不少现金，石峰有些愠怒，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信用卡，同样拍在了桌子上，但师远看得出，他只是虚张声势，他的卡里恐怕并没有多少钱。 “呵呵，你这张卡里，也不见得有几个钱。”邢戈丝毫不为所动，手再次伸进了衣服内兜，又掏出了三沓钱，就像变戏法一样，看得周围几人目瞪口呆。大家开始纷纷议论起来，都说那老头说不定早就在里面缝了个大口袋，装了几十万现金。就连刚刚还在舞池里狂吼疯扭的安媞都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邢戈。 “现金多了不起啊？”石峰脸已经涨红了，但仍旧嘴硬。 说完这句话后，他猛地抓起那张信用卡，走到吧台边，一手指着价目表上最贵的一种鸡尾酒，冲着酒保喊了句：“这个，我请这位美女喝一杯。” 他口中的美女，正是悠闲地坐在吧台边的金发女郎贝丝。石峰和邢戈的争吵，她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朵里，却连身子都没有转过去，只是有些邪魅地笑了一下。 酒保动作极为麻利地调好了酒，放到了贝丝面前，贝丝却像没看见一样，仍然自顾自地喝着自己原本就已经喝了半天的“血腥玛丽”。 石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脸色大变，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喘着粗气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放肆的大笑传来。师远等人听出，那正是邢戈发出的声音。 “怎么样，年轻人？美女不稀罕你那套。怎么样？碰壁了吧？哈哈哈哈！”邢戈笑得十分开心，毫不掩饰自己对石峰的鄙视。 “老杂种！”石峰再也忍不住了，狂暴地从旁边抽出一瓶酒，在吧台上猛地一砸，紧紧握住满是玻璃尖齿的小半个酒瓶，几步就冲到了邢戈面前，竟然将有尖齿的一端对准他的脸用尽全力猛推过去。邢戈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但表情却仍是泰然自若，这一幕让师远和罗亚森也是暗暗心惊，忍不住心想，那老人难道是个绝世高手？或者，是鬼？ “啊！” 预感到一个十分血腥的场面即将出现的几个女孩失声尖叫起来，用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一切。陈蔚杰和徐春辉则是立刻摸向了枪，准备冲过去制止，却被师远提前一步阻住了行动。 陈蔚杰二人还没来得及问师远是什么意思，情况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一个身影竟然像是瞬移一样挡在了邢戈面前，一声惨叫猛地响起。 “啊啊啊！！！” 石峰面容扭曲，痛苦至极地怪叫着，手上的半个酒瓶早已掉在了地上，而他的手腕，正被另一个人钳在手里。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一个号码牌正端端正正地佩戴在腰间。 9号，刀狱。 “9号？难道是……”师远在看清那人的号码牌时，立刻说道。 “你想到了什么？”罗亚森问。 “那个老头是8号，他是9号，很有可能是前后脚来到这里的。虽然刚才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但在8号有危险时他立刻过来保护，那么这人，应该是8号的保镖。大家也都看到了，他的确身手不凡。” “嗯，有道理。”罗亚森说。 师远看了一眼陈蔚杰二人，说道：“两位虽然是警察，但是如今不是普通的情况，这里的人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人，我们还是应该以观察为主，找出线索，以最小的损失离开这里为好。我知道两位工作方面尽心尽力，但是，还是要分一下场合吧？” 陈蔚杰二人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不过也算是同意了师远的话。 “饶命！饶命！我不敢了！”石峰连声求饶，刀狱倒也没有为难他，很快便松开了手。 眼见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石峰虽然心里忿恨，却也没办法，灰溜溜地跑出了很远。 “大家注意，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发生的，都很可能体现出某种信息，我们一定要细心观察。”师远再次提醒众人。 他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宋琴玉面色已经十分阴沉，似乎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了。 ------------ 第19章 最后一个人 “有完没完了？快点写个名字投进去！真是磨叽！”宋琴玉突然如同疯了一样尖叫道。 “你疯了吗？现在信息不足你让我们怎么写？写错了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罗亚森毫不留情地冲着宋琴玉的脸大声吼道，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就留什么情面。 “你才疯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宋琴玉继续尖叫着说。 “琴玉！”刘潋终于忍不住喊道，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愤怒、难过以及不忍，“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答应我会好好的吗？” 宋琴玉死命地瞪着她，目光中没有丝毫面对好友时该有的情感。从那双眼睛透出的，只有狂躁。 “琴……琴玉？”刘潋看到宋琴玉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算了，我们也理解一下她吧。我们再加快一下速度，尽快把‘那个人’找出来。刘潋，你先陪陪她吧，实在不行让她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我们几个继续行动。”师远说。不过，刘潋却注意到，师远其实也非常烦躁不安，只是努力地压制着这种情绪，没有发泄出来。 “不，还是让釉釉陪她吧。这件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我不希望在你们几个人努力去破解谜题的时候我却在旁边什么也没有做，我真的很不希望自己成为扯后腿的那一个。好在我平时经常看悬疑推理类的小说和电影，而且经常可以提前推出真相，我想，我是可以帮得上忙的。”刘潋说。 “嗯，那好吧。”师远应道。刘潋之前完全凭自己的推理迅速找出了遗书中的线索，这早已令师远刮目相看，对于她的头脑，师远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什么？让我陪琴玉啊？我……我也不笨啊，我也能帮上忙的。”苏釉一个劲儿地争取和师远在一起的机会。 “不，你还是陪一下宋琴玉吧，”师远说着，向满面怒容在一旁坐着的宋琴玉看了一眼，“说句实话，她动不动就要喊几句，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思考，我希望她能安静地待一会儿。我觉得，你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那好吧，我去陪琴玉。你们加油哦！”苏釉听了师远的话，立刻开心起来，笑得很甜，而后挽着宋琴玉的胳膊走到了一个角落里。 师远看着两个女孩走远了，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他刚才对苏釉说他因为宋琴玉的吵闹无法很好地思考，已经非常委婉了。事实上，宋琴玉的行为已经让师远四人极为烦躁，罗亚森有好几次都已经握紧了拳头，就连师远都恨不得大声对她吼几句，只不过他们一直在忍耐。对于这种女孩，师远真的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是，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关于另外那个女孩的事。 “苏釉，人如其名，很有古典艺术的韵味，眉眼细看过去，颇有几分林黛玉的味道。可惜，这内在实在是一团糟，和大家闺秀古典美女这些概念相去甚远。”师远心中暗想。 “刚才的信息我们已经分析得很透彻了，但仍然没有得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结论。目前的时间是九点十分，我认为接下来还会发生一些事情，我们每一个人都务必仔细观察……” 师远正在说着，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声疯狂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几人抬头望去，发现酒吧里的灯光也正在狂乱地闪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音箱里传出了服务生热情洋溢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火辣dj，安吉琳！” 灯光的闪烁随着这句话而变得更加狂乱，酒吧里的人变得激动非常，安媞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几名男士更是兴奋，拍手的，乱跳的，可谓丑态百出。就连贝丝、德古拉女爵和詹嘉影都好奇地望向了某个方向，用目光迎接着安吉琳的出现。 “陈警官和徐队长，请注意观察周围的人。其他人和我一起观察这个安吉琳。”师远立刻布置道。 在众人近乎病态的欢呼声中，安吉琳出现了。而就在她的身影出现这一刻，师远突然如同触电一般全身抽搐了一下，而后僵在原地。 那……那是…… 师远在一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可怕的回忆狂暴地涌进他的脑海，他感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刹那间被鲜血染红。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安吉琳，她的身影，和他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闪烁，交错，劈啪作响，撕裂着他的整个视域。 师远看向安吉琳的脖子，试图找出疤痕或者任何可疑的痕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安吉琳的脖子雪白光滑，除了该有的起伏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罗亚森注意到了师远的表情。 “安吉琳，和我曾经在小屋里看到的那个脖子上被剜掉一大块肉的女鬼一模一样。那个女鬼，杀死了杨陆。” “你是说她是鬼？” “但是我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气息。” “注意她接下来的举动吧，说不定会有线索。”罗亚森说。 师远点点头，目光集中在安吉琳身上。 安吉琳的打扮完全配得上刚刚从音箱中传出的“火辣dj”的称号，刚刚站到事先搭建好的小舞台上，就立刻摆出了一个十分特别的姿势，现场的客人又是发出了一阵怪叫。 安吉琳摆完姿势后，随即开始打碟，打碟时的动作也是分外妖娆劲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来到舞池中狂舞起来，连躲到角落里的石峰也挤到了舞池中央，似乎已经走出了刚刚的阴影。至于邢戈，也早已来到了舞池边缘，随着电子音乐跳起了舞。 陈蔚杰和徐春辉一直在观察，发现除酒吧工作人员外没有跳舞的只有德古拉女爵、詹嘉影和刀狱三人。 师远死死地盯着安吉琳的动作，在她伸出右臂向舞池里的人指去时，他立刻紧张地看向了她所指的方向。 小枝。 她指向了小枝。 这个根本都不是以到酒吧休闲为目的，而仅仅是来做生意的年轻女子。 ------------ 第20章 至关重要的线索 小枝似乎从安吉琳出场那一刻开始就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忘我地跑到舞池中舞动起来，连怀里抱着的一大捧玫瑰都震掉了好几朵。见安吉琳的手指向了自己，小枝更是兴奋异常，尖叫起来，舞动的动作更加狂乱，状似疯癫。 师远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集中全部精神观察着安吉琳和舞池里的人。指向小枝的这个动作虽然十分明显，但师远并没有立刻做出最终的判断。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舞曲在继续，安吉琳火辣的表演令现场的气氛愈加热烈。一分钟后，安吉琳再次伸出了一根手指，不同的是这一次伸出的不是食指，而是大拇指，指向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在自夸？ 师远心中暗想，但仍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他没有注意到，刚刚还与他并肩而站的刘潋，此刻已经偷偷地溜到了一旁。 刘潋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舞台上的绚烂更衬托出了台下那些桌椅的寂寥。此时，仍旧坐在椅子上的只有詹嘉影和德古拉女爵两个人。 她们为什么没有去舞池里跳舞？我看得出，她们并不是不感兴趣，因为她们二人此刻也在盯着舞台上的安吉琳，脸上显露出兴奋激动的神色，德古拉女爵甚至在随着乐曲的节奏小幅度地晃动着。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和大家一起尽兴地跳舞呢？至于詹嘉影，身体倒是没有什么晃动，不过脸上的表情也早已表现出，她很想冲过去，与众人一起疯狂舞动。从刚开始我就对她进行了观察，她是因为丈夫背叛了自己才来这儿喝酒解闷的，两名警察探听的消息也进一步印证了我的推断，这样的话她不是更应该放开一切去舞池里尽情释放自我吗？ 刘潋不停地思考着，小心地向詹嘉影靠近。她很清楚，刚才在分配任务时，詹嘉影和德古拉女爵都是陈蔚杰二人的任务目标，并且他们应该也尽最大努力与她们进行了交谈。他们俩身为警察，走访探查挖掘真相应该都是轻车熟路，必然比她要专业得多。但是，她认为，很多有用的东西，往往都是在暗中探知到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直接走上前去与詹嘉影交谈，而是偷偷从她背后靠近，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线索。 詹嘉影的目光一直固定在安吉琳身上，看上去十分专注，阴郁的表情早已一扫而光，看上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失落和愤怒。在舞曲的掩护下，刘潋走到了距离詹嘉影十分接近的位置，并取出了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然而，令刘潋失望的是，詹嘉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直直地盯着舞台上的身影，似乎很是陶醉。 就在这时，一曲终了，安吉琳不失时机地喊道：“各位帅哥美女，下一首舞曲会更加劲爆，请大家再添一杯酒，我们共舞到天明！”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客人们的响应，大家纷纷涌向吧台，带动了一波购买狂潮。 詹嘉影的目光不再单单指向安吉琳，而是好奇地看着那些客人，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似乎颇有兴致。但很快，这种兴致消失了，她的面色再次阴沉下来。 刘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再次凑近了詹嘉影，手机几乎快要碰到她了。 詹嘉影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喃喃地说：“我那么爱你，你居然背叛我，我从来没想到会被背叛。如今虽然不是孤身一人，但终归是落寞。”说着还摸了摸肚子。 证据！这是确信无疑的证据！ 刘潋的心狂跳起来，由于激动，她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她迅速停止了录音，从詹嘉影身边撤离，向师远等人身边走去。 安吉琳还没有开始新一轮的表演。趁着这表演的间隙，客人们纷纷开始了交流。师远注意到，腰间佩戴着13号号码牌的年轻男子正在向小枝靠近着。 13号，鲁铭。从衣着来看，颇有些寒酸，发型也十分土气，面部还隐隐有些晒伤，举着酒杯的手看起来十分粗糙。而他手里那杯酒，师远看得出，正是价目表上最便宜的一种酒。师远判断，就算是他身上这寒酸的衣服，恐怕也是他最贵的一套了，他也许是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到酒吧来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氛的。 此刻虽然是表演间隙，但酒吧里的音乐却一直没有断过，此刻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流行歌曲，虽不是重金属，但那声音也足以掩盖住鲁铭与小枝之间的说话声，师远一个字也听不见，只能凭两人的动作和表情来猜测。 只见鲁铭脸上堆着笑，向小枝说着些什么，小枝上下打量了鲁铭一番，露出了极为不屑的神情，还将怀里的玫瑰抱得更紧了。鲁铭又说了两句话，小枝十分不耐烦了挥了下手，抬腿要走，鲁铭竟然伸出手臂拦住了她，这让小枝更加不快，喊了一句，转头向酒吧里侧舞台旁边走去。鲁铭也追了上去，竟然一路跟着小枝，嘴上仍不停在说话，小枝却连头都不回，径直走到了舞台旁边的阴影中。就在她彻底隐没之前，她回过头，狠狠地给了鲁铭一个白眼，鲁铭似乎受了刺激，脚步停顿了一秒钟，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而后再次加快脚步，跟着小枝走进了阴影中。 两人的身影，竟然就这样消失了。酒吧里原本就是灯光昏暗，时不时的闪烁更是影响着众人的视觉。见鲁铭小枝二人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师远便开始观察起其他的客人。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师远也是见过的，他知道两人在追逐中会很快从另一个方向再次出现，因此也并未着急。 就在这时，刘潋回来了。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掏出手机，张开嘴要对师远说什么。 “嗯？你刚才去哪儿了？”师远有些惊讶地问。 “我正要和你说，我发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刘潋激动地说。 “什么线索？”师远也立刻重视起来。 “是……” “啊啊啊啊啊！！！” 刘潋刚要说话，突然，角落里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听得众人都是心头一颤。 ------------ 第21章 写在便笺上的第一个名字 几个人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原本的悚然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无奈。 “怎么还没完了？”罗亚森十分不耐烦地说。 发出尖叫声的正是宋琴玉。虽然有苏釉陪着她，但她的狂躁显然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愈演愈烈。刚才在快节奏的舞曲掩盖下，她或许也发出了声音，只是没有被师远等人听到。如今表演暂停，音乐声小了很多，她的尖叫声听起来相当刺耳。 刘潋原本正打算把自己发现的证据说出来，此刻却也顾不上了。她急匆匆地走到宋琴玉面前，关切地问：“琴玉，你怎么又尖叫起来了？釉釉陪着你，你还不能静下心来吗？” “静下心？我怎么静下心？这个鬼地方看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害怕吗？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正常人也会变成疯子！我要走，让我离开这里！”说着，宋琴玉挣扎着站起身，苏釉一个劲儿地扯住她的手臂，她才没有走开。 “琴玉，你别着急，我已经发现可以解开谜底的证据了，只要把名字写好投进投票箱，我相信这个任务就会立刻完成，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刘潋开心地说。 “真的？太好了！那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写！”宋琴玉先是面露喜色，而后又厉声呵斥起刘潋来。 “这是大事，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分析。只要大家都同意，我们就写。”刘潋说。由于宋琴玉一反常态的暴躁表现，她有着些许的不快和强烈的不解，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说话间，师远等人也走了过来。刘潋那句话刚说完，师远就说道：“刘潋，你到底是获得了什么样的证据？现在可以说出来了吗？” “嗯，是这样的，我刚才趁着DJ安吉琳表演，偷偷接近了詹嘉影，听到了这样几句话。”说着，刘潋开始播放手机里刚刚偷偷录的音。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她重复播放了几次。 “不仅如此，她在说这几句话时还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么样？大家觉得，这是否可以作为判断她怀有身孕的确凿证据？”刘潋问。虽然她的话是在询问其他人，但实际上，大家都听得出，她对自己的判断已经深信不疑。 刘潋先是看了看师远，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两位警察。见三个人都多多少少做出了点头的动作，刘潋不禁面露喜色。 “我觉得很有道理。你们觉得呢？”师远说。 “单从录音内容和刘潋所说的詹嘉影当时的动作来说，的确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她如果怀了孩子，为什么要喝酒呢？而且，喝得非常多，没有任何克制自己的迹象。”徐春辉说。 “这个……” “喂！有完没完？真是磨叽！快点写！早晚不都得写吗？等到零点，所有人都得死，这是你们说的吧？你们还磨蹭什么？”宋琴玉又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 “师远，徐队长，琴玉虽然态度不好，但是她说得对，我们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啊。更何况，我觉得，这个证据已经足够了。完成任务，我们就都可以离开这里了啊。”刘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她知道，宋琴玉平时不是这样的，她现在如此不正常，肯定是有原因的。 师远看向了詹嘉影，见她面容有些憔悴，此刻正趴在桌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觉得刘潋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于是说道：“好吧，那么我们就写她的名字。” 罗亚森早已从吧台处拿来了便笺本和笔，师远接过来，将詹嘉影的名字写了上去。七个人一起走到了投票箱前，师远将那张纸投了进去。 没有反应。 “这是……成功了吗？为什么一点提示也没有？”刘潋紧张起来，哆哆嗦嗦地说。 “是不是可以走了？说话啊！刘潋！到底是怎……”宋琴玉正在疯狂地喊着，声音却戛然而止。在这一刻，其他的六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宋琴玉的头顶突然涌出血来，大量鲜血从头顶直冲而下，如同泥石流一般从脸上狂涌着扫过，流向脖子、肩膀，转瞬间便覆盖了她的全身，把她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血人。她大张着嘴，瞳孔向上翻去，面容极为可怖。 “不！不！琴玉！琴玉！”刘潋撕心裂肺地喊着，双手不知所措地在空中晃动。她想抓住自己的朋友，却又仿佛忌惮那些鲜血一般不敢抓上去。 宋琴玉再也无法回答她了，她已经停止了呼吸。失去了全部生命力的身体瘫了下去，倒在了地上。这时，师远等人看到，她的头顶正中有着一个极深的血洞。 “琴玉！琴玉啊！啊啊啊！！”刘潋像疯了一样嘶吼着，声音已经哑了。 苏釉则是完全吓傻了，她像个雕塑一样站在一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地上那个早已瘫成一团的尸体。 师远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拍了拍已经坐在了地上的刘潋，想要安慰她几句，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哭了一会儿，刘潋似乎没了力气。她喃喃地说：“对不起，琴玉，都是我的错，是我判断错了，是我害了你……” 直到这时，苏釉才哭了出来。她也和刘潋一样，仿佛失去了力气一样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用手捂住嘴抽泣起来。 突然，师远意识到有些不对。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其他所有的客人以及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就像完全没有发现他们这里的情况一样，都在非常正常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刚才刘潋发出的声音绝对整个酒吧里的人都听得见，为什么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要说聚过来，就是转头看一眼的人都没有。宋琴玉浑身是血地死在了这里，如此骇人的一件事，居然没有任何人在意，就连站在此处不远的服务生也好似没看见一样，还在面带微笑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难道在这个酒吧里，死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 想到这儿，师远猛地打了个寒颤。 ------------ 第22章 你关心的是什么 正在师远深感惶惑之时，罗亚森凑到他旁边，就像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一样小声说道：“这个地方，应该是专为这次任务而设置的一个‘道具’，这里的人，很可能都不是真人，所以才不会对我们的情况产生反应。” 师远一愣，随即明白了罗亚森的意思。其实他也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只是由于宋琴玉时不时地乱叫扰得他心神不宁，再加上又在他面前惨死，他才一时忘记了。他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刘潋的肩膀，说：“你不要太自责了，写名字的人是我，归根结底，是我的责任。你没有错，你只是把自己发现的线索说出来而已。” “不，是我的错，是我坚持要写詹嘉影的名字的，是我过于自信了。”刘潋的脸上全是泪水。刚刚失去母亲的她，在试图寻找真相时，又失去了朋友，这种痛苦实在是难以承受。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明明是想着找到了证据可以完成任务让烦躁不安的宋琴玉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却最终害死了她。强烈的愧疚紧紧地攫住她的心，她再次痛哭起来，连呼吸都已经无法正常进行。 就在这时，一阵丧钟般的鸣响陡然响起，师远等人这才想起了短信里的一项说明。 “错误，会有一人死亡，但活下来的人会获得所关心的事情的信息。” 除刘潋外，其余五人迅速拿出手机查看起来。 “啊！”苏釉突然发出一声低呼，她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刚刚发出了声音一样。 师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从她的眼睛里，他读出了一些东西。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样一句话：“你还完全没有找到这个任务的方向。” 完全没有找到方向吗？ 师远看着这句话，有些忿然地叹了口气，他感到了一阵深深的迷惘与不安。已经死了一个人，再找不到真正的线索，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师远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中。 “你们收到的信息也是关于这个任务的吗？”师远抬头问道。 “你的信息是关于这个任务的？”罗亚森问。 “是的。” “什么内容？” “只是说到目前为止的方向完全不对。至于到底是什么方法，并没有说明。你们呢？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师远说。 几人同时摇了摇头。 陈蔚杰痛苦地说：“我的信息是：对你的家人和同事来说，你早已在上次的任务中牺牲了。你们觉得，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也就是说，你即使这么久没回去，他们也不会着急，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中，你早已经离开了他们？”师远说。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师远没再说话。他心里明白，陈蔚杰虽然问了那个问题，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如果陈蔚杰可以活着回去，和他的家人和朋友团聚，那将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当然，前提是，他能先熬过这次的任务。 “你呢，罗亚森？”师远问。 “你终有一天会找到那个答案。”罗亚森把收到的短信读了一遍。 “那个答案？” “有一个问题，在我的脑海里始终盘旋不去。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个问题是什么，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嗯，明白。”师远说。 三个人一齐望向了徐春辉，却见他手里握着手机，脸色惨白。 “徐队？”陈蔚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喊了一声。 徐春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痛苦地低下头去，将手机递给了陈蔚杰。陈蔚杰立即接了过来，屏幕上的那句话也令他瞬间全身僵硬。 “你永远也无法回到碎石镇。” “我大概……会死在这里吧。”徐春辉的脸上满是绝望。 “徐队，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希望，这是你经常对我们说的话。你自己……” “好了，小陈，你要说的话我都明白。好了，我们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吧。”徐春辉强打起精神，把绝望埋在了心里。 “你呢，苏釉？你收到的短信内容方便告诉我们吗？”师远问。 师远在说这句话时，神情异常的严肃。刚刚苏釉发出了一声低呼，那声低呼中包含的不是恐惧，而是……惊喜。她也知道，在这个诡异的场景中，在宋琴玉刚刚惨死的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表现出喜悦，但看到短信那一刻，她实在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尽管她拼命掩饰，并且用手捂住了嘴，但师远仍然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抹笑意。 到底她收到了什么样的短信，可以让她在朋友刚刚死去的现在笑出来？ 师远的心忍不住感到一阵发寒。对于这个有着古典艺术气息的女孩，他的心中满是猜疑。 “没……没什么……是……是我的私事……”苏釉眼神有些闪烁，似乎不敢看师远他们。 “给我看看。”罗亚森看出了苏釉的不自然，他伸出一只手，面色阴沉地对苏釉说。 “其……其实也没什么啦……啊不是，我收到的短信和现在的任务没有什么关系，是……哎呀，好了，给你们看好了。”苏釉说着，把手机递给了罗亚森。 罗亚森刚刚接过手机，苏釉又继续说道：“我看到这个短信，也感到非常惊讶。接到刘潋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的妈妈只是失踪或是在和自己的家人开玩笑，没想到……这真是太令人难过了，我真替刘潋感到伤心，唉……” 说着，苏釉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用手背假装拭泪。 “什么内容？”师远严肃地问。 罗亚森看了短信后，没有读出来，而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苏釉，同时将手机递到了师远的手里。 短信也是只有一句话：“刘潋的母亲真的已经死亡。” 看到这条短信，师远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任务指示中说，活下来的人会获得所关心的事情的信息。这个苏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关心的事情不是自己，不是任务，不是刚刚死去的宋琴玉，而是刘潋的母亲？不仅如此，她刚才居然表现出了喜悦？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心态？ ------------ 第23章 至死方休 看过短信的四人都表情复杂地看着苏釉，但苏釉却是浑然未决，兀自在说着自己编的台词。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刘潋真是太可怜了……” 说着，苏釉用双手捂住了脸，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在她那张没有人能看见的脸上，她嘴角的弧度向上扬起，如同电影里的反派一样呈现出一种邪恶的笑容。 她有些担心自己伪装出来的伤心会被那几个人发觉，于是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师远等人。 原来那个短信里说的是真的！写下名字，然后投进投票箱，如果错了，就可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真的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更多让刘潋痛苦的事情啊！ 苏釉的双眼依旧隐藏在手掌下面，没有人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怎样疯狂的光芒。 感觉戏演得差不多了，苏釉从包里取出纸巾，假装擦了擦眼泪，随后转过身来。她看到，师远正十分关心地对坐在椅子上的刘潋说着话。 “刘潋，你也看一下吧，说不定能够获得有用的情报。我们现在对破解这个任务的方法还没有任何头绪，再这样下去，还会有更多人死去。你也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对吧？” 刘潋神情极为落寞，眼神已经完全是一片空洞，看不到任何神采。听到师远的话，刘潋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在犹豫，但很快，她就拿出了手机，但却一言不发地直接递给了师远。 师远没有虚情假意地推辞，而是立刻查看起短信来。 “抛下一切选择死亡，并非你母亲的本意。” 师远将这条短信慢慢地读了出来。 刘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抢回了手机，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妈妈她……不是自杀？难道……难道是他杀吗？天啊……不会的，不会的……”刘潋刚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滚滚落下。 “刘潋，你应该清楚现在无论你有多伤心都无法换回她的生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她并没有抛弃你，这其实也是……”师远想说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于是换了个内容，“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你说是吗？” 刘潋其实是个聪明人，那些道理，不用师远说，她也都明白。但是，失去亲人和朋友的悲痛，又岂是一两句大道理能化解的？不过，她还是抹掉了眼泪，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因为她知道，时间不会因为她的悲伤而停下来等她。 “我们抓紧时间找出线索，找出‘那个人’吧。”刘潋站起来说道。 她的话音未落，音箱里突然传出了安吉琳的声音。 “各位帅哥美女，让我们继续狂欢吧！端起你们手中的酒杯，让我们共舞一曲，至死方休！” 听到这种话语，师远等人都是皱起了眉，但那些客人却十分亢奋，大声地应和着安吉琳的话，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这个女DJ，应该也在我们考虑的范围之内。”罗亚森说。 “嗯，的确，毕竟她也是女人。”师远说。 突然，师远的脸僵住了，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答案一定是女人吗？现在的情况是不能按照常理来分析的。如果仅仅从女人中来判断，那么那些男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任务指示中说，“找出这个人，将其名字写在特定的纸上”，却从始至终没有提到“男”“女”这样的字眼，也没有提到“他”还是“她”。刚才收到的短信中说，我还没有找到方向，难道是这个缘故吗？我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将目标定在了女人身上，这难道是错的？但是，如何判断男人是否怀孕这种问题本身就很荒唐，实施起来就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底，应该如何去找“那个人”？ 师远想得有些头痛，脸上显出了烦躁的表情。 安吉琳的表演非常精彩，打碟的技术极为高超，并且时不时地添加一些大胆的动作，现场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舞池中的客人们舞动得比刚才还要疯狂。 师远仍然将目光固定在安吉琳的身上，仔细地观察着。很快，安吉琳又伸出手臂，向舞池里的某个人指去。 贝丝。 这个一直冷若冰霜的外国美女在安吉琳的带动下，也在非常狂热地舞动着，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指向了贝丝。先是小枝，然后是她自己，现在又是贝丝。都是女人？这是否是某种线索呢？ 师远虽然刚才想到了不应该将目标仅仅限制在女人范围中这一点，但如果说真的让他去往哪个男人身上想，他实在是觉得无法接受。他再次拿出手机，仔细地阅读任务指示。 “有一人的腹中有另一个同类……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怀孕呢？腹中……同类？为什么不说是‘人’或者‘孩子’而要说‘同类’？” 我思考的方向，是不是真的完全错误呢？ 师远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行动。尽快改变策略才是上策。”陈蔚杰说。 “问题就是，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我们大家现在都不知道，要找出‘那个人’，到底应该从哪个方向考虑，这样要如何确定策略呢？”罗亚森说。 “再看看任务指示，仔细阅读，注意细节，找出线索。”徐春辉说。 “我并没有看出什么新东西。按照任务指示，我们就是要找到一个孕妇，把她的名字写在便笺上，所以重点就在于，如何判断是谁怀孕了。”陈蔚杰说。 “孕妇一般会有呕吐现象，爱吃酸的之类的吧。当初我妻子怀孕时就是这样的。”徐春辉说着，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妻子和孩子现在对我的状况一无所知。他们是否在等我回家？他们会不会也和小陈的家人一样，以为我已经死了？他们母子俩……会不会伤心欲绝？我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了…… 徐春辉陷入了痛苦之中，说完刚刚那句话后便一言不发。 ------------ 第24章 世界上最会骗人的生物 “呕吐……爱吃酸的……”师远低声重复着，向四周观察。 没有人吃东西，大多数人都在喝酒。安吉琳激情四射的表演还在继续着，客人们如同触电一般狂乱地舞动着，这里看上去不是什么酒吧，而是精神病院。 师远突然觉得，只要他找到某个线索，他就可以很快揭开谜底。那个线索现在还没有在他的视野里或脑海里出现，说明他漏掉了某个重要的信息。只要抓住那个信息，答案就会呼之欲出。 我漏掉了什么？ 师远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大袋子里，袋子口被系得紧紧的，空气无法进来，他也无法出去。这样下去，他早晚会被闷死。 袋子口就是那个关键线索，只要想到那一点，他就可以解开这个谜，然后完成任务，从这里出去。 “你们觉得，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师远对其余的五个人说。 “漏掉？”罗亚森反问着，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 “抱歉，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刘潋的脸上依然满是悲伤。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师远说。 刘潋突然站了起来，面色从悲伤变成了愤怒。她快步走到詹嘉影面前，大声喊道：“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詹嘉影慵懒地抬起头，双眼朦胧地看向刘潋，“怀孕？” “对！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你不是孤身一人。你的丈夫已经离开了对吧？那么你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呵，小姑娘，火气干嘛这么大呢？” “告诉我！”刘潋愈加激动起来，眼睛仿佛在喷火。 “我其实并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不过，看你也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样子，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的丈夫虽然被我杀掉了，但我的父母还陪着我，所以我才不是孤身一人。明白了吗？” “但是……但是你刚才不是还摸了摸肚子吗？” “摸肚子就是怀孕吗？小姑娘，你真是天真，我只是喝多了酒，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喂，你过来，靠近点。”詹嘉影说着，向刘潋勾了勾手指。 刘潋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走了过去。 “小姑娘，听着，”詹嘉影凑近了刘潋的耳朵，小声说道，“要判断一个人是否怀孕，无论她说自己怀孕了也好，呕吐不止也好，想吃酸的也好，甚至拿出验孕棒也好，都不可靠。验证一个人是否怀了孩子，唯一的方式就是，你亲眼看到，那个人的肚子里有个孩子。除此以外，一切都不可信。人，是这世界上最会骗人的生物。女人如此，男人也是如此。你，明白了吗？” 詹嘉影说完这番话，又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她不再看刘潋，而是将头转向了安吉琳所在的位置，继续欣赏表演。 刘潋呆住了。虽然她平日颇为聪明，但接连失去母亲和好友，再加上自身也处在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环境中，她的大脑有些发木。詹嘉影对她说的这些话，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完全理解。她突然后悔不迭，自己为什么没有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否则的话，把刚才那番话拿给师远他们听，他们一定能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刘潋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回到了师远等人身边。 “刘潋，詹嘉影和你说了什么？”师远问。 “她说……说了好多，我有点记不起来了……”刘潋摇着头，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后用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似乎有些不舒服。 “别着急，你先坐下休息会儿吧。”师远说。 师远不是不着急。时间在流逝，眼下已经十点半多了，所剩时间不多，他却还没有找到解开迷题的关键点。 “哎？小枝哪去了？”罗亚森突然大声说道。 “小枝？”师远一惊，迅速向各个方向看去。 没有，哪里都看不到小枝的影子。 “难道她离开酒吧了？”陈蔚杰猜测道。 “刚才你们最后看到小枝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徐春辉问。 “我看到鲁铭，就是那个衣着寒酸的13号客人，一直在与她说话，但她好像很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后来两人似乎跑到了阴影里……”师远回忆道。 “阴影？” “对，就是舞台旁边的角落，那里很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师远说。 几人一齐向舞台旁边看去，却发现舞台两侧都是一团漆黑。 “是舞台哪边的阴影？”徐春辉问。 “左边。” “左边……我们过去看看。”徐春辉说。 几个人立刻向舞台左边的阴影处移动。嘈杂的音乐声像雷声一样轰鸣不止，震得几人心脏都有些不舒服。舞台左侧正是放大音箱的地方，几个人感觉全身都快要被震碎了。 师远等人强忍着噪音的攻击，借着手机发出的光简单地看了看，没有发现小枝。毕竟，那是一个大活人，即使倒在地上也很容易被发现。 大音箱里的音乐声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几个人见阴影里没有人，便都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来。都已经退出很远了，几人还心有余悸，因为那噪音令他们的心脏极为难受，每个人都仿佛亲身体验了一下心脏病的感觉似的，即使回到了休息区，也仍旧皱着眉头，大口喘气。 “帅哥美女们！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我们马上就要进行今晚的重头戏，大胃王比赛！” 这几句话如同晴空霹雳一般，比刚才的音乐声还要高上几十个分贝，几人都是心头一凛，暗暗庆幸刚才提前回到了休息区，如果现在还在舞台附近的话，铁定会出现大问题。 “大胃王比赛？”师远说道，“说不定会有线索。” 大音箱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今天各位要挑战的食物是，酸辣茄条！在没有主食和水的情况下，谁能吃掉最多的酸辣茄条呢？最终的冠军将获得免单资格，好机会大家千万别错过！有哪些帅哥美女想要来挑战一下？” ------------ 第25章 大胃王比赛 服务生早已布置好了“比赛场”，三个长桌子上放着六个脸盆大小的玻璃器皿，里面盛满了酸辣茄条，分别放在电子秤上。所有器皿最开始的重量都是一致的，观众们可以看到所剩酸辣茄条的重量，由此可以直观地看出到底是谁吃得最快最多。 很快，好几名客人就走到了舞台上，分别是石峰，鲁铭，德古拉女爵，安媞和詹嘉影。此外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7号，付雷。 “哎？那个德古拉女爵竟然也要参加这种吃东西的比赛？这不太符合她的打扮和做事风格吧？”陈蔚杰有些疑惑地说。 “詹嘉影也参加了，这也算得上是意料之外吧？”徐春辉皱着眉头说。他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刚才太过接近大音箱，他被震得十分难受，心脏直到现在还很不舒服。 “是啊，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下面，连跳舞都没有参加。”陈蔚杰说。 酸辣茄条……为什么偏偏要比吃这种东西？大胃王比赛听说过不少，但是从没听说过比赛吃酸辣茄条的。是因为……酸？ “哎呀，哎呀，大家注意，那个哥特萝莉也要参加吃酸辣茄条比赛呢！肯定是因为她想吃酸的，这明显就是她怀孕的证据呀！”苏釉突然喊道。 “嗯？”罗亚森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从刚才把短信拿给其他人看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师远等人也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苏釉，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哎呀，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我也是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所以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啊！我们必须尽快找出答案，这样才能离开这里，否则的话等到零点一到，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的啊！”苏釉焦急地说。 “你说得是没错，但是单凭这一点，还无法作为确实的证据吧？”师远说。 “怎么会不行呢？刚才这位叔叔不是也说了吗？怀孕的人爱吃酸的。那个哥特萝莉刚才那么冷，一直坐在下面，连舞都不跳……对了！她不跳舞，说不定正是因为自己怀孕了！这两点加起来，应该够充足了吧？对！还有！”苏釉不给其他人打断她的机会，拼命快说，“你们看她明明化了那么浓的妆，却要来参加这个吃茄条比赛，难道就不怕妆会花掉吗？肯定是由于她有必须吃酸东西的理由！她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绝对没错！你们要相信我！快，现在就拿便笺写下她的名字吧！” 苏釉说着，还转头开始找便笺本。陈蔚杰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苏釉这突然是在搞什么鬼。 不过，苏釉的算盘却被师远完全猜到了。他叹了口气，说：“你不用着急，等我们发现了确凿的证据后，自然会写名字的。” “可是……” “好了，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注意观察。”师远冷冷地说。 将目光从苏釉脸上移开后，师远凑近罗亚森的耳朵，小声说道：“注意观察苏釉，千万不要让她偷偷写名字投进投票箱。” “好。”罗亚森答应道。 就在他们说话间，比赛已经开始了。台上的六个人一字排开，分别站在了一盆酸辣茄条后面。服务生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开始疯狂地大吃起来，所有人的吃相都非常难看，但此时没有人在乎这个。 师远一边观察着所有的人，一边心里暗暗思考起来。 酸辣茄条……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主食也没有水，还这样迅速大吃的话，恐怕会吐吧？吐？徐队长刚才提到呕吐是怀孕的表现之一。这几个人中，是否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师远正在想着，付雷突然张开嘴“哇”地一声朝旁边吐了出来。他这一吐不要紧，旁边正在往嘴里塞茄条的石峰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也连连作呕。努力控制了几秒钟后，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也吐了起来。 师远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个人，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女“选手”，只见她们仍旧吃得十分认真，丝毫不受付雷和石峰两个人的影响。除此之外，恐怕是人生第一次来酒吧消费的鲁铭也没有受到影响。 “哎呀，你们看，那个7号吐了！他肯定是怀孕了！”苏釉又大喊大叫起来。 罗亚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十分不爽地说：“那是个男的！” “男的也有可能怀孕啊！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苏釉毫不相让地说。 罗亚森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转过头不看她。不过他立刻想起了师远的叮嘱，赶紧又把头转了过去，死盯着苏釉。 苏釉还在说：“肯定是这个7号，你们看他肚子多大啊！” “釉釉！不要再捣乱了！”刘潋有些生气地说。 “哪有啊，我这不是想快点完成任务嘛！”苏釉说。 刘潋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比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詹嘉影、德古拉女爵等人迅速败下阵来，最后的冠军是安媞，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令人感到意外的结果。 “比赛结束了，我们快点写名字吧！我觉得，就是7号，快点写呀！”苏釉又喊了起来。 “不，这个证据不够充分，我们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写。你要知道，写错了，我们当中就会有一个人死去。”师远阴沉着脸说。 “怎么不够充分呢？多明显啊！大肚子，还……” “好了！真是不可理喻！你以为这很好玩吗？”罗亚森大吼起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凶，你真是太过分了！我只是想帮助大家啊！这样也有错吗？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再不快点我们所有人都要死的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吼？呜呜呜……”苏釉被罗亚森吼了之后似乎吓到了，但还是据理力争，不过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不平稳，最后终于哭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釉釉，好了好了，别哭了……”刘潋越来越无奈，把苏釉拉到一边安慰道。 ------------ 第26章 名字上的红叉 罗亚森感到异常的烦躁。刚才是宋琴玉，现在又是苏釉，她们好像害怕他们会完成任务似的，总是在干扰他们的思考。 这些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刚才的宋琴玉是因为不了解这个任务的可怕之处才乱叫还算可以理解的话，这个苏釉在亲眼见到朋友惨死后居然还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从刘潋的表现来看，宋琴玉似乎平时不是这样的，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性情大变？苏釉拼命让我们快些写名字，她的表现并不像是确实找到了证据，而纯粹像是在捣乱，这是为什么？她不怕死吗？ 罗亚森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什么名堂，也不再多想。 事实上，罗亚森并不是唯一一个烦躁不安的人。自从到舞台左边查看小枝的踪迹之后，徐春辉就一直感到心脏好像在震颤一样，这种感觉非常难受，让他一直处于一种类似害怕的状态。他心里清楚，他并不是真的害怕，只是心脏总是在不由自主地发颤，与害怕十分相似罢了。不过，相比之下，真正折磨他的，是他想到了家中的妻子和儿子。他刚才收到的短信上写着，他永远也无法回到碎石镇，这让他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永远无法回去，这意味着什么？ 徐春辉没有天真地以为这表示他会在暗鸦岭村终老。 永远也回不去，只有一种可能。 死亡。 他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给妻子打电话，发短信，发邮件，但都毫无反应，就像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一样。他突然回忆起和陈蔚杰一起向村外走的经历，他们两人无论怎么走，都无法走出去。从东村口走出去，会从西村口再进来。暗鸦岭村，就像一个悬浮在某个空间里的球体一样，独立于外界而存在。那么最一开始，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不寒而栗。他猛地晃了晃脑袋，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身边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陷入思考中有多长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说话了。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刚才周围的人也许说话了，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不对，不对，”徐春辉见师远摇着头说，“思考的方向还是有问题。如果还是照着普通的方式去寻找，我们岂不是还在原地踏步？刚才的短信明确说明了，我还完全没有找到方向，也就是说，这个任务的答案，绝对不能从常规的角度去思考。我们现在还在想什么怀孕反应，这显然只是常规思维，我觉得这不大可能会帮我们找到最终的线索。” “那要怎么办？”罗亚森问。 “必须跳出思维的框架。我刚才的那个问题，大家还没有回答我。你们觉得，我们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其实刚才我就思考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想出什么来。”罗亚森说。 “我也是。”陈蔚杰说。 “看来，我们的确要把这酒吧里所有人都考虑进去，包括男人。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现在情况特殊，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师远说。 “可是，你要如何判断一个男人是否怀孕呢？这个问题实在太荒谬了！”罗亚森说。 “再观察一下吧。现在还不到十一点，我们还有时间。总之，绝对不能轻易写下名字。”师远说。 大胃王比赛结束后，安吉琳的表演很快又开始了。这次的乐曲有些迷幻色彩，听得客人们有些神魂颠倒，舞蹈都改换了风格，如同僵尸一般在舞池中诡异地蠕动着。 小枝到底去哪了呢？ 师远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有一个原则，做一件事时就专心地做这件事，做好了再做另一件事。刚才他一直在观察大胃王比赛的情况，因此暂时将小枝失踪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如今比赛结束，他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师远看了看吧台，突然想起他们入场时签名的那个本子。他想，进来时要签名，出去时呢？是否也要做个标记呢？ 这样想着，他来到了吧台，查看起那个本子来。 表格中小枝的名字和号码不知被什么人用笔划掉了，红色的笔划了个巨大的叉，看上去令人有些不舒服。同样划了红叉的还有宋琴玉的名字。 “你好，”师远拿着本子走向那个叫灰的服务生，“请问小枝的名字上为什么有个红叉？” “哦，这个是由于她离开了的缘故。”灰回答道。 “是谁划的红叉？她自己吗？” “这怎么可能呢？这位客人，您是在说笑吗？这是我划掉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师远又问。 “这位客人，这个我是不能透露的。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灰面无表情地说。事实上整个谈话过程他一直是面无表情，即使是在说师远在说笑的时候，他也是一张扑克脸，就像假人一样。 师远没有得到太多信息，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他又看了看小枝名字上的红叉，回到了几人所在的休息区。 “打听到什么了？”罗亚森问。 “服务生说，小枝已经离开了。她的名字上，划了一个红叉。” “红叉？怎么听起来像死了一样。”罗亚森立刻说道。 听到这句话，刚刚坐下的师远猛地又站了起来。 “对，宋琴玉的名字也划了红叉，应该都是服务生划掉的。”师远说。 “这么说，小枝死了？和所有异常死亡的人一样，尸体消失了？”罗亚森说。 宋琴玉死去后不久，她的尸体就消失了。当时刘潋疯狂地扑到地上，师远解释了之后她仍然无法理解，但最终还是没再纠结这件事。比起尸体消失，死亡本身才是更令她痛苦的。 “她是怎么死的呢？”师远自言自语地说，又开始回忆刚刚看到的场景。 鲁铭的搭讪，小枝的不屑；小枝在前面跑，鲁铭在后面追……难道，是鲁铭杀死了她？就因为这么点事情，他就要杀死她吗？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师远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 第27章 阴暗的角落 师远心里想，很有可能鲁铭在黑暗的角落里杀死了小枝，之后自己走了出来。小枝死后，尸体很快就消失了，因此他们才没有找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鲁铭这个人就太可怕了。除此之外，这个女DJ也值得注意。安吉琳……安吉琳？ 师远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感觉那个快要将自己闷死的袋子的袋口出现了一道缝隙，宛如一个埋在土里的种子开始发芽，正在拱头顶上的土，眼看就要破土而出了。 “喂，你们注意过一个细节没有？”师远转头问其他人，“那个安吉琳，是从哪儿出来的？” “安吉琳从哪儿出来的？”余下几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愣了愣，但随即都摇了摇头，“没注意。”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迷幻风格的乐曲渐入佳境，安吉琳表情格外陶醉，这让舞池中的客人们也是如醉如痴。他们情不自禁地举起了酒杯，狂饮不止。喝干了杯中酒的客人们纷纷快步走向吧台点了新的酒，之后快速回到舞池中继续像僵尸一样晃动。 这时，鲁铭又有了新的动作。他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百元钞，一个箭步冲上舞台，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讪笑着，将那两张钞票塞到了安吉琳的衣兜里。然而，还没等他下台，安吉琳手一扬，就把那两张钱甩了出来，鲁铭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整个人也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在其他客人的嘲笑声中，鲁铭脸色铁青地跳下了舞台，极度的愤怒仿佛吞噬了他的心智，他走向了休息区，狂暴地掀翻了一张桌子。 付雷见鲁铭塞了两张钱被甩了出来，知道安吉琳是嫌少。他拿出钱包，掏出了十张百元钞，数了数，又抬头看了看，咧了咧嘴，最终还是把钱放回去了。 邢戈环顾四周，鲁铭和付雷的动作他是全数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从怀里拿出一沓钱，也不上台，随手一抛，扔到了舞台上。安吉琳立刻眉开眼笑，将那沓钱捡了起来，塞进了衣服里。这一切鲁铭都看到了，阴暗的角落里，他的面容变得愈加狰狞。 迷幻舞曲也终于进入了尾声，跳累了的众人纷纷回到休息区坐下。付雷所坐的位置距离师远等人是最近的，他说的话也清晰地传入了师远的耳中。 “哎呀，还是不应该跳太多舞啊，也许会有影响的。” 师远看向了付雷，见他微笑着拿出了手机，于是偷偷站到了他的身后进行观察。 付雷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他微笑着欣赏那张照片，又自言自语道：“这是最后一次喝酒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养身体。现在科技真是发达，终于可以完成夙愿了。” 师远呆若木鸡。他的头脑中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他突然觉得脚下有些不稳，于是踉跄着向其他人走去。 “我……我觉得，付雷，说不定真的是正确答案。”师远说道。 “什么？”除了苏釉以外，所有人都十分震惊地看向了师远。 “我刚刚听到……” “我知道！就是他！他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他的手机上有一张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合照，还说现在科技发达，这说明什么？你们都是聪明人，不用我说得太详细吧？”苏釉又激动起来。刚刚她也偷偷跟着师远走到了付雷身后，师远听到看到的，她也都听到看到了。 “这太荒诞了。”罗亚森说。 “荒诞什么呀！我刚才就说肯定是他，你们还不信。怎么样？现在师远也听到证据了，这下可以写名字了吧？”苏釉恨不得欢呼雀跃。 是一个男人，真的是一个男人？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们以为是一个女人。这是个陷阱，这样的答案，如果真的是从常规角度考虑，怎么可能猜得到？ 师远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他很少有这种感觉。 然而，当他拿起笔来，却再次犹豫了。 所谓推理，就是从充足的证据推出无可辩驳的结论，任何不确定的推理，都是不可信的。从付雷的话，真的能推出那个结论吗？既然我现在产生了怀疑，是否说明这个推理是错误的？刚才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光亮，现在这个结论，似乎和那微弱的光亮并没有什么联系。 师远想着，笔迟迟没有落下。 “快呀！师远，时间不等人啊！已经十一点多了！”苏釉催促道。 “不，我觉得，证据还不够充分。”师远收起了笔。 “如果他真的说了刚才那样的话，我觉得这已经足够证明他是答案了。”徐春辉突然说。 师远看向他，诧异地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显出了十分烦躁的表情。这种表情，在徐春辉脸上极为罕见。 “徐队，难道你也同意苏釉的话吗？”陈蔚杰也十分惊讶地说。 “没错，这就是确凿无疑的证据。难道我们还需要什么更多的证据吗？”徐春辉更加烦躁地说。 徐春辉正在说话，师远却注意到一旁的刘潋似乎非常痛苦地一手扶着头坐在椅子上。 “刘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有些头痛……我感觉，刚才詹嘉影和我说了什么重要的话，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了。我努力地回忆，但是只要我一思考她说的话，我的头就会痛。” “你确定她的话很重要？” “嗯，很重要，我有这种感觉。”刘潋痛苦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关心这些？快把名字写下来，我们赶快出去！”徐春辉突然咆哮起来，把所有人都吓得愣在了原地。 “徐……徐队？”陈蔚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徐春辉，他不明白一向稳重的徐队长这是怎么了。 “你不写，我写！就是那个7号，付雷！”徐春辉暴躁地说，居然扑上来抢夺师远手里的便笺本和笔。 “徐队长，你别激动，我……”原本打算用说话的方式来拖延时间的师远突然目瞪口呆，缓缓举起了双手，一个字也无法再说下去了。 徐春辉两眼冒火，右臂平举，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师远的额头。 ------------ 第28章 隐藏的规则 “徐队长，请你把枪放下。”陈蔚杰的声音冷静得有些可怕。此刻他正站在徐春辉身后，在徐春辉拔枪的一瞬间他就立刻做出了反应。就在徐春辉把枪口对准师远时，他的枪口也对准了徐春辉的后脑。 在刚刚徐春辉第一次大吼时陈蔚杰就察觉出了不对，从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因此，他的动作极快，看上去竟好像他和徐春辉同时举枪一般。在这特殊的情况下，他对徐春辉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徐队。徐队长。这两者之间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字的距离。 然而，陈蔚杰知道，现在的徐春辉的身上恐怕发生了某种变化。徐春辉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自我意志支配下用枪对准无辜的人的。 “小陈，把枪放下。”徐春辉丝毫不为所动，枪口仍旧直指师远额头，连视线都没有移动分毫。 “我马上写，请你先把枪放下好吗？”师远尝试着争取时间，同时坐了下来，拿起笔。 “少废话。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五。”徐春辉冷冷地说。 “徐队长！”陈蔚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对自己尊敬的队长举枪的一天。 “四。” 陈蔚杰向旁边无声地移动了两步。 “三。” 咔嗒。精巧的机械声。 师远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他遇到过很多次危险的情况，也曾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诡异事件。但此刻，他的紧张已经达到了极致。 没有办法了吗？付雷到底是不是正确答案，我还不能完全确定，难道真的要写他的名字吗？可是万一错了，就会有一个人死去。但是，如果不按徐队长说的做，说不定我现在就会死。要是真的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那实在是太冤枉了！ 师远手上不停，付雷的名字已经快要写完了。 “二。” 陈蔚杰向左移动后，罗亚森移动到了徐春辉身后。他看出了陈蔚杰的意图，也做好了配合他的准备。 最后一秒。 陈蔚杰的手指勾在扳机上，开始用力。 “我写完了！”师远突然说。 “拿过来给我检查一下。”徐春辉说。 师远将便笺纸递给了徐春辉，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徐春辉查看后没有交还给师远，而是直接向投票箱走去。 “糟了！”陈蔚杰失声喊道，立刻快步跟了上去。师远等人也是紧随其后。 徐春辉面无表情地走向了投票箱，抬起左手向投票口伸去。 砰！ 一团血花在徐春辉的手臂上爆开。手臂中弹的徐春辉身影一晃，松开了便笺纸。就在这样一个瞬间，罗亚森猛扑过去，两手同时向他的右臂抓去。 枪还在他的右手里。 罗亚森的大脑嗡嗡作响。面对着一个手里拿着枪的刑警队长，他感觉自己是在找死。 然而，他所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徐春辉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攻击，手枪竟然直接被罗亚森抢了下去。 “不！”师远脸色惨白地大叫着。 徐春辉松开那张便笺纸的动作竟然发生在被子弹打中之前，纸片的下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垂直落了下去。而那个投票箱的投票口比一般的投票口大得多，纸片虽然有些飘动，但最终却掉进了箱子里。 “徐队！”陈蔚杰跑到了徐春辉身边，关心和愧疚全写在了脸上，“对不起！” 徐春辉只是手臂中弹，身子虽然有些晃，但仍然站得很直。他晃了晃脑袋，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陈蔚杰，而后，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臂上袭来。 “发生了什么？”徐春辉问。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吧！那张纸，掉进投票箱里了！”师远大声喊道。 陈蔚杰的注意力原本全在徐春辉身上，这时听到师远的话才猛然反应过来。 “什么？到底还是……”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纸片掉进去了，也就意味着投票完成了。如果错了，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死去。 这一瞬间，就连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仿佛遁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周围是一片彻底的死寂。 突然，徐春辉吐出一口血来。 “徐队！”陈蔚杰的眼眶已经快要瞪裂，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将罗亚森推到了一边。 徐春辉的双眼也是越瞪越大，眼睛里也在流血。紧接着，鼻子和耳朵也都在不断地涌出血来。 “徐队！徐队！”陈蔚杰近乎疯狂地嘶吼着。 咔。咔。 诡异的碎裂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徐队！！”陈蔚杰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啊啊啊！！！！”刘潋和苏釉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叫，师远和罗亚森也都吓得全身僵硬。 徐春辉没有头的尸体瘫在了地上，血流成河。 “徐队……”陈蔚杰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他低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几秒钟后，尸体消失了。服务生拿起笔，在徐春辉的名字上划了个红色的叉。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队长，如果我能早做决定，早一些开枪，队长就不会死了……”陈蔚杰喃喃地说。 没有人说话。 徐春辉的死，的确是可以避免的。不想伤害，最终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结果。 然而，此刻的师远，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错误，会有一人死亡。”这是任务指示里的一句话。死亡的人会是谁，似乎早有预兆。宋琴玉一反常态，第一次投票后她死了。徐队长性情大变，第二次投票后他也死了。这不是巧合。他们变成了不可理喻的人，他们吼叫也好，行为异常也好，直接导致了其他人很难彻底静下心来做出分析，这样的话，出错的概率就会高很多。而一旦写错了名字，那个变得疯狂的人就会死去。这就像，自己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一样。这，是这个任务的隐藏规则吗？ 师远一动不动地看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地面，眉头紧蹙，咬着牙一言不发。 ------------ 第29章 唯一的方式 “如果再有任何人出现异常，就立刻把他绑起来，包括我，”师远铁青着脸，扫视着四个人的脸，“听见了吗？” “嗯。”罗亚森应道，刘潋和苏釉二人也都立刻点头。陈蔚杰仍然被巨大的悲痛所笼罩，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空中。 “陈警官，”师远拍了拍陈蔚杰的肩膀，“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陈蔚杰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接下来如果再写错名字，还会有人死去。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线索。” “嗯，陈警官，你是明白人。其实，还有一件事……” 师远还没说完，陈蔚杰就把一样东西放到了他手里。 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把我和徐队的枪都藏起来吧。”陈蔚杰说。 师远点点头，没再对陈蔚杰多说什么。 “你看看，我刚才就说是那个哥特萝莉，你们都不听。怎么样？错了吧？那个人死了都是你们不听我的话造成的！”苏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又开始喊了起来。 “釉釉！你别再乱说了行吗？”刘潋愤怒地瞪着苏釉。 “这个人，”师远指了指苏釉，对刘潋说，“是不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不是的，她其实平时也是这个性格，有的时候乱说话。今天的确比平时还要严重一点，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异常’的地步。”刘潋回答道。 丧钟声响起，众人这才想起回答错误时会得到有关自己关心事情的信息，于是迅速拿出手机查看起来。 “你对隐藏规则的推测是正确的。”师远看了刚刚收到的短信，却是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他感到很恼火。这个任务的发布者也好，这条短信的发送者也好，就像在作弄他一样，而他却只能任由作弄。他突然怀疑这个任务是不是压根就没有答案，无论他们写什么都是错的，背后的那个人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杀死他们所有人。 “‘你不是下一个人。’”罗亚森把短信读了一遍，“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陈警官，你的，方便说吗？”师远问。 “‘刘昀赫和徐春辉的尸体并没有真的消失。’这是什么意思？”陈蔚杰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没有真的消失？这个，我不太清楚。”师远说。 “‘你的母亲身亡的地点与你的姐姐相同。’”刘潋说。师远看得出，她在拼命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悲痛。 这时，师远注意到，苏釉再次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肩膀在隐隐地抽动。 这个家伙，这次又是什么？ 师远突然觉得异常不爽，不客气地喊道：“喂，苏釉，把你的短信给我们看看。” “不行！” 苏釉突然转回身，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惊恐万状的样子令众人立刻起了疑心。 “是什么东西这么怕我们知道？”师远向前迈了一步，而苏釉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师远，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快点寻找线索吧，现在已经十一点一刻了。”刘潋着急地说。 “对！刘潋说得对，我关心的这点小事真的不重要，和我们现在的任务没有关系的，是我的私事。你们就别太在意了。快点找线索吧。”苏釉说。由于紧张，语速很快。 苏釉迅速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没有任何人看到她收到的短信。 上面写的是：“师远并不喜欢刘潋，并且永远不会喜欢她。” 接连发生的事情打断了师远的思绪，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刚刚已经接近了正确的方向，那颗幼芽还在地下等待，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安吉琳是从哪儿出来的？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师远尝试着询问服务生和酒保，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回答。安吉琳还在舞台上，但师远有一种感觉，很快，她的表演应该就会结束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刘潋突然有些激动地说，“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了！” “刘潋？”师远有些惊讶地看着刘潋。 “刚才詹嘉影对我说了一些话，我每次一尝试回忆就会头痛不已，所以一直也没有想起来。但是，我觉得那些话应该是解开谜底的关键，我必须回忆起来，不能再写错了！”说着，刘潋用手捂住了头。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回忆了。 “她……她说……人类是最会骗人的……要想判断一个人是否怀孕，她说什么并不重要……做什么也不……重要……啊啊……” 刘潋感觉自己的头快要裂了，她用两只手用力地捂着头，就像怕头会真的裂开一样。她拼命地去回忆，脸上的五官因为剧痛而扭曲，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一点放弃的念头。 “……还有，她还说，唯一能够验证的方式，是……是……” 刘潋豆粒大小的冷汗滚滚落下，她的样子让师远三人想到了拍照的那个任务。在那个任务中，他们三人轮流出现了头痛欲裂的情况，想来，现在的刘潋也差不多吧。 这是个很令人佩服的女孩啊。 师远三人的心中不禁同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唯一的方式是……啊啊啊……是……亲眼看……到……肚子里有……孩子……” 刘潋终于把所有她能回忆起来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一刻，她突然像虚脱了一样趴在了桌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水。 “刘潋！刘潋你怎么样了？”苏釉焦急地坐到刘潋身边，关心地问。 师远分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你是说，詹嘉影说，判断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亲眼看到那个人的肚子里有孩子？”师远瞪大眼睛说。 “是的。”刘潋的头痛已经消失了，但她还没有从强烈的折磨中完全恢复。 “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我们根本无法出去，即使能出去，也根本没有可能让这里所有的人跟我们去医院透视吧？我们现在在这里，没有透视设备，怎么可能看到他们肚子里的情况？” ------------ 第30章 最直接的证据 师远刚刚说完那些话，突然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想到了一个极为残忍可怕的办法。 “不，不，不可能……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师远？”刘潋艰难地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师远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 “没什么。我们抓紧时间，必须在零点之前找到确凿无疑的线索。刘潋刚才说的詹嘉影说的话，大家务必注意。”师远说。 这时，大音箱里又传出了服务生激昂的声音。 “帅哥美女们，我们火辣的DJ安吉琳即将为大家献上今晚的最后一曲，请大家尽情享受这一时刻，释放真我，尽情舞动吧！” 话音刚落，强劲的动感节奏响起，安吉琳的最终表演开始了。刚刚还在休息区死气沉沉的人们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蹿到了舞池里，开始了他们最后的舞蹈，就连詹嘉影也被完全感染，走进舞池跳了起来。唯一还留在休息区的，是德古拉女爵。 “罗亚森，陈警官，这是最后一支舞曲了，估计表演结束后安吉琳会下台休息，我们一定要仔细观察，看她会走到哪里。” “嗯。”两人同时应道。 刘潋这时候也站了起来。与师远等人不同，她并没有去关注安吉琳，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德古拉女爵身上。 这个少女，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她的眼睛并没有受伤，却一直戴着眼罩（参加大胃王比赛时她将眼罩摘了下来），手臂也没有什么伤口，却缠着绷带，嘴唇涂什么颜色不好，偏要涂成紫黑色，整个人看上去宛如惊悚电影中的角色，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冰冷压抑的感觉，令人十分不舒服。可是，越是这样，就越可疑。之前看过的小说中，往往会把线索藏匿在不易接近的地方，这个少女看上去令人难以接近，说不定正是真正的答案。 刘潋想。 “刘潋，你干嘛盯着人家看啊？”苏釉好奇地问。 “我怀疑，她有问题……” 刘潋的话还没说完，德古拉女爵突然站起身来，捂住嘴向一个角落跑去。刘潋心念一动，低声说了句“走，跟上去”，便径直跟着那奇怪少女走向了某个地方。 卫生间。 这里的地面和墙壁全部都是小瓷砖拼贴而成，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这让刘潋感到隐隐地有些恶心。 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正是德古拉女爵在洗手池边呕吐，但她吐出来的，分明是鲜红的血。 “啊！”苏釉失声叫了出来。 “你怎么样？”刘潋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掏出了一包手帕纸，递给了那个少女。 少女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似乎不是那么空洞了，但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温和。她的眼中，仿佛凝结了最刺骨的寒风，看得久了，让人禁不住浑身颤栗。 刘潋强行压制着内心的不安，手依旧稳稳地举着手帕纸。 少女的眼神未变，手却伸过来接过了手帕纸，擦了擦嘴边的血迹。 “你是不是生病了？”刘潋问道。 “不。”少女冷冷地说。 “那你怎么会……”刘潋没有把话说完。 少女像没听见一样，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镜子，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看上去就像一个蜡像。 刘潋不打算无休止地等待下去。然而，正在她打算进一步问几个问题的时候，那少女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刘潋惊讶地问。 “我……我被一个可恶的男人骗了。那个该死的混蛋，看上去那么温柔儒雅，风度翩翩，可谁知道却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我把我的心都交给了他，可如今却联系不上他了。你们知道吗？我平时其实不化妆，因为那个男人喜欢哥特萝莉，我才这么打扮，可是……可是现在他居然不见了！他彻底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好恨他！我那么爱他，他却一次次地伤害我！但是，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他，只要他在我身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离开我？” 少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听得刘潋二人的心脏都是一阵阵地抽搐。 “他伤害你？”刘潋没有因为少女的哭喊而忘记自己的使命。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必须找出真相。 “嗯，是的，他……他打过我，好多次。”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和肚子。 “所以你才吐血吗？”刘潋瞪大了眼睛。 “嗯，是的。但是，好在，虽然他打了我，但是他只伤害到了我，没有伤害到我肚子里的小宝贝。” “你说什么？”刘潋的心跳加快了。 证据，我需要证据！ 刘潋在心里吼着。 “那是我们俩爱的结晶，是无可替代的财富。”少女慢慢地说着，语气中流露出一股幸福感。然而，诡异的是，她的表情依旧冰冷，就好像她说的话和她的表情分别来自不同的人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只伤害到了你？你去医院做过检查吗？”刘潋努力地向自己希望的方向说去。 “嗯，检查过了。你看，这就是我当时拍的照片。” 少女说着，拿出手机，翻出其中的一张照片，正是她在医院做检查时的情景。 “还有这张，你看，这个就是我的小宝宝。”少女手指轻轻一动，翻开了另一张照片，正是B超的照片，照片上，腹中的胎儿清晰至极，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 “你……你可以把这张照片传给我吗？”刘潋的语调已经有些颤抖。 “可以。” 少女立刻将照片传到了刘潋的手机上。 从始至终，少女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哭喊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她的嘴一直在动，刘潋甚至怀疑那些话是出自他人之口。 “谢谢。你保重。”刘潋匆匆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拉着苏釉从卫生间跑了出来。 证据，这就是证据！正如詹嘉影所说，这是肚子里有孩子的最直接的证据！终于被我找到了！ 刘潋异常激动，手上不自觉地用力。 “哎呀，疼死我了！刘潋你不要这么用力抓我的胳膊啊！”苏釉大叫起来，同时拼命停住了脚步，强迫刘潋也停了下来。 这个哥特萝莉，似乎真的是正确答案。这要怎么办？这样下去，我就没办法知道更多让刘潋痛苦的事情了啊！ 苏釉心急如焚。 ------------ 第31章 最后一曲 如果写的名字是错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死，这其中自然包括我自己。但是，我们剩下的还有五个人，每次只会有一个人死，也就是说，我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会是下一个人。这个概率，难道不是很低吗？当然，我其实也并不希望刘潋就这么死了，我还要等着看她今后经受的无穷无尽的痛苦呢！不过，她死亡的概率，也只不过是百分之二十，没那么倒霉就真的是她吧？反正，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一个值得冒的风险！如果哥特萝莉真的是正确答案，那么我就必须阻止她！无论他们最终写的是谁的名字都好，只要是错的，就是我最大的成功。 苏釉心里想。 刘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她一直以来认为的至交好友，心里想的居然是这样的事情。 “刘潋，你听我说，刚才詹嘉影说的话难道你忘了吗？” “当然没忘。她说，要亲眼看到肚子里……” “对呀！你看，我们不是没看到吗？只是看到了一张照片而已，这个证据，并不充分。” “不充分？”刘潋若有所思地说。 詹嘉影说的话，刘潋记得清清楚楚。在她经过了剧烈头痛的折磨后，詹嘉影说的话已经如同刻在脑子里一样。她知道詹嘉影说的原话是“你亲眼看到，那个人的肚子里有个孩子”，可是除了照片，她还能如何验证这一点？她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专门的仪器，怎么可能看到肚子里的情况？ “哎，刘潋，你别犹豫了，我看我们还是再去找一下那个哥特萝莉，看看她能不能提供更多的证据吧。”苏釉焦急地说。 刘潋点点头，两人又回到了卫生间。 德古拉女爵还在。她依然在两眼空洞地看着镜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动作，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一般。 “你好。不好意思，我们恐怕要再打扰你一下。”刘潋说。 德古拉女爵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潋。 “你刚才给我传了照片，这张照片真的是你的吗？”刘潋说。 “当然是我的。我有必要骗你吗？” “你还有没有更多证明这是你的证据啊？”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少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拿出手机再次递到刘潋面前，给她看着刚刚展示过的两张照片，“这是我在做检查，你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就是我，屏幕上显示的，和我传给你的照片完全一致。你还觉得不够吗？” “第一张照片，可以传给我吗？” 少女没说话，直接将照片传给了刘潋。 “这回可以了吗？”她冷冷地说。 “可以了。谢谢。谢谢。” 刘潋连声道谢，再次走出了卫生间。她觉得，这证据已经非常充分了，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怀疑这个少女。 苏釉却是十分懊恼。她极力要求刘潋回来找哥特萝莉，一是为了让刘潋找不出更多的证据从而产生怀疑，二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是眼下这两点都没有达到。 “刘潋，我看，这证据还是不够充分吧？”苏釉继续努力着。 “已经够充分了。走，我们快点回去和师远他们集合。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离开这里的。”刘潋非常自信地说。 真是顽固不化。没办法，看来只有从师远他们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苏釉咬牙切齿地想着。 另一边。 师远三人还在观察着安吉琳和跳舞的客人。师远考虑的是，安吉琳表演结束后必然要下台休息，她很可能会回到最初所在的地方，只要观察她的动向，就可以找出那个地方。那里面，很可能有重要的线索。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曲了，可是这一曲却似乎尤其的长。已经十分钟了，还没有结束。师远焦急不已，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下已经十一点二十多，只剩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师远突然担心，这最后一曲会不会一直持续到零点？那样的话，这条路就根本走不通了。 “师远！我找到确凿的证据了！” 刘潋有些激动，离得还很远的时候就大声喊了起来。 “什么证据？” “你看！” 刘潋因为激动，脸颊都已经发红。苏釉看到这一点，突然暴怒起来。 “刘潋！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看见师远你就这么开心吗？你脸红成这样，你不害臊吗你？” “嗯？” 这下不仅是刘潋，师远等人也感觉到了不对。这个苏釉虽然刚才一直在乱说话，但现在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显然远比刚才的表现要奇怪。 “你胡说什么？”刘潋的脸这回是真的彻底红了。她不明白苏釉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胡说？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从见到师远第一眼起你就看上人家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现在满心只有痛苦，哪有心思想那些？”刘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釉。 “呵呵，说谎！继续说！你骗谁呢？痛苦的时候更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因为他不仅长得帅，而且人又好，头脑还非常聪明，刚才把绳子系到你腰上的时候恐怕你早就心跳过速了吧？” “绳子是我自己系的！” “行了，都一样。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点心思？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如果你对他没有一点动心，就立刻像刚才那个人一样脑袋爆炸死掉？” “你……” “你说话注意点！”陈蔚杰听到苏釉那句话，两眼瞬间充血，青筋暴起。如果不是他把枪交给了师远，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枪打在苏釉的嘴上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我说的有错吗？我说的都是实话！”苏釉毫不害怕，瞪大了眼睛盯着陈蔚杰的脸。 “好了！你们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要吵架，等出去了再吵！”师远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说道。 对于苏釉所说的刘潋对他有好感的事情，师远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心思去考虑，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个任务。如今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最关键的线索还没有找到，这个苏釉居然说起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也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好友难堪罢了，又是何必呢？真是不可理喻。 师远忍不住想。 等等，不可理喻？ 师远猛地看向了苏釉的脸。 ------------ 第32章 毋庸置疑的证据 “不好意思，得罪了。”师远在想到那种可能的那一刻就立刻开始了动作，没有半分犹豫地从背包里拿出了绳子，走到了苏釉面前。 “你要干什么？”苏釉起初有些愤怒和惊恐，但很快就媚笑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呀？在刘潋面前，这样不太好吧？”苏釉的语调极尽魅惑。 师远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不已，他实在是没办法动手，叹了口气对陈蔚杰说道：“陈警官，麻烦你了。” 刚才师远说的话，大家都是记得的。陈蔚杰对这个苏釉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刚刚她更是说出了对徐春辉大不敬的话，这让他分外恼火。听到师远这么说，陈蔚杰立刻拿出手铐，把苏釉拷在了桌子腿上。 “喂！你怎么回事？你做出这种事来，不觉得羞耻吗？”苏釉继续大喊大叫。 “真是聒噪。”罗亚森早就不耐烦了，这时候胶布一扯，贴到了苏釉的嘴上。苏釉虽然继续拼命试图发出声音，但终于没有再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好了，刘潋，你继续说。”师远对刘潋说。 “嗯，是这样的……” 虽然苏釉刚刚说出了让刘潋十分难堪的话，但刘潋没有忘记眼前的任务，所以迅速调整了心态，一五一十地将刚刚得到的信息告诉了师远等人。 “我非常确定这个人就是德古拉女爵，你看这张做检查的照片上，虽然衣着和化妆都不相同，但看得出的确是同一个人。最重要的证据就在于，她的左手手背上有一个蝴蝶纹身，我刚才观察过，完全一致。” 刘潋是极为细心的一个人，对悬疑推理小说和电影非常感兴趣的她，不知道看过多少部此类的作品，并且她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在谜底揭开之前通过各种线索推出真相。如今她自身处于如此诡异的情况之中，任何一点细节都可能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生死，她更是万分小心。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仅仅凭借德古拉女爵说的话来进行推断，而是更注重事实依据。 她说完之后，师远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似乎陷入了沉思。 师远的心中，还在思索着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个残忍可怕的方法。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师远宁肯永远也不要用那个方法。如果排除那个方法的话，刘潋所说的这些证据，应该可以说是近乎毋庸置疑。 师远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三十五分。 安吉琳的表演还没有结束，这最后一曲，格外漫长。 “怎么？你觉得这个证据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刘潋见师远迟迟没有回应，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不，这个证据，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已经足够了。”师远说。 “那……” “写吧。” 师远拿起笔，在便笺本上写下了德古拉女爵的名字，放进了投票箱。放进去后，所有人又马上回到了苏釉身边。 无论是正确还是错误，他们都必须守在苏釉身旁。正确，就将她的束缚解除，一起离开这里；错误，她有极大的可能会死。 音乐声震耳欲聋，师远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苏釉，刘潋更是紧张至极。毕竟，苏釉是她的好友，她虽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但终究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苏釉经过了奋力的挣扎，现在已经浑身无力，只是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 突然，她的身子猛地直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快要裂开，嘴里发出了含混的声音。很快，她的瞳孔向上翻去，浑身开始剧烈地抖动。 “釉釉！”刘潋惊愕地大声喊。 没有任何回应。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全身僵硬，呆立原地。 苏釉的腹部突然猛地伸出了一根很长的钉子，尖端朝外，钉子上满是赤红的血。还不待刘潋等人做出任何反应，她的心脏部位也突出出了一根钉子。紧接着，她的眼睛、肩膀、腿上，瞬间有无数的钉子突破皮肉刺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的师远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汗毛直竖，苏釉的死状，实在是极为可怖。 “釉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潋声泪俱下，站立不稳，瘫坐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师远几人听得都是心头不住地颤抖。 “釉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说证据还不充足，我没有听你的。是我太自以为是，害死了你……”刘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这些话她哭着说出来，声音却小得近乎听不到。 失去母亲的痛苦已经够强烈了，可当她试图找到真相时，陪伴自己的两个朋友也相继死去，这种打击让刘潋的精神近乎崩溃。 “很抱歉，你失去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师远说。 刘潋没有说话，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即便拿出这种看起来已经无懈可击的证据，还是不够吗？难道，真的要用我想的那种方法？ 师远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他虽然不喜欢苏釉，但看到她惨死，心里也十分不忍。 丧钟声响起，这是苏釉用生命换来的“奖励”。 “最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这是师远收到的短信。 “注意，有个人不见了。”这是罗亚森收到的短信。 “詹嘉影的话极为重要。”这是陈蔚杰收到的短信。 刘潋虽然已经近乎崩溃，但终于还是保留了一分理智。她颤抖着拿出手机。 “这个任务当然是有正确答案的。” “呵呵，哈哈哈……”刘潋突然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 师远三人诧异地看着她。如今苏釉已死，这意味着下一轮的猜测要开始了。刘潋的表现有些不正常，师远忍不住想，难道她会是下一个人吗？ “你笑什么？”师远问。 “‘这个任务当然是有正确答案的。’可是，是谁？我已经失去了不顾一切陪伴我来到这个村子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现在他却告诉我，有正确答案。呵呵，这到底是一种安慰，还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如果再错，下一个死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你不会死的。”师远说。 “你怎么知道？”刘潋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师远。 ------------ 第33章 贝丝的笑容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死去了。下一次投票，将是最后一次，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们保证。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想，我可能会做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师远说到这里，摸了摸口袋里的枪。 那把枪是陈蔚杰交给他的。他当时答应陈蔚杰把枪藏起来，但是他没有藏，而是小心地放在了身上。当然，他做了一个改变，以免当他出现异常时会伤害无辜。 刘潋的泪已经止住了。她沉思了片刻，站了起来。她并不知道师远所说的“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她就是很相信他。 “有个人不见了……”罗亚森小声地说着。 “谁不见了？小枝？这一点我们早就发现了。”师远说着，向四周查看着。 台上，安吉琳的表演终于接近了尾声。舞池中疯狂舞动的人群已经精疲力竭，却还在狂舞不止，如同一群疯子。 “罗亚森，你观察一下是谁不见了，我继续观察安吉琳的动向。”师远说。 “嗯。” 安吉琳，她长得和当初那个女鬼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巧合。当时，我们几个人从古式大衣柜里的暗门走进来，那个女鬼就从旁边房间的门走了出来，当时的感觉，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师远一边看着安吉琳，一边陷入了回忆。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海，他浑身发麻，当时那个女鬼走出来的场景和现在的灯红酒绿闪烁着交替出现，一边是妩媚火辣的安吉琳，一边是惨白恐怖的女鬼，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从旁边房间的门里走出来……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呢？ 师远感到一阵压抑，呼吸变得有些凝滞，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他感到双眼有些发热。 他们三个，原本是不应该死的…… 师远想。 最后一曲，终于结束了。在疯狂的欢呼声中，安吉琳走下了台。她走向的方向，正是师远记忆中那个女鬼走出的门的方向。只不过现在从他所在的位置看去，那里是一团漆黑，根本看不到门。 忽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跟在安吉琳的身后，也向那团阴影走去。师远看出那是鲁铭，那个刚刚塞了两百元钱又被甩出来的鲁铭。他很有可能是杀死小枝的凶手，现在他又跟在了安吉琳身后，难道是想再次杀人吗？ 师远刚想仔细观察鲁铭的动作，罗亚森突然拍了拍他，说：“刀狱不见了。” “刀狱？” “对，就是那个老头的保镖。” 发现刀狱不见了，石峰立刻精神抖擞。他走到邢戈身边，大声挑衅道：“喂，老头，你那个保镖呢？保镖不待在主人身边，随随便便就消失了，还怎么保护主人啊？就你这把老骨头，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年轻人，说话注意点没坏处。” “怎么？没底气了？你刚才那股嚣张劲儿呢，老东西？你睁大你那双老眼看好了，看看我是怎么勾搭外国美女的。” 石峰得意洋洋地向贝丝走去，潇洒地点了两杯最贵的酒，一杯递给了贝丝，一杯自己拿在手里。贝丝这一次倒是接过了酒，微微一笑，向石峰举了下杯，表示感谢。石峰更加得意，向邢戈瞥了一眼，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邢戈看在眼里，脸上现出了愠怒之色。石峰看到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他向贝丝伸出手，自认为十分优雅地说：“这位美女，不知鄙人是否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呢？” 贝丝没有立刻伸出手来，嘴角扬起，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这才将手放在了石峰的手上，表示同意了石峰的邀请。 石峰眉飞色舞地牵着贝丝的手走进了舞池。安吉琳的表演结束后，音箱里现在播放的是一首略显轻柔的音乐，石峰和贝丝便在这样的音乐中翩翩起舞，这简直让邢戈怒发冲冠。 “小兔崽子，你以为没有保镖我就收拾不了你了吗？”邢戈突然大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冲进了舞池。 这一下事出突然，令石峰大吃一惊，不过他的反应也不慢，见邢戈举着匕首冲到了他的面前，眼看就要一刀刺入他的脖颈，他手上用力，硬是把贝丝扯到了自己身前。 锋利的刀尖径直刺入了贝丝的脸。然而，红了眼的邢戈根本没有因此而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横向一划，贝丝两侧嘴角瞬间裂开，触目惊心的裂口扯到耳根，看上去如同一抹诡异至极的邪恶笑容。 邢戈就像没看见一样，拔出匕首，再次刺了过去，这一下匕首完全没入了贝丝的脖子，她是没有任何可能活下去了。石峰大骇之下，动作仍然十分敏捷，丢下贝丝转身仓皇逃窜。 “你给我站住！”邢戈疯狂地吼叫着，踉跄着想要追赶，但毕竟年事已高，刚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而后回到休息区找了张椅子坐下。 酒吧里一片混乱，贝丝倒在地上，已经死透了。 突然的变故让师远等人也是目瞪口呆。他们眼看着服务生和酒保将贝丝抬了起来，走进了安吉琳刚刚走入的阴影中。 “那里，那里绝对有问题。”师远回过神，对其余的几个人说。 贝丝被抬走后，酒吧居然迅速恢复了平静。客人们喝酒跳舞，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跟上。”师远说。 四个人已经没有了震惊的时间，他们立刻按照师远所说的话走向了舞台右侧的阴影，途中看到鲁铭和两个工作人员相继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扇古旧的门，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这扇门，师远只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心脏。十几天前所经历的那次事件，至今还让师远心有余悸。 那个女鬼，还在里面吗？如果我们走进这扇门，会看到什么？ 门里，漆黑一片。透过门上的小窗，师远什么也看不到。 ------------ 第34章 黑暗的房间里 “我们……进去吧。”师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他并没有感知到门里传来什么异常气息，但他就是感到莫名的紧张。 那是一扇非常古旧的木门，与酒吧里的一切都很不相配。门没有锁，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向里开去。 在这四个人中，唯有师远一人曾经来过这个小屋，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紧张是最强烈的。此刻，他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一股有生命的寒气在他身上游走，颅腔里似乎有无数细小至极的针在戳他的脑子，动作也显得有些僵硬了。 门只是略微开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打开。这个角落本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门外也没有任何光亮可以照进去，至于门里，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罗亚森和陈蔚杰打开了手电，向里照去。师远伸出右手扶在门把手上，他知道不应该犹豫，可就是无法下定决心彻底推开那扇门。 “喂。”罗亚森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师远。 师远定了定神，终于将门彻底推开。 “这是……”罗亚森突然发出一声低呼。 地面上是三个扭曲的尸体，在惨白的手电光的照射下，看起来诡异莫名。贝丝开裂的嘴角，安吉琳青紫色的脸，还有小枝突出的眼球，突如其来地冲入四个人的视线，这一幕令刚刚还有些神情恍惚的刘潋险些尖叫起来，她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硬生生把尖叫声憋了回去。然而，纵然如此，刘潋的双眼仍然满是惊恐，心跳也在瞬间加快了。 师远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小枝果然被杀死了。她和安吉琳很可能都是被鲁铭所杀。贝丝死时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可是她的尸体为什么也被抬到了这里？最奇怪的就是，水鬼和灰走进来的时候，不可能看不到小枝和安吉琳的尸体，为什么却好像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还是像我说的那样，这些也许根本就不是人，而只是一些幻象，是为了这个任务而存在的。”罗亚森说。 “幻象？”师远蹲下身子，尝试着推了推三个尸体，“如果是幻象的话，也未免太过真实了。无论是触感，还是温度，都和真人没有任何差别。安吉琳和贝丝的尸体，甚至还有一些余温。” “这三个人都是女人，也许最终的线索就在她们身上。”罗亚森说。 “嗯。” 罗亚森略微思索了一下，也蹲了下来，开始检查尸体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刘潋已经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了。她将头转向一旁，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短短两天之内，她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也见到了太多恐怖血腥的事情。对于一个普通的女孩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她不想再看到更多残忍可怖的事情了。 陈蔚杰找到了电灯开关，将灯打开。三个尸体的样子，终于完全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我们之前写的三个人分别是詹嘉影，付雷和德古拉女爵，现在这三个人恰好都没有写过，而且她们又都是女人。你觉得这是巧合吗？”罗亚森说。 “我无法确定。” “不管怎么说，先从这几个人开始检查，总比你刚才所说的‘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要容易得多吧？”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来没有对罗亚森说过他所说的“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凭罗亚森的头脑，他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 如今，三个尸体就摆在他的眼前，他也早已从背包里取出了刀，然而，却终究还是无法做到。 “我来吧。”罗亚森说着，取出了另一把刀。 “你们要干什么？”陈蔚杰突然说道。显然，他也看出了师远和罗亚森的意图。 “你觉得呢？”罗亚森冷冷地反问道。 “侮辱尸体是重罪，你们不能这么做！” “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罗亚森站了起来，直视陈蔚杰的眼睛。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更何况，即使你们现在这样做，也只不过检查了三个人，再加上刚才写过的三个人，至多也就只能排除六个人。还有七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做？”陈蔚杰愤怒而严肃地说。 “那如果在这三个人里，恰好有正确答案呢？” “那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罢了。为了一个可能性，你就要犯下重罪吗？” “陈蔚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些，根本就不是真人，只是任务道具罢了。不要说死了的这三个，就是外面那些所谓活着的人，也只不过都是假象而已。就算是把他们全杀了，也根本不能算是犯罪！” “你……” “陈蔚杰，”罗亚森突然站到陈蔚杰面前极近的地方，右手又用力地握了握手里的砍刀，“你想死我不反对，但你别把我们也一起害死了。看看时间吧。” 说完，罗亚森不打算再和陈蔚杰说什么了，转身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准备执行他的计划。他的右手高举，锋利的刀眼看就要落在贝丝的肚子上。 “你们……”刚才的对话，刘潋都听到了。她忍不住看向了罗亚森，看到的景象让她惊恐不已。她终于明白，师远刚才所说的“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罗亚森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刘潋。 “刘潋，把眼睛闭上。”说话的是师远。 “什……什么？” “把眼睛闭上！”师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恼怒。事实上，他只是焦急罢了。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如果这三个人里没有正确答案，师远将别无选择。 “你们是想……把她们的肚子切开吗？”刘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说出的话。 “对。詹嘉影说，亲眼看到肚子里有个孩子是唯一的方法。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只有这么做才能亲眼看到。”师远说。 “不！一定还有别的方法！”陈蔚杰没有放弃。 “那你倒是说个方法出来啊。”罗亚森说。 “我刚才收到的短信里说，詹嘉影的话极为重要。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包含了什么信息。” “还能有什么信息？刘潋不是都说过了？你这句话，好像反倒说明了我们应该这样做吧？”罗亚森说。 ------------ 第35章 真正的答案 “抓紧时间。”师远的脸上显出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冷酷与残忍，但是他自己清楚，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他狠狠地咬着牙，五官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有些扭曲，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他死命地压制着心中的不安，低下身子，举起了手中的刀。 “不！”陈蔚杰突然冲到他面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再分析一下詹嘉影的话，我相信可以找出其它的线索！” “来不及了！”师远猛地一挥手，把陈蔚杰的手甩开。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陈蔚杰再次抓住了师远的手臂。 “有本事你就同时阻止我们两个。”罗亚森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可怕，同时再次举起刀。这一次，陈蔚杰没有能够阻止他，他手中的刀狠狠地插进了贝丝的肚子，用力地横向划动。 “你……”陈蔚杰只说出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蔚杰，我知道这是重罪，但如果是为了活下去，我愿意承担这个重罪所带来的一切后果。”罗亚森目光如炬，手上却更加用力。 刘潋早已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了。她浑身如同筛糠一样颤抖着，用力地捂着嘴。 为什么我会经历这样的梦魇？对，这是一个梦，是一个血腥恐怖的噩梦！等我醒来时，妈妈，琴玉，釉釉，都会回到我身边，回到原本平静的生活中。我会永远地离开这个村子，永远也不要再来这里！ 刘潋用尽一切力气控制着自己，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 陈蔚杰僵住了，他眼看着罗亚森把贝丝的肚子剖开，如同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一样查看着里面的东西。 再也没有人去阻止师远，他将刀举了起来，狠狠地落了下去。然而，在刀尖即将碰到小枝的皮肤的时候，他停住了。 还是……做不到…… 师远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她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可无论他怎么在心里劝说自己，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像罗亚森一样，残忍地剖开一个人的肚子。 陈蔚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神经质地摇着头。 “快点，抓紧时间。”罗亚森还在催促师远。 时间？对啊，现在几点了？距离零点，还有多久？ 陈蔚杰眼神有些呆滞，木然地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衣兜，想掏出手机来查看一下时间。可是，他的手指却碰到了另一样东西。 詹嘉影的名片。 博览会旅馆董事长詹嘉影。 博览会旅馆？ 陈蔚杰的内心突然一阵颤动，詹嘉影对他讲过的话一句句清晰地在他脑子里如同电影一般播放着。 “当他们‘无意中’发现书架上的开关后，他们会走进一条暗道。”詹嘉影曾经这样说过。 陈蔚杰猛地抬起头，他的视线集中到了房间一角放着的书架上。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迅速地检查着书架上是否有什么机关。书架上的书不多，除此之外还放着一些其它的东西。 当陈蔚杰转动了其中的一个茶壶时，一阵古老机械的吱嘎声突然响起。四个人同时看去，发现里侧的墙壁竟如同一扇大门一样水平移动。后面，是一个面积极大的空间。 “这……这是什么？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房间？”师远惊愕地站了起来，快速地走了过去。 里面的大房间没有一丝光亮，借着这个房间里的光看去，里面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不过，即使如此，师远也看出，地上放置了一些长方形的箱子。 “难道，这些才是真正的线索？”师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猛地扑到了最近的一个箱子旁，慌乱地看着那个箱子。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箱子，而是一个棺材。 师远颤抖着伸出手，用力地将棺材的盖子掀了起来。 “这是……那个服务生！”刘潋惊叫起来。 棺材里，一个与服务生灰完全一样的人静静地躺着，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看起来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 “快，把所有的棺材都打开！”罗亚森大声说道，同时疯狂地掀着那些棺材的盖子。 十三个棺材，里面躺着十三个人，正是在师远他们来到这里之前登记在本子上的十三个人。 “这些才是我们应该检查的人吗？不，不对，这些不是人，是人偶！”师远说。 棺材里的十三个人，与外面那些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连衣着打扮也完全一致。所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比真人要小，体积大约只有真人的百分之七十左右。 师远尝试着触碰了一下其中的几个人偶，发现连皮肤的触感也都与真人无异，只是没有半点体温。 “原来早就已经为所有人准备了替身。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剖开这些人偶的肚子进行检查。”罗亚森说。 他手中的刀上，血还在滴着。 时间，只剩十几分钟了。 “快到零点了。陈蔚杰，这次，希望你不要再阻止我们了。师远，快。”罗亚森说，毫不犹豫地将刀插进了鲁铭人偶的肚子。 师远也没有了犹豫的理由，他终于真正地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了。 那些人偶的肚子在被剖开时，竟然和真人一样流出血来，血溅到了师远的衣服上、手臂上，流到了他的手上，黏腻腥甜，和真的血别无二致。 尽管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十分逼真的人偶罢了，但师远仍然感到阵阵惊悸。可是，时间不会等他，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拼命地剖开一个又一个身体，他感觉自己如同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里！找到了！”罗亚森突然大喊。 三个人飞快地向罗亚森所在的位置跑去。他们看到的，是已经乱作一团的邢戈人偶的肚子，和一团血红色物体里面的一个小一些的人偶。 刘潋再也忍不住，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扭头呕吐了起来。 “答案是邢戈。快，时间不多了。”罗亚森好像还不放心一样，左手死死地抓着那个小的人偶，向外跑去。 此刻，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六分。 ------------ 第36章 零点到来 便笺本师远一直带在身上。他一边向外跑着，一边拿了出来。 “啊！这些人……”刘潋突然又惊叫了一声。 师远等人这才发现，原本热闹的酒吧里，此刻没有半点声息。所有人都处于静止状态，音乐声也早已结束，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出任何动作。不仅如此，他们的脸也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十分苍白，两眼空洞无神，就像一个个制作精致的雕像。 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 师远感到耳朵里嗡嗡作响，但脚下却没有因此停顿。 “快，抓紧时间！”罗亚森说。 在跑到吧台时，师远迅速写下了邢戈的名字，一把扯下了那张纸，跑到门口的投票箱前，将那张纸扔了进去。 “快！快啊！”师远有些神经质地念叨着。他慌乱地抬头看去，旁边的服务生微笑着看着他，只是他的脸看上去竟好像木头雕刻成的一般，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生气。师远忍不住又是一阵悚然，索性别过头，不再看那个服务生。 突然，灯光熄灭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师远骇然地发现，这个房间竟然变回了曾经那个小木屋的样子，他们几个人正站在那张床边。借着月光，师远看到，床上那两个骷髅头空洞的眼窝竟好似在瞪着他们一样，让他的后背一阵发冷。 “快出去！”师远大喊，一把推开了门。 门外，是那个他们来时走过的门厅。师远打开了大门，一步跨了出去。 “快点离开这里！”师远大喊，同时飞速地跑了起来。 刘潋无法理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命地跑着，努力地跟上前面三个人的步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酒吧突然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卧室。 刚才这一切是梦吗？如果是，琴玉和釉釉在哪里？ 刘潋瞪大了眼睛，慌乱地跑着，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晃动，前方的三个人只剩下了背影。 “快跑！” 那是师远的声音。 刘潋有些恍惚。在这恍惚中，她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师远的声音震荡出阵阵回声，敲击着她的心脏。她惊恐地瞪着眼睛，她看到师远缓慢地回过头，缓慢地停下了脚步，缓慢地跑回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师远的脸，她感觉他好像在说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到。 下一刻，整个世界陡然加速，两边的树木飞速地向后倒退着，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向前狂奔。 “别回头！快跑！”师远喊道。 刘潋不明白为什么要跑，但她没有问，因为她相信师远这样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对师远来说，任务完成并不意味着那个木屋变得安全了。恰恰相反，在任务完成的那一刻，师远突然感到了一股强烈至极的不安。 除了他们之外，刚刚酒吧里有十三个人。 不，应该说，有十三个鬼。 他们联手演了一出戏，为师远等人提供着虚假的信息。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零点到来时恢复真实的样貌，并杀死所有还在小屋里的人。师远之所以没有感知到异常气息，是因为他们隐藏了一切，故意让师远察觉不到。 师远的那种能力，终究还是不够稳定和强大，还不足以让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感知到鬼的存在。师远现在还只能感知到一些没有隐藏气息的鬼，而一旦鬼不想让他感知到，他便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点，师远直到后来才慢慢领悟到。 一阵催命般的钟声猛然响起，在这山林中激荡出无数看不见的波动。 零点，到来了。 急速飞奔的四个人在短短的两分多钟时间内已经与小屋拉开了很远的距离。然而，这点距离对师远来说，还远远不足以保障他们的安全。 十三个鬼在一瞬间停止了对气息的隐藏，在师远的感知域里如同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一般，仅仅是气息本身，已经险些让师远的呼吸凝滞。 “快……快跑……”师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怪异，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的喉咙里仿佛有一枚火炭，似乎要把他的喉咙烧穿。但他的全身，却是如同被投进了冰窖一样冰冷。 那里，到底有什么？ 恐惧从师远的手上传到了刘潋的心脏，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抓着她的头向后转去，仿佛在强迫她回头去看那座小屋，同时却也有着另一股力量在死命地与那股力量对抗，让她的头保持向前。 所幸的是，那些鬼终究没有冲破小屋的束缚，而只是在里面狂乱地撞击着四壁门窗。在感知到这一点的一瞬，师远突然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全身虚脱，竟被一截突出地面的树根绊倒在地，扯着刘潋也摔倒在了地上。 “师远！你怎么了？”刘潋顾不上疼痛，心急如焚手足无措地问道。 听到声音，罗亚森和陈蔚杰也停了下来，迅速跑回师远身边，喊着他的名字。 师远没有对任何人做出任何回应，却用尽全力翻过身子，面向着漆黑的天幕和惨白的月亮，裂开嘴笑了。 “师远？”罗亚森有些茫然。 “慢一点吧。接下来，不用那么急着跑了。他们……不会出来的。”师远有气无力地说。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就这么躺在地上吧？你要是走不动的话，我背你回去。”罗亚森说着就要俯身去背他。 “不用。”师远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并没有什么大碍。 回到罗亚森家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这一路上，自从师远重新站起来之后，刘潋就像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师远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由着她这样沉默下去。一个普通的女孩经历了刚刚那些事情，还能期望她怎样呢？ 罗亚森家的大厅里，四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继续笼罩着所有人。师远和罗亚森面面相觑，刘潋和陈蔚杰眼神空洞。 “你们，先去休息吧。都累了吧？”罗亚森说。 “哦。”陈蔚杰木然地回应着，却还是没有动。 --------------------------------------- 先跟大家道个歉，由于下个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试，所以从今天开始暂时改为一天一更，考试结束后会改回来。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37章 关于苏釉的回忆 “刘潋，你……”师远小心地措辞，他知道对刘潋来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没有发疯已经算是个奇迹了。不过，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应该说点什么。 刘潋仍然双目呆滞地看着空中，嘴唇颤动着，左手紧紧地攥着，右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前。 “刘潋，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哭吧，憋着对身体不好。”罗亚森突然说。 刘潋没有说话，眼神却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化。她轻轻垂下眼睑，抬起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师远问。 “我……我是在做梦对不对？你们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对吧？”刘潋突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渴望的神色。 刘潋有着一张很干净的脸，皮肤很白皙，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一眼惊艳，但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很抱歉，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我不想骗你。这一切都是真的。”师远说。 刘潋的眼帘再次垂了下去，啜泣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琴玉和釉釉都是为了陪我才来到这里的，可如今，我还活着，她们却……” 师远和罗亚森对视了一眼，说道：“有的人也许一直陪在你身边，但不见得是你真正的朋友。”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刘潋泪眼婆娑地看着师远。 “你还记得在苏釉死时我对你说，‘很抱歉你失去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吗？”师远说。 “嗯。难道……你说的那个人不是苏釉吗？” “不是。” 刘潋沉默了几秒，放下了手，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既然你们是朋友，那么苏釉对你，究竟有多好？” “很好很好……”刘潋陷入了回忆，“每一次我伤心难过痛苦沮丧时，她都会陪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陪伴，我才能那么坚强地面对一切。” “每一次？” “是的，每一次，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我有困难或是心情不好，她都必然会来到我身边，哪怕会很麻烦。去年夏天，我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腿部受伤，不过不严重。但是当釉釉知道后，她就立刻抛下了自己的男朋友，从遥远的西班牙飞了回来，到我家来陪我，还亲手帮我换药，陪着我聊天……” “她的那个男朋友，以前追过你吧？” “你怎么知道？”刘潋惊讶地抬头看着师远。 “然后在那之后没多久就和她分手了吧？” “嗯，是的……”刘潋低下头，好像犯了错一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受伤，她也不会把那个男生一个人扔在国外，之后也就不会大吵一架然后彻底分手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苏釉在照顾你的时候，应该不止一次地说，她是为了你才千山万水地飞回来，男朋友什么的没了可以再找，好闺蜜只有一个之类的话吧？” “是……是说过类似的……” “每次她说这些，你就愧疚就会加深一分，对吗？” “……嗯……” “还有呢？” “还有，今年三月份，我和室友闹了点矛盾，她知道后连课也不去上，一直陪着我，数落那个室友的不是。当然，是在人家背后说的。因为她，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还有呢？” “每次我生病，她都会来照顾我，嘘寒问暖，帮我端水拿药。这一次，我的妈妈留下那封遗书后就失踪了，我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了她，她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说要陪我来这个村子寻找答案……” 听着刘潋的叙述，师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开心的时候呢？”师远问。 “什么？”刘潋没明白师远的意思。 “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当你开心的时候呢？比如，游泳得了奖时？” “嗯……上次我得奖时，她恰好要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没能来。不过她也发了短信。” “再上次呢？” “再上次是团体赛，我们也得了冠军，是游泳队一起去聚餐，所以她没有去。” “我猜那次，宋琴玉说过想和你一起去，但是苏釉没有提过，对吗？” “是……是的……”刘潋睁大了眼睛，“你怎么……” “而且，游泳队聚餐后，宋琴玉单独请你吃了饭，苏釉还是没有来，没错吧？” “你……”刘潋的眼睛越睁越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之前……” “不，我之前并不认识你。”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师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回忆一下，认识苏釉这么久，她有没有在你得奖后请你吃过饭或是陪你庆祝过？” “这……这个……”刘潋说不下去了，因为当她仔细回忆后，她发现，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是她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苏釉必然有事。 “你觉得，真的会这么巧吗？你腿上只不过受了轻伤，她就能从西班牙飞回来照顾你，但别的时候，她就怎么也抽不出时间了？” 刘潋彻底沉默了。她瞠目结舌，无法相信这一切背后那种令人心似寒冰的可能。 过去的一个画面在她眼前回放。 “刘潋，怎么样？还疼吗？”苏釉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地询问着躺在床上的刘潋。 “不怎么疼了。”刘潋微笑着说。 “都怪我，要是我不去国外旅游，陪你去登山，你就不会受伤了。我保证会保护好你的。对了，是不是该换药了呀？我来帮你换药吧。” “太麻烦你了，釉釉。” “说什么呢？我们是好闺蜜，换个药是我应该做的。来。” 苏釉说着，揭开了纱布，仔细地查看伤口。随后，拿着药，用棉签小心地为她擦拭。 刘潋突然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哎呀，刘潋！你怎么样？疼不疼？你别怕，忍着点啊，一会儿就好了。我会小心的。轻轻的，轻轻的，我保证轻一点。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笨手笨脚的……可能是因为我把我男朋友一个人扔在西班牙，心里有些牵挂吧。哎呀，刘潋，你不要有负担啊，又不是你的错……” 刘潋回忆着，心脏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 第38章 周发财之死 “刘潋，这件事情你不要想得太深。想得越深，你就会越痛苦。”看着刘潋的表情，师远说。 过了许久，刘潋才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从你第一次跳进湖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怎么会……可是我……我……”刘潋的眼睛仿佛极为慌乱地左右晃动着。 “不，刘潋，你不要怀疑自己，你一点都不笨。我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听到师远的话，刘潋稍稍平静了一些。但随之，她的双眼猛地瞪大，透出了一种近似发狂的眼神。 “不要想得太深！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师远非常清楚刘潋在想什么，他大声地说着，试图阻止刘潋继续想下去。 刘潋浑身颤抖着，语调都有些变了。 “我怎么可能不去想？我真是蠢，这么多年居然一直对我们的友情深信不疑。我……我的妈妈离开了，这件事情我居然第一个告诉了她，她……她会怎样？” “不要再想了！”师远大声喊道。 师远的头脑中浮现的，是酒吧任务中苏釉收到的短信，以及她背对着他们时抖动的肩膀。 他知道，她在笑。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人，她必然会疯狂地大笑。 到底是怎样铭心刻骨的仇恨，才能让那个苏釉产生如此扭曲的心理？ “好了，刘潋，你只要知道你没有必要为了苏釉的死而感到难过就可以了。”师远说。 “我……我知道了……”刘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刘潋再次睁开眼睛，低声说道：“今晚我是不可能回去了。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 “刘潋……”师远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 “咳咳！”罗亚森突然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师远问。 “没事。那个，刘潋，陈蔚杰，时候不早了，都快两点了，你们收拾收拾睡吧。” 师远没有再说什么。安排两人分别睡下后，罗亚森和师远也都各自到自己房间休息。 刘潋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这里，好陌生。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感觉。妈妈，你能相信吗？我居然睡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疯了，我真是疯了。 胡思乱想着，刘潋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而后又猛地醒来。 天已经亮了。 一阵嘈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刘潋有些好奇，她穿上鞋，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这是她在明亮的天色中第一次看到暗鸦岭村的人们。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不少村民正涌向村西，神色各异，脚步匆匆，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刘潋急忙穿好衣服，向楼下走去，却恰好在楼梯上遇到了正要上楼的师远。 “师远，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该不会有什么灾难发生了吧？” “我也是刚刚才看到大家都在向西边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在这个村子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忽视。” “嗯。” 刘潋答应着，快速地向楼下走去，脑子里却产生了疑问。 师远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村子有什么古怪？难道昨天晚上那些可怕的事情，不是什么偶然，而是经常发生？ 想着这些，刘潋的脸色越来越白，双腿迈动的速度更快了。 四个人走到门外，罗亚森拦住了一个村民，问道：“大叔，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周发财死了。” “什么？” “我也是刚听说。这不，正打算去看看呢。” “他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上吊。不说了啊，我得赶快过去瞧瞧。” 说完，那村民不再理会罗亚森，又匆忙地向村子西侧赶去。 “我们也快点过去吧。周发财正值壮年，怎么可能突然寻短见？”师远说。 四个人加快速度来到了周发财家门口，见他家的大门敞开着，周围聚集了不少村民，对着门口指指点点，议论声乱成一片，也听不出什么来。 “阿姨，周发财是怎么回事啊？”师远问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 “谁知道呢，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他是自杀？” “那还能是什么呀？他家没别人，房门是从里边锁住的，肯定是自杀。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为啥。” “你怎么知道是从里边锁住的？”师远怀疑地问。 “听先头进去的人说的。你看，这门不是打开了吗？村支书带着几个人进去了，刚才出来的人说的。不过，也挺奇怪的……”中年女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什么东西奇怪？”师远非常焦急地问。 “这个周发财，平日里游手好闲，既不务农，也不工作，家里穷得叮当响，一共就两件衣服换着穿，一件黄的，一件蓝的。这上吊的时候，穿的居然是一身黑衣服，而且料子相当不错。你说，这人都要自杀了，还非得偷一身新衣裳吗？” “一身黑衣服？”师远突然想起了什么，诧异地问。 “是啊，我听小王说的，刚才他刚从屋里出来，跟我们说的。” 师远刚想再问点什么，突然见门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正抬着周发财的尸体。 周发财的脸色白中见青，两个眼球仿佛快要爆出来一样，舌头长长地拖在嘴外面，看上去十分诡异。此刻本就是清晨，空气中还隐约有着淡淡的水汽，泛起一股清冷。看到周发财的死状，师远等人也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心惊胆寒。 而最令师远惊诧的是，周发财的身形，竟然与他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中的身影重合了。 一身黑衣，男子，身材中等偏瘦……周发财如果此刻正蹲在地上，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几天前的那个令他血液凝固的画面再次浮现。 他为什么死了？他真的是自杀吗？ 师远的心中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村民们，大家静一静！”村支书安富强高举双手挥了挥，村民们都安静了下来，“有个情况和大家说一说。我们刚刚在周发财的身后发现了一张纸，大家看，”说着，他将一张大纸举了起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我有罪，我害怕。周发财没有亲人，如果有任何人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请到村委会来告诉我们。周发财的死有很多疑点，我们希望能找出真相。” ------------ 第39章 电话 师远的眉头皱起，对安富强所说的那几个字，他虽然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头绪，但却立刻察觉和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有着莫大的关联。 这时，刘潋偷偷地用手肘杵了杵师远，小声说道：“师远，那个……我想先回去了。” “哦，对，那好，我送送你吧。” “嗯，好。” 师远再次看向村支书安富强，又转过头对罗亚森和陈蔚杰说：“我先……试试送刘潋离开，你们在这儿继续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罗亚森点了点头，陈蔚杰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师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说道：“那……陈警官也和我们一起走吧，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这个村子了。我们三个人，一起试一下吧。罗亚森，你留在这儿吧。” 罗亚森没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走吧。”师远向刘潋和陈蔚杰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和他一起走。 从东边的村口出去就是公路，一路向前就是碎石镇。那里是陈蔚杰的家乡和工作地，也是刘潋回到海源市的必经之路。 三个人一路向东走去，前方是一片未知。对师远和陈蔚杰来说，多次的尝试已经让他们近乎绝望，此次虽然名义上是要再次进行尝试，可二人的心中却是一片彻底的黑暗。而刘潋，失去母亲和好友仅仅过了一夜，伤口并没有那么容易抚平，也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村民们都聚到村西的周发财家周围，三人一路走去，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仿佛走在一个无人的空村一样。清晨的寒雾还未完全散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水膜，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走在诡异的惊悚画里一样。 刘潋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她用力地清了清喉咙，看了看另外的两个人。 “昨天晚上，谢谢你们留我住宿。”刘潋找话说。当前的气氛太过压抑，这让刘潋很不舒服。 “哦，没什么。那房子是罗亚森的，我们其实也只是借宿而已。” “这样啊。昨天晚上我给我爸爸打了个电话，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免得他担心。”刘潋又说。 “是吗？嗯，应该的。”师远随口应和着，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应该出差还没回来吧？这次是个大工程，他们说，至少要在万月市待上三个月，整个暑假期间他们是铁定不会回来。也正因为如此，师远才一直没有把他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他认为没有必要让他们担心。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回去。 “对了，我现在再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我马上就要坐车回去了。”刘潋说着，拿出了手机，很快便拨通了她父亲刘旭升的电话。 “喂，爸……嗯，我马上就回去了，您不用担心……这个回去再和您说……嗯……没，没什么事……” 刚说了几句，刘潋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隐约的门铃声。刘旭升立刻说道：“有人来了。小潋，我先去开下门。” “嗯，好。” 刘潋没有挂断电话，还在继续听着。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声音很清晰，刘旭升似乎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垂着手臂在走。很快，刘潋听到，父亲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紧接着，他又说：“你这孩子，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和爸爸开玩笑？” “嗯？爸，你说什么？”刘潋有些纳闷，她觉得自己没有开什么玩笑。不过这一点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感觉父亲这句话并不是对着电话里的她说的。从声音的大小来判断，父亲仍然垂着手臂，因此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随后，一阵开门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他……他在和谁说话？ 刘潋的脸突然白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升起。 “爸？喂？爸！你在和谁说话？”刘潋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刘旭升突然挂断了电话。 刘潋的大脑嗡地一声，仿佛当机一般瞬间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喂！喂！”刘潋神经质地对着手机用力地喊着，尽管电话已经挂断。 “怎么回事？”师远立刻问道。 刘潋瞪大双眼，直直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师远焦急地说。 “我……我爸他……好像有危险。”刘潋面色煞白地看向师远，不过这个动作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突然跑了起来，并且一边跑一边再次尝试着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 师远和陈蔚杰立刻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不需要刘潋说太多，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两个人的心，现在都异常的沉重。 对于刘潋能顺利离开暗鸦岭村回到家里的可能性，师远二人基本上不抱什么希望。 电话里的内容，师远并没有听到，他只能单从刘潋的反应来判断。他知道，电话里一定是出现了不合常理的声音，比如，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人。 她的父亲到底在和谁说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师远来说，再清楚不过了。 刘潋的电话拨了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刘潋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爬了上来，心脏也近乎停跳。她疯狂地继续拨着电话，而这一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爸！喂！” “小潋，怎么了？”父亲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刘潋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爸，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刚才你说我在和你开玩笑之类的，是对谁说的？”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你一定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那，那你刚才为什么挂断了电话呢？” “是你那里信号不好吧，电话是自己断掉的。你这孩子，自己跑到一个小山村，真是太不听话了。你知道爸爸有多着急吗？你快点回来吧。” “哦，好，好的，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刘潋深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血色终于渐渐恢复了。 “真的是我听错了吗？”刘潋喃喃自语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师远说。 刘潋点点头，三个人继续向东村口走。 ------------ 第40章 长途客车 师远的面色更加凝重了。他心里清楚，刘潋听错话，因为信号不好电话自己断掉什么的，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这个暗鸦岭村虽然地处偏僻，经济也较为落后，但是手机信号却非常好，与在城里时没有什么区别。 东村口就在眼前，师远和陈蔚杰都越来越是紧张。 能走出去吗？ 他们同时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走出这个村这件事，陈蔚杰和徐春辉尝试过很多次了。他看着前方的路口，看着不远处那条东西走向的公路，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汗水。 终于，他们走出了村口，踏上了公路。 一切，似乎非常正常。 而越是正常，师远和陈蔚杰就越觉得不安。 走出村口，刘潋说：“我们在这里等的话，会有长途客车路过的吧？” “嗯。”师远点点头。 “会停车吗？” “会的。”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刘潋说。 “好。” 师远的反应有些木讷，刘潋察觉到了。不过她只是疑惑地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 师远不禁回想起和申寒一起从碎石镇回来的那次经历。他们当时等了很久，一辆车也没有看到。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似乎非常好。刚刚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长途客车就开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住。 陈蔚杰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心中升起了希望，但他却拼命压制着那一股微弱的希望，因为他害怕再一次地失望，但那希望，却还是渗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像皮肤上的伤口被纱布包裹，而鲜血却还是在顽固地试图渗透而出一样。 三个人上了车，在最后一排坐下。刘潋没有多想什么，就和来时一样翻了翻身上的包，然后就开始看窗外的风景。但师远和陈蔚杰，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心，悬着，仿佛它已经脱离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卡在了气管里，阻塞了呼吸。陈蔚杰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真的能离开这儿吗？ 陈蔚杰不停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长途客车平稳地向前开动着，车厢里异常地安静。师远向前看去，除了司机，车上还有十来个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衣着，不同的体态，还有两个女人抱着孩子。 似乎……有些太过安静了…… 师远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他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着，观察着车上的人。 没有人动，除了随着车子的行进而产生的自然的颠簸外。 师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前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小心地看向两侧的乘客。 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五六个人睁着眼睛。可是，无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没有表情。 包括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 师远越来越觉得不对。他走到司机旁边，问道：“师傅，请问这辆车是开到哪里啊？” “开到哪里？”司机有些纳闷地说，转头看了一眼师远。 “是啊，下一站是哪里？” “当然是开往暗鸦岭村啊。”司机说。 “什么？开往暗鸦岭村？我们……我们刚才不是在暗鸦岭村上的车吗？” 司机没有回答他，目视前方，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师傅？司机师傅？”师远又叫了两声。 还是没有回应。 师远沉默了几秒钟，再次问道：“司机师傅，下一站是哪儿啊？” “哦，下一站是暗鸦岭村。” “那上一站呢？”师远说。 司机又不说话了。 师远感到有些惶恐，他知道这情况很不对，但又无计可施。他看向窗外，公路两旁的树木向后倒退着，他仔细地看着右侧，那里，应该是有一个满是土坟的山坡的。 他一直没有看到。 客车匀速地行进着，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也没有转弯。公路是顺着地势修建的，有时上坡，有时下坡。 当运行到其中一个上坡时，师远隐约看到公路中间出现了什么东西。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使劲地盯着那个东西看。由于是上坡，视线被阻挡，无法看到那个东西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毛发杂乱无章地聚集在一起，似乎是一个人的头顶。 师远看了看司机，惊讶地发现司机似乎没有发现那个东西。他依旧目视前方，没有调整方向。 很快，那堆杂乱的黑色毛发下方的东西出现在了师远的视野中。 那是一张脸，一张和车上的乘客一样面无表情的脸，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他的脸上有很多斑驳的痕迹，黑中发红，似乎是凝固了的血液。 司机还是像没看见一样，没有调整方向盘，也没有鸣笛。车与那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师远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师傅，前面有个人！” 司机继续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而且车的速度还加快了。 那个人也一直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对驶来的车视而不见。 “喂！前面有个人啊！你看见了没……” 师远突然停住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再怎么喊也不会有半点用处。 客车发出强烈的噪音，以一种长途客车不大可能会出现的速度向前呼啸行进，猛地撞向了那个人。 一声巨响。 在师远看来，这客车仿佛是撞上了一个装满了红色油漆的大气球。 红色的液体在前面的玻璃上狂暴地铺开，而后向下流淌。 陈蔚杰和刘潋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师远身边，三人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两耳嗡嗡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半晌，陈蔚杰问。 “我不知道。”师远说。 巨响，亦或是血液，都没有给司机带来任何的变化。他依旧目视前方，熟练地开着车。 陈蔚杰突然心如死灰。他知道，他回不去碎石镇了。 车厢里，一片死寂，如同无人的空车。 不知开了多久，车停了，车门打开。 “暗鸦岭村到了，请下车。”司机说。 师远三人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一般表情僵硬地走下了车。 眼前，是暗鸦岭村的西村口。此刻，聚在周发财家周围的村民还没有散去。 ------------ 第41章 恶魔的牢笼 师远的表情有些呆滞。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 那辆车，早已没有了踪影。 “怎……怎么回事？车呢？”刘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语调有些颤抖地说。 “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车。”师远说。 “那我们刚才，坐的是……什么？被车撞死的那个人又到哪去了？”刘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师远摇摇头，心仿佛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预料到。他完全清楚，这个村子，不可能轻易让他们离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真的怀有那么一丝希望，就像漆黑的夜色中，远处地平线上闪烁的一点火光。然而，那辆诡异的客车，把这点火光彻底撵灭了。他甚至感觉，途中撞的那个人，也根本不是什么人，而只是一个幻象，那血腥的场面，也只不过是让师远三个人处于惊惧之中，傻站在车前部等着客车到站罢了。 他们向周发财家的院子看去，此刻，村支书安富强正在指挥几个人把周发财的尸体放进一口棺材中。这个村子的习俗是土葬，这也是由于暗鸦岭村的人口数量不多，墓地面积足够大，村民们又比较看重传统，认为人死后要保全尸的缘故，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一习俗。任何时候有人死亡，都能立刻到彭家棺材铺找到合适的棺材，安置下葬。周发财孤身一人，家里连一分钱也找不到，这笔费用，全由村委会支付，所选的棺材自然是最差的，基本上也就是几片薄木板罢了。 现在是七点刚过。村民们看到周发财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纷纷议论着，有不少人都在摇头叹息，但却没有一个人悲伤。 “师远，我们怎么又回来了啊？我想回家啊，我应该怎么办啊？”刘潋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师远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刘潋的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明白，他们是离不开了。刚刚的经历，就像一个警告，告诉他们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但是，师远也明白，就这样告诉刘潋，你不要再试了，刘潋是不可能会听的。 “再试一次吧。这次，我们不能坐车。”师远说。 “不能坐车？难道要一路走下去吗？那，走到碎石镇，要多久？”刘潋说。 “现在是白天，应该比较快，快点的话也许三个多小时就能到了。”师远说。 刘潋咬了咬牙，说：“好，就这么办吧。” 师远看到了人群中的罗亚森，点了点头，脚步没有停下。 三个人再次向东村口走去，这一次，三人都是情绪低落，一言不发。 师远其实心中有个很大的疑问，之前并不是没有人离开过这里，为了弄清楚林间空地的机器的功能而询问过的陈钢，还有电影道具组的路俊明，张紫萤，张江彬，不是都顺利地离开了吗？这几个人都没有再次在暗鸦岭村出现过，说明他们没有被传送回这里，也没有遇到陈蔚杰那种循环进入暗鸦岭村的情况，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是真的离开了吧？ 师远心念一动，拿出了手机。陈钢的电话号码他一直保存着，这时他开始拨打陈钢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师远的手僵住了，手机放在耳边，迟迟没有放下。 空号？是他换了手机号，还是…… 师远不愿再想下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了衣袋里。至于路俊明等人，他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师远，陈警官，我……”刘潋突然开口道。 “怎么了？”师远问。 “我现在真的很着急，我想，我们可不可以再快一点？”刘潋说。 “你的意思是，跑？”师远说着，看了看陈蔚杰。 “我也非常着急，希望能尽快回到碎石镇去。”陈蔚杰说。 “好，那就跑吧。”师远说。 三个人跑了起来。为了保持体力，没有跑得太快。很快，他们就跑到了公路上。没有停顿，三个人接着向东跑去。 越过了无数的农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些建筑。刘潋刚刚露出一丝微笑，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笑容顿时僵住。 那里，不是碎石镇，低矮破旧的房屋看起来十分眼熟。 刘潋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突然感到万念俱灰，双腿的迈动也慢了下来。 “又……回来了？”刘潋喃喃地说。 师远和陈蔚杰也停止了跑动，眼前的事实再清楚不过了。 “怎么会这样？”刘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师远看了看刘潋，无奈地说：“放弃吧，我们是没法离开这个村子的。” “难道，你早就知道？”刘潋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不能算是知道。只是，我和陈警官，都尝试过很多次，都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我们只是想，也许你和我们不一样。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也是出不去的。” “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家？”刘潋说。 “回不去了。就像我和陈警官一样。我们也都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是被迫留在这里的。”师远说。 “回不去？难道我们会一辈子困在这里吗？”刘潋此刻心中已经满是骇异，她感到脊背有些发麻。 “一辈子困在这里，我也就认了。”师远黯然地说。 “什么……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没有忘吧？”师远说。 “当然没有忘，琴玉和釉……苏釉，还有另一位警官，都已经……” “对，这件事情很可怕，也很诡异，但是，你要知道，在这个村子，这样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死。” “什么？”刘潋的惊诧之情越来越是严重，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潋，你听我说，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旦你踏入暗鸦岭的范围，就等于踏入了恶魔的牢笼，等待你的只有恐怖的死亡阴影。但是，我发现，也许我们并不是无能为力。我找到了一本书，准确地说是一本书的封面，只要按照书上的提示去完成一项又一项的任务，我相信，我们终会解开这一切的谜底。昨天晚上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任务。” ------------ 第42章 刘潋的故事（一） “你怎么知道那本书可以帮我们解开谜底？”刘潋惊讶地问。 “这样说也许有点不负责任，但是，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并且我相信我的这种感觉。”师远的表情非常严肃。 事实上，从刚刚见到师远开始，刘潋就莫名地相信他，此刻他说的话，她也是非常相信的，这让她自己都非常诧异。只是，理智却在告诉她，就算再怎么相信师远，眼下的事情事关重大，也必须要弄清楚才行。 可是，那本书到底能不能帮他们离开这个村子，又要如何验证呢？ 师远看出了刘潋的疑惑，于是将找到的几张书页拿了出来，递给刘潋。 “你看看吧，这是到目前为止我找到的书页。” 刘潋接过书页，算上封面一共只有四张。 在整个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以正常的步速向村里走着，直到他们迎面遇上了罗亚森。 “他们把周发财的尸体抬到墓地去了，也没搞什么仪式，直接下葬了。”罗亚森说。 他没有问你们是不是失败了之类的问题，因为这是明摆着的。 “周发财在这个时候死，肯定有问题。对了，安村长发现的那张纸，你有没有看到他放在哪儿了？”师远说。 “从发现周发财的尸体开始他就一直在现场忙活，现在应该还在墓地那边。过一会儿，应该会回村委会办公楼。”罗亚森说。 “那张纸，我们有必要查一下。”师远说，“还记得之前陈警官和我们讲的那个噩梦吗？我估计，安村长回到办公楼后，会将那张纸存放在资料室。今天晚上，我们趁村委会没人，进去查一下。” “嗯。”罗亚森点点头。 刘潋没有说什么，她仔细地读了那些书页上的字，又听了罗亚森和师远说的话，也只能大略推断出，这个村子正在经历某种异变，并且现在的她，已经别无选择。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可能回家了，是吗？”刘潋突然说。 师远沉默了几秒钟，说：“先回罗亚森家，我们慢慢说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个故事要给我们讲。” 刘潋再一次惊讶了。自从见到师远以来，惊讶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问师远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四个人又坐在了罗亚森家客厅的沙发上，就和昨天晚上从湖边小屋回来后一样。他们四个人同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们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动过。周发财的死也好，师远三人尝试离开村子也好，好像都根本没有发生过。 当然，这个错觉转瞬即逝，四个人都没有将这种怪异的感觉说出来。 “你可以把你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吗？”师远说。 “嗯……好的。”刘潋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股黯然之色。 “这个故事，要从我很小的时候说起。”刘潋开始讲她的故事。 或者说，是她一家人的故事。 在刘潋的记忆中，她的童年是在水里度过的。不知道从她几岁起，她的父母就带着她去学游泳，并且每天都要坚持练习。每次练习，母亲都会在旁边看着她。与其他的家长不同，别的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学游泳，要么带着鼓励的神色，要么满面都是欣喜，而她的母亲的脸上，总是隐隐显出一抹悲伤。但只要从游泳馆走出去，母亲就和平时一样温柔地微笑着，好像刚才的那个满面愁苦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的时候，刘潋不懂，也没有考虑太多。等她渐渐长大才觉得，母亲的表情，让她实在琢磨不透。 难道妈妈不喜欢看到我游泳吗？ 刘潋这样想。她很纳闷，如果不喜欢，不要再送她去练习就好了啊。 然而事实却是，母亲风雨无阻地带着刘潋去练习。虽然她家并不富裕，但在游泳这件事上，母亲，还有父亲，似乎都异常的大方，毫不计较金钱的付出。 在刘潋八岁生日的时候，她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可以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在看着自己游泳的时候那么悲伤，并且她把这个愿望大声地说了出来。 母亲和父亲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潋。许久，母亲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痛苦，说：“小潋啊，现在你还太小。等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这个秘密的。” 之后的每一年的生日，母亲都会这样说。这个秘密，成了刘潋的一块心病。 在这些年里，刘潋的游泳水平越来越高，参加了很多大型赛事，并且多次获奖，成为了游泳特长生。最终，她考上了重点大学。那一刻，全家人的脸上，只有笑容。 而与此同时，为了解开这个谜底，刘潋开始大量地阅读悬疑推理类的文学作品，观看悬疑影片，试图从中获得推理能力的提升，以求早一些查明事情的真相。在这一点上，她是成功的，因为她通过不断的阅读和思考，推理能力越来越强，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能很快发现蛛丝马迹，早早推出故事的结局。 但是，那个她真正想要解开的谜，却一直没有解开。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将那个秘密隐藏的太深太深。刘潋推理所需要的一切材料――照片，日记，家具上的痕迹，电脑里的文档，甚至从父母结婚开始的搬家次数和地址――她全都查了个遍，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刘潋想。 就这样，她十八岁的生日快到了。她感觉自己很失败，这么多年的努力，却仍然只能按照母亲与她约定的那样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才能得知真相。 眼看生日一天天临近，刘潋也早已放弃了查找线索。 脑中的问号就像一个吸食疑惑的恶魔，自从刘潋的心中产生那个疑问开始，这个问号就不断变大，几乎快要冲破刘潋的脑海。 而这几天，这个问号终于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十八岁的生日，到了。那天，是七月十三号。 ------------ 第43章 刘潋的故事（二） 刘潋十八岁的生日过得和其它的生日一样开心，只是更加隆重。毕竟，十八岁了，这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刘潋的父母为她准备了不少生日礼物，整整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游乐场，KTV，到商场购买新衣服……刘潋努力地配合着父母笑着，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而毁了这个父母精心准备的生日。 夜幕降临了，吃完晚饭，母亲来到刘潋的房间，表情凝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刘潋的心跳加快了，她知道，自己苦苦追寻了十年的答案，终于要揭晓了。这一刻她最大的感觉并不是激动，而是紧张和担心。 到底会是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妈妈现在的表情严肃中透露出了悲伤，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母亲迟迟没有开口，刘潋也没有催促，尽管她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小潋啊，”母亲终于开了口，“你今天十八岁了，生日过得，开心吗？” “嗯，非常开心，你和爸爸给我准备了那么多的惊喜，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刘潋拼命压制着自己的焦急之情，微笑着回答母亲的问题。 她心里其实知道，母亲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 可她为什么，还不愿说出来呢？我十八岁的生日，已经到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隐瞒那个秘密了。难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真的让她痛苦到了十年也无法做好说出来的准备的地步了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妈妈如此悲痛？ 刘潋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些话，但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小潋，你知道，爸爸妈妈都多大年龄了吗？”母亲突然问。 “当然，妈妈今年刚好五十岁，爸爸五十二岁。”刘潋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她知道母亲这个问题不可能是随意问问而已。 母亲陷入了沉默。在这段沉默中，刘潋的脑海里涌现出了无数种可能。 爸妈忙于工作，所以耽搁了很多年；爸妈身体不好，老来得女；爸妈没有办法生育，最终……选择了领养一个孩子…… 不！不可能！ 刘潋的眼睛倏地瞪大，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差点从床边站起来，她拼命克制，才没有冲动。 不对，冷静下来，如果真相是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那和游泳并没有什么关系。对，肯定不是这样，一定有别的答案的。 刘潋的呼吸节奏不知不觉间乱了起来，她一只手轻轻握住，放在胸口，紧张地看着垂着眼帘的母亲。 “其实你……”刚说了这三个字，母亲又犹豫了，但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你，不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什……什么？”刘潋突然懵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在你之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母亲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苦。 “有过？您是说……”刘潋突然张口结舌，无法再说下去了。 母亲的泪流了下来，头低了下去，说道：“是的，在你出生之前，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刘潋长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面带悲伤，为什么她明明只有五十岁，却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失去孩子，人世间最痛苦的悲剧，竟然曾经发生在母亲和父亲的身上，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这一刻，刘潋深深地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难过，一想到父母当时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她就觉得心如刀割。看着正在流泪的母亲，刘潋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母亲擦了擦眼泪，眼神却变得空洞，她开始讲很久以前的事情。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年，在经历了漫长的焦虑担忧和身体的折磨后，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小生命诞生了。看着她的脸，我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和她之间有着一种深深的依恋。这种依恋，是她对我的，也是我对她的。我和你爸说，老刘啊，这个孩子，就叫刘依吧。等将来，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就叫刘恋。依恋，多么美好的词。那个时候，我，还有你爸，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种幸福仅仅持续了六年，便在一场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悲剧中结束了。 刘依六岁生日的第二天，下班后我和往常一样去幼儿园接她。再过几个月，她就上小学了，我想象着她背着小书包去学校的场景，傻笑着走向了幼儿园门口。然而，我并没有看到她。幼儿园的老师说，她刚刚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自己回家，她还夸她懂事。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焦急万分，顾不上和老师说太多，立刻转身向家的方向跑，拼命地寻找她的身影。我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不该在路上胡思乱想，如果我小心地观察周围，一定可以早一点看到她。我当时只有一点小小的庆幸，因为幼儿园离家很近，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然而，我一路跑回了家，满以为可以打开门看到她时，我却听到了一个让我近乎昏厥的消息。 我的女儿刘依的尸体，在一个湖里被人发现，早已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我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坍塌了，眼前登时一片漆黑。 待我再次醒来时，我看到的是你爸爸痛苦的脸。而我的女儿，就那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心思去责怪幼儿园的老师，我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地痛哭，就像我的哭声能换回她的生命一样。 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了。 两年后，你出生了。为了记住刘依落水身亡的教训，我将你名字中的‘恋’字，改为了三点水旁的‘潋’，并且早早地为你找了游泳教练，教你学游泳，只希望你不会再重蹈覆辙。每次看着你在水中游动，起伏，我的心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样疼痛。小潋，你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但你不是你姐姐的替代品，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很抱歉，小潋，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在你姐姐死去的那一天，我生命的一部分也跟着她死去了。” ------------ 第44章 师远身上的变化 “妈……”刘潋早已泪如雨下，她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大声说着，“妈，我没有办法代替姐姐，也没有办法让您和爸爸忘掉那段伤痛，但是我会连姐姐的份一起好好活着，孝敬您和爸爸，我发誓，我不会让您再经历任何的痛苦！” 母亲满面泪痕，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但她还是说着：“好，小潋，你长大了，从现在起，你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只有你平安健康，我才能放心啊！” “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您和爸爸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母亲低声说着，带着泪光连连点头。 刘潋抱着母亲，眼中满是悲伤。 又过了几分钟，母亲却又说出了让刘潋十分震惊的话。 “当时，我因为太过悲痛，所以没有考虑太多。但是后来，尤其是你出生后，我的伤痛渐渐减轻，我才终于开始思考那件事。发现你姐姐尸体的湖，并不在幼儿园或家的附近，而是在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当时，我快要跑到家门口时，你爸接了个陌生电话，里面的人说，你的女儿刘依的尸体，在一个叫暗鸦岭村的地方被发现，她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湖边，从现场来看，是自杀。我当时虽然昏了过去，但是昏迷时间并不长，只有几分钟。在那之后，我和你爸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暗鸦岭村，来到了那里唯一的一个湖边。那个时候，她的尸体已经被人捞上了岸，静静地躺在地上……” “那个村子，距离我们家，有多远？”刘潋问道。 “当时，我们用了九个小时左右，才赶到那里。” “怎么可能？”刘潋惊诧万分地说，“您刚刚不是说，她白天上幼儿园，老师说放学时她才一个人离开……” “对，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觉得有些不对。我跑回家，这一路只不过用了不到四分钟的时间，她就算提前放学，也至多只有几分钟，怎么可能跑到那个遥远的暗鸦岭村？我和你爸说起这件事，他虽然觉得奇怪，但那时候因为已经有了你，他就一直劝我说不要再去想那件事了，毕竟时间已久，还是应该好好照顾你。我觉得有道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 “当时给爸爸打电话的人，是谁？” “是暗鸦岭村的村委会秘书。” “他又是怎么发现我……我姐姐的……尸体的？” “他说，他也是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湖里有个孩子，他才派人去看的。” 刘潋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直响，她明显地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她有一种冲动，她想查明事情的真相。虽然她没有见过这个姐姐，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和她之间的一种联系，那是血的羁绊。 然而，还未等她开始调查，更大的不幸发生了。 母亲留下了遗书，人却不见了。但是父亲，就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一样，他痛苦难过，却毫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根本都没有看到母亲的尸体，怎么就能确定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给自己的好朋友苏釉和宋琴玉打电话，告诉她们她要调查母亲失踪的真相，而苏釉和宋琴玉二人也立刻表示，会和她一起到暗鸦岭村帮助她调查。 那个时候，刘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打出去的，是两个死亡电话。 母亲的鞋子，和当年刘依的鞋子一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湖边。当看到那双鞋时，刘潋两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而接下来，她只想跳进湖里去，她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母亲到底在不在这个湖里。 再接下来的事情，师远他们就都知道了。 刘潋一边讲，一边流泪。师远三人静静地听着，默然不语。 刘潋的痛苦，师远感同身受。他也曾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尽管后来发现，三姨和表弟申寒并没有死，而是发生了某种异变，但当时的那种痛苦，却是至真至切的。 暗鸦岭村，只会给人带来不幸。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了？ 师远看着刘潋，看着她用手背抹着眼泪，看着她坚强地讲着痛苦的往事，眼睛也觉得有些发热。他拿起旁边的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刘潋低声说。 “我理解，你非常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家里去。我也和你一样，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待了。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即便是自己熟悉的人，也会莫名其妙地发生一些诡异的变化。不过，刘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们如果可以尽快找齐书页，就一定可以得知一切的真相，离开这里。” 刘潋点点头，说：“如果这是唯一的路，我会尽全力去做好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我们要完成多少任务，一共需要多长时间才行呢？” “这个我暂时也无法得知，我只知道，这个过程绝对不会简单，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长期准备。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也或许是一年，十年。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必须全力以赴，在每一次的任务中活下来，然后，完成它。” “嗯，我明白。”刘潋已经擦干了泪水，点头说道。 “你刚才说，你刚刚才十八岁是吗？”师远突然换了个话题。刚刚刘潋讲的故事实在太过压抑，原本就十分沉重的气氛，现在更加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他试图调节一下，说点轻松的事情。 “嗯，是啊。不过我上学比较早，开学就大二了。你呢？”刘潋看出了师远的意图，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好意。 “我初中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休学了一年，所以虽然已经十七岁，但开学才高二，和你比起来差远了。”师远说。 “原来是这样。” “不过，那次生病之后，我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刘潋好奇地问。 “总有一些别人没有的感觉，比如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偶尔会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之类的。上个学期期末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的学校有些不对……” ------------ 第45章 连续失踪与死亡事件 “学校有些不对？” “嗯，是的。不过，也只不过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罢了，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偶尔会让我感到有些不安。但你要问我，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学校到底哪里不对，我也很难描述。” “原来是这样……”刘潋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略微有些失望。 “如果那个时候，我拥有我现在这样的能力，也许可以察觉到更多的东西。不过，现在回想当时的感觉，再加上一定的分析，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得出一些结论的。” “比如呢？”刘潋又来了兴致。这不是单纯的好奇心，而是类似一种求生的本能。她知道，要想彻底离开暗鸦岭村，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任何细节都不容忽视。她本能地感觉，师远所说的话，非常重要。 “比如，临近期末的时候，我有时会在校园里有一些异常的感觉，类似于心悸。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活体雷达，走到特定的地点时，我的心悸感就会特别强烈，而一旦远离那个地点，心悸感就会减弱，最终消失，似乎那些地点隐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那些地点并不是固定的，而是经常变幻位置。还有，这次暑假，按道理说不应该有两个月那么长的，毕竟开学就高二了。可是这一次，我们从七月一日就开始放假，九月一日才开学，整整有两个月的假期。而且，最最奇怪的就是，我们一个字的作业都没留。” “高二没有暑假作业？”刘潋惊讶地说。 “对，所以我当时就觉得非常奇怪。不过，我也没有去问老师。当时，全班同学都很开心，只有我一个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别人还以为我傻了，搞得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想来，别人怎么看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某种异变，早已从暗鸦岭村蔓延到了其它地方，海源市，自然也没有被遗漏。至于碎石镇，就更是早已沦为了诅咒席卷之地。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彻底的晚了，因为那时，我已经卷入了这场噩梦。现在，每一天，我都像在钢丝上跳舞一样，随时会坠入万丈深渊，就此死去。” “不要这样说，”刘潋有些着急，“我们会活着离开这里的。你的家人在等着你，就像，我的家人也在等着我一样。” 师远在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越说心就越沉。的确，他可以感知鬼的气息，也好几次死里逃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接下来的任务中都可以这样顺利。如今，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不再像当初的自己那样一个人苦苦思索，而是有了帮手。但是，同样的，也有了更多的牵挂。 他和三姨虽然同在暗鸦岭村，却很少联系，因为他无法判断什么时候那个人是他熟悉的亲人，什么时候会变成另一种存在。申寒，也是一样。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罗亚森打破沉默，说道。 “我们晚上去村委会的资料室和图书室查看一下。”师远说。 与此同时，村委会办公楼会议室里，安富强正在主持会议。 “最近，村里连续发生了几起神秘失踪和离奇死亡事件，”安富强语气沉重地说，“先是杨陆死亡，邱小星不知所踪，之后，常慧兰，胡克梅也都是离奇惨死，她们的尸体，想必大家也看见了。还有，杨淑敏半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这儿，安富强抬头扫视了一圈，偌大的会议室，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仿佛如果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声音来，就会招来灾祸一般。 安富强继续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按照一般案件来处理。尤其是，今天，我们发现周发财上吊自杀，并找到了他承认自己有罪的纸，这好像说明，那一切令人发指的罪行都是他做的。但是，你们别忘了，前几天刚刚发生了一起多人失踪的大事。”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继续扫视着众人。 静了一分钟后，安富强才继续说道：“之前联系我们村委会要求提供方便的电影公司道具组，竟然一夜之间有六个人在我们暗鸦岭失踪，包括他们的组长。据回去的人说，他们全都死了，而且连尸体都没留下，这件事在报纸上有着完整的报导。” 安富强说着，将一张报纸拍在了桌面上，表情凝重。 “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们要如何向这些人交代？” 这最后一句话，安富强说得尤其严肃，下面坐着的人都低头不语，生怕与他有目光接触。 “说话！”安富强突然一声大吼，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颤。 “这事，就凭我们几个，我感觉，解决不了啊。”一个白胡子老头说，目光黯淡，仿佛陷入了沉思。 “严大爷，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安富强看着老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只能联系碎石镇的派出所了。”严大爷面色愁苦地说。 安富强很不满地大声说：“关于这件事，你们每个人回去写一份方案给我，后天必须交上来。注意，不允许写联系派出所。好，下面说第二件事。关于本村建设，我认为打造旅游村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村地处偏僻，平日里人迹罕至，没有什么特产，也没有任何工业，最富裕的资源，就是旅游资源，我们何不好好利用，为本村造福？这一点，大家……咳咳……也好好想想，一并写在方案里，后天交给我。” 他还没说完，就见下面的人一个个眉头紧锁，安富强只感到一阵恼火，咳嗽了两声，强压着内心的不爽，说了句“散会”就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严大爷看着年轻的安富强的背影，长叹一声，摇着头，离开了会议室。很快，所有人都走了个精光。 十几分钟后，几个村民聚在一个房间里，商议着什么。 一个穿着很旧的蓝衬衫的中年男子一边抽着烟，一边说：“要我说，这个安富强，根本就不是当村长的料。” ------------ 第46章 不要进来 “你说有啥用？你能把他撤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说，脸上难掩愁苦之色。 “讲话总拽词，听着就窝火。” “人家是大学生，拽词是因为人家有文化。你有本事你也说几个成语给大伙听听。” “有文化不等于就有资格到我们暗鸦岭当村长。他不了解咱村的情况，再这么下去，早晚会有更多的人被他害死。” “后天就要交什么方案了，你们都咋打算的？” “写不出来，爱咋咋地。还不让联系派出所。都几条人命了？见过人死的，没见过那么死的。你们就说那胡克梅，一个人去墓地，结果身子被切成两截……” “别说了！” 几个老少爷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房间里烟雾缭绕，所有人都是神情阴郁，不住地叹息。 半晌，蓝衬衫吐了口烟，沙哑地说：“我是没那权力把他撤了，但是不撤，不等于换不了。” 另外几个人错愕地看向他，一时没有彻底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但也都想到了个大概。蓝衬衫没有要给大伙解释的意思，默默地吐着烟圈，面无表情。 夜幕，缓慢地降临了，如同一片黑色的纱，笼罩在暗鸦岭的上空。 村委会办公楼里，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师远等人做好了准备，从罗亚森家走了出来。 刘潋显然是有些紧张。整个下午她都和师远在一起，从他那里听到了关于这个村子，关于那本书，关于那些诡异的任务的事情，也知道了陈蔚杰做的那个梦和今晚他们要做的事情。夜探空楼，这种事情，刘潋自然没有做过。不要说是在当前这种鬼雾弥漫的氛围下，就算是在平时，也会让人紧张不安。 办公楼里没有人值班，所有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寂静无声，看不到半点光亮。自从踏进这座楼开始，陈蔚杰就感到皮肤一阵发紧。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路线，他们先来到了资料室。这里距离会议室不远，那张安富强在会议上用到的报纸，此刻就静静地躺在一个柜子里。 “我们抓紧时间，尽快找到那张纸。”师远低声道。 几个人点点头，借助手机和手电的光，快速地在资料室里翻找起来，各个柜子、箱子、抽屉被翻了个遍。然而，那张纸却始终不见踪影。 难道没在这里？ 师远暗忖。 “师远，要不然我们先去图书室查看一下吧。”罗亚森说。 “再找找看看。那只是一张纸，很可能折叠后夹在了哪里。” 几个人继续翻找起来，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突然，师远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异样。他停下了动作，仔细倾听。 “你们先停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师远说。 其他三人立刻停了下来，警觉地听着。 悉索声还在继续，只是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隔壁的房间。声音从墙壁和门缝两个方向传来，一个沉闷，一个清晰，相互融合，如同一个较大的东西伸出双臂抱住了一个较小的东西。那声音听起来，就像谁在轻轻地翻书。 不一会儿，翻书声停止了，另外一种声音传了过来。 脚步声。只是，那两只，或者几只脚都异常的柔软，仿佛没有骨头，而且脚上沾满了黏稠的液体，啪啪地拍在地上，就像一只巨型的青蛙在地上走。 听到这脚步声，陈蔚杰突然感到汗毛倒竖，那正是他在梦里听到过的恶魔的前肢拍在地上的声音。 四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那如同巨大青蛙的脚步声逐渐向图书室的门口走去，跨过门槛，向他们所在的资料室门口移来。 门是没有关紧的，留了一道缝。当想起这一点时，师远等人的头皮都感到一阵发麻。 他们并不知道门外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那不是人，绝对不是。 距离门口最近的人是陈蔚杰。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手紧紧地握着手电，却连关闭的动作都不敢做。手电发出的光柱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任何人都能轻易发现，这房间里是有人的。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师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眼前是一片混乱模糊的剪影，唯一清晰的就是陈蔚杰惊恐的眼神。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几个人心里都在疯了一般地喊着。 一个东西从外面拍在了门板上，声音不大，却像铁锤一样重重地砸在了他们的心脏上。 吱……嘎…… 门缝，以一个缓慢至极的速度变大。 不要进来！ 师远等人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就连心跳和呼吸都似乎成了奢侈。 门，还在缓缓移动着，处在门缝方向的陈蔚杰和刘潋甚至看到了那个东西的身影，他们顿时感到寒意砭骨，浑身战栗。 那根本不是什么巨型青蛙，那是一个浑身皮肤溃烂脱落，两只眼睛快要脱离眼眶的“人”。当看到房间里的人后，那个东西突然咧开嘴，巨大的嘴形成了一个弧度，似乎在笑。 刘潋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尖叫的。 门，越开越大。速度依然缓慢到了极点，可越是这样，越是折磨他们的神经。 突然，一阵丧钟声轰然响起，四人只感到眼前一花，定睛看去，却发现门口已经空无一物。 门，还保持着半开的状态。丧钟声已经停止，几个人却仍然没有动。 直到半分钟后，师远才慌乱地拿出了手机，查看着刚刚收到的短信。 “师……师远，我们是不是……离开这里比较好？”刘潋的心脏仍然狂跳不止，小心翼翼地对师远说。 “稍等下。” 师远说完，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感知附近的气息。 为什么刚刚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现在也是，什么异常的气息也没有。这怎么可能？ 师远有些懊恼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短信，说：“迅速到图书室查看一下，然后我们就离开。” 图书室的门是大开着的。师远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那个东西，难道把他们要找的东西拿走了？ 这一瞬间，师远已经分不清，对于没有先到图书室去这件事，他们到底是应该后悔，还是应该庆幸。 ------------ 第1章 诡秘记录 午夜，月亮孤零零地在天上照着，月面上隐约的斑驳痕迹，看上去就像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血。一个身影坐在床上，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件老旧的蓝色衬衫。 呆坐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出了卧室。床上，他的妻子睡得正香，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他离开了房子，在夜色中走进了房后的一个小木棚。那是一个简易的仓库，里面放着各种农耕用具和木柴，还有几坛自家腌的咸菜。 借着手电的光，他在工具堆里快速地翻找着，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似乎总是不满意。 终于，他的手里牢牢地握着一把斧头，掂量了几下，点了点头。又从旁边的旧箱子里翻出了一个大麻袋，迅速地把斧头包了起来，一起放到了一个布袋子里，而后返身回到了卧室。 “根年，你干嘛去了？”妻子不知为什么醒了，按亮电灯，睡眼惺忪地看着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丈夫。 “上个厕所。” “是吗？”妻子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又倒下继续睡去，就像刚才根本没有醒来过一样。 朱根年看了看妻子，没再说话。关了灯，钻进了被窝。 一片漆黑中，他大睁着双眼，心脏莫名地极速跳动着。 明天，我一定要…… 他想着，毫无睡意。直到天亮，也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清早，师远等人就起了床。昨晚的经历让几人都是心有余悸，尤其是从图书室出来后，他们更是如同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地走回了罗亚森的家，虽然他们并没有发现陈蔚杰梦里所见的地上的洞和爬出来的怪物。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睡觉调整后，他们才终于觉得恢复了一些，再加上清晨的阳光柔和的暖意，他们觉得内心的惊悸已经有所缓和，这才再次聚到一楼的大厅，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纸上的内容，”师远说着，将一张纸摊开放在了茶几上，“你们还记得安村长说过在周发财身上发现的那张纸上的字是什么吗？” “嗯，记得，是‘我有罪，我害怕’这六个字。”刘潋说。 “对。那么，纸背面的内容呢？” “没有提到。” “为什么他没有提到呢？有这么几个可能：第一，背面没有字；第二，背面有字，但字太多，不方便大声地和村民们交代；第三，背面的字隐含了某些秘密，安村长不想让大伙知道。如果是最后一种，那么你们觉得，那张纸他还会放在资料室吗？” “应该不会。需要保密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刘潋说。 “没错。所以，我们在资料室和图书室没有找到那张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也许，那张纸始终在安富强身上，或者被他放在了自己家里，而并不是像我们昨晚所想的那样，被那个……‘东西’，拿走了。” “有这种可能。但是，这个推论是以你刚才所说的第三种情况为基础推出来的，万一不是这个情况呢？”刘潋又说。 “无论是被安村长携带，还是被那个‘东西’拿走，我觉得，我们终究还是会再见到那张纸的。今天，我们想办法接近安村长，把他的话套出来，反正我们无论如何今天也必须要和他接触的。好了，下面我们看一下这张纸吧。昨晚我们虽然没有找到周发财身上发现的纸，但我们却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师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暗鸦岭村大事记》，里面记录着村里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包括二十年前的山上旅游区所有人员集体失踪事件，和最近的神秘死亡事件，相关人员名单，可以说是一个不差。当然，村里发生这么多命案，有记录并不奇怪，但奇怪的事，一个没有法医的小村，他们是如何如此精确地判断那些人的死亡时间的？” 师远这句话说完，罗亚森等三人的眉头都皱紧了。 “还有，死亡原因这一栏里，居然也有内容。当然，不是什么‘被鬼杀死’这种原因，而是纯粹的物理致死原因，比如胡克梅这里写的是‘腰部断裂’，杨淑敏是……‘头部遭钝器连续重击’……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杨淑敏分明已经被……” 那个画面再次在师远眼前浮现，而那个血腥恐怖的房间，就在他们不远处。 沉默了几秒钟，师远继续说道：“还有，这个本子里居然还有往来的外地人员记录，除了罗亚森，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的名字，都在这里有所体现。不仅是名字，具体的到达时间和大致的年龄身份也都有一些说明。这项工作，到底是由谁来做的呢？” 师远说完，扫视着其余三人的脸庞，他看到的，是三张疑惑不解中夹杂着几分惊惧的脸。 所有人，只要和这个村子有什么联系，就会被记录下来，就算是晚上到来的人，也一样会被记录。 到底是谁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达这里时，天已经快黑了，我们三个人从村口走到山上的湖边，根本什么人也没有看到。而且，就算我们被人看到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姓名和身份的呢？”刘潋有些惶惑地说。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就和她潜入蚂蚁湖水下时的感觉一样。她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我觉得，这个疑问，我们一时半刻之间也很难找出答案。与其这样，不如把重点放在眼下的任务上。”说着，师远拿出手机，“我们之前收到的短信，到现在还没有一起分析过，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分析一下吧。短信的内容是：‘警告村长远离山上废弃的建筑。在下一个零点到来之前，如果他死亡，在他尸体下面寻找线索；如果他顺利回到家中，则必须守在他家门口直至天明。’这个任务，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任务，至多算是任务中的一个环节，作用是为之后真正的任务提供线索。” “这根本就像有人在戏弄我们一样。”陈蔚杰面色阴沉地说。 ------------ 第2章 紧急会议 刘潋死死地盯着茶几上那张纸，沉默无语。 那张纸并不是从图书室拿回来的。当他们在图书室的书架上意外地发现了那个记录册的时候，迅速地用手机拍下了里面的内容。现在这张纸上的字，是师远回来后照着手机里的照片整理下来的。 在那个记录册里，刘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两个朋友的名字，以及她的母亲的名字。 还有她姐姐的名字。 刘依，女，6岁。到达时间：1996年3月2日17:32，死亡时间：1996年3月2日17:35，死亡原因：溺水。 裴霜荷，女，50岁，教师。到达时间：2016年7月14日17:32，死亡时间：2016年7月14日17:37，死亡原因：溺水。 当看到刘依的记录时，刘潋就感到阵阵眩晕。看到母亲的记录后，她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浑身颤抖。 事实上，在本子上记录的她母亲的名字并不止这一条。二十年前，刘依死亡后，她和刘潋的父亲也曾经来过这里。 “我的妈妈不是自杀，她是……”刘潋喃喃地说。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胸腔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般，令她呼吸不顺。 一大早，安富强就急匆匆地将村委会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大家很快便陆续到齐。朱根年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坐下后悄悄地放在了脚边的地面上。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神色略微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几眼，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安富强完全没有注意朱根年的举动，红光满面地大声说道：“同事们，村民们，我们村马上就要发生一件大喜事！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早在月初的时候，我们就为电影公司的道具组提供了诸多便利，大家应该明白我的用意吧？” 说到这里，安富强稍停，扫视了一圈众人，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没错！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很快，《三更鬼墓》剧组全体人员就将抵达我村，其中包括当红明星弥啸粼，崔雪漪和廖晴晴。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坐着的人面色凝重，面面相觑，随后纷纷低头不语。严大爷叹了口气，脸上愁云密布。 众人的表情，安富强自然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红光黯淡了。他眉头紧锁，大声说道：“你们就不为我们村的建设考虑吗？一个一个都是愁眉苦脸的，真是晦气。算了，我也不想和你们计较，我把接下来的工作布置下去，你们必须做好。这次他们到我们村来拍电影，这可是我们打造旅游村的大好机会！我们每户人家都务必积极配合，为剧组提供最好的食物和住宿，在此基础上力求几位明星留下痕迹，比如签名、题词、合影、视频等，然后我们就对外宣传，把我们村子的名声打出去……” 安富强滔滔不绝，众人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阴沉。 “你们有什么意见？说！”安富强原本说得正来劲儿，看到众人的神情立刻火冒三丈。 没有人搭腔，这让安富强更加恼火。 “没人愿意发言？你们就是这么做工作的？既然没有人想主动发言，那我就点名了。朱代表，你来说两句。”安富强指着朱根年大声说道。 朱根年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极为反感安富强对他的这个称呼，也曾经提过意见，但安富强不但拒绝改变对他的称呼，反而在每次说起这个称谓时加重语气。在朱根年看来，这根本就是讽刺和挑衅。 “我没什么意见。”朱根年强忍着怒气说。 “严大爷呢？有什么高见？”安富强又转向了严大爷。 老人再次叹了口气，先是沉默了几秒钟，而后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咱们村，不是没有尝试过打造旅游村。二十年前，这里也是一片欣欣向荣，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是吗？”安富强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光来。在此之前，对于这段历史，他并不知晓。 “是的。当时这里不但修建了多栋建筑，还开发了温泉、自助果园、音乐台等游乐项目，旅馆、度假山庄也先后开业，生意兴隆，光是游客的脚印，都能踩出好几条大马路来。” “那后来呢？”安富强好像听得入了迷。听到严大爷说的这些事情，他立刻联想到了如今自己的计划，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座金山。 安富强是上面派来的大学生，从重点大学毕业后走上了村官之路。现在才二十四岁的他，年纪轻轻，却有着自己的抱负。他的计划，是以当村官为跳板，搞出些政绩，升职加薪，走上更宽阔的康庄大道。打造旅游村，帮助全村人民致富，是他的第一步大计划。 “后来，一夜之间，凡是那个商业圈里的人，都凭空消失了，一个也没留下。”严大爷的眼神黯淡下来。 “凭空消失？” “是的。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听我一句劝，旅游村这事，就先放下吧。” “你这叫什么话？你不是说不知道为什么吗？那你怎么就确定，是因为打造了旅游村才造成那些人失踪呢？”安富强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刚刚听到严大爷描绘的美妙画卷，他还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突然被严大爷拉到了冰冷的深渊，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严大爷无意与他争辩，见安富强发火，便不再言语。 “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就拿不出一个好主意？咱们村大事小情一大堆，全都要我一个人处理吗？” 安富强勃然大怒，瞪视众人，却仍然没有得到一句回应。 “好，很好。我给你们机会发表意见，你们都不发，那就由我来全权处理好了。打造旅游村一事，势在必行，而这第一步，就是必须招待好即将到达的《三更鬼墓》剧组。具体人数目前未知，但肯定比上次道具组人员数量要多得多，上次为他们准备的村委会的几个房间肯定是不够的，那我们要如何处理住宿的问题？这样，我们所有人集中一下，多空出几个房间，弄点凉席放在地上，供他们居住，各位有何见解？” 安富强没有注意到，朱根年已经偷偷地把地上的布袋拿在了手里，右手紧紧地握住一个东西，整个右臂竟在隐隐发抖。 ------------ 第3章 被破坏的计划 会议室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安富强的问题，他们甚至有意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太大引起安富强的注意。 “都哑巴了吗？”安富强大吼。 依旧没有回应。安富强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感觉，这个会议室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剩下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存在，无论他如何愤怒大喊，都不可能有人回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安富强的心突然抖了一下，一丝寒意从脚底冲了上来。他的脸色从愤怒变成了隐隐的恐惧，但他很快就将这种恐惧压了下去。 “咳咳……既然大家都不发言，那就我来说吧。那家电影公司位于海源市，那可是大城市，那儿的人想必都比较挑剔，让他们在村委会办公楼睡凉席肯定不行。这样吧，我们就发挥自身特色，由村民们在各自家里提供住宿，好好款待……” 说到这儿，安富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高声说道：“对呀！我们村的罗亚森家不是一座三层楼吗？那座楼占地面积大，里面必然有不少房间。我们去找罗亚森商议，告诉他这是我们村建设发展的重要一步，他肯定会答应。” “这……不妥当吧？”严大爷依旧双眉紧锁。 “有何不妥？既然罗亚森是本村村民，当然对本村的经济建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让一大群陌生人住到自己家里，你觉得会有人接受吗？一个两个或许还有希望。” 安富强略微思索，认为严大爷说得有几分道理。事实上，安富强虽然身为村长，但与罗亚森却没有什么接触。在他看来，罗亚森十分神秘，家资殷盛，言行怪异，最近更是行动诡秘，经常和外来人员混在一起，肯定有什么古怪。对于罗亚森，安富强本能地感到有些排斥，每次看到他时，都会下意识地远离。在罗亚森的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他感到不安。 “看来我们需要想个别的办法……哎，对了，严大爷，刚才你不是说，山上有一片商业圈，之前建过旅店的吗？那建筑还在吧？” 听到这句话，严大爷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又犹豫起来。 “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安富强又急了。 “山上那些废弃的建筑，最好不要靠近。” “靠近了会怎样？”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二十年前所有人失踪，是不争的事实。大家都猜测，那个地方遭到了诅咒，会带来灾祸。” “一派胡言！如果真的在我们暗鸦岭有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大家还要留在这个村子？既然那个地方如此可怕，又为什么没有人采取任何措施？” “那里是不能……”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立刻动身到那片商业圈进行考察，如果旅店建筑保存完好，我们立刻进行清扫并搬运被褥，为剧组人员提供住宿。杨秘书，你找几个人和我一起去。”安富强指着村委会秘书杨峰和说。 “这个任务，恐怕我不能接受。” “什么？” “我不能让人去送死。” “你……”安富强怒视着众人，“好，很好，看来你们根本没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行，你们就怕死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去考察。” 听到这句话，朱根年的脸上略过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会议结束，安富强第一个开门走了出去。朱根年望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手里的东西握得更紧了。见安富强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他站起身。他知道安富强要去商业圈考察，打算偷偷跟在他后面，伺机行动。 然而，他的行动被破坏了。 门外，站着四个人，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候安富强。见他开门出去，他们立刻迎了过去，和安富强说起话来。 朱根年有些恼火，又坐了下去。 “安村长，你好，我们有事想单独和你说。哦，我是住在这附近的罗亚森，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 见到罗亚森，安富强居然后退了一步，但随即意识到了不妥，说道：“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这件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希望被别人听到的。”罗亚森看了看鱼贯而出的众人，低声说道。 安富强左右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海源市，一个高档小区的某个房间里，一个女孩正在电脑前浏览网页。 “啊啊，好帅啊……我们家粼老公怎么可以这么帅啊？这是罪啊！你真是罪孽深重啊你知道吗？” 女孩一边犯着花痴，一边双手握成小拳头在胸前晃动，似乎非常激动。 “哎呀，最新的起床语音？啊啊啊，我要听！” 女孩好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立刻戴上耳机听着她的偶像精心录制的语音片段。 “太阳已经升起来喽，快快起床，与我共度美好的一天吧。我是弥啸粼，记得听我的新歌《刻骨之爱》哦！” 弥啸粼的声音极为温柔，就像恋爱中的男子宠溺地唤着他最心爱的女子一般。 “啊啊啊啊啊！天哪！”女孩尖叫不已，“我快要窒息了，天哪天哪天哪！你为什么这么完美！哦，我的小心脏啊！” 女孩尖叫了一会儿，手掌放在胸前开始深呼吸，就像真的窒息了似的。随后，她离开了电脑，抓起手机扑到了自己的大床上，开始一张一张地欣赏手机里保存的弥啸粼的照片。 “好帅！啊啊！” 女孩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超高频率的尖叫。尖叫完了，她睁开眼睛，脸向手机屏幕慢慢靠近，伸出舌头，居然开始舔了起来。 “哎呀！” 女孩突然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捂住眼睛，面红耳赤地又开始尖叫。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思凌，今天的作业都做好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女孩原本正在娇羞不已，突然被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她感到极为烦躁，不耐烦地说：“做好啦！不要总问啦！” “暑假也不能放松知道吗？”女人又说。 但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第4章 忠告 “思凌！思凌？”女人一边轻轻拍门，一边叫着女儿的名字。见一直没有回应，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怎么了？”女人的丈夫看出她心情不佳，关心地问。 “没什么，有点疲惫。” “是不是思凌又不听话了？我就说让你对她严格一点，你偏不听。这样下去，迟早会把她惯出毛病来。” “能有什么毛病啊？她那个年纪，顶多也就是喜欢个明星什么的，偶尔追追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哼，你不管，我管。她是不是今天作业没做完就开始玩电脑？我这就去说说她去。”说着，男人站起身，走到了简思凌的房间门口，用力地敲门。 “思凌！开门！” 依然没有回应。 “思凌！干什么呢？还不快开门？”男人有些烦躁，语气中带了些许恼怒。 重重的敲门声震耳欲聋，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像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一样。 难道在卫生间？ 男人想着，到卫生间看了看。 没人。 他再次回到女儿房间门口，继续重重地敲门。 “思凌！别给我装哑巴！再不开门，爸爸就把门踢开了！”男人已经非常愤怒了，他大声地喊着，手开始拧门锁。 还是没有回应。 “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男人小声嘀咕着，突然猛地一脚踢了上去，门咣地一声开了。 没人。 一览无余的房间里，根本就看不到简思凌的身影。 “死丫头，跑哪去了？”男人横眉竖目地喊了一句，随之迅速跑出了房间。 女人被男人制造出的噪音吓得不轻，也跑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女儿卧室，有些惊讶地说：“思凌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马上给她打电话！” “好，好！”女人有些惶恐地跑到自己卧室，给女儿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了。 “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呢？”女人也有些恼怒了。 “我给她打。”男人说着，拿出手机拨打女儿的电话。 依旧被挂断。 “真是反了她了！”男人暴跳如雷，猛地将手机扔到了床上。 “哎，孩子她爸，会不会……”女人的脸上突然现出惊恐之色。 “会不会什么？” “她被绑架了？或者，离家出走了？天哪！我们……我们还是报警吧！”女人神情惶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 “别胡说，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们好好找一找，看看她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男人也有些紧张起来，开始在女儿房间里东翻西找。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颓然地坐在了床上。 “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女人有些失神地喃喃说道。 “这都要怪你！让你惯着她！这下好，出事了吧？都是你的责任！”男人愤怒地说。 暗鸦岭村。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说吧。”安富强有些警惕地看着师远四人，表情严肃地说。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你会觉得很荒谬，相信与否，由你自己决定。”罗亚森说。 “好，你说。” “我们这次来，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安村长，请远离山上的废弃建筑。”罗亚森简单地说。 安富强没有回应。他在等待，他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内容，但罗亚森似乎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你们想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吗？”安富强笑了，但笑容里满是恼怒。 “这句话很重要。” “你们在门外偷听了多久？” “我们没有偷听。” “行了，别装了！你们几个，在门外恐怕已经站了很久了吧？我刚才在会上说的话，你们是不是全听见了？想装神弄鬼吓唬人？我不吃这一套！”安富强越说越激动，手臂一扬，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势。 “安村长！”师远突然说，“希望你能相信我们，山上的废弃建筑群，你千万不要靠近，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些话，被紧贴在门上的一只耳朵全听到了。 朱根年心里顿时有些发慌。他警觉起来，脑海中拼命地搜索是谁泄露了他的秘密计划。那件事，他的确和不少人暗示过，但是从来没有清楚地表明过自己要采取的行动。他今天打算偷偷跟踪安富强到无人地带杀死他，他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他们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生命危险？呵呵呵……”安富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难道还能闹鬼不成？” 突然，他面色一变，面露怒色，说道：“你们都给我适可而止吧！罗亚森是本村人，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几个，都是哪来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村内的事务？刚刚在会上就有不少人反对我，现在会议结束了又跑出来你们几个耍花样，你们以为我脾气很好是吗？” “安村长，请你相信我们。”师远有些着急地说。 “你让我相信你？好啊，拿出证据来，证明那些废弃的建筑是不能靠近的。拿出来啊！” “我们……”师远刚要脱口而出，却自己停了下来。 怎么说？说收到了短信所以来警告他？这种理由，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呢？对了，罗亚森曾经对我说过，山上的商业圈有几个比较大的单位，其中那个玩具厂，我是去过的，也确实遇到了鬼，就这样说…… “喂！”师远正在考虑，安富强突然大喊一声，“你们还不走？再不走我叫保安送你们出去！” 刚刚想好的内容，师远已经不想再说，安富强的恶劣态度让他有些无奈。罗亚森偷偷拍了拍他，几人便离开了办公楼。 “怎么办？我们真的看着他去送死吗？”师远叹了口气说。 “他不相信，那是他的问题。我们把知道的信息告诉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罗亚森说。 “我们，要跟着他吗？”刘潋突然开口问道。 “废弃建筑太危险了。我们跟着他的话，至多只能跟到那附近，绝对不能深入。”师远说。 在整个过程中，陈蔚杰都是一言不发。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过骇人，他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 ------------ 第5章 无人区域 师远等人离开办公楼后不久，安富强就走了出来，孤身一人向山上走去。 按照计划，师远他们只是跟了他一段路，并在安富强即将接近那些建筑时最后进行了警告。自然，安富强没有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安富强的身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外。那些废弃的建筑看起来破败不堪，从师远他们所在的位置看去，就像被灾难袭击过的城区。那里没有一丝人烟，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那里也许曾经有过辉煌，但如今看来，却只剩一片满是灰尘的斑驳空楼。 “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师远叹了口气说道。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罗亚森说。 师远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而这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已经下午两点半了，我看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无论那里的建筑有多么复杂，都不可能考察这么久。”罗亚森说。 “的确如此。但是，你忘了吗？短信里是怎么说的？他死亡的话，我们要在他的尸体下面寻找线索。可是他的尸体又在哪里呢？如果他真的死在了建筑里，我们是不是也必须要进入那里，寻找他的尸体？”师远说。 他的话让其余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到那些建筑里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朱根年面色阴沉地回到了家中，而后紧紧地关上了门窗。他看起来异常疲惫，仿佛浑身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床上，手里的斧头掉在了地上。他两眼无神地倒了下去，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运转。 安富强死了……会由谁来接替他的职位呢？ 朱根年就这样躺在床上，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坠去，师远他们却并没有离开。 要过去吗？ 师远想。 他抬头看了看天。此刻已经有些暗了，他们不可能真的等到零点，在午夜的黑暗之中，他们也许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刘潋，陈警官，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和罗亚森过去看一看。” “不！”刘潋瞪大了眼睛立刻说道，“我们再等等吧。” “不能再等了，天快黑了。这样，我和罗亚森腰上系上绳子，你们两个扯住这一端。如果感觉到不对，你们……就赶快跑。” “那怎么能行？”陈蔚杰突然说。 “你们听我的，就这么办。”师远的语气不容反驳。 没有任何犹豫，师远和罗亚森系好绳子后走向了那些废弃的建筑。 玩具厂的旧仓库，就在前方不远。曾经在那里发生的事情，犹历历在目。 师远和罗亚森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慢慢地走了过去。 安富强要考察的地方是旅馆，曾经的商业圈里，只有一所旅馆，位于玩具厂后面不远。 乌云逐渐笼罩住了整片天空，天色越来越暗。 师远刚刚走到玩具厂仓库旁边，就突然瞪大了眼睛。 仓库另一端的墙壁拐角处，一双脚露了出来。从鞋子来看，正是安富强。 师远下意识地停顿了片刻，拍了拍罗亚森，而他也发现了那双脚。他们对视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安富强倒在地上，很可能已经死了。这片区域，实在太过危险。 师远二人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他们的心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跳动的节奏。等到他们彻底从仓库前方的拐角走过去后，会看到什么？那双脚，会不会已经…… 师远一边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一边尝试着感知附近的异常气息。 没有，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师远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他继续小心地走着，二人距离那双脚越来越近。夜色渐渐笼罩，无人的建筑群看起来尤为诡异。 越是接近那里，师远就越是紧张。周围是一片死寂，耳中听到的只有二人的脚步声。 突然，师远听到了一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某种动物在进食。他顿了顿，向罗亚森做了个手势。 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前方，似乎就在那双脚附近。师远听着听着，突然产生了一个令他十分不安的念头。 的确，这片区域是没有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如果前面真的躺着安富强的尸体，那么，很可能会招来某些食肉的生物。 想到这里，师远略微加快了脚步，但仍然很小心，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那双脚就在眼前不远处。师远看到，那双脚似乎在隐隐地晃动着，印证着他的猜测。他皱了皱眉，微微向左走了几步。他希望当自己走到拐角处时，不会离安富强的尸体太近，而是能够处于一个方便观察和逃跑的位置。 师远能看到的安富强身体的部分越来越多了。顺着那双脚看过去，他看到了安富强的腿和身子。而眼前的那一幕，让他感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收缩。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动物正趴在安富强的身上大口地吃着，非常专注，并没有发现一旁的两个人。那个动物浑身没有毛，体积只相当于稍大一些的猴子，体态也和猴子极为相似，只是没有尾巴，而且眼睛异常的大，没有眼白，黑漆漆的，像是将一切光芒都吸收掉了一样。它的两个前爪正在从安富强的身上扯着一些东西塞进嘴里，满口的尖牙沾满了血和碎肉，看上去狰狞可怖。 那是什么东西？ 师远感到身体有些僵硬，他缓缓地退了几步，尽量离那个东西远一些，但视线却始终集中在它的身上。 两个人一时之间竟有些神思恍惚，他们突然有些判断不出，他们正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罗亚森也因那个场景而感到遍体生寒。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尖头铲子。 月亮躲在乌云背后，但仍旧洒下了一些银铅色的淡淡光芒。在这怪异的光影中，那个无毛猴子一般的生物正吃得来劲。 咀嚼，扯动，咀嚼。 那个生物发出的声音，在这无人的地带听起来越来越清晰。 ------------ 第6章 尸体的脸 那个东西在安富强的尸体上。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安富强的尸体下。 事实上直至此时他们也没有看到安富强的脸，帮助他们做出判断的只是尸体的身形和衣服。尸体胸腹部的衣服早已成了乱作一团的碎布，那个无毛猴子吧唧吧唧地吃着浸染了红色液体的密度不一的组织和器官，两只匪夷所思的巨大瞳孔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却从没有向左右转过。 师远大气都不敢出，一边继续听着周围的声音，一边思索应对的措施。 那个东西，如果真的是个没毛的猴子，那至多也就是动作快一些，牙齿尖一些的生物罢了。可是，如果那个……不是生物呢？ 光线越来越暗，月亮艰难地从乌云背后拼命地抛洒下一点点惨白的光，像给那个东西涂上了一层轮廓。在这不正常的夜色中，一切都像是黑白画里的静物，除了那个怪异的东西嘴里和爪子上还在啪嗒啪嗒滴落的触目惊心的红。 怎么办？等它吃完吗？怎么才算是吃完？那个东西，食量有多大？ 师远无法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他知道他们必须采取些行动。 罗亚森右手握紧了尖头铲子，用左手向师远示意他会从仓库另一端绕过去吸引那个东西的注意。还不待师远反对，罗亚森便已经快速却无声地跑远了。 师远没有跟上去。他看了看罗亚森跑去的背影，再次回过头，盯着那个还在撕扯尸体的东西。他所在的位置与那尸体的连线并非平行于仓库前端的那条边，而是有个角度，借着仓库拐角的一部分，他尽量隐藏着自己的身影。这里，他只能勉强看到那个东西。 无毛猴子看起来吃得十分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它。它目不斜视，动作流畅，咀嚼的声音发出着一种诡异却又和谐的节奏。 它没有发现我。 它应该没有发现我吧…… 它是真的没有发现我，还是在假装没有发现？亦或是，它根本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 师远的冷汗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提着线的正是那只无毛猴子，它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轻轻松松地抓住了他的神经，而且，只要它想，它随时都可以转换食用的对象。 乌云没有继续变厚。如果现在是白天，师远就会看到一片片鱼鳞状的白色云片。但是，现在天色很暗，即使师远抬起头，也只会看到一片仿佛碎裂了的黑色天幕。 师远看不到罗亚森，他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不过，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清晰的石块落地声。他知道，那是罗亚森在试图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无毛猴子没有任何反应，对石块落地声置若罔闻。 更大的石块声音传来，这一次砸到的不是地面，而是墙壁。 那个东西依旧没有反应。它继续撕扯着，狼吞虎咽。 过了二十几秒，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蓦地响起，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师远的心脏被震得有些发颤。 无毛猴子吃东西的节奏出现了停顿，脸上的肌肉――如果那能被称为肌肉的话――抽搐了一下，两只巨大的眼睛转向了右侧。 师远看不到罗亚森，他的视线被仓库挡住了。但是他相信，罗亚森不可能那么愚蠢。 它动了，向右侧开始缓缓地移动身体。 而在下一个瞬间，它却已经跑到了二十米开外，速度远远超出了师远的想象，只是现在的他没有惊讶的时间。 那个东西已经消失在仓库尽头了，师远迅速跑到那个尸体旁，想检查一下尸体下方的地面是否有什么东西。然而，他的注意力却被尸体的头部吸引住了。 他依旧看不到尸体的脸。或者说，他看不到尸体全部的脸。 那尸体的眼睛和嘴，分别由一块黑色的布盖着，鼻子露在外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会有人用布盖住他的眼睛和嘴？ 师远有些疑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把尸体脸上的布拿开。 突然，一阵怪叫传来，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是那个无毛猴子！它竟然又跑了回来！ 师远大骇，顾不得再去查看尸体，慌乱地起身向墙后跑去。 无毛猴子没有追他，而是再次趴在了尸体上，继续着它的晚餐。 该死，错过机会了。 师远懊恼地想。 无毛猴子抓扯了下送到嘴里，突然猛地看向了师远，两只眼睛有一半突在眼眶之外，似乎在转动，那诡异莫名的模样让师远感到后背发冷。 那怪物发出了一声怪叫，两只前爪扯住尸体的手臂，向远处拖去。在拖动中，尸体脸上的布掉了下来，师远也终于看清，那原本被盖着的眼睛和嘴是什么样子了。 师远立刻打了个激灵，浑身僵住。 那怪物的力气很大，扯着这样一个比它身形大很多的尸体，居然毫不费力。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了仓库远端拐角的尽头。 师远定了定神，再次走到了尸体原来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死亡，在他尸体下面寻找线索。” 下面，地下吗？ 师远从背包里迅速拿出了一把短柄铁锹，开始挖土。 一下。两下。 罗亚森去哪了？ 三下。四下。 那个怪物有没有看到他？ 五下。六下。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里的土很硬，土里还有不少小石块。每一锹下去，都会听到刺耳的刮擦声。 终于，师远感到铁锹触到了一个与泥土和小石块不同的东西。 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张卷起来的纸。 师远顾不上去慢慢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他把玻璃瓶握在手里，紧张地向四周看去，他看到罗亚森正从那怪物消失的方向跑来。 师远拿着玻璃瓶冲着罗亚森晃了晃，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尽快离开这里。 外面，刘潋和陈蔚杰早已心急如焚。 当他们终于从那片区域冲出来时，刘潋绷紧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那张卷起来的纸，也终于将它的内容呈现在了四人眼前。 “古宅的噩梦尚未结束，那扇门将吞噬一个不复杂的女孩，距离成年还有半个年代，解开谜底的钥匙就在字母C的下面。” ------------ 第7章 人无完人 师远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已经完全消散，一个圆盘悬在西侧的地平线上，准备在彻底坠入地底之前再撒下最后一丝光亮。这片天空，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那种银铅色的压抑感觉？ 师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尽管已经走出了很远，他依然心有余悸。那只无毛猴子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师远突然有种感觉，那个怪物还会再次出现。 “说说你们对这几句话的理解吧。刘潋，你觉得这里面包含了什么样的信息？” 几人回到罗亚森家后坐在了沙发上，而后便立刻开始了分析。 “目前比较明显的信息有两点。一，那部恐怖电影没有因为道具组成员死亡而取消，很快就会到达这里进行后续的工作，并且，会有更多人死去；二，会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出现，很可能是个重要人物。至于‘不复杂’和‘字母C’，我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刘潋分析道。 “其实很多时候，真相说不定非常简单。”师远说。 “那个古宅，在哪里？”刘潋问。 “山的北侧。” “‘古宅将吞噬一个不复杂的女孩’，从这句话不难看出，那个女孩会进入那座古宅，所以，我们……” “到古宅那里等候？不，那太不明智了。你没有经历过，你不知道那个古宅有多可怕。”师远说。 “那要怎么办？” “如果是外来者，则必须经过村口。如果是本村村民……”师远没有说下去。 天彻底黑了。 海源市一座豪华宅邸里，两个人正在聊天。 “粼哥，明天电影就开拍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肯定物资匮乏。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用不着，”一个年轻帅哥伸了个懒腰，有几分不屑地看着身边的助理，“带着钱就行了。村子里没有，就开车给我去买。” “哎，是，是！”助理常小乐一个劲地谄笑着，“哎，粼哥，这次和你演对手戏的可是崔雪漪啊，那身材，真是火辣啊，啧啧……”常小乐一边感慨，还一边用手比划着曲线，脸上的谄笑和另一种笑交缠在一起，面部肌肉都扭成了团，令人作呕。 “你懂个屁！没见识！”弥啸粼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砸了过去，“她一个整形医院常客，离了医生她能见人？再说了，你别看她身材好像不错，可是那张脸，那才真叫啧啧啧……”弥啸粼模仿常小乐刚才发出的声音，毫不掩饰地讽刺着，“两道眼睛斜飞入鬓，放在外国说不定有人拿她当东方美女，在我眼里，就TM是坨屎。” “那是那是，咱粼哥是什么人，一般的女明星，粼哥那是根本看不上眼。不过，脸丑点其实也没什么，身材好，关了灯不都一样……” “一样个屁！少把你们吊丝那一套放我身上来说。你们是因为自己找不着极品，才拿残次品凑合，还什么关了灯都一样，纯粹是给自己层次低找借口。老子偏不关灯，脸蛋身材一样都不能少！” “是是是，粼哥可不是一般人。”常小乐笑得脸有些抽筋。 “不过，演女鬼的那个廖晴晴，挺漂亮的。”弥啸粼说着，用右手捏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想象着什么画面。 “对对，廖晴晴漂亮，真漂亮！” “不过，她那身材……” “苗条！” “你说的可真够好听的。那叫苗条吗？那简直可以用‘干瘪’来形容。” “呃，人无完人嘛。” “哎，小乐，你说……”弥啸粼突然向前靠了靠，有些神秘地说，“你说，要是把廖晴晴的脑袋，安到崔雪漪的脖子上，那不就完美了吗？” “呃……对呀！粼哥你真是高明！”常小乐继续拍马。 弥啸粼得意地大笑起来。 凌晨四点，弥啸粼被助理拽了起来。在例行的一通咒骂之后，洗漱吃早点，与其他成员集合。若干辆各色汽车浩浩荡荡地向着暗鸦岭村进发。 此时的暗鸦岭，晨雾薄薄，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从三点半被一个噩梦吓醒后，他就再没睡着。今天是村长交代让所有人拿出方案的日子，估计很快就要开会，可他还一个字也没写出来，未免有些不安。 他不停地叹气，感到莫名的烦躁。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无法完成村长安排的工作，之前也有过不安，但从未如此强烈，更没有因此失眠过。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又翻腾了一会，有些躺不住了。他腾地坐了起来，跳下床，拉开窗帘，向窗外看去。 外面，不远处就是树林。在这拂晓时分，雾气遮挡下的树林如同薄纱覆盖的美貌女子的长发，在似有若无的微风中轻轻摆动。这个画面，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纵然是曾经无数次站在这里的人，也难以移开目光。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安静而美好。 突然，一个东西出现在了他眼前，它那与整个画面格格不入的风格，有着一种怪异之极的破坏感。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东西。 那是……猴子吗？怎么光秃秃的？而且，它的眼睛，也未免太大了吧？ 他感到无数的小虫在他的颅腔里向外涌，难受至极。他想将窗帘拉上，他本能地感觉自己如果被那个东西看到会有危险。然而，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 那个没有毛的猴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它转过身，极快地跑进了树林中，消失了。 直到这时，他才像刚刚被人救出水面的溺水者一样狂暴地喘起气来，粗重的呼吸仿佛有形的实体一般撕裂着房间里的空气。 一分钟后，他终于平复下来，然而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感觉涌了出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村长？不对，是村长的……一部分……？是哪部分？在哪看见的？ 他猛地摇了摇头，关于安富强的念头让他更加慌乱不安，他索性再次倒在了床上。 十点钟左右，很多高中低档汽车驶进了暗鸦岭村，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里，汽车发出的噪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 第8章 朱根年的讶异 弥啸粼坐在第三辆豪华轿车里。看着被他们的声音吸引出家门的好奇的村民，他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服，下了车。他对着人群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温暖。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关于有人要来拍电影的事，只有村委会的人知道。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些城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同一时间，村委会办公楼的会议室里，除了村长，所有村委会成员都到齐了。 “村长呢？”大家纳闷地问。 众人纷纷猜测着，有人站了起来，有人依旧坐着。渐渐地，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朱根年身上。那些目光，即使低着头，他也感觉得到。 “你们看我干什么？”朱根年有些受不了了，抬头大吼了一声。 其他人眼里的怀疑之色不减，但终究还是渐渐散开。 “来了！”一个站在窗边的人喊道。 “村长来了？” “不是，是拍电影的来了。” 其余人闻声而动，都挤到了窗口。没有动的只有两个人。 有些胖的中年男人凑到朱根年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朱大哥，村长今天是不是来不了了？” 朱根年立刻警觉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说：“你啥意思，钱绍进？” “没啥意思，就是问问。” 朱根年盯着他的眼睛拼命看，试图看出怀疑和戏弄。他没能如愿，但他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 惊恐。 朱根年抬头看了看挤在窗边的人们，小声说：“你为啥说村长来不了了？” “我今天一早，好像看见村长了。” “你说啥？”朱根年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但是又好像没看见。我也说不准。我看见了一个……一个没有毛的猴子……” “啥？”朱根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咱村没见过猴子，我总感觉，有点邪门。” “这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回头咱俩单独说说。” 钱绍进点了点头，也向窗边挤去，不再理会朱根年。 早在村委会成员聚在会议室之前，师远四人就分散在了东西两个村口。师远和罗亚森守在东村口，剧组车队进入村子时，他们仔细地观察着，却始终没有发现十三岁左右的女孩。 “好像没在车上。不过，只凭这么看，肯定无法看到所有人。”罗亚森说。 “可能她和剧组没有什么关系。你想，一个十三岁的女孩，除了学生之外，最有可能的身份是什么？” “追星族？” “对。这个电影的主演弥啸粼你之前听说过吗？”师远问。 为了掌握更多的情报，师远等人这几天多次在网上进行检索，对这部恐怖电影的基本信息都已经有所了解。 “知道，但不多。” “\'弥啸粼，当红偶像，靠着出色的外形条件和极具亲和力的表现赢得了大批粉丝。\'他的介绍是这么说的。这部电影，恐怕又是一部\'卖脸\'之作。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也并不重要。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很可能是这个弥啸粼的粉丝，而且是特别疯狂的那种。我估计，她很快就会到。” “嗯。” 师远看着不远处的公路，心情有些复杂。 正在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师远，有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在西村口出现了。” “尽量不要让她离开。我马上过来。” 另一边。 “哎呀，你们烦不烦啊？让我过去！”女孩毫不客气地大声喊道。 “小妹妹，不好意思，请稍微等一等……”陈蔚杰说。 “瞎叫什么？你谁啊？让开！” “小妹妹，你就稍微等一下好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刘潋着急地说。 “我凭什么帮你们啊？你们都给我闪开，别耽误我时间！” 几个人正在吵闹，师远和罗亚森赶到了。他们老远就看到了背着书包的女孩。她背对着他们的方向，一直在很不配合地大喊大叫。 “你好，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师远走到女孩身后，对她说道。 女孩打着车一路跟踪剧组人员到了暗鸦岭村，却由于司机的失误错过了东村口。好不容易在西村口下了车，和司机吵了几句，心情正不爽，又被刘潋和陈蔚杰拦住，心情更差。本打算找个机会逃脱，可此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和一个男生的声音，怒气瞬间暴涨，猛地一个转身就要破口大骂，却在看到师远那一刻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呆若木鸡，张口结舌，两只手滑稽地定在了空中。 “首先我要声明的是，这个村子很危险。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这关系到你的性命。”师远说。 只可惜他说了这么多，女孩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顾盯着师远的脸，一时之间竟连自己的“粼老公”都忘了。 师远有些纳闷，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说：“你好，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哦，哦……”女孩终于回过神来，“你……你好……我我，我叫简思凌。” “我叫师远。”师远又将其余三人介绍了一遍，心里却开始了分析。 简思凌。她姓简？莫非就是“不复杂”对应的信息？ “你能告诉我们你到这个村子的目的是什么吗？”师远问。 “哦，是为了……”说到这里，简思凌的眼珠转了转，“旅游。” “能让我看一下你的书包吗？”师远说。 “哦，好……”简思凌毫不犹豫地把书包递给了师远，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你看我的书包做什么呀？”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师远眼睛盯着书包上的一个小袋子说。 字母C。小袋子上绘着一个字母C的图案。 简思凌没有注意师远的目光落在的方向，此刻她正脸颊绯红地低着头。低了几秒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不自然，于是又抬起头，看向了刘潋。 “姐姐，你们到这儿是来旅游的吗？”简思凌微笑着说。 “不是的，我们……有些任务要完成。”刘潋说。 “哦，是这样啊，嘿嘿……”简思凌傻笑起来。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一变，充满敌意地看向刘潋说：“你是这个师远哥哥的女朋友吗？” “不……不是啊！”刘潋也是瞬间满脸通红，结巴了起来。 ------------ 第9章 新的任务信息 “这个袋子里装的是手机吗？”师远问。 “嗯，是。”简思凌非常老实地回答。 “可以看看吗？” “嗯……你想看什么呀？” “和这部电影有关的东西。”师远伸出大拇指，向村子里指了指。 “哦，好。其实也没什么啦，嘿嘿，主要就是男主角的照片。”简思凌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了图库，又将手机递给了师远。 第一张是弥啸粼非常“俏皮”地吐着舌头的照片，第二张是弥啸粼抛媚眼的照片，第三张…… 看着看着，师远的眉头越皱越紧，翻动照片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简思凌突然紧张起来，有些不安地搓着衣角。 师远抬头看了看简思凌，有些疑惑。但他没有说什么，又继续翻看照片。 他之所以疑惑皱眉，是因为那些照片越来越是怪异。最前面的几张的确很正常，但是越向后翻，弥啸粼的样子就越是狰狞可怖。他的脸色越来越红，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彻底的血红色。除此之外，他的脸部、脖子和手上的皮肤也仿佛烧焦腐烂一般，师远甚至感觉那皮肤上的液体快要从屏幕里渗出来。 终于，师远看完了所有的照片，但在所有照片的后面，还有一个视频。 “这是你录的视频吗？”师远问。 “视频？没有啊，不是我录的。奇怪，我没有保存过视频啊。” 师远顿了顿，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弥啸粼，另一个是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正在对弥啸粼大声说：“这部电影，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拍好，听见没有？”弥啸粼则是毕恭毕敬地说：“有您这样的制片人坐镇，电影一定会顺利完成的。”制片人又说：“仅有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证得了，摄像师也是必不可少的。”弥啸粼又说：“您说得对。”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段对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它就合理了。 比如现在。 “无论发生什么”？在一部电影开拍之前，哪个制片人会这样说话？这简直就像他知道会出事一样。 毫无疑问，这个视频，是一个“任务道具”。 “谢谢。”师远查看了一番后，将手机还给了简思凌。 “我还……还能帮你们做点什么？”简思凌脸颊有些发红。 “暂时没有了，如果接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许还会麻烦你的。”师远说。 “不麻烦，不麻烦，嘿嘿。”简思凌傻笑着，一溜烟跑了。 师远等人也不再耽搁，迅速返回。 村委会门口。 “于部长，这次您亲自监督，足见公司对此片的重视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说道。 “哈哈，您是制片人，别说我，就是我们电影公司老总，亲自来监督也不过分。”于四海满面红光。 “这部片子还没开拍呢，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前景大好啊，哈哈哈！你们也真会宣传，居然把你们道具组的人都给写成了死人，这种策划一般人可想不到。你们道具组的人，没意见吗？” “能为影片宣传做贡献，是他们的荣幸。邝老板，咱们先看看环境吧。” 两个中年男人一边互相说着假话，一边信步前行，向山上走去。 待师远等人赶回村委会办公楼附近时，只听到一片吵嚷之声。 “让我们走！我们早就不是公司的员工了！” “胡说什么？拿着工资，却临阵撂挑子，道德呢？良心呢？” “良个屁！上次回去之后两天我们三个就集体辞职了！” “辞职也得再干一个月，你想提前放假？没门！” 师远和罗亚森觉得说话的人中有一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他们挤过去后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路俊明。 “路俊明？你怎么又回来了？”师远惊讶地说。 路俊明正是道具组三个生还者之一。经历了恐怖至极的古宅事件后，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真是邪了门了，我们三个早就辞职了，连上个月的工资都没要，直接回了家。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今天早上正在另一个城市旅行，谁知今天一觉醒来居然在公司的车上，而且这辆车居然开到了这个村子……”路俊明原本表情还有些气愤，但是说着说着，脸上显出了惊恐之色。 师远表情严肃，没有立刻对路俊明的话做出回应。他抬头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张紫萤和张江彬。 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步。上一次道具组的成员仅仅活下来三个。这一次，又会有多少人要葬身于此？ 师远不想再想下去了。 路俊明面色阴沉，张紫萤和张江彬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别管公司的人怎么说，你们三个就跟着我们。”师远凑近路俊明三人，小声说道。 路俊明三人感激地看着师远等人，点了点头。 突然，一个人大声地喊道：“韩稻去哪了？这马上就要开拍了，首席摄像怎么不见了？” 话音一落，不少人都开始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发现韩稻的踪影。 “怎么回事？吵什么？”于四海已经带着邝老板逛了一圈回来了，发现众人乱哄哄地没个章法，立刻很不爽地喊了一声。 “于部长，韩稻不知道去哪了，这会儿找不到人。”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立刻汇报情况。 “他又不是小孩，一时找不到也无所谓，一会儿他自己会出现的。他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人，离了他我们的电影就拍不了了吗？” “能拍，能拍！”那人立刻点头哈腰地说。 “那就抓紧时间。所有人，前往拍摄地点！”于四海一声大吼，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古宅走去。 师远等人没有和剧组工作人员挤在一起，而是偷偷地跟在后面，与剧组人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在于四海一脚踏进古宅的那一瞬间，师远等人同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丧钟声。 任务内容只有八个字：“保证电影拍摄完成。” 这次的任务，开始了。 ------------ 第10章 镜头里的东西 “我们又不是剧组领导，怎么保证电影拍摄完成呢？”刘潋皱了皱眉头说。 “其实我们可以反过来思考，”师远看了一眼其余的几个人，“短信里说，我们要保证电影拍完。我们不是专业人士，路俊明他们又辞了职，怎么可能影响电影的拍摄进程呢？但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并不是怎么才能让电影拍完，而是在什么情况下，电影才无法拍完。” “什么情况下无法拍完？”路俊明疑惑地重复着师远的话。 “如果……”张紫萤浑身有些发抖地说，“如果剧组的人都死了，那么电影就必然没有办法拍摄了。” “喂，你不要这样说啊！”张江彬又急又怕地冲着张紫萤喊了一句。 “大家冷静。你们三个都是电影方面的专业人士，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们，电影要保证拍摄完成，最低限度是什么？任务短信里说，我们需要保证的是电影拍完，不是完美拍完，也不是顺利拍完，也就是说，这部电影最终的拍摄效果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师远说。 “今天到这儿来的所有员工，自然都是必要的。你想，公司也不希望我们浪费人力和财力，对吧？”路俊明还是比较冷静，“导演，演员，摄像这些就不用说了，道具，灯光，化妆也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如果仅仅拍完就行，那就只需要演员和摄像就可以了。” “演员，摄像……”师远低声自语着。 “师远，你实话和我们说，”路俊明的表情严肃中透着些许紧张，“我们三个再次回到这里，不是什么巧合吧？” “当然不是。”师远不想骗他们。 “我们……会死吗？”张江彬的脸上满是惊恐。 “我不知道……”师远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你们尽量跟在我们身边吧。万一有危险，也好早些做出行动。” “也只能这样了。”路俊明说。 七个人隐藏在距离古宅不远的树林里，小心地观察着。那个地方，他们是不会贸然靠近的。 古宅前的空地上。 “动作快点！赶快做好准备！站好位！全体演员，导演，站好！前面的媒体朋友，感谢大家来为我们鼎星传媒的新片《三更鬼墓》进行宣传，请摆好你们的摄像机、照相机，准备拍了！”秦逸楠大声地代替于四海指挥着。 比较重要的人都已经站好，他们身后的古宅此刻静静地以宣传背景的身份矗立着，寂静无声，窗子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此刻，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会想到，这座古宅里曾经发生过多么血腥可怖的事情。他们更不会想到，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与鼎星传媒有着长期合作关系的明星时尚节目《影艺星芒》的摄像师陈百空调好了摄像机的各项功能，从镜头里观察着那些已经站好的演员们，对距离、方向进行着最终的调整。 演员们敬业地微笑着，几名主演按照于四海的指示伸着大拇指，看向了各台摄像机和照相机。 “哎？”陈百空突然疑惑地低呼了一声，直起身子，看向了演员们身后的古宅。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向了二楼的某个窗口。 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陈百空，快拍啊！演员们都已经站好半天了！”秦逸楠大声地提醒陈百空。 “哦，好！好！”陈百空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专业，赶快进行调整，将镜头对准了站在第一排正中的弥啸粼，开始拍摄。 刚才看到的东西，令陈百空有些心神不宁。 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人吗？为什么别人好像都没看到的样子？ 想着，他将镜头拉远，开始拍摄整栋古宅。 突然，他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诡异的身影又出现了，就在二楼的第二个窗口。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陈百空确信自己看到了。 他没有停止拍摄，而是将镜头对准了那个窗口，拉近，死死地盯着。 天色突然间暗了下来，乌云瞬间从未知的空间涌向了整个天空。此刻正是中午，但却仿佛已经接近日落时分一般。 快出来，快出来啊！ 陈百空在心里默念，紧张感从心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感到浑身僵硬，皮肤发冷，两眼紧盯镜头，不敢有任何动作。 出现了！ 陈百空的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他激动得无以复加，浑身发起抖来。然而，当他看清那个身影的模样时，他突然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 他恐惧地发出叫声，两条腿拼命蹬着，快速地后退，完全没有注意周围有不少人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陈百空，你怎么了？”秦逸楠快步走了过来，问道。 陈百空张口结舌，他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惊惶之中，他抬起手，指向了二楼的第二个窗口，可随之，他愣住了。 那里什么也没有。 周围的人都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让我们看什么？”秦逸楠纳闷地说。 陈百空的脑子嗡嗡地轰响着，他感到自己眼前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他反应了过来。 《三更鬼墓》是恐怖片啊！今天这么多媒体同行都在，他们肯定是搞了个演员化妆成了鬼，故意让我拍到，好制造噱头！我真是胆小没用，居然摔倒了！这下子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耻笑！ 想到这些，陈百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何不将计就计？暗示他们自己是在配合鼎星传媒搞宣传，大家不但不会再嘲笑自己，还会佩服自己拥有堪比演员的演技，一举两得啊！ 陈百空从地上爬了起来，哈哈地笑着，大声说：“跟大家开个玩笑，大家别当真！今天《三更鬼墓》开机，先预祝票房大卖！” 其他人面面相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再说什么，摇头耸肩地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秦逸楠也不太明白陈百空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乎，安排所有剧组成员继续配合媒体进行拍照、录像。正在忙，于四海将秦逸楠叫到一边，小声问道：“最大牌的华东文艺电视台摄像吕卓怎么不见人影？难道没来？” 秦逸楠闻言，立刻看向媒体人员位置。扫视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吕卓的身影。 ------------ 第11章 雷雨 “哎？天……天怎么突然暗了？”张江彬哆哆嗦嗦地说。 “在暗鸦岭，你得习惯这一点。”师远淡淡地说。 的确，在暗鸦岭村，天色会有异常的变化，但绝不会毫无意义地胡乱变化。这一点，师远心知肚明。他知道，也许正在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乌云越来越密，云层间隐隐出现了丝丝电光。少顷，雷雨大作。 “下雨了！” 剧组人员和媒体工作者乱作一团，抱头鼠窜。 “大家快到古宅里避一下！”秦逸楠大声喊道，同时挥臂示意大家进入古宅。 几十个人疯狂地向古宅里挤去，他们迅速占满了一楼入口处的门厅，又继续向里挤去，其中有不少人走上了二楼。 陈百空就是走上二楼的人中的一个。虽然他刚才谎称自己是在开玩笑，但那个身影却如同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二楼第二个房间门口，他要亲自验证一下，事情到底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他提着摄像机，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门前。他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开门进去。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如同触电了一般浑身一颤。 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我为什么刚才颤了一下？为什么我没有开门进去？ 他不明白，但他却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在他之后，陆续又有十几个人走了上来，但却没有人和他一样停留在第二个房间门口，而是纷纷向里走去。他有些狐疑地抬头看向左边，却只看到了匆匆前行的背影。 他们为什么舍近求远？为什么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开门？他们怎么好像看不见我一样？ “黄海聪！”他冲着那些背影喊了一声。 一个人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他。 “什么事儿啊，陈百空？” 陈百空走了过去，小声问道：“你们，咳咳，为什么都向里走？怎么不就近休息？” “为什么？”黄海聪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没为什么呀，就想向里走。” “什么意思？靠近楼梯的房间难道有什么古怪？” “古怪？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陈百空突然停住了，他感觉自己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没什么。你去休息吧。” “哦。”黄海聪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陈百空心里的疑惑与不安越来越重，他感觉那些人都有些不正常。他再次返回第二个房间门口，无意识地看向门上的牌子。 雪莲。 这里是雪莲的房间，也就是那个女鬼的房间。 他突然一个激灵。 难道这里面，真的有鬼？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再次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 里面的布置极为简陋，一张木床，一个木桌，一个木凳。窗子很小，光线昏暗，看上去有些萧索凄凉之感。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居然放着一个颇为华丽的梳妆台。 陈百空小心地走到了梳妆台前，仔细地查看着，但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梳妆台的大镜子上映出了他疲惫的脸孔。他一手提着摄像机，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镜子照的不是特别清晰，看上去有些像折旧影片的效果。陈百空突然有种错觉，他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民国时期。 突然，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呢？难道这个房间里没人？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慌乱地转着圈看向四周。这个房间很小，几乎一览无余，他没有看到任何人，这里也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住人。 难道那个人完成了任务后就出去了？可是，她去哪了呢？别的房间吗？可是，妆化成那样，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卸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想着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忍不住又哆嗦了起来。 如果那是化妆效果，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鼎星传媒的化妆师，有那样的技术吗？ 陈百空转身向门走去。身后的大镜子里，他也正在走向门口。 只是，镜子里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走到门口，惊讶地发现门已经关上了。他抓住门把手，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眼前的大镜子里，他却是推门走了进来。 他愣住了，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几秒钟后，他回头看去。 身后的大镜子里，他也在回头看。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惊恐万状地又将头转了回来。 他再次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的脸。 他的心脏猛地一颤，惊悸万分地不停地转头，但是他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惊惧不已的脸。 而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镜子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和他刚才在镜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的前面和他的后面，两个镜子里，两个身影同时出现，同时向前俯身，同时从镜子里走出来，那身影的后背部分像是和镜子有着难以扯断的联系一般，艰难地撕裂开来。而后，缓缓向他移动过来。 陈百空只觉得心胆俱裂，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啊啊啊！！！” 他发出了一声惨叫。只是这惨叫声，没有人听得到。 窗外，电闪雷鸣。 “我们还在这儿等吗？”路俊明问。 “再观察一会。”师远说。 “哎？那个女孩……”刘潋第一个发现了正在尝试向古宅靠近的女孩。 “简思凌？”师远微微有些惊讶。 在这滂沱大雨之中，瘦小的简思凌看起来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但她仍然倔强地向古宅大门走去。 “这古宅可是拍摄现场啊，他们不可能允许无关人员进入的。”张江彬诧异地说。 “现在情况特殊。”师远说。 “那扇门将吞噬一个不复杂的女孩”。任务线索里是这样说的。也就是说，简思凌必然会进入那座古宅。 简思凌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了古宅的大门中，看上去仿佛真的被那座建筑吞噬了一般。 古宅里，三名主演分别霸占了一个房间，他们各自的助理都陪在他们身边。 “雪漪，淋湿了吧？快擦一擦。”崔雪漪的助理钱露颜殷勤地掏出纸巾，帮崔雪漪擦拭着头发和手臂。 崔雪漪呆呆地看着窗外，好像有什么心事。 ------------ 第12章 临时变更 “这小山沟里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刚才还大晴的天呢，怎么突然就下雨了？”钱露颜继续用毫无理由的埋怨企图拉近与崔雪漪的心理距离。 崔雪漪看都没看她，继续发呆。 “这要是把发型破坏了可就不好了。再说，万一着凉生病耽误了拍戏，他们村就必须得负责任！”钱露颜逻辑混乱地说着。 “哎？雪漪姐，你怎么了？有心事啊？”钱露颜好奇地问。 崔雪漪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抿了抿嘴，向房门看去，又回过头，小声对钱露颜说：“你有没有看见弥啸粼进了哪个房间？” “没有啊，我整颗心都在雪漪姐身上，没有关注别人呢。”钱露颜试图用空话来邀功。 “哦。”崔雪漪明显有些失落。她看了看窗外，继续发呆。 “哎，雪漪姐雪漪姐，你是不是……嘻嘻……对弥啸粼有意思呀？”钱露颜以自以为和崔雪漪是好闺蜜的语气说着。 “别乱说话啊，我警告你。他比我还小两岁呢，我对姐弟恋可没有兴趣。”崔雪漪脸色严肃地说。 “嘿嘿，雪漪姐，这次你们俩饰演一对恋人，有不少肢体接触呢，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呀。雪漪姐外形条件这么好，配他弥啸粼，不是绰绰有余吗？” “你胡扯些什么？那不成了我勾引他了吗？我有那么下贱吗？”崔雪漪突然发起火来，搞得钱露颜一愣一愣的。不过她也早习惯了自己主子的脾气，赶快闭上嘴不再提这件事。 一楼的某个房间里，弥啸粼正躺在床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长吁短叹。常小乐听到他的叹息声，赶快过来问道：“粼哥，怎么了？” “唉，马上就开拍了，我一想到崔雪漪那张脸，我就闹心。” “哎呀，那有啥办法？几个主演都是制片人敲定的，再说现在都到了现场了，换也来不及了啊。” “还用你说？行了……”说着，弥啸粼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先睡会儿，一会开拍了叫我啊。” “哎，没问题，粼哥。”常小乐乐颠颠地关上门出去了。 也许是由于早上起床实在太早，再加上一路坐车导致的浑身疲乏，没几分钟弥啸粼就进入了梦乡。 咣咣咣！ “粼哥！导演叫你过去呢！他说不要浪费时间，准备开拍了！”常小乐猛拍门，大声地喊道。 弥啸粼一脸的烦躁。这才刚刚睡着，就被吵醒了。这导演，敬业也不是这么个敬业法吧？ 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弥啸粼慢吞吞地开了门，和常小乐一起走向了门厅。 “弥啸粼！快点跑两步！马上开拍了！”高云飞导演大声喊着。 门厅是整座古宅最大的房间，被当作了会议室。此时，几乎所有较为重要的剧组成员都聚集在了这里，等候导演指示。 “各位，在开拍之前，我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由于经费问题，我们需要临时更换演员和剧本……” “什么？” “都到了现场居然要更换？” 导演话还没说完，众人就乱哄哄地议论了起来。 “都给我安静！”高导演一声大吼，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我们将由三个主演变为两个主演，剪掉崔雪漪的戏份，增加廖晴晴的戏份，更改故事主线，变更后的剧本我会马上发给大家。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开始拍第一场戏。现在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正是其中一场戏的绝佳场景，我们立刻开拍！弥啸粼，廖晴晴，迅速化妆！” “啊？高导，这……”弥啸粼还想说点什么，但高云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时，几个化妆师和几个负责服装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到弥啸粼和廖晴晴身边，连拉带扯地把他们两人带到了一个房间。 “快，立刻换衣服！”一个戴眼镜的领导模样的人说道。 弥啸粼目瞪口呆。本来听到导演说要把崔雪漪的戏剪掉，他还有些高兴，可后来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难道廖晴晴和我在一个房间换衣服吗？ 想着，他看向了一边的廖晴晴。 廖晴晴同样也是一脸茫然，还带着几分尴尬。她是一个新演员，在《三更鬼墓》之前只参与过一部电影的拍摄，而且还是个小角色，但就是这么个小角色，让她演出了特色，再加上她极为出众的外表，立刻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 “快点啊！还愣着干什么！”负责服装的人大声喊道，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当红偶像就留半分情面。 “哦，好……”廖晴晴有些不安地说，伸手去接旁边工作人员拿着的戏服。 “你干什么？”那人立刻瞪着眼睛问。 “穿……穿衣服啊……”廖晴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人的脸。她不认识那个人，只觉得他的表情非常可怕，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你先把现在的衣服脱了，然后再穿戏服！没拍过戏吗？”那人大喊着，声音震耳欲聋。 廖晴晴打了个激灵，手都开始颤抖。她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衣服纽扣上，却迟迟没有解开。 “快点！别浪费我们时间！你要是不会脱衣服，我帮你脱！”那个男人的表情愈加狰狞，说完这句话后居然真的向廖晴晴伸出手来。 “啊！”廖晴晴吓得面无人色，本能地用双臂保护住了自己。 “喂！”弥啸粼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这样对待一个年轻的女演员，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一个管服装的，哪来的资格对演员大吼大叫？你还想动手？不想混了？” 那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道：“不想让我动她？行啊，那你让她快点把衣服脱了，再穿上戏服，我还省事了。” 弥啸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他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廖晴晴，只见她依旧保持着双臂交叉的姿势，眼里噙着泪花，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虽然现在外面天色昏暗，但她的眼里仍然闪烁着晶莹的光，在宛若凝脂般的皮肤衬托下，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动人。 真漂亮啊…… 弥啸粼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着。 就是身材差了……点……哎？ ------------ 第13章 红线 弥啸粼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廖晴晴，不敢相信地浑身僵住。 这还是他曾经用“干瘪”来形容过的身材吗？ 廖晴晴身上穿的是一条极为修身的连衣裙，这条裙子将她的曼妙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这与弥啸粼记忆中的样子根本就是天壤之别。而且，她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要高了一些。 见弥啸粼一直在呆呆地看着自己，廖晴晴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脸颊上不禁飞起了一抹红晕，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 “啊，那个……”弥啸粼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对工作人员说着，“你们几个，把戏服放下，我们先出去，让廖晴晴一个人在这里换衣服，等她换好后我再换。” “不行，那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出去可以，但你们两个必须同时换。”那个男人依旧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说完，工作人员们放下戏服，都退了出去，最后一人将门关拢。 不知为什么，弥啸粼没有跟着出去。他突然对廖晴晴产生了难以置信的好感，这让他自己都非常惊讶。他看了看门，又转回身，看向了廖晴晴。 “哦，不好意思，我……我把眼睛闭上，你先换衣服吧。” “不用……”让弥啸粼没有料到的是，廖晴晴居然拒绝了他的好意，“既然选择了演员这条路，有些事情是必然要经历的。这部电影里还有很多感情戏，反正，我们早晚也是要坦诚相见的，只是换个衣服，没有关系的。你也快换衣服吧，免得他们又着急了。” “哦，好，好。”弥啸粼有些不自然地答应着。 他的手搭在自己衬衫的扣子上，准备脱掉衬衫。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样面对着廖晴晴不大合适，于是打算背过身去。 然而，还未待他做出转身的动作，一个念头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的大脑。 廖晴晴现在的身材，看起来竟然和崔雪漪别无二致。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记错，之前因为她的脸非常漂亮，所以特意多观察过，她的身材明明非常瘦弱，怎么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变得如此玲珑有致？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和助理常小乐开的一个玩笑。 “要是把廖晴晴的脑袋，安到崔雪漪的脖子上，那不就完美了吗？” 这句话现在想起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令他的大脑嗡嗡作响，他不自觉地感到浑身发麻，双眼向廖晴晴的脖子看去。在那一刻，他感到两眼快要充血。 廖晴晴雪白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细细的红线。 弥啸粼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他恨不得立刻逃出这个房间。 可事实上，他的双脚却没有移动半分。他死死地盯着廖晴晴脖子上的那道红线，他越看就越是觉得廖晴晴的头似乎有些不正常，每次她有类似转头抬头之类的动作，红线上方和下方都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错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弥啸粼的眼珠快要瞪出来，强烈的恐惧攫住他的心脏和喉咙。他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怎么了？”廖晴晴看出他的异常，关心地问。 此刻，她正在以一种上身前倾的动作站在那里，她的脖子和地面是平行的。弥啸粼感觉，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她的头……她的头要掉下来了！ 弥啸粼感到眼前一片血红，因为那颗头，终于脱离了脖子，彻底掉到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大量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一股血腥的气味迅速漫延开来。 “啊！” 弥啸粼大叫了一声，坐了起来，剧烈地喘着气。 “怎么了，粼哥？做噩梦了？”常小乐走过来问道。 弥啸粼看了看他，惊魂未定。 原来是梦。 他渐渐平复下来，长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向门口走去。 “粼哥，你去哪？”常小乐跟了上来。 “厕所。” 整座古宅只有一个卫生间，在二楼的最里端。弥啸粼一边抱怨着卫生间的位置安排得不合理，一边走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难道二楼没人？ 弥啸粼有些纳闷，不过也没多想，便向卫生间走去。 他突然回想起了刚才的梦。 嘿嘿，不知道廖晴晴在哪个房间休息，不如一会儿去看看，增进一下感情。 弥啸粼的脸上显出一抹有些邪气的笑容，这正是他用来迷惑小女生的杀手锏。 走廊很长，弥啸粼走了半天也没走到尽头。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左边的一个房间，发现门没有关。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 “这雨可真大。” 他小声嘟囔着，胡乱地向周围看去。由于刚刚被吓醒，他的头还有些晕，眼睛虽然在看，却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几滴雨水洒到他脸上，他用手抹了抹，不再看窗外，继续向卫生间走去。 几分钟后，导演开始呼叫剧组成员集合，弥啸粼也快步赶到了一楼的门厅。 “各位，我们这次到暗鸦岭来拍摄《三更鬼墓》这部电影，是为了更好地烘托恐怖氛围。现在雷雨大作……” 导演说话时，弥啸粼偷偷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他看到了崔雪漪和廖晴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先清点一下一线人员，三个主演！摄像组！摄像组人齐吗？韩稻去哪了？”导演大声喊道。 众人纷纷向四周张望着，寻找着首席摄像师韩稻的身影。 “韩稻？我刚才还看见他了呀。”弥啸粼说。 “在哪看见的？”导演问。 “在……”弥啸粼突然茫然了。 在哪看见的？对呀，在哪看见的呢？ “在哪？”导演急了，大声追问。 “记不清了。” “是这古宅里不？” “好像……好像不是……” “那是在外边？” “应该是吧……” “你到底看见韩稻没有？” “应该是看见了吧……” “在哪啊？” “是……是外面！对，就是在外面看到的，我刚才闲着没事趴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向外看，看见了韩稻。” “这大雨天的，他在外面干什么？”导演似乎不太相信弥啸粼的话，狐疑地看着他。 另一边。当看到简思凌走进古宅十分钟还没有出来后，师远等人转身下了山，回到了罗亚森家。 ------------ 第14章 剪窗花（一） “粼哥，你真的看见韩稻啦？”常小乐傻呆呆地问弥啸粼。 “啊……好像是看见了……” “在哪儿啊？” “外……外面。” “他在外面干什么呢？” “干什么？”弥啸粼有些神思恍惚，“我好像没有看见他的全部，只看到了他的一部分。” “一部分？”常小乐突然提高了音量，“哎哎，我说粼哥……”又压低音量，拍了拍弥啸粼的肩膀，“你看见的是哪一部分？是腿还是胳膊，还是……脑袋？我听说，这个小山村最近好像不太太平，你说会不会是他被哪个变态杀人狂肢解了，然后抛尸，你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残肢？哎呀妈呀！” 常小乐越说自己越害怕，最后差点跳了起来。 弥啸粼拍了他的头一下，不满地说：“你是恐怖小说看多了吧？净胡思乱想。我和韩稻又没有那么熟，要是只看见他的手臂和腿之类的，也认不出来啊。” “那……那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看见他什么部分……呃不是，什么部位了啊？” “是……眼睛。” “眼睛？那鼻子呢？眉毛呢？” “都没看见，只看见了他的眼睛。” “只看见了眼睛没看见别的？我说，粼哥，你看见的眼睛，是在眼眶里，还是在眼眶外啊？”常小乐紧张兮兮地说，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我呸！又开始胡扯！”弥啸粼又拍了他的头一下，“当然是在……” 弥啸粼的话突然停住了。 眼眶里？眼眶外？ 突然，他脑海中劈过了一道闪电，他不禁感到浑身发冷，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一个诡异的无毛猴子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之海中，它有着满口的尖牙，牙上似乎还有着残留的血迹，它的眼睛出奇的大，而且全是黑色，没有眼白…… 弥啸粼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愠怒地瞪了常小乐一眼，斥道：“天天胡扯！我就说不让你看那么多恐怖小说，你偏要看！我警告你，以后再胡说，我就换个助理！” “别呀，粼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还不行吗……”常小乐哭丧着脸，一路跟着弥啸粼来到了换服装的地点。 罗亚森家的门厅里，七个人正襟危坐，气氛紧张得让几人都感到浑身不舒服。 “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搜集情报。这次的任务和电影有直接联系，我想，揭开谜底的钥匙会不会和电影情节有关？” “很有可能。我们现在上网查一下电影介绍吧。”刘潋说。 “先不急，路俊明三人都参与了电影道具的制作，应该对情节也有所了解吧？”师远说。 “嗯。不过，我只能讲个大概。” “好的，那你先给我们讲讲电影的大致情节吧。” “好。故事是这样的。说在民国时期，有一户人家……” 师远等人屏息凝神地仔细倾听路俊明讲的内容，刘潋甚至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听着听着，师远的眼睛逐渐睁大。当路俊明最终讲完时，他突然一拍大腿，恍然说道：“这个电影，是根据在暗鸦岭村发生的真实事件改编的！” “什么？”罗亚森惊讶地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我是听朱凤龄奶奶讲的，她曾经给我讲过一件她亲身经历的事情，那件事和这个电影的情节，实在是太相似了！” “你还记得故事细节吗？”刘潋紧张起来，说话的速度也加快了。 “嗯，我记得非常清楚，”师远突然有些激动，“说不定，谜底就在这个故事里。我现在就把朱凤龄奶奶讲的故事讲给你们听。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作，剪窗花。” 四十年前。 当时的朱凤龄刚好三十岁，聪明勤快，手脚麻利，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一个冬日的上午，暗鸦岭村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村子银装素裹，玉树琼花，宛如冰雪幻境。 冬天里没什么农活可做，那时候进城打工的人少，大部分村民都待在家里，朱凤龄也是一样。这天她刚刚洗了几件衣服，走到院子里去晾，无意间朝东村口看了一眼，却看到远处苍茫一片的天地间，一个人影正向村里走来。她没多想，将衣服挂好后就走回了屋子里。 过了十几分钟，一阵敲锣声从外面传来。小村里冬天没什么娱乐，听到锣声不少人都好奇地走出家门想一探究竟，还以为是来了秧歌队，结果却只看到孤零零的一个人，大家觉得有些失望，打算回到屋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各位乡亲，不要走，不要走，请听我说几句！” 敲锣的是个年轻女子，此刻正站在村子正中的空地，见不少人聚了过来，停止了敲锣，大声地说起话来。 村民们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名女子。朱凤龄洗完衣服也暂时闲了下来，索性也凑到人堆里看热闹。 “乡亲们，我叫薛红莲，走南闯北，靠的是剪窗花的手艺。我剪的窗花，活灵活现，人见人爱，不管是龙凤鲤鱼，蜂蝶鸳鸯，还是欢羊跳马，梅兰竹菊，只要你说得出，我必然剪得成。空口无凭，我这就表演给各位乡亲看看。” 说着，薛红莲放下铜锣，打开了身后背的布包，掏出剪刀和纸，剪了起来。只见剪刀穿梭，纸屑飞舞，不出二十秒，薛红莲将纸展开，一只展翅飞凤跃然眼前，连双翼和尾翼上的纹路都精细非常，令人赞叹，村民们不禁连连点头，几个小孩更是兴奋得拍起手来。 “谢谢！谢谢各位！如今瑞雪刚至，年关亦近，乡亲们必然用得上我的这门手艺。小女子出门在外，卖的就是这手艺，还盼乡亲们能多多赏脸！” 说完，薛红莲一抱拳，赫然一副行走江湖的派头。 村民们看了薛红莲的剪窗花技艺，纷纷夸赞，几名村民立刻提出让她剪几个漂亮的福字，留待春节时张贴，她也是一一应允。不到半个小时，薛红莲就已经赚了不少钱。 “姑娘，你在我们村，打算待多久啊？”一个老头问道。 “这要看乡亲们用不用得上我这手艺了。如果大家需要，我就多待几天。”薛红莲笑吟吟地说。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到，薛红莲将会永远留在暗鸦岭村。 ------------ 第15章 剪窗花（二） 暗鸦岭村不大，村里也没有太多人家。薛红莲剪窗花的手艺虽然精湛，却也很快无人问津了。然而，她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阳渐渐西斜。薛红莲本是漂泊之人，在这初到的小村自然没有住处。此刻抬头四顾，未见人影。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外面已经没有人，就连小孩子也似乎因怕冷而躲进了温暖的室内，不愿出门。 薛红莲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竟来到了村西的坟场。在雪后的蒙蒙夜色中，各种大小材质各不相同的墓碑看上去颇有几分诡谲。 薛红莲定定地伫立在坟场大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亡者之地。 “薛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薛红莲转身望去，面前站着一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女人，正关切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就是朱凤龄。 “哦，大姐，我……我想问问，这村里，有没有寺庙？” “寺庙？没有。你……哎呀，你是要找个地方歇息吗？对，你一个人到这儿来，是不是没有睡觉的地方？可是，我家只有一张床，有我们家那位在，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太方便……”朱凤龄为难地说。 “没关系，大姐，我到山上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落脚的地方。”薛红莲笑吟吟地说，脸上没有半点不悦。 “山上？山上都是树，哪有……”朱凤龄刚说了几个字，薛红莲便已经走远。 朱凤龄呆呆地看着薛红莲的背影，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安。她觉得，这个女子，似乎有些不寻常。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薛红莲睡在了哪里。第二天大家再看见她时，她依旧是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疲惫。朱凤龄本想问问她去了哪，但不知怎么，一直没有问出口。 “姑娘，我们家老爷子大年初一过大寿，双喜临门，你给我们剪几个喜庆的窗花。” “薛姑娘，除夕夜都图个喜庆，你剪几个大福字，这钱啊，少不了你的。” “红莲姑娘，我们家……”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想要的窗花样式，薛红莲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无论是村民，还是薛红莲自己，似乎都已经忘了，前一天，她不但没有吃一口饭，甚至连水也没有喝过。 朱凤龄站在旁边，有意观察起她的表情。 微笑，自始至终没有变化过的微笑。 然而正是这种微笑，让朱凤龄内心的不安又强烈了几分。 她的微笑看起来，似乎太过……固定？ 一阵冷风吹过，朱凤龄打了个寒噤。 天色不知怎么暗了下来。在朦胧而有些昏黄的日光下，朱凤龄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木偶。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朱凤龄吸了一口气，退出了人群，急匆匆地走回家，关紧房门。 “凤龄，发生啥事了？你怎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朱凤龄的丈夫申斌河见妻子神色慌张，关切地问道。 朱凤龄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压低声音说：“你觉不觉得，那个薛红莲，有些怪？” “怪？哪怪？” “她的衣着打扮，还有说话做事，怎么看都不像现在的人啊。” “不像现在的人？”申斌河也向窗外看去，见薛红莲正在给一个人剪福字，“嗯，是有些不太对。” “肯定不对。你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穿的这衣服，好像三十多年前的样式，还梳着那么长的大辫子，越看越不对。” “说不定人家喜欢呢。算了，别想那么多了。”申斌河没太在意，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朱凤龄没有再去接近薛红莲。村里的其他人也已经陆续拿到了满意的窗花，薛红莲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终于无人问津。 可即便如此，薛红莲仍然没有要离开暗鸦岭的意思。 没有人见过她吃饭喝水，更没有人见过她睡觉休息。 也没有一个人问起过这些。 这一天，村里一派喜庆景象。村里的守墓人王忠财的儿子即将娶妻，他给村里所有人家发了喜帖，邀请大家到时赏光参加婚礼。新娘是城里人，这在这个小山村可不多见。接到喜帖的村民们，自然也是说着吉利话，对王忠财表示祝贺。 婚礼定在大年初一，一是由于王忠财和家人都希望来个双喜临门，二是村里的瞿老太说这一天乃是黄道吉日，是嫁娶的好日子。 收到喜帖的人，并不包括薛红莲。 老王家这几日张罗婚礼，装饰婚房，忙得不亦乐乎。家具，婚服，首饰，摆件，一应俱全。王忠财虽然只是个守墓人，但这次为了儿子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打算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至于参加婚宴的宾朋，不但覆盖了全村每家每户，而且连城里稍有点联系的新友旧识也都一并发了邀请函。 这一天是小年，村子里的喜庆气氛也愈加浓郁，王忠财忍不住又开始清点婚礼物件，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哎？”王忠财的笑容突然消失，“老太婆，老太婆！” “哎！啥事啊，老头子？”王忠财的老伴尹芳梅走了过来，问道。 “这婚礼都快到了，红双喜怎么还没准备？”王忠财瞪着眼睛盯着尹芳梅。 “红双喜？准备了呀！”尹芳梅吃惊地说着，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老夫妻俩找了半天，愣是一个喜字也没看见。 “你这个老婆子，我看你是老了不中用了，连这么重要的物件都能忘。”王忠财不住地埋怨着。 “我真准备了，怎么就不见了呢……”尹芳梅心急如焚。 “算了，还有时间。村里不是有个剪窗花的姑娘吗？赶紧去找她，让她剪几个红双喜留着婚礼前贴到婚房。” “好，好，我这就去。” 尹芳梅出了门，心里还在嘀咕，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亲自挑选了大小花样各不相同的几十个红喜字，放得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还是向村西走去。她记得薛红莲曾经说过，要想找她，就到村西头喊她的名字。 ------------ 第16章 剪窗花（三）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尹芳梅出门走得急，外套也没穿，在雪地上走得着实有些艰难，费了好大劲才来到了村西。 “红莲姑娘！红莲姑娘！”尹芳梅大声喊着。 “大娘，您找我？” 尹芳梅正在喊，薛红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尹芳梅回头一看，见她正笑吟吟地站在坟场前。 尹芳梅突然愣住了。半晌，她浑身哆嗦了一下，心中暗想，这个薛红莲，难道一直待在这坟场里？ 见尹芳梅半天没说话，薛红莲又开了口：“大娘，这么晚来找我，想必是有急事？” “哦，是……”尹芳梅反应过来，“是这样的……” 尹芳梅把情况讲了一遍，薛红莲笑着说：“没问题，大娘，双喜字是我最擅长的花样之一，保证你们满意。” “那太好了。我一共需要大的三对，中的五对，小的多来点，来二十对。” “这么多，那您恐怕要等上那么一会儿了。要不然这样吧，您现在身上衣裳单薄，就别在这外面等了。您先回去，我一会儿剪完了，包好给您送到府上。” “那真是谢谢你了，红莲姑娘。”尹芳梅一边往手上呵气，一边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这一切，都被家住不远处的朱凤龄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尹芳梅回到家中，把过程给王忠财讲了一遍。王忠财点点头，略显焦急地在门口踱步。 不到一刻钟，一阵敲门声响起。王忠财喜上眉梢，立刻打开大门，门口站着的，正是薛红莲。 “红莲姑娘，你可真是技艺高超，这么快就剪好了？” “您过奖了。双喜字都剪好了，请您过目，”薛红莲说着，拿出一个小布包，递到王忠财手里。王忠财一边道谢，一边忙不迭地接过。还未待他打开布包，薛红莲又说：“这次您二位要的双喜字很多，我这手里的红纸恰好用完了，所以是用白纸剪的。” “你说什么？”听到薛红莲的话，王忠财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薛红莲，手忙脚乱地撕扯着布包。当他终于把布包打开时，他的眼眶差点瞪裂。 白喜字，全部都是白喜字。 “你……你你你……”王忠财双手颤抖，布包里的白喜字纷纷落下。 “一共是两元一角钱，就收您两元吧。”薛红莲仿佛没有看见王忠财的愤怒一般，自顾自地说着价钱。 “我呸！你还敢跟我要钱？”王忠财怒不可遏，“大过年的，你这是咒我们吗？” “你们要双喜字，我给你们剪了双喜字，如今却想赖账吗？”薛红莲脸色阴沉下来，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笑容？ “你给我滚！滚！”王忠财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了，老头子？”尹芳梅听到喊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满地的白喜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大娘，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我辛辛苦苦剪好了喜字送过来，大爷却要赖账，这还有道理可讲吗？”薛红莲冷冷地注视着尹芳梅说道。 尹芳梅早已吓得全身瘫软，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哼！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无依无靠！”薛红莲大喊道。 “你放屁！”事到如今，王忠财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我儿子结婚用的双喜字，你全给弄成白色，还好意思要钱？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滚！”王忠财声嘶力竭地喊着。 薛红莲双目圆睁，毫无惧色地瞪视着王忠财，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要红喜字？好啊！” 她解下背后的大布包，掏出剪刀，渐渐向王忠财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王忠财脸色也变了，不断向后退去。 “你想要红喜字，那我就给你红喜字！”薛红莲大吼一声，举起剪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啊！” 王忠财发出一声大叫，尹芳梅更是吓得倒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触目惊心。 薛红莲的剪刀刺向的是自己的脖子。待她把剪刀拔出来后，血如泉涌般喷出，将地上散落的白喜字尽数染红。 王忠财夫妻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才终于大着胆子慢慢向薛红莲靠了过去。 薛红莲早已断气了。她倒在血泊中，倒在自己生命最后一次的作品上，双眼却还愤怒地睁着。 “啊，天啊！她……她死了！”尹芳梅惊恐至极地大叫着，又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天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忠财也是吓得面色煞白，半晌才说道：“这……这房子还要办婚事的啊！她怎么死在这儿了？丧气！丧气啊！” “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办啊？”尹芳梅哭着说。 “喜帖都发出去了，难道这婚事还能取消吗？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可是这房子死了人，冲了喜气，添了晦气，还怎么办婚事？” “那你说怎么办？”王忠财大吼。 “我……”尹芳梅手足无措，“对了，我们去找瞿老太，让她帮忙拿主意。” “好！快！” 夫妻二人什么也顾不上，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瞿老太家而去。 瞿老太在村里德高望重，谁家有个婚丧嫁娶大事小情，都要找瞿老太算算吉凶祸福。 到了瞿老太家，王忠财毫无保留地把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他胆战心惊愁容满面地问：“这件事，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哪？” 瞿老太略一沉吟，道：“婚事照办。” “可是，那房子里刚刚死了人，只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的婚事已经推迟过一次了吧？” “是推过一次了。”王忠财不禁懊恼地低下了头。 之前，由于他儿子生病，曾经安排在十月的婚事，生生被推到了现在。 “如果这次再推迟，怕是这媳妇都要跑了吧？”瞿老太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恐怕，是这样……”王忠财冷汗都淌了下来。 “那不就结了？你听我说，大年初一是大吉之日，虽有血光之祸，但遇到大吉，也必然会被冲淡。到时候，宾客盈门，新人成双，旧人要去，就让她去吧。” ------------ 第17章 剪窗花（四） “您的意思是，不会有什么事？” “当然没有。不用担心，一切照常便可。” 听了瞿老太的话，夫妻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到了家里，薛红莲的尸体仍在。叹息了一会，两人叫了自己的儿子，趁着夜色将薛红莲偷偷埋在了村西的坟场。 第二天，不少人一大早起了床便开始打扫。那些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白喜字也早被王忠财他们处理掉了。村里人似乎都没发现薛红莲不见了，各自忙着过年的事。 除了朱凤龄。 她知道昨晚上尹芳梅来找过她，也知道她去了王忠财家。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道，大家忙碌着，欢笑着，迎接着春节的到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红莲从此走出他们生活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 王忠财的弟弟王守财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忠财险些没有站稳。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弟弟家，见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门里传来弟媳的痛哭声。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王忠财悲痛万分却又心胆俱裂，竟直接坐倒在地。 王守财全身扭曲，皮肤发紫，嘴大张着，眼睛向外突出，看得出死前必然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然而，最诡异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双喜字，竟是用尖利物品生生在皮肉上刻出来的，之后又洗掉了血，看上去仿佛一个剪得异常精致的红窗花。 王忠财死死地盯着那个双喜字，目瞪口呆。 这是……薛红莲来索命了吗？ 王忠财猛地站起，怪叫着向外跑去。 朱凤龄躲在人群中，看了看王守财额头上的双喜字，又看了看王忠财的背影。她清楚地记得，在前一天晚上，薛红莲拿着剪刀，用白纸剪了几十个双喜字。 王忠财跑回家中，慌乱地翻出一炷香，点上，冲着薛红莲死亡的地方鞠躬赔罪，乞求她放过他们。 烧香赔罪后，王忠财好像稍微放下了心。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农历二十五，上午似乎在平静中度过，但午饭刚过，又有一个人死于非命。 王忠财的老朋友周英高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浑身是血，死状可怖。虽然他的尸体看上去和王守财的有诸多不同，但有一点却是完全相同。 他的额头上，也被人刻了个双喜字。 王忠财吓得魂不附体，再一次踉跄着跑回了家。 接连的两例诡异死亡让全村人惶惶不安，人人自危。大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只能胡乱猜测，却只令自己愈加恐惧。 王忠财失眠了。他不敢睡着，他怕自己闭上眼睛就永远无法再睁开，或者睁开眼却听到另一个死亡消息。再后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他出事。 农历二十六，黄昏。 正在王忠财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去时，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他在城里的旧友杨鼎离奇身亡。 与暗鸦岭村的情况不同，发现杨鼎死亡后立刻有人报了警，警察仔细检查了尸体，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杨鼎死亡时额头上的双喜字和他手里紧紧捏着的喜帖上的红双喜一模一样？ 得知这个消息，王忠财险些昏厥。如果警察调查起来，很容易就会找到这里，找到另外两个死者，到时候，薛红莲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总归是有问题的。儿子婚事在即，这可耽误不起啊！ 王忠财就在惊惧中度过了一个晚上。 农历二十七，又一个收了他喜帖的人惨死，额头上依然刻着一个血红色的双喜字…… 王忠财病倒了。 儿子的婚礼还有三天就要到了。这最后的三天死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这一系列的诡异死亡让村里人家家房门紧锁，即使是白天也没人出门。 接下来的三天，王忠财和他的家人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遭到不测，死的是另外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中的最后一个，正是瞿老太！ 听闻瞿老太殒命的消息，王忠财只觉得天旋地转。本就已经卧床不起的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天要亡我呀！”王忠财老泪纵横，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 本以为瞿老太是全村的主心骨，是知天命晓生死之人，居然连她也死了，那剩下的人，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王忠财颤抖着把老伴尹芳梅和儿子王冠连叫到床前，艰难地说：“儿啊，你爹没用，惹了不该惹的人，闯下了大祸。如今，七个人因我而死，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爹，您在说什么？他们的死怎么能是您的责任呢？那个叫薛红莲的女人蛮不讲理，用白喜字来咒我们，她有什么资格怨恨？如今她成了鬼，也是个恶鬼，绝非善类，一切的过错都在她一个人身上，您千万不要因为她而自责！” “儿啊，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明天是你大婚的日子，可这村里接连死人，不吉利啊，我看，还是……” “不行！这次的婚礼，绝对不能再推迟了！” “我犯下这么大的罪孽，也不想活了。我这就取了自己性命，死了以后到阴曹地府，去找那薛红莲说说理。” “爹！您千万不能死，您死了岂不是正中她下怀？您不但要活，还要开心地活，幸福地活，儿子要让您看到热热闹闹的婚礼，让您看到儿子娶了个人人羡慕的漂亮媳妇。您一定要活着，您还要抱孙子呢，爹！” 王忠财的儿子是个孝子，如今已是泪流满面。尹芳梅也早已泣不成声，紧紧抓着王忠财的手，仿佛自己握着的是他的命。 王忠财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半晌，才慢慢地说道：“唉，我拧不过你们，明天的婚礼，咱们按原来的时间进行。” “太好了，爹！那……那您？” “你放心。天没取我的命，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把命给它。” “您的命在您手里，才不受什么天来管！爹，我和娘一定会照顾好您的！” 大年初一，终于到了。婚礼如期举行。 凌晨三点多，迎亲车队就从海源市出发了。新娘千娇百媚，双颊飞红，身上的大红嫁衣灿烂夺目。 ------------ 第18章 剪窗花（五） 按照老王家的规矩，婚礼是中式的，新娘要盖红盖头，入了洞房才能由新郎亲手掀开。当然，在这一路上，新娘的盖头并没有戴。 村民们被近期的死亡事件搞得人心惶惶，都想借喜事来冲冲晦气，因此也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到了王忠财家的院子里，一时间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仿佛前几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到了村口，新娘这才盖上了盖头，而后从汽车上走了下来，在亲友的搀扶下坐进了轿子。 见到了新娘，村民们都喜不自胜地鼓起掌来，他们用力地拍着巴掌，希望能借此沾喜气，去晦气。 婚礼正如王冠连所说，热闹非凡。王冠连穿着古式新郎礼服，喜气洋洋地站在大门口，等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到来。 一切都很顺利。 拜天地，敬酒，闹洞房。 当终于只剩一对新人之时，王冠连小心翼翼地扶着新娘坐在了床上。他还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幸福。他刚刚喝了不少酒，这时候正是微醺之际，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亲爱的，我……我要掀盖头了啊。”王冠连温柔地对自己的新娘说。 新娘没有回应，似乎有些害羞。 王冠连搓了搓手，嘿嘿地傻笑着，缓缓地掀起了红盖头。 “啊啊！！啊啊啊啊！！！！！” 在掀开盖头那一刻，王冠连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惨叫声划破夜空，听起来极为瘆人，还未散去的宾客纷纷涌了过来。 第一个跑进洞房的人是尹芳梅。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两眼一黑，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就昏倒在了地上。其他的亲友也都惊呆了，不少女人都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因为儿子的婚事而强打精神的王忠财终于赶到这里，可还没到门口，就被几个亲戚死死拦住。 “让我进去！我儿子怎么了？让我进去！”王忠财歇斯底里地喊着。 几个亲戚实在不忍心再拦下去了。王忠财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只看了一眼，一口鲜血便猛地吐了出来，倒地气绝身亡。 洞房的地上，王冠连双目圆睁，满口鲜血，胸腹部完全被撕开，内脏被剖出，死状极惨。而新娘的整颗头颅皮肤被割掉，鲜血淋漓，两个眼珠突在外面，早已断了气。整个洞房里是无数的白喜字，覆盖着墙壁，天花板和地面，飞舞在空中，令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 王忠财死了。他的儿子，儿媳，也都在婚礼当天死了。尹芳梅倒是还活着，可也因为严重的刺激疯了。原本可以拥有幸福生活的一家人，就这样走上了绝路。 亲戚们悲痛地为他们办了葬礼，村民们纷纷谈论着，不住地摇头叹息。同时，恐惧也如同浓雾一般在村子里蔓延开来。 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也只能猜测罢了。 故事到这里，却并没有结束。 朱凤龄的心里一直很不安。自从发现薛红莲有些不对劲后，她就经常偷偷跟踪她。她死亡后，朱凤龄就经常躲在王忠财家附近，试图找出真相。 王忠财是守墓人。他死了，坟场没人看守，村委会立刻派了一个新的守墓人。 正月初七，这个守墓人被人发现死在了坟场里，死亡时也是内脏被剖，死状与王冠连有几分相似，但有一点却完全不同。 他的眼睛被挖了。 难道又是薛红莲的鬼魂作祟？ 朱凤龄看着那具尸体，双眉紧锁。 村委会无法，又派了另一个守墓人。 此人同样在第七天死去，同样被挖去双眼，剖出内脏。 暗鸦岭村的村民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纷纷猜测这个村子遭到了某种诅咒，有一些人甚至就此逃离，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次，村委会找不出谁能再继续守墓了，因为没有人敢做这个工作。 村委会办公楼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村长，村委会秘书，村民代表都是表情严肃。 “没人愿意看守墓地吗？”村长已经不知第几次这样问了。 许久之后，终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试试吧。” “什么，你来？”村长非常诧异地向女人看去。 “对。既然没人愿意，那就交给我吧。”朱凤龄没有退缩，也没有犹豫。 “哪有女人看坟场的？”一个村民代表说。 “凡事总有第一次。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你去守墓。”朱凤龄直视着那个人说。 那人不敢再出声，低下了头。 村长沉思片刻，终于说道：“那好吧，既然朱凤龄毛遂自荐，那就先让她试着做几天。鉴于她是个女人，天黑以后就不用巡视了，各位可有意见？” 没人应声。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 当天晚上，朱凤龄就上了岗。 这份工作，一做就是三十年，直到朱凤龄双目失明，过去的恐怖阴影也早已散去，才换了一个新的守墓人。 故事到这里终于结束了。听完了这个故事，其余六个人半天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真的？”过了好久，罗亚森问道。 “朱凤龄奶奶是这么和我说的。”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就太可怕了。”罗亚森说。 “这个故事在我听来，更是深入骨髓地恐怖，它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座古宅和我们做过的每一样道具。”路俊明说。 “我也是。尤其是那个人头，那可是我亲手做的。”张紫萤也惶惑不安地说。 “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从这个故事里，我们能得到什么线索？”师远说。 “这个故事里，最危险的人物显然就是薛红莲，是她杀死了所有人。我想，如果我们能阻止薛红莲，就可以挽救剧组成员的性命。”刘潋说。 “可是，要如何阻止呢？”师远问。 “想办法，改剧本，让薛红莲无法变成鬼，也就不会再害人。我想，在这个任务中，很可能在电影中死去的人，在现实中会真的死去。”刘潋说。 “不一定。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有演员有危险，幕后人员就没有危险了。我认为并非如此。” “嗯，你说的有道理，”刘潋点头表示同意，“但是，阻止薛红莲变成鬼，肯定是有用的。” ------------ 第19章 无解 “不，不是这样，”罗亚森说，“真正的薛红莲早就已经变成鬼了，就算我们修改了剧本，让电影按照我们设计的剧情拍摄，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罗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刘潋看出罗亚森似乎想出了主意，于是问道。 “大家刚刚听了这个故事，你们有没有想过，薛红莲为什么要杀死那些人？”罗亚森说。 “难道不是因为王忠财买了喜字不给钱吗？”张江彬不太自信地说。 “当然不是，那样的话，薛红莲的死就太轻易了。因为那么点事情，会产生那么大的怨气吗？”罗亚森说。 “其实我有个想法，”师远说，“也许那个薛红莲从一开始就是鬼，只是以人的形态出现在众人眼前，所以她并不是‘自杀后变成鬼’，而是‘早就是鬼’。所以，我们是没有可能阻止薛红莲变成鬼的，我们只能辨别谁是鬼，然后让大家远离那个人。” “可是，既然是鬼，就会变幻形态。即使我们一时辨别出哪个人是鬼，说不定下一刻它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刘潋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任务就无解了。”师远说。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路俊明突然说道：“对了，剧组人员也好，记者也好，来的人应该是有数的，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但也大体上知道有哪些人，对吧？那么，如果突然多出来一个人，那我们就几乎可以认定那个人是鬼了。” “但是如果，鬼提前杀死了某个人，然后变成他呢？”师远说。 路俊明一时语噻，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要判断是否有鬼，谁是鬼，永远都只有一个方法，”师远故意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圈，“看是否有‘异常’。” “异常？”几个人重复着这个词。 “同意。”罗亚森没有重复，而是立刻表示同意师远的看法。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大家都想到了吧？” “嗯。”罗亚森、刘潋、陈蔚杰、路俊明以及张紫萤都点了点头。 “要做什么？”张江彬茫然地说。 “我们要混进去，近距离进行辨别。”刘潋说。 “这……太危险了吧？”对于上次的事情，张江彬还心有余悸。 “按照以往的任务来看，最开始的时候不会特别危险。如果发现不对，我们就立刻退出来。总之，这次的任务是保证电影拍完，我们要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师远说。 乌云逐渐消散，天空放晴。雨后的暗鸦岭，潮湿而阴冷，全然不像七月盛夏。 “小秦，之前和这里的村委会打过招呼，让他们帮忙安排一下食宿，可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处理，你再和他们联系一下，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 秦逸楠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安富强的电话。 “于部长，安村长的手机关机了。” “什么？”于四海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又不是不给他们钱，我们剧组都到位了，身为一村之长居然不履行自己的责任？” “要不然，我到他们办公楼看看吧？”秦逸楠征求于四海的意见。 “再稍等下。如果四点钟还没有消息，你再过去。” “是。于部长，韩稻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您看……” “真是反了！难不成他以为到了这小山村里就可以无视纪律了？”于四海横眉怒目地说。 “不仅如此，吕卓到现在也不见人。我觉得，这里面或许有问题。”秦逸楠说。 “问题？你指什么？” “您想过没有，之前道具组来这里准备道具，六人失踪，原因到底是什么？还有，回去的三个人也很快都辞了职，这又是为什么？”秦逸楠说。 于四海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你相信路俊明说的这里闹鬼的话？” “我倒不是觉得这里闹鬼，我是想，这个小山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有的村民不懂法，或者暗处躲藏了一个杀人狂之类？” “别胡思乱想！”于四海厉声打断秦逸楠的话，“就算有又怎样？我们这次来的可是几十个人，我不相信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但是，这次韩稻和吕卓失踪，也的确有些蹊跷……” 秦逸楠话音未落，突然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将秦逸楠叫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怎么回事？”那个年轻男子离开后于四海问。 “于部长，看来的确是有问题，陈百空也不见了。” “陈百空？” “对，就是刚才在外面拍照时摔倒在地的那个人。” 于四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让所有人留意周围，不要单独行动，至少要三人一起。如果真的出现太多人失踪的情况，我也不好交代。” “是。” 雨停后，师远等人便再次来到了古宅附近。一路上几人都在商议如何混进去，最终却只是决定到古宅后见机行事。 古宅的大门开着，门内的工作人员们在忙碌着。看上去门口并没有人把守，师远几人略显不安地走近。 “师远哥哥！”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师远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去，竟是简思凌。 “简思凌？你怎么……”师远问。 “你们先进来，我慢慢和你们说。” 简思凌看上去非常开心，她小跑到师远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将他带进了古宅。之后，她对几个看着他们的工作人员说：“这几个都是我的朋友，进来看看。” 那几个工作人员的表情有些怪，有的不满，有的茫然，不过却没有人说什么，都不再看他们，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师远感到非常诧异，他低声问：“简思凌，你认识剧组的工作人员？” “算是吧。”简思凌一脸得意地说。 师远知道她在撒谎。 她明明是一个人乘坐出租车来到暗鸦岭的，而且还走错了路。当然，她曾经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师远也没有相信。从她的手机里保存的大量的弥啸粼的照片来看，她根本就是一个狂热粉丝。即使退一步讲，她真的认识剧组的工作人员，肯定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幕后工作者，而且关系很远，否则的话她必然会和剧组人员一起坐车到来。 ------------ 第20章 人太多了 不过，师远并不打算揭穿，而是笑了笑说：“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我们算是借了你的光，也能近距离欣赏一下电影拍摄的场面了。” “嗯，是啊，师远哥哥，你可得谢谢我。” “好，谢谢。” 师远嘴上说着，心里却还在思考。眼下，如何混进来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接下来就要进行观察了。如果能在观察当中发现彻底解决问题的线索，那就更好了。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罗亚森暗暗数了一下人数，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七十多人。如果加上他们几个，就超过了八十人。 “人太多了。”罗亚森说。 “什么意思？”张江彬问。 “这么多人，就算我们发现了问题，引导大家逃跑，恐怕也很难办，很可能会出现尾大不掉的状况。”罗亚森说。 “你的意思是？”师远眼神凌厉地看向他。 “这个问题我们回去再说。” 简思凌的脸红红的，看起来非常激动的样子。她带着师远等人来到了一个空房间，又神神秘秘地关上门，清了清喉咙，说：“你们猜一猜，我是怎么进来的？” “猜不出。你就告诉我们吧。”师远故作轻松地说，实际上内心却焦急万分。 “是这样的，嘿嘿……” 几个小时前。 简思凌偷偷跟在剧组人员后面躲进了古宅，刚刚进门便遭到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的质问。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电影拍摄现场，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尤其是粉丝！” “我不是粉丝！我是……我说出来，吓死你！” “不要胡搅蛮缠！小姑娘，希望你配合一下，如果执意不走，我就叫人把你拉出去！” “我是……我是制片人的外甥女！”简思凌随口说道。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面露犹豫之色。 “真的？” “这还能有假？我告诉你，你可别拦着我，要是你们惹怒了我舅舅，这电影说不定就拍不成了。” “我去问问。如果是真的，我会向你道歉的。不过，如果是假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人说完，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交代其他的工作人员看好她。 简思凌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舅舅之类的，完全是她临时胡诌。不过她也想好了，如果谎言被揭穿，她就改来软的，说外面雨下得大，一个小姑娘，荒山野岭哪儿也去不了，再挤几滴眼泪出来，说不定被导演什么的看中，从此跨入演员行列呢。 正在盘算着，那个人已经回来了，一脸的紧张。走到她面前，满脸堆笑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来。邝老板说了，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意参观。” 说完，他向看守简思凌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几人便识趣地走开了。 简思凌一头雾水。这部电影她关注很久了，当初为了接近弥啸粼，她将演职人员查了个遍，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认识的。可看刚才那个人的意思，制片人是真的认识她？ 想到这儿，简思凌激动起来。她向里走了几步，远远地看到了弥啸粼的背影，差点尖叫出声。她拼命地忍着，才总算没有叫出来。 正在忍，身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凌凌！” 简思凌纳闷地转过身，看着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向自己走来，茫然无措。 那人继续说：“哎哟，凌凌，都长这么大了？这有三年没见了，舅舅可想死你了。快过来，让舅舅好好看看。” 简思凌终于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制片人。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到非常尴尬。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她是制片人的外甥女，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跑来自称舅舅。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人有哪里眼熟。 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是骑虎难下，只好硬挤出一个笑容，叫了一声：“舅舅！” “哎！真乖！凌凌，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弥啸粼啊？” “你怎么知道？”简思凌大惊，忍不住立刻喊道。 “我还不知道你？行了，你也别隐瞒了。既然你来了，就随意转转，一会儿就开拍了，你去现场看看吧。” “太好了！谢谢舅舅！”简思凌喜出望外，只顾着想弥啸粼，别的都没心思考虑了。 “难道是制片人认错了人？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听完简思凌的讲述，师远纳闷地问。 “可能他外甥女和我长得很像，又好几年没见了，所以认错了，名字也许也是碰巧相同。嘿嘿，反正我这次真是来对了，近距离欣赏电影拍摄场面可不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更何况……啊……” “更何况什么？” “没什么，嘿嘿。对了，你们也来看看拍电影吧，挺有意思的。”简思凌吐了吐舌头，把话题岔开了。 “好的。”师远欣然接受，这是观察所有人的绝佳机会。 师远等人没有心思去欣赏电影拍摄。他们的视线不断地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希望可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他们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扮演女鬼的廖晴晴，但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自从踏进这个大门，师远就感到一阵隐隐的心悸。他知道，这是鬼魂散发出的异常气息造成的。心悸感似有若无，极为微弱，难以判断来源，这让师远有些不安。他回忆起上次到这古宅里来寻找那颗人头里的线索的经历，跑出门那一刹那古宅里瞬间暴涨的异常气息，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他推断，也许那次的鬼，还一直留在这座古宅里，等待着下一次的血腥杀戮。 时间转眼便来到了下午四点。于四海没有等到村委会的联系，非常恼怒地对秦逸楠说：“小秦，已经四点了，你去村委会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秦逸楠立刻走出了古宅。雨早已停了，秦逸楠向山下的办公楼走去。 于四海站在二楼的某个房间从窗子向外看，见秦逸楠快步走远，心里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对。他突然想起，自己还让秦逸楠叮嘱剧组人员小心行事，要三人以上行动，可他自己却孤身一人走了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秦逸楠是他的心腹，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可以不在乎公司里任何人的命，但他不能不在乎秦逸楠的命。他甚至觉得，如果失去了秦逸楠，他恐怕再也无法找到可以让他如此信任的人了。 ------------ 第21章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 这个念头还未消失，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再也不需要助理了。 于四海的紧张猛地变成了恐惧，这令他坐立不安。他掏出手机，拨打了秦逸楠的电话。 电话里，嘟嘟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这也让于四海的恐惧不断地提升。 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秦逸楠不接电话的情况。哪怕是在午夜熟睡之时，只要他打他的电话，他必然会迅速接起。 如果他不接电话，在于四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 他默默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昏黄的阳光抛洒在山林和空地上，给树木涂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温暖而静谧。但在于四海眼中，这幅画面是阴冷的，是危机四伏的，是会吞噬人性命的。 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此恐惧。他知道自己非常看重秦逸楠，但他也清楚，即使秦逸楠真的死了，他也不至于恐惧如斯。现在他所感受到的恐惧，与其说是对秦逸楠的担心，不如说，他感到了一种危险，一种足以掳走他生命的危险。 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悔，他不该亲自跑到这个小山村来监督电影的拍摄。道具组的六个人下落不明，他曾经将这看作电影宣传的手段大加利用，却从未深入地思考过，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他突然感到一阵惊慌。 对呀，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呢？如果我想得深一些，我就会提前意识到这个地方的危险，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来了啊！ 他心里想着，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突然，他感到浑身一阵发冷，仿佛有一阵寒风自右侧吹来，令他打了个寒噤。 他再一次拨打秦逸楠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他的呼吸失去了节奏，疯了一般地不停地拨着电话。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 不知道拨了多少次，电话突然接通了。在接通那一刻，于四海的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心惊，如同一颗小型炸弹被植入了他的心脏，在这一刻爆裂开来。 “喂……喂？”于四海颤抖着说。他的心里还有着一丝期待，他希望自己接下来可以听到秦逸楠那熟悉的声音，听到他恭敬地说“抱歉，于部长，刚才没有听到铃声。” 他的心莫名地悬着，悬得莫名其妙，悬得匪夷所思。 另一端没人说话。 “喂？”于四海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说话。 难道是装在衣兜里不小心接通了？ 于四海努力地将眼前的诡异状况向合理的方向考虑。 听筒里，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如同一个勤奋的妇人在搅动果酱。 于四海刚想继续喊，突然紧紧地闭上了嘴。 电话另一端的，到底是什么？ 他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上，仔细地听着。 搅动果酱的声音还在继续，然后那个妇人似乎品尝了一下果酱，非常满足地咂了咂嘴。再然后，那人好像开始吃别的东西，咯吱咯吱的声音遥远却清晰。 于四海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妇人在品尝果酱，而是…… 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慌乱地将电话挂断。他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过了一分多钟，他回过神来，猛地冲出了房间。他不想再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 匆匆下楼，来到门厅，现场正在拍摄一幕室内场景戏。 “于部长，快到五点了，您看我们是买盒饭还是收工回去？”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对于四海说。 “哦，小梁啊，你一会儿和高导说一下，今天就先拍到六点，然后大家开车到附近的碎石镇休息，明早再过来。” “好的。” 说完这些，于四海的心里又是一阵悚然。他不是没有事先安排食宿，和安富强早已商量妥当，一切都由村委会安排。可事到临头，安富强却没有了消息。弥啸粼几人都是当红偶像，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在村民家里凑合。于四海让剧组准备了不少帐篷和睡袋，至少可以应付睡觉的问题。至于他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东西，他自己也说不清。现在想来，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目前的戏里没有崔雪漪，她便躲在一边休息，助理钱露颜在一旁站着。 “哎，小钱，你过来。”崔雪漪招招手，示意钱露颜靠近。 “什么事儿啊，雪漪姐？” “你一会儿抽空帮我打听打听弥啸粼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崔雪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好的，没问题，交给我吧。”钱露颜听了崔雪漪的话满面红光地打着包票。 “注意，千万别让人看出来是我让你问的。你可别问得太直接了，一定要有技巧，知道吗？”崔雪漪瞪着眼睛叮嘱道。 “嗯，我一定小心。”钱露颜说。 说完，崔雪漪不再看钱露颜，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远处正在拍戏的弥啸粼，尽管咬着下嘴唇，却难掩笑意。 时间渐渐接近五点，工作人员经过长时间的忙碌已经感到了阵阵疲惫，饥饿感也不住地袭来。然而，没有领导发话，大家只能坚持着。 “小刘，韩摄像怎么没来啊？病了？”一个负责化妆的年轻女子闲着没事和旁边的人聊了起来。 “来了啊，不过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见着他。”负责杂活的刘秦武说。 “来了？你确定？” “确定！他和我坐同一辆车来的，还是挨着坐的，绝对错不了。哎，贺兰，那个陈百空去哪了？” “不知道，好像进了这房子里就没再看见他。” “奇怪，两个大活人怎么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是两个，吕卓也不见了。” “哦，对，他也是。哎？”刘秦武说着，突然偷偷向于四海指了指，“于部长身边怎么没人啊？” “没人？”贺兰扭头看去，也有些纳闷，“哎？他平时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一个助理吗？” “对啊，几乎寸步不离。” “莫非也凭空消失了？” 两个人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开始左顾右盼，清点起人数来。 ------------ 第22章 陌生 “别的房间应该还有人，咱们这次八十来号人一起来的，这个门厅可装不下。” “那咱们俩去别的房间看看？”刘秦武说。 “刚才秦助理不是说了要三人以上一起行动吗？”贺兰说。 “你不觉得这有些怪吗？” “难道说……”贺兰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显出诧异的表情，“于部长和秦助理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我们就更要查个清楚了啊。”刘秦武突然激动起来。他是个灵异爱好者，平时就喜欢看些怪谈之类的东西，这次来拍摄恐怖片，他兴奋异常。 贺兰虽然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道：“好，我们走。” 走进走廊，两人挨着查看两侧的房间。这个时候师远等人已经混在了现场的人群中，并没有停留在房间里，刘秦武和贺兰二人也没有看到他们。 一楼的房间都看过了，除了看到了几个同事以外，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两人向二楼走去。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刘秦武突然停了下来。贺兰跟在他身后，有些纳闷地说：“怎么了？” “我们……”刘秦武说着，转过身来，脸上有些茫然，“我们来干什么来着？” “来干什么？我们不是要查一查那几个人消失的事情吗？”贺兰说。 “查消失的事情？怎么查？” “怎么查？”贺兰也茫然起来，但她很快继续说道：“我们先看一看这里还有谁，然后排除掉，看看都有哪些人消失了。” “那有什么用？”刘秦武说。 “是你要来查的呀。”贺兰突然有些恼怒，她觉得这个刘秦武是在故意气她。她不再说话，也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雪莲的房间。哦，就是那个女鬼吧，是廖晴晴扮演的。”刘秦武看着第二个房间上的牌子说。 “进去看看。”贺兰说着，推开了门。 门里，另一个贺兰也推门从对面走了进来。 “哎呀！吓死我了，原来是镜子啊。”贺兰没有防备，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是梳妆台啊。你真胆小。”刘秦武随口说着，向梳妆台后面走去。 “哼。”贺兰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走到镜子前开始欣赏自己的脸和发型。她是学化妆的，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加在意自己的妆容。 刘秦武检查了一会儿梳妆台，没见有什么异常，正打算招呼贺兰一同离开房间，却发现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贺兰！”刘秦武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贺兰？人呢？” 刘秦武有些纳闷，他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来到走廊，又停下向两端张望。 “这个贺兰，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也不叫我一下。”刘秦武嘟囔着，向走廊深处走去。他推开了所有房间的门，却还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不过他也没想太多，挠了挠头，下楼回到了门厅。 门厅里，大家都坚守着各自的岗位，认真地等候着命令的下达。暂时没有工作任务的，就欣赏演员们的表演，听导演大呼小叫。 “哎，你看见贺兰了吗？”刘秦武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没看到贺兰，就随口向旁边的人询问起来。 “没看见。”那人虽然听到了刘秦武的问题，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冷漠地回答了一句。 “奇怪了，刚才她就坐在这儿啊，楼上也没有，跑哪儿去了？”刘秦武暗暗嘀咕，突然紧张起来。 短短半天之内，好几个人接连消失，该不会，贺兰也神秘失踪了吧？ 他焦急地抬头望去，扫视着众人，依旧没有发现贺兰的身影。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冷冷地回答他问题的那个人，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那个人。此刻他已经稍微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正好可以看到那个人的正脸。 果然没见过。 这人谁呀？ 刘秦武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另外几个人，诧异地发现居然都不认识。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这次来的人不全是熟人，至少也应该打过照面，怎么现在看来，这些人居然完全是陌生的？ 刘秦武心下一凛，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连呼吸都迟滞起来。 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记得高导根据门厅的布局安排好了拍摄的方位和角度，自己也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可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彻底翻转了方向一样？原来站在左边的，都跑到了右边，右边的却跑到了左边。就算大家由于拍摄需要走动了一下还算是情有可原，但这大门也跑到了左侧，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等等，现在拍的是哪场戏？ 刘秦武看向了正在演戏的男主角，看背影倒的确是弥啸粼，而且服装也没有变化。他慢慢走近，想看得更清楚些。可还未待他走几步，弥啸粼突然转过身来。 刘秦武的眼睛瞪大了。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弥啸粼！ 那是谁？替身吗？不对，就算是替身我也应该见过。那其余的人呢？崔雪漪呢？廖晴晴呢？ 刘秦武慌张地将头转来转去，却惊恐地发现，所有人都是那么陌生，这门厅里聚集的几十个人，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怎么回事？ 他感到大脑停止了运转，他拼命地想，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喂，干什么呢？让一下，别挡路！”导演冲着刘秦武大声喊道。 他想说话，他想移开步子，却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说你呢！还不闪开？”导演发火了，一手指着刘秦武大声吼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感到脊背一阵发麻，冷汗如同小溪般流了下去。 无数双陌生的眼睛盯着他，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孔挤在他的视野里，看上去冰冷而诡异。 “我……我……”刘秦武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冰冻，一阵阵刺痛从全身的皮肤上传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在戳他的身体。 那些脸慢慢向他靠近，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那些脸慢慢变形，肿胀，变大，变得不像人脸。这一幕，诡异莫名。 ------------ 第23章 活人气息 刘秦武只感到毛骨悚然。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猛地转身向走廊跑去，?6??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倒在地。 “啊啊啊！！！”他大声喊叫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周围有无数的生灵涌到了他身边，挤着他，堆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世界越来越暗，直至虚无。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贺兰摆着各种表情，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噘嘴，一会儿又闭上一只眼睛。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哎呀，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贺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心里一惊，慌忙向外走去，“小刘，快走，都半个小时了。” 没人回应。 “小刘？”贺兰回过头，看着这个房间。她记得进来后刘秦武就走到了梳妆台后面，总不能这半个小时他一直都在后面待着吧？ 贺兰向梳妆台后面走去，到了大镜子旁边，她猛地一探头。 什么也没有。 “这个家伙，怎么自己跑了啊。”贺兰更不高兴了，呼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又匆匆收回目光，转身走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贺兰便回到了门厅。同为化妆师的隋衍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兰姐，我刚才看见你和小刘偷偷摸摸地出去了，嘿嘿嘿，是不是到哪个没人的房间……”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的！”贺兰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隋衍转头张望着说。 “他不是自己先回来了吗？”贺兰有些讶异。 “没有啊，你们出去以后，我就没见他回来啊。” “难道自己跑到别的房间去了？”贺兰小声嘀咕着，向四周看去，“奇怪，人呢？” 隋衍见贺兰不像是装的，也有些纳闷，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刘秦武。他撅噘嘴，也没再说什么。 贺兰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刘秦武的影子，脸上逐渐显出焦灼之色。她不禁想起了刚才和他聊过的内容。 她记得刘秦武说，不到半天时间，已经有好几个人神秘消失。自己和他到二楼去，他也不见了，该不会是真的如他所说，这里有什么古怪吧？ 想到这里，贺兰突然感到有些冷。她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将两只脚也抬起来放到了椅子边沿上，随后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腿。 刚才和他走进雪莲的房间后，他就径直向梳妆台后面走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那段时间我一直站在梳妆台前照镜子，如果他从后面走出来，我是不可能看不到的啊。而且，就算一时疏忽没有看到，但至少应该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吧？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贺兰回忆着刚刚的经历，越想越是觉得浑身发冷。她现在感觉，自己刚才似乎真的是一个人在雪莲房间待了半个小时，因为她回忆不起任何自己以外的活人气息。 如果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哪怕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一样会有感觉。对这一点，贺兰深有体会。作为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子，她曾经为了省钱租了一个便宜的公寓，结果却发现那个房东心理十分不正常，有一次竟然趁她不在偷偷开门进去，躲在了衣柜里。那一次，贺兰就在下班回家后察觉到了不对，在发现房东后当机立断地搬了出去。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走到二楼台阶上时，刘秦武好像是说了几句很奇怪的话。难道那些话都是某种征兆吗？ 她猛然想起，在所有的房间中，那个房间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整部电影里只有一个鬼，就是雪莲，而那个房间，恰好就是雪莲的房间。 天哪，该不会，那里真的有鬼吧？ 贺兰感到头皮发麻，她觉得有一股寒气正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向里钻。血色渐渐从她的脸上褪去，她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腿，手指也在不断地用力。她猛地看向廖晴晴，见她正在旁边款款而坐，面色白皙中透出红润，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隋衍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切，都被混在人群中的师远看在眼里，从贺兰和刘秦武交谈开始，他就一直在关注，连他们的对话也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现在贺兰表现出了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但这也难保不是假的。 “你们多注意下那边那个化着浓妆戴着大耳环的女人，她刚才和一个男人离开门厅，却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很可疑。”师远小声对其他的六个人说。 大家都点了点头，继续观察。 简思凌也一直跟在师远身边。她一会儿看看弥啸粼，一会儿看看师远，觉得自己幸福到了极点。她不太明白师远他们为什么一副紧张的样子，她也不想去考虑这些。听师远说要注意一个女人，她也跟着点头答应，但心思却根本没在这上面。 “简思凌，你刚才说，那个制片人不仅把你错认成了他的外甥女，还叫你凌凌？”师远突然问。 “嗯，是的。”简思凌直勾勾地盯着师远的脸。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你是为了弥啸粼来到这里的？”师远又问。 “哎呀，不……那个……”简思凌慌张起来。 “真的很奇怪。这个制片人，也很可疑。”师远没有去关注简思凌的慌张，他很清楚这个小丫头现在是什么心思，也不打算去拆穿。 弥啸粼拍完一场戏，感到有些疲惫。他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却迎面对上了崔雪漪的目光。他点了点头，又将头转了回来，皱着眉“呸”了一声。 事实上崔雪漪一点儿也不丑，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只是眼尾有些向上。不过，搭配上浓重的眼影，倒是显得她媚眼如丝，和清纯可人的廖晴晴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怎奈她心向往之的弥啸粼不喜欢这个类型，对她总是不冷不热，让她颇有些烦恼。 崔雪漪又哪里知道，弥啸粼岂止是对她不冷不热，背地里都不知讥讽她多少次了。若不是为了自己形象考虑，弥啸粼恨不得给她几个大白眼，再当面告诉她，你不是我的菜，别白日做梦了。 ------------ 第24章 你回不去的 钱露颜见弥啸粼拍完一场戏后停下来休息，于是偷偷溜到他身边，偷听?6??和助理聊天。对于崔雪漪交给她的任务，她是非常重视的。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却无意中发现了弥啸粼的一个小动作。 他虽然一直在和助理说着话，却时不时地转头向旁边看。钱露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廖晴晴正坐在一边。 “雪漪姐，雪漪姐，我打听到了。”钱露颜觉得自己掌握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于是急匆匆地回到崔雪漪身边，小声对她说道。 “打听到什么了？” “弥啸粼喜欢的女孩类型，就是廖晴晴。” “你说什么？”听到钱露颜的话，崔雪漪的脸色瞬间变了。 “雪漪姐，你别急。其实，这也不是我打听到的，是观察出来的。我刚才看到弥啸粼总是偷偷看廖晴晴，所以我才这么推断的。我觉得呢，他不一定是喜欢廖晴晴，可能只是觉得她脸好看，才多看几眼的。” 崔雪漪转头看了看廖晴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嗯，说不定，弥啸粼喜欢清纯型的美女呢。看来，我要改变一下妆容了……” 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半，不少人都着急起来。这次的拍摄场地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山村，众人忙了一下午都感到有些饿，再加上事先于四海也没有交代休息地点，大家都不禁暗暗嘀咕起来。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大着胆子走到于四海身边说：“于部长，天都快黑了。您看这晚饭的问题……” 于四海一瞪眼睛，厉声道：“着什么急？不是说了拍到六点吗？” “可是……”男人哭丧着脸说，“可是这小山村只怕连饭店都没有，如果不早做打算，一会儿大伙恐怕是要饿肚子了。” 于四海没有像平时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训斥。自从和秦逸楠失去联系以来，他的心就一直悬着，连说话都没了平日的底气。刚刚虽然好像在厉声指责部下，实际上却有几分色厉内荏之意。 半晌，于四海终于说道：“孙主任，找几个人去村里买些饭菜，吃完我们就到镇上休息。” “好，好。”孙主任忙不迭地说，赶忙安排几个人下山买饭。 于四海看着那几个人走出门口，大脑嗡嗡作响。 我还能活到明天吗？ 于四海猛地一惊。他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转身看了看四周。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他只是想好好看看这里，看看这个活人的世界。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对生的留恋。 为什么会这样？ 于四海突然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往事在刹那间如同快速播放的影片一般飞速而过，仿佛疾驰的列车。 二十分钟过去了，几个被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工作人员们纷纷议论起来，起先还只是偷偷地小声议论，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议论声越来越大，不绝于耳，最后竟直接影响到了拍摄。 弥啸粼有些受不了了。他从常小乐那里拿了袋牛肉干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很不满地说着什么。随后，连高云飞导演都开始抱怨起来，瘫坐在椅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孙主任再一次走到于四海面前，哆哆嗦嗦地说：“于部长，大伙儿真的快熬不住了，就算这晚饭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您看是不是先让大伙儿休息休息？” 这个时候距离于四海规定的收工时间还有十来分钟，照于四海之前的处理方式，想提前休息断然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可现在，于四海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低声说道：“行，都休息吧。如果饭菜来不了，就都找个房间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拍戏。哦，对，告诉所有人，无论是什么身份，至少要三个人在一个房间。” 孙主任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明白于部长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很快答应着，立刻把于四海的意思传达给了众人，而大家的反应也和孙主任如出一辙。 大家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于部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什么叫“饭菜来不了”？今晚难道要睡在这古宅里？为什么他要一再叮嘱大家必须三人以上同行？ 但无论众人再怎么议论，也得不出个结论来，议论声也渐渐平息下去。大家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开始三五成群地商议起晚上休息的房间分配问题。 最先跑到于四海身边表示不满的是崔雪漪。她快步走到于四海身边，怒目而视，大声说道：“于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不能让我们住个像样的酒店，最起码也应该到镇上找个差不多的旅馆吧？” “你如果对这里的住宿环境不满意，可以现在就回去，我不拦着你。”于四海面不改色地说。 “什么意思？让我自己回海源市吗？” “你回不去的。” 你回不去的…… 你回不去的…… 你回不去的…… 这句话在崔雪漪耳朵里嗡嗡作响，左一次右一次地重复着，她甚至忘记了回应。 “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路俊明小声问师远。 “嗯，我们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古宅里的。到了夜晚，这里也许会更加危险。”师远看了看周围的人，若有所思地说。 “那好，那咱们现在就下山吧。”路俊明说。 “简思凌，你是留在这儿，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师远问。 “我……我也不知道……”简思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喝水吃东西的弥啸粼，咬了咬下嘴唇。 “我建议你和我们一起走。虽然制片人自称是你的舅舅，但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他实际上并不是你舅舅这一点吧？你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待在这……陌生的地方，太危险了，我也不希望就这样把你留在这儿。”师远说。当他说到“陌生的地方”时，其实他原本想说“鬼魂肆虐的地方”，但又生生咽了回去。 “好，我和你走。”简思凌的心跳得很快。她对于师远如此关心自己感到十分激动，再加上她想象自己跟着师远回去后她会住在师远家里，就更是紧张不已。 “那好，我们八个人，一定要互相照应，绝对不要有人落单，还有……”师远顿了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我们再来时，人数还会减少。” ------------ 第25章 突破口 夜幕降临了。 将近八点，那几个买饭的人终于回来了。饭菜虽然29已经不热了，但仍被众人一抢而光。吃饱喝足后，大家纷纷找房间休息。于四海让场务将睡袋拿了出来分给众人，自己也找了个房间，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事实上，他刚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师远一行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所幸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罗亚森和刘潋、张紫萤一起动手，倒也很快弄了好几个菜。然而，大家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吃饭的场景远没有古宅里的人那么热闹。 “好了，开始分析。”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众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师远首先开了口。 “我先说一下吧，”刘潋打开了一个小本子，“目前被发现失踪的人有五名，分别是鼎星传媒首席摄像师韩稻，某电视台摄像吕卓，某节目组摄像师陈百空，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秦助理，还有和化妆女子一起离开门厅的刘秦武。” “大家发现规律了吗？”师远扫视着众人说道。 “都是男的？”罗亚森说。 “对。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共同点。但是，这是否是关键点，目前还不得而知。”师远说。 “仅仅第一天，就失踪了五个人。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啊。”路俊明眉头深锁，面露担忧地说。毕竟，他也曾是鼎星传媒的一员，目前在古宅里的人中，他大部分都有一定的交情。 “不一定是五个人，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数据是否准确，而且在我们离开后会发生什么，我们暂时也不知道，最起码那几个出去买饭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路俊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那岂不是更糟？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几天？这电影，真的很难拍完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相信当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后，一定可以救下剧组人员的性命，到时候电影会顺利拍完的。”师远说。 “我有一个问题，古宅有鬼是毫无疑问的，但鬼所针对的到底是电影相关人员还是所有踏入古宅范围的人？”罗亚森说。 “这个很难说，但是，鬼杀人只怕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吧？而且，自从接到那个任务的那一刻起，我们也就和那部电影扯上关系了不是吗？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放松警惕，一定要小心行事。”师远说。 “目前我们掌握的失踪的五个人中，有三个是摄像师，这会不会是个突破口？”刘潋说。 “你是说，鬼会先把所有的摄像师杀死，阻止电影拍摄？”师远说。 “有这种可能吧，从目前数据来说，摄像师似乎更加危险。” “都是男的……摄像师……简思凌，把你手机给我！”师远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 “哦，哦，好……”简思凌正满腹疑惑地听着几人的话，师远突然一喊，倒把她吓了一跳。 师远翻出简思凌的手机，打开图库，快速翻到最后，开始播放那个视频。 “果然……”将视频播放了三遍后，师远将手机还给了简思凌，向后仰了仰身子说，“在视频里，弥啸粼说，有制片人就能完成拍摄，制片人说，摄像师也必不可少，可见制片人和摄像师是所有人中的关键。” 在播放视频时，师远已经和简思凌确认过了，那个自称她舅舅的人，正是视频里那个中年男子。 师远坐直了身子，说：“制片人因为身份极为重要，所以有可能早就被鬼杀死并替换了。即使还没有被杀死，现在也很危险。不管怎么说，摄像师有很多个，但制片人只有一个。” “如果鬼是为了阻止拍摄而杀死摄像师的话，为什么要杀死其它媒体的摄像师？它只要杀死直接拍电影的摄像师就可以了吧？”罗亚森说。 “如果仅仅杀死拍电影的摄像师，那么当他们的摄像师全部死亡后，他们必然会拉来其他的摄像师顶替，也就是说其他摄像师也是一个隐患，自然要清除。” “喂，不要这样说啊……”张江彬听到师远的话，有些着急地说。 “抱歉，我知道你们三位也许和公司其他人有不错的交情，但是现在，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你真的认为，如果所有摄像师都死了，他们还会继续拍摄？”路俊明皱着眉头说。 “现在是特殊情况。其实按照正常思维，现在已经消失了好几个人，他们早就应该停止拍摄打道回府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师远直视着路俊明说。 “因为……”路俊明说了两个字就噎住了。 “这次来的人中，最高指挥者是谁？”师远问。 “于四海。他让我们叫他于部长，因为他担任着美术部的部长这一职务。但是实际上，他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只是他不喜欢‘副’这个字，所以才要求我们必须用‘于部长’来称呼他。” “如果他不下令停止拍摄，你们会停止吗？”师远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应该不会停止，再累也会拍下去。可是，如果死了人，就不一定了，毕竟还是命重要。” “如果他们不知道人死了呢？现在还没有发现尸体，如果他们认为，那几个人只是自己迷路了，他们还会强行违抗于部长的命令吗？” “应该不会。但是，如果……”路俊明略微犹豫了一下，“于四海死了呢？” “于四海，应该不会死，即使死也不会死得太早。”师远说。 “为什么？”路俊明和张江彬同时瞪大了眼睛问道。 “因为，如果于四海死了，所有人会迅速逃走，鬼就没有办法继续杀人了。当然，鬼也可以像以前一样把门窗都封死，让那些人无法离开，但这和任务内容就背道而驰了。” 师远稍稍停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任务是谁发布给我们的，但我认为，那些鬼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做特定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 “罗先生，你刚才在古宅里曾经说，人太多了，是什么意思？”许久没说话的陈蔚杰突然冒出几句话来。 “陈蔚杰，其实你也想到了，对吧？”罗亚森面色有些阴冷。 ------------ 第26章 最终确定的计划 陈蔚杰默然不语。 罗亚森略略抬了抬头，看着陈蔚杰的脸，说：“你也是个聪明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第一次说那句话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了。不过，既然你问起，我就给大家也解释一下。” 说完，罗亚森看了看众人，对余下七人的不同表情，心里也做了一下比对。 师远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隐隐有一丝担忧和不忍，他应该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陈蔚杰稍显愠怒，显然不同意我的观点。刘潋这个女孩也算是有些头脑，表情和师远如出一辙。路俊明皱着眉头，或许还没有彻底想明白。至于剩下的几个，都是一脸茫然，不谈也罢。 观察过后，罗亚森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剧组的那些工作人员，至少在来这里之前是没有想到潜在的危险的。现在失踪了好几个人，只要不是蠢货，都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可即便如此，在总人数高达七十多人的情况下，我们就算通过某些方法让大家相信了古宅里的确是有鬼的，也没有办法快速调动所有人，再加上紧急情况下求生心切，很可能出现拥挤、推搡、战线过长等情况。时间就是生命，如果真的像我白天所说的那样，尾大不掉，会发生什么，你们应该都想得到吧？”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简单直接地说出来吧。”陈蔚杰已经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颇为愤怒地大声说。 “简单说来就是，先让他们死一部分，等到人数削减到可以驾驭的程度，我们再深入行动。” “你还真敢说啊！”陈蔚杰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在你眼里人命是什么？你凭什么决定他人的生死？” “你别激动，”罗亚森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们的生死不是我决定的，我只是审时度势做出最佳的判断而已。我知道你想救下所有人，但是你觉得这可能吗？你以为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偷劫匪吗？你以为这些任务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游戏吗？之前有多少人死去，你难道不清楚？” 说着说着，罗亚森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 “见死不救，与杀人何异？”陈蔚杰对罗亚森怒目而视，语气更加愤怒。 “陈蔚杰，我知道你很善良，但当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善良的时候，你就必须放弃。要么放弃一部分，要么放弃全部。你想救下所有人，但结果很可能是一个也救不了，不过如果你先舍弃一部分，最终却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我不是不看重生命，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无谓的牺牲。” 说完这些话，罗亚森深呼了一口气，换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师远看得出，他的内心其实十分焦躁。 陈蔚杰的表情慢慢从愤怒中平静下来，缓缓地再次坐到了沙发上。 他没法不承认罗亚森说得是对的，但他也没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更多的人死去。许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师远打断了。 “罗亚森，那你觉得，人数减到多少我们才能开始行动？” “二十人以下。” “太少了。”师远毫不犹豫地说。 “不能再多了。你想想看，我们现在本身就有八个人，再加上二十个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已经很不方便了。再多的话，恐怕还会出现问题，万一人员分散，到时候我们也会有危险。”罗亚森说。 “我不是不赞同你的观点，我只是希望能救出更多的人。当然，我不会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的。” “量力而行。”罗亚森说。 “嗯。”师远点点头。 “那我们，应该怎么救他们？”陈蔚杰说。 “我说陈警官啊，你到底有没有个清晰的思路啊？”罗亚森突然皱着眉大声说，“刚才还说要救下所有人，现在又问出这种问题，你到底……” “行了！别吵了！”师远有些受不了了。 罗亚森和陈蔚杰都不说话了。 师远继续说道：“罗亚森，你不要总是那么激动。陈警官，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问。你是看出我有了自己的打算，才问出那个问题的，对吧？” 陈蔚杰点点头。 “没错，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师远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 自从陈蔚杰第一次面露愠色开始，余下几人的心脏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听着师远讲述着他的计划，几个人的表情都在不住地变化。 “这样，能行吗？”路俊明担忧地说。 “总之，我们要尽快将鬼的身份和位置确定下来，然后再让大家远离那个人。希望可以尽可能地多救一些人吧。”师远说。 计划商议完毕，八个人便开始分配卧室，之后便分别睡下。罗亚森仍旧是自己一个卧室，其余的人则是都有了室友。 古宅里。 廖晴晴和自己的助理梁雨以及另外的两个女性工作人员聚在二楼一个房间里休息。夜色已经很深了，其他三人都已经陆续睡去，廖晴晴却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躺在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床上，却始终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她不禁感慨起来。 演员之路，何其艰难。那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想要大红大紫，所要付出的东西太多，自身需要具备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像弥啸粼、崔雪漪这样的当红偶像，也是靠着很多部影视作品的积累和尽可能多地争取上节目的机会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她自己呢？仅仅凭着一部电影中的一个小配角就瞬间霸占了各大媒体的头条，关于她的报导可谓铺天盖地，这岂止是让她始料未及，根本就把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她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够得到如此青睐，瞬间暴涨的关注度、曝光度让她不知所措，她的整个生活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廖晴晴非常清楚一个道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瞬间爆红让多少人嫉妒得发狂，但她却在短暂的大脑空白后清醒了过来。她发现，她的走红十分蹊跷，这让她隐隐产生了不安。 ------------ 第27章 诡异的婴儿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尽管关于她的报导数量惊人，但她接到的戏却只有一部。 就是这部《三更鬼墓》。 这显然极不正常。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她要扮演的角色是这部电影中的女鬼，也是全片中唯一一个鬼。 拿到剧本后她就立刻仔细读了起来，并且迅速融入了角色。不知是太过投入还是周围灯光不够明亮，廖晴晴在读剧本的时候总感到阴气森森。在剧本的前半部分，她因为雪莲受到的冷遇而感到心痛不已。当雪莲用剪刀刺向自己的脖子时，她也感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甚至隐隐闻到了血腥味。当雪莲死亡时，她觉得浑身越来越冷，而且不知为何，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冰冷，黑暗，如同死后的世界。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廖晴晴感觉自己似乎重生了。她呆坐在原地，半晌没有动。 雪莲这个角色，先是活着，然后死亡，变成鬼。 而廖晴晴自己呢？ 她突然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拍到雪莲死去那一幕时，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去？ 黑暗中，她的眼睛蓦地瞪大，浑身僵住。 其余三个人似乎都睡着了，整个房间寂静至极，没有半点声响。廖晴晴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突然，一声瘆人的惨叫声从外面传来。廖晴晴吓得全身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她看了看其他三人，她们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 惨叫声还在继续，听起来就像正在遭受极大折磨的女子在凄厉地痛哭。她咬了咬下嘴唇，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查看。 廖晴晴所在房间的窗子正对着古宅前方的空地，借着月光，外面的景色尽数落在她的眼中。 她的眼睛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她清楚地看到，空地上站着一个婴儿，在这夜色中，那个婴儿浑身的皮肤白得刺眼，他身体和面部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无比，仿佛近在眼前一般。那婴儿站立的姿势，根本不像一个婴儿，而完全是一个大人的姿态。他冷冷地抬着头望着她，两只眼睛大得可怕，黑色的瞳孔映着清冷的月光，小小的嘴闭得紧紧的。 突然，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和刚刚廖晴晴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她看到，那婴儿的嘴突然变得大得吓人，嘴里居然满是牙齿，竟和大人没有分别，而且，他的牙都是黑的。 “啊！”廖晴晴吓得捂住了嘴。她想回到床上去，但腿却不听使唤，她就这么继续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个诡异的婴儿，一动也动不了。 她的眼睛和空地上那个婴儿的眼睛远远地对视着，她的双瞳不住地颤动，嘴唇已经变得没有了血色，呼吸也紊乱不堪。 那婴儿突然开始迈开脚步向古宅走来。廖晴晴的心猛地一沉，她感觉那婴儿似乎要走到她的房间里来，抓住她，杀死她，吃掉她。 不，不会的，他进不来的，大门是锁好了的，一楼还有那么多人，他不可能到这儿来的！ 廖晴晴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疯一般地摇头。 婴儿走路的动作极为平稳，速度不快，但没有任何停顿。廖晴晴就那样一直盯着他，婴儿也同样看着她的脸。 突然，廖晴晴只觉得眼睛一花，那婴儿竟凭空消失了。廖晴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看。她略微向前探了探身子，试图看得再清楚一些。 那婴儿不见了，彻底地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廖晴晴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呼了一口气，打算转身回到床上去休息，却猛地看到，那婴儿居然正站在窗外。 “啊！”廖晴晴这一次发出的尖叫声更大了。她慌乱地向后退去，直至后腰撞到了桌子才停了下来。她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看着不到三米远的那个诡异的婴儿，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婴儿再次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瘆人的惨叫，巨大的嘴里是黑色的牙齿，连舌头也是黑色的，两只黑色的瞳孔像浸了墨汁，那墨汁仿佛要从眼眶里淌下来一样。看着这个婴儿，廖晴晴感觉呼吸都停止了。 她突然意识到，房间里另外那三个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算她们睡得再怎么沉，也不至于在自己和那个怪异婴儿发出惨叫后还不醒来吧？ “梁……梁雨！”廖晴晴颤抖着喊着自己助理的名字。 没有回应，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梁雨！乔月！韩颖菲！”廖晴晴大声地喊着其余三人的名字。 地面上整齐排列的三个睡袋里，有一个似乎动了一下。 那正是梁雨的位置。 廖晴晴不敢将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开。她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子，摸索着向梁雨的睡袋靠近。 婴儿不停地惨叫着，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之色。那叫声听得廖晴晴浑身发麻，汗毛倒竖，她不住地祈祷着，希望那婴儿不要进来。 “梁雨……”廖晴晴拍了拍梁雨的睡袋。 里面又动了一下。 房间里光线很暗，她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窗外的那个婴儿，浑身发白，清晰无比。 廖晴晴的手摸索着梁雨的睡袋，她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条胳膊。她用力地拍着，嘴里也一直在喊着梁雨的名字。 梁雨依旧睡得很沉。 廖晴晴焦急万分，她实在忍不住了，低下头去想看看梁雨到底是真的在睡，还是故意不理她。 而这一眼看去，廖晴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哪里是梁雨？那分明就是那个婴儿。他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目光让她瞬间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冰冷。 “啊啊！！”廖晴晴瘫倒在地，两条腿胡乱地蹬着。她向门口爬去，难以抑制地尖叫着，终于打开门逃了出去。 “救命！救命啊！”廖晴晴大声喊着，在走廊里飞奔。 寂静的夜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她不敢跑出去，她怕一开门就会看到那个婴儿。她突然有种感觉，她觉得这偌大的古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拼命甩了甩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 第28章 走廊里的黑影 她停止了尖叫，向四周看去。她突然想起，一楼的门厅里有不少人，人多总归是要好一些。她立刻从楼梯跑了下去，向门厅跑去。 门厅里果然有不少人，他们都在睡袋里休息着，睡得很熟。看着这么多熟睡的人，她反倒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她在睡袋间穿梭着，想看看有没有比较熟悉的人。 突然，她发现制片人邝威凛在最里侧的一个角落里睡得正香。邝威凛是男人，但此刻廖晴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蹲下来，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位置。 “邝先生！邝先生！”她小声唤道。 邝威凛眼睛动了动，睁开了。见是廖晴晴，他立刻微笑起来，说：“原来是廖小姐。有什么事吗？” “邝先生，我……”廖晴晴抿了抿嘴，“我那个房间，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邝威凛说着，坐了起来。 “我刚才在窗边，看到外面有一个非常怪异可怕的婴儿，他……他居然就站在我的窗外，我的房间是在二楼啊！一个婴儿，怎么会站在二楼的窗外呢？而且……而且和我同一个房间的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邝威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站起身，穿了件外套，“走，我和你去看看。” “谢谢邝先生。”廖晴晴说完，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有邝先生在身边，她觉得安心了许多。要知道这次她接到这部戏，就是邝威凛邀请的，他似乎非常欣赏她，如果这次的戏能拍好，廖晴晴相信，今后的演员之路会无比顺畅。 “邝先生，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廖晴晴说。 “你太客气了，小事一件，不用在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二楼走去。刚刚走上二楼，廖晴晴突然看到走廊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一个黑影。 “啊！”廖晴晴的神经本就已经脆弱不堪，这时看到黑影，更是吓得立刻叫了起来。 “廖晴晴！”那个黑影突然对她喊道。 “谁？是谁？”廖晴晴听到那人的声音不像有什么异常的样子，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快跑！你身边那个制片人是鬼！”那个黑影焦急地喊着，同时向她跑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拼命飞奔起来。 “你说什么？”廖晴晴吓得面无血色，双腿有些发软，若不是黑影抓着她，她只怕又要瘫倒在地。 “快跑！不要回头！” 情况紧急，黑影似乎不想说太多。廖晴晴本想挣脱，但又怕他说的是真的，她没了主意，也只好选择相信。 黑影扯着她跑到了一个房间门口，猛地推开门，进去后又把门关了起来。 廖晴晴这时才看清，那是一个少年，似乎没有见过，但他的长相竟然完全不输偶像明星弥啸粼。 “你……你是谁？”廖晴晴又问。 “我叫师远，是暗鸦岭村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制片人是……是鬼？天哪！”廖晴晴说到“鬼”，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你应该也察觉到不对了吧？这个古宅，是真的有鬼的。你大半夜去找制片人，肯定有极为特殊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婴儿……”廖晴晴将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她见师远皱起了眉头，心更是悬了起来。 “其实你也应该能判断出来，身为制片人，怎么可能和大家混在一起睡在睡袋里？肯定是要找张床舒舒服服地睡觉啊。你看，你们几个演员，不是也抢占了好的床位吗？”师远说。 “是……是的……我……”廖晴晴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可是，就算她想把床让给别人，别人也不会答应。她可是新晋的当红偶像，是所有人要捧的对象，哪有把床让给其他工作人员自己睡地上的道理。 “算了，我也不是来和你讲这个的。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现在的处境极为危险。古宅里有鬼，目前来看应该只有一个，但既然是鬼，就会随时变幻形态。你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想提防鬼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听我的，等天一亮，你就立刻离开这个村子，这部戏不要再拍了。” “什么？不拍了？可是我已经签了合同啊，而且……” “难道合同比命还重要吗？你自己想想，为什么你突然爆红？为什么爆红之后只接了一部戏？为什么那么多角色，偏偏要你演一个半路死去的雪莲？” “啊……我……”廖晴晴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只觉得遍体生寒，胆战心惊。 “不要再想了，听我的，天亮了就走，千万别回来……” 突然，门被重重地敲响。门外似乎有一个强壮的人正在猛力地砸门。 “啊！”廖晴晴吓得向后退去。 “糟了，是那个鬼！喂，你不要跑那么远，过来帮我抵着门，千万不要让他进来！”师远焦急地说。 “哦，哦，好……”廖晴晴已经不知道如何思考，她按照师远所说的走到门口，用力地抵住门。 外面的力道越来越大，师远和廖晴晴两人拼命抵着，却还是不够。 廖晴晴用尽了全身力气，却还是感觉那门正在一点一点被推开。 “不，不要进来！”廖晴晴已经哭了出来，她觉得这一次恐怕难逃一劫了。她绝望地看向了旁边的师远，见他面色阴沉，神情阴郁，她内心的绝望又加深了几分。 咣！ 门终于被撞开了，师远和廖晴晴在巨大力量的撞击下倒飞到了房间里，跌倒在地。 月光下，廖晴晴艰难地转头看去。 那个诡异至极的婴儿正站在门口，他咧开巨大的嘴，阴森地笑着，两排黑色的牙齿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正在滴落。 “不……”廖晴晴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跌倒在地的师远没有犹豫，立刻站了起来。他快步跑到廖晴晴身边，拉着她的手站起，向后退去，并伸出胳膊保护着她。 婴儿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笑容却未变，向二人走来。 我要死了吗？ 廖晴晴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 第29章 睡袋 看着婴儿越走越近，廖晴晴突然释然了。 既然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那害怕也没什么用了。可是可惜了这个少年，只怕他也…… 廖晴晴向右看去，师远的脸上满是坚毅。 “你不怕死吗？”廖晴晴问。 “怕。”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师远没有回答。 此刻，那婴儿已经走到了二人眼前。他突然跳起，一口咬向了师远的脖子。 “师远！”廖晴晴大喊。她死命地抓着那个婴儿的身体，想将他扯开。 牙齿刺穿皮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刺穿了。她更加用力地扯着，终于将婴儿扯了下来甩到一旁，可那婴儿的牙齿，也撕扯下了师远咽喉部位的一大块肉。 师远的眼睛瞪大了，他想要捂住自己的伤口，可他的咽喉早已血流如注，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师远！师远！”廖晴晴哭喊着，她已经顾不上去看那个婴儿，只是跪在师远身边不知所措地哭着。 师远渐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眼睛却还在不甘地瞪着。 “不！不要死啊！”廖晴晴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山下，罗亚森家里，师远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室友张江彬揉揉眼睛，问道：“怎么了，师远？” “哦，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师远很快平复下来。 “唉……”张江彬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明天早上早点起床，争取一早就过去。”师远又说。 “嗯，好……”张江彬声音模糊地回应着。 天亮了。虽是七月，但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透过古宅的窗子照进来，反倒显出一种莫名的凄冷。 廖晴晴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前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地上已经变了色的斑驳血迹在提醒她，这里曾经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啊！”廖晴晴的目光刚刚接触到那些血迹，就吓得立刻清醒了。随之，她想起了那个少年。 “师……师远？”廖晴晴站了起来，张望着四周。可是这里只是一个简陋的小房间，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师远的踪迹。 “对……对了……”廖晴晴突然想起，师远曾经叮嘱她天一亮就要离开这里。如今黑夜已经完全退去，虽然仍然身处这闹鬼的古宅，她的胆子却也大了一些。 她打算先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去看看，然后再找负责人讨论离开的事情。 昨夜发生的事情犹历历在目，她的心跳得还是很快。她想快一些回到那个房间，以便尽快弄清楚另外三个人的状况。可是，一想到那个诡异的婴儿，廖晴晴还是有些不寒而栗，一时之间内心矛盾至极，走路的速度也是时快时慢，但最终还是挪到了那个房间门口。 她的手颤抖着搭在了门把手上，缓慢至极地推开了门。 三个睡袋整齐地排列在地面上，梁雨和韩颖菲睡得正香。 乔月呢？ 廖晴晴的心猛地收紧了，她的脑子里瞬间产生了无数可怕的联想。 冷静，冷静，她也许是去了卫生间。对，我去看一看。 廖晴晴拼命地宽慰着自己，轻轻关上门，向最里端的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在三小姐房间对面，而这个三小姐正是由崔雪漪扮演的。不少演员都是按照影片中自己扮演的角色挑选了休息的房间，崔雪漪也不例外。不过，廖晴晴倒是没有选择雪莲的房间，因为那个房间异常简陋，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床。 廖晴晴走到了走廊尽头，本打算直接去卫生间查看一下乔月是否在里面，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头看了看崔雪漪房间的门。 那门没有关紧，有一道缝隙。 奇怪，为什么不把门关紧呢？崔雪漪可是一线明星啊，怎么会如此不注意？ 廖晴晴暗自想着，向崔雪漪房间的门靠了过去。她偷偷从那道缝隙向里看，从她所在的角度是无法看到崔雪漪的床的，只能看到桌子、椅子以及梳妆台的一部分。地面上也有一个睡袋，但她只能看到睡袋的一角，甚至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她本想快一些到卫生间查看的，却鬼使神差地将门缓缓地推开了，她也渐渐看到了这个房间的全貌。 廖晴晴记得，崔雪漪和弥啸粼由于身份原因，各自都选择了非常舒服的房间，并且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并没有和她一样选择与其他工作人员同住。眼前的这个睡袋，应该是崔雪漪的助理钱露颜使用的。 现在，这个睡袋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好像钱露颜正在里面睡觉，但却看不到她的头。 难道她把头也缩到睡袋里面去了？ 廖晴晴心下纳闷，蹑手蹑脚地向睡袋走去。可是还没走两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那睡袋鼓起来的形状，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成年女子的身形，倒像塞了几个毛绒玩具一般。 廖晴晴仔细看去，越看越觉得那形状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自己曾经见到过里面的东西一样。 突然，一个画面在她脑中闪现而出，如同一道闪电劈过她的脑海，记忆中的某个身形和这睡袋上鼓起的形状重合起来，廖晴晴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颤。 天哪，从形状上看，这分明就是两个婴儿啊！ 廖晴晴差点又尖叫出声。她拼命压制着，才没有叫出来。她感到两腿发软，但她知道，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也许会有危险。 她的步伐更慢了，她此刻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声音来，吵醒那里面的东西。 她向旁边的床看去，没有看到崔雪漪。 也许她早就起床出去了？ 廖晴晴想。不过，即使现在崔雪漪就在床上，她只怕也没有胆量去叫醒她了。 她战战兢兢地退了出来，所幸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尽量将门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这才站直了身子，向后看去。 从她走到这里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没有听到卫生间里有任何声音。如果有人在里面，肯定会有声音传出来的。廖晴晴如今被各种古怪的现象吓得惶恐不安，不知不觉中对卫生间也产生了恐惧之意，她是断然不敢踏进去了。 ------------ 第30章 惊弓之鸟 走吧，对，就像师远说的那样，离开这个古宅！ 廖晴晴下定了决心，转身向楼梯走去。她不知道于四海住在哪个房间，再加上对这座古宅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她索性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那一刻，廖晴晴突然停住了。不知为什么，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仿佛刚刚从世界上最可怕的魔窟逃出来。她想伸出双臂拥抱阳光，尽管她知道这看起来很傻。 她无意识地向前走着，傻笑着看着天空和树林。 忽然，几个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廖晴晴的笑容立刻僵住。如今的她已宛如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她心惊肉跳。 然而，待她看清来人后，一阵狂喜突然袭上心头，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师远！”她惊喜地大声喊道，快速地跑了起来。 师远反倒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这个女演员为什么看到自己会这么激动，更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廖晴晴没有注意师远的表情，她跑到他的面前站住，仔细地端详他的脸。 “太好了，师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廖晴晴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 “廖……廖晴晴？”师远有些茫然无措，“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廖晴晴的表现，不仅仅是师远，其余几个人也都是诧异万分，尤其是简思凌，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师远，以为他和廖晴晴认识。 师远意识到，廖晴晴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 对于这次的三个主演，师远都进行过一定的情报搜集，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任务，也就是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师远不可能不在意。他知道廖晴晴是个近期突然走红的新人演员，也许还没有像弥啸粼之类的明星那样形成唯我独尊的大牌思维，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廖晴晴对自己的关心有些过了头，就好像自己对她来说是个特别重要的人似的。 “你都忘记了吗？”廖晴晴惊讶地说，“昨天晚上，你救了我呀。” “昨天晚上？”师远回头看了看其余几个人，又看向了廖晴晴，“我不太记得了，你能和我说一下吗？” “啊，是吗……”廖晴晴感到有些失落。她这个时候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师远的咽喉部位，那里明显是完好的，根本没有被咬过的痕迹。 难道昨天晚上的是另一个人？ 廖晴晴想。 不过，她还是将昨晚的经历对师远讲了一遍。 “你是说，我告诉你，天一亮就要立刻离开古宅，不要再继续拍戏了？”师远听完廖晴晴的讲述后问道。 “嗯，是的。” 师远微微低了低头，陷入了沉思。 一个和我看起来完全相同的人救了廖晴晴，并且他还说他叫师远。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一种可能。可是，目的是什么？廖晴晴是主演之一，如果她走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应该暂时停拍。可现在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他们会继续进行拍摄的，可是，在少一个演员的情况下，他们会如何处理？再找一个演员来？不对，等下，她为什么没有被杀死？难道是因为……她是女的？之前消失的几个人，全部都是男性，这恐怕真的不是巧合。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的任务是保证电影拍摄完成，可现在廖晴晴要走，我应该阻止她，还是…… “师远，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廖晴晴焦急地说。尽管她察觉眼前这个师远和昨晚救她的师远不是同一个人，可她心里对他产生的依赖依旧未变。 “这样吧，你作为一个新人演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信用是非常重要的，你即便要离开，也不能不声不响地离开。你先去找负责人吧，和他们商议好，然后再做决定。”师远说。 “嗯，你说得对。”廖晴晴回头看了看古宅。 古宅的色调十分灰暗，无论是墙体还是门窗，基本上只有灰黑两色，看起来十分压抑，与周围的蓝天绿树极不协调。若不是自己就站在这古宅前，廖晴晴恐怕会认为，这是两张照片拼在一起形成的画面。 “走吧，我们和你一起进去，你不要害怕。”师远说。 “嗯。”廖晴晴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师远一眼。 其余七人虽然纳闷，但也都没有说什么，和师远、廖晴晴一起走进了古宅。 刚刚走进门厅，廖晴晴就看到了于四海，他神色黯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 “于副总。”廖晴晴走到于四海身边唤道。 于四海抬起头，说：“哦，是你啊。昨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我……”廖晴晴回头看了一眼师远，“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非常抱歉，这部戏，我只怕没有办法再拍下去了。” “你说什么？”于四海腾地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廖晴晴。 “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很害怕。这座古宅，太过古怪了，再待下去，我怕会有危险……我知道我们签了合同，回去以后你想怎么告我都行，或者付双倍的违约金也好，我都愿意承受，只求你让我离开这里。”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电影都已经开拍了，你身为主演，居然临阵脱逃？” “我不是要逃跑……啊，不，我……我真的很害怕，昨天晚上，我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我怀疑，这个古宅里，真的有鬼！”廖晴晴有些激动地说。她知道自己这些话听起来很荒谬，她也做好了于四海大发雷霆的准备。 然而，于四海并没有发火，反倒是颓然地坐了下去。 “于副总？”廖晴晴疑惑地喊了一声。 “哦，没什么。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拦着你。违约金就按照合同来付就可以了。”于四海无力地挥了挥手。 廖晴晴更加疑惑了。她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说道：“谢谢你，于副总。我这就带着我的助理离开这里。希望你们能找到接替我的演员。” ------------ 第31章 被砸碎的希望 廖晴晴感到十分抱歉，但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说完话后，她拿出手机，给梁雨打了个电话。她打算让梁雨把两人的东西都带下来，然后找辆车离开。她只不过才拍过一部戏，还没有赚多少钱，暂时还没有自己的汽车。 电话接通后，廖晴晴说道：“喂，梁雨，我刚刚和于副总说了，这部戏我不打算拍下去了，于副总也同意让我离开了。你把我们的东西拿下来吧，我在一楼门厅等你。” “什么？你不拍了？”梁雨非常惊讶地大声说道，那声音之大，连旁边的师远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我已经决定了。” “那怎么能行呢？合同怎么办？” “于副总说，我只要支付违约金就可以了。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啊，快点拿好东西下来吧。” “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要走你自己走吧，反正我不走！”梁雨生气地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是惊诧万分。就算廖晴晴是个新人演员，可这助理也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部戏拍不成，我以后会接别的戏呀，又不会亏待你。”廖晴晴也有些不高兴，但语气还是很平和。廖晴晴认为，梁雨是因为担心她推掉这部重要的戏会影响今后的星途，从而影响她自己的工作，所以她才说不会亏待她，想稳定一下她的情绪。 “我真的对你很无语你知道吗？多少人想当演员都当不上，你倒好，好不容易接部戏，你居然拍了个开头就要走？你对得起你获得的机会吗？你对得起我辛辛苦苦对你的照顾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早就对你不满了你知不知道？”梁雨越说越激动，听得众人惊愕不已。 “这个廖晴晴，好像很没地位啊。”简思凌扯了扯师远，小声说道。 “看廖晴晴的表情，梁雨似乎平日不是这样的，也许有什么问题。”师远小声说。 “你……你怎么能这样？”廖晴晴难以置信地说。 “我怎样了？我不管，反正还是那句话，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你跟于副总说，你的角色反正空缺下来了，不如交给我来演。” “你……好，既然我的事你不打算管，那么你的事我也不会管。你要演，你就自己和于副总说。东西我也不要了，我自己走！”廖晴晴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转头就向外走。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有些羞愧地对师远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梁雨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大概也是因为我自己不争气，她才生气的，我相信她也是为我好。” “没关系，用不着道歉。用不用我送你？”师远对廖晴晴说。 “嗯，好的，谢谢。”廖晴晴整了整头发，稍微安下心来。 “没事，应该的。张江彬，你和我一起送送她吧。”师远说，并且使了个眼色。张江彬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多说，点了点头。师远对罗亚森耳语了几句，和廖晴晴、张江彬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上都很顺利，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东村口。 “张江彬，你先稍等下，不要走出去。我送她到公路上。”师远叮嘱张江彬道。 “哦，好的。”张江彬说。 对于这个暗鸦岭村，师远非常清楚它的异常。这个廖晴晴能否走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师远陪着廖晴晴走上了公路，等候了片刻便等到了一辆长途客车。 看着客车向碎石镇驶去，师远却难以放下心来。不知道哪一刻，廖晴晴会再次出现在村子里，惊慌失措地询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远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村里。 “你向外走走看吧。”师远对张江彬说。 “我？” “对。” “可是刚才为什么……” “好了，不要问这么多了。你沿着公路向东走，看看能不能离开这里。” “好！好！”张江彬连连答应，小跑而去。 看着张江彬的背影，师远的眼中显出了一丝担忧。 他尝试过无数次了，可每一次他都会回到这里。起初的一点点希望，终于被无情的现实砸了个粉碎。 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三姨和表弟。这段时间虽然他住在罗亚森家，但时不时地也会给三姨和表弟打电话，偶尔还会回去看看。当然，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因为他知道，三姨和表弟，有的时候是他们，有的时候不是。他不明白这背后的深层原因，他只是知道，如果自己不远离他们，必然会有性命之忧。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还不等他说出一个“喂”字，就听到张江彬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里面传了出来。 “师远啊，我怎么又回来了啊？” “你在哪？” “刚才问了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她说，这儿是暗鸦岭村。我明明已经出去了啊！” “那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朱凤龄奶奶，《三更鬼墓》这部电影就是根据她讲的故事改编的。” “什么？我的天哪，你可别吓唬我呀！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你继续向东走，我这就和你会合。” 放下电话，师远急匆匆地转身走去。见到张江彬后，免不了又安慰了几句。 看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随意离开这里的。真的希望不要再有人到这里来了。路俊明三人明明上次逃离了这里，却还是被某种力量带了回来。我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刻开始这个村子变成了这样，但现在的暗鸦岭村，恐怕是只能进，不能出了。或者，只有特定的人可以离开？ 师远心想。 事实上，师远没有立刻让路俊明等人尝试着离开是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完成的这个任务与电影紧密相关，也许可以通过路俊明等人获取一些信息。另外，人多一些，大家都会比较安全。师远虽然并不热衷恐怖电影和小说，但从看过的作品来看，往往是落单的人会遭遇不测，如果很多人聚在一起，安全系数明显要高得多。因此，即使路俊明他们留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此外，他们留下的话他们这群人足有七人，万一出现需要分头行动的情况，分成两个小组的话，每个小组也有三四个人，在这样一个人员复杂的电影拍摄地，安全应该也有一定的保障。可是，师远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自私，毕竟没有尝试的话，也不能说他们就一定不能离开这里，没有理由让他们陪着自己以身犯险。这也是师远让张江彬跟着他一起到村口来的原因。 ------------ 第32章 意料之外的变化 不过现在，师远也清楚了，他们是没办法离开的。既然如此，师远也就不那么自责了，他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齐心协力完成这个任务。至于那个时候他们能不能离开，就要到时候再尝试了。 两人很快回到了古宅里，师远找到罗亚森，询问了一下情况。 “刚才有个年轻女子来找这个于副总，看样子应该就是廖晴晴的助理梁雨。”罗亚森说。 “有什么异常吗？”师远问。 “我给你讲一遍过程，你自己判断下。”罗亚森说。 刚才。 师远三人刚离开古宅不久，一个年轻女子便从走廊走了过来，并径直走到了于四海身边。罗亚森注意到，她面色十分平静，步伐平稳，甚至没有转头查看一下廖晴晴是否在门厅里，就好像她现在做的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按理说廖晴晴是她的雇主，没有跟着雇主离开已是一宗大罪，妄图借机代替雇主拍戏也应当是不太正当的事情，可她竟然如此泰然自若，这让罗亚森等人都是皱了皱眉。罗亚森认为，这个梁雨要么是蓄谋已久，要么是脸皮极厚，否则又怎会有如此表现？ “于副总，您好，我是廖晴晴的原助理梁雨。” 于四海看了看她，连招呼都懒得打。 “廖晴晴做事太不负责任，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雪莲这个角色，如果廖晴晴不能继续出演，就由我来扮演，您看如何？”梁雨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于四海摆了摆手，说：“你的外形不符合这个角色的要求。” “不就是个女鬼吗？有什么要求啊。我承认我没有廖晴晴漂亮，可是化妆师们不是技术都很高超吗？好好化化妆不就可以了？再说，我也不是刚开始混娱乐圈，在廖晴晴之前，我还跟过好几个演员，比如……” “好了！说你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废什么话？”于四海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那现在廖晴晴走了，这角色谁来演？这小山村又不像海源市可以立刻联系经纪公司，我毛遂自荐了，您又说不合适……”梁雨滔滔不绝，众人听得都十分烦躁。 “谁说找不到合适的？”于四海一瞪眼睛，抬起手臂一指，“这位就很符合我的期望。” 他指的人正是刘潋。 “什么？” 这下不仅是梁雨，刘潋也是立刻惊讶地喊了出来。 “她又不是演员，怎么能行呢？对观众要怎么交代？”梁雨还不罢休。 “你也不是演员。” “可是……” 于四海狠狠地瞪了梁雨一眼，站起来走了。梁雨没有放弃，也追了上去。但大家都知道，她是绝对没有任何希望的。 “你是说，刘潋会接替廖晴晴扮演雪莲？”师远也有些吃惊。 “起先我以为于四海只是说气话，可是他很快就将导演喊了过来，又和刘潋谈了几句，最终定了下来，就由她来扮演。” “真是……糟糕啊……”师远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本来作为任务执行者，从旁观者的角度去调查，还算是比较安全，可如今刘潋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主演，而且扮演的正是女鬼的角色，这让师远焦躁不安。 “你觉得，那个梁雨算是有异常吗？”罗亚森又问。 “不好说。助理自己想当演员，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这个梁雨丝毫不考虑自身条件是否符合，而且还和副总胡说八道，看起来也的确有些不正常。”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气息？” “能感觉到一丝很微弱的气息，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古宅里的确有鬼，数量的话，应该是只有一个。但是，鬼的位置，我目前判断不出，所以也就没法确定到底谁是鬼。”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刘潋暂时看来是没办法自由行动了，我们自然也绝不能留下她一个人不管。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师远将其他七个人都聚到一起，“罗亚森，张江彬，简思凌留在刘潋身边，陈警官，路俊明，张紫萤和我一起，我们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然后，找机会实行我们的计划。” 师远很想将罗亚森带在身边，可是他之前分析过，那个鬼似乎专门对男人下手，也许见到女人会选择远离。虽然张紫萤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如果有一个女性成员跟在身边，说不定生存率会大大提高。 二楼，和消失的陈百空相熟的黄海聪急匆匆地跑向了卫生间。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是从里面关好的，显然是有人。 黄海聪急得要命，但又没办法。等了几秒钟，他忍不住喊道：“谁在里面啊？快点啊！” “等会儿，大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还要多久啊？” “估计得挺长时间。” “啥？”黄海聪脸都发紫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一咬牙，向楼梯跑去。 这儿可是荒山野岭，没那么多讲究。黄海聪打算跑到外面去，找个树后面解决一下。他一边跑一边抱怨这卫生间设计的不合理，很快便来到了古宅外。 古宅后面没几米就是树林。黄海聪跑了过去，随便找了个地方，这才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个黑影从树林里闪了过去。他定睛看去，没看见什么人，突然想起有一阵子没看见陈百空了，说不定这家伙躲在树林里偷懒。他嘿嘿一笑，系好裤子，向树林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陈百空，是不是你？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想吓唬我呀？” 喊了几声，没见回应，黄海聪也没当回事。 “不理我是不？那我可走了啊！”他又喊。 还是没人回应。 难道不是陈百空？ 黄海聪想着，打算回到古宅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响动。那声音从树林更深处传来，他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向四周张望。 “真奇怪……”黄海聪走了半天，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却还是什么人也没看到，不禁暗自嘀咕起来。这个时候他的好奇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打算回到古宅继续工作。 ------------ 第33章 进入雪莲的房间 然而，他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东西。他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浑身一僵，叫声憋在了嗓子眼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接着，他的眼睛蓦地瞪大，而后便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古宅里，工作人员们还在各自忙碌着，没有人发现又一个人失踪了。 黄海聪也是一名摄像师，并且是在一线进行电影拍摄的摄像师。如此一来，摄像师已经失踪了四人。这次跟随剧组到来的摄像师一共有十三人，其中六人来自其他媒体，七人负责电影拍摄。韩稻和黄海聪失踪后，电影摄像师只剩下五人了。其他媒体的摄像师不可能全程跟拍，为了保密，只能允许他们拍摄个开机仪式和杀青仪式，拍摄场地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处于封闭状态，而记者、其他媒体的摄像师们按照惯例也会离开这里。 而今天便是媒体工作者们离开的日子。 古宅里，刘潋已经化好妆换上了戏服。从来没有过拍戏经验的她此刻感到十分紧张，但这种紧张却并非源自于拍戏本身，而是源自这次的任务。一部有多个角色死亡的恐怖片，自己却机缘巧合地深陷其中，这实在让人无法不担心。刘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刘潋，我觉得，那个于部长选择你接替廖晴晴，绝对不是个巧合。”罗亚森说。 “嗯，我明白。” “所以，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雪莲自杀那场戏，你绝对不能亲自上阵，必须要用替身来演。” “嗯，好。” 罗亚森，刘潋和张江彬都是神情严肃，只有简思凌还没有彻底明白情况的严峻性，只是一个劲儿地在羡慕刘潋轻轻松松就获得了拍电影的机会。 刘潋的第一幕戏很快就开始了。这次的戏仍旧在室内，也算是照顾一下刘潋这个“新人演员”，安排的是极为简单的对镜梳妆的镜头，只有动作和表情方面的要求，并没有台词。至于拍摄地点，正是雪莲的房间。 刘潋不知道，这个房间昨天才刚刚吞噬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将他们扯入了诡异的幻觉中，并最终死去。之前执行梳妆台任务时刘潋还没有来到暗鸦岭村，虽然听师远讲过之前任务的情况，却并没有太清晰的认识。 刚刚走到雪莲房间门口，罗亚森就紧紧地皱起了眉。他记得，上次和师远到这里时，明明知道这个房间里有重要的物品（那个梳妆台）他们也没有进去过，因为师远察觉到这里面有极为危险的气息。 “你们有女性摄像师吗？” 就在刘潋一只脚即将踏进雪莲房间的门时，罗亚森突然问跟在后面的导演。 “女性摄像师？没有，我们的摄像师全是男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导演说。 “最好由女摄像师来拍摄，刘潋没演过戏，男人盯着她她会紧张。”罗亚森说。 “紧张有什么？拍拍就好了。那些名演员刚开始拍戏的时候也紧张。”导演不想和罗亚森多说，转过头不再看他。 这个房间很小，刘潋走进去后，再进去一个摄像师就显得有些挤了。导演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在门外站着。这倒是让罗亚森放下心来，因为门一直处于开着的状态，不会形成封闭的空间，危险性大大降低。 “准备！”导演大声喊，“雪莲坐的再端正点，对，准备……哎？这梳妆台怎么回事？停！停！” 导演突然面露不悦，匆匆走了进去，而后又转过身瞪着眼睛吼道：“道具组的人呢？雪莲的房间怎么会有这么豪华的梳妆台？都傻了吗？赶紧换！换个简陋的！” 导演喊了半天，见没人动，火冒三丈，声音更大了：“道具组的人都死了吗？” “导演……”张江彬无奈说道，“实不相瞒，道具组现在真的已经没人了。” “没人？什么意思说清楚！” “上次准备道具时，就已经……失踪了六个人，活下来的人也都辞职了，所以……” “我说你们公司怎么回事？演员演员拍个开头跑了，摄像摄像莫名其妙失踪，如今连道具也搞不清楚，是不是不想干了？把于四海给我找来！” “这……”张江彬实在不想去，他牢牢记得师远的话，绝对不能落单，更何况他早已辞职，也根本没有再为他们服务的理由了。 “我去吧。”一旁的隋衍说道，接着便向楼下走去。 坐在梳妆台前的刘潋根本没有听到导演在说什么。此刻她低着头坐在凳子上，感到脊背一阵阵地发凉。她不敢抬头去看那面镜子。在走进这房间看到梳妆台那一刻起，她的心脏就悬了起来，皮肤发紧，呼吸也变得不畅。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除她以外的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如同笼罩了一层紫色的烟雾。那烟雾还在翻滚涌动，时浓时薄，刘潋感觉也许哪个时刻紫雾后面就会出现一个恐怖至极的东西，那个东西会冲破镜面的束缚，冲进屋内，肆虐着收走他们的生命。 导演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刘潋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隋衍走下楼梯，进入了一楼的走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到有些不安，他从今早醒来那一刻起就觉得好像要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但又说不清是什么事情。 走廊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从旁边经过，似乎在谈论什么。 “我说，你觉不觉得，人越来越少了？”一个说。 “好像是。我记得最开始人特别多，搞得这古宅很拥挤似的，现在好像，有些空了。”另一个说。 “看来不是我的错觉啊。我刚到这公司来，好多人都不认识。你工作时间长，你能不能看出来，都是谁不见了？” “最明显的就是于部长身边的那个助理，平时寸步不离的，结果现在不见人影。还有摄像师也少了……对了，连廖晴晴都没了！” “廖晴晴我知道，她是自己找于部长说不想拍了的，是她自己走的。” “你的意思是，别人都不是自己走的？” ------------ 第34章 人形 “那可说不准啊，说不定……对了，你听说没，上次道具组的来提前准备道具，结果，六个人凭空消失了，据回来的人说，他们其实都死了。” “死了？六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我哪知道，说不定……”这人说着，故意压低嗓音，制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说不定，这地方真有鬼呢！” “你就扯吧，谁信哪！” 两个人说笑着走远了，后面的内容，隋衍也听不到了。 真的有鬼吗…… 这句话，隋衍却觉得十分值得考虑。他记得清清楚楚，刘秦武和贺兰去了二楼，却再也没有下来过，之后也没再见过他。在那之后，贺兰也总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若说什么都没发生，隋衍是绝对不信的。如果说是公司为了进一步宣传这部恐怖片而故意制造出闹鬼的噱头，也不至于把主演给放跑了。如今的局面，恐怕只有一个解释。 想到这儿，隋衍停下了脚步。此刻他正一个人站在这昏暗的走廊里，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其他人。光线从各扇门的门缝里纵横错乱地透出来，看上去宛如无人的异境。 隋衍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后方，前端是他刚刚走过的楼梯，而尽头处的那面墙壁，正是道具组组长刘涌惨死的地方。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使劲揉了揉眼睛，用力看去。 墙壁上的灰尘，似乎有些太多了。要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古宅，而是一个电影拍摄场地，没道理墙上有这么多的灰。 隋衍在一段距离外看着那面墙，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大团大团的尘兔厚厚地覆盖在墙壁上，像是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的蜘蛛网。最诡异的是，那些灰尘居然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轮廓，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人形。在这本就有些诡异的光暗效果中，看上去让人不禁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安。 隋衍突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转身逃跑，却全身僵硬，不听使唤。 灰尘形成的人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立体，好像那些灰并不仅仅是附着在墙壁上，而是真的有一个有形的实体紧贴墙壁站立一般。灰尘搅动翻滚，人形越来越是清晰，直至变成了一个彻底脱离墙壁的单独的人形个体。 隋衍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冰窖一般浑身被死死地冻住，连心脏都结了冰。 那个人形，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那个和他一样的人冲着他勾动着手指，似乎在叫他过去。 不！不！ 隋衍痉挛般地晃着头，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不由自主地向那人形迈去。 突然，楼梯上方传来了一阵说话声，正是刚刚的两个工作人员。隋衍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要喊，发出的却只是粗重的呼吸声。 我该喊吗？喊什么？让他们不要下来？如果我不喊，那个东西看到他们，会怎样？会……杀了他们吗？如果它去杀他们了，我是不是可以趁机跑掉？ 隋衍的冷汗从额头淌了下来，他双目圆睁，四肢僵硬，死死地盯着那个东西。 那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似乎没有看到那个人形，依旧在交谈，就像刚才隋衍经过他们身边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注意一样。 那两个家伙不认识我？还是说，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目中无人？ 隋衍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阴冷。他咽了口唾沫，目光渐渐移向了楼梯出口处。 如果那个东西去杀他们，我就立刻逃跑。 隋衍做好了打算。他此刻已经恢复了对双腿的控制，调整着最佳的姿势。 那个和他一样的人形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突然微笑起来，并开始和他们打招呼。 “肖严，刘崇焕，你们好啊！” 隋衍没有听到那两个人的回应，却反而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其中一个声音敷衍地说道：“你好。” 随后，两人的脚步声更近了，马上就要走到走廊里了。 隋衍突然想，自己干嘛要去关注那两个人的反应呢？趁着这个机会，赶快逃走才是上策啊！ 他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发现门没有关严。他紧张地注视着那个东西，见它似乎一直在注意着那两个人，并没有看自己，于是闪身躲进了房间里。他关紧房门，又死死地抵住，才稍微放下点心。 他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将头伸到锁孔处，向外看去。 奇怪，那两个人怎么还不过来？按照正常走路的速度，早就该走到这里才对啊。 突然，肖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你干嘛！你个变态，离我们远点！” 谁是变态？他在说谁？刘崇焕吗？ 隋衍拼命调整角度，试图查看走廊里的情形。 “喂！你放手啊！别碰我！”刘崇焕也高声喊道。 这时，隋衍终于看到了，却在这一刻感到一阵心寒与愤怒。 他看到那个人形――现在看上去和他没有任何分别，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将手搭在肖严的肩上，另一只手去抓刘崇焕的手腕。那两个人则是在拼命挣脱，好像觉得他很恶心一样。 尽管现在那个人不是他，但他清楚，肖严和刘崇焕讨厌的是他隋衍。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隋衍已经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由于他从小喜欢打扮，成为了化妆师后更是注重妆容与衣着，常常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但他绝对没有做过什么恶心的事情。他太清楚此时肖严二人的心态了，他们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不正常的人，像躲瘟神一样在躲他！ “干嘛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们。”那个人形说。 “放手！放手！”肖严一边说一边用力甩动身体。 那人形毫不在意，不但不松手，还更加用力了。 隋衍的眼睛里的血丝愈加明显，神情也变得可怕起来。 杀了他们！他们不配活在这世上！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杀了他们！ 隋衍的眼睛里显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啊！好痛！放手！”二人都是大声喊了起来。 人形的两只手分别放在二人的肩膀上，力度渐渐加大。隋衍看到，它的手指已经嵌入了他们的肩膀骨肉之中，两人都惨叫了起来。 “啊啊！！你放手啊！你要干什么！隋衍！你不得好死！” ------------ 第35章 让他们再次看到活生生的我 两人拼命惨嚎，但却无法阻止那人形半分动作。 咔！ 一声巨响，那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人形居然活活地捏碎了二人的肩膀，扯下了手臂！四溅的鲜血喷洒在墙壁上，湿热腥黏，缓缓淌下。 二人声嘶力竭地惨叫着，任谁听起来都会觉得心惊肉跳，但此刻的隋衍感受到的只有痛快。 去死吧！你们两个去死吧！ 肖严和刘崇焕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们只是在惨叫，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说我是变态？”人形又说话了，“那不如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变态吧。” 说完，他将他们二人还连在身体上的手臂抓起，一根一根地扯掉了他们的手指，又塞进了他们嘴里。 “吃。”它说。 二人已经疼得昏了过去，根本不会动。 “废物。”人形摇摇头，似乎很不满意。他给了二人分别一个耳光，他们的脸瞬间血肉模糊。 “啊啊！！”被打醒的两人又开始惨叫。 “告诉你们一件事，只要不伤害到最重要的器官，一个人肢体再残缺，也会活着。你们想试试吗？”人形说。 “不！不！”两人疯了一般地摇头，涕泪横流，和脸上的血肉搅在一起，状极可怖。 “我并不是在询问你们的意见。”人形说。 说完，他开始撕扯两人身上的皮肉、骨骼和内脏。 不远处的房间内，隋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感到头皮发麻，脊柱一阵阵地抽搐，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锁孔。不知过了多久，人形的动作停了下来，肖严二人早已经死了。 肖严和刘崇焕的叫声似乎没有人听见，但这些惨叫却以另外的一种形式散播开去，如同湖中投入石子后出现的波纹，覆盖了整个古宅。所有在古宅里的人都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很多人都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无法理解的恐惧，他们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上正在进行的工作，脸上显出惊恐之色，几秒钟之后才恢复了正常。 隋衍的心跳从狂乱中渐渐平复下来，却依旧呆呆地看着锁孔外的景象。 而下一个瞬间，他全身的血液猛地涌向了他的头。 那个人形的眼睛毫无征兆出现在了锁孔外，隋衍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在眨眼间移动过来的，他也根本来不及思考，恐惧便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他险些尖叫出声。 外面的眼睛渐渐竖起，似乎是门外的人形将头横了过来。 “看够了吗？”人形说。 隋衍感到一阵冰冷的电流贯穿了他的脊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与外面那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恐惧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 门，缓缓地打开了。 隋衍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刚刚刘崇焕拼命呼喊的样子。 他喊的是：“隋衍！你不得好死！” 师远看了看身边的陈蔚杰，见他仍旧是一副意志消沉心情低落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陈警官，我这么说也许没什么用，但是，还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吧。” 陈蔚杰明白师远的意思，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振作？只是，身陷如此诡异的村庄，又亲眼目睹两位战友惨死，他的精神早就已经快要崩溃。在徐春辉死的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对他来说，徐春辉绝对不仅仅是一个队长，那是他最尊敬的前辈。甚至可以说，他有些崇拜他。在他眼里，他正直果敢，无所不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尤其是，他还曾经两次救了他的命。陈蔚杰不知多少次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也和徐春辉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 就是这样一个被陈蔚杰视如偶像的人，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地惨死，那么他，又能坚持多久？ 罗亚森说得对，这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赢下的游戏，我们要面对的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偷盗贼，威胁我们生命的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是不会被物理手段伤害的怨魂厉鬼，在它们面前，就算接受过体能训练又如何？只不过也就是跑得快一点罢了。可是，跑得再快，也跑不出这个村子。最后剩下的，还是只有一死。还有身上的枪，对它们也是没有半点用处。 陈蔚杰越想越是绝望，禁不住低下头去，眼神黯然。 “陈警官，”师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也许眼下的情形对你来说难以理解，但是请你相信，我们绝对不是束手无策的。我们要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对吧？既然是谜，就有答案，就有破解之法。我们这么多人，总会有人注意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通过分析得出答案的。也许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是请你相信，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努力坚持，总会有一天成功地离开这里的！陈警官，我知道你的家人和朋友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更加振作更加努力才行啊。请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的家人和朋友看到你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有多开心？难道你不想再看到他们的笑脸吗？陈警官，你的确已经失去了重要的战友，但是你的世界并不仅仅只有他们，你还有更多要去关心的人。” 陈蔚杰的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神里不再是一片灰暗。他有些诧异，因为他深深地被师远的这番话打动了。就如师远所说，他开始想象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再次见到自己时的样子，他突然感到有些激动。 让他们，再次看到活生生的我。 陈蔚杰看着师远的脸，眼神渐渐从茫然变得坚定。 “谢谢。”他对师远说。 连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都没有放弃希望，我为什么要像个废物一样放弃？的确，面对鬼魂，我无法靠体力取胜，但是，只要拿出破案时的细心和决心，一定可以完成那些任务。 “走吧，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师远说。 一行四人，此刻刚刚走上楼梯，来到了二楼。师远突然看到，走廊的另一端，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邝威凛，这部电影的制片人。 ------------ 第36章 那张纸 这时候刘潋正在雪莲的房间准备拍摄，其他三人也都聚集在这周围。 “师远哥哥！”简思凌看到师远，立刻开心地跑了过来。 “那边那个，就是自称是你舅舅的制片人吧？”师远偷偷指了指，问简思凌。 “嗯……是他……”看到制片人，简思凌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走，我们过去，调查一下。” “调查？” “嗯。你好好配合我。” “哦，好。” 说话间，师远已经走到了邝威凛的面前。 “哎哟，这不是凌凌吗？”邝威凛看见简思凌，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满面红光地打着招呼。 “啊……舅舅……”简思凌没办法，也只好喊了一声。 “这位是？”邝威凛突然显出了狐疑之色，警惕地看向了正和简思凌并肩而站的师远。 “舅，好几年没见了，我是师远啊，是简思凌的表哥。”师远非常自然地说。 “表哥？” “对，我妈是思凌的姑姑，和您那边的联系，的确是少了点。这不，我们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您可没什么变化啊。” “哦……哦，原来是你啊，真是，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好好，有出息。”邝威凛硬挤出了一个笑容，胡乱地夸了几句，就又和简思凌说话去了，然后才开始问电影拍摄的事情。 师远的表情恢复了严肃，罗亚森等人也都凑了过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实施那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了。”师远对众人说道。 “嗯，好。”罗亚森说，其余几人也都点点头。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到了师远身边，正是廖晴晴的助理梁雨。她看了看师远，语调怪异地说：“你是师远吗？” “是的。你有什么事吗？”师远说。 “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电话号码？”梁雨的问题让师远多少有些意外。 “哎呀，不是我想要你的电话，”梁雨似乎有些急躁地跺了下脚，“是廖晴晴想要。” “廖晴晴？”师远想起刚刚送她离开村子，之后还担心过她的安危。现在梁雨说廖晴晴想要他电话，不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异常？ 想到这里，师远立刻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梁雨。很快，电话便打了过来。师远无意地瞥了一眼梁雨，发现她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瞪着他。那目光里有愤怒，有嫉妒，有骄傲，有怨恨，似乎还有一丝……好感。电话铃正响着，师远没有时间做太多考虑，接起了电话。 “喂，是师远吗？”廖晴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上去还算平静。 “是的。廖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师远客气地说。 “师远，你现在……还在那个古宅里吗？” “嗯，还在。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有什么事吗？”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对你来说会不会有用……昨天夜里我遇到了怪事，天亮后我回到我的房间，结果发现乔月不见了。而且，后来我到崔雪漪的房间去过，发现崔雪漪和她的助理也都不见了。” “都不见了？” “对，而且崔雪漪助理的睡袋上的轮廓，看起来像两个婴儿。师远，如果你见到他们几个，一定要加倍小心啊！” “好，我会留意的，谢谢。崔雪漪的样子我是知道的，另外两个人的外貌，你能简单给我描述一下吗？” “嗯，好。崔雪漪的助理是一个圆脸戴眼镜的女生，总是扎着高马尾……” 廖晴晴对钱露颜和乔月的相貌进行了一番描述，之后又简单说了两句话便挂断了电话。师远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正想说话，却被一阵喧哗声打断。 “高导，怎么回事？” 隋衍已经将于四海带了过来，刚到二楼他便大喊大叫起来。高云飞导演免不了又是一通抱怨，于四海立刻指挥两个人进去将梳妆台抬了出来，研究了一番后与洞房里的梳妆台进行了对调。 罗亚森拍了拍师远，小声说：“这个男的刚才下楼去找于部长，好像用的时间特别长啊。” “有多长？” “我没有看具体的时间，但是至少有十五分钟了。这座古宅楼上楼下跑一遍，速度快一点儿的话连三分钟都用不上，就算找人需要一点时间，七八分钟绝对够用了。这个小子，我看有些问题。” “嗯。先记下来，晚上回去后我们好好分析一下。”师远观察了一下隋衍的动作和神色，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工作人员将原本放在雪莲房间里的豪华梳妆台搬走后，罗亚森又有意地用一块布将镜子遮了起来。如此一来，刘潋感到压力减小了很多，终于不那么紧张了。但是压力变小后，她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这戏服里有什么东西。 见刘潋在不自然地乱动，罗亚森问：“怎么了，刘潋？” “哦，这衣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磨我的皮肤，好像是标签没摘。” “哪儿？” “右边肩胛骨这里。” “哪里会有标签缝在那种地方的？再说戏服一般不都是特制的吗？”罗亚森有些纳闷，叫过简思凌帮刘潋查看。 “有张纸。”简思凌说着，将纸拿了出来。 “纸？”师远突然警觉起来，走了过去拿过那张纸查看。 是一块挺小的纸，明显是一张大纸的一部分，好像是被撕下来的。 “这是……”师远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 “什么东西？”几人都凑过来查看。 “是周发财背后的那张纸的一部分。”师远说。 “就是写着‘我有罪，我害怕’的那张纸？” “对，就是那张。这上面肯定有重要线索，否则它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在雪莲的戏服里出现？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师远说。 目前这张纸上还看不出什么信息来，只有几个没什么意义的字。那张纸的边缘很不整齐，十分扭曲歪斜，好像是故意撕成了让人看不出内容的样子。 师远正想再说些什么，高云飞导演又喊了起来，招呼刘潋抓紧时间拍摄。 ------------ 第37章 陡生变数 师远有些着急，虽然眼下表面上电影才只开了个头，他们完成任务的时间还很充足，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爆发什么异状，转瞬间杀死所有人？ “这样吧，既然我们在雪莲的戏服里发现了那张纸的一部分，说不定其余的部分也会在雪莲的戏服里找到。你们想想看，廖晴晴为什么坚持要走？为什么刘潋变成了扮演雪莲角色的人？这必然是有联系的。我们还是像刚才一样兵分两路，继续调查。” “好。刘潋这边交给我。你们几个也小心点。”罗亚森叮嘱道。 “嗯。”师远点点头，带着陈蔚杰、路俊明和张紫萤向楼下放服装道具的房间走去。 从楼梯走下去来到走廊，几人看到前面有一个年轻女子，与他们之间有七八米的距离，看样子是要到楼上去。师远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也没多想，几人速度不减，继续向前。 虽说师远等人是在这古宅执行任务，但这两天来师远一直叮嘱众人不要落单，即便是分组行动时也要保证每组至少有一个女性成员，八个人一直都没有遇到什么实际的危险，如此一来，大家的精神都稍微有些放松。目前四人走在一起，师远和陈蔚杰走在最前，中间是张紫萤，路俊明则是走在最后。 年轻女子与师远等人擦身而过，几人也都没有太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将师远等人吓得心脏都颤动了一下。他们立刻回头看去，却是看到路俊明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捉住，径直向楼梯处拉去。那力量似乎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仅仅只是发出了一声惨叫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路俊明的脸已经变成了紫色，两条腿乱踢，却无法撼动那力道半分。 “啊！” 看到这一幕，张紫萤立刻吓得尖叫了一声。师远近乎本能一般地伸出手臂拦在了张紫萤前面。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如果一时冲动冲过去救他，很可能自己的性命也会白白葬送在此。而陈蔚杰在路俊明刚刚发出惨叫时就抽出了手枪，瞄准前方，神色紧张至极。 那股力量将路俊明扯到楼梯处，却没有再继续向上扯，而是如同挑衅一般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整个身体悬在了空中。此时，师远已经可以看到，路俊明的脖子上，有两只枯瘦苍白的手，看上去就像一个惨白的人站在楼梯上死死抓着路俊明的脖子一样。 直到这时，师远才猛然想起，刚刚走过的那个女子戴着眼镜，扎着高马尾，还有一张圆脸，正是廖晴晴描述过的钱露颜的样子。 看着还在做着垂死挣扎的路俊明，师远感到一阵眩晕。 怎么回事？明明有张紫萤在身边，却仍然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难道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吗？还是说，鬼只是不杀女人，但是她身边的男人却一样会被杀？罗亚森他们还在二楼，岂不是很危险？ “快跑！”师远低声说道。其他二人听到他的话，毫不犹豫地拔腿便跑。 虽然师远曾经推断这古宅里的鬼只会杀男人，对女人也许会敬而远之，但这与其说是推断，倒不如说是一种愿望。可如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路俊明就在他们身边被生生扯走，这让师远根本没有办法再去相信自己那所谓的推断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有女性成员在身边是完全无效的，几人聚在一起也毫无用处，这个古宅真的成了必死之地了吗？ 几人迅速冲出了古宅大门，师远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罗亚森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师远就立刻说道：“罗亚森，你们几个要留意一个圆脸戴眼镜高马尾的女人，她很有可能是鬼！” “你说什么？”罗亚森听到师远的话，语气也立刻紧张了起来。 “刚刚我们在走廊里看见她，紧接着路俊明就被杀了，我们三个现在逃到了外面。她有可能去了二楼，你们看到她的话，一定要想尽办法远离。” “路俊明死了？”罗亚森眉头紧锁。 “对。你提醒他们几个，一定要加倍小心！我尽快和陈警官进行一下分析，有了结果再联系你。” “好。” 放下电话，罗亚森看向了楼梯。他一直都在留意四周的情况，从师远等人离开后并没有看到有人上楼。 如果刚才师远说的是真的，那么有三种可能。一，那个鬼隐去了身形，来到了二楼；二，那个鬼没有到二楼来，还在一楼徘徊；三，鬼守在楼梯上，等着杀死所有经过的人。 这样想着，罗亚森又向走廊深处看了看。这古宅里的光线看起来多少有些暗，即使外面是阳光明媚，也无法改变这里固有的一种凄冷萧索的氛围。 如果那个鬼隐身来到二楼，会发生什么？ 罗亚森的皮肤渐渐发紧，他不停地看向四周，心跳的速度也不知不觉加快了。 师远三人并没有走远，他们还在古宅前方不远的地方。这时，师远正在对眼下的情况进行分析。刚刚的一小段时间里，师远接连获得了各种不同的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消化就陡生变数，多少也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崔雪漪的助手（钱露颜），穿红衣服的年轻男子（隋衍），还有梁雨……这些人，都有些不对。这还只是初步的推测，也许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在最终确定之前，我们也没有办法警告其它的工作人员，只能继续搜集信息。一旦我们确定了鬼的身份，就立刻通知所有人远离。”师远说。 张紫萤已经完全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目睹路俊明死亡的她，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和恐惧。陈蔚杰则是终于渐渐打起了精神，与师远进行着讨论。 “可是，我们就一直这样躲在外面吗？”陈蔚杰说。 “里面太危险了。” “可是刘潋、罗亚森他们还在里面……” “我知道，但是我们必须要先想出应对的办法再进去，否则的话根本就是送死。陈警官，不是我丢下他们几个不管，而是我们都只不过是肉/体凡胎，就算聚在一起也不会给鬼造成任何威胁。非常糟糕的一点是，我感知到的异常气息极其微弱，而且无法确定位置，也就是说我这个所谓的能力目前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 第38章 守墓人之死（一） （考试终于结束了！感谢在我单更的日子里不离不弃的你们！） “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了吗？” “陈警官，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之前一直说，既然是谜，必有破解之法。我想，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让人活下去，否则的话，那个鬼早晚会杀光所有人，电影就绝对不可能完成了。” “的确如此，我们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出生存的关键。如今情况紧急，我们刚刚可以说是从死亡线上逃了出来，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还在二楼的罗亚森他们。”师远说。 “仔细想想，我们如果能够尽快想出答案，就可以立刻回去救他们。之前你对我们说，这部电影是根据那个剪窗花的故事改编的，当时我们也猜测也许谜底就在故事当中，可却没有分析出一个确定的结果。我们现在仔细分析一下吧。” “剪窗花的故事……” 师远不禁开始回忆那整个故事的脉络和情节。 整个故事以薛红莲自杀为转折点，离奇的死亡事件都是在薛红莲死后出现，并且年前死亡的七个人额头上都被刻上了红双喜，所以大家都推测是薛红莲变成了鬼来索命。可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王忠财的儿子和儿媳在婚礼当天以极为凄惨的方式死去，王忠财也当即殒命，就算有什么仇怨，也该算是大仇得报了吧？那么之后出现的守墓人死亡事件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两个守墓人都是被挖掉了眼睛，这种情况在之前死亡的人身上都没有出现过，这是不是说明，杀死他们两人的并不是薛红莲？还有，自从朱凤龄奶奶开始守墓之后，死亡事件就停止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师远瞪大了眼睛，抬起了头。 “朱凤龄奶奶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鬼没有杀她？”师远说。 陈蔚杰也陷入了思考，但一时却想不出原因。 “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去拜访一下朱凤龄奶奶，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她做了某件事或者是拥有某样东西才逃过一劫。如果我们获得了这份情报，就可以救下大家的命，这个任务也就自然可以完成了。”师远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陈蔚杰说着，已经迈开步子向山下走去了。 师远又给罗亚森打了个电话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快速向朱凤龄家进发。 “是师远啊。你来找我这个老太太，又是有什么事啊？”朱凤龄正在院子里坐着休息，听到师远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听起来并不热情。 “奶奶，上次您给我讲了一个剪窗花的故事，我觉得特别离奇。那个故事，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夸张或者记错的成分吗？” “哼，别看我老太太年纪大了，可我的脑子灵得很，绝对不会记错。那个故事，从头到尾，全部都是真的，半点也不差。”朱凤龄似乎有些不快地说。 “您说在您之前的两个守墓人都死于非命，您却没遭到任何危险，这个……”师远说到这儿，微微转头看了看陈蔚杰和张紫萤二人，“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朱凤龄的表情略微变了变，不快之色消失了，似乎回忆起了往事。 “对。您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吗？您为什么一直安然无恙呢？”师远问。 朱凤龄没有立刻回答，表情凝重起来。师远又看了看另外两人，静静地等待着。 “其实那个故事，我没有给你讲完，”半晌，朱凤龄终于开口继续道，“我主动接下了看坟场的工作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我上次没有和你说，只是简单带过了。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害怕。之前薛红莲的那些事，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有感到害怕过……” 朱凤龄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师远见状，赶快去屋子里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朱凤龄手里。 “奶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师远问。 “唉……”朱凤龄叹了口气，喝了口热水，似乎在努力地舒缓自己的神经，“你刚才问我，知不知道之前的两个守墓人是怎么死的。其实这个问题，在我刚刚接下那个工作时，也困扰了我很久。那个时候，我借着在坟场工作的便利，查找线索，试图找出杀害他们两人的真凶。和村里大部分人不同，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那两个人是被薛红莲变的鬼杀死的，而是另有其人。终于，经过了漫长的调查后，我终于揭开了这个谜底，也终于发现了，杀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朱凤龄才将后面的故事，讲给了师远等人。 四十年前。 朱凤龄自从担任守墓人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调查，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她几乎查遍了整个坟场，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状况。当然，她也并没有对此痴迷到不分昼夜的地步。按照村长所说，她天黑后并不出去巡视，而是待在小屋里。最初的七天，她也非常紧张，生怕那两人的悲剧会降临到她头上。 七天过去了，八天过去了……她却始终安然无恙。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晚上没有出去的缘故。但是，她很聪明，没有故意去试探这一点，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小屋里，天黑后绝不出门。 紧张的情绪渐渐消失，一切看起来似乎都非常正常。 直到有一天，朱凤龄在早晨巡视时，突然发现某个墓碑的位置似乎有了一个极为微小的变化，地面上的土也有些翻动的痕迹，看起来似乎被人动过。 前一天下午她还查看过所有的墓碑，那个时候这墓碑好好的，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态，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盗墓？不可能。不要说这座坟，就是整个坟场里也没埋过什么有钱人。这个暗鸦岭村人丁并不兴旺，死人的事情发生的并不频繁。事实上除了薛红莲事件之外，暗鸦岭村几乎要半年才会有一次白喜事，而且这村子里又不兴器物陪葬，这些坟墓里除了死尸什么也不会有，又怎么会有人盗墓？再说，如果是盗墓，也没理由费力气把坟墓复原吧？ ------------ 第39章 守墓人之死（二） 朱凤龄在那被挪动的墓碑前站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也便不再多想了。只是那天晚上，她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入睡也比平时慢了许多，但终究还是在辗转反侧中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半夜醒来，站在窗边查看外面的坟场，却看到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与猴子非常相似的生物，只是浑身没有毛，而且比一般的猴子要大。它的两只眼睛，大得出奇，嘴里的牙又长又尖。 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朱凤龄愣住了。不是因为她没有见过猴子，更不是因为这猴子没有毛，而是因为，它在用两只前爪飞速地刨着某块墓碑下的地面，很快便将棺材刨了出来，而后，它居然掀开了棺材的盖子，跳到了那个尸体上。 之后，那无毛猴子做了什么，她就完全不记得了，也许是梦就做到了这里就停止了，所以之后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印象。 第二天早晨，朱凤龄醒来，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好像见到了上一个守墓人老李。她觉得自己这种感觉真是荒谬至极，因为老李早已惨死，即便这是在坟场，也绝对不可能再见到他。 她像往常一样去坟场里巡视。走到某块墓碑前时，她发现那墓碑似乎又被挪动了。她站在墓碑前，仔细地查看，想看看这是谁的坟墓，和上次那个墓碑有没有什么关联。 突然，她愣了愣，站直了身子，转头向后看去，她视线的尽头处，正是她晚间休息的小屋。 一个画面如同闪电般劈裂，她突然吸了一口气，因为她意识到，那个无毛猴子，根本就不是她在梦里看到的，而是真的来过这里。 她后退了两步，眼神有些惶恐。 这天夜里，她始终无法入眠。时间过得似乎尤其的慢，午夜姗姗来迟。 朱凤龄一直没有合眼，她想知道那个像猴子一样的东西到底做了什么。她的内心纠结不安，希望那个东西再次出现，却又害怕它会出现。 最终，朱凤龄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太过敏感了，也许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无毛猴子，一切都只不过是梦而已。至于那两个墓碑，说不定根本没有被移动过，是她自己看错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切都十分正常，再没有出现过被挪动的墓碑，也没有出现关于那个无毛猴子的梦。 直到十年后，也就是朱凤龄四十岁的时候，她才又一次梦到了那个东西。 不，那并不是梦。十年前的记忆复苏了，朱凤龄心底深处的不安再次如同发芽的种子一般破土而出。 又有一个墓碑出现了被挪动的痕迹，只是这一次，朱凤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告诉自己这只是个错觉了。 墓碑彻底倒了，下面的地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朱凤龄就感到心脏一阵紧缩。 它又来了。那个东西，又来了。 朱凤龄内心的不安渐渐加剧，她感到浑身的皮肤都有些发凉。 回过神来，她慌乱地向四周看去，而后回到小屋，拿出了一把铁锹，尽她最大的努力将坟墓和墓碑恢复了原样。然而，她的不安并没有减轻。她回到家里，翻出了一块布，做成了窗帘，装到了小屋的窗子上。 夜幕降临了。她紧紧地关上门，又用桌子抵住了门，之后将窗子关紧。尽管天气很热，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没有开灯，因为她怕灯光会吸引那个东西的注意。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午夜的到来，就像她知道那个无毛猴子会来一样。 朱凤龄就那么坐在床边。窗外的月光很亮，但被窗帘拦在了外面，屋子里一片漆黑，即使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了一点月光，也仍旧无法冲破这黑暗。 朱凤龄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她在听，她知道只要那东西开始刨地面，就必然会发出声响。 她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这让她感到非常疲惫，但她却丝毫不敢放松。 终于，在午夜时分，一阵诡异的响声从坟场里传来。那声音并不大，但在朱凤龄听来，却宛如晴天霹雳。 她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窗边，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看去。 月光清冷而明亮。月光下的坟场，看起来阴森而肃穆，那是亡者的国度，是寂静无声的世界。 除了，在某块墓碑下方，一个无毛猴子正在迅速地挖土，很快，墓碑便倒在了一旁。那猴子没有停止，继续向下挖着，将棺材挖了出来。它掀开了棺材盖，跳到了尸体上。 朱凤龄看着这一切，心跳得很快。 而接下来那无毛猴子做的事情，让她的眼睛蓦地瞪大。 那猴子发出了一声怪叫，伸出尖利的爪子，挖出了那尸体的一只眼睛，放到嘴里吃了起来。朱凤龄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着，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那猴子吃下了第一只眼睛后，又伸出利爪，将剩下那只眼睛也挖了出来，再次放到嘴里。 猴子的行动并没有就此结束。它又是一声怪叫，开始撕扯尸体胸腹部的肉，将腹腔剖开，开始吃里面的内脏。 朱凤龄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手捂住嘴，闭上了眼睛，可那画面仍旧一遍遍地在她脑子里重复出现。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她怕吸引那个东西的注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后半夜的，也不记得那猴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天光大亮后，她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昨晚被刨开的坟墓前查看。 棺材又被埋了起来，地面凹凸不平，墓碑倒在一旁。 那是一座比较新的坟，坟墓的主人是一个老头，是病死的。 站在这里，朱凤龄情不自禁地想，那老头的尸体此刻就在她脚下不远处，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那老头是村里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招惹过谁，没想到死后却遭此劫难。 朱凤龄感到既惊恐，又悲伤。 她扫视着整个坟场，突然想，这里，是暗鸦岭村所有人的归处，自己不知何时，也会葬身于此。 她打了个寒噤，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 第40章 守墓人之死（三） 心情稍微平静一些后，朱凤龄开始思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件事她已经有了大体的分析。 那无毛猴子在吃人肉和内脏之前，会先将眼睛吃掉。之前的两个守墓人都是眼睛被挖，内脏被剖，极有可能是这猴子所为。不过，那两个守墓人本是活人，但这几次出现情况的都是死尸。朱凤龄推断，也许那无毛猴子原本是要袭击活人的，只是自那两个守墓人死后，再没有活人在夜里去坟场巡视，所以它只能吃死尸。所以，绝对不能让那猴子发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当天午夜，无毛猴子再次出现，刨开了一个新的坟墓，吃掉了尸体的眼睛和内脏。这种情况持续了四天，之后便无声无息，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朱凤龄依旧在每晚关紧房门和窗子，并且也不点亮电灯。从外面看去，似乎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她也曾经考虑过辞掉这份工作，但四天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而那无毛猴子再次出现，又是十年后。这一次，它出现了八天。朱凤龄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搬回家去住。 朱凤龄觉得自己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她明明对那无毛猴子充满了恐惧，却还在每天午夜时分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 而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情况。 一个月前，一个村民在修房子时不小心被戳瞎了双眼，之后便一直狂躁不已，觉得自己成了个废人，不久便自杀了。他的坟墓，这一次成了无毛猴子的目标。 它动作依然麻利迅速，将棺材挖出后掀开了盖子，跳到了尸体胸口。 但这一次，它只是定定地看着尸体的脸，过了一会儿又将棺材埋了回去。 它没有吃，因为他没有了眼睛，所以它失去了兴趣。 朱凤龄躲在窗帘后面，表情阴沉地看着。 先后倒掉的八块墓碑，也都被朱凤龄一一复原。任何人若是知道了自己亲人的坟墓被刨开，尸体遭到残忍的破坏，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怎么说，朱凤龄既然在做这份工作，那么保护坟墓就是她的责任。如果没有保护好，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朱凤龄最后一次见到无毛猴子，是在十年前，她六十岁的时候。按说这个年龄，早该退休了，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一切的真相，她不想就这么放弃。至于村委会，也只是问了她一次，也没多说什么。 这年夏天，已经显出老态的朱凤龄一如往常地关好门窗，在黑暗中躺在了床上。 午夜，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朱凤龄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知道，那个无毛猴子又来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 那无毛猴子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更大了，而且眼白的面积也变小了一些，几乎快要看不到了，两只巨大的眼睛几乎全是黑色的瞳孔，看上去诡异莫名。它还是和之前一样刨开了一座坟，挖出了棺材，吃掉了尸体的眼睛和内脏，然后将棺材重新埋了起来，随后便隐入了浓浓夜色中。 经过这几十年的观察，朱凤龄早已发现，自己当年之所以有一种看到了前一任守墓人老李的错觉，是因为任何看到那无毛猴子眼睛的人，都会透过那双瞳孔，看到它吃掉的上一个人的眼睛。只不过，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一种感觉，而只有仔细思索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到底看到的是什么。而且，随着那猴子吃掉的眼睛数量的增加，它的两只眼睛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黑，眼白的面积越来越小。 那无毛猴子到底要吃掉多少人的眼睛才会停止？朱凤龄无从得知。她此刻躲在窗帘后面，看到猴子的眼睛已经几乎没有白色的部分，只有眼珠转动时才勉强可以看到一点点白色。 当它的眼睛彻底变黑以后会发生什么？它会停止吃人，还是会突破某种界限，成为一种新的存在？ 朱凤龄已经六十岁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她也曾经以为，再次见到那无毛猴子时，她不会再有任何的不安与恐惧。可是她错了。当她看到那个东西，思考着关于它的事情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阵发冷。 第二天一早，朱凤龄就来到了那座倒掉的墓碑前，和以前一样开始把地面和墓碑复原。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她叹了口气，默默地为这坟墓的主人感到难过。 突然，她愣住了。她伸出手去抚墓碑上的灰，灰下的名字露了出来。 那不是个什么特别的人物，也不是她的亲友，但她却惊骇万分。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所有被那无毛猴子刨过的坟墓，全部都是男人的坟墓，无一例外。 朱凤龄原本半蹲在地上，此刻她猛地站了起来，慌乱地看向四周，而后，在坟墓间穿梭跑动，查看着所有的墓碑。 所有比较新的男人的坟已经全部被刨过了，剩下的，要么年代久远，尸体恐怕早已腐烂干枯，要么，就是女人的坟墓。 朱凤龄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稳。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的脑海里升腾而起。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朱凤龄开始收拾东西，她打算今晚回家去睡。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一个人留在这里了。那猴子通常是在午夜出现，现在只不过是晚上六点，时间还很充足。她装好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打了个包裹，掂了掂。很重，不过没关系，她的家离这里非常近，用不了几步就可以走到。 她背起包裹，向门口走去。在她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门把手时，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从窗子传来。朱凤龄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转头望去，顿时魂飞魄散。 那个无毛猴子就在窗外！ 它呲牙咧嘴地看着朱凤龄，牙齿又尖又长，上面还在滴着一些不知名的液体，两只眼睛如同浸染了墨汁一般，而且，大得匪夷所思。 ------------ 第41章 辨认手段 朱凤龄吓得两腿有些发软。她不敢开门，她怕一出门就会被那猴子袭击。 无毛猴子看着朱凤龄，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两只爪子猛地一敲，窗子上的玻璃应声而碎。它跳了进来，站在地面上，两只巨大的眼睛盯着朱凤龄。 朱凤龄一动也不敢动，死死地盯着它。她此刻背对着门，她很想立刻跑出去，但又怕自己的动作会激怒那个猴子。她只能把手背在身后，缓慢地推门，想把门推开。 可那门，却纹丝不动，好像被封死了一样。 朱凤龄的冷汗淌了下来。她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那个无毛猴子，前面的两个守墓人惨死的模样，她至今记忆犹新。她绝对不想也像他们那样死去。 她缓缓地取下背后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剪刀。她的表情变了，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充满了疯狂和决绝。 只不过是一只猴子而已，杀了它，我就安全了。 朱凤龄这样想着，紧紧握着剪刀，向无毛猴子走去。 无毛猴子歪了歪头。朱凤龄突然觉得它好像在笑，虽然它的脸和五官没有任何变化。 朱凤龄大喊一声，挥舞着剪刀向无毛猴子冲去，却只是扑了个空。她没有放弃，继续冲向它，可她的速度哪里赶得上那无毛猴子？ 很快，她便感到精疲力尽。她大口喘着粗气，惊恐的感觉再次涌出。那猴子还是盯着她，好像在笑。 朱凤龄终于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无能为力，她没有办法碰到它。她终于明白，只要它想，它随时可以要她的命。 无毛猴子似乎突然失去了耐心。它怪叫一声，跳了起来，猛地扑向了朱凤龄的脸。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朱凤龄拼尽全力大吼一声，挥起剪刀刺向了自己的眼睛。 一瞬间，鲜血四溅，朱凤龄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她没有遭到那无毛猴子的袭击，也没有听到它的叫声或是脚步声，就好像那东西凭空消失了一般。 朱凤龄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在这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个东西，是那个无毛猴子，以及它的双眼里那无尽的黑色虚无。 朱凤龄讲完这个故事后，几个人都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天哪……奶奶，您的眼睛，居然是这样失明的？您是靠着，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才活下来的？”师远惊愕不已。事实上当他听到关于那个无毛猴子的描述时就已经倍感诧异，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过那个东西。 “是啊……”朱凤龄也长叹一声，“但我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您刚才说，您在发现被刨开的坟都是男人的坟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个念头是不是，那猴子其实在前几次就已经发现您了，只是他相对女人，更‘偏爱’男人，哪怕是男人的尸体，也会优先于女人成为它的目标？” “你很聪明，”朱凤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的确是这样。我当时想到，那无毛猴子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那里，它只是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因为坟场里还有那么多的男人尸体可以供它食用。但当所有可以作为食物的男人尸体都被它吃过后，它便将目标转向了我。” “所以，您能活下来，一是因为您是女性，二是因为，舍弃了眼睛？” “没错，就是这样。” 师远瞪大了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只有舍弃了眼睛才能活下来？这未免太过残忍了。难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蔚杰和张紫萤看了看师远，又看了看朱凤龄，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师远不认为那是一只猴子。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而是一种超越他们认知的存在。他清楚，鬼是可以变幻形态的，如果鬼变成无毛猴子的样子袭击人，也并非不可能。从朱凤龄所讲的故事里，师远得到了一些新的情报。虽然“只有戳瞎眼睛才能活下来”这个方法让人难以接受，但至少要好过彻底的必死局面。至少有一点得到了印证――他曾经分析男人更容易遇害，这一点倒是正确的。 “奶奶，那在王忠财儿子婚礼之后死的人，和薛红莲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是吗？”师远又问。 “对。薛红莲的鬼魂杀死王冠连和他媳妇后就再没出现过，也许是怨气消了。” 师远没有再问什么，便和朱凤龄告了别，三人再次向古宅走去。 “难道这部电影里的女鬼雪莲，其实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危险源自于那只无毛猴子？”路上，陈蔚杰分析着。 “雪莲也好，猴子也好，也许都会改变外形，事实上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我们接下来最好能确认鬼的身份，然后，尽量让大家远离那个人。”师远说。 在师远心中，他已经将无毛猴子看作了鬼，因为真正的动物不可能有它的那些特点。 “刚才老人家说，任何看到无毛猴子眼睛的人，都会以为自己看到了被它吃掉眼睛的上一个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陈蔚杰说。 “嗯……对。比如说，我们看到的人明明是于四海，却感觉看到了高云飞导演，那就可以完全确定，于四海就是鬼。” “嗯，这样的话，我们就终于有了一个完全确定的辨认手段了。” “但是……刚才我们在走廊里看到那个崔雪漪的助理时，好像并没有觉得看到其他人吧？”师远还是有些疑问。 “那大概是因为我们不认识她，也不认识上一个死去的人吧。” “有可能。” 另一边，古宅二楼。 “真不错真不错，演得很自然，一点也不像第一次拍戏的样子，比廖晴晴演得还好。”高云飞导演正在不住地赞叹着，而他夸奖的对象，正是刘潋。师远等人出去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拍了两场戏，都是一次通过。 罗亚森早已把师远所说的情况告诉了其他三人，刘潋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感到非常紧张，但却没有将这紧张表现在脸上。 ------------ 第42章 集中 由于刘潋表演得几乎无可挑剔，拍戏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对此，刘潋也有些激动，因为这样一来，拍戏需要的时间缩短，任务就可以更快完成。 下一场戏是弥啸粼和崔雪漪的对手戏，拍摄地点在一楼二少爷（弥啸粼所扮演的角色）的房间。 因为廖晴晴走了，弥啸粼还觉得有些遗憾，因为看不到她那张漂亮的脸了。工作人员去喊他拍下一场戏的时候，他还老大不乐意，因为他知道下一场他要看到崔雪漪那张丑脸了。新来的刘潋虽然脸庞也算干净清秀，但和廖晴晴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截，再说，她和自己配合的场景也不太多，自己要忍的，还是崔雪漪。 可这次，走到拍摄地点后，弥啸粼却发现，崔雪漪好像漂亮了一些。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终于确认自己刚才的不是错觉。 崔雪漪见弥啸粼开始关注自己了，忍不住心花怒放。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改变了妆容，不再走魅惑路线，而是朝着清纯干净的方向走。当然，她也不希望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样的话太过明显，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心思被人发觉，所以在化妆方面，她只是做了一些轻微的改变。 钱露颜就跟在崔雪漪身后，时不时地帮她弄弄衣服头发，陪陪笑脸，一副讨好主子的模样。罗亚森等人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就提高了警惕，心下已做好打算，只要她有任何不对，立刻逃跑。 因为下一场也算是整部电影的一个重头戏了，不少人都聚了过来，随时候命。隋衍、贺兰等化妆师，负责灯光、场务等的工作人员都在周围等候，制片人邝威凛也到场亲自监督，就连已经与这部电影没有任何关系的梁雨也挤在人群中，似乎还盼着导演能叫她扮演个角色，她脸上的表情，也是依旧复杂而怪异。 在这个时刻，大部分人都聚到了一楼，只有那些媒体工作者还分散在各自的房间，因为按照公司的要求，拍摄过程中是不允许他们采访拍摄的。 师远等人很快回到了古宅。在踏进古宅的那一刻，师远立刻停住了脚步。 “等下！”师远低声说。 之前一直缥缈至极无法捉摸的异常气息，突然变得十分确切，那种感觉就像空气中有很多烟尘颗粒，它们聚成了一个具体的人形一样。师远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知。 异常气息更加强烈而具体，但奇怪的是，师远只能感觉到那气息已经稳定下来，却仍然无法判断气息的位置，就像你明明感觉到房间里有个人，却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师远双眉紧锁，却还是理不出头绪。他只能把这种情况理解为，那个鬼也许之前会变幻形态，变成不同的人，但现在却已经完全确定了下来。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那个鬼不会再变幻形态，而是一直以某一个特定的人的面貌出现。这样的话，一旦辨认出鬼的身份，就可以立即采取行动。 师远最近几天越来越是觉得，自己的这种能力是可以“强化”的。从最初的只能被动地感知周围的异常气息，到后来的主动释放增强，他感觉自己的能力似乎是处在变化之中。他想，如果有意地去强化，也许会变得更强。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能力是可以强化的，就是，鬼的气息有时会隐藏起来。师远认为，普通人的视觉，听觉，嗅觉之类都是有强弱之分的，他的这种感知能力，也很有可能如此。以嗅觉为例，比方说某处有一个会散发某种气味的东西，他闻到了这股气味就可以找到那个东西。如果那个东西的主人不希望这个人闻到这个东西的气味，可能会用盖子将这个东西盖上。如果这个人的嗅觉非常灵敏，那么他就可以在这个东西被盖上的情况下依旧找到这个东西。他的感知力，说不定也是如此。当鬼隐藏气息时，如果他的能力足够强大，就依然可以感知到鬼的气息，而不会像上次执行梳妆台任务时那样完全感知不到。 可是，即使这种能力真的可以强化，又要如何强化呢？还有，它能强化到何种地步呢？ 当然，这些也都是以后的事情。师远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事情上。 看到一楼的热闹景象，他们也立刻想到，这是要在二少爷房间进行拍摄了。师远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自己怀疑的几个人，却没有出现“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感觉。 “哎？师远，你看，那个女主角崔雪漪，怎么好像有点廖晴晴的感觉？”张紫萤突然拍了拍师远的肩膀说道。 师远立刻闻声望去，果然发现崔雪漪今天看起来与廖晴晴有一点相似。不过，这种感觉和朱凤龄所讲的感觉截然不同。崔雪漪的变化，很显然是通过化妆实现的，是一种完全彻底的物理手段，而且也只是妆容类似，并不是真的像廖晴晴。 “这应该不是朱凤龄奶奶说的情况，她只是改变了化妆的方式。”师远说。 张紫萤又仔细地看了看崔雪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场戏之所以吸引了几乎所有剧组人员的注意，是由于这是电影公司有意安排的一个重头戏。作为一部恐怖片，从道理上讲吓人才是重中之重。但是，于四海等公司领导都认为，要想把一部恐怖片拍出内涵，拍出口碑，光靠吓人可不行，必须要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必须要有能打动人心的东西，这样电影上映后才能获得好评。于四海的计划可以说非常全面，他不仅要通过化妆和后期特效来制造恐怖效果，还要靠当红偶像来掏广大粉丝的腰包，最后还要来个所谓的思想深度，企图攻克影评人这座坚实的堡垒。而这最后的一点，靠的就是“情节”和“情感”这两点。事实上当前的偶像型演员数量并不少，之所以选择弥啸粼、崔雪漪和廖晴晴三人，是因为他们不仅有颜值，也有演技，可以将剧本中的情感精髓以最佳的状态展示出来。 ------------ 第43章 跟在身后的人影 而眼下这场戏，就是整部电影的情感集中点。通过二少爷和三小姐（崔雪漪扮演的角色）的对话和动作，展示出二人感人至深深入骨髓的爱情，以及二少爷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如果这场戏能演好，就会为全片奠定一个情感深度。可以说，爱情和亲情展现得越是深厚，他们的死才显得越是可叹可悲可怖。 师远等人不是来这儿看热闹的，对于电影的情节，若不是为了研究任务完成方法，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亲临电影拍摄现场这种事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宝贵的经历了，可对师远等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个任务，和随时笼罩在他们上方的真实恐怖比起来，电影的拍摄显然已经黯然失色。 崔雪漪的妆容变化对弥啸粼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小的惊喜。毕竟，这场戏里他们会有一些较为亲密的动作，如果她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弥啸粼演起来会更费劲，因为他会忍不住觉得想呕。可现在，她的脸看起来干净了不少，眼睛也好像大了一些，看上去顺眼多了。 “二少爷……三小姐……”师远看了一眼正在做准备的弥啸粼和崔雪漪，低声自语道。 根据路俊明给他们讲的剧本的大致情节，师远推断出这部电影是以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改编的。但是，其中似乎也有不少改动。最起码，几个主要角色的身份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在朱凤龄所讲的故事当中，王忠财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守墓人，没有多少钱，但在这电影里他却成了一个有钱的老爷。男主角王冠连，自然就成了少爷。原来故事中，王冠连的新婚妻子是海源市人，电影里改成了被王家收养的女孩儿，自小也被当作千金小姐一样细心照顾，下人们都称她为三小姐。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也换成了民国时期，这样倒也更符合薛红莲的打扮和言行。 “这样的修改，和这个任务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师远思考着这个问题，同时也一直在小心留意着四周。 此刻没有刘潋的拍摄任务，在师远的叮嘱下，八个人都站得非常近，并且有意地向大门的位置靠近。只要有一点异常情况发生，就可以立刻从大门逃出去。朱凤龄所讲的新的故事的内容，师远已经告诉了罗亚森等人，对于那个舍弃眼睛的保命方式，几人都是感到不可思议，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对师远来说是件好事。一是可以方便地观察到几乎所有人，二是人多的时候怎么也更安全些。他不停地扫视着所有人的脸，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很快，拍摄开始了，两位演员都是立刻进入了角色，演技也的确十分高超。 师远将所有人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现象，但那股已经变得稳定的异常气息却在提醒着他，那个鬼，就在眼前的这群人中。他低声对其余的七个人说：“我们不能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一定要尽快找到那张纸，那上面一定会有非常重要的线索。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个鬼就在这群人当中。朱凤龄奶奶说过，那个鬼（她说的是无毛猴子，但师远判断那个东西就是鬼）会优先攻击男人。这里现在人这么多，应该比较安全，但是大家也绝不能等闲视之。这样，刘潋，张紫萤，还有简思凌，你们三个留在这儿，我们几个去找那张纸其余的部分。” 几人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师远便挥了挥手，与罗亚森、陈蔚杰、张江彬三人一起悄悄地转移了位置，而他们的目标地点，正是二楼的服装道具储存间。 “既然刘潋接替了廖晴晴的角色，又在戏服里发现了那张纸的一部分，那么很有可能其它的部分也在雪莲的戏服里。我们赶快去找一下。”师远对几人说。 他们四人的行动已经算是小心了，却没有想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注意到了他们，并且悄悄地跟了过来。 师远四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在跟随，径直上了二楼。不过，出于一直以来的谨慎心理，他们几人也一直关注着周围的一切。虽然师远刚刚推断那个鬼是在一楼，但也没有人因此掉以轻心。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似乎不想被他们发现，所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几人走进了二楼的走廊，又向里走去。由于在之前已经了解了这个房间的位置，几人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身后的那个人一直十分小心，不仅留意着前方的师远等人，也随时都在注意着身后。 “咳咳……”罗亚森突然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嘘……”师远立刻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罗亚森没说什么，几人继续向里走去。 当那个人某次转过头看向身后再转回来时，却失去了师远四人的踪迹。那个人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犹豫，根据几人走路的速度判断出了他们进入的房间，也快步跟了过去。 那是作为洞房的房间，面积很大，也的确是作为暂时存放服装和道具的绝佳选择。那个人一头冲了进去，冷冷地看着房间里的几个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干什么？”那个人厉声喝道。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将师远等人吓了一跳。他们回过身，却看到制片人邝威凛正神情严肃地瞪着他们。 师远等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制片人，也完全有可能是鬼。如今，师远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不说话？心虚了？”邝威凛的表情变得有些可怕，“你们在片场乱跑，如今又鬼鬼祟祟地跑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是制片人吧？”师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脸色也极为阴沉，表情看起来比邝威凛还要可怕。 邝威凛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不但没有被自己吓到，还反客为主，质问起自己来，一时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 第44章 Blackout 师远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如果你死了，这部电影是不是就拍不下去了？” “什……什么？”邝威凛突然紧张起来，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一个人跑到楼上来。 邝威凛靠着买彩票中了一次大奖开始了自己的商业生涯，抓住了几次不错的机会，一跃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短期内爆发的大量财富让他有些飘飘欲仙，他的欲望膨胀起来，于是开始追求金钱以外的东西。他想掌控自己曾经只能仰望的娱乐圈，想体会操控他人的快感，所以他寻找一切能给他人造成压迫感的机会。无论是大机会还是小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他喜欢各种各样的美女，成熟美艳的，清纯可人的，天真活泼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最喜欢的，其实是十二三岁的初中女生。有钱以后，他经常以资助贫困学生的名义去接近可爱的女孩子，还明里暗里拍摄了大量的照片，留着无人之时偷偷欣赏。当然，也仅限于此了。他虽然有贼心，却并没有贼胆，所以至多也只是亲切地聊聊天或者偷偷拍几张照片，倒并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而这一次，在见到简思凌的第一眼起他就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小丫头真是可爱，所以谎称是她舅舅，还随口胡诌了个名字叫“玲玲”，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和简思凌的真名同音。他见师远和简思凌站得很近，心下颇有些不爽。这次看到他们几人偷偷溜上了二楼，打算好好用制片人的身份吓吓他们。想象着师远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已经不知在心里笑了多少回。 可现实好像和他的计划有很大的偏差。师远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还反倒面目可憎地质问他，令他突然感到几分不寒而栗。他突然感觉，面前这个少年，好像和之前站在简思凌身边的那个，不是同一人。 “你……你想干什么？”邝威凛害怕起来，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梳妆台前。他只有一个人，而对方则是有三个人，万一他们要做什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对手。但是他想到，只要自己大声喊，一定可以把剧组的人吸引过来，再说还有不少媒体工作者也在二楼，谅他们也不敢怎样。 想到这儿，邝威凛心绪稍定。他已经不打算和他们多说什么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他想好了要说的话，正想开口，却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梳妆台的镜子。 镜子上还盖着一块布，那是罗亚森之前盖上去的。但那不是一块特别厚的布，略微有些透光。从邝威凛的位置看去，他隐约察觉到，镜子里似乎映出了一个人形，正站在他的身后。 邝威凛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一只手从他的身后慢慢地伸向了那块布，又慢慢地将布扯了下来。而这一刻，他才终于从镜子里看清，自己身后的东西。 一个他绝没有料到会见到的东西。一个足以在顷刻间带走他性命的东西。 他的眼睛瞪大，本能地想要喊，但他的喊声终究还是没有发出来。 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一楼，拍摄现场，突然降临的黑暗让所有人都有些纳闷。这场戏刚好拍到一半，莫名的黑暗令高云飞导演火冒三丈，立刻大吼起来。 “怎么回事？这电影到底能不能拍了？电力系统都搞不清楚吗？” “导……导演……”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的声音有些颤抖地传了过来。 “说！” “导演……”那个人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有些惶恐，“现在不是晚上，是白天，本来就没有开灯啊……” “你说什么？”高云飞导演惊讶万分。虽然四周仍旧是一片黑暗，他还是瞪大了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继续战战兢兢地说：“刚才的光，不是灯光，是……自然光……” 高云飞导演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也有些慌乱起来，不停地转头，却仍旧什么也看不到。 “我的手机怎么打不开了？” “我的也是啊！” 人们纷纷议论着。 突然，一个女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仿佛打开了恐惧的开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尖叫，凄厉而绝望。 “安静！都给我安静！不要慌！”高云飞导演拼命大喊，却根本无济于事。 尖叫的声音让恐惧的气氛更加强烈。即使是没有发出尖叫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黑暗和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吓得魂不附体。 而就在某个瞬间，所有人的尖叫声都停止了，仿佛那个开关被一只无形的手关闭了一般。 房间里，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响，就像没有人一样。 这时，大家听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邵波泓？邵波泓？”一个声音哆哆嗦嗦地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随后，大家感觉那个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声音的主人蹲下了身子。 那个人一边继续叫着邵波泓的名字，一边伸出手去摸。 他摸到了邵波泓的身体，以及他身上的温黏的液体。 “邵波泓？”那个人的声音颤抖得愈加厉害了。 忽然，他倒吸了口凉气，大声说道：“天哪，邵波泓他……他死了！” 原本已经沉寂的尖叫声再次爆发出来，这一次更加强烈刺耳，那尖叫声中散发出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所有人都感到浑身战栗，寒意砭骨，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一味地惨叫哭喊，仿佛末日降临。 没有人意识到，恐惧的种子早已在他们心里扎了根。肖严和刘崇焕死的时候发出的凄厉惨叫传到了他们心里，让他们感到了一阵无法理解的心悸。当时那种恐惧，他们似乎在过后便忘记了，可这一次，诡异的黑暗如同一剂催化剂般将众人心中的恐惧催发了出来，让他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们的身心被恐惧紧紧地攫住，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在恐惧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 第45章 制片……人 突然，光明再次降临。人们的尖叫声停止了，如同绝处逢生，有几个人喜极而泣，浑身瘫软，已经站立不稳。可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尖叫响了起来。 邵波泓的尸体倒在地上，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四肢上的皮肉更是已经全部消失，只剩森森白骨。他浑身仿佛浸泡在血液中一般，看上去触目惊心。这凄惨可怖的尸体再次点燃了人们的恐惧，几个胆小的女孩甚至昏了过去。 “邵波泓……邵波泓……”刚刚那个一直叫着他名字的人还在重复着他的名字，只是这种重复已经变得非常机械。那个人虽然在叫他的名字，却在不住地后退，离那尸体也是越来越远。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尸体旁边的高云飞导演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光明恢复后他的慌乱减轻了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恢复如常。虽然他一直以工作严谨雷厉风行著称，但在眼下这真实发生的可怕事件面前，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惶恐不已，说话的声音也不禁有些发颤。 邵波泓也是一名摄像师，他的摄像机就掉在旁边的地面上。算上他，已经有五名摄像师离奇死亡或消失。 现场一片混乱，人们拼命地想要远离那具尸体。刘潋两只手分别抓住张紫萤和简思凌的手，躲在较远的地方。 “刘潋……姐姐……”简思凌突然哆哆嗦嗦地说，“那个，制片人好像不见了……” “制片人？”刘潋立刻警觉起来。她知道制片人的重要性，如果制片人死了，这个任务就要失败了。她想，难道这个摄像师邵波泓的死，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她们没法注意到制片人的消失吗？ 邝威凛原本是站在一个比较靠外的位置，身旁的人很少。被黑暗和尸体夺走全部注意力的人们起初都没有发现他不见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一点。 “制片人也不见了！”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突地喊道，此人的表情也极为扭曲，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本就没有平息的混乱，再次进入了近乎狂暴的状态。 “有鬼！这个地方真的有鬼啊！”刚刚那个惊恐万状的人又喊道。 “别胡说！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邵波泓的样子，像是被人杀死的吗？就算刚才一片漆黑，可是也不可能有人做得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他……把他……对！还有刚才的黑暗，绝对是不正常的！绝对不正常！”那人歇斯底里地喊着。 没有人注意到于四海躲在一个角落里，脸上毫无血色。 前一天晚上，于四海做了一个梦，那个梦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梦见邝威凛突然变得浑身扭曲，皮肤腐烂，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比任何他见过的恐怖片里的鬼都要可怕。邝威凛告诉他，之所以留着他的命，是因为他要求他必须完成电影拍摄，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多少人死亡，都必须拍下去，并且最后要把拍好的影片带回海源市上映。否则的话，他随时都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他还给他看了一段手机视频，视频里的画面让于四海最后的神经也彻底崩溃了。 视频里记录的，是秦逸楠被一只看上去诡异莫名的无毛猴子杀死掏出眼睛掏出内脏吃掉的过程，那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耳熟，和他最后一次给秦逸楠打电话时里面传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于四海终于明白了，那天他听到的真的不是什么勤奋的妇人在搅拌果酱的声音。 他还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制片人，根本就不是人。 醒来后天已经亮了，但他惶恐不安的情绪仍然未减。他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因为他这两天已经见识了太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邝威凛在梦里说的话，他不敢不听，他害怕自己会真的被他杀死。 如今，邝威凛不见了，邵波泓死了，必然是因为，邝威凛杀了他。他现在虽然没在众人的视野内，不等于他离开了，可能只是变成了无形的状态，悄悄地等待更好的杀人时机。 于四海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冷，血液都近乎凝固。但是，他不可能一直这样躲下去。眼下的场面太过混乱，如果没有人来主持大局，说不定在强烈的惧意下人们会四散逃跑，这电影就断然没有拍下去的可能了。 想到这儿，于四海强打起精神，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扩音喇叭，大声喊道：“慌什么！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你们怎么能如此迷信？刚才一片漆黑，也许是发生了日食。这个尸体虽然看起来很像邵波泓，但不见得就是他，也许是早就被人杀死，弄成这副样子，趁着黑暗偷梁换柱将真正的邵波泓换走了！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灵异事件，肯定是有人搞鬼！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大家不要慌乱，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好好工作！” 于四海虽然拼命装出冷静的样子，但他惨白的脸色事实上也显示出了他的惊慌，但由于所有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 除了刘潋。 她看出了于四海的不对，她立刻想到，这个人也许知道些什么。 在于四海的强力劝说下，大家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少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神经质了。虽然刚才场面十分混乱，可在于四海的指挥和安抚下，大家渐渐开始重新投入工作。两位主演刚才也被吓得不轻，此刻也都冷静了下来，重新开始了拍摄。刚才的那场戏还要从头再拍一遍，不过也没有人抱怨。只不过由于内心惊恐，弥啸粼和崔雪漪都有些难以入戏，拍了很多次才终于通过。 这个时候，距离师远等人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师远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刘潋看向了楼梯，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 第46章 找不到 这个时候，师远等人正在一堆戏服中翻找，试图找到那张纸余下的部分，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怎么会没有？”师远的额头上和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焦急万分。 刚才的黑暗不仅仅席卷了一楼，二楼也是一样，师远等人在刚才也被投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而且，黑暗袭来时，所有能发光的物品也都失去了作用，不要说手机和手电，就连打火机和火柴也都没法带来半点光明。好在黑暗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几人坚持了片刻，也便熬了过去。 对于这种突然而莫名的天气或光暗变化，师远等人多少也有些熟悉了。这种事情，在暗鸦岭，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他们已经在这堆戏服里翻找了不知多久，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纸张。 “等下，大家停一停，”罗亚森突然说，“你们想想，第一张纸是怎么发现的？” “是在刘潋身上穿的戏服里……”师远说到这儿，突然明白了，“对啊，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刘潋感觉穿的戏服里有东西，然后发现了那张纸。那张纸并不是缝在衣服上的，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掉出来？而且，为什么刚穿上的时候没有发现，过了那么久才感觉到？” “是不是因为，那张纸是突然出现的？”陈蔚杰说。 张江彬却只是在一边呆站着。本就不怎么聪明的他，被这一连串的事件吓得更是脑子停止了转动，几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只有穿在刘潋身上，那些纸才会出现？”师远推断。 “那我们这么半天岂不是纯粹在浪费时间？”罗亚森皱了皱眉，说道。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找找看。我们刚才的只是个理论假设，如果不亲自找一找，心里总归是不会踏实的。”师远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蔚杰问。 “回到一楼去。刚才的黑暗也许也波及到了一楼，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我们和刘潋她们会合，了解一下情况。” “好。” 几人将戏服和道具尽量整理了一下，向一楼走去。 拍摄现场此刻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状态。刘潋一直在注意着四周，见师远等人终于回来了，立刻挥手示意。待几人走近后，她焦急地说：“刚才发生了一些情况，不知为什么，这里突然一片漆黑。” “果然。二楼也是一样。我先和你说一下我们刚刚遇到的事情，然后你再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吧。” 说完，师远将刚刚的经历和分析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师远所讲述的内容，刘潋说：“刚才在黑暗中，又有一名摄像师惨死，尸体刚刚在于四海的安排下被抬到了那边的一个空房间，血迹也都擦干净了。” “又是摄像师……现在还剩几名摄像师了？”师远感到一阵心焦。 “从现场来看，还有四个人身边带有摄像器材，应该就是全部了。那些电视台记者什么的，好像还留在二楼，在他们当中应该也有一些摄像师。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四名摄像师也遭遇了不幸，于部长应该会紧急抽调其他媒体工作者来临时担任摄像职务。”刘潋说。看得出来，她还比较冷静。 “嗯。”师远听完刘潋的话，陷入了沉思。 “可是，”张紫萤突然说，“那些媒体工作者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啊。等到电影拍摄接近尾声时，他们才会再次到来。” “他们能不能顺利离开，还不一定，”师远说，“如果他们离开了，我们就必须保护好剩下的摄像师。如果他们无法离开，我们也要尽量保护更多的人。目前还有两个问题，第一，那张纸的剩余部分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这就要靠你了，刘潋。第二，尽快确定鬼的身份。”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盘问一下于部长。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刘潋说。 “于部长？”师远略显疑惑，转头向于四海望去，“看上去的确有些魂不守舍，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正常，确实有些可疑。” “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和他谈谈？”罗亚森问。 “不用找机会，现在去问就好。”师远说着，已经迈步向于四海走了过去。 师远的判断是正确的。如今的于四海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师远等人只是稍稍说了两句，他就将一切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制片人是鬼？”不得不说，于四海的这番话让师远等人都是惊讶不已。 “对，没错，他是鬼，绝对没有错！”于四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着，双眼中满是惊恐，“是他把我们所有人吸引到了这里，是他杀死了那些人。如今剧组人员越来越少，都是他造成的！但是我不敢逃走，我就算逃了，他也可以轻易地找到我，杀死我。我……我必须把这部电影拍完，还要上映。只有这样，我才能活命！” 师远不禁想起，之前廖晴晴被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人所救，那个时候她也说，她见到的制片人是鬼。难道制片人真的是鬼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简思凌手机里的视频要如何解释？这个任务的谜底又是什么？于四海看上去似乎说的是真话，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说的话可靠。 “于部长，如果你再一次见到制片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到，也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们，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希望你能相信我们。”师远坚定地说。 “你们……能救我？”于四海眼里显出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不瞒你说，我有一种特别的能力。我是可以救你的，张江彬可以为我作证。”师远说着，将张江彬拉了过来。 “对，没错，上次就是他救了我们。上次，这古宅里有四个鬼，他都把我们几个人救了出去。这次只有一个，肯定没问题的。”张江彬说。 “真的？太好了！你们一定要救我啊！”于四海终于站直了身子。 “我不但要救你，还要尽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让这部电影顺利完成。”师远说。 ------------ 第47章 树叶的响声 他和于四海说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完全自信的。他有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能力没错，但要说就凭这一点就能救下所有人让电影顺利拍完，他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感知”这种能力，至多只能帮助他大致判断鬼的存在，却无法对鬼造成任何影响。如果鬼的速度太快，或是能力太过强大，就算是感知出来了也未必有用。 离开于四海身边，师远对余下六人说：“制片人应该不是鬼。”说着，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程序，查看了一下画面里的东西。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没有提出什么疑问。 已经稳定下来的异常气息依旧非常稳定，师远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气息，这说明那个鬼还在他身边一定的范围内，而且就在一楼。 亲自经历过诡异事件的贺兰和隋衍并没有因为于四海的话就彻底放下心来。同样的，在其他的工作人员中，也有不少人产生了深深的疑惑。他们只是表面上安静了下来，实际上在心里却一直隐藏着强烈的不安。关于这古宅里有鬼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相信了。当然，不相信的也占了一定的数量。 已经是中午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和前一天一样，于四海安排了几个人去山下买饭。被于四海点到名字的四个人中，有两个人显得特别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冲出门去，而另外的两个则是神色如常。 四人走出大门，和之前一样向暗鸦岭村居民区走去。那两个刚刚异常激动的一直在交谈，走得也有些慢，这让前面两人中的一个颇有些不快。 “胡兴，杜恒，你们俩干什么呢一直嘀嘀咕咕的？烦不烦？”前面一个头发特别短的男青年很不爽地说。 “哎，姚飞宇，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胡兴说。 “什么感觉？”姚飞宇脸色还是没变。 “刚才的事啊，多邪门，你就没想想是咋回事？” “能是咋回事啊。”姚飞宇有些不耐烦。 “哎呀，”胡兴有些急了，快步走了两步，走到姚飞宇身边，“你看见邵波泓的样子了吧？那明显是……是有鬼啊！” “对，你心里有鬼。”姚飞宇依旧是不屑一顾，快步走着。 “你怎么不信呢？难不成你相信于四海那套鬼话？”胡兴也有些不爽了。 “这世界上哪有鬼啊，都是自己吓自己。”姚飞宇说完这句话，索性连看都不看胡兴了，目视前方，走得更快了。 “哎！你……我去，这人，脑子不好还是怎么着……”胡兴也不想再和他说什么了，继续放慢脚步，和身后的杜恒嘀咕。 整个过程中，第四个人安有数都是一言未发，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像他身边根本没有人一样。 四个人走着走着，胡兴突然大声说道：“哎，你们几个先等我一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好，快点啊。”杜恒叮嘱道。 姚飞宇顿了顿，但立刻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继续向前走。至于安有数，依旧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快不慢地继续走着。 “哎？你们俩……算了。”杜恒本想叫前面的两个人等一等，不过一想，胡兴方便一下，想来时间也不会太长，一会儿跑几步也就是了。那个叫姚飞宇的脾气不太好，平时和大家关系就一般般，那个安有数就更不用提了，简直是个怪胎。 杜恒叹了口气，一个人等着胡兴。 三分钟过去了，胡兴还是没有动静。 “胡兴，你快点啊！他们都走远了！”杜恒喊。 没人回应。 “我说你能不能行啊？”杜恒着急了。本来他刚才就被诡异的黑暗和邵波泓的尸体吓得不轻，一直都是内心忐忑不已，现在目力所及之处只有自己一个人，忍不住害起怕来。他突然想，胡兴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吧？难道说，那个鬼跟着他们出来了？ 想到这儿，杜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怪叫，腔调都变了。 “胡兴！胡兴！快点！你再不出来，我就过去找你了啊！” 话都没说完，杜恒就一头冲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这暗鸦岭上，树木繁茂，稍微离得远一点就看不见人。杜恒记得刚才胡兴就躲在了前面那棵大树后，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胡兴！人呢？你别吓唬我呀！”杜恒更害怕了。 他胆子小，但凡是异常情况他都特别敏感。这次到暗鸦岭来，韩稻失踪，吕卓失踪，刘秦武失踪，陈百空失踪，黄海聪失踪……他都一个一个地记着呢。他早就想离开这个闹鬼之地了，但无奈他胆子太小，连提都不敢提，只敢想想罢了。 他喊了几声后，内心的慌乱更盛。他刚想继续喊，突然心脏猛地一跳。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抬头看了看天，又转头看向四周，而后停止了动作，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没人，这里没有人。 杜恒的心跳得飞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一阵哗哗的响声从右前方传来，听起来似乎是树叶在震动。 是胡兴吗？还是…… 杜恒感到皮肤一阵发紧。他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站着，两臂抬起，姿势有些怪异。 树叶的震动声再次传来，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些。 他想喊，他想问问来的是不是胡兴，但他不敢。 声音越来越近了，树叶的震动也一直没有停止。杜恒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某个物体正在向他靠近。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杜恒的冷汗顺着脸颊淌下，他的眼珠都在颤抖。 他突然恨起姚飞宇和安有数来。 那两个混蛋，要不是他们先走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恨他们也没什么用处。杜恒又开始后悔，怪自己刚才没有跟着胡兴一起走。 哗哗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树枝的异常抖动。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绝对不是胡兴！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终于，那个东西渐渐在他的视野里出现。杜恒吓得忍不住怪叫了一声，可当他看清楚后，突然疑惑地说了句：“哎？你不是……” 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 ------------ 第48章 它就在二楼 （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投票！非常感谢！） 姚飞宇和安有数没有理会余下的两个人，径直走下了山。到了山脚下，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姚飞宇转身看了看，有些不爽地说：“这两人真是磨蹭。” 安有数依旧没有说话。 “先等一会儿吧，还得指望他们拿东西呢。”姚飞宇说着，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游戏吸引了。等他再次抬起头向山上看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 “还没下来？”姚飞宇更烦躁了，“不等了。” 他把手机放回了衣服口袋里，向安有数挥了挥手。 暗鸦岭村根本就没有餐馆。他们这两天买饭，只是到村里唯一的一家食杂店去，说出几道菜，再由老板夫妇去做，所花的时间相当长。坐在店里等候的时间里，姚飞宇又玩起了游戏，但没几分钟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这次剧组发生的怪事，他也是清楚的，而且他完全不相信于四海的那番话。不过，他对于胡兴和杜恒那种大惊小怪的样子非常鄙视，他认为，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也要保持冷静。如果乱喊乱叫就能把鬼吓跑的话，那鬼可真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转头看了看安有数，而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呆坐着。他倒也并不打算和他聊天，又把头转了回来，头脑中闪过这两天他看到和听到的异常情况。 真的有鬼吗？ 姚飞宇想。 同一时间，师远等人也正聚在餐桌旁补充着能量。来不及好好做菜，罗亚森煮了一大锅速冻饺子，几人都是默默地快速吃着，因为内心不安，大家几乎都没有吃出饺子是什么味道的。 饭后，七个人迅速开了个会，梳理了一下情况。师远又叮嘱了一番众人接下来的任务，而后大家才动身前往古宅。 “师远，你说朱凤龄奶奶后来讲的故事里提到，无毛猴子的眼睛会随着它吃掉的人的眼睛数量而发生变化，是吧？”上山时，罗亚森突然说。 “没错。” “她说，她看到的猴子，还是有一点眼白的。但是，我们当时看到的猴子，根本就一点眼白也没有，两只眼睛完完全全是黑的。这是不是说明，那只猴子突破了某个界限，要发生重大的变化了？”罗亚森继续说道。 “重大的变化？你是说，它会从目前的形态，变成另一种形态？” “不见得是形态上的变化，有可能是能力方面。总之，它的眼睛变成全黑以后，会产生一种质变。否则的话，它的眼睛的变化就没有意义了。它眼睛的大小也好，颜色也好，必然有着某种临界值，突破这个值，它就会变。” “有可能。但是，这一点我们也没有办法验证。事实上，它现在还是不是猴子的形态，也是未知的。说不定，它变幻成了别的形态，比如，人。” “的确。”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古宅大门口。恍惚中，他们好像看到二楼的某个窗子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几人都没有看清那人的样貌，不过这古宅里现在依旧人数众多，大家也没有太在意。 买饭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剧组人员都是饥肠辘辘，但见于四海面色阴沉，没有人敢抱怨一句，更何况接连的怪事让不少人都产生了恐惧心理，相比之下，一时之间没有吃上饭也根本不算什么了。 师远等人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留意着周围人说话的内容，这也是获取情报的一种方式。 这时，一阵窃窃私语声传进了师远的耳朵里。 “静蕊姐，我好想回去啊，我好害怕。”一个年轻女子说，声音有些颤抖。 “别怕，田茉，这里有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比较镇定。 “可是刚才，邵波泓就在人群里死了啊，人多又有什么用呢？” “于部长刚才说会查清楚的，你放心好了。” “他怎么可能查得清楚？这个古宅分明就是有鬼，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田茉越说越激动，已经哭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因为小杨不见了，所以才害怕的对不对？你别担心，他一会儿就会出现的。”查静蕊继续安慰着田茉。她所说的小杨，正是田茉的男朋友，名叫杨鑫之，是负责管理服装的工作人员。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田茉使劲摇着头说，“我刚才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他都一直不接，肯定是出事了！我们只不过分开了几分钟而已，他就……” 田茉双手捂住脸，悲伤与恐惧的双重折磨让她快要崩溃。 査静蕊还想继续安慰她，但她已经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她只是表面上镇定而已，事实上她的心也早已被恐惧填满。她没有办法，只好紧紧地抱住田茉，希望可以给她一点点力量。 哭了一会儿，田茉突然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说：“静蕊姐，我再也不要去二楼了！再也不要！那个鬼……那个鬼就在二楼，它一定就在二楼等着我们！我刚才就应该阻止鑫之去二楼的，都是我的错……” 听着她们的对话，师远不禁思索起来。 杨鑫之……二楼……电话…… “走，我们去二楼看看。”师远低声对几人说。 师远已经感知过了，异常气息依旧稳定，鬼还在一楼。它就混在人群中，等待着下一次的捕猎。 师远等人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梯。二楼的走廊依旧十分昏暗，尽头处的墙壁，看上去有些斑驳，看上去像血一样。 待稍微走近了一些，师远等人才发现，墙壁上的痕迹，的确是血迹。那血迹从墙壁上蔓延到地面，又继续向前延伸了一段，最后在某处停了下来。那里，是一片血迹，似乎被人用什么东西抹过。 “啊！”看到血迹，简思凌害怕得喊了起来。 师远的注意力却被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部手机。 师远将手机捡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不难判断出，手机的主人，正是刚才那个田茉的男朋友杨鑫之。 现场的一切都表明，他已经遇害了。 ------------ 第49章 滴落的液体 “张紫萤，你和这个叫杨鑫之的熟悉吗？”师远问。 “认识。” “如果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 “能……哎，刚才我好像看见他了啊。” “什么？在哪儿？什么时候？”师远焦急地问。 “就是，我们刚刚走到古宅大门口，我好像是看到他在二楼窗户里闪过……啊！”张紫萤突然用手捂住了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师远，罗亚森，刘潋，陈蔚杰等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二楼，一片寂静。 师远缓缓转头，看向两侧的房间。 二楼为什么这么静？难道一个人也没有吗？杨鑫之在这里被杀，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卫生间里传来，在众人听来宛如炸雷一般。 那是液体滴到瓷砖上的声音。 而后，又是一声。随后，液体滴落声逐渐变快。 简思凌紧紧地抓着刘潋的手臂，躲在她身后。 刘潋看了看师远，见他紧紧咬着牙，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进去看看。”师远说。 “我……我害怕……”简思凌自从看到邵波泓的尸体以来，就处于一种惊慌失措的状态，如今又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更是吓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罗亚森，张紫萤，和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师远说。 师远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卫生间，里面的景象，打开门便一览无余。 一个男人正倒吊在天花板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头上被套了一个透明的鱼缸，鱼缸里装满了血，而那个男人的面孔已经扭曲变形，再加上血液的影响，已经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他们听到的液体滴落的声音，正是鱼缸里的血溢出来滴落在地面上造成的。 “那里面的血是……他自己的？”罗亚森说。 “应该是的。他的脖子被割开，血是慢慢充满鱼缸的。所以，我们才没有在一开始就听到声音。” 师远可以明确地感知到，鬼在一楼，这也是他敢到二楼来的原因。 “我们走吧……”张紫萤只觉得遍体生寒，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好。” 几人迅速返回了一楼。师远再次询问了张紫萤，确定刚才那个倒吊的男人并不是杨鑫之，而是一个摄像师。 又是摄像师……如今，摄像师只剩下三名了。要怎么才能保住他们的命呢？ 这个时候，买饭的姚飞宇和安有数终于回来了。姚飞宇将胡兴和杜恒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于四海，于四海却只是摆了摆手，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姚飞宇定定地看着于四海的背影，眉毛拧了起来。 两个人失踪了，他就只是摆摆手而已？这个老混球，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飞宇想。 饭后，媒体工作者门准备离开了。师远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说：“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此刻，余下的所有人都聚在了一楼门厅。师远数了一下，居然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消沉。 已经消失这么多人了啊……这个任务，能完成吗？ “振作点。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罗亚森拍了拍师远的肩膀说。 “嗯。”师远点点头。 他们，的确一直在努力，但结果呢？ 下午的拍摄工作很快开始了，两位大牌明星也来到了现场。师远向二人看去，却发现崔雪漪看起来更像廖晴晴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师远疑惑起来。很快，他就发现，弥啸粼看她的表情明显和最开始不一样了，显然是非常喜欢她现在的样子。而且，师远还判断出，如果崔雪漪再改变一下妆容，把自己变得更像廖晴晴，弥啸粼会更喜欢。 “难道是为了吸引弥啸粼的注意？”师远皱了皱眉，突然觉得十分无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师远忍不住暗暗嘀咕。 下午也有不少雪莲的戏份。刘潋换上戏服后，很快便发现了第二张纸。 所有的演员似乎都爆发了演技，几乎所有的镜头都是一次过，电影拍摄的速度快得惊人。这个下午，刘潋在自己穿着的戏服里发现了两张纸。从拼接的痕迹来看，很有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很好，照这个速度下去，最晚明天上午就能把纸找齐了。”师远说。 “我们先试试能不能解读出纸上的文字吧。”罗亚森说。 师远将三张被撕得十分不规则的纸拼了起来，终于也能够勉强读出一些内容了。 “即使找出鬼的身份，你们也无……所有人远离那个……真正的应对方……求导演……某段戏……有在场人员都……” 其它的字实在是看不出来了，目前所能读出来的字，只有这些。 “你们也无？无什么？”罗亚森说。 “无……无论如何？无可奈何？”刘潋猜测。 “不管是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师远说，“我想有可能是说，即使找出鬼的身份也没什么用。你们看，后面的‘真正的应对方’这里，接下来的应该是个‘法’字，也就是‘真正的应对方法’，所以，重点在后面。” “可是后面的，真的没有什么头绪。” “求导演……某段戏……难道是说，有一段特别的戏，在这段戏里有线索？”师远努力地进行分析。 分析了一段时间后，师远放弃了。现在无论怎么分析，最后的结果至多只不过也就是猜测而已，也没有办法作为行动的实际指导。与其花费时间胡乱猜测，不如尽快找到最后一块，得到准确的信息。最终，师远只是将刘潋手里的剧本拍了下来，所有人都仔细地读了一遍，试图找到那“特别的一段戏”，但怎么读，都没有办法确定到底是哪一段戏，自然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不过，师远也并没有放弃寻找鬼的身份。即便那不是解开这个谜底的关键，也是一件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管怎么说，知道谁是鬼，总归是要好过什么也不知道。 雪莲自杀的那场戏马上就要开始拍摄了。在罗亚森等人的强力要求下，用剪刀刺向自己脖子的镜头用了替身，但之后雪莲倒在血泊中的镜头，还是要靠刘潋自己来演。为了塑造逼真的效果，必须由化妆师来为刘潋做好面色惨白脖子流血的造型。而这次为她化妆的人，正是隋衍。 ------------ 第50章 窗口里的古宅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不小心，隋衍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刘潋的脸。 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刘潋在这一瞬间只觉得汗毛倒竖。 那不像是活人该有的体温。他的手碰到她的那一刻，她感觉那就是一块冰，坚硬而寒冷，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随后，刘潋觉得，自己的背后也在不断传来森森寒气，让她背上的皮肤一阵阵地收紧抽搐。 刘潋拼命地想要从镜子里看出些什么来，却一无所获。镜子里的隋衍看上去除了脸色白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若不是罗亚森和简思凌都在旁边，她恐怕早已因为害怕而逃出去了。 “雪莲自杀的那场戏，应该算是整部电影里最关键的一场戏了吧？会不会这段戏就是关键呢？”张江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段戏很重要不假，但是在缺乏线索的情况下，这也就是个猜测罢了。而且，如果这场戏就是纸上写的那段戏的话，是不是太过明显了？”师远说。 “呃，这个……”张江彬并不是什么聪明人。这次他好不容易提出了点自己的看法，却立刻遭到了否定，他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如果真是这段戏的话，恐怕就要糟了。”师远又说。 “为什么？”张江彬问。 “按照进度，这段戏差不多该拍完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也没办法改变了，这个任务可能就会陷入死胡同。” “啊……是……是吗……”张江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感觉有些疲惫。 这两天他们真的累坏了。陈蔚杰作为刑警，体力比他要好得多。师远虽然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但是自从住进了罗亚森家以来，他就非常注意体能训练，只要有时间，每天都会抽空在罗亚森家的健身房里进行体育锻炼，体能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到底会是哪段戏呢？”师远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除了杨鑫之和那个倒吊的男人外，师远等人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人失踪。不过，与晚上相比，白天的死亡率的确是要低一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天的拍摄工作也停止了。师远一行七人离开了古宅，回到了罗亚森家。 刚刚吃过晚饭，罗亚森便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操作了一番后，打开了十几个窗口，看上去很像之前做无心之尸那个任务时师远在卧室里的电脑上打开许多窗口的样子。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不太方便，于是将家里的电脑又搬了五台过来，再加上师远的电脑，一共七台。七个人分工合作，更有利于观察。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古宅里的情景。师远等人在白天时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在绝大多数房间里都安装了摄像头，以便在夜间监视里面的情况。 夜晚，正是最危险的时刻。 已经填饱肚子的七个人正襟危坐，双眼紧盯各自的电脑屏幕，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经过两天的调查，师远已经基本掌握了所有人的姓名和职业分工。在观察屏幕上的图像时，他也能够大体分清每个人的身份。张紫萤和张江彬本就是鼎星传媒的员工，自然也不必说。罗亚森、刘潋和陈蔚杰三人，也都有着各自的天分与能力，师远也是非常相信他们的。至于简思凌，师远本来是安排她去好好休息的，但她坚持要查看弥啸粼的情况，师远也只好由她了。 天色渐渐黑了。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古宅里的人们除了精神有些不振，谈话较少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工作人员们各自洗漱休息，有一些人关了灯后在被窝里玩手机，这番场景从师远等人的监控画面中看去，颇有几分诡异。 白天时非常害怕的田茉一直是神情惶惑，到了晚上似乎更是有如惊弓之鸟，无论做什么都和査静蕊在一起。到了晚上，一直也没有关灯。她们二人特意选择了一个较小的房间，只有她们两个人，而且两人还挤在了一张床上。不过，就算这样，田茉也依旧是浑身发抖，神色慌张。她不停地和査静蕊说着什么，情绪一直很不稳定。 “要是有声音就好了。”师远忍不住说了一声。 “没办法，我家里暂时只有这种摄像头。要想安装有声音的，只能明天去城里购买了，”罗亚森说，“师远，你觉得有必要吗？” “先看看再说吧。”师远说。 田茉和査静蕊的谈话内容，师远也大体推断得出来，无外乎也就是她很害怕，想离开这里之类的。师远看得出，田茉非常胆小，白天尚且不敢离开，如今夜幕降临，那古宅又在山上，荒山野岭一片漆黑，她也不可能真的采取什么行动。 从监控画面来判断，田茉显然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坐了起来，下了床，开始收拾东西。 “搞什么？难不成真想现在走吗？”田茉的动作大大出乎师远的意料之外，他忍不住小声说了两句。 而査静蕊，居然也在和田茉一起收拾。 看起来她们所带的东西并不算多，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开门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査静蕊关掉了电灯，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事实上，她们既然选择要在这个时候逃跑，就不打算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她们两个来时也带了不少衣服，如今为了逃命，大部分都舍弃掉了，只带了最基本的一些物品，每人都只带了一个手提包。 来到走廊里的二人都打开了手机用以照明。从师远的屏幕上看去，一片昏暗之中，两个各自带着一点光亮的黑影正在缓慢移动，那画面倒是有些瘆人。很快，两人便走到了一楼门厅，向大门走去。 “喂，师远，你看一下二楼走廊，崔雪漪和她的助理刚才走出了房间……师远？”罗亚森提醒师远查看他所负责的窗口，却发现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另一个窗口，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师远？”罗亚森又大声喊道。 “什么？哦，二楼走廊是吧？我看一下。”师远终于回过神，看向了二楼走廊的窗口。 那个窗口里，并没有人。 ------------ 第51章 外来者 “你在干什么？”罗亚森有些不满。 “刚刚田茉和査静蕊好像是离开了古宅。”师远说。 “什么？离开？” “对。”师远简单描述了一遍刚才看到的情况。 “这两个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这深更半夜的，竟然敢在山上乱跑？”罗亚森皱了皱眉说道。 “大概是实在太害怕那座古宅了吧。她们以为危险仅仅来自于古宅本身，哪里想得到这整个村子都已经遭到了诅咒。”师远叹了口气说。 “二楼走廊里没有看到人吗？”罗亚森有些不太相信似的，凑过来看师远的电脑屏幕。 “的确没有。如果有什么变化，即使我没有直接查看那个窗口，我也会感觉到的。” “钱露颜……之前你说过她非常可疑，对吧？”罗亚森说。 “对。事实上现在可疑的人有好几个，隋衍，贺兰，梁雨，安有数……现在我觉得，崔雪漪好像也有些不对。” “怎么？” “已经有这么多人消失了，她居然还有心思通过化妆来吸引弥啸粼，你说这正常吗？” “你想多了……”罗亚森听到师远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些无语，“不过，刚才她和钱露颜打开房门走出去，倒是千真万确的。如果说你没有发现二楼走廊有任何人影的话……她们两个也的确有些可疑。” “她们睡觉的房间对面就是卫生间，如果去了那里的话……”师远话音未落，崔雪漪和钱露颜又开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们回来了。看来是我多心了。”罗亚森说。 另一边，东村口外的公路，一辆豪华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是这里没错吧？”男人说。 “应该是。我说，我们到这儿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好啊？这都已经快半夜了。”女人有些担忧地说。 “什么好不好的？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女儿找到带回去。一个小女孩自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就不担心？她吃什么？住在哪儿？” “我当然担心了！你怎么说话的？” “好了！不要说了！赶快进去，就算是半夜，我也要挨家挨户去敲门。不找到她，我是不会罢休的！”男人看起来非常生气，又钻进了车里。 女人无法，也赶快上了车。 汽车向村里驶去。男人找了个位置将车停好，又和女人一起下了车。 心急如焚的二人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什么礼仪，挨家挨户地敲起门来。有一些开了门，也有一些始终没有人回应。当然，也一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是敲着敲着，女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那些村民的脸色，似乎都太过苍白了，眼神也很不对劲，让人总有些心里不安。 “我说啊，这村子里的人，怎么脸色都那么差啊？”女人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变了。 “废话！现在是半夜，这小村子里估计所有人都睡了，被人敲醒脸色当然不会好。别废话了，继续敲。” 男人丝毫没有把女人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向下一户人家走去。 而这下一座房子，正是落钊宏的家。 自从杨淑敏凭空消失后，落钊宏就一直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他的女儿落蓓蓓见不到母亲，意志也一天天消沉下去，虽然她只有十岁，却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黯淡，全然没有了原来的天真活泼。 落钊宏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只要他一睡着，就会做一个噩梦。梦里，他亲眼看着杨淑敏被切成了碎块，洒在了地上。当他第一次做这个梦时，强烈的愤怒冲上他的心头，他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要杀了他，为妻子报仇。 终于，在某一次的梦境中，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周发财！你这个畜生！我们两口子平日里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发财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手上的刀闪着寒光。 看着还在滴血的刀，落钊宏的心狂跳起来，难以控制地向后退去。 周发财缓缓向他走来。落钊宏看到，他的脸在不断地变化，越来越是狰狞，越来越是扭曲，他脸上的肉如同沸腾的液体一般翻滚移动，随后，他的嘴越张越大，牙齿、舌头和咽喉的肉像被某种力量扯住一般向外涌动着。 每次梦到这里，落钊宏都会被吓醒，但每一次，这个梦又会比上一次长一点点。落钊宏觉得，再这样下去，梦里的周发财最终一定会变成一个骇人之极的模样。他开始害怕睡觉，害怕做梦。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断层，而这些断层又被某些伪造出来的记忆填满。 他也曾经想过真的去找周发财问个清楚，但始终犹豫不决。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周发财居然上吊自杀了。他的所有疑问，所有愤怒，也随着周发财的死而一并消失。 但他始终无法振作起来。 男人用力地砸门，很快，落钊宏便开了门。 “找谁？”落钊宏冷冷地说。他的脸色差得要命，一双眼睛里遍布血丝。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屠雪儿吗？” “不不，是我的女儿，我们是从海源市来的……”男人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礼貌些，强压着心中的焦急和烦躁说道。 “你女儿，是不是一个人到这儿来的？”落钊宏说。 “是的，她不懂事，离……离家出走了。您见过她吗？”男人说着，打开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落钊宏看了看，说：“原来是她。” “您见过？”男人大喜过望。 落钊宏没有立刻回答他，缄口不语。 “您……”男人的笑容渐渐收敛，有些茫然地看着落钊宏。 “进来说吧。”落钊宏将门开大，让两人进来。 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两个人走进了落钊宏的家。 师远等人还在强打精神看着监控画面。很快，罗亚森再次发现，崔雪漪和钱露颜不在房间里了。 “什么……什么时候又出去了？”罗亚森有些诧异。他仔细回忆，他觉得自从和师远说过话后，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电脑屏幕，目光也只是在四个窗口间来回移动。如果崔雪漪二人正常地起身走出房间，他是没有理由发现不了的。 ------------ 第52章 填满窗口的文字 敲门声越来越响了，听得出来，外面的人非常着急。 “我去看看，你们继续监视画面。”罗亚森说。 罗亚森走到门口，从猫眼向外看去，一张女人的脸孔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她怎么来了？”罗亚森皱了皱眉低声说。 “谁？”师远问。 “査静蕊。她身后的那个人肯定是田茉。”罗亚森说。 “她们应该是不想大半夜的离开村子，所以想暂时在这里借宿。把门打开，让她们进来吧。”陈蔚杰说。 “等下。不能贸然开门，说不定……”师远依旧十分警惕。 “你觉得她们会是鬼吗？可是，你之前说过，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鬼，而那个鬼，现在就在古宅里，我们从监控画面里看得清清楚楚。”陈蔚杰说。 师远两眼紧盯电脑屏幕。 那个黑影已经越来越近了。而这时，画面突然闪烁起来。 “这摄像头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师远说。 正是关键的时刻，如果偏偏这时出现故障，可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师远的精神愈加紧张，而另一边的敲门声也是越来越急。 师远的脸色在紧张和焦躁中甚至有些扭曲，心脏仿佛一个强力水泵一般在撞击着他的胸腔。他甚至无法再悠然地坐在沙发上，而是站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动着，手心里满是汗水。 快要到眼前了…… 那个黑影已经走到了距离摄像头极近的位置，但黑影的轮廓依旧有些缥缈，仿佛那个鬼浑身都在散发一种邪异的气息。然而，鬼的面孔仍然只是一片黑暗。 画面的闪烁更加严重了，似乎信号随时都会断掉。敲门声愈发急促，外面的人不但没有放弃，还敲得越来越用力，师远甚至可以听到一阵阵喊声。 “有人吗？请你救救我们！求你了！” 敲门声与喊声不断撞击着众人的耳膜，让人的心更是悬在半空。如果外面真的是两个无辜的女子，他们就这样仿若置身事外一样对那声音充耳不闻，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如果她们不是呢？ “快……快啊……”师远低声自语着，额头上的冷汗淌了下来。 至少……至少让我看到你的脸！ 师远想。 他只有这么一个信念。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只要看到鬼的脸，就可以明白一切。 屏幕上，黑影的脸已经几乎贴到了摄像头上，师远却依旧看不清它的脸。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一片漆黑，就是它的脸。 画面突然强烈地闪烁起来，而后，完全地黑了下去。没有什么黑色的轮廓，没有闪烁的丝丝电光，什么也没有。 过了几秒钟，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字。 无信号。 接着，又是三个字。 无信号。 可是这新的三个字，却并非替代了原来那三个字的位置，而是如同有人在打字一般紧跟着刚才的三个字出现。 接着，无数个“无信号”连续出现，很快便填满了整个屏幕。 “罗亚森，这种摄像头有这样的功能吗？”师远问。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没有。即使真的无信号，也应该是整个窗口里只有三个字，绝对不可能出现文字把窗口填满的情况。”罗亚森说。 敲门声，喊叫声，依然在继续。门外的人似乎铁了心要把他们敲出去，没有任何要放弃的迹象。不仅如此，喊声已经变成了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带着明显的哭腔。 “救救我们吧！求你们了！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 这是田茉的声音。 “师远……我觉得，也许应该让她们进来……”罗亚森也有些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屏幕上的字，还在不断增多，最后的字出现后，会把最前面的字挤到上面去，和用电脑打字的情景一模一样。 无数个“无信号”就这样在屏幕上翻滚。 师远咬了咬牙，走到了门口。他闭上眼睛，仔细地辨别着门外的气息。 没有异常气息。门外，好像真的只是两个普通人。 师远的意识之海再次扩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同黑白色调的细线。门外的两个人的身形样貌，清晰地浮现而出，就像黑色石壁上用白色线条绘制而成的肖像画。 师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了。 “啊！” 门开的一瞬间，田茉和査静蕊反倒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抱在了一起。看清后，査静蕊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谁，”师远说，“该道歉的人是我，不好意思，让你们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请进吧。” “谢……谢谢……”师远的话让査静蕊不禁产生了几分疑惑。 这两天，师远等人虽然在古宅里时间不短，但总是到处乱跑，田茉二人并不认识他们。可是，当她们看到刘潋时，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査静蕊刚要开口，刘潋突然喊道：“师远，快过来，字变了！” “什么？”师远立刻快速走了过去，查看屏幕。 文字还在不停地出现，而新出现的文字，不再是“无信号”，而是有了新的内容。 “你们相信画面里的内容吗？如果你们看到的是真的，那么现在，你们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既然你们还好好地活着，就说明，一切还没有结束。你们要做的，不是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查看他们的活动，而是仔细研究目前已经获得的信息。注意，距离揭开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文字到此结束，此后也不再有新的文字产生。 “请问，这里是……”査静蕊突然说。 “这里是我的家，”罗亚森说，“我们在古宅里见过的，不过没有说过话，你们也许不认识我们吧。” “谢谢你们让我们进来。”田茉终于说话了。 “能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出来吗？你们就不怕，走夜路遇到鬼？”罗亚森说。 “请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们……我们……” “你们怎么？” 査静蕊有些犹豫，她咬着下嘴唇，几次想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 罗亚森和师远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非常清楚，她们两人，一定是看到了些什么。 ------------ 第53章 完整的信息 “你们不用紧张，先坐吧。”师远说着，指了指沙发的方向。 “你刚才说，你知道我们是谁？”在沙发上坐下后，査静蕊立刻问道。 “是的，包括你们的名字和职业。” “是……是吗？”査静蕊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失了。田茉则是依旧十分惊恐，即使坐在沙发上也在拼命向査静蕊身后躲。 “能和我们说说，你们在害怕什么吗？你们两个只是普通人，三更半夜在山林中穿行已经足够可怕了，但你们似乎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原因，只能有一个……”说到这里，师远顿了顿，观察着两个女人的表情，“你们遇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师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了下来，等着她们开口。 他不认为他在古宅里听到的二人的对话是全部的原因。杨鑫之的消失，也许只是个导火索。 査静蕊抬头看了看其余的几个人，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遇到了让我们心胆俱裂的事情……我们亲眼看到，崔雪漪的助理钱露颜变成了如同木偶一般的模样，她的皮肤变得好像光滑的木头，嘴角边有两条细线。然后，我们看到，她杀死了我们的一个同事，而且非常残忍。最可怕的就是，那个尸体和满地的鲜血突然消失了。” “钱露颜？” “是的，不会错的，就是她。” “真的是她吗……她就是鬼？是这一切的关键？”师远低声自语着。 “如果真的确定是她的话，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告诉所有人，远离钱露颜？”罗亚森说。 “这种事情，应该还有很多人无法相信。先尝试着和他们说说吧，不过如果有人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看来明天有的忙了。”罗亚森说。 夜已经很深了，无论是师远等人还是刚刚来到这里的田茉、査静蕊二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众人各自休息，为第二天做着准备。 师远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张江彬，见他已经睡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钱露颜……真的是她吗？刚刚屏幕上显示的那段话，应该包含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如果那些文字不是故意在混淆视听的话，那古宅里的人应该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至少不会出现所有人全部消失的情况。目前来看，“距离揭开真相，只有一步之遥”这句话是非常关键的，而这个“一步之遥”指的应该就是那张纸的最后一部分。只要凑齐所有的碎片，纸上的信息就会完整出现，这无疑是最关键的一步。明天，就等刘潋发现最后一张纸再说了。 师远翻了个身，面向着窗子。身后，张江彬的鼾声传了过来。 这个家伙，好像有点没心没肺啊，经历过这么多的危险情况，还是这么快就睡着了，就跟那个崔雪漪似的……崔雪漪？刚才査静蕊说钱露颜变成了木偶，又杀死了一个人，那么那个时候，崔雪漪在哪？如果钱露颜真的是鬼，她为什么没有杀死崔雪漪？那些人死亡或消失时，她都在哪里？钱露颜变成了木偶……为什么不是变成了狰狞的样子，而是变成木偶？木偶，不就是傀儡吗？也许，崔雪漪才是真正的鬼，而钱露颜，只是个傀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师远的怀疑渐渐从钱露颜身上转移到了崔雪漪的身上。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天却快要亮了。 前一天晚上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情况大家都很重视。最后的那段文字虽然表明他们看到的是假的，但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一切，只有亲眼验证过才能真正清楚。几个人吃过饭早早便来到了古宅，田茉和査静蕊两人则是向东村口走去，打算离开这里。 古宅里看起来似乎与前一天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看到那些人在各自忙碌，师远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那些摄像头看来是没用了。 既然已经将怀疑对象锁定为了崔雪漪，师远等人自然是要对她多加观察。作为女主角，她的戏份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戏，这倒也为师远等人的观察分析提供了方便。她的助理钱露颜绝大多数时间都跟在她身边，这也让师远感到压力小了很多。 终于，最后一张纸也被刘潋找到，师远等人迫不及待地将纸拼了起来，而这条关键信息，也终于全部浮出了水面。 纸上的内容是：“即使找出鬼的身份，你们也无法让所有人远离那个人。真正的应对方法是，要求导演删掉剧本中的某段戏，否则所有在场人员都会死亡。” “什么？”这段文字大大出乎师远的意料之外，“删掉某段戏？所有人员死亡？” 师远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崔雪漪和钱露颜。她们看起来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异状。唯一不太自然的地方在于，崔雪漪的妆容与廖晴晴近一步接近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材与廖晴晴实在不同，再加上她的动作、语言和廖晴晴也有所差别，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化妆这种事情，师远是非常不了解的，但是张紫萤说，仅仅通过化妆完全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在网上也可以搜到不少近乎易容效果的化妆术。 “‘无法让所有人远离那个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罗亚森问，“是因为她是女主角吗？” “我想，重点应该在后面吧。其实，只要他们拍摄了某段戏，就会触发一个死亡陷阱，导致所有人瞬间死亡，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告诉所有人某个人是鬼，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所谓的‘某段戏’到底是哪一段，然后，想办法删掉那段戏。” “要找出这一点好歹要有线索吧？这线索要到哪里去找？”罗亚森说。 “仔细分析，肯定有线索。” “那我们之前商议的计划……”陈蔚杰说。 “继续执行。大家看这张纸上的文字，‘所有在场人员都会死亡’，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你们发现了吗？”师远说。 ------------ 第54章 最重要的是什么 “透露出的信息？”罗亚森等人再次仔细地读了几遍那张纸上的文字，却一时没有明白师远的意思。 见大家没有想到关键点，师远又继续解释道：“注意这句话，‘所有在场人员都会死亡’，尤其是‘在场’这两个字。你们想，所谓的‘在场’是在多大的范围内？这里只说在场人员死亡，是不是表示，不在场的人员就不会有危险了？” “应该是。至少，不会在拍摄那段戏的时候瞬间死亡。”罗亚森说。 “可是这也并没有改变什么啊。”陈蔚杰皱着眉说。 “在原来的基础上，尽量让更多的人远离拍摄现场。” “被派到这里来的人几乎就已经是最低配置了，我们能够让谁远离现场呢？像演员，导演，摄像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必须在现场的吧？”陈蔚杰说。 “的确。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舍弃掉一些人。换句话说，我们必须眼睁睁看着一些人走向死亡，这不是我希望的结果，”师远说，“但是，如果我们成功地找出了那段特殊的戏并说服导演删掉那段戏呢？那样的话所有人就都不会有危险了，这部电影就可以顺利完成。” “没错！我们一定要找出那段戏，然后，删掉它。目前于四海是相信我们的，他是公司副总，只要他开口，就算是导演，也必须做出让步。”刘潋说。 “问题不就在这里吗？”罗亚森的表情依旧很凝重，“我们缺少线索，根本没法判断到底是哪段戏。” 罗亚森的话说完，大家都陷入了寂静中。 线索，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线索。 刘潋从没有感到这样无力过。她看过无数的推理小说和悬疑电影，她总结出了很多发现真相的规律，她总是能够找出线索，揭开谜底。但是，小说也好，电影也好，和现实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小说和电影都有主角，但是现实没有。在命运面前，所有人，无论是明星还是村民，无论是位高权重者还是透明人，都是配角，都是炮灰，都是随时会死亡的龙套。 “刘潋，你看过很多推理小说，对吧？”师远突然问，就像他知道刘潋现在在想什么一样。 “是的。” “那你能不能分析一下，我们现在要如何找出那段戏？” “很难，真的很难。小说和现实，终究还是不同……” “是啊……”师远垂下眼睑，略微有些失望，“小说和现实最重要的一点差别就在于，在现实中，你就存在于这个场景中，你能发现什么，不能发现什么，完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可是，小说呢？读者能发现什么，不能发现什么，要看作者怎么写。作者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他只要不写出来，你就不可能知道。但同样的，对于有用的线索，作者必然会给出提示。当然，其中也许有很多的红色鲱鱼，但真正的线索必然隐藏在文字之中。” “这是你所认为的小说和现实最大的不同吗？”刘潋有些诧异地说。 “是的。至少悬疑小说是这样。”师远说。 “那么，我们现在，已经获得了判断出谜底的线索了吗？线索会存在于哪里呢？”师远的话虽然在表面上讲述着眼下情况有多么不乐观，但刘潋却似乎发现了新的曙光一般，眼里闪出了希望的光。 还没等师远回答，钱露颜突然走到几人身边，这让师远等人立刻警觉起来。 “刘潋，这是雪漪姐让我交给你的。”钱露颜语气冰冷地说，同时将一张折叠的纸交给了刘潋。 “谢谢。”刘潋接过纸，却并没有立刻打开。 钱露颜转身走了。待她走出一段距离，刘潋才将纸拆开，查看着上面的文字。 “该知道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都知道了？”罗亚森重复着这几个字。 “这说明，线索早就已经有了，只是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刘潋说。 “应该是。大家再好好回忆一下，我们都获得过什么样的线索。我们首先汇总一下，目前获得的线索有哪些吧。”师远说。 “电影的情节是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的，演员姓名，制片人和摄像师很重要……”刘潋边说边在纸上写着。 “电影和真实发生的事情相比有些不同，比如王忠财的身份，王冠连妻子的身份等。”罗亚森说。 “还有从朱凤龄奶奶那里听来的关于无毛猴子的事情，包括它的外形特征，看到它的眼睛会感觉看到上一个被吃掉的人之类。”陈蔚杰说。 “廖晴晴中途离开这个情况，也有可能是线索。”张紫萤说。 “弥啸粼出了首新的单曲，叫《刻骨之爱》……”简思凌有些畏怯地说。 师远等人看了她一眼，咳了咳，又继续说了下去。 “失踪人员的姓名也要全部记下来进行研究。既然所有人都注定要在拍摄某段戏的时候死亡，为什么会提前有那么多人消失呢？这一点也很可疑。”师远说。 “嗯……”刘潋运笔如飞，迅速地将大家所说的内容写在了纸上。 “到目前为止拍摄的基本都是室内戏，但是从朱凤龄奶奶所讲的故事来看，有不少事情都是发生在室外。”陈蔚杰说。 “也许是先集中拍室内戏，然后接下来再集中拍室外戏吧。”刘潋猜测道。 “雪莲是剪纸的，那些剪纸的镜头怎么拍？”罗亚森问。 “我不会剪纸，剪纸的镜头全部是用替身，”刘潋说，“说起来，我虽然是第一次拍戏，却感觉好像很自然地就入戏了，还经常得到导演的夸奖，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如果说拍戏当中有什么困难的话，应该就是背台词了。有几段室外戏的台词，我到现在还没有背好。” “比方说？”师远问。 “比方说，雪莲第一次到村子里来，吆喝着自己手艺好时的那段话，我就一直没有记住。” “吆喝手艺？”师远给大家完整地讲过那个《剪窗花》的故事，那段话他一直记得很牢，“是不是‘龙凤鲤鱼，蜂蝶鸳鸯’那一段？” “对，就是这一段，我总是记不住。” 说着，刘潋打开了剧本，找出了那段戏，指给大家看。 ------------ 第55章 没有编剧的电影 “你们看，就是这一段，‘我剪的窗花，活灵活现，人见人爱，不管是龙凤鲤鱼，蜂蝶鸳鸯，还是欢羊跳马，梅兰竹菊，只要你说得出，我必然剪得成’。” 师远盯着这段文字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段话，和朱凤龄奶奶给我讲的，一个字都不差。” “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不就是根据那段往事改编的吗？”罗亚森疑惑地问。 “没错，是根据往事改编的。可是，这毕竟是一部电影，与真实发生的事情相比肯定有所不同，台词什么的，意思也许差不多，但基本上都和我听过的有一定的区别。可是这一段，是一个字也不差。” “大概是由于，薛红莲当年说的这段话本身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不需要改变文字内容？”罗亚森说。 “这简直就像是编剧当年亲耳听到了薛红莲说这段话，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一样。这怎么可能呢？难道那个人当年就想到要用那件事来写剧本了？”师远说。 “你的意思是，谜底就藏在这段话里？”罗亚森说。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刘潋是个聪明人，她的记忆力很好，拍戏上手非常快，但偏偏就是这么一段话记不住。我看的推理小说不多，也没有亲自参与过案件侦破，但是有一条规律我很清楚，”师远顿了顿，看了一眼陈蔚杰，“那就是，线索往往隐藏在不自然的地方。一件事情或一个场景越是不自然，成为线索的可能性就越高。” “不自然……就是比较奇怪？”罗亚森说。 “对。刘潋的这个情况就有些奇怪，所以我们一定要多加注意。” “其实还有一个情况更值得注意，”陈蔚杰说，“这个剧本是谁写的？” “剧本？”陈蔚杰的话让师远等人都是心头突然一跳。 对啊，这部电影的编剧是谁呢？那个人来了没有？ “张紫萤，你知道编剧是谁吗？”师远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张紫萤也是满脸的惶惑，“从一开始就没人说过编剧是谁这个问题。” “那你们公司以前拍过的电影呢？都不谈编剧是谁吗？” “不是的，以前拍电影，在介绍影片时都会介绍编剧，尤其是比较有名的编剧，肯定会说。但这一次，没人提过编剧的名字。” “那他肯定也没到这里来吧？”师远微微有些失落。 “据我所知，到这个村子来的人中，没有编剧。”张紫萤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是害怕。 不知道编剧是谁，现场也没有这个人。师远感觉，刚刚发现的一条路，又走入了死胡同。 越是不自然的情况，越有可能是线索。一部电影没有编剧，显然是极为不自然的，可眼下却没有办法从这一点中推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师远不禁皱起眉头。他站起身向四周看去，工作人员们各自忙碌着，闲下来的人都是情绪低落，一些人还面带惶恐，显然已经被接连的怪事搞得人心惶惶了。 “龙凤鲤鱼……欢羊跳马……答案会隐藏在这段话里吗？还是说，这也是红色鲱鱼？”师远低声自语着，起身踱向了窗边。 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紧张的情绪略略平复了一些，但大脑没有一刻停歇。 “线索之所以是线索，是因为某一点信息与另外一点信息之间有着确定无疑的关联。像现在这样纯靠猜测的情况，总让人觉得……很不靠谱啊……” 师远觉得有点头疼。 刘潋的戏又要开始了，几个人便再次分成了两组。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着。而从这一刻开始，室外戏明显多了起来，这让不少剧组人员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古宅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像田茉和査静蕊那种认为危险仅仅来自于古宅本身的人绝对不占少数，如今从古宅里走到了外面，人们都觉得好像重获自由一般。他们贪婪地呼吸着山林间的空气，表情也都有了变化。 自从崔雪漪改变了妆容以来，弥啸粼就对她另眼相看了。随着她妆容的改变，他对她的注意也越来越多。回忆起之前自己和常小乐说过的开玩笑的话，弥啸粼只是随意地笑了笑。那个曾经做过的噩梦，如今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毕竟眼前的崔雪漪就是一个完美的集合体。 “廖晴晴的脸和崔雪漪的身材结合在一起，真的是让人难以将目光移开啊……”弥啸粼不止一次地感慨道。 此刻他和崔雪漪并排走在山林间，他时不时地看一眼崔雪漪，觉得这次的拍戏之旅真的是幸福至极。 “雪漪啊，”不知不觉中，弥啸粼对她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这个小山村，其实很美，你说是吗？” “是啊，这样的景色，现在的我们真的很少看到了。”崔雪漪对于弥啸粼对自己的注意十分满意，如今和他这样亲密地一同走在这景色宜人的山岭，她忍不住低头浅笑起来。 “一会儿拍完戏，我们，再出来走走吧。现在人太多了，没什么气氛。”弥啸粼盯着崔雪漪的脸，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期待。 “好……好啊……”崔雪漪用手撩了一下头发，眼睛眨了几下，却没有看弥啸粼。 弥啸粼有些激动。他太清楚崔雪漪这些动作的含义了。 他们的对话被紧紧跟在身后的简思凌听了个一清二楚。简思凌的嘴立刻就撅了起来，非常不开心地哼了一声。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罢了，她也没办法去干涉他们。 突然，简思凌想起，师远不止一次地说过，崔雪漪好像很可疑，很有可能是鬼，真是这样的话，那绝对不能让弥啸粼单独和她在一起啊，他会有危险的！ 想到这儿，简思凌立刻将他们的对话告诉了稍远一些的师远等人。 “不好办。他们两个都是大牌明星，不一定容易沟通。看弥啸粼的表情，好像真的被崔雪漪迷住了，想说服他，难度恐怕更高了。”师远说。 “那怎么办啊？如果他们两个单独出去，粼……弥啸粼一定会有危险的！他可是男主角啊，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这个电影真的没办法拍下去了！”简思凌着急地说。 ------------ 第56章 惊人的拍摄速度 “就算他不是男主角，我们也会想办法救他的。对了，刘潋，现在电影拍摄进度如何了？”师远转头问旁边的刘潋。 “拍摄速度特别快，因为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到位，基本上所有镜头都是一次过，所以……除了外景戏基本都拍完了。” “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了，一定要在拍摄‘那段戏’之前找出确切的线索。”师远说。 在朱凤龄讲述的《剪窗花》的故事中，最主要的男性角色其实是王忠财，但在这部电影中，男主角是他的儿子王冠连，也就是弥啸粼扮演的角色。不过，尽管如此，王冠连的外景戏也并不算多。这几天拍戏速度惊人，弥啸粼的戏份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了。只要再拍几个室外的片段，他就可以杀青了，而这几个室外片段，马上就要进行拍摄。 到了下一场戏的拍摄地点，高云飞导演大声说道：“我们这次拍戏的速度非常快，可以说已经创造了业内的一个新的记录。接下来的戏，大家再接再厉，争取所有的镜头都能一次完成。如果可以提前完成今天的任务，下午就给大家放个假，让大家休息休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完成拍摄了！” 导演的这番话如果放在别的情况下说，必然会引来众人的欢呼，可是现在，却是让工作人员们低声议论了起来。 发出议论声的不止是工作人员们，师远等人的惊讶甚至比其他人还要强烈。 “他说什么？明天就拍完了？”师远难以置信地说。 “这也太快了吧？这是拍电影吗？”罗亚森也不禁诧异地说道。 不过很快，几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不是吗？”师远的双眼看上去都有些放空，“这毕竟不是正常的电影拍摄啊。” “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个什么。这电影，真的会上映吗？”罗亚森低声说道。 “时间不多了啊。我们，必须快一些解读所有的信息，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谜底。”师远说。 “其实现在剩下的戏份也不是特别多了，我们迅速查看一下剧本中的内容，然后结合已知信息进行排除。将所有不可能的排除掉，那么剩下的那个，就必然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刘潋说。 “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你根据什么来排除呢？”师远直视着刘潋的双眼说。 “会有办法的。” 师远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今天下午再找不出来，说不定明天就是……死亡爆发的日子……” “不一定吧。那段戏，说不定在今天下午要拍摄的内容中呢？”罗亚森说。 “那不是更糟？” “你不能强制性地排除这种可能！”罗亚森的情绪有些激动。 罗亚森对师远的感觉其实有点复杂。一方面，他很佩服这个少年，另一方面又有些嫉妒他。他太聪明了，除了偶尔不太懂得如何与陌生人交流外，他在其它方面的能力，包括判断力，逻辑推理能力，观察力，记忆力等等，都相当出色，这让罗亚森有一种挫败感。 挫败感这种东西，罗亚森从小就没有经受过。而这种感觉，又绝对不会是一种好的感觉。 师远的真诚、智慧和坚韧让罗亚森心甘情愿地帮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同意他的每一句话。如果师远犯了错误，至少当罗亚森认为他犯了错误时，他会指出来。在目前师远身边的六个人中，只有罗亚森会和他针锋相对，有时候甚至会说出些不太客气的话来，而这一切都是源于，罗亚森有自己的骄傲。 “我知道……”师远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不是在认错，他在思考。 罗亚森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迅速地调整了一下，平静了下来。 “我们如果不能准确地找出那段戏，至少也要把损失降到最低。眼下我们可以完全控制的人只有我们自己。还记得我说过的关于‘现场’这两个字的分析吗？”师远思考了片刻后说，“到底多大的范围算是‘现场’？如果一个演员并不需要参与这场戏，他只是在旁边看，应该也算是在现场吧？不过，如果这个人躲在墙后看呢？还算不算是现场？躲在古宅里看外景戏，算不算是现场？” “那应该不算吧……”罗亚森略微有些犹豫地说。 “所以说，我们如果想在没有准确找出‘那段戏’的情况下救下更多的人，就要保证将远离现场的人数最大化，让每个人在没有自己戏份时离开现场，最好是躲在看都看不到拍摄现场的地方。至于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们，也只能看他们了。” “这个，实行起来有些困难吧？” “我们还是分组行动。张江彬，张紫萤，简思凌，去尝试劝说所有工作人员；剩下的，尽全力分析线索。这个任务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那段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救下最多的人，同时保证电影能够完成。” “好。” 众人按照师远的安排立刻开始了行动。简思凌第一个要去劝说的自然是弥啸粼，于是便马上走到了弥啸粼身边，可却听到了她非常不想听到的一段对话。 “雪漪，今天也许会很快拍完计划的镜头，说不定三四点钟就可以休息了。那个时候，天还很亮，不如我们……”弥啸粼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不如……什么？”崔雪漪还是没有看弥啸粼，可她眼中的笑意，任谁都看得出。 “不如我们，天黑以后再到这山林里散步吧，应该会别有一番风味。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也许就再也得不到了。明天，真的可能杀青呢。”弥啸粼像拍偶像剧说台词一样说着。 简思凌的心就别提多难受了。弥啸粼是谁？是她的“老公”，是她一见到影像一听到声音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的男神。他居然和另一个女人说这些？ 她简直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崔雪漪一个耳光再大骂她几句，可是她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因为她记得师远告诉过她，崔雪漪，很可能是鬼。 ------------ 第57章 禁锢 当然，她能保留理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师远丝毫也不逊色于弥啸粼。和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弥啸粼不同，师远会理她，会陪在她身边，会关心她。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天黑以后单独在一起！绝对不可以！ 简思凌眼睛都快喷火了。不过，她思考了一会儿，认为他们的计划不能在崔雪漪面前暴露出来，于是放弃了与弥啸粼交谈的想法，老老实实地与另两人一起去劝说其他的工作人员。由于其中几人也比较可疑，他们在师远的建议下没有接近隋衍、贺兰等人。 “师远，我想，既然余下的戏本来就不多，每段戏都有可能是‘那段戏’，那么现在岂不是大家都很危险？”陈蔚杰说。 “你的意思呢，陈警官？” “给他们捣乱，让拍摄无法进行下去，为我们争取时间。” 师远愣了愣，随后说道：“真想不到陈警官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也好，那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捣乱’，但是说话的任务主要交给你们，我继续集中分析线索。” “好。” 三个人点点头，径直向高云飞导演身边走去。 时间。最缺的是时间，而不是线索。他们现在并不缺少线索。正相反，目前的线索有些太多了。之前几个人一起汇总线索时，刘潋写了满满的几大张纸，看上去让人有些头晕目眩。师远不禁回忆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其中有这样一段情节，一个人被关在了一个密室里，需要密码来打开锁，密码就写在墙上。当这个人去墙壁处查看时，才发现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目前的情况也和那段情节有些相似。他们不是没有线索，但是线索太多了，没有办法区分什么才是真正的谜底。 师远拿出刘潋之前写下的内容，不断地分析，推理，但还是无法找出最关键的线索。 “到底是哪段戏？”师远扶住了额头，他感到十分疲惫。 时间过得飞快。罗亚森等人去导演那里拖延时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终究不可能完全阻止拍摄的步伐。最终，下午只拍摄了三段戏便宣告暂时收工，剧组人员便开始向古宅走去。 “还好，刚才拍的三段戏都不是关键的那段。”罗亚森吁了口气。 “还剩下多少段戏了？”师远问。 “还有十一段。如果我们不去捣乱的话，应该只剩下六段左右。”罗亚森说。 “的确是明天就可以拍完的节奏啊。”师远说这句话时，闭了一下眼睛。 “师远，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你看起来特别累啊。”刘潋关心地说。 “是啊，都四点多了，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不如先回去吧。”张紫萤有几分担忧地说。 “可是……”师远抬了下手，不过这个动作也有几分无力。 “别可是了，今天既然争取到了一些时间，我们就要好好利用这些时间。听我的，回家去，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把谜底解开。如果想不出来，就谁都不要睡觉！”罗亚森语气强硬地说。 师远没有再坚持。他真的太累了。 “好了，今天的晚饭吃得有些早，不过大家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饭后，罗亚森做了会议的开场白，“既然大家已经吃饱喝足了，就抓紧时间办正事吧。首先……” 经过了较长时间的讨论后，几个人都觉得头痛欲裂。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没有想到关键的点子上，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出答案。 讨论间隙，见简思凌明显处于一种心绪混乱的状态，罗亚森忍不住问了一句：“简思凌，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觉得，我们应该阻止弥啸粼和崔雪漪出去散步。可是，师远哥哥说，崔雪漪可能是鬼啊，我们怎么可能去接近她？弥啸粼和她总是在一起，我真是急死了。”简思凌的脸急得通红。 “那也没办法。既然他们总是在一起，那我们也不可能去告诉他什么了。他自己被女人迷住，如果因此丢了性命，也只能说他自己活该。”罗亚森毫不客气地说。 “你……你怎么这样啊！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那你的意思呢？” “我们现在就去古宅吧，把消息告诉弥啸粼。他们应该不会每分每秒都在一起吧？只要找到机会，就可以救他了。” “你心里，就只有一个弥啸粼？”罗亚森对这个满脑子只有追星的小丫头没什么好感，说话也没有在乎会不会伤到她，语气也难免有些重，“现在是找出线索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利用今天争取来的时间去分析，救下更多的人！如果我们可以找出‘那段戏’，就可以挽救剧组绝大多数人的生命！用这么多人的命和弥啸粼一个人相比，孰轻孰重你判断不出来吗？” “你……你……”简思凌果然被罗亚森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再加上焦急，她连说了四五个“你”也没继续下去，眼泪却涌了出来。 “罗亚森……”师远小声地提醒了一下，他觉得罗亚森有些过分了。 “咳咳……”罗亚森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现在所有人的思维好像都被禁锢住了一样。根据短信内容，我们早已接触到了必要的线索，但为什么大家就是想不出谜底呢？” 另一边，古宅内部。 工作人员们各自找了房间休息，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还有一些人干脆跑到了外面去闲逛。再怎么粗枝大叶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发现剧组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制片人都消失不见了，这让他们感到了惶然。那次诡异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惨死的邵波泓的样子没有人会忘记，有不少人都觉得也许是古宅闹鬼，不禁感到有些害怕。好在拍戏的速度特别快，只要过了今晚，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在坚持着。毕竟，谁也不愿意因为一个猜测丢掉工作。 ------------ 第58章 最初的信息 高云飞导演正在翻看剧本，看着看着，他点了点头，叫过了旁边的一个小助理。 “小孙啊，去通知大家，我们今天晚上要利用夜色拍摄一段重要的戏，让所有需要参与到这段戏中的人准备一下，别睡得太死，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好的，我这就去。”小孙说完，立刻走出了房间。 导演所说的这段戏参与人数众多，除了几名主演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要出演，就连幕后人员们也都要作为群演参与进来。弥啸粼、崔雪漪都不在这段戏的名单中，所以小孙并没有通知他们。 “这段戏很重要，非常重要，”导演对通知完毕回到房间里的小孙说，“作为片尾彩蛋，拍出气氛来，可以达到二次宣传的效果，必须全力以赴，甚至要投入比正片更多的精力。” “是的，高导，您说得太对了。”小孙附和道。 罗亚森家。 “我不管！我不要他死！”简思凌大声地哭喊起来，打断了罗亚森的话。 罗亚森重重地叹了口气，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生硬。这小丫头年龄小不懂事，哪能想到那么多？她一心只想救那个弥啸粼，别的事情，恐怕她根本都不在乎。这下好，吵得大家心神不宁，推理分析进行得愈加艰难了。 “小丫头，我问你！”事到如今，罗亚森也不想再尝试什么挽回了，干脆大吼起来，“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全天下弥啸粼最重要？” “我……不……”简思凌被罗亚森的喊声吓得不轻，嗫嚅着说不出话，眼泪却还在流。 “我告诉你，这个任务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命。如果任务失败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你知不知道？所有人，包括我，包括你，包括你的师远哥哥！” “啊……”简思凌有些懵了。她张着嘴说不出话，转头看向了师远。 事实上简思凌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明白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她的确也亲眼见到了一些可怕的场景，但对于任务的线索之类的，她没有什么概念，也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任务完成。 “罗亚森，你这样会吓到她的。”师远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无力。 无力，这正是师远现在的感觉。 “可是……”简思凌还没有放弃，“天都已经黑了。万一……万一弥啸粼三更半夜的和崔雪漪出去散步，他肯定会死的啊……你总说这个任务多么多么难，可是……可是它说不定其实很简单呢？也许根本就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所以才想不出谜底。”简思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 “你说什么？想得太复杂？”师远突然站了起来，把简思凌吓了一跳。 “啊……我……我是不是说错话……” “等下，说不定很简单……三更半夜……三更半夜……”师远感觉自己头脑里好像突然亮了一盏灯，“三更半夜……三更鬼墓……这部电影，这部电影为什么叫《三更鬼墓》？” “什么？”罗亚森没有太明白师远的意思。 “电影的整个情节我们都是知道的，根据情节，这部电影如果叫《花烛夜惊魂》，《血窗花》，《诡七》之类的，都很贴合主题。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叫《三更鬼墓》呢？”师远瞪大眼睛说。 这条从最一开始就获得的信息，一直以来都被师远等人彻底地忽视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太简单，反倒想不到。 “啊……这个……确实有些奇怪……”罗亚森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对，很奇怪，而奇怪就表示，这是线索，是最重要的线索！《三更鬼墓》，‘三更’代表时间，‘鬼墓’代表地点。在《剪窗花》的故事中，鬼就是薛红莲。王忠财将薛红莲葬在了村西的坟场，薛红莲的墓必然就在那里。所以，‘那段戏’指的就是，午夜时分在墓地拍摄的一段戏！” 罗亚森立刻翻出了刘潋的剧本，翻到了最后。 彩蛋。三更时分，墓地。全体“还活着”的村民。 “这段戏还没有被拍摄，而导演又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罗亚森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就是今晚！他们会去拍摄这段戏的！”师远的音量不知不觉地提高了。 “可是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啊，”罗亚森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说是三更，可他们未必在真正的零点拍摄吧？只要天黑了，其实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现在我们立刻出发去古宅！如果他们还在古宅里，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导演删掉这段戏。但是如果他们都已经不在古宅里了的话……” “这些等到了再说吧，我们赶快走！”罗亚森已经抓起钥匙冲向了大门。 师远的动作也丝毫不慢。如今线索已经明了，他的无力感也消失了，立刻向外飞奔。 而简思凌，在想救弥啸粼的心情下，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跟在师远二人身后冲了出去。 “快！快啊！”罗亚森飞快地跑着。他知道他们都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拼命在跑了，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催促着。 待他们终于跑到古宅前时，已经将近十点五十分。 古宅，看上去一片漆黑。 师远的心里咯噔一下。 “来晚了吗？”罗亚森的脸色十分阴沉。 师远没有说话，他咬了咬牙，猛地推开古宅大门，冲了进去。 “喂！有人吗？”师远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 回答他的，只有阵阵回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声波震颤着空气，也狠狠地敲击着师远等人的心脏。 “所有‘还活着’的人……”师远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罗亚森问。 “彩蛋的参与演员，是所有‘还活着’的人。也就是说，在影片正片中死亡的人是不需要参与这段戏的拍摄的。”师远说。 “也就是说……弥啸粼等几个演员理论上应该不在现场？”罗亚森明白了师远的意思。 “对！所以，也许这里还有人。” “但是……墓地那边怎么办？”罗亚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我们绝对不能过去。如果我们去了，也算是‘在场’。”师远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不能去的话……”罗亚森的眼神已经绝望了。 ------------ 第59章 血雨中的头颅 两人说话间，跟在身后的简思凌也终于进入了古宅。她连想都没想，径直向二少爷的房间扑去。 “弥啸粼！”简思凌声嘶力竭地喊着，同时猛力地砸门，“弥啸粼！出来呀！你在里面对不对？你没有去墓地对不对？你没有和崔雪漪去散步对不对？你出来呀！我求你了！出来啊！” 师远看着简思凌，抬了一下手，但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简思凌的哭喊声让师远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他走到简思凌身边，想要安慰一下她。 突然。门开了一道缝，一张脸伸了出来。 “谁啊！鬼叫什么！”常小乐非常不爽地说。 “啊！”简思凌一下子扑了过去，“弥啸粼有没有在里面？我要见他！让我进去！” “你以为弥啸粼是什么人？是你说见就见的吗？” “他现在很危险！我是来救他的！崔雪漪……崔雪漪是鬼啊！她会杀死他的！” “怎么回事？有完没完了？” 房门猛地被完全拉开，弥啸粼脸色铁青地出现在门口。 他心情很差。本来和崔雪漪说好一起到山林里散步的，结果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改变了主意，散步计划完全泡汤了。 “弥……”看着那张平日里令她神魂颠倒但现在却扭曲可怕的脸，简思凌张口结舌。 “你没有和崔雪漪去散步吗？”罗亚森走过来说道。 “少跟我提这事！”弥啸粼毫不客气地大声喊道。 “看来是被放鸽子了。”罗亚森表情十分平静。 “干你屁事！”弥啸粼破口大骂。 “唉……”罗亚森装作非常遗憾的样子长叹一声，“这么粗鲁。陈警官，你说，他这种人，是该死呢，还是该活？” 说完，罗亚森缓缓向右略微挪动了一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从他身后出现，直指弥啸粼的脸。 “你……你们要干什么？”弥啸粼脸色变了，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你开枪啊！来，有本事往这儿打！”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陈蔚杰向前走了两步，枪口抵在了弥啸粼的额头上。 “喂，你们……”常小乐脸都变形了。他胆子小，这时候见这群人好像要来真的，不用陈蔚杰说，自己就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我是碎石镇的刑警，有人报案说这里发生了命案，你是重点嫌疑人，请跟我们走一趟。”陈蔚杰严肃地说。 “什么？我和那群人的死……不是，和他们的失踪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不能抓我！” 陈蔚杰根本不理会，取出手铐将弥啸粼拷了起来。 “喂！”弥啸粼死命扭动着身体，又将头转向了简思凌，“小姑娘，小美女，你们认识的吧？你刚才不是说要救我吗？你让他放了我，我……我给你签名！” 简思凌此刻正两眼通红地站在一边，眼神悲伤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小美女，你让他放了我，我和你合影！我送你我的演唱会门票，第一排的！我……我可以假装认识你，去你学校找你，让全校学生都羡慕你！” 简思凌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捂住眼睛，呜呜地哭。 “走吧，别废话了！你，跟着一起走！”罗亚森推了弥啸粼一把，又冲着常小乐喊了一句。常小乐一个字也不敢说，听话地跟在后面。陈蔚杰像押一个真正的犯人一样将弥啸粼带了出去。 “不知道这古宅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了。”师远双眉紧锁，看了看楼梯。 “要上去看看吗？”罗亚森问。 “我们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目前这座古宅应该是安全的。如果真的如我们推测的那样今晚他们会去拍摄那段戏的话，那么，鬼也会在墓地，因为它要执行杀死所有人的任务。”师远说。 “那好。我们上楼。” 二人说着，便向二楼走去。与师远的分析完全一致，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异常现象。古宅里还有几个人，都是“已死亡”角色的扮演者。由于已经接近午夜，他们早已睡下了。 崔雪漪，不见踪影。这也与师远的推测一致。 “看来，真的是……”师远站在二楼走廊里，茫然地看着空中。 半小时前。村西，墓地。 “都精神点！今晚这场戏至关重要！快点！各就各位！哎？崔雪漪，你怎么来了？”高云飞说。 “作为主演，我可是很关心这部戏的，当然要多关注了。没关系，你们忙，我就在旁边看着。”崔雪漪说。 “好，那你在一边看看吧。”高导演没多想，继续忙碌起来。 时间将近午夜，在这真正的墓地里，大家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发怵，更何况最近几天诡异现象不断发生，工作人员们总觉得心悬在半空，难以平静。 崔雪漪双臂交叉，站在一旁，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不远处，姚飞宇冷冷地看着她。他早就觉得她不对劲，明明自己原来的样子就不错，为什么短短几天变得和廖晴晴一模一样？化妆真的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吗？ 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已经就位了，大家都在等待着导演的命令。 “喂，你们看，崔雪漪的脖子在流血啊！”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怪叫起来。 这一声叫喊让所有人都是心脏一颤，大家向崔雪漪看去，果然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崔雪漪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线，看上去就像她的头被割了下去又放在上面一样，而且，那道线在不断变粗，血渐渐如同瀑布般涌下。 “啊啊啊！！！”人们的恐惧再次被触发，几个人同时尖叫起来。 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崔雪漪的脸变得如同雕像般没有半点血色。她的额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迅速向四周扩展，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她的身子还好好地站着，甚至两条胳膊也依旧保持着交叉的姿势，但她的头，却不断向后仰去，脖子上的血线变成了血沟，最终，她的头与脖子的断面如同翻开的书一样大开，并最终彻底分离。 长发飞舞，她的头颅在血雨中滚落。 “啊啊啊啊！！！！” 场面在这一瞬间失控，所有人尖叫着，拼命地向远离那具无头尸体的地方逃去。 ------------ 第60章 无一幸免 姚飞宇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转身就跑，甚至都忘了辨别方向。 突然，他感觉前方好像出现了两点光芒。 就在同一瞬间，所有正在奔逃的人仿佛都被某种力量定住了身形，他们的脚步齐齐停止，脸上满是惊恐。 所有人，同时开始缓缓后退。 姚飞宇终于看清，他面前的两点光芒，是两只眼睛，两只巨大的眼睛，两只明明完全是黑色却在这夜色中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他认识的人们。他突然觉得，之后看到那双眼睛的人，会在那眼睛里，看到他。 无数点光芒渐渐浮现而出，无数个看起来像猴子的黑影，出现在他们眼前。它们，一点一点地接近着面无血色的人们。 终于，其中的某一只猛地跃起，尖利的爪子剖向了那个人的脸。 “啊啊！啊啊啊！！！”那个人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中涌出。 屠杀的序幕，终于被拉开。 这里是墓地，是亡者的国度。它注定会归于一片死寂。 所有人，无一幸免。 当师远等人在第二天早晨站在墓地大门前时，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思凌，不要看，不要看……”张紫萤近乎神经质一般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紧紧捂住简思凌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 太晚了。终究，还是太晚了。 崔雪漪，隋衍，贺兰，安有数，于四海，高云飞……所有人，都如同曾经的两个守墓人一样惨死，没有例外。 “如果能早一点想到就好了……”师远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 “不是你的错。”罗亚森说。 不知在墓地门口站了多久，他们才终于离开，回到了罗亚森家。 坐在沙发上的七个人都是半低着头，失魂落魄地看着地面。 “是我的错，是我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导致迟迟找不出真正的线索。如果我能早一点想到，他们就不会死了。”师远黯然地说。 “你不要再自责了。你也救了很多人，不是吗？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刘潋安慰着师远。 “师远，”罗亚森说，“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们本来就不可能救下所有人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稍微聪明一点，能感知一些异常气息的普通人，你是没有办法和鬼魂抗衡的。你要知道，你根本不需要自责，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上次你看到杨淑敏的尸体碎块时你也是一副颓废的样子，这对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帮助呢？” “我知道……”师远的眼睑动了动，“容易情绪低落是我性格中的一个缺点，这一点让我也感到很痛苦……” “改掉它。” 师远终于抬起头，看着罗亚森，轻轻笑了笑，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罗亚森也笑了，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因为他听到了师远的下一句话。 “那你的痛苦呢？” 罗亚森明白，自己的嫉妒，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咳咳，好了，别废话了，说正事吧。”罗亚森正色道。 昏睡了不知多久的黄海聪终于醒了过来。他费力地抬起头，观察着周围。 这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发着忽明忽暗的光。 “地……地狱！地狱啊！”黄海聪面如土色，更加慌乱地转着头，“不对，不对，冷静，地狱里怎么可能有灯？”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躺在床上。他下了床，向前走了两步。借着灯光，他看到不远处的墙角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吞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那团东西一动不动，不知是活物还是死物。 “喂！”黄海聪大叫了一声。 那团东西还是没有动静。 黄海聪颤抖着挪了过去，伸出一根手指碰了那东西一下，又马上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那个东西动了，但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便又恢复了静止。 黄海聪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感觉自己刚才碰到的东西好像很有弹性，似乎还有些温度。 莫非，是个人？ 黄海聪的胆子大了起来，他索性用整个右手抓了过去。 这应该是胳膊，对，是胳膊。 “喂！醒醒！”黄海聪猛力地摇晃起来，“喂！” 那个东西乱动了几下，黑色渐渐褪了下去。黄海聪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盖了一条黑色毯子的人。 “哎？胡……胡兴？你是胡兴？”黄海聪兴奋地大叫起来。 胡兴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向黄海聪看去。 “黄摄像？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这是什么地方？” “啊？”胡兴好像还没睡醒。他揉揉眼睛，向四周看了看，猛地跳了起来。 “哎呀妈呀！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记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失去知觉的？”黄海聪回忆着自己的经历问道。 “我是在树林里方便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在这儿了。你呢？” “我也差不多。不过，我是被人用枪指着，然后才被打晕的。” “我的天！为啥会发生这种事啊？我招谁惹谁了我！我说怎么有那么多人失踪呢，敢情都是那伙人干的！”胡兴苦着一张脸，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哎哎！你说……”黄海聪拍了拍胡兴的胳膊，“他们为啥抓咱们？我又不认识他们。” “我哪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像孙二娘那样，开人肉包子店的？” “呸呸呸呸呸呸！乌鸦嘴！别胡说八道的！”胡兴的五官刚刚还扭成一团，听到黄海聪说什么人肉包子，五官一下子散开了。 两人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啪”地一声，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两人被晃得睁不开眼睛，连忙用手去遮挡。胡兴心脏狂跳，拼命向后缩去。 “抱歉，让二位受苦了，请跟我们走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黄海聪鼓足勇气喊道。 “不好意思，具体情况一会儿我们会说明的。你们先和我们走吧。” 黄海聪和胡兴对望了一眼，忐忑不安地跟在了男人身后。 ------------ 第61章 落幕 罗亚森家的客厅面积不小，但随着走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显得狭小起来。见人都已经到了，陈蔚杰站起身。 “各位，请安静。首先，我要和大家道个歉。由于情况特殊，为了将你们带到这里，我们被迫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这可能给你们当中的一些人造成了一些轻伤，但是希望你们相信，我们是为了救你们才这样做的。关于具体的情况，由罗亚森先生为大家说明。” 陈蔚杰说完这些便坐了下来。 他这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议论，其中不乏有人情绪有些激动。 “都给我安静！”罗亚森拿了个扩音大喇叭，突然一声大吼，将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都安静了？好，那我就开始介绍情况了。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现在整个剧组，除了在场的各位，已经全部死亡！” “你说什么？” “胡扯！” 罗亚森话音刚落，众人又激动起来。有的面露惶恐，有的横眉怒目。 “想和那些人一样送死的话，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门就在那边！”罗亚森伸手指了指自家大门。 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又等了片刻，罗亚森将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这部电影，无论如何都要拍下去。目前还有十段戏，这就要靠你们来完成了！至少，我们的男主角和女配角都在，制片人和摄像师也在，希望你们能全力以赴！没有导演没关系，我相信你们可以完成的！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的一点是，危险已经解除，你们也不需要回到古宅里去，我们会在户外将余下的外景戏全部拍完，然后，你们将电影带回去。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心血就这样夭折吧？” 至此，罗亚森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他扫视着客厅里的人，心里默默地想，二十六人，除了成功离开这里的媒体工作者，廖晴晴，田茉和査静蕊外，活下来的还有二十六个人。不错了，这个数字，怎么说这也是虎口夺食般的行为啊。 时间还很早，刚过早八点。罗亚森准备了很多食物，招待他们好好地吃了顿早餐，而后便开始了最后的拍摄。 十段戏，在没有导演的情况下，也比较顺利地完成了。当然，质量势必是要打折扣，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们马上离开这个村子吧。我提醒你们，你们可能能离开，也可能无法离开，这就要看这个村子是否想留下你们了。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再回来。” 拍完最后一场戏后，师远对活下来的人说。 “谁要再回这个鬼地方啊！”弥啸粼非常不爽地说了一句，而后坐上了自己的豪华跑车。 师远没有理会他。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简思凌，说：“简思凌，你也尽快回去吧，你的父母应该很着急。” “嗯……”简思凌的情绪非常低落，眼眶有点发红。 “回去以后，打算做点什么？”师远问，尽管他知道也许她也无法离开这里。他清楚地记得，她的手机也曾经发出过丧钟铃声。 “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保存的所有弥啸粼的照片和视频全删掉！一个也不留！我再也不要看到他了，我现在好讨厌他。”简思凌说。 “喂喂，我都听到了啊。”弥啸粼摇下车窗，撇撇嘴说。 简思凌没有理他，而是对师远说：“师远哥哥，我可以和你合张影吗？” “可以啊。”师远毫不犹豫地说。 “切。”弥啸粼倒也没太在乎，将车窗又摇了上去，一踩油门，冲出了暗鸦岭村的边界。 二十六人分散在了将近二十辆车上，开出了村口。简思凌，张江彬和张紫萤在热心的剧组工作人员的要求下，也各自坐上了车。 师远看着渐渐驶远的车队，叹了口气。 他们当中，会有人回来吗？ “回去吧。”罗亚森说。 师远，刘潋，陈蔚杰点点头，转身向罗亚森家走去。 三更鬼墓的任务，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保住所有人的命，必然是会有一些人死亡的。此外，这个任务中的鬼有两个，一个是薛红莲，另外一个是无毛猴子。师远的判断是正确的，那所谓的猴子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猴子，而是幻化成了特定形状的鬼。在吃掉足够多的眼睛后，当它的两只眼睛达到了全黑状态时，它便有能力进行分身，从而在墓地中杀死所有人。比起女性，它更“偏爱”男性，这一点也与师远的判断一致。至于薛红莲，从来就没有伪装成任何人（除了变成隋衍的那次以外）。绝大多数时候，薛红莲的鬼魂只是如同被封印了一般居于镜中，只有少数时候才会显出形体杀人。 崔雪漪，一直都是崔雪漪。她的化妆技术高超到了可以易容的地步，她也的确是为了吸引弥啸粼才改变了妆容。廖晴晴离开剧组，她暗中窃喜，因为她可以堂而皇之地化成她的样子。在最后，原本与弥啸粼商量好要一起散步，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随后失去了意识，在被薛红莲的鬼魂附身的情况下来到了墓地。 钱露颜早早就被薛红莲的鬼魂杀死，并用一个傀儡替换掉了。 梁雨是一个自认为很有心机的女人，但她的外貌和智商都配不上她的野心，最后也只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安有数只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但偏偏生了一副凶相，经常被人误会。 隋衍遇到的的确是鬼。在杀死那两个人后，鬼来到了隋衍藏身的房间门外。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那个鬼突然不见了，他也暂时保住了性命。 师远很早便制定了“绑架”剧组人员的计划，将他们带离古宅，“关”在了罗亚森家的地下室。在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被陈蔚杰用枪指着或者被打晕带回来的，包括制片人邝威凛。关于这一点，在最初制定计划时师远便问过陈蔚杰。 他说：“陈警官，这样做是不是有违你的原则？” 陈蔚杰说：“现在情况特殊，必须要有所变通。这也是为了救他们，为此，我担负一点骂名也没关系。” ------------ 第62章 被选中的人 师远等人经常兵分两路，就是为了实行这一计划。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被鬼杀死的，比如韩稻，吕卓，乔月，肖严，刘崇焕等人。 师远的计划救了二十多个人，再加上之前离开的人，最终活下来的人超过四十人。 师远还是觉得这一次自己的表现太差了。“三更鬼墓”这条线索，的确早就应该想到。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任务总算是结束了。 “我去，不是吧……” 还没走到十分钟，罗亚森不禁惊讶地说了一句。 前方，一辆豪华跑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这……这是怎么回事？”弥啸粼下了车，慌乱地看向四周。 “恭喜你，中奖了。”罗亚森走过去，拍了拍弥啸粼的肩膀。 “别随便碰我。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先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第一个开车上了公路，然后一直向前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个村子。我以为是另一个村子，结果居然看到了你们几个。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可能能够离开，也可能无法离开。我想，你应该就是被这村子选中的那个吧。”师远说。 “什么？我才不要待在这种地方！” “那你请便。”师远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四个人抬腿就走。弥啸粼挠了挠头，又坐上车，向东驶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师远等人正在客厅里吃饭，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罗亚森过去打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弥啸粼。 “找谁？”罗亚森平静地说。 “让我进去！”弥啸粼说着就向里挤。 “私人住宅，请勿硬闯。有事说事，没事请走。”罗亚森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啊？可是，我走不了啊。” “这儿是我家，不是公共场所。” “让我在这儿待会儿，我付你钱。” “我不缺钱。” “你们几个，不像是一家人啊。”弥啸粼探头向里看了看，说道。 “干你屁事。”罗亚森依旧平静。 弥啸粼脸色变了，刚想发作，又硬憋了回去。 “好，很好。你厉害，我惹不起你还不行吗？”弥啸粼怒发冲冠地转身走了，临走还踢了一脚罗亚森家的栅栏。 “哼！”罗亚森关上门，“耍大牌都耍到我家来了。一会儿还不是得回来求我。” 弥啸粼皱着眉向四周看了看，最后还是无奈地坐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 弥啸粼猛地刹住车，满头大汗地看着四周。 “真是见了鬼了！”弥啸粼忿然吼道。但吼过之后，他却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前方，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试过所有可以尝试的方向，但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村子。一次又一次，同样的景色从两边的车窗里飞过。油已经快要耗光了，再这样下去，他无法预测会在哪里抛锚。 这种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猎物，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无法挣脱。 古宅里的一幕幕开始在他眼前浮现而后又渐渐淡出。邵波泓的尸体，不断下降的人数，一阵一阵难以名状的压抑与心悸……在罗亚森解释完情况后，师远给他们播放了一段视频，正是墓地中那些人惨死后留下的尸体。那地狱般的景象，让人瞬间血液凝固，过后每每想起，也觉得毛骨悚然。 弥啸粼曾经以为，只要拍摄完毕，就可以和众人一起离开，而后，与这个村子永不再见。 他从不让任何人坐他的车，这自然也包括常小乐。也正因为如此，他现在孤立无援，只能一个人惊惧地望向前方。 前方，雾气重重。 明明是晴天，明明只是刚过正午，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雾气？ 弥啸粼的两只手一直紧握着方向盘，紧盯着那团浓雾。 紫黑色的浓雾就盘踞在离东村口不远的地方。如果想从那边离开，必须要经过那团雾。 不能接近那里，绝对不能！ 弥啸粼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他咬了咬牙，将车停在了路边。 罗亚森，离了你老子就无处可去了吗？这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随便找一家，只要我出钱，他们肯定会恭恭敬敬地请我进去。 弥啸粼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下了车，环顾四周。 这些房子也太破了吧？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弥啸粼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敲门。 暗鸦岭村是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除了罗亚森家和村委会办公楼，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弥啸粼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向罗亚森家走去。 如果能进去询问清楚状况，就算是被辱骂被嘲笑我也先忍一忍吧，好歹我也是个演员，装样子什么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弥啸粼打定主意，抬手敲门。 “谁啊？”罗亚森的声音传来。 弥啸粼换上笑脸，说道：“罗哥，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刚才态度不好，我给您赔个不是。” “让你进来干什么？你对我们又没用。” 在经过了将近十分钟的语言折磨后，弥啸粼终于走进了罗亚森的家。一走进客厅，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发上。 “我说，你们四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几秒钟后，弥啸粼坐了起来，挨个指了指四个人。 没人理他。 “看年龄吧，好像比较接近，但看长相，又不像兄弟姐妹。三男一女……嘿嘿，有点意思。”弥啸粼继续说着。 “你别胡扯行吗？”师远有点无语。这个弥啸粼，虽说是个偶像明星，但貌似内心十分低俗猥琐，如果不阻止他，他不一定会说出什么来。 “我胡扯什么了？”弥啸粼凑到师远身边，“哎，我说小伙子，长得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回公司，给我当师弟啊？” “没兴趣。”师远冷冷地说。 “哈哈哈，别当真，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谁会傻到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呢？那个，你叫刘潋是吧？长得挺……清秀的，戏演得也不错。不知道你……”弥啸粼看向了刘潋，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 第63章 唯一的机会 刘潋下意识地向旁边躲了躲，张开嘴刚要说“我也没兴趣”，结果弥啸粼继续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介绍你当演员，我是想问，你晚上，睡哪个卧室？” “你想干什么？”师远腾地站了起来，拦在了刘潋身前。 “小伙子，不要这么激动嘛。我没别的意思，随便问问。” “弥啸粼，不要让我们后悔救你。”罗亚森面色阴沉下来。 “少特么给我摆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弥啸粼对罗亚森可是半点也不想客气。 “少特么给我摆出一副大明星的姿态！我告诉你，在暗鸦岭这个地方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我们没工夫陪你闲聊，不喜欢这里你马上滚！如果想留下来，就给我老实点！够聪明的话就好好巴结一下我们，说不定以后还会考虑救你的小命，要不然，就你这种货色，根本都活不过五天！” “火气这么大干什么？话说，这个村子该不会真的有鬼吧？”弥啸粼突然一反常态，没有和罗亚森吵。 “你说呢？”罗亚森没好气地说。 “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应该都住在这座楼里吧？”弥啸粼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那你跟我们是什么关系？”罗亚森已经不想理他了。 弥啸粼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说：“我明白了，这里是你家，”他指了指罗亚森，“但不是他们三个的家。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莫名其妙被困在这个村子里的，对吧？” 罗亚森愣了愣，说：“原来你长脑子了？我还以为你没长呢。” “不仅如此。从你刚才的话来判断，我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所以，我也必须住在这里，对吧？”弥啸粼说。 师远的眼神略微变了变，他意识到之前对弥啸粼的印象并不是那么准确。 或许，这个人还真的有点用？ 师远想。 忽然，弥啸粼不自然地扭动起来。罗亚森立刻注意到了，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他的动作好像和刘潋第一次发现戏服里有东西时的动作非常相似。 “哎！别乱动！”罗亚森快步走到弥啸粼身边，扯他的衣领。 “你干什么？”弥啸粼立刻警觉地去抓罗亚森的胳膊。 “你给我老实点！你衣服里肯定有东西！”罗亚森的力气比弥啸粼大得多，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用一只手把他的两条胳膊控制住了。刘潋忍不住偷笑，心想，这个大明星，恐怕还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吧？ 罗亚森清楚地看到，弥啸粼的衣服里有一张纸。他将纸拿了出来，放开了弥啸粼的手臂。 “什么内容？”师远立刻凑过来，查看纸上的文字。 弥啸粼哎呦了半天，见没人理他，也凑过来看。 看了一会儿，弥啸粼有些犹豫地问：“这是……啥？” 海源市，鼎星传媒董事长办公室。 三十多个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几十号人，说死就死了？”董事长万雷霆脸色铁青。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邝威凛额头上全是冷汗。 “于四海也死了？”万雷霆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是的……”邝威凛哆嗦着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高云飞，弥啸粼和崔雪漪，也都死了？”万雷霆脸上的肌肉已经抽搐了。 “都死了……”邝威凛想起师远给他们播放的视频，只觉得心惊肉跳，“其实原本弥啸粼是可以活下来的，但在最后开车离开暗鸦岭村时，他连车带人一起在我们前方消失了。” “怎么可能！”万雷霆狂吼着。 四十多人，短短三四天时间里，要么离奇惨死，要么凭空消失，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办法相信。 “是真的，万总，那个暗鸦岭村，是个鬼村啊。”邝威凛由于害怕，嘴一直咧着，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恐惧。 “胡说八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都是人编出来的！” “万总，刚开始我也不信，可是……可是，那就是真的呀！您看，您看着啊，这些视频，都是大家录下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修改和加工，都是真实的影像。”邝威凛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向外涌，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将那些可怕的视频播放出来给公司里的几个高层看。 那些视频里有师远传给他们的最后墓地里众人尸体的视频，有工作人员们随手录制的灵异影像，还有拍摄过程中无意中捕捉到的一些诡异镜头。而那最后一段视频，正是“三更鬼墓”那段戏。头颅滚落的崔雪漪，无数巨大黑色眼睛的无毛猴子，惨绝人寰的屠杀……虽然那些人全部死亡，但摄像机却一直在运转，将当时的场景完全地记录了下来。 万雷霆看着那些视频，如坠冰窖，他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看到最后，他已经几乎连坐都坐不住了，他用胳膊撑着头，眼里满是惊恐，双目圆睁，目眦尽裂。 几十条人命啊！这要如何交代？ “万总，我们拼死把电影带回来了，后期制作，还是应该抓紧……” “你说什么？”万雷霆抬起头，眼珠快要瞪出眼眶地看着邝威凛。 “这部电影，必须要上映，这是大家用命换来的。” “上映？你还想让它上映？你不想活了吗？不说别的，”万雷霆站了起来，手一挥，指向了窗外，“就是弥啸粼和崔雪漪的粉丝，都能把这栋楼踏平！” “难道不上映，他们死亡的消息就能瞒得住吗？”邝威凛苦着脸说。 万雷霆僵在原地，手还指着窗外，眼神却空洞了起来。 瞒不住的，四十多人，其中还有好几个重要人物，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 邝威凛看了看万雷霆，继续说道：“万总，这部电影不但要上映，还要持续进行宣传。我们要想办法多和电影院、电视台、平面媒体进行合作，把那些灵异影像公布出去。” “为什么要那么做？”万雷霆的脑子已经空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救赎机会。”邝威凛哆嗦着说，冷汗都被抖了下来。 ------------ 第1章 鬼村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鼎星传媒紧锣密鼓地进行后期制作，并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三更鬼墓》的上映事宜。与拍摄过程相同，后期制作也是极为迅速，短短两天便全部准备完毕。万雷霆调用了所有能调用的资源安排了数量惊人的宣传活动，并且正如邝威凛所说的那样，将灵异影像公布了出去。当然，他不敢堂而皇之地说暗鸦岭村有鬼，而是和当初于四海进行宣传所用的方式相同，先是小范围投雷，然后大范围传播，公布影像时也是与观众们玩起了心理游戏，欲擒故纵，真假难辨，一时间霸占了所有的头条。不知是他的策略起了作用，还是某种力量在控制着人们的神经，所有人，包括媒体和观众们，都将电影和灵异视频当作了最重要的谈资，却没有人真正地去关心那灰飞烟灭的四十几条人命，连那些人的亲友也是如此。万雷霆所担心的弥啸粼和崔雪漪的粉丝找他们算账的情况也并没有发生。 那些死去的人，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好，仿佛都仅仅化为了大家记忆中的名字，就如同小说中的人物一样。谈起他们，人们总是会觉得，他们或许真的存在过，也或许没有存在过，真正的情况他们好像也并不在乎，但有一件事却鲜明地刻在了人们的脑海中。 暗鸦岭村，是个“鬼村”。 很多人在看过关于《三更鬼墓》的宣传报导或是电视节目后都会去网上搜索一番，他们似乎都想多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小村，甚至有不少人想到这里来一探究竟，但最终，大家都感到一阵失望。 地图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村子。 渐渐地，人们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真实事件改编”的噱头，包括“到当初事件的发生地去取景”，包括灵异影像以及有关剧组人员消失的报导，全部都是电影的宣传手段。 “这个鼎星传媒有两下子，没见过恐怖片搞出这么大宣传力度的，说得有模有样的，我差点都被他们骗了。” “是啊，那些影像也够骇人的。我看啊，投入到那些灵异视频里的经费，搞不好比正片还多呢。” “就是就是。不过，的确有点意思，简直是一场电影公司与观众们的超大互动游戏啊，我都被带到这场游戏中了。” “哈哈，我也是！” 类似的对话，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这两天，师远等人终于能稍微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下了。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下一次的任务又要开始了。 这段时间，刘潋也是每天都会给父亲打电话。她的父亲还没有退休，依旧每天忙碌着。刘潋不敢把真相告诉父亲，只能闲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她的父亲自然也非常关心她，嘘寒问暖，这让刘潋既感动又难过。 “真的希望能够快一点离开这里啊……”刘潋挂断电话，自言自语着。 师远也去了几次三姨家。他发现，这次的任务完成后，他的能力似乎增强了一些，对于异常气息的感知也更加敏锐。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让他心痛不已的现象――三姨和表弟申寒变成另外一种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保持人类状态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也曾经非常纳闷，三姨和表弟为什么会在人与鬼的状态间转换？不是人死了才会变成鬼吗？而人一旦死去，就没有可能再活过来，也就是说一旦变成鬼，就只能一直是鬼，他们是怎么做到变回活人的？ 思考过一阵后，他清楚自己是没有办法一时之间得出答案的，他突然觉得也许随着任务的进行，找到越来越多的书页，他的疑问也许就会迎刃而解了。因此，他也索性不再去思考那几个问题了。 暗鸦岭村东村口外的公路，一辆豪华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是这里没错吧？”男人说。 “应该是。我说，我们到这儿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好啊？这都已经快半夜了。”女人有些担忧地说。 “什么好不好的？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女儿找到带回去。一个小女孩自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就不担心？她吃什么？住在哪儿？” “我当然担心了！你怎么说话的？” “好了！不要说了！赶快进去，就算是半夜，我也要挨家挨户去敲门。不找到她，我是不会罢休的！”男人看起来非常生气，又钻进了车里。 女人无法，也赶快上了车。 汽车向村里驶去。男人找了个位置将车停好，又和女人一起下了车。 这两个人正是简思凌的父母，简鹏程和梅妍。女儿留下纸条偷偷离家后，他们便乱了章法，仅仅是搞清楚纸条上那段话的意思就用了整整半天，之后查明弥啸粼拍摄的影片以及拍摄地点，又耗费了不少时间。 此刻，心急如焚的二人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什么礼仪，挨家挨户地敲起门来。有一些开了门，也有一些始终没有人回应。当然，他们也一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是敲着敲着，梅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那些村民的脸色，似乎都太过苍白了，眼神也很不对劲，让人总有些心里不安。 “我说啊，这村子里的人，怎么脸色都那么差啊？”梅妍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变了。 “废话！现在是半夜，这小村子里估计所有人都睡了，被人敲醒脸色当然不会好。别废话了，继续敲。” 简鹏程丝毫没有把妻子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向下一户人家走去。 而这下一座房子，正是落钊宏的家。 自从杨淑敏凭空消失后，落钊宏就一直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他的女儿落蓓蓓见不到母亲，意志也一天天消沉下去，虽然她只有十岁，却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黯淡，全然没有了原来的天真活泼。 落钊宏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只要他一睡着，就会做一个噩梦。梦里，他亲眼看着一个身穿黑衣服的男人将杨淑敏切成了碎块，洒在了地上。当他第一次做这个梦时，强烈的愤怒冲上他的心头，他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要杀了他，为妻子报仇。 ------------ 第2章 黑，绿，红 终于，在某一次的梦境中，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周发财！你这个畜生！我们两口子平日里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发财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手上的刀闪着寒光。 看着还在滴血的刀，落钊宏的心狂跳起来，难以控制地向后退去。 周发财缓缓向他走来。落钊宏看到，他的脸在不断地变化，越来越是狰狞，越来越是扭曲，他脸上的肉如同沸腾的液体一般翻滚移动，随后，他的嘴越张越大，牙齿、舌头和咽喉的肉像被某种力量扯住一般向外涌动着。 每次梦到这里，落钊宏都会被吓醒，但每一次，这个梦又会比上一次长一点点。落钊宏觉得，再这样下去，梦里的周发财最终一定会变成一个骇人至极的模样。他开始害怕睡觉，害怕做梦。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断层，而这些断层又被某些伪造出来的记忆填满。 他也曾经想过去找周发财问个清楚，但始终犹豫不决。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周发财居然上吊自杀了。他的所有疑问，所有愤怒，也随着周发财的死而一并消失。 但他始终无法振作起来。 简鹏程用力地砸门，很快，落钊宏便开了门。 “找谁？”落钊宏冷冷地说。他的脸色差得要命，一双眼睛里遍布血丝。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屠雪儿吗？” “不不，是我的女儿，我们是从海源市来的……”简鹏程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礼貌些，强压着心中的焦急和烦躁说道。 “你女儿，是不是一个人到这儿来的？”落钊宏说。 “是的，她不懂事，离……离家出走了。您见过她吗？”简鹏程说着，打开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落钊宏看了看，说：“原来是她。” “您见过？”简鹏程大喜过望。 落钊宏没有立刻回答他，缄口不语。 “您……”简鹏程的笑容渐渐收敛，有些茫然地看着落钊宏。 “进来说吧。”落钊宏将门开大，让两人进来。 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两个人走进了落钊宏的家。 坐在两个旧凳子上，夫妻二人都觉得很不自在。 落钊宏迟迟没有开口，佝偻着身子，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简鹏程和梅妍面面相觑，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先生，您如果见过我的女儿，就请您把她的情况告诉我们好吗？我们真的非常着急。”简鹏程说。 落钊宏抬了下眼皮，看了看简鹏程，缓缓地说：“难啊。” “怎么？”夫妻二人立刻紧张起来，直直地看着落钊宏。 “我的确见过你们的女儿，我看到，她和一个小伙子去了山上。” “小伙子？多大的小伙子？什么时候去的？回来了没有？”梅妍听到落钊宏的话，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好像是个学生，是……是我们村梁素萍的外甥，不是什么坏人。” “那他们去山上……回来了没有？”梅妍又问。 “我没见他们回来，不过我知道，那小伙子住在老罗家，和他们家的儿子关系非比寻常，而且最近还有一个带着枪的男青年经常进出他们家。” “什……什么意思？枪？”梅妍吓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面色如纸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别慌，冷静。”简鹏程说。 “我怎么冷静啊？思凌她也许很危险啊！”梅妍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落钊宏，继续说道：“先生，求求你告诉我们，我的女儿究竟怎么样了？” “你们别担心，那几个男人没有伤害她，她……”说到这里，落钊宏的身子猛地坐直，眼睛突然瞪大，嘴巴紧闭，两腮鼓起，似乎是要呕吐。 “先生，你怎么了？”简鹏程焦急地问。 落钊宏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他匆忙地站起身，跑进了旁边的房间。 三分钟后，他又回到了两人面前，已经恢复如常。 “先生，您不要紧吧？” “没事，我们接着说。哦，不，我觉得你们还是直接去找那个小伙子比较好。” “他在哪儿？”简鹏程站了起来。 “老罗家。” “您能带我们去吗？拜托了！” “这个……好吧，我就带你们去他家一趟吧。”落钊宏说着便向外走去，夫妻二人千恩万谢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子。 罗亚森家，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 弥啸粼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毫无睡意地瞪着面前的手机。 每次回忆起前天的事情，他就非常不爽，这不仅是由于罗亚森对他冷嘲热讽还对他动粗，更是由于那群家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纸，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纸上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让他觉得满屋子里就他一个人智力低下。 “不告诉我，我自己研究。”弥啸粼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盯着手机屏幕。那张纸早被师远收起来了，他看的是用手机拍摄的那张纸的照片。 纸上有三种颜色的字，分别是黑色，绿色和红色。黑色的字是：电梯，会议，404，乒乓球，厨房；绿色的字是：大厅，403，408，KTV，舞台，酒；红色的字是：办公，纪念品。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弥啸粼终于忍不住了，吼了几声，把手机甩到一边，烦躁地躺在了床上。 突然，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他腾地坐了起来，仔细地听。 敲门声还在继续。他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从猫眼向外看，见门外站着两男一女，挠了挠头。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吓得一声怪叫，猛地回过头去，却发现罗亚森正站在他身后。 “干什么你？”弥啸粼十分不爽地喊。 “闪一边去。”罗亚森手上稍微用力就把弥啸粼推到了一旁。 他认识落钊宏，不过他身后的一男一女都是完全的陌生人。询问了几个问题后，罗亚森打开了门。 “罗先生，请问，您见过我们家女儿吗？”刚一进门，简鹏程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同时掏出手机将简思凌的照片展示给罗亚森。 ------------ 第3章 彼岸度假山庄任务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非常感谢！） “嗯？”罗亚森自然是记得简思凌的，他也判断出这一男一女是简思凌的父母，但他清楚地记得，简思凌已经坐车回去了，为什么他们却会来到这里？ “怎么回事？”师远也从二楼走了下来，问道。 看见师远，简鹏程立刻瞪大了眼睛，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师远面前，一把揪住师远的衣领，大声喊道：“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说！” 简鹏程记得落钊宏说简思凌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去了山上，然后没见回来。这时候见到师远，突然情绪有些失控。 “你女儿？”师远丝毫没有慌张。 “简思凌！我女儿叫简思凌！你见过她对不对？” “简思凌？你们是她的父母吗？可是，她早就坐车回去了啊。难道，她没有回家？”师远这时候也有了几分惊讶。 “是不是你把她带到了山上？” “叔叔，您先别激动，我们不是坏人。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好吗？” 这时候简鹏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放下了手，略微犹豫了片刻，便叫过妻子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你们……你们是不是有枪？”刚刚坐下，梅妍便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师远喝了口热水，将大体的情况讲了一遍。不过，他隐瞒了一些内容。 他刚刚讲完最后一句，一阵丧钟声猛地响起，发出声音的居然也包括简鹏程夫妇和落钊宏的手机。 “啊啊！什么……什么声音？”落钊宏好似从梦中惊醒一般一跃而起。 师远皱了皱眉。他早就发现落钊宏有些不对劲，但又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常气息，所以一直没有说什么，眼下又刚刚收到了新的任务短信，自然也更没有心思去考虑落钊宏的事情了。 取出手机后，师远立刻查看起任务信息。 “7月26日22点之前，进入彼岸度假山庄主楼。接到任务指示者若无法在指定时间之前进入主楼则会立即死亡。22点，大门将会关闭，你们必须在零点之前找到脱离主楼范围的方法，并将困在主楼内的所有活人全部带出主楼。如果零点到来时主楼内仍有活人存在，将会全部变成厉鬼（包括任务执行者），即使任务执行者逃出了山庄，也会被厉鬼追杀，直至所有人死亡。” 师远看着屏幕上的字，立刻开始了思考。 “我靠，这啥玩意？”弥啸粼的手机刚刚也响起了丧钟声，毫无疑问，他也是这次的任务执行者之一。 “几位，希望你们都看一下手机里刚刚收到的短信，这关系到你们的生死，”师远看了看四位“新人”，“手机铃声的事情并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你们必须按照短信里的内容去做就行了。” “什么意思？”梅妍惶惑地问。 她刚刚也读了那条短信，里面的内容让她本来就悬着的心又升高了几分。 “我只能告诉你们，这短信不是什么恶作剧，也不是吓唬人，而是完全真实并绝对会发生的事情。我建议你们跟着我们几人一起去执行这个任务，否则的话，我很难保证你们能活下来。事实上，如果你们不在指定时间到达那个度假山庄，可以肯定你们是必然会死的。”师远平静地解释道。 “一派胡言！”简鹏程又激动起来，他站起身，大声说，“我们是来寻找女儿的，不是来陪你们玩什么过家家游戏的，什么死啊活的，我就不信谁敢随便杀人！梅妍，我们走！” “哎，鹏程，”梅妍站起身，凑到简鹏程耳边，小声说道，“你忘了吗？他们有枪的啊。” “那又怎样？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 “二位，我知道这件事情很匪夷所思，我也并不指望你们能立刻相信。这样吧，白天的时候你们可以继续寻找你们的女儿，并且可以尝试离开这个村子。但是，如果你们遇到了灵异事件，或是无法离开村庄，请你们务必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到这里，到时候我们一起行动。” “哼！小小年纪满口胡话！梅妍，我们走！” 说完，夫妻二人便离开了罗亚森家，落钊宏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不阻止他们？”罗亚森问。 “他们会回来的。” 说话间，陈蔚杰和刘潋也来到了一楼客厅，他们都是被丧钟声惊醒的。几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废话不多说，刚刚坐下就开始了对这次任务的分析。 “从短信内容来看，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找到出去的方法，二是找到主楼里所有的活人并带出来，两者缺一不可。”刘潋说。 “嗯。短信内容并不多，目前来看，也就这么点线索了。”罗亚森说。 “注意这句话，”师远说，“‘你们必须在零点之前找到脱离主楼范围的方法’，为什么不是‘离开主楼’而是‘脱离主楼范围’？这说明了什么？” 余下四人都没有回答，他们一时也摸不清这字里行间隐藏的含义。 师远等了片刻，继续说道：“我的理解是，那座主楼的范围，也许比外观看起来要大。事实上之前在罗亚森家做无心之尸那个任务时我通过一本恐怖小说找到了解开谜底的线索。当时我对这座楼还不熟悉，只知道从外面看去有三层，却不知道下面还有地下室。通过小说情节，我分析出这座楼不止三层，然后才找到了最终的正确道路。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我将这座楼简单地理解为只有三层，便永远也解不开那个谜了。所以我想，这次的任务里面或许也隐藏了一个陷阱，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去注意这些细节，简单地将任务理解为‘离开主楼’，或许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具体的情况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知道，但到时候，我们务必要多加注意。” “你的意思是，那个主楼，也有个地下室？”弥啸粼突然说。 “未必。相同的陷阱，我不认为会出现两次，但至少我们把这个情况记在心里是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到目前为止我也完成了好几次任务了，我们应该从过去的任务里吸取经验，这样才能更好地执行接下来的任务。”师远说。 ------------ 第4章 任务，即将开始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随后，师远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点我很在意。在刚刚结束的《三更鬼墓》任务中，电影的名字居然是极为重要的线索，这一点我没有及时想到。我想，这次的任务，会不会也有一个重要的名字呢？” “一个重要的名字？可是目前短信里的名字只有一个啊，就是这个‘彼岸度假山庄’。”刘潋说。 “彼岸……这个名字，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师远说。 “彼岸这个词一般不是用来形容死亡的吗？我看啊，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那个度假山庄是个死亡之地，进去了就有危险。”弥啸粼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挺聪明，罗亚森说他有脑子，他还有那么点得意，但在那之后他就一直处于受挫状态，所以总是希望能找机会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头脑。 “彼岸……彼岸花？曼珠沙华？”刘潋猜测。 “会不会和河流有关？”陈蔚杰说。 师远摇了摇头，说：“感觉都有些牵强。目前的情报还是太少。这样吧，我们还有一些准备时间，明天白天，我们搜集一些资料，然后再进一步制定方案吧。”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现在其实已经是7月26日了。为了能打起精神去完成任务，师远等人决定尽快睡觉。 整个白天，师远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查找历史资料上。关于二十年前的那个旅游区，关于彼岸度假山庄的设计，关于当时的报导等等，他们尽最大努力去查找，但无奈那个年代的资料实在是太少，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村里的老人又似乎十分忌讳这个话题，都是闭口不谈。一天下来，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在这一过程中，师远等人也见到了几次简鹏程夫妇，但他们总是十分不自然地躲着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对此，师远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很清楚，他们只是感到尴尬罢了。 天色渐暗，师远等人也吃完了晚饭，正在做着出发前最后的准备。此时，正是晚上七点。 一阵敲门声传来。罗亚森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去，随之打开了门。 是简鹏程夫妇和落钊宏三人。 “我们相信你们了！求求你们，帮帮我们！”简鹏程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他和梅妍尝试了不知多少次，但怎么也无法离开这个村子。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让他终于无法再冷静下去，最终也只能选择把希望放在师远身上。 “叔叔，您别着急。这次的任务，您二位，还有落叔叔，也都是任务执行者，所以大家要做的，就是按照短信中的指示行动。需要提醒大家的是，那个山庄，必然是危险重重，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也许会遇到真实的鬼魂，就算有人死亡也是毫不意外的事情。我无法保证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只希望你们能相信我，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好，好，我们都听你的！”简鹏程夫妇都是忙不迭地点头，落钊宏也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此刻跟着简鹏程夫妇一起点头答应着师远的话。 “任务是从十点开始，我们绝对不能迟到。我们现在正在准备出发，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也请一并带上吧。”师远说。 那片曾经的旅游区如今萧索破败，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师远和罗亚森都曾经进入过那里，那儿的气息让师远感到极为不舒服。师远知道，那片诡秘的土地必然存在着无数可怕的怨魂，他是绝对不会提前进入那里的。 关于旅游区的情报的确不多，但至少师远大致了解到了旅游区中四大建筑的位置分布。他相信，只要进入那片区域，很快便可以找到那座主楼。师远之前虽然进入了旅游区，但只去过比较靠外的地点，并没有太过深入。 走在路上，八个人各怀心事，大家都没有多说什么。 简鹏程和梅妍走在队伍的后方，最开始也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但简鹏程渐渐忍不住了，小声对梅妍说道：“我说，这几个人有点奇怪啊。那座楼房，应该是罗亚森家的，但其余几个人似乎都唯那个少年马首是瞻，这简直太不合理了吧？难道他是什么有权有势人家的少爷？”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我们的命都快保不住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又不是重要的事情。”梅妍说。 “我就是觉得奇怪。那个师远才十七岁，我们现在居然要仰其鼻息，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我可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人，如今要我在一个小屁孩面前卑躬屈膝，实在是难受。” “哎呀好了，鹏程，心里难不难受是次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为了保住性命，表面上装装样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条短信也是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是谁发的。哎，你说会不会是他们绑架了我们的女儿，现在又把我们骗到山上，想除掉我们？”简鹏程十分担心地说。 “我说你真是疑神疑鬼。好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了，赶快跟上他们，千万不要掉队了。要是我们在这里和他们走散，那才真的是糟了。”说完，梅妍一把拉住简鹏程的手臂，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旅游区的边界。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那座废弃玩具厂的厂房和仓库，但再向里的建筑都隐在一片黑暗中。 师远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九点一刻。如果之前的情报无误的话，玩具厂的前方是一座旅馆，旅馆的前方就是彼岸度假山庄的主楼了。从我们现在的位置走过去，至多只需要两分钟。我们在这里观察一会儿，九点五十分出发。” 天已经全黑了。即使借着手电和月亮的光，也依旧难以驱散浓重的夜色。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将进入那座神秘的山庄主楼，那里究竟会有什么等着他们依旧是个谜。 ------------ 第5章 黑暗中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是越来越紧张。虽然是夏天，但夜晚的空气多少也有些凉意，刘潋不停地搓着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简鹏程夫妇还没有完全相信师远。毕竟，他们和师远只是刚刚见面，再加上女儿下落不明，夫妻二人一直心事重重，难以静下心来。简鹏程不停地左顾右盼。在这一片黑暗中与几名陌生人守在一个诡异莫名的地方，他怎么也没办法安心。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此刻在这种环境下，他也难免提心吊胆。 梅妍虽然也内心不安，但倒没有像简鹏程那样四处乱看。她见师远等人都在注意着前方，她也集中精神看向同样的方向。 在师远的建议下，九点半开始几人都关掉了手电。前面的建筑群一片漆黑，废弃的建筑如同剪影一般矗立着，紧贴在墨色的天幕上。 “哎？前面有个女孩！”梅妍突然说道。 “什么？”师远等人虽然一直在注意着前方，但却是梅妍第一个发现了这一情况。 师远等人没有贸然打开手电，而是借着月光努力地看向前方。 果然，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黑幕的衬托下慢慢走入了几人的视线。她头发凌乱，脚步踉跄，似乎处于巨大的惊吓之中。待再走近一些，众人都看出，她居然浑身是血，眼神空洞，看上去让人不禁感到有些悚然。 “哎？那好像是邱燕翎啊。”落钊宏认出，那个女孩正是住在他家隔壁的邱燕翎。 “邱燕翎？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师远紧皱眉头，感到了一丝疑惑。 此刻是九点三十七分。师远咬了咬牙，说道：“情况紧急，她随时都会有危险。我和罗亚森先过去接应她，然后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动。” 罗亚森点了点头，两人便谨慎地朝前走去。 “啊！是……师远哥？师远哥！”邱燕翎乍一见到有两人向她靠近，吓得停住了脚步，但当看清来人是师远时，她便大声哭喊起来。 “邱燕翎？” “师远哥……”邱燕翎顿时失声痛哭，“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 “你说什么？”师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见邱燕翎已经站立不稳，他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师远哥，姐姐她还在里面呀！她……她被一个怪物……被……我……”邱燕翎已经语无伦次。 师远焦急万分。他先扶着邱燕翎走出了那片危险的区域，回到了众人等候的地点。 “邱燕翎，你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师远着急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和姐姐好好地在家里休息，突然两眼一黑，再睁开眼睛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醒来后，发现我的姐姐就倒在旁边的地板上，于是我叫醒了她。当时我们都吓得不轻，除了月光，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地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我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于是我们拉着手走出了那个房间，进入了一条走廊。我们本以为，只要沿着走廊走，就能找到出去的路，可谁知……谁知……”说到这里，邱燕翎再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后来怎么样了？”师远焦急万分地说。 “我们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一个怪物，他……” “邱燕翎，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希望你能快一些把事情讲清楚，这样我们也好尽快进去救你的姐姐。每耽误一秒，你姐姐的危险便会增加一分。”师远说。 “是，我知道了，我……”邱燕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遇到了一个怪物，看上去好像是两个人的上半部分身体拼接在一起的样子。他有四条胳膊，却没有腿，但是有两个头。走廊里很暗，我们看不清那两张脸，但单单是那个怪物的形状就把我们吓得魂不附体，我马上拉着姐姐的手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可是，没有跑出几步，我们又看到了另一个怪物，那是一个有着巨大的嘴的人，他的嘴好像烂了一样，满口都是尖牙，牙上全是黑乎乎的东西。我们逃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用身体死死地抵住门，可是，那个烂嘴的怪物的手比钢铁还要硬，他的手猛地穿透了门板，抓住了我和我姐姐的手臂，我们的手臂立刻血肉模糊，我疼得差点昏过去。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冲来，我倒在了地上，但姐姐却被……被那个怪物抓去了。我想去救她，可当我冲出去后，走廊里居然什么都没有。我胡乱地跑着，又遇到了几个怪物，我身上有很多地方都受了伤，但终于还是逃了出来，可在那之后我一直没有看到姐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知道她还活着。师远哥，求求你救救她吧！求求你把她救出来！” 邱燕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邱燕翎，你知道你们醒来的那个房间在哪座楼里吗？” 师远知道，邱燕翎所说的怪物，就是盘踞在那座楼里的鬼。 “我当时只顾着逃跑，没有回头去看，但应该是旅馆旁边的一座楼。旅馆的名字叫欧风旅馆，我逃出来的那座楼就在它前面。”邱燕翎指着里面说。 “好，我知道了。邱燕翎，你先回去，不要再和我们进去了，太危险了。我们几个人会到你说的那座楼里去。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救她。你先回家去，好吗？如果找到她，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听我的，你回家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师远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邱燕翎犹豫了几秒钟，点了点头，说：“好，师远哥，我相信你。求你一定要把我的姐姐救出来！” “邱燕翎，我现在还不能保证一定能把她救出来，但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你先回去，”师远看了一眼手表，“我们马上就进去。” 接下来师远询问了邱燕羽的衣着打扮，之后又和邱燕翎交换了手机号码，答应找到邱燕羽后会立刻联系她。一切说定后，邱燕翎才一步一回头地向山下走去。 ------------ 第6章 染血的鞋子 “走吧，我们进去。”九点五十分，师远背上背包，向里走去。 关于建筑物位置的情报是准确的，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彼岸度假山庄的主楼。室外的游泳池早已干涸，里面满是灰尘和落叶，停车场上，还有着不少二十年前留下的汽车。 夜色中的度假山庄，看上去极为诡异。楼房里没有一丝亮光，也没有半点声响。大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洞洞的，如同一张黑色的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众人大致看出进门后是一个大厅，应该是和现在大多数酒店差不多，估计应该也有着前台一类的地方。从他们所站的位置看去，正对的似乎是楼梯，楼梯上方拐角处有一扇窗，透进了些许光线。 “邱燕翎的姐姐应该也是这个任务中的重要一环。”罗亚森说。 “没错。其实在看到邱燕翎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会不会有其他人也被某种力量带到了这里。毕竟，任务短信中明确地写道，我们需要把里面的活人都带出来。这里早就废弃了，本是不该有活人的。所以，这样想来，也许会有一些人被瞬间移动到了这里，成为了我们必须要救出来的对象。”师远说。 在说这些话时，几个人都是不停地注意着时间。从邱燕翎的话里，大家都判断出，这座楼里必然有着为数不少的鬼魂，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进去的。 九点五十九分。 师远整了整背包的带子，默默地计算着秒数。在仅剩十秒钟时，他迈步走进了大门，身后七个人都紧紧跟在后面。 没有人注意到，简鹏程的脸色十分阴沉。他盯着师远的背影，双眉紧锁。 十点，大门猛地关上，那巨大的声响把几人的心脏都震得颤抖起来。 月光被关闭的大门所遮挡，窗子由于年久无人，早已肮脏不堪，透进来的光亮也少得可怜。如此一来，这大厅中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什么都看不到，我们能干什么？”简鹏程立刻说道。 “嘘……”师远马上出声阻止他，同时皱了皱眉。不过，在这一片黑暗中，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同样，也没有人看得到简鹏程的表情。 几人正在着急，忽然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啪”，整个大厅随之亮了起来。 “哈，还是我聪明，摸到了开关。怎么样？你们都没想到吧？”弥啸粼得意洋洋地说。 “你聪明，你最聪明，行了吧？”罗亚森毫不掩饰他内心的鄙夷。 “切！” “你们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我们赶快找线索。距离零点只有两个小时，时间非常紧迫，绝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邱燕羽说不定随时都会死，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才行。”师远说。 “喂！你们看那边！”刘潋抬起手指向了楼梯的方向，众人也循声望了过去。 “这是……”师远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向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只染血的鞋子，外形款式与邱燕翎所描述的邱燕羽穿的鞋子分毫不差。 “她来过这里！来过这个位置！”师远的心跳加快了速度，“这里还有血迹，看得出来她是在挣扎中掉落了鞋子，然后被鬼扯住带走了，移动的方向与大门相反，单从鞋子和血迹来看，她没有逃脱这座主楼。” “血迹还很新鲜，应该是刚流下不久。如果我们抓紧时间沿着血迹追踪，或许可以找到她。”刘潋说。 师远立刻查看起血迹来。鞋子周围有一滩血，但除此之外便只剩星星点点的血迹，如果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师远蹲在地上，仔细查看。 “这边。”师远说着，沿着星点血迹向某个方向走去。 “莫非是进了电梯？”罗亚森也一直在查看血迹，发现那些血迹引导的方向正是距离楼梯不远处的电梯，“难道她的鞋并不是在挣扎中掉落，而是无意中掉落的，她跑进电梯，是为了摆脱鬼魂？” “但是鞋子周围的血迹看起来的确是有拖擦的痕迹，挣扎的可能性要高一些。不过，除此之外的血迹，就毫无挣扎的迹象了，应该是邱燕羽在走动中自然落下的。”陈蔚杰说。 “天哪，这个女孩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啊？”梅妍在看到鞋子的那一刻就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简思凌。 “很难说。你们想，就连已经逃出去的邱燕翎都是浑身鲜血，邱燕羽的伤只怕会更重。”师远说。 看着那些血迹，简鹏程，梅妍和落钊宏三人都是感到心惊肉跳。弥啸粼倒是并不关心一个陌生女孩的生死，但他想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满是恶鬼极度危险的地方，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她会不会……已经死了？”梅妍又说道，神色也是异常紧张。 她的话音刚落，师远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邱燕翎的名字。他刚把电话接通，就听到了邱燕翎急切的声音：“师远哥，你们进去了吗？有没有找到我姐姐？” “还没有，目前只发现了她的一只鞋。” “鞋？天哪，那她岂不是非常危险？” “邱燕翎，你能确定你姐姐还活着吗？”师远问。 “能，我可以完全确定她还活着。我们是双胞胎，是有心灵感应的。你也许不相信，但是每次我们当中有谁遇到了危险，或是生了大病，另一个人必然会感觉到，如果她……如果她死了，我一定会知道的。” “那好，邱燕翎，如果你感觉到了你姐姐的任何变化，请立刻打电话告诉我，好吗？” “好！好！只要能救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放下电话，师远不禁想，这电话打来的真是太巧了，恰好是在梅妍问出关于邱燕羽是否已死的问题时，邱燕翎打电话声明她绝对还活着，仿佛她在回答梅妍的问题一样。 此刻，几人都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师远按下了按钮，等待着电梯到来。 “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后，大家不要进去，这种狭小的空间危险性极高，绝对不可以轻易进去。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外面查看一下。如果邱燕羽真的逃进了电梯，里面必然会有痕迹。”师远说。 ------------ 第7章 致命的错误 众人点头答应，神情严肃地等候着。师远站在最前面，其他人都站在他身后。 简鹏程看了看师远，小声对自己的妻子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孩子的话？这么多人站在他身后，众星捧月似的，太不爽了。” 梅妍拍了他的手臂一下，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简鹏程没有理会，偷偷地向前站了站，位置比师远还要靠前一些。 他是一个公司的CEO，平日里摆架子都摆习惯了，从来都是别人跟在他身后，哪里有他跟在别人身后的时候？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像个领导一样，别人都好像跟班似的，这让简鹏程别扭到了极点。他最讨厌居于人下，为了得到如今的事业和地位，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如今竟然要跟在一个小孩身后，这让他根本没法忍受。站到师远斜前方以后，他好像胸中的一股闷气终于吐出来了一样放松了不少，眼睛直直地看着电梯门上方显示的楼层数字。师远刚刚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他暗暗打算电梯一到就第一个冲进去，绝对不能落于人后。 这座楼一共只有四层，电梯很快便来到了一楼。电梯门即将打开时，站在师远左后方的弥啸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师远偏了一下头回答他的话。正在这时，简鹏程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这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听到声音的师远也立刻回过头来。 “别进去！”师远立刻伸出手想把简鹏程扯出来，可此时简鹏程已经完全迈进了电梯，电梯门突然猛地关上，速度极快，大家根本都来不及反应。 “糟了！”师远疯狂地按着按钮，但电梯的门却是纹丝不动。 “鹏程！鹏程！”梅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几乎是趴在电梯门上猛力地拍门。 “快！给他打电话，让他按下所有楼层的按钮！我们马上上楼！”师远立刻指挥着梅妍和所有人，同时飞速地跑向了楼梯。 梅妍慌乱地掏出手机，立刻拨打简鹏程的号码，但得到的却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快！快点上楼！”师远冲着梅妍喊道。 其实在这种诡异而危险的场所，尤其是在任务执行过程中，所有人都应该尽量保持安静，但如今情况紧急，师远也顾不上了。简鹏程擅自走进电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简鹏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刚走进电梯，都来不及转身，就听到身后的电梯门猛烈地关闭了，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梅妍！梅妍！”他立刻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敲门，扒门，叫喊，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电梯里这片狭窄的空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任凭他如何捶打叫喊，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这电梯里原本是亮着灯的，可随着简鹏程不断地砸门，那灯光居然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简鹏程意识到了灯光的变化，停止了砸门的动作和叫喊，向周围看去，而这一看之下，他的心脏猛地抖了一下。 左右两侧的墙壁，居然是两面镜子。他看向其中的任意一面，看到的都是无穷无尽的自己的身影，仿佛深入了未知的空间一般。而那灯光，在他停止敲门后也依旧没有变亮，镜子里映出的无数个他，看上去诡异非常。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立刻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妻子的照片。简鹏程立刻接通了电话，梅妍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鹏程？鹏程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就是……”刚说了几个字，简鹏程突然发现，自己说话时灯光也会变暗。看起来，只要是他发出声音，灯光就会出现这种反应。他立刻停止了说话，紧张地看向两侧的镜子。 由于灯光再次变暗，两边镜子里他自己的身影看上去也暗了很多，但轮廓却依然清晰。此时他是面对着电梯门，他在走进去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走在其他人前面，并未注意里面的那面墙，所以也不知道是正常的墙还是镜子。 想到这一点，简鹏程突然感到一阵发冷。他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身后的那面镜子里也有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那个男人缓缓地将身子转了过来，那张脸却不是他。 简鹏程的冷汗流了下来，他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如同坠入了冰冻的河流。 转过去，转过去看看，后面肯定什么也没有。转过去，转过去！ 简鹏程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但身体却一直在打颤。 “喂？喂？鹏程？鹏程？”梅妍的声音还在不停地从手机里传来。 简鹏程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妻子的脸，犹豫了起来。如果他再说话，灯光会变得更暗。但是，如今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依靠妻子来求救。 犹豫了片刻，他咬了咬牙，心想，不就是变暗吗？那又怎样？想办法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儿，他立刻说道：“梅妍，你们想办法停下电梯，打开门让我出去。” “我们想办法停下电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梅妍说。 “按那个按钮啊！” “电梯里面也有按钮，你为什么自己不按？” “嗯？” 简鹏程听到妻子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夫妻俩虽然不算是特别恩爱，在如何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也有些矛盾，但大体上彼此之间还是很关心的。可是，如今自己被困在电梯里，她好歹也应该焦急一些才对吧？怎么听她说话的语气，不但不关心他，还反倒怪他？ 不过，简鹏程也必须承认，自己的确是慌张得忘记了常识，这时听梅妍说起，才看向旁边，寻找起按钮来。 由于他说了不少话，电梯里的灯光更暗了，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门边有几个按钮，摸索了几下，也无法确定应该按什么。 “喂？梅妍，这里太暗了，我什么都看不清。你在外面的话，就按那个按钮，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就会开的。”简鹏程对着电话说。 “里面不是有灯吗？怎么会太暗？”梅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 ------------ 第8章 镜子里的自己 “这灯好像坏了，我一说话它就变暗。我说了太多话了，现在已经彻底黑了。”简鹏程说。 “电梯现在到几层了？”梅妍问。 “我不知道啊，我感觉电梯好像一直没动。” “电梯里不是都有显示楼层数的电子牌吗？你看看是几层，我好接应你。” “没有那个电子牌。” “怎么可能？你好好看看四周，电子牌不一定在门旁边，可能在上面，也可能在身后。” “什么？身后？” 简鹏程越听越觉得不对，电话里那个人，怎么听都不像自己的妻子。 “对啊，你看看你的身后。”梅妍的声音说。 简鹏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他突然感觉，和自己说话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梅妍。 “你转头看一看，看看你的身后。”电话里面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听起来虚无缥缈，让他感到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不可能，楼层显示器是绝对不可能在里面的墙壁上的，电话里的这个声音一个劲地让我看身后，肯定有什么目的。 他想。 简鹏程的手慢慢从耳边移到了眼前，他惊恐地发现，屏幕上的照片根本就不是梅妍，而是一张血腥狰狞的鬼面。 “啊！”简鹏程发出一声怪叫，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从墙壁上反弹掉到了地上，屏幕的光瞬间熄灭，电梯里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简鹏程拼命地睁大眼睛。此刻他还面对着电梯门，他期盼着从门缝里看到光亮，但却始终没有看到。 突然，他产生了一种感觉，他感觉这电梯里不止有自己一个人。这个念头一浮现，他就猛地抽了一口气。他缓缓地将头转向了右边，看着那面镜子。 镜子里，无数张他自己的脸也在看着他。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一片漆黑吗？我怎么还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简鹏程感到头皮发麻，无意识地向左移动了两步。随之，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左边，看到的，却还是镜子里的自己。 左边的镜子里，也有无数个他，但却全部都是后脑勺，没有脸。 直至此刻，他才感到了真正的恐惧。这一幕幕让他无法理解的异象彻底摧毁了他的神经，他感到浑身发软，险些瘫坐在地。他不停地转着头，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 无数张脸，无数个后脑勺…… 而当某一个时刻，他再次将头转向左侧时，他看到居然不再是后脑勺，而是脸，只是，那却不是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 简鹏程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但那声音，却没有人听见。 “快！”师远等人拼尽全力地向上跑去，到了二楼他疯狂地按着按钮，电梯门依旧毫无反应。他抬头看去，上方的数字显示电梯刚刚从二楼升上去，很快就要到三楼了。 “罗亚森，刘潋在三楼等，余下的人和我去四楼！”师远立刻布置道。 七个人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向楼梯上奔去。师远来到四楼后，立即跑向了电梯，拼命地按下门边的按钮。 电梯门，终于开了，里面的灯光和最开始一样明亮。里面，没有人，没有血迹，没有镜子，什么都没有，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师远看着空荡荡的电梯，脸色铁青。 很快，罗亚森和刘潋也跑了上来。电梯门再次关闭了，师远还是没有动。 “天哪，鹏程呢？他去哪了？”梅妍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半天才问了出来。 师远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她。 “我希望，接下来，不要再有任何人擅自行动了。我不管你们原来是什么身份，要想活命，就必须小心谨慎。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师远说。他的语气严肃得近乎冷酷，让梅妍突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她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师远说完这些话，又看向了弥啸粼和落钊宏，他们两人也都有和梅妍类似的感觉，也都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刚才是在查看邱燕羽留下的血迹，根据血迹发现她曾经进了电梯，但是电梯里并没有血迹，二三四楼的电梯门口也都没有任何血迹，就像她凭空消失了一样。当然，在暗鸦岭，一个人凭空消失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我们不能放弃希望，毕竟，如果零点到来时这座楼里还有活人的话，是会全部变成厉鬼的。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找下去了。大家都小心一些，注意有没有其他活人的痕迹。无论是邱燕羽还是其他人，只要是活人，我们就必须要救。”师远说。 梅妍的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可她一看到师远的表情，那些问题就被她憋了回去。她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她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是强烈，她也隐隐地感觉到，简鹏程已经彻底地消失了。这个念头像一把利刃一样刺向了她的心脏，让她痛得喘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一声呼救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向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和刚才的邱燕翎差不多，大家都推测，这呼救声应该是邱燕羽发出来的。 “她还活着！”刘潋忍不住说了一句，同时跟着师远一起跑向了某个方向。 这座楼是度假山庄的主楼，大体的格局和旅店差不多，有很多客房，尤其是四楼，基本都是用于游客们居住的房间。刚才的呼救声发出的地点距离电梯非常近，就是旁边的403房间。师远等人赶到门口，小心地听着。 “有人吗？救命！救救我！”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的声音不停地在喊着。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中间夹杂着哭声。 陈蔚杰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点了点头，说：“声音的确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嗯，听起来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我们进去把她救出来。”师远说。 说着，他旋转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有动。 ------------ 第9章 进入房间的方法（一） “这种旅店的客房应该都是需要门卡才能打开的吧？”刘潋说。 “那邱燕羽是怎么进去的呢？” “也许刚才没有关，她进去后为了保护自己把门关上了。她应该是受伤了，行动不便，所以才会呼救。”刘潋分析道。 “是否可以考虑强行破门？”陈蔚杰说。 “我们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事实上我从一进门开始就感知到这座楼里有非常杂乱的异常气息，应该是由于这里存在着多个鬼魂造成的。我暂时没有办法确定所有鬼魂的具体位置，我们只能多加小心。” “那要如何进去？不能发出太大声音的话，枪也是不能用的。从声音来判断，邱燕羽并不在门口附近，而是处于比较靠里的位置，即使敲门，她来开门的可能性也非常低。”陈蔚杰说。 师远想了想，轻轻敲了敲门。 邱燕羽已经喊了一阵子了，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师远判断，较小的声音应该不会惊动这座楼里的鬼魂。 邱燕羽的声音稍停了停，然后她畏怯地问：“谁？谁在敲门？” “是邱燕羽吗？”师远说。 “是我，你是……师远哥？”邱燕羽听出了师远的声音，突然大哭了起来，“师远哥！求你救救我吧！我好害怕！这里好黑，我受了伤，没有办法走路，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邱燕羽，你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打开门的。你不要大声哭喊，或许会招来一些……一些东西。你稍等一下，我们这就想办法。” “好，好的。”邱燕羽听了师远的话，不再哭喊，声音也小了许多。 师远、罗亚森和陈蔚杰三人想尽了各种办法，最终甚至不惜开了一枪，却仍然无法打开那扇门。不知为何，门就像焊死了一样坚固，门板本身也是坚硬得如同厚厚的钢铁一般，根本打不开。 “不行，这样下去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师远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就放弃了吗？”陈蔚杰问。 “放弃等于找死。我想，肯定是有办法进去的，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师远说。他焦急地看向403房间的门，又看了看走廊两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用来当作破门工具的物品。 “这扇门肯定是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打开，不能硬来。”罗亚森说。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我刚才提到的方法。既然这里是客房，那就需要门卡，有了门卡就可以进去了。”刘潋说。 “喂喂，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啊？”弥啸粼突然说道。 “什么东西？”师远看向他，眼中似乎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就是那张纸啊，你们从我衣服里找到的纸，上面用三种颜色写着一些字。你们不是说，那些字和这个任务有关吗？会不会就是打开门的方式？”弥啸粼说道。 师远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了那张纸，其余几人也都凑了过来，再次分析着纸上的内容。 “其实这张纸上的内容，我也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大致分析出这些地点有着一些特殊的物品或是意义。但至于三种颜色分别代表什么，我还没有彻底弄清楚。”师远说。 听到他的话，弥啸粼不禁暗地里撇了撇嘴，心想，原来不是我笨，他也没分析出来，我还以为是故弄玄虚不告诉我呢。 “哎？你们看，这里，”师远说着，指了指纸上的某个点，“我们在大厅里发现了邱燕羽的鞋，随后又发现邱燕羽的声音从403房间传出来，而这两个地点，恰好是绿色字体的前两个词。” 大家循着师远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绿色的前两个词正是“大厅”和“403”，与发现邱燕羽痕迹的位置是一致的。 “接下来是‘408’，会不会邱燕羽接下来会转移到408房间去？”刘潋猜测道。 “有可能。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先想办法进入403房间才行。所以说，问题还是寻找开门的方法。我觉得刘潋说得有道理，我们到一楼前台寻找一下门卡吧。”师远说。 既然已经确定了计划，众人都是迅速沿着楼梯向下而行。电梯是绝对不能乘坐的，不过好在这座楼仅仅只有四层，所以也并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 师远等人来到一楼大厅，很快就在大门右侧找到了前台。 这里看上去依旧保留着昔日的模样，柜面上摆放着两台电脑，墙上还挂着若干台时钟，指针也都早已停止了转动。 这里，也曾经繁荣过，曾经热闹过，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人的禁区。 师远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他迅速转到柜台里面，翻找起门卡来。 “这里除了一些旧杂志，旅行手册和价目表以外，没有其它东西了。”翻找了一阵后，刘潋说道。 “奇怪了，那些门卡都是放在哪里的？”师远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住过酒店，对这方面的东西了解不多。 “应该就是前台这边，办理入住手续时由工作人员交给客人。”罗亚森说。 “喂，这里有个门卡提取机。”弥啸粼在一旁的几个纸箱子后面发现了一台不起眼的小机器，发现上面写着“门卡提取机”五个大字，立刻说道。 “门卡提取机？”师远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不过想来，那应该也是任务道具了。 “这东西怎么用？”弥啸粼看着那台机器，挠了挠头。 那台门卡提取机看起来像一个小型的方形邮筒，有一道非常窄的横向开口，看样子应该是用来取卡的。机身上没有任何按键，只有一个指示灯，接通电源后会发出红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操作的空间。 “我们把它砸开？”弥啸粼抬头看去，正看到了陈蔚杰。陈蔚杰带给他的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皱皱眉转了一下头，却又迎上了罗亚森的目光。他暗哼了一声，索性不再研究这台机器，而是跑到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 第10章 进入房间的方法（二） “在任务中需要用蛮力开启的东西是非常非常少的，我想，这里应该存在着某种机关。”师远说。 他不禁想到，这次的任务中似乎有不少要打开的东西，比如403房间的门，比如这个机器，再比如，整个任务的两大目标之一，寻找出去的方法。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多需要他们“打开”的东西？ 师远拿起门卡提取机看了看，很快又放下了。 “门卡……办理入住手续？”师远自言自语着，看向了那两台电脑。 那两台电脑看起来似乎太新了。这可是二十年前的度假山庄，这里的电脑应该也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产品，那时候的电脑显示器都很笨重，但这两台电脑看上去外观却很新，而且显示器还是液晶的。即使排除外观这一点不谈，电脑上也并没有多少灰尘，这与整座楼的破败相比，也是极为不自然的。 不自然，就是线索。 师远立刻按下了两台电脑的开关，电脑居然顺利地运行了，但在这两台电脑中，一台设置了开机密码，另一台却可以直接使用。 “密码？莫非这台电脑里有什么重要的线索？”罗亚森立刻坐在了有密码的那台电脑前，开始破解，但很快，他的眉毛就拧了起来。他刚要说话，就被弥啸粼的声音打断了。 “哎呀，有意思，你们看……”弥啸粼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有几分兴奋地说。 “我说你能安静一会儿吗？我们不是来玩的。”罗亚森不耐烦地回头说了一句，又将头转了回来。 弥啸粼刚刚升起的热情瞬间被罗亚森浇灭了。他非常不爽地瞪了一眼罗亚森的后背，又继续看着自己刚刚发现的“新大陆”。 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他非常陌生的情绪。 委屈。 他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非常努力地做贡献，不但打开了大厅的灯，还发现了门卡提取机，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夸他。他哪里受过这种冷遇？作为一个才貌出众的人，他从小就是宛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重视着，当上明星后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无数人心中的偶像，是舞台上的璀璨巨星，是电影院的票房保障，不要说他有意地展示自己，就是他随意地回个头眨个眼，都能瞬间引起尖叫无数。可如今呢？好像根本就没人拿他当回事。现在他又发现了新的东西，他刚准备和大家分享，就遭到了罗亚森的无情打击。他的眼睛虽然在看着那个东西，心思却没在那上面。 他回忆了一会儿过去，还是没人理他。他调整了一下心情，仔细地看着他发现的东西。 那是贴在墙上的一张大纸，上面写着“彼岸度假山庄规定”。 “一，办理入住手续时请提供个人身份信息，姓名为必填，其它项目选填。二，异性客人须提供结婚证明方可入住同一房间……”虽然没有人理他，他还是小声地读着《规定》的内容，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或许会有用，“三，每周六晚举办舞会，每周一个主题，若要参加，请提前联系工作人员报名并备好相应衣饰。温馨提示：本山庄主楼三楼设有服饰中心，您可前往此处租借或定制服饰。四，若夫妻共同参加舞会须配备同一类别服饰，本山庄服饰中心可为您提供打折优惠。五，若客人对本山庄的服务有任何疑问或不满，请至一楼找总经理处理。1996年5月10日。九六年，我才两岁啊……” 读完了这些内容，弥啸粼若有所思地继续看着那些字，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这两台电脑根本就是任务道具，否则的话，我不可能破解不了开机密码。”罗亚森说。 “如果那台电脑也很重要的话，密码必然会在这里的某处存在。比起那个，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师远在没有密码的电脑上发现了酒店专用的入住管理系统，他立刻点击了那个图标打开了一个界面。 “入住管理系统，请输入个人信息？”刘潋看着屏幕，读着上面的一行大字。 “哎……”弥啸粼抬起手，想对师远说，只要输入姓名就可以，别的不用管，却见师远没有任何犹豫地操作了起来。 “抓紧时间，先试一下名字。”师远说着，飞速地将自己的名字输入了进去，而后按下了确定按钮。 弥啸粼的手垂了下去。 原来不需要我啊。 他想。 众人只听到一阵电流声从旁边传来。大家转头望去，发现声音正是那台门卡提取机发出的。很快，一张门卡从提取机的横开口吐了出来。师远将卡抽了出来，见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以及201的字样，知道这是管理系统为他分配的房间。 “怎么是201房间？没有输入房间号的地方吗？”罗亚森问。 “没有。余下几项都是和身份有关的项目，比如身份证号，电话号码之类的，”师远答道，“我现在就把大家的名字都输进去，至于能不能得到403的门卡，只能看运气了。” 很快，七个人的门卡都已经取出。师远想了想，将简鹏程的名字也输了进去，果然也得到了一张门卡。不过，除了这八个人外，师远无论再输入谁的名字，提取机也是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就是为我们八个人准备的，”师远说着，回过了头，“弥啸粼，多亏你找到了门卡提取机，我们快点上去吧。” 弥啸粼愣了愣，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跟着众人迈向了楼梯。 八个人的门卡分别是：师远201房间，弥啸粼206房间，罗亚森302房间，梅妍304房间，简鹏程311房间，刘潋403房间，陈蔚杰404房间，落钊宏413房间。梅妍和简鹏程虽然是夫妻，但由于无法提供结婚证明，也是各自分配了房间。 “太好了，恰好有403房间的门卡。”刘潋拿到的正是403的门卡，她看到时立刻感到松了一口气。 “不能放松警惕，邱燕羽未必还在那个房间里。”师远提醒道。 他一直都非常谨慎，无论是在电梯门口因为简鹏程的擅自行动丢掉性命而恼怒时，还是在前台寻找门卡时，亦或是在电脑前输入信息时，他都在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 第11章 403房间 这座楼里的异常气息非常混乱，时强时弱。在师远看来，即使说他们被鬼魂包围了也毫不过分。至于它们为什么还没有来伤害他们，他只能理解为，这是设置这个任务的某种力量在限制它们。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某些特定的行动会触发某种指令，到那时，鬼魂必然会展开杀戮。 那些特定的行动，会是什么？ 师远一边思考着，一边跑上了四楼，回到了403房间门口。刘潋毫不犹豫地将门卡插进了插口里，只听一声轻响，门立刻打开了一道缝隙。 刘潋谨慎地将门打开，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房间里的情形。 房间里，昏暗无光。借着走廊的灯光，大家向里看去，却没有发现邱燕羽的身影，但地上的血迹却确确实实地在告诉他们，她刚刚就在这里。 刘潋回头看了一眼师远，缓缓地迈步走进了房间。师远也想跟进去，却发现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他和房间隔开。 “也许是只有门卡持有者才能走进对应的房间。”师远说。其余几人分别尝试了一下，也都无法进入。 这个时候师远才留意看了一下梅妍的脸。自从简鹏程消失以来，她就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几乎也没有说过话。师远看到她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也是够可怜的了，女儿下落不明，丈夫又生死未卜（师远知道简鹏程已经死了，只是梅妍还无法相信而已），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跟着他们一起跑，已经算是难得了。 师远想着这些，眼睛却依旧在注意着403房间里和周围的情况。 房间最里侧的地面上，某种东西吸引着大家的注意。 血，又是血。 刘潋走进房间后，尝试着按了一下门边的电灯开关，灯却没有亮起。她很快放弃了继续尝试的念头，表情严肃脚步缓慢地向里走去。刚走了两步，她就不安地回头看向了门口。 师远等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她，这让她稍稍放下了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在做游泳前的准备一样。而后，她谨慎地向那滩血靠近，并在最终接近后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那血迹，居然隐隐还有些温热。 这滩血迹与大厅里的血迹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有明显的拖擦痕迹。刘潋沿着拖擦的方向看去，发现血迹延伸出了好几米远，并最终拐到了一个柜子后面。 刘潋感到愈发的紧张。她抿了抿嘴唇，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六个人。 走廊里的灯是亮着的，这房间里的灯是熄灭的，光从众人的身后艰难地挤进来，没有走出多远就被黑暗狠狠地吞噬。从房间里看去，她和外面的人似乎处于两个世界。 刘潋强制自己停止这些胡思乱想，将头转回，站起身，小心地向柜子走去。 柜子不高，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 柜子后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但刘潋不敢因此就掉以轻心。她打开了手电，从柜子旁边绕过，手电筒的光缓缓地照向了那片隐蔽的黑暗角落。 地上似乎有一块布，一块满是鲜血的布。 刘潋心急如焚，却不敢做出太快的动作。她俯下身子，将那块布捡了起来。 那分明是一截被扯断的衣袖，已经几乎无法看出原本的模样。刘潋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她拿好衣袖，快步走出了房间。 “邱燕羽不在房间里，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刘潋将衣袖展示给众人看。 “这是邱燕羽的袖子，”师远说，“这上面……” 师远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衣袖上附着的东西，不仅仅是血而已。 “这是鬼在和我们玩捉迷藏吗？不断地转移邱燕羽的位置，却又故意留下一些痕迹来。”罗亚森说。 “我们刚才已经分析过了，绿色字体代表着邱燕羽会出现的地点。既然她刚刚离开了403房间，那么我们眼下就应该立刻赶往408房间，也就是绿色的下一个地点。”师远说着，脚下已经开始了移动。 “可是我们好像并没有408的门卡吧？”罗亚森一边跟着走，一边提出了疑问。 “先过去再说，不见得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 408房间位于走廊的最右端，与403房间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众人并没有因为暂时没有出现鬼魂的痕迹就放松警惕，一边走一边也在小心地观察四周，并且走路时也一直在注意着各自的脚步声。 408房间的门也是关着的。师远看了看，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咔。 门居然应声而开。师远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立刻将手松开了。 “大家先别动。”师远小声提醒着众人，手还保持着松开的姿势，缓缓地后退了两步。 他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地感知这里的气息。 在他的意识之海中，几团暗色的雾气悬浮在空中，他知道，那些便是存在于这座楼里的鬼魂。然而，他只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却仍然无法确定它们的位置。这里存在着某种力量，这种力量控制着这些鬼魂，也控制着他的感知能力。 他睁开双眼，看着408房间的门，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突然，一股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猛地在408房间里出现，由于出现得太过突然，气息又太过强烈，师远竟然瞬间感到有些站立不稳，禁不住向后退去，居然整个身体贴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师远，你怎么了？”罗亚森立刻问道。 师远没有回答他，但他眼中的惊恐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股没有任何征兆便瞬间出现的异常气息，突然间又消失了。师远慢慢站直了身体，他感觉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被搬了下去，但他却还是无法放松下来。 刚才的那个，是什么？ 师远的心依然在极速地跳着，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没有这种能力，他们会怎样。那股气息太强烈了，是在此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强烈，甚至连古宅中雪莲房间里散发出的气息也无法与之相比。 异常气息转瞬即逝，师远知道，它已经离开了。 ------------ 第12章 邱燕羽的位置 如今的他，对于异常气息的感知能力已经进一步提升了。如果周围的确存在冤魂厉鬼，即使故意想要隐藏气息，他也一样可以感知到，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烈罢了。 师远明白，刚才那股气息，就仿佛一个邮差一样，它将“邮件”带到了这个房间里，自己又离开了。而那个“邮件”，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邱燕羽。 师远稳定了一下心神，抬起手，缓缓地推开了门。 与刚才的403房间不同，408是一个套间，几人虽然走进了房间，却无法一眼看到全部情形。此外，这个房间里的灯是可以打开的，这为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一进门是一个客厅，里面摆放着一些沙发和两张茶几，此外还有两个柜子和一台电视。然而，到处都看不到邱燕羽的踪迹。师远走到了卧室门口，打开了门。 七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本就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更是达到了极致，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般。 卧室里摆放着两张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床铺得很整齐，积着厚厚灰尘的床单从两侧垂下，遮住了床下的一切。 师远和罗亚森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了床下。 希望看到的不是邱燕羽的尸体。 师远默默地想着，缓缓地将床单掀了起来。 床下，什么也没有。 在这同时，刘潋也打开了衣柜的门，里面同样是空无一物。 难道我的分析是错误的？ 师远不自觉地想着，向外走去。 仅剩的一个房间，就是卫生间了。如果邱燕羽是在那里的话，只怕情况会更糟。 师远这样想着，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其他人也都紧随其后。 突然，一阵咳嗽声从前方传来。师远一惊，加快了脚步。 那是邱燕羽的声音，似乎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而她咳嗽的声音表示，她受了很重的伤，甚至有可能已经伤到了内脏。 “救命！有人吗？救命！救救我！”咳嗽声停了下来，邱燕羽哭喊求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几人的耳朵里。 师远用最快的速度跑着。这个房间其实非常大，卫生间与卧室之间隔着客厅，而这客厅，大得出奇，远远超过了旅店客厅该有的面积。师远虽然尽全力跑着，却还是花了十几秒才终于来到了卫生间门口。师远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终于，他看到了邱燕羽。 这一刻，师远可谓是目眦欲裂。 邱燕羽已经根本无法站起，她匍匐在地，拼命地试图用右手支撑自己的身体。她的全身完全被血覆盖，左手臂只剩了半截，两条腿也是血肉模糊，她左侧的脸则是如同中毒了一般发黑溃烂。她的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一汪血泊。 “邱燕羽！”师远喊着她的名字，正打算过去救她，却猛然停住了脚步。 “师远哥？你……你……”邱燕羽难以置信地看着停下了脚步的师远等人。她以为师远来了就可以得救了，可现在，他们似乎，在后退？ “师远哥，你救救我好吗？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邱燕羽凄惨的哭声让每个人都感到心头滴血，但眼下的情况下，他们也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一个黑影正在缓缓地从邱燕羽身后的地面浮现而出，渐渐升高，幻化，变形，变成了人的形状，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 黑影伸出手臂，抓住了邱燕羽的肩膀。 邱燕羽的哭喊声蓦地停止。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去。 她看到的，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以及它脸上的两只更黑的眼睛。 看到邱燕羽的脸，那个黑影似乎笑了。它咧开巨大的嘴，嘴里全是红色。 “啊啊啊啊！！！！”邱燕羽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黑影突然站起，仿佛挑衅一般看向了师远等人。它的手臂向后扯去，而后，黑影和邱燕羽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即使黑影已经消失，却还是没有人动。 一分钟后，弥啸粼才第一个发出了声音。 “刚才那个，是什么？” 师远没有回答他，而是快步走到了邱燕羽刚刚所在的位置，低头看去。 她刚刚就在这里。如果我们先查看卫生间的话…… 师远猛地摇了摇头。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上。他大踏步地走向了门，几人面面相觑，但也很快跟了上去。 “师远，你去哪？”罗亚森说。 师远径直走到了走廊里，看着已经全部走出408房间的众人，说：“刚才那个黑影所释放出来的异常气息，是我所感知过的最强的气息。它刚才没有杀我们，但是我要告诉大家，如果它想杀我们，我们七个人，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就会在瞬间全体死亡。鬼与鬼也是不同的，也有着强弱之分，而这个，就是极强的一个。不过，我认为，邱燕羽不会就这么死去，否则鬼没有理由将她带走。绿色字体的第四个词是KTV，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KTV？在哪里？”弥啸粼问。 “只能现在去找了。好在这座楼并不高，只有四层。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我们必须再加快脚步才行。四楼除了客房，只有一个书店，可以排除。我们马上去三楼，然后逐层找下去。” 师远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向楼梯跑去了。他一边跑，脑中一边在闪回着刚才的画面。 邱燕羽，为什么她总是要受到这样残忍的伤害？ 师远知道邱燕羽曾经被人面蜘蛛扯掉过耳朵，那件事情已经够让他震惊，如今她却遇到了更加残酷的伤害，这让师远禁不住面露不忍。 可是，另一种不安却在他心里浮现。 为什么觉得，邱燕羽好像有些不对？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师远内心的疑惑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极为难受。 “罗亚森，你和邱燕羽熟吗？”师远突然问。 “不熟。你应该知道我刚刚辞职没多久吧？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海源市上班，辞职后回到这里，也只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没怎么见过那两姐妹。”罗亚森说。 “那，落叔叔呢？”师远看了看一旁的落钊宏，“您和邱燕羽姐妹是邻居，应该比较熟悉吧？” ------------ 第13章 邱燕羽的哭喊 落钊宏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搞得心神不宁，刚才看到邱燕羽的惨状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这时候听到师远叫自己，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你说什么？” “我说，您和邱燕羽姐妹熟悉吗？” “哦，她们俩啊……啊……原来很熟，不过自从四年前出了那件事以来，我就很少见到她们了。” “那您这些年，或者最近，有没有发现邱燕羽有什么变化？” “变化？没有。她们姐妹俩平时都在镇上上学，住校，只有寒暑假才回来。偶尔看见她们几次，也是姐妹俩一起从外面回来，好像感情更好了。不过，和我说话的时候少了很多，顶多也就是打个招呼。” “您是说，看到她们时，总是姐妹俩在一起吗？”师远又问。 “对，总是两人一起。” “您最近一次见到她们俩，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前天。” “原来是这样。” 听了落钊宏的话，师远陷入了沉思。 没什么异常……姐妹俩总是一起出现……难道是我多心了吗？ 师远微微皱起了眉。那种不安并没有消失，他还是觉得，邱燕羽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但就是无法准确地判断，到底是哪里不对。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三楼。三楼的正中是一个舞厅，面积很大，一共分为舞台、舞池和休息区三部分。师远扫视了一圈，他发现，休息区的有些桌子上还放着杯子，地板上也有一些摔碎的玻璃杯，这不禁让他再次想起罗亚森讲过的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夜里，这片旅游区范围内的所有人全部消失，一个不剩。 如今看着这里的模样，师远可以想象，当年的那个夜里，人们是在瞬间消失的，即使是在消失前一秒，他们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命运。 师远停止了回忆，看向了舞厅旁边。那里便是服饰中心，游客们如果想参加舞会，可以在这里定制或租赁服装和配饰，非常方便。 不过，三楼除客房外，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地方了，师远等人并没有发现KTV的踪影。 师远毫不犹豫地向楼下跑去。不知是由于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还是因为刚刚邱燕羽的样子太过凄惨，众人都是一言不发，紧跟在师远身后。 二楼依旧没有发现KTV，众人也只好调转方向，回到了一楼。很快，他们发现，KTV就位于一楼大厅左侧，前台的斜对面。 如果刚才在一楼时注意观察一下的话，就不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师远一边向KTV跑去，一边想着。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浪费了……时间？刚才就是这种情况，由于无法第一时间确定邱燕羽的位置，找错了地方，所以造成了他们明明看到邱燕羽就在眼前却无法靠近的结果。这一次，也会是这样吗？ 师远再次加快了脚步，冲到了KTV门口。而到了那里后，他却再次停了下来。 若隐若现的异常气息如同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这里，充满了危机。 从外面看去，这个KTV面积非常大，很显然不是一个房间，里面肯定是分为了多个小房间，以供客人们娱乐。 里面，悄无声息。 师远可以感觉到，这里面是不安全的，可他又必须进去。他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将门缓缓地推开。 里面，是一条黑暗幽深的走廊。师远不敢贸然去摸墙壁，他怕自己会摸到一些别的东西。他打开手电，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走廊的另一侧是紧密排列的多个房间，都是房门紧闭。从门上的彩色玻璃看进去，里面是一片漆黑。 二十年前，这里的人们是突然消失的，如果当时有人在唱歌，那么房间里的电器应该是开着的。如今，这里没有半点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想来也是由于时间过长，这里的电器早已耗尽了寿命，成为了如同尸体一般的废铜烂铁。 师远这样想着，用手电筒照向了墙壁。 贸然地摸可能会很危险，但如果一直看着，也许就会好很多，至少万一出现了什么，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师远搜索着墙面，却一直没有看到开关。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摇滚乐猛地响起，在这寂静的无人地带，狠狠地敲击着众人的心脏，梅妍甚至吓得捂住了胸口，面色更是惨白如纸。 这宛如晴空霹雳一般的声音让众人都是心惊肉跳，他们一时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线索，还是鬼魂的警告。 师远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抬起手臂，紧张而警觉地看向四周。 而就在这时，走廊中的灯竟全部亮起。师远转头看去，见弥啸粼的手还放在开关上，他立刻明白，是他再次发现了开关。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弥啸粼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原先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此刻的他，与其他人一样严肃，眼神中也隐隐地透出一丝惊慌。 金属摇滚乐突然停止了，就如同响起时一样毫无征兆。而紧接着，众人又听到了一个让他们心脏揪紧的声音。 “救命！救救我！救命……”邱燕羽的呼救声很快便被哭声所代替，在这已经恢复了寂静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凄惨，令人心惊不已。 “哭声是从前面传来的，我们过去。大家小心，注意四周的情况。”师远说。 邱燕羽哭了一阵，又悲愤痛苦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折磨？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我好痛苦，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妈，燕翎……燕翎……师远哥……师远哥，你在哪里……救救我……” 随后，众人便听到了一阵咳嗽声，这不禁让他们都回忆起了刚才看到邱燕羽时地上的血迹。 梅妍已经彻底崩溃了。虽然邱燕羽不是她的女儿，但此刻她却感到仿佛自己的女儿也正在遭受着同样非人的折磨一般。她突然用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阿姨，请您……我知道您很难过，但是请您尽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吗？我们赶快找到邱燕羽，把她救出来，才能完成任务，然后才能离开这里啊。”师远焦急地说。 ------------ 第14章 脚步声 （非常感谢大家的收藏、留言、打赏和投票，真的非常感谢！今天涨了很多月票和收藏，突然有点无所适从……很感动，真的，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梅妍不知有没有完全听进去。她将双手放了下来，但立刻又用右手捂住了嘴，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 师远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已经在拼命忍耐着，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邱燕羽的哭喊声还在继续，但是声音没有那么大了。 几人都在努力地辨别着，很快，刘潋说道：“就在前面，我们赶快过去吧。” 邱燕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似乎隔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一道门。 刘潋判断出了邱燕羽所在的房间，几人都走了进去。梅妍也已经止住了哭泣，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一下。 邱燕羽并没有一直哭喊，略微停顿了几秒，而后自言自语地说：“就这样死掉好了。死了，就不会痛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众人已经走进了邱燕羽所在的房间，他们都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这句话，但是，却没有看到她在哪里。 “邱燕羽。”师远尝试着喊她的名字。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用平时说话的音量喊了一下。 “师远哥？”邱燕羽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木板的声音。大家猛地回过头，发现前方有一个柜子。 难道邱燕羽在柜子里？ 师远的心一沉，走向了那个柜子。他将手放在了柜子的门把手上，眼睛定定地看着柜门，仿佛要将它看穿一般。 “邱燕羽，你在里面吗？”师远问。 “师远哥？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感觉好狭窄。” 说完，邱燕羽似乎动了一下，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柜子的门上传来了撞击声，应该是邱燕羽在里面撞了一下。 “啊！好痛……” “你怎么了？”师远焦急地问，同时拉了一下门把手，柜门却没有动。 “我的身上已经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了……我刚才撞到了一块木板，痛得要命。” “你别乱动，我这就救你出来。”师远说着，手上更加用力。 不动，柜门还是不动。 罗亚森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刀，尝试着撬门。突然，身后的门外竟传来了花瓶倒地砸碎的声音。这一下，众人都是吓得浑身一抖，倏地起身转头看去。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很轻，但非常清晰。 嗒。嗒。 门是开着的。如果外面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轻易走进这个房间的。 弥啸粼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那扇门。他想走过去将门关闭，但身子却已经完全僵住，无法动弹。 “师远哥……” “嘘……你先不要说话。”师远说。 邱燕羽听话地闭上了嘴。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远的心悬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正在向他们移动。 脚步声停了下来，夜再度恢复了寂静。 然而，还不待几人的心放下，那脚步声又再次响起，而这一次，众人终于看到了，那个发出脚步声的东西。 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只有轮廓，里面是空的。仿佛一张人像照片被人剪掉了中间的内容，只留下了一道边。那轮廓似乎还能看出衣服，外圈是完好的人形，但里圈却是一片赤红。 所有人都只觉得全身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却在嗡嗡作响。 那个人形轮廓走到门口，转身向房间里看了过来。不，不能说是看，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眼睛。 就在众人心胆俱裂之时，那人形轮廓却转了回去，继续沿着走廊走去，脚步声也随之渐渐走远。 师远缓缓地蹲下身，继续去尝试打开那个柜门，但他内心的震惊却丝毫不亚于其他人，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手上的动作甚至都有些发抖。直到那个人形轮廓彻底离开了众人的视野后，他心中的寒意才渐渐退去。 但另一种不安却涌上了心头。 他感觉他面前的柜子里没有人了。 他吸了一口气，拉了一下门把手。 门，开了。他却没有立刻将门完全拉开，而是好似害怕里面的东西会跑出来一样停住了手部的动作，而那柜门，也仅仅只开了一道缝隙。 师远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如果邱燕羽在里面，看到柜门打开，必然会有所反应。 师远的手慢慢地移动着，柜门终于完全打开。 里面，只有一只鞋。和在大厅发现的那只是同一双。 同样的款式，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染满鲜血。 师远感觉自己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他站起身，咬了咬牙，低声说：“邱燕羽已经不在这柜子里了。” “又被转移了吗？”刘潋问，两道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恐怕是的。我们抓紧时间，下一个地点是舞台。我们刚才都去过那个地方，大家应该记得吧？就在三楼，那个很大的舞厅里。” 大家都点了点头，向外走去。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让他们仍然心有余悸，脚步愈加沉重起来。 师远仔细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个舞台。那舞台很大，也很空，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师远想，二十年前所有人突然消失的那一刻，那舞台上应该是没有演出的，否则必然还有一些东西。一个很空的舞台，只要快速赶到那里，从理论上说，应该可以立刻看到邱燕羽。 当然，这也仅仅是个理论。 没有人能保证任何事。 师远终于明白，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要他们和鬼魂赛跑，让他们循着提前得到的线索疲于奔命。正因为如此，那些鬼魂才没有在见到他们时杀掉他们。他们在被某种力量耍弄，但却毫无办法。师远不想放弃邱燕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答应了邱燕翎会救她姐姐回去。他与她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这两姐妹，他并不讨厌。 对，并不讨厌。 邱家姐妹是师远熟悉并且不讨厌的两个女孩。而且，比起妹妹邱燕翎，邱燕羽的性格更是乖巧温柔。如果她长大了，必然会成为一个讨人喜欢的淑雅女子。 可惜…… 师远猛地一惊。 为什么会想到，“可惜”这个词？她还活着，还有希望将她救出去。 师远皱了皱眉，飞速地跑着。 ------------ 第15章 酒 舞台，那个舞台。邱燕羽将会出现的下一个位置，就在三楼。 当师远看到舞台时，他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响。 舞台上没有邱燕羽。 舞台上只有邱燕羽的一部分。 那是一绺头发，邱燕羽的发带落在旁边，下面，是一滩血迹。 “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来的！”师远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师远。”罗亚森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不起，我不该喊的。”师远立刻说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不要浪费时间。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没有行动的后悔毫无意义。既然邱燕羽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就要赶快前往下一个地点。再这么耽误时间，恐怕下一次又会错过。别忘了，下一个，就是绿色字体的最后一个词了。如果再错过，你觉得意味着什么？”罗亚森说。 师远瞪大了眼睛，立刻转身冲向了楼梯。 下一个绿色的字是“酒”。师远记得，二楼有一个酒品专卖，就在餐厅的旁边。 绝对不能耽误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师远表情异常严肃，眼神中透出一股凌厉之色，如同刀子般锋利。 舞台在三楼，酒品专卖在二楼。虽然这座楼的占地面积很大，但这段距离并不算远。师远爆发出了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速度，其他人也拼命地试图跟上他，却依旧隔了一段距离。 二楼，那个卖酒的房间，到了。 在这夜色中，房间门口上方的“酒品专卖”几个大字，看上去破败不堪，边缘模糊，如同扭曲腐烂的绳子。 这里的门是开着的，仿佛被人用很大的力量猛地冲进去了一般。这里是室内，没有风，但门却在轻轻地晃动。 “邱燕羽……”师远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没有回应。 “邱燕羽！”师远提高了音量，再次喊道。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师远瞪大了眼睛。 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但师远依稀可以辨别出，这个房间很大，里面似乎有着不少柜台和架子，但架子上摆着的东西却是完全看不清楚。不过，师远发现，那些架子上虽然摆得很满，却有一个空隙，透出了后面白色的墙壁。 这个时候，身后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梅妍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在这肃然的气氛下，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啊！”她突然低声惊呼，向后退去。 “怎么了？”罗亚森问。 “那些架子上……那些架子上的，都是……都是……”梅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指向那个房间。 “架子上？”罗亚森有些疑惑。那里太黑了，他也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房间，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进去的好。”陈蔚杰说。 “为什么？”罗亚森问。 “里面，有很浓的血腥味。”陈蔚杰说。 “血腥味？”罗亚森不禁想起，陈蔚杰第一次在他家门口出现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杨淑敏的尸块发出的血腥味。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为什么陈蔚杰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来，因为在之前的几个地点大家都发现了邱燕羽留下的血迹，要说血腥味，在前面的地方也都出现过，但陈蔚杰在之前却没有说过这句话。 “对，很浓。我怀疑，发出气味的，不止一个尸体。”陈蔚杰说。 “你说什么？”师远突然转过头，看向陈蔚杰。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他想，那张纸上的字，真的是提示吗？他们自从进入了这座楼开始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鬼魂利用邱燕羽控制着他们的行动，让他们按照纸上所写的路线前行，直到最后，才来到了这个酒品专卖店。如果，从一开始，被转移来的活人就都在这个房间里呢？也许，那些活人原本是有机会被他们救出来的，但是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他们就会不断遭到折磨和伤害，而后，零点到来时，全部死亡，变成厉鬼，追杀他们所有人。 师远查看了一下手表。 距离十一点还有两分钟。 不对，这个时间不对。 师远立刻推翻了自己刚刚的推测。 现在连十一点都没到，距离零点还很远。他们已经到了这里，说明刚才的假设并不成立，除非，鬼魂对他们的速度推测错误。但是，那可能吗？邱燕羽转移的速度完全掌控在鬼的手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这个房间，究竟能不能够进去？ 师远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团炭火，不断地灼烧着，让他头痛欲裂。 “哦，当然，发出血腥味未必就是死尸，”陈蔚杰察觉都了自己刚刚那句话的不严谨，补充说道，“也有可能是……” “活人。”师远的面色如同白纸一样。他看向了酒品专卖店里面，却还是无法看清货架上的东西。 师远看了看梅妍，见她已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将头转向一旁，但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依旧满是惊恐。 “阿姨，你刚才说，那些架子上是什么？” “是……是……人头……很多很多人头……”梅妍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恐惧，说出了这样几个字。 “什么？”尽管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恐怖灵异的事件，听到这句话时，师远还是感到一阵惊悸。 “人头？”陈蔚杰也非常诧异地说，“这么说，我所闻到的血腥味，其实是这些人头发出来的？但是根据气味来判断，这些血都是刚刚流出人体不久，难道，那些人是在几分钟之内被……” “如果是这样的话，房间里很可能还有鬼存在啊。”罗亚森说。 “等下……”陈蔚杰抬起手，“我感觉血腥味好像越来越浓了。” “怎么可能？”罗亚森惊讶地说。 越来越浓，意味着什么？ 众人想着这个问题，不禁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嚎从专卖店里传出，这让大家的头皮都差点炸开。 惨嚎声只持续了两秒钟，便戛然而止。 接下来大家听到的，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那东西似乎有些软，接触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很闷。 而后，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来，渐渐地向门口靠近。 ------------ 第16章 擦掉 师远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想再继续留在这个危险之极的房间门口，迅速而无声地跑进了旁边的餐厅。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听着隔壁的声音。他们听到，那脚步声移动了一会儿，略微停了停，然后又移动起来，最后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弥啸粼小心翼翼地问：“消失了？” “我们过去。”师远说着，走出了餐厅。 他刚刚努力地感知着这周围几米范围内的异常气息。脚步声出现时气息很强烈，但是脚步声消失后，气息已经变得极为微弱。几乎可以确定，残留的气息只是由于这整座楼里的鬼魂太多形成的渗透或是类似于掉入水中的东西的一些残渣溶入水中的那种状态。 走到酒品专卖店门口后，师远向里看去，他发现，刚刚看到的那个架子上的空隙已经被填满了，如果刚刚梅妍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那个缝隙里面被摆放的便是……一个新的人头。 那也许就是刚刚发出凄厉惨嚎的那个人的。 “这里面暂时是安全的。我们进去。”师远说着，小心地向里走去。 如果真如梅妍阿姨所说，那么这个房间一旦亮起，所见的场景便会异常骇人。 师远想。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尝试去找电灯开关。 “邱燕羽。”他低声喊着。 一阵咳嗽声突然从里面传来。 师远的心抖了一下，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某排架子后面，一个黑影正趴在地上，蜷缩着，颤抖着，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一些液体随着这声音不断地流淌下来，落在地上。 “邱燕羽！”师远立刻跑了过去，蹲了下来。在这黑暗中时间长了，他已经慢慢适应了一些，能够大致看出物体的轮廓。 “师远哥……我，我好痛啊……”邱燕羽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师远，“我还会活下去吗？我应该已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吧。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好痛……”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会救你出去的。”师远说着，伸出双臂，想要把邱燕羽抱起来。 “不，不要抱我！”邱燕羽突然惊恐万状地摇着头，“我的皮肤都已经溃烂，任何一点触摸都会让我痛得昏死过去的。” “你忍一忍吧。回去后，我就带你去卫生所。”师远说着，又将双臂向前动了动。 “师远哥！” “什么？” “谢谢你。” “这句话回去再说也不迟吧？” “不。我感觉到了，那个东西马上就要来了。每一次它来之前，我都会有一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描述那种感觉，但是我很清楚，它要来了。师远哥，你们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那个东西，是鬼，对不对？你们是没有办法对抗它的，它会杀死你们的。你们快走，快离开这个房间……” 邱燕羽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两眼翻白，舌头伸长。她痛苦地用右手去抓自己的脖子，似乎拼命地想要扯开什么东西。 还不待师远做出任何动作，邱燕羽突然从头顶开始消失，就像被橡皮擦掉的铅笔画一般。这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就像她瞬间消失了一样。 师远猛地站了起来。他双目圆睁，看向四周。 这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师远一言不发，快速地向外走去。 罗亚森突然担心起来。他知道，师远是个容易情绪低落的人。邱燕羽在他眼前消失，他会不会再次消沉？现在是任务中，万一他…… 罗亚森的思绪突然被打断。 “到目前为止，除了邱燕羽，我们还没有看到一个活人。酒品专卖店里虽然有很浓的血腥味，而且我们还听到了惨叫声，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我怀疑，活人根本就只有邱燕羽一个，我们只要把她带出去就可以了。不过，她刚刚消失了。你们也许会觉得她死了，对吧？但我并不这么认为。作为牵制我们的筹码，她是没有理由被杀死的，她还活着，所谓的消失，只不过是转移而已。不过，‘酒’已经是绿色字体的最后一个字了，接下来邱燕羽会被转移到哪里，我们毫无线索。”师远说。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后悔、懊恼、压抑等负面情绪。他就像在做一个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的分析一样在说着这段话。 “没看到并不意味着没有吧？”罗亚森说，“纸上的字除了绿色的，不是还有黑色和红色的吗？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你分析出来了吗？” “红色的，我暂时还不太明白。黑色的，代表着危险区域，是一旦进去就会死亡的地方。” “你说什么？” “黑色字体的第一个是电梯，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记得。接下来是‘会议’，‘404’，‘乒乓球’，‘厨房’，这些地方，我们绝对不能进去。” “你是什么时候分析出来的？”罗亚森说。 “简先生走进电梯消失，而黑色字体的第一个词正是‘电梯’，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当然，如果简先生不是自己主动走进去，也许他就不会死，但是没发生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虽然我们一直被邱燕羽的行踪牵制着，但在整个过程中，我并没有停止思考。黑色，本身就代表着不祥。这个度假山庄的名字是‘彼岸’，在简先生消失后，我突然明白，‘彼岸’指的就是‘避暗’，暗就是黑，所以是‘避开黑色’的意思。在追寻邱燕羽踪迹的过程中，我们甚至有好几次都和鬼共处一室，但却没有被杀死，这意味着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鬼的目的只是要转移邱燕羽，所以留下了我们的命吗？” “这个……”这些事情，罗亚森的确没有考虑到。 “这些印证了我的猜想，那就是，只有进入了特定区域，鬼才会大开杀戒，而在别的区域，我们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们只要避开黑色字体标示的地点，就可以顺利地活下来。我也完成过好几次任务了，我早已明白了一件事，任何任务都不是必死的局面，肯定有活下去的方法。” “可是，如果真的有其他的活人呢？万一他们就被藏在黑色字体所写的地方呢？” ------------ 第17章 转移的下一个地点 “那样的话必然会有线索。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搜索这么大的一座楼，而且这四周又是危机四伏，再加上邱燕羽的牵制，我们的速度必然大受影响，如果没有线索，我们怎么可能完成这个任务？那岂不是完全等于事先给我们所有人宣判了死刑？我不认为任务会是这样的。一定有线索，如果还有其他活人，就一定会有线索。目前，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邱燕羽转移的下一个地点是哪里。而这个答案，必然很快就会出现。” “你怎么知……” 罗亚森话还没说完，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师远迅速地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师远哥，”邱燕翎的声音焦急万分，“你们还在那座楼里吗？” “是的。很抱歉，我们还没有能够把你的姐姐救出去。” “师远哥，姐姐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求求你，去救救她好吗？” “她带了手机？”师远愕然道。 “对，她带了手机。我已经把你的号码告诉她了，她应该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我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姐姐现在需要你，她会打电话给你的。拜托了，师远哥！” 说完这句话，邱燕翎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连再见也没有说。 师远的手机甚至都没有从耳边放下，便听到了来电的震动声。他立刻接通电话，里面的声音和邱燕翎听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师远哥，那个东西把我带到了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我出不去。”邱燕羽的声音还是带着哭腔。 “你能描述一下那个地方吗？” “我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这里非常非常狭窄。我没有办法站起来，手臂稍微举起来一些就会碰到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金属的，非常坚硬，而且完全是冰冷的。我感觉……我好像在一个铁箱子里。”邱燕羽焦急地说。 “铁箱子？” “是的，就是一个金属的箱子。我刚刚借助手机的光看了，前后左右四面以及上下两面都是光滑的，没有任何东西。” “那里面有缝隙吗？”师远问。 “几乎没有。师远哥，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吗？”邱燕羽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带有哭泣的声音，也许是听到了师远的声音，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想，我知道你在哪儿了。你稍等下，我们这就过去。” 师远挂断电话，立刻向楼梯跑去，边跑边说道：“我们去一楼，前台那边。” 狭窄，坚硬，冰冷，铁箱子。 答案再明白不过了。 一楼前台的后面是一个行李存放处，那里摆放着一个保险柜。 邱燕羽，被转移到了保险柜里。 保险柜必然是需要特定的密码的，他现在没有这个密码。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先赶到保险柜旁，他要去看一看，确定一下邱燕羽的情况。 一楼大厅，灯光还亮着。一个乌黑的保险柜静静地立在那里。那是一台很旧的保险柜，没有锁孔，上面只有一个电子数字盘，上面显示需要输入八位数字密码。 走到保险柜前，师远拨打了邱燕羽的电话。很快，电话便接通了。 “喂，邱燕羽，你能不能尝试着敲一下你身边的金属板？”师远说。 “好的。” 邱燕羽说完，又过了几秒钟，师远等人都清晰地听到，一阵敲击声从保险柜内部传来。 听到这声音，大家都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 邱燕羽果然还活着。 “你再坚持一下。这个保险柜需要密码才能打开，我现在不知道这个密码，也许寻找线索需要一定的时间。邱燕羽，你再坚持一会儿，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要放弃希望，知道吗？”师远说。 他现在有些担心。邱燕羽的伤肯定是非常重的，她不仅有外伤，内脏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他在刚才还清楚地看到，邱燕羽的一条胳膊都已经断了。他很难想象现在的邱燕羽正在遭受着怎样痛苦的折磨，同时也对她产生了一丝敬佩。 “好……咳咳……好的，我会坚持下去的，师远哥。我相信你会回来救我的，也相信你会找到密码。” “嗯，你再等下。” “有思路吗？”师远刚挂断电话，罗亚森就问道。 “从我们已有的线索入手，结合实际情况进行推导，相信我们会找到密码的。不过，时间方面，我就无法保证了。”师远看了看手表。 十一点零七分。距离零点只剩五十多分钟了。 寻找出去的路这个任务，还根本没开始做啊…… “已有的线索？”刘潋说着，拿出手机查看起她所拍下的那张纸的照片，“绿色字体的地点我们都已经去过了，黑色字体的地点，你刚刚说是绝对不可能进去的。那么，我们是要从红色字体入手吗？” 红色字体的词只有两个：办公，纪念品。 “不，我的意思是，从我们获得的门卡入手。既然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张门卡，那就意味着那些对应的房间里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东西。当然，陈警官，你的房间是404，是黑色字体当中的一项，所以你最好不要进入那个房间。” “好。”陈蔚杰应道。 “我们到那些房间里检查的时候，尽量不要移动里面的物品，以防破坏线索。大家可以用手机将房间里的样子拍下来，仔细观察。我相信，会有线索的。我并不指望着保险柜的密码会堂而皇之地写在某个房间的墙上，但如果你们发现了类似的东西，一定要拍下来，我们一起分析。”师远说。 “我有个想法。你们看那儿，”弥啸粼突然说，同时指向了墙上的山庄规定，“这里说，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去找总经理。现在总经理肯定是不在了，但是，我们会不会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点什么呢？保险柜密码这种东西，想来，应该也是高层管理者才会有吧？” “有道理。我们赶快去总经理办公室查看一下。”师远非常赞同弥啸粼的判断，因此也毫不犹豫地提出要去办公室查看。 ------------ 第18章 密码（一） 其实除此之外，师远还有一个去总经理办公室的理由。这个所谓的山庄规定看起来十分奇怪，很难让人相信是真正的度假山庄的规定，所以，极有可能是任务线索。既然是线索，那么当它写出有疑问找总经理时，就非常值得注意了。 还有第三个原因。 红色字体的第一个词，是“办公”。 绿色字体代表邱燕羽的出现地点，黑色字体代表鬼魂所在的危险区域，那么红色字体，会不会表示重要线索所在位置呢？ 总经理办公室距离前台并不远，只和前台隔了一个乒乓球室。 乒乓球，正是黑色字体当中的一个。师远知道，那意味着里面是有鬼魂存在的，因此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分析只要不进入特定区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在经过乒乓球室门口时，所有人还是屏息凝气，略微绕了一下。 过了乒乓球室是员工办公休息区，总经理办公室就位于这片区域最里侧。 门没有锁。师远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了门。由于年久无人，门在打开时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听起来有些瘆人。 弥啸粼打开了这个办公室的灯，里面的场景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办公室并不算大，也并不豪华。房间的一侧是文件柜，里面的文件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正对文件柜的是一张十分普通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 “这电脑，和前台上的差不多。”刘潋立刻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是线索。”师远说着，按下了电脑开关。 “我去！”弥啸粼突然很不满地喊了一声。不过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赶快闭口不言。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要求输入开机密码的画面。 “开机密码会不会在这些文件里？”陈蔚杰说。 “应该不会。这里的文件实在太多了，就算我们七个人一起找，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回到我刚才所说的方法上去，从已知的线索来进行推导。这样，拿好门卡，我们去那些客房查看一下。”师远说。 “时间剩的不多了，我们分组行动吧。”罗亚森说。 “那就按照所持门卡房间所在楼层来分组吧。不过，我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人的。如果你们想要和我一起，我是不会拒绝的。”师远说完，看向余下的五人。 “为了提高效率，我同意分组行动。我相信你刚才的判断，除了黑色字体代表的地点外，其它地方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刘潋说。 其他几人也很快都同意了分组的计划，于是七个人分成了三组，分散开来。 师远和弥啸粼前往二楼，罗亚森和梅妍前往三楼（简鹏程的门卡也在梅妍手里），刘潋、陈蔚杰和落钊宏前往四楼。 看了看眼神依旧有些空洞的梅妍，罗亚森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将梅妍带在身边，一同来到了三楼。 “不要离开我身边。”罗亚森对梅妍说。 梅妍有些机械地点了点头。 三楼的客房数量较多，一共有十四个，不过，他们只需要查看302房间，304房间和311房间这三个房间就可以了。事实上即使他们想要进入其它的房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房间里，究竟会发现些什么？ 罗亚森神情严肃地走向了302房间，用门卡将房门打开。他转头看了一眼梅妍，心里清楚，虽然他们是两个人，但实际上和他一个人单独到来也差不多。 “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如果有任何异常，立刻叫我，知道吗？”罗亚森对梅妍交代说。 “知道了。”梅妍回应道。 罗亚森又看一眼梅妍，走进了302的房门。 打开灯，眼前是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台电视，下面是鞋柜。所有的一切都很整齐。 走进卫生间，罗亚森突然感到旁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镜子。卫生间进门后左边的墙上，与他的头平行的位置，挂着一面镜子。 卫生间的灯还没有开，镜子里的影子，黑暗诡异。罗亚森这才想起，卫生间的电灯开关在外面。 他从卫生间退了出来，无意识地看向了右侧的房间门。门外，梅妍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和他进去之前一样。她的脸如同木刻的雕像一般，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连眼睛都不眨。她的双眼望向空中的某个点，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罗亚森的视线没有在她的脸上过多停留，而是立刻再次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他，也正走进来。 卫生间看起来很干净，应该是刚刚打扫过。当然，这个所谓的“刚刚”指的是二十年前人们消失前的那一瞬。 镜子，洗手池，马桶……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不过，即便如此，罗亚森也并不希望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待太久。这整座楼都是一座鬼楼，里面的每个房间都不能保证安全。就算眼下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但谁又能保证，下一秒依旧正常？此外，外面还有一个半失魂状态的女人。 罗亚森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匆匆地走出了房间。对梅妍说了句“走吧”，就抬腿向304房间走去了。梅妍倒也很快反应过来，跟了过去。 “你只能一个人进去，小心点。如果你观察力不强的话，就把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拍下来，我们一起分析。”罗亚森对已经用门卡打开了304房门的梅妍说。 梅妍点了点头，缓缓推开了房门。 她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身后，是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子。自己的丈夫凭空消失。女儿下落不明。 这个男子，可以相信吗？这一切会不会是他搞的鬼？他挖空心思把我骗到这儿来，让我走进这个房间，会不会伤害我？ 梅妍也算是个阔太太，才四十出头的她由于保养得当，看上去还非常年轻漂亮。类似罗亚森这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对她献殷勤的，绝对不是没有。 不对，就算他是为了接近我才想出这些匪夷所思的招数，刚才那个叫邱燕羽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她的伤不可能是假的，她连手臂都断掉了啊！而且，刚才那个房间里的人头…… 梅妍越想越觉得害怕，但又无法解释。她似乎钻进了牛角尖，认定罗亚森是图谋不轨。 是的，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相信，这里是真的有鬼的。 ------------ 第19章 密码（二） “你快点进去行吗？”罗亚森有些不耐烦了。 这句话在梅妍听来，好像别有深意。她突然回忆起刚才罗亚森好像对她说了一句“不要离开我身边”，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这个男人，肯定有什么阴谋！ 梅妍用手扶住门框，半低着头，脚却没有移动。 罗亚森看出了她的异常，不由地也提高了警惕。 梅妍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此刻背对着罗亚森，脑子里开始涌现出曾经看过的惊悚悬疑电影中的经典片段。 单身女子一个人走夜路，后面伸出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个人在家，却感到身后的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后背……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和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一直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实际上却只是垂涎她的美色，当她放松警惕时，男人便会从后面扑向她…… 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皮肤感到一阵阵地发冷。她想回过头去看看罗亚森的表情，但她又怕自己的这个动作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我说，你能快点进去吗？赶快检查一下，我们也好尽快去下一个房间。”罗亚森催促道。 “我进去，做什么？”梅妍想进一步弄清楚罗亚森的企图，于是这样问道。 “进去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如果你判断不出来就拍照，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 “检查……检查哪里？”梅妍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问。 “还能检查哪里？床铺，衣柜，墙壁……” 当听到“床”这个字的时候，梅妍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地响了一声，罗亚森后面说的内容，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 这座楼黑暗而压抑，梅妍从走进大门那一刻起就感到一丝不安。她现在彻底认定，这所有的事情，都是罗亚森做出来的，她要逃走，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缓缓地后退了一步，将手从门框上移开。 罗亚森在她身后靠右的地方，她打算从左边逃跑。 然而，她的意图完全被罗亚森看穿了。 梅妍猛地迈开步子，向左侧跑去，然而她刚刚迈了一步就被罗亚森狠狠地扯了回来。她想要张开嘴大喊，嘴却立刻被死死地捂住，而后，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墙上，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大喊被闷在了嗓子眼里，只发出了沉闷的哼声。她的眼前，是罗亚森充满愤怒的双眼。 “你想害死我吗？”罗亚森低吼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对你图谋不轨，对吧？我告诉你，我对你这种老女人根本没有兴趣！你不相信这里有鬼没关系，但是，如果你想大喊或是乱跑，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如果你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 梅妍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泪水汹涌而出，但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挣扎。 “你不相信我是吗？好啊，那我问你，就算你大喊，又能怎么样？你只不过也就是把师远他们喊来而已。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吗？到时候，你会死得更惨！” 罗亚森见梅妍执迷不悟，索性将错就错，开始吓唬她。 他的话果然产生了效果，梅妍停止了挣扎和喊叫，她的眼睛瞪得更大，身体也僵住了。 罗亚森继续说道：“莫非你想叫那个落钊宏帮忙？别做梦了！他就是个胆小鬼，以前他的老婆活着的时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后来，他老婆死了，被分尸了，你知道她的尸体是在哪里被肢解的吗？” 罗亚森目露凶光，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梅妍完全被吓住了，她的眼珠不停地颤抖着，身体已经开始瘫软。 “我告诉你，她被分尸的地点，就是我家。如果你想步她后尘，就继续喊，继续跑。” 说完这些话，罗亚森松开了手。 梅妍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她拼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倒下去。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如果你违背我的要求，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你听懂了吗？”罗亚森的眼里透出一丝寒光，直视着梅妍的眼睛。 梅妍惶恐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在罗亚森面前，她是绝对的弱者，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走进这个房间，用手机把各个角落都拍下来，然后出来。”罗亚森说。 梅妍不敢再拖延时间，赶快走了进去，并取出了手机，打开灯，开始拍照。 除了进门的客厅外，里面还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梅妍将客厅的照片拍好后便走进了卧室，拍了几张照片。 梅妍不时地回头看着，见罗亚森一直没有进来才终于放下了心。不过，她并不打算就这样受制于人。 她走进了卫生间，将门关好，又走到了最里端的角落，站在窗子前，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我的女儿和丈夫失踪了，我现在被罪犯关到了一个房间里，你们可以派人来救我吗？”电话刚一接通，梅妍就立刻说道。 “你好，女士，请问您的具体位置是哪里？” “是暗鸦岭村山上一个旧旅游区里的度假山庄，我在304房间里，罗……那个人就在房间门口看着，我没法逃脱。请你们快点派人来救我，好吗？” “女士，你刚才说了‘罗’这个字是吗？” “什么？啊，好像是吧……”梅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失言，但她并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说的这个字通常作为姓氏使用，紧接着你又说‘那个人’，说明你是知道犯人名字的，我说的对吗？”里面的声音说。 “啊，这个……” “也就是说，其实你和他是认识的，对吗？” “算……算是吧……” “他叫什么名字？” “罗……罗亚森……” “既然你说他是犯人，将你关了起来，为什么他还会给你机会打电话？难道他没有在你身边？” “他在门口。” “他为什么不进入房间？” “我……我不知道，他说他进不来……” 梅妍觉得不对劲起来。接到报警电话时，警察会说这么多话吗？ 但紧接着，她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电话里的这个声音，是男的还是女的？ ------------ 第20章 密码（三） “他说他进不来，就真的进不来吗？”那个声音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梅妍的心又悬了起来，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说不定，他现在就在你身后，听你打这个电话呢。” 电话里的声音渐渐变得诡异而立体，仿佛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梅妍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浸入了冰水中一般，她颤抖着抬头看去，眼前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两个身影。 但后面那个身影，却不是罗亚森。 梅妍猛地转过身，身后，却是空无一物。 她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惊恐万状地看向四周。 那是什么东西？刚才那个人呢？不对，不对，那不是人！那不是人！ 梅妍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因为她刚才在玻璃上看到的那个身影，扭曲而诡异。那个身影的头异常地长，仿佛一个被人拉长了的面团，一头长发混乱地覆盖在脸上，看不到五官，身体却像是一块块被啃食过的腐肉挂在骨架上一样血腥可怖。玻璃无法完全清晰地映照出所有的细节，可即便如此，也将梅妍吓得一瞬间魂飞魄散。她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胡乱地拍了两张照片，走了出去。 怎么办？真的要就这样出去吗？罗亚森一定还在外面，可是，我刚才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又看到了那么可怕的景象，莫非，他说的其实是真的吗？现在回忆起来，刚才在那个有很多人头的房间里，邱燕羽似乎是在我们面前一下子消失的，难道说……这里，真的有鬼？难道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梅妍还是无法相信这一点，但又似乎不得不相信。她犹豫着走向了客厅，却突然看到客厅的地面上有一大滩血迹。 “啊！”梅妍吓得立刻后退了两步，她记得她刚才进来时这里是没有血迹的，为什么才两三分钟的时间，这里就出现了血迹？ “怎么回事？”罗亚森问。 从他的角度看去，是看不到那滩血的。 “血！有血！” “快拍下来！” “哦，好，好。” 梅妍说着，举起手机，调出了照相机。 可镜头里却没有血，而是好端端的地面。 “哎？” 梅妍放下手机，表情极为骇异。 血，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到底怎么了？”罗亚森焦急地问。 “血不见了。” “拍下来了没有？” “还没有拍，血迹就消失了。” 罗亚森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梅妍又紧张起来。虽然她开始相信这里真的有鬼，但在她心中，罗亚森依旧非常可怕。 “照片都拍好了吗？”罗亚森问。 “拍好了。” “那就赶快出来，到311去。” “好，好。” 梅妍答应着，咬了咬牙，终于走出了304的门。 “给我看一下。”罗亚森伸出手。 “什么？” “手机，刚才拍的照片。” “哦。”梅妍慌张地将手机递到了罗亚森手里，畏怯地跟在他身后。 罗亚森翻看着照片，很快便察觉到，这个房间，和他刚才查看过的房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区别。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打算查看过311后再下结论。 “你到我前面来。”罗亚森回过头说。 梅妍愕然地抬起头。 “什么？”她问。 “你要是偷偷跑了，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事。所以，还是，请你走到我前面来吧。”罗亚森虽然说了个“请”字，但语气仍是严肃冰冷，不容辩驳。 梅妍面色苍白地看了看他，快步走到了前面。 又被看穿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可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听一个少年的话呢？ 梅妍脑子里想着，脚下却不敢稍慢。 同一时间，二楼。 此刻，二楼只有两个人，师远和弥啸粼。 弥啸粼在听到师远所说的分组方式后着实是松了口气。他非常不喜欢罗亚森和陈蔚杰，虽然陈蔚杰早就跟他道过歉了，但被枪指着脑袋这种事情，弥啸粼怎么也不可能忘掉。 弥啸粼不知道，其实在那些时候，陈蔚杰的枪里是没有子弹的。 “师远，我们到底要查看什么？”在向201房间走时，弥啸粼问道。 “我们一共有八个门卡，可以进入八个房间，对吧？”师远说。 “对啊，这里难道有什么线索吗？” “为什么这个度假山庄里明明有几十个房间，却只让我们拥有八个房间的进入权？” “啊？这个，可能是因为，线索在其中的某个房间里？” “那为什么不干脆所有的房间都不上锁，让我们在所有房间里寻找呢？那样不是更可以消耗我们的时间吗？” “啊……这个……”弥啸粼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限定了特定的几个房间让我们进入，那么线索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某一样东西，而是需要将这几个房间进行某个方面的对比，从而得出答案。” 弥啸粼没说话。 师远继续说道：“但究竟是对比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我已经有了头绪了。这里是度假山庄的主楼，其实基本上就是个娱乐设施稍微多一点的旅店。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游客，他们能在这里做什么？会留下什么样的痕迹？二十年前这里的所有人都瞬间消失了，这里理应是完全保留了当年的样子……说到这里，你应该也明白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201门口，师远和弥啸粼都停下了脚步。 “呃……算是……算是明白了吧……”弥啸粼有几分尴尬地说，假装抬起手臂看时间。 师远没太在意弥啸粼的反应，而是迅速拿出门卡，打开了房门，但他却没有马上走进去。 “我刚才说，我已经有头绪了。所以，我们其实并不是非进去不可的。如果有灯光，即使站在门口，也能发现想要的东西。”师远说着，迅速摸向了门边的墙壁，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那一瞬间，师远也多少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摸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这是一个单间，开门就是卧室，连卫生间都没有，可谓一览无余。 师远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就说道：“走，抓紧时间，去206.” “这就完了？”弥啸粼惊讶地问。 “查看过206后，我会更明确地回答你。”师远说着，快步向206走去。 ------------ 第21章 密码（四） 弥啸粼用门卡打开了门，也学师远的样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不知道师远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自己也没有信心像他一样迅速发现线索，所以干脆将门大开，让师远也看到里面的情景，他觉得师远看到线索应该会说出来，这样自己不但省了麻烦，还可以假装和师远一样思维敏锐。 弥啸粼伸手去摸开关。 他的手指似乎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吓了一跳，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师远问。 “没什么。”弥啸粼故作镇定地说着，心脏却加快了跳动。 还……还要伸手去摸开关吗？那个东西，会不会还在？ 弥啸粼感到后背有些发冷，但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害怕。他略微向一旁站了站，努力地看向里面的墙壁。 一双眼睛正在瞪着他。 “啊！” 弥啸粼吓得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你看到了什么？”师远问。 “有……有鬼！”弥啸粼已经在努力地控制了，但声音仍旧是颤抖不已。 房间里，门左侧的墙壁上，一个扁平的身体正趴在电灯开关旁。那个身体至多只有两厘米厚，身体与地面平行，如同壁虎一般附着在墙壁上，若从房间里看去，也许会觉得那是墙上的画。它没有骨骼，也没有衣服，整个身体只是一片黑影，扁扁地贴着。弥啸粼从旁边看过去时，那个黑色的头部抬了起来。 那个头也是扁的，但两只眼睛却是极为突出。 弥啸粼已经不敢再向里看了。他偷偷地看了看师远，心里盼望着师远说已经看到线索了不用进去了。 师远没说话，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将手电的光对准了房间内，查看了一下，但似乎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他退了两步，略微右移，再次照了过去。 借着走廊和手电的光，师远看到了里面的柜子，以及柜子上堆放的东西。 “好了，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师远说。 “可以了？” “对，不用开灯，也不用进去。二楼的两个房间已经检查完了，我们去三楼和罗亚森他们会合吧。既然是度假山庄，那么来到这里的游客应该都不至于太吝啬。像二楼这样的单间应该很少，我估计三楼和四楼的客房应该会有好几个房间，他们两组要做的事情要多一些，”说到这儿，师远略微低了下头，“希望陈警官不要冲动。” 说完，师远关掉手电，向楼梯快步走去。 弥啸粼还是没有明白师远到底判断出了什么，不过也没有问，立刻跟了过去。 四楼，陈蔚杰、刘潋和落钊宏三人正在逐个查看他们各自分配到的房间。 “唉，邱燕羽这孩子，太可怜了。”落钊宏突然说。 “是啊，她真是太不幸了。明明和这个任务无关，却被卷了进来。”刘潋说。 “唉，我说的，可不光是这事啊。”落钊宏摇着头叹息道。 “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刘潋和陈蔚杰对视了一眼，觉得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其实，四年前的时候，他们两姐妹就遇到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是什么事？” 四年前邱家姐妹遇到的怪事，师远是对他们俩说过的，但是说得并不详细。落钊宏是她们俩的邻居，或许会知道一些细节。 想着，刘潋和陈蔚杰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落钊宏身上。 “四年前，邱燕羽不知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身上被掏了几个洞，不过竟然大难不死，这件事当时我惊讶了很久。” “古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邱燕羽却接连遇到不幸事件，真是……”刘潋听着落钊宏的话，回想着邱燕羽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现在被关在保险柜里，我们一定要尽快把她救出来。” 刘潋对应的403房间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接下来便是陈蔚杰的404房间。但是，师远刚刚叮嘱过他们，那个房间绝对不能进。 陈蔚杰已经用门卡将门打开了，但是站在门口，却感到一阵迷茫。 不能进去，要怎么查找线索？ 陈蔚杰略一思索，猛地推了一下门，门立刻完全敞开。陈蔚杰站在门外向里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觉得，还是应该……” “不行！”陈蔚杰还没说完，刘潋就立刻打断了他，“这里肯定是极为危险的，绝对不能进去，我们就在门外查看一下吧。” 这时，刘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迅速将手机取出，屏幕上写着的正是师远的名字。 “喂，师远，有什么情况？”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们，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太仔细地检查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只需要弄清楚一点就可以了。这一点我刚才并没有确定，但是在检查过二楼的房间后，我已经确定了。” 接下来，师远将他的分析说了一遍。 “好的，我这就告诉陈警官。”刘潋说完，挂断了电话。 陈蔚杰听了刘潋的转述后也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一样。二楼的房间是单间，可以这样检查，但是四楼的不是，里面还有好几个房间，仅仅从门口向里看，未必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线索。”陈蔚杰说着，再次站到了404房间门口。 太黑了，就算走廊的光可以照进去，但还是很弱。进门是个客厅，而不是卧室。如果是卧室，应该会比较明显…… 陈蔚杰思考着，手臂略微动了动。 如果，我只是将胳膊伸进去打开灯呢？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陈蔚杰想。 “陈警官……”刘潋拉住了陈蔚杰的手臂，摇了摇头。她看出了陈蔚杰的想法。 “我知道，谢谢。”陈蔚杰点了下头，说。 刘潋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陈蔚杰仔细地向里看去。客厅看起来整洁干净（相对而言），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地上铺着大理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距离门口不远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和一个杯子，烟灰缸里有一些烟灰，也落了很多普通的灰尘。再向里的东西，几乎都隐没在黑暗中。 ------------ 第22章 密码（五） 烟灰……如果事情真的如师远所说的那样的话，这烟灰，已经算是线索了。 陈蔚杰依旧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看向烟灰缸。 突然，一条灰白色的枯瘦手臂从左侧猛地伸出，扯住了陈蔚杰的肩膀，将他拉进了房间。 “陈警官！”突然发生的这一幕让刘潋瞬间面色惨白，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而她的话音还未落，404的房门已经重重地关上。 “啊！” 刘潋瞪大双眼，惊恐地向后退去。落钊宏也吓得魂不附体，两腿发软，身子紧紧贴在另一侧的墙壁上才没有倒下去。 “陈警官……”刘潋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声说着，“师远……师远！”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师远的电话。 “师远，陈警官他……他被抓进了404房间里！” “什么？你和落叔叔立刻远离那个房间，快！”师远焦急地说。 “好，好！” 放下手机，刘潋立刻抓着落钊宏的胳膊，向413房间的方向跑去。到了413门口，他们才停下来。刘潋惊惶地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走廊。 被那手臂扯住的一瞬间，陈蔚杰的心猛地一沉。 那手臂的力量大得惊人，他被甩到了房间里，重重地撞在了里面的墙上。他顾不上疼痛，立刻一翻身半跪起来，但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他站起身，缓缓地向门口走去。门已经被关紧了，走廊里的灯光完全被隔在了外面，屋子里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凭借着刚才的记忆，伸出手臂向前摸着，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陈蔚杰猛地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那不是穿着任何种类的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是赤脚走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只是，那双脚似乎沾满了液体，听起来有些湿黏。 陈蔚杰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去，手臂还伸在前方。 他清楚地记得，一进门是个客厅，门口有个茶几，茶几左边，也就是他被扯进来的方向，是没有家具的。如果他一直向前走，除了可能会碰到茶几外，不应该碰到任何东西。 可是，他却碰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他倏地缩回了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里的枪。 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他这才想起，这次他并没有带枪来。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在黑暗中时间长了，他的视觉稍稍适应了一些，他隐约看到，前方，正站着一个黑影。 脚步声是从后面的卧室里传来的，此刻，那脚步声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有风，陈蔚杰只感到背后一阵发冷。 左侧稍远一些的地方是窗户，拉着窗帘。前面和后方都已经无法通过，没有办法，陈蔚杰选择了向左移动。 他缓缓地挪着脚步，手臂向左伸了出去。 窗帘……只要摸到窗帘，就立刻把窗帘拉开。就算玻璃都已经很脏了，但至少可以透一些光进来。 陈蔚杰做好了打算，不停地向左走去。 手指，终于碰到了窗帘。但窗帘的后面，却不是空的。 他猛地缩回手，僵在原地。 黑暗中，他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着。 光，我需要光，至少，让我看到这一切！ 陈蔚杰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手伸向了衣兜。他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微弱的光芒，照向前方。 黑影不见了。 他不敢转头去看窗帘，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他举着手机，向门口走去。 电灯开关就在眼前。他的手有些发抖，但仍然是迅速地按了下去。 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直到这时，陈蔚杰才转过身，紧张地看着里面。 没有任何异常，什么都没有。没有黑影，没有走动的人，窗帘上也没有鼓起的形状。 也许，师远的分析是错的？ 陈蔚杰心里涌起了一丝希望，向卧室走去。 卧室里的床上，被子略微有些凌乱，床头柜上放着皮包，旁边的衣柜里还挂着几件衣服。 陈蔚杰立刻给师远打电话。 “喂，师远，我现在在404房间的卧室里。” “陈警官，里面有什么异常吗？你能出来吗？” “我马上就出去。卧室里……” 陈蔚杰将他看到的场景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突然，他感到眼角余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个方向是衣柜，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而已。 衣服？ 陈蔚杰突然停止了说话，缓缓转头看向了衣柜。 衣服，在动。 不是被外力触动，而是自己在动。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根本就不是衣服。 他猛地跑出了卧室，狠狠地关上了门。接着，他连想都没想，就冲向了门口，一把推开了门，跑了出去，而后，重重地将门关上。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门，为什么是推开的？不应该是拉开的吗？ 他感觉全身的毛孔在一阵阵地缩紧。他转头看去，不禁心如死灰。 这里，根本就不是走廊，仍然是404房间，就像他从走廊里跑进了这个房间一样。 四周寂静无声，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扫他的脖子。而后，头顶也传来了诡异的触感。紧接着，无数黑色的毛发从他眼前垂下。 他惶遽地抬起头，围成一圈的黑色垂幕中间，是一张没有半分血色的面孔。 “啊啊啊啊！！！！” 黑色的长发刺入了他的皮肤，强烈的疼痛让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喊了出来。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声音。 在临死那一刻，他的脑中不停地闪烁着家人和朋友的身影。 他们以为我早就死了吧……真希望能回去，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我还活得好好的啊……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却仍旧难逃一死……刘昀赫，徐队，我们这个三人小组，终究，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真是太差劲了啊。如果我们当初没有接到那个任务，我们应该还好好地在队里忙碌着呢吧……算了，不想这些了，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师远，罗亚森，刘潋，希望你们能活下去……活下去…… ------------ 第23章 密码（六） 师远死死地握着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他却还是没有将手机放下。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向三楼走去。 三楼，梅妍正呆若木鸡地站在311门口。 她之所以呆立在这里，不是由于311房间有什么特别，而是由于罗亚森刚刚说的话。 他说：“赶快检查，然后我们和师远、弥啸粼他们会合。” 弥啸粼……弥啸粼！ 梅妍的脑子里突然涌出无数的念头。 就是他！就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思凌就不会一个人离开家跑到这么一个阴森诡异的村子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和鹏程就不会一步步走入这个致命的漩涡；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一家三口还在家里好好地生活着！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梅妍的目光渐渐变得凶狠起来，她要报仇，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惩罚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弥啸粼！ 她正在胡乱想着，师远和弥啸粼已经从楼梯快步走了上来。师远的脸色十分阴沉，他知道，陈蔚杰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剩最后一个房间？”师远看了看梅妍，问道。 “啊，对。”梅妍回过神，点了点头。她偷偷地看向弥啸粼，见他仍然是一副非常随意的样子，心中的怒意更盛。 事实上，弥啸粼并不是满不在乎。他自己已经陷入了恐怖之中，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又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只是在掩饰而已。身为一个偶像明星，他早已养成了时时刻刻摆出假象的习惯。 “阿姨，请您抓紧时间进去查看一下好吗？”师远冷冷地说。 “啊？哦，好，我这就进去。”梅妍被师远的声音吓了一跳。之前，师远一直都是非常礼貌地对她说话，可现在连他也变得如此冰冷，她顿时觉得四面楚歌。一股孤立无援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刚刚的担心和不安再次被唤醒。她怀疑，这三个人会等她进入房间后全部跟进来，然后如罗亚森刚才所说，她会死得更惨。 可是眼下，她没有选择。 你们几个，没一个好东西！为了我自己能安全地离开，也为了给我的丈夫和女儿报仇，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梅妍突然下定了决心。她没有再犹豫，径直走进了311房间，将各个角落拍了下来，然后向门口走去。 也许是由于熊熊燃烧的恨意，她居然没有感到害怕。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头顶上，一个四肢枯瘦，浑身是血的诡异身影正在注视着她。当她从那个身影下方走过时，几滴血落在了她的头上，但她却浑然未觉。 “拍好了。”梅妍走出房间说道。 “好的，我们去四楼吧。”师远的语调依旧低沉。 罗亚森看着师远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没有问他什么，只是要过梅妍的手机查看了一下刚刚拍摄的311房间的照片。 按照某种方式来区分的话，201和302房间是一类，206，304和311是另一类。 罗亚森已经心里有数，他相信师远也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哎呀！”梅妍突然低呼了一声。 “你怎么了？”罗亚森问。 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对于这个女人，他现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的脚……我的脚踝好像是扭伤了……”梅妍显出了痛苦的表情，右脚抬了起来。 “那怎么办？” “你们谁能背我一下吗？我实在是没办法上楼了。”梅妍说。 罗亚森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示意她趴上来。 “不，不……我害怕……”梅妍立刻畏怯地说道。 “你怕……你怕他？”师远有些惊讶地指了指罗亚森，问道。 梅妍有几分惶恐地点了点头。 师远疑惑地看了罗亚森一眼，眼神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事。罗亚森咳了两声，没说话。 师远刚想说我来背吧，梅妍就开口道：“弥啸粼，你能背我上楼吗？” “你说什么？让我背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梅妍忍不住在心里又咒骂了弥啸粼几句，脸上却笑了起来，说：“知道啊。可是，罗亚森太可怕了，师远又这么小，只有你最合适嘛。” “我不管。你自己跳上去吧。”弥啸粼说完，索性不再看梅妍，转头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其实，这也在梅妍的意料之中。她马上说道：“要不然，我们乘电梯上去吧。” “不行，”师远斩钉截铁地说，“你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了？” “刚才只有鹏程一个人，我们现在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行。电梯绝对不能进去，我来背你。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们上楼，抓紧时间。”师远说完，背起梅妍，快步走向了楼梯。 好在梅妍身材比较苗条，背着她上楼，师远也并没觉得太费力。 梅妍恨恨地咬了咬牙。她看着弥啸粼的背影，伸出一只手，向他的肩膀抓去，用力地向后一扯。 “喂！你干什么？”弥啸粼略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身形。 “不好意思。”梅妍违心地说。 弥啸粼觉得有些不爽。为了不让梅妍再碰他，他干脆停了停，走到了梅妍后面去。 “哎？”弥啸粼向上看去，突然看到梅妍的头顶似乎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好奇地走近了一些，却吓得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 “怎么回事？”师远听到声音，回头看去。 “没……没什么……”弥啸粼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继续走。 梅妍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形状怪异的物体，顶面是一片血红，看上去非常像倒着的头盖骨的顶端部分，但和梅妍的头连接的部分却是有头发的，那诡异的毛发和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宛如连接着两台机器的错综复杂的电线。那个头盖骨的顶端和梅妍的头是完全相对的，弥啸粼突然觉得，好像曾经有另一个人和梅妍的头连在一起，只不过后来被切下去了。 弥啸粼不敢放松警惕，他一直小心地跟在后面，时刻注意着梅妍头顶的那个东西。 黑色字体所写的内容代表的的确是危险区域，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它区域是安全的。区别只不过在于，黑色区域一旦走进，必然会惨死其中，而其它区域若是足够小心或是运气够好，是完全可以活着出来的。 可惜，梅妍将注意力放在了她不该注意的地方，彻底地忽略了头上的危险。 ------------ 第24章 密码（七） 几人很快来到了四楼。刘潋和落钊宏已经查看过了最后一个房间，并将照片拍好了。 “现在几个房间的样子我们都清楚了，”查看过照片后师远低声说，“大家想必也都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了吧？” 罗亚森和刘潋点了点头。 “好，那么，通过对比，我们很容易发现，在二十年前的某个时刻――我猜测应该是某个零点――所有人瞬间失踪，当时绝大多数人应该处于睡眠状态，少数人还醒着，进行着一些娱乐活动。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房间里有客人居住，必然会留下痕迹。这八个房间中，有五个房间是有居住痕迹的，也就是说失踪事件发生时这五个房间的客人并没有退房，但另外三个房间却是无人居住。我想，这就是线索。” “莫非，保险柜密码是没有办理退房的房间号？”弥啸粼说，同时还看着梅妍的头顶。 “不，位数不对，而且数字顺序也不好确定。这个密码没这么容易找到，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分析推理。我们先回到一楼前台，查一下电脑，看看这五个房间居住的客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话间，几人都快步向楼下走去。梅妍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伪装扭伤脚踝的情况，也跟着跑了起来。 “阿姨，你的脚……”师远立刻察觉到了。 “啊？哎呀……”梅妍用手捂住嘴，“好像是好了。” “那就快走吧。” 师远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梅妍的表情，转身向楼下跑去。 时间不允许他考虑太多。邱燕羽还在保险柜里，不知道那里是否有缝隙，里面的氧气是否足以支撑她的呼吸。他必须排除一切打扰，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密码，将邱燕羽救出来。 可是，师远却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诡异气息，持续不断地从身后传来。 他的身后现在只有两个人，梅妍和弥啸粼。弥啸粼似乎是有意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师远看出，他好像有什么打算。 弥啸粼的面色越来越是苍白，因为他发现，梅妍头顶上的“头盖骨”似乎越来越大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说不定至多十分钟后，就会幻化出一个完整的人头。 那个“头盖骨”并不是在膨胀变大，而是像上面有一块看不见的布遮挡住了一个倒立在梅妍头顶的人的身体和脸，布慢慢地被扯上去，所以那个人头也在慢慢地呈现出来一样。 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十一点三十分时，那个人头就会完全出现。 弥啸粼感到遍体生寒。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好像都没看见似的，尤其是师远。他不是说他有灵异感知能力吗？可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东西，他却察觉不到？ 师远察觉到了，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逐渐放慢了脚步。为了不引起梅妍的怀疑，师远故意和弥啸粼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时间的确非常宝贵，但如果还没有到午夜零点他们就全体死亡，那么再去找密码也没有意义。 梅妍似乎没有发觉师远的意图，正常地走着。很快，师远和弥啸粼就落到了最后面。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师远小声问。 “你真的没看到？”弥啸粼的眼睛里现在满是惊恐，“你看梅妍的头顶。” 师远按照弥啸粼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我没看到。她头上有什么？” “她头上……”弥啸粼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他看到，梅妍头上的另一个人头上的耳朵已经出现了一大半。这意味着，在另一面，已经出现了眼睛。 梅妍现在背对着他们，弥啸粼只能看到梅妍的后脑勺，她头上的另一个头，也是后脑勺。 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正在说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他在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梅妍不要转过身来。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师远催促道。 “她头上有……另一个人头……” “另一个人头？”师远有些诧异地重复着。 “对，只有头顶的一小部分相连，好像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她头顶上倒立一样。” 师远终于明白他所感到的那股气息来自哪里了。 他看不到弥啸粼所说的人头，但他感知到了那个人头发出的气息。至于其他人，则是完全没有察觉。 “怎么办？”弥啸粼惊恐地问。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师远的胳膊。 “梅妍似乎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她现在的意识应该还比较正常，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等那个头越变越大，我怕……”弥啸粼咽了口唾沫，“我怕会害死我们啊！” “先静观其变吧。根据你的描述，那个人头变大的速度并不算快。我们抓紧时间把密码找出来，救出所有活人，然后找到出去的路，完成任务就好了。” “可是，那个人头还是会跟着梅妍和我们走在一起啊！一想到那个人头，我就……” “别怕，目前它发出的气息还非常微弱。如果真的到了非处理不可的时候，我会想办法的。那个东西长在梅妍头上，她肯定是活不成了。既然这样，也绝不能让她害死我们所有人。” 弥啸粼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发现梅妍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正要转身看向他们。弥啸粼忍不住低呼一声，迅速闭上了眼睛。 梅妍回过头，看了看弥啸粼，见他似乎是迷了眼睛，师远正在帮他查看，也没多想，回过头继续走。 梅妍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步被另一种力量控制。她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走路的姿势也越来越是怪异。这一切，都被走在她身后的师远和弥啸粼看得一清二楚。 从四楼到一楼并不算远，很快几人就都回到了前台，师远立刻查看起电脑上的文件。他非常容易地就在桌面上找到了所有客人的登记信息，不但包括客人姓名，还包括同一房间客人的关系。 那五个房间（206，304，311，404，413）的客人，全部都是夫妻，并且，他们都报名参加了周六晚上的恐怖主题舞会。 ------------ 第26章 密码（九） （非常非常抱歉，第25章发错了卷，发到第六卷去了，正在联系责编解决问题。） 吸血鬼，西方传说中吸食人血的恶魔。医护人员，这现实中的白衣天使，也在无数的恐怖作品中化身为了令人恐惧的形象。寂静岭，美国怪谭，人皮客栈……师远并非恐怖片爱好者，但也和同学一起看过一些类似的作品。 师远看着眼前染血的服装，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中的经典镜头突然在他的脑中浮现。一幅幅画面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一个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仿佛正在向他扑来，抑或面目扭曲，抑或……根本就没有面目。 师远狠狠地晃了晃头，驱赶着脑中破碎零散而又血腥可怖的画面。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四套染血的衣服上，仔细地观察着血迹的形状。 那些血迹犹如地图一般，似乎在指示着什么。 终于，他在护士服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血色红叉。他摸了摸，隐约感觉到衣服里层的质感好像与外面有一丝不同。他从背包里取出刀子，将红色X标志的周围划开，终于发现，里面有一张极薄的卡片。那卡片质地十分柔软，和布料相差不多，若不是找到了X标志，仅凭手去感觉的话，几乎没有什么发现的可能。 “其余的三套衣服里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快，我们赶快找出来。”师远说着，同时查看起了吸血鬼男式服装。 很快，四张卡片摆在了众人眼前。 “借书卡？”罗亚森有几分疑惑地说。 “《逝者无声》，借书日期7月5号……《吸血鬼木与半身男》，借书日期7月11号……”师远低声读着借书卡上的书名和日期，又抬头看了一眼梅妍，“《绝境中的自救》，7月14号……《丛林外围的陷阱》，7月18号……” “借书的月份都是一样的，有差别的只是具体的日期，莫非日期便是保险柜的密码吗？”刘潋小声说道，但是她却并没有自信。 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刘潋想。 “我说，师远，”弥啸粼颤抖着小声对师远说，“这个应该就是密码了吧？我们赶快去把保险柜打开，离开这里吧。”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端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师远等人立刻警觉起来，向里看了一眼。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师远却是当机立断地说了句“快走”，随后将四张借书卡拿好，又将两套吸血鬼的衣服抓了起来，几人便迅速地跑出了服饰中心。 师远所跑的方向并不是一楼，而是四楼。罗亚森和刘潋都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落钊宏和梅妍仿佛都没有自己的思维一样一味地只是跟着跑，弥啸粼犹豫了一下也快步向楼上跑去。 还是差了点什么…… 师远的想法，和刘潋完全一致。 那些书名，应该也是有着提示作用的，是线索的一部分。这一点，师远在看到第一本书的书名时还没有完全确定，但《丛林外围的陷阱》这个标题却是让他迅速领悟到，这好像是一种告诫。 丛林外围的陷阱……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明显的东西，往往都是具有欺骗性的？上次执行木屋酒吧任务时他们就得到过很多假信息，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次，想必也是有着不少假信息的吧？说起来，哪有可能存在没有误导信息的迷局呢？另外的三本书名，又是什么意思？半身男……从弥啸粼的描述来分析，梅妍头上的那个人头逐渐在变大，如果放任不管，最终可能会呈现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在此之前，不就是“半身”吗？ 师远不停地思考着，脚下不停，很快便来到了四楼的书屋。 “想办法找到这四本书。”师远说。 好在这书屋并不大，而且书籍都是按照第一个字的拼音顺序排列的，十分整齐，找到那四本书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 弥啸粼只觉得心悸胆寒。他仍然躲在后面，死死地盯着梅妍的头顶。 那个“人”已经出现了肩膀的一部分，只是它身上的皮肤完全是腐烂的，颜色也是暗黄发黑，看上去让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师远将《逝者无声》这本书翻开，翻到了第5页。不出意外地，他在这页的上方发现了几个很小的数字。 3-17. 他将整本书都快速地翻了一遍，以确认到底这个数字是否真的是线索。如果这本书很多页上都有类似的数字，那么很可能这并不是什么线索。 没有，其它的书页上都没有任何数字，看上去非常干净。 “这里有个数字，”刘潋翻开《吸血鬼木与半身男》查看着，“第11页上方写着4-72.” “《绝境中的自救》第14页上发现数字1-11.”罗亚森说。 师远拿起《丛林外围的陷阱》，在第18页上发现了2-94这样一个数字。 “答案应该很明显了。真是贴心啊，不但把密码写了出来，还将四个数字的顺序也标好了。”师远面无表情地说。 “11941772？”刘潋说。 “差不多了。我们回一楼。”师远说着，又看了一眼梅妍。 他依然看不到她头上的那个“人”，但他却明确地感觉到，那股异常气息越来越强了。 “阿姨，”师远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梅妍，“这套衣服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穿上试试看？” 师远将吸血鬼的女式服装递向了梅妍。 梅妍的眼中显出了一种半茫然半警戒的神色，但仍旧什么也没说。 “阿姨，你怎么不说话？不喜欢这样的衣服吗？”师远冷冷地说，手不但没有放下，还向着梅妍又伸了伸，同时向前走了两步。 梅妍突然显出了一丝慌张，同时后退，似乎在躲避那套服装。 “你怕吸血鬼吗？”师远继续说着。 梅妍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站定，表情恢复了正常，但仍是一言不发。 师远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继续向楼下跑去。 那股异常气息快要突破某个限度了。若是达到了一定的强度，梅妍便会彻底死亡。 十一点四十五分了，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邱燕羽，你……还活着吗？ 师远一边下楼，一边拨打了邱燕羽的手机。 但这个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 ------------ 第27章 密码（十） （为了弥补发错卷的过失，今天三更……） 师远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看了看屏幕，又放回了耳边。 “落叔叔，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太好？”师远突然挂断电话，转过身，问走在身后的落钊宏。 “啊……啊？你说什么？”落钊宏突然慌张起来。他不想被人知道做恶梦的事情，虽然这并非他的错。 “睡眠不好，很可能会影响记忆。最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下降了？会不会经常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或是记错了一些事情？” “没……没有啊，我的记忆力没什么问题。”落钊宏的脚步都慢了下来，表情似乎有几分惶惑。 “你真的确定，前天的时候看到了邱燕羽姐妹吗？”师远又问道。 “确定。这才两天的事情，怎么可能忘呢？” “是这样啊……”师远将头转了回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保险柜前。而师远的手机，也在这一刻震动起来。 “喂，邱燕羽？” “师远……哥……咳咳……”邱燕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刚才好像是失去了意识，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有听到。” “没关系，现在醒来就好。邱燕羽，你别急，我们已经找到密码了。”师远说。 “真的？太好了！”邱燕羽的声音中透着欣喜，“师远哥，我终于可以出去了，是吗？” “我还不能够完全确定这就是保险柜的密码，我马上就试一下，你先等一等，不要挂断电话。” “好……咳咳……好的。”邱燕羽答应着，停止了说话。 师远站在保险柜前，将刚刚得到的一串数字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而后，小心地在电子数字盘上按下了那八位数字。 11941772。 希望……是对的吧…… 师远感到一阵紧张。 他期待着那个密码锁开启的声音，期待着可以看到邱燕羽的脸庞，即使那张脸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时间已经快要到十一点五十分了。如果错误，那便真的是要陷入绝望的境地了。 邱燕羽若是无法救出，即使他们逃出去，也终将难逃一死。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还没有寻找出去的路，一直都在追寻着邱燕羽的踪迹而行动着。 如果不是因为邱燕羽，他们或许早就已经逃出去了吧……可是，谁又能知道呢？说不定，出去的路的提示，就在保险柜里。 按下了确定键的师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子屏幕。屏幕上，红绿两色的光不停地交替闪烁着。 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得出结果？ 师远的心中，两股截然不同的感觉宛若两条蛟龙般缠绕嘶吼，彼此拼斗。 他已经无法辨别，自己是希望密码正确，还是希望它错误。 师远和邱燕羽姐妹并不算太熟悉。虽然她们俩是申寒家的邻居，两家只隔了一排栅栏，但师远和这对姐妹的来往比较少。相对而言，他和另一边的邻居屠雪儿更熟悉一些。 与落钊宏的描述不同，在师远的印象中，姐妹俩很少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回忆起来的话，他往往是先看到邱燕翎，然后再看到邱燕羽。 邱燕翎活泼，大方，偶尔会耍小孩子脾气。邱燕羽温柔，娴静，偶尔会因害羞而脸红。 邱燕翎总是扎着马尾，耳朵精致无瑕。邱燕羽的左耳上有道伤疤，她没有特意给师远展示过，但师远曾经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当然，在邱燕羽给他讲那个故事前，他也从未问起过。 现在仔细想来，除了远远地看到姐妹俩在房间里一起聊天外，真的没怎么见过她们俩在一起。 师远的回忆停了下来，而屏幕上的光，也终于停止了闪烁。他的心抖了一下，抬起眼帘，看向了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密码错误。 错误……竟然是错误的吗？ 师远立刻拿起刚刚写下密码的纸，仔细地对照。 “师远哥……”邱燕羽的声音怯怯地从听筒里传来，“怎么样？你输入密码了吗？” “抱歉，你再等一下。”师远抹了一下额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去输入。 密码，依然是错误的。 “师远哥，是不是……密码不对呀？”邱燕羽的声音听起来又小了一些，“师远哥，你是怎样找到密码的呢？”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师远说。 “你不要再去找密码了，我求你……咳咳……” “为什么？” “师远哥，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的头越来越晕，身体好像也在渐渐变凉……”邱燕羽的说话速度都慢了下去。 “邱燕羽，你再坚持一下。也许我们这次找的密码不对，我们还有机会，我再去找。”师远的声音也焦急起来。 “不，师远哥……”邱燕羽似乎是摇了摇头，“我恐怕……马上就要死了……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了……师远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师远的语气低沉了下去。 “再和我说几句话吧，好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师远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他停了几秒，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师远哥，我听说，人死后，也许会上天堂，也许会下地狱。如果是好人……咳咳，就会到天堂去，坏人才会……下地狱……”邱燕羽艰难地说着，“师远哥，我是个好人吧？” “嗯，是。” “我……会去天堂吧？那个美丽的，没有灾难和不幸的地方……我现在，正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呢……师远哥，我不怕死，因为在这最后的路上，有你的声音陪着我……” 邱燕羽的声音越来越小，师远的心也越来越沉。 “师远哥，你知道吗？其实燕翎她，总是默默地在帮助我。每次你到这里来，她都会很开心。但是，我知道，她是在替我开心。为了我，她总是说有事要忙，单独把我和你留在一起，因为，她知道我的心思……” 邱燕羽咽喉中不停地发出液体与空气摩擦的声音，但她的语调听起来，却是从未有过的甜美。 “师远哥，有些话，如果我现在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说到这里，邱燕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师远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在等待着。 许久，邱燕羽才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说出了那句话。 “师远哥，我喜欢你啊。” ------------ 第28章 师远的内心 “燕羽，你不要再说了……”师远的语气中满是痛苦与懊悔，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我会救你出去的，你一定要活下来知道吗？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那个正确的密码，然后，带着你一起离开这个可怕的山庄……如果你死了，我便成了辜负你一片情意的罪人，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你不会死的，相信我，因为我就陪在你身边……” 罗亚森等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师远。 不是因为师远在如此凶险的时刻居然在说着这些甜言蜜语，而是他在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神比冰还要冷。 但他们不知道，师远的心，比他的眼神更加寒冷。 他终于彻底弄清楚，邱燕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邱燕羽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女孩，身体很瘦弱，如果她真的在大厅、客房、舞台等多个地方流了那么多血，手臂断掉，内脏受伤，又被关在保险柜里，她的声音绝对比现在要虚弱得多，甚至，她能不能保持意识清醒都是个问题。不，应该说，她早就应该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的确，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也时不时地发出咳嗽声，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真实，但是，这和真正应该发生的情况，仍然有着一定的区别。 即使她真的意志过人，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说上最后几句话而一直在坚持，也断然不可能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她的虚弱程度，太不正常。 但，真正让师远完全确定邱燕羽不是邱燕羽的，是她的那个问题。 你是怎样找到密码的呢？ 这不是一个垂死之人该关心的问题，除非她是整场游戏的设计者。而真正的邱燕羽，不可能是这一切的设计者。 从她这个问题中，师远得到的信息不止一条。 第一，保险柜里的那个“邱燕羽”，的确是很希望师远可以打开保险柜的。 第二，“邱燕羽”既然不是邱燕羽，那么打开保险柜意味着什么？ 第三，这座楼里隐藏的密码，不只这一个。其中，真的存在着可以打开保险柜的密码，当然，也有其它的密码。 那么，这“其它的密码”，又是用来打开什么的呢？ 师远继续和“邱燕羽”说着那些美妙的话语，那番情景，像极了一部恶俗的爱情电影。 然而，师远却并非处于静止状态。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了前台那台有密码的电脑前，将刚刚尝试去开保险柜的密码输入了进去。 密码依旧错误。 师远的声音还在扮演着一个懊悔而深情的少年，但真正的他却在一丝不苟地操作着。他将那五个没有办理退房手续的房间号各自的后两位输入了进去。数字一共是十位，不过，由于这并不是保险柜，也没有八位数字的限制，所以十位也并不违反什么规则。 密码，是正确的。只是，打开的并不是电脑桌面，而是光驱，一把钥匙正躺在上面。 师远的眼睛蓦地瞪大，他立刻拿起了钥匙，起身走向了大门。 他没有因为看到了曙光而忘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的脚步还是放得很轻。好在这里就是一楼，距离大门很近。 他正在慢慢地走，罗亚森拍了拍他。他抬起头，见罗亚森示意将钥匙交给他，于是点了点头，将钥匙递了过去。 罗亚森跑到了大门口，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然而，几个人却在这一刻面如死灰。 钥匙和锁孔，根本对不上。 这并不是大门的钥匙。 十一点五十三分。时间已经越过了师远所判断的那个人头会索命的时限，它所散发出的异常气息，也已经变得十分强烈。 师远看向梅妍的脸。她的脸色发灰，两眼空洞。师远冲她笑了笑，又挥了挥手，她都是毫无反应。 师远知道，真正的梅妍，已经死了。 师远一边和“邱燕羽”说着话，一边继续感知着异常气息的强度。 就算我一直和“邱燕羽”说话，直至我们离开这座楼，可如果不解决梅妍头上那个东西，最终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师远想。 他将刚才的借书卡其中的一张拿了出来，在罗亚森的眼前晃了一下，又将吸血鬼的服装交给了他。同时，他用手势要过了罗亚森的手机，给弥啸粼发了条短信。 弥啸粼已经快要没法走路了。他看到那个倒立的人显现得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出现了一部分手臂，皮肤上不断地在散发着一种紫黑色的雾。他感到浑身发冷，仿佛一阵阵的寒气正在袭击他。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梅妍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弥啸粼险些大叫出声，立刻低头查看手机。 他的手颤抖不已，甚至连锁屏密码都输错了两次。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你这个女人，赶快转回去，转回去！ 弥啸粼几乎疯狂地想着。 短信的内容终于呈现在他的眼前，里面写着的，是如何应对梅妍头上那个鬼的方法，发信人显示的却是未知号码（弥啸粼没有保存罗亚森的手机号）。 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梅妍已经转过身去，这才稍微吐了口气。他看了看罗亚森，接过了吸血鬼的服装，又做了个深呼吸。 只剩五分多钟了，真的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师远一边应付着“邱燕羽”的甜蜜话语，一边迅速从背包里拿出那张从弥啸粼衣服里拿出来的纸，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彼岸度假山庄规定》。 这真的是十分辛苦的事情。 师远的冷汗流了下来。 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并迅速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罗亚森和刘潋立刻明白过来，他是想掩盖脚步声。 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脑依旧显示着密码输入的界面。师远将八位数字输入了进去，而这一次，密码是正确的。 在电脑的桌面上，师远找到了彼岸度假山庄的平面设计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在纪念品商店里的某处，有一条暗道。 还有三分钟。 一切的一切，终将在这最后的一刻揭晓。 ------------ 第29章 暗道的另一端 三分钟。鬼能进入保险柜，自然也能出来。眼下只有先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撑过这三分钟，离开这座楼的范围，就可以逃出生天。 欺骗鬼。 师远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纪念品商店也在一楼，就在大厅一进门的左侧。从办公室出来，速度够快的话，只需要十几秒便可到达。可是，为了不让“邱燕羽”怀疑，他们放慢了速度，不过也只不过用了半分钟便进入了纪念品商店。 根据那张平面设计图，暗道的入口在一个衣柜里。几人迅速找到了衣柜，将上面所挂的衣服都拉到旁边，一道看上去极为古老的门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门上的锁，看起来已经锈迹斑斑。罗亚森没有犹豫，立刻取出了刚刚得到的钥匙，打开了锁。 罗亚森没有抢先冲进去，而是站在门旁，用手势示意大家走进去。他有意地观察着梅妍的动作，并采取了一种巧妙的方式，让她走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梅妍的身后，只有一个人。 弥啸粼。 他身体的颤抖已经比较明显了。梅妍头上那个“人”已经现出了腰部，弥啸粼几乎无法接近她，因为他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他害怕那个“人”，怕它转过来，所以，直到已经找到了出口的现在，他还是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他的手里拿着从罗亚森那里接过的吸血鬼服装，双手不住地颤抖，但他的手，却也在慢慢地向上举起。 看着梅妍的背影，弥啸粼咽了口唾沫。 走在前面的师远等人似乎完全没有顾及他的感受，都在自顾自地快速走着。梅妍好像也在努力地要跟上前面的人的脚步，但由于体能不够，只能勉强跑在最后。 弥啸粼的眼前，梅妍的背影仿佛陷入黑暗中的一个轮廓，她的头顶，是另一个人形。 这条暗道的顶棚很高，即使是人形全部显现出来，也完全可以容纳得下。 已经脱离主楼的范围了吗？ 所有人，都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除了已经无法思考的人。 弥啸粼咬了咬牙，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将衣服高高举起，用力一跃，扑向了梅妍。他手中的衣服，彻底罩住了那半个人形。梅妍突然如同遭到了极大的痛苦折磨一般身子狂乱地扭曲着，口中发出了刺耳之极的尖叫。她的两只手抓住了罩在头上的吸血鬼服装，拼命地想要扯下去。 一直在留意身后动静的罗亚森瞬间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另一套吸血鬼服装扣了上去。他原本是看不到那个半身人的，但服装罩上去后，他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一个倒着的半截身子的形状正在疯狂地扭动着，两条手臂形状的东西正在犹如发疯一般地挣扎。 罗亚森带着几分畏惧地松开手，躲开了一定的距离。他向后看去，发现弥啸粼正浑身瘫软地贴着旁边的墙壁，面无人色。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罗亚森真的很想这样大喊一声。可实际上，他只是有几分不满地叹了口气，迅速跑到弥啸粼身边，扯住他的胳膊，飞快地跑了起来。 两套吸血鬼的服装同时盖在那个半身人形的身上，一阵炭火落在皮肤上的声音传来，那瘆人的尖叫声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渐渐地平息了。 此刻，师远等人，包括罗亚森和弥啸粼，已经跑出了一百多米的距离。 他们，早已脱离了主楼的范围，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大家却仍然不敢放松，都是快速地跑着。谁也不知道，这条暗道通向哪里，另一边，会不会有别的危险。 在某一时刻，师远挂断了电话。伪装了那么久，真的很累。如今他们已经逃出了主楼，即使“邱燕羽”发现师远在欺骗它，也不可能再追上来了。 另一端，会有什么？ 师远看着前方的黑暗，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令众人惊讶的是，这条暗道的另一端，很快就到了。 那里的门并没有锁，师远拉开门，冲了出去。 而后，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一片漆黑，只有几人的手机屏幕发出着一点微弱的光。师远取出手电，按亮，扫视着四周。 这是一个面积约有四十平米的房间，里面放置着几张铁床，每张铁床边都有一个铁皮桶。一个医疗用品车正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上面放置着各种锋利的器具。左侧的那面墙边有几个很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是空的。 “这里怎么看起来有些像恐怖片场景。”罗亚森小声说。 “你是说……” 师远刚刚说了三个字，就被落钊宏惊恐的声音打断了。 “是这里！是这里！我来过这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落钊宏大睁着双眼，惊恐万状地后退着，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很快，他便撞上了身后的一张铁床。 “啊！是这张床！是这张床！”落钊宏的声音更大了。 “你见过这张床？”声音问。 “我不但见过，我还被绑在这张床上过！我差点就没命了，是淑敏救了我，是淑敏……淑敏……”落钊宏好像得了癔症一样胡言乱语着。 师远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如今几人都是好不容易完成了度假山庄的任务，时间也过了零点，大家都想赶快回去，好好休息。 “落叔叔，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师远说着，扶着落钊宏的手臂，走出了房间。 从这座建筑物走出去后，借着月光，师远远远地望到了村西的墓地。 他们来这里时是从林间空地走上来的，现在从暗道走出来后，他们的位置距离林间空地那边更远了，要想原路返回，必须要再次经过彼岸度假山庄。 那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好在这里是山上，没有什么围墙、公路之类的东西限制他们的行动轨迹。他们一路向下走去，越过了农田，路过村委会办公楼，最终，回到了罗亚森家，落钊宏则是回到了自己家里。 走进客厅，师远真的想就这样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去，但是他却还是坚持着上了楼。 陈蔚杰死了，师远、刘潋和罗亚森的心情并不好。弥啸粼因为看到了可怕的倒立半身人，还没有彻底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 第30章 四年前的真相 落钊宏回到家时，房子里是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走进了卧室。他的女儿落蓓蓓正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他很疲惫，但却没有什么睡意。 或者说，他不敢睡觉。 他怕再做那个噩梦，他怕梦中的周发财会继续变化下去。 他突然想起师远刚刚问他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好。他坐直了身体，看向了落蓓蓓。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脸上也显出了悲伤的表情。 落钊宏感到心脏一阵疼痛，帮女儿掖了掖被子，继续呆坐不动。 师远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 落钊宏依旧在想这件事。 是因为我看起来很疲倦？他还问我是不是记忆力减退了。真是奇怪，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我说什么了？对，我说我前天看到了邱燕羽姐妹俩一起从外面回来。难道我记错了？ 落钊宏愁苦的脸上，显出一丝疑惑。 同一时间，师远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皮一直在微微地颤动。 他没有睡着。 邱燕羽……那个身影，还有那个声音，并不是真正的邱燕羽。邱燕翎之后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询问，这是为什么？真正的邱燕羽其实已经回去了？还是…… 师远侧起身子，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邱燕翎问个清楚。 这半个夜晚，师远和弥啸粼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也都早早地起了床。 清晨的暗鸦岭村，分外冷清。一些村民已经开始了忙碌，但这并没有将这里的冷清消减半分。 村委会办公楼里，杨秘书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今天，他们将迎来新的村长。 安富强死了，虽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大家都没有怀疑他的死亡。 朱根年默默地收好了本打算用来杀死安富强的斧头，勤勤恳恳地忙着农活。自从安富强出事以来，他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 师远四人静静地吃着早餐。师远喝光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说了句“我出去了”，便起身要向外走。 “你去哪？”弥啸粼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去邱燕翎家。” “干……干嘛去？”弥啸粼的心悬了起来。 “去找邱燕翎问清楚。” “问什么？” 师远看了看满面惊恐的弥啸粼，说：“你想知道的话，就跟着一起来吧。” “那我们四个就一起过去吧，毕竟，我们都参与了昨天的任务，有些事情，也有资格去了解。”罗亚森说着，拿起了外套。 清晨的空气，还有几分凉意。几人都穿上了长袖衣服，一起出门，走向了邱燕翎的家。 邱燕翎正在门外等候，这让几人都有几分惊讶。 “师远哥！”邱燕翎刚刚看到师远的身影就立刻高声喊道。 师远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师远哥，你们救出我姐姐了吗？”邱燕翎焦急地问。 “没有。”师远淡淡地说。 邱燕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痛苦地捂住了头。 突然，她变得两眼无神，一下子坐在了门口的一张木椅上，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师远问。 邱燕翎没有反应，依旧在喃喃自语。 师远看了看罗亚森三人，又看向了邱燕翎，向她靠近了一些。 “你在说什么？”师远又问了一句。 邱燕翎还是如同没听见一般，犹自在喃喃自语。 师远将耳朵凑近了她的脸，仔细地听着。 终于，他听清了她不断地在重复的那句话。这一刻，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但又没有办法真的愤怒。 她说的是：“我又一次害死了姐姐。” 这句话，她不断地重复着，她的眼睛，空洞得如同深邃的山洞。 四年前。 那个白色怪人的五根手指深入的，不是邱燕翎的身体，而是邱燕羽的。 那怪人的手指伸向邱燕翎的心脏时，她吓得血色尽褪。 “只要你改变主意，我就立刻放开你。你杀了你姐姐，我就留你一条命。”怪人说。 邱燕翎看着那怪人惨白扭曲隐现血丝的手指不断地向自己的心脏伸来，强烈的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姐姐，我……好害怕……” 她转头向旁边看去，看着邱燕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残忍。 “妹妹，你……你难道……想杀了我吗？” 邱燕羽此时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 邱燕翎感觉，那怪人的指甲已经触到了自己的皮肤。那指甲如同刀尖一般冰冷而锋利，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姐姐……我想……活下去……” 邱燕翎的手抓起了地上的一个石块，猛地挥向邱燕羽的头。 邱燕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妹妹，居然真的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头部的剧痛和内心的疼痛比起来，邱燕羽已经不知道哪个更难以忍受。她如同失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难以置信地看着邱燕翎。 石灰怪人桀桀地怪笑起来。不过，他没有耐心等待邱燕翎这样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去一下一下地将邱燕羽砸死。他将手伸向了邱燕羽，猛地向前刺去，他的指甲，瞬间穿透了邱燕羽的心脏。 邱燕羽的心口上，五个血窟窿不断地流出鲜血。她的眼睛，泪如泉涌。 直到她死去，血和泪依然在流。 冯椿庆大夫看到邱燕羽时，她已经死了。 邱燕翎不愿面对自己的过错。虽然邱燕羽死亡是不争的事实，但她却一直交替扮演着自己和姐姐的角色。对于其他的村民，她和她的母亲也从不透露半分，想尽一切办法隐瞒着邱燕羽死亡的真相。 师远毕竟不是本村人，他对于这对姐妹，也并不熟悉。他很少和她们有什么交流，只是点头之交，偶尔路过她家似乎看到姐妹俩在房间里聊天，事实上只是邱燕翎坐在镜子前自言自语。对于她们，他也只是不讨厌而已。 任务开始之前，邱燕翎被转移到了度假山庄里并受了伤。活在妄想中的她，认为是自己和姐姐一起被转移到了那里，所以才会要求师远去救她。 至于落钊宏，他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被某种力量篡改了。他并没有在大前天看到邱家姐妹一起出现，那只是虚假的记忆罢了。 当然，师远也并不是在任务的最后三分钟灵感爆发一下子想出了所有的线索。在整个任务过程中他一直在思考，到最后，一切只不过是水到渠成。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活人就只有接到任务的八个人而已。他们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出去的路，而后离开。师远一点一点地发现了这一真相，最终通过那几本书的名字确定了所有的猜想。 《逝者无声》意即死去的人不会再发出声音，也就是说只有活人才会说话，那么山庄主楼里除了他们八人外一直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也就说明了没有其他的活人。变化成邱燕羽样子的是鬼，它的任务就是转移师远等人的注意力，拖延他们的时间。《绝境中的自救》更进一步地说明，他们的任务就是救出自己。 ------------ 第1章 塑料皮日记本 “她说什么？”罗亚森问转身向回走的师远。 师远挥了挥手，没说话。 “师远哥！”身后，邱燕翎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几人听得都是心头一颤。 “怎么了，邱燕翎？”师远回过身，看向她说道。 “师远哥，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师远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了地面。 邱燕翎继续说道：“师远哥，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就把姐姐的日记交给你。” 师远心念一动，抬起头，说：“好，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他们几位，我敢保证，也和我一样。” “太好了，师远哥，”邱燕翎立刻喜上眉梢，仿佛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你等等，我进去拿姐姐的日记。” 看着邱燕翎的背影，师远感到内心有种颇为怪异而复杂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仿佛有无数根颜色不同的线缠绕在了一起，搓成了一个球，在他的脑中滚来滚去。邱燕翎并没有向他讲述当年真实发生的事情，但他多少也猜到了。 邱燕翎的身影很快再次出现。她走到师远身边，将一本日记递向他。 “师远哥，这就是姐姐的日记。她很在乎你的，请你……千万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好的。”师远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手伸了过去，接过了日记。 哪里有什么心意，邱燕羽死的时候，只不过才十二岁罢了。 师远想着，向邱燕翎点了点头，转身向罗亚森家走去。 “我们回去吧。”他低声说道。 他感到很疲惫。每天都要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活着，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师远不禁想到了出差在外的父母。他们都是工程师，经常一同出差。他之所以节假日总是到三姨家来，主要也是这个原因。漫长的寒暑假，如果不到暗鸦岭村来，他只能一个人度日，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暗鸦岭，这个曾经让他体会温暖亲情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三姨和表弟申寒都出现了让他无法理解的异变，整个村子也越来越不正常。而他，为了离开这里，却要一次一次地完成随时会丧命的任务。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师远感觉自己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师远，你没事吧？”刘潋关心地问。 “没事。”师远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了日记上。 那是一本很旧的塑料皮的日记本，外面十分普通，也没有任何的标记。师远随手翻了翻，里面是空白的，没有字。 意料之中。 师远合上日记本，无意间向村委会办公楼瞥了一眼。 二楼会议室，人头攒动，分外热闹。 难道今天有什么事吗？这么多人，几乎所有的村民代表都来了吧？想来，应该是新村长上任了吧。距离安富强死亡，也有一个星期以上了。 师远随意地想着，走进了罗亚森家的门。 不管怎么说，又一个任务被完成了。 走进客厅，师远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着那本日记。 说不定，在某页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会写着几个重要的字。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给我看看。”罗亚森伸出手，示意师远把日记交给他。 接过日记后，罗亚森从茶几下方拿出了一个打火机，尝试着用火去烤，同样一无所获。 师远看了看日记，突然注意到了它的外形。 塑料皮的日记，看上去非常旧，感觉应该有二十年的历史了。二十年，又是二十年。 师远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继续看着那本日记。 为什么是塑料皮的，难道线索夹在里面？ 他立刻站起身，要过日记，向外面包裹的塑料皮里看去。 没有。 他把塑料皮扯了下来。 终于，在日记本的底面上，一张折叠的纸贴在上面。将这张纸打开，师远看到了四个大字和一个小字。 大字是：金火不需。小字是：口。 见发现了新的线索，弥啸粼也凑了过来。他仔细地看着那几个字，拼命地思考它们可能的意思，结果，却还是和上次一样。 “这次又是什么？下个任务的线索吗？”弥啸粼忍不住问道。 “不，是下一张书页。”师远说着，将那张纸翻转过来。 书页背面的内容是：“平面的上面为明世界，即人间；下面为暗世界，即鬼界。 鬼界是一个腐烂的世界，充满腐蚀性的氤氲之气。” “感觉，书的内容还没有到真正有用的部分啊。”师远说。 刘潋之前已经听师远讲过《关于“那个世界”的介绍》这本书的详细情况，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她读了读纸上的文字，说：“嗯，这里的几句话，仍旧十分空泛。明世界，暗世界，其实这两个概念在上一页书里已经体现过了，这张纸上也只不过再强调一遍。下面的这句说鬼界是腐烂的世界，这个……算是新的信息，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吧？” “未必，”师远表情凝重地说，“之前我和罗亚森已经研究过，我们一直认为，肯定会有某种方法可以突破两个世界的界限，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到暗世界去。” “什么？”刘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师远，“你到暗世界去？那会死的啊。” “谁知道呢，鬼界这种地方，谁也不会真的愿意去的。但是，如果真的到了不去不行的地步，还是要闯一闯的。当然，情况如何，只能到时候再说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任务处理掉。这张纸后面的‘金火不需’，大家想到什么了吗？” 师远说着，看了看罗亚森和刘潋。 同一时间，海源市某处。 “闻队，查清楚了，是单人作案。”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男子对一个看上去颇为干练的男人说道。 “很好，目标锁定了吗？” “这个……”年轻男子挠了挠头，“目前只是确定了人数，目标还未锁定。唉，那个人也真是，到处扯人耳环，这个小毛贼……” “不是小毛贼，是心理变态。”闻队长纠正道。 “对，您说得太对了！他不偷不抢，就专门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唉，小刘啊，要不是最近的连环死亡案牵制了太多警力，我也希望能在你这边加派人手啊。” 闻裕哲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靠向了椅子后背。 ------------ 第25章 密码（八） （这章的位置发错了，应该是第七卷的，我会修改的） “参加了恐怖主题舞会？这应该是线索吧？说明了什么？”刘潋自言自语地说。 “说明需要定制服装。”师远说。 “这么说的话，我们需要到那个服饰中心去看看？”刘潋说。 “服饰中心？你的意思是，线索可能在这五个房间客人定制的服装里？”罗亚森一边问，一边转头看了一眼在后面隐隐发抖的弥啸粼。 “对。” “服饰中心在三楼。既然已经确定了线索，我们就赶快过去吧。”师远说。 他又给邱燕羽打了电话，确认了一下她的情况，然后一行人再次走上楼梯。 “唉……”落钊宏一边爬楼梯，一边唉声叹气。 “怎么了，落叔叔？是不是累了？”师远问。 “不是。我是在想啊，邱燕羽这孩子，可千万不能死啊。上次她都已经够倒霉了，这次要是死了，她就太不幸了。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她那么倒霉呢？师远啊，我看你挺聪明的，一定要把邱燕羽救出去啊。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感情了，我们家蓓蓓，也很喜欢那两个姐姐。” “你放心吧，落叔叔，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的。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时间才行。”师远心急如焚，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闲心听落钊宏诉说往事。他知道邱燕羽很可怜，上次的不幸事件他亲耳听邱燕羽讲过，当时他感到非常震惊。如今这个任务，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邱燕羽都是必须要救的。 不过，师远却隐约觉得，落钊宏对于邱燕羽的事情，似乎提得有些太多了，总是一直在强调她曾经大难不死，听起来似乎已经超过了一个普通邻居的关心。 很快，几人都来到了三楼的服饰中心。弥啸粼依旧战战兢兢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他害怕，他怕看到梅妍头上的另一个人头，怕看到那个人头的正面，尤其是怕看到它的眼睛。 此时，那个人头已经几乎成型，只差下巴的部分还没有完全出现。弥啸粼计算着，大约再过一分半钟，那张脸就会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 那会是谁的脸？那张脸，会是正常的脸吗？如果我看到了它的眼睛，会发生什么？ 弥啸粼越想越害怕，他本能地认为，如果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一定会有危险。他紧张至极地注意着梅妍的动作，只要察觉她要回过头来，他就会立刻躲开视线，或是闭上眼睛。 那个将血滴在梅妍头上的鬼以血作为媒介，窥探到了梅妍内心的怨恨，并将这种怨恨当作养分。她头上的人头并非那个鬼本身，而是类似分身一样，力量是十分有限的，它变大的速度也十分缓慢。也正因为如此，它没有完全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而是选择了弥啸粼这个被梅妍怨恨的对象作为唯一的目标，这也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这个人头的原因。 服饰中心里，各种各样的服装和配饰摆满了房间。由于即将举办的正是恐怖主题的舞会，这里的服饰是以各种恐怖形象为主，刚刚走进这里时，刘潋和落钊宏也是心里一惊。 服装的领口都用标签注明了定制者的房间号的姓名，因此查找的过程也十分顺利。很快，五个房间，共十位客人定制的服装就被全部找到。由于山庄规定夫妻参加舞会需要穿着同一类别的服装，所以这十套服装也恰好分属五个不同的样式，每种两套。 师远等人将这十套服装集中到了一起。 “这……这两套，是错位了吧？”罗亚森查看着那些服装，立刻发现吸血鬼的服装和染血的医护人员服装男女款式并非相互对应，而是错位的。吸血鬼的男式服装和染血的护士服上注明的为同一房间，吸血鬼的女式服装和染血的医生服上注明的为同一房间。 师远查看着衣服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他虽然在查看服装，却一直在感知着这周围的异常气息。刚刚那股气息增强了一些，师远推测，按照这样的速度，大约在十一点五十分时，那股气息会彻底变化为可索取人性命的程度。如果真的如此，他们只能在那个时间之前离开这里，或者，除掉这个鬼。不过，无论是哪种方法，梅妍都是活不成的。 不，也许，现在的她就已经不是她了。 师远记得，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梅妍就没有说过话。 他向旁边看了看，见梅妍正眼神空洞地呆立在旁。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师远心中暗想。 弥啸粼已经不在后面站着了。梅妍此刻正站在侧面，弥啸粼躲在了师远身旁，利用师远作为遮挡，拼命地躲避着梅妍的视线。 “师远啊，你刚才说你会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能杀死鬼吗？”弥啸粼小声对师远说。 “不能。” “你不是有超能力吗？” “只是感知能力罢了。好了，弥啸粼，你先在我旁边躲一躲，我们必须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除了那些无法进入的房间外，我们已经查看了几乎所有的地方，并没有发现邱燕羽以外的活人。因此，我认为，我们所要救出的人，就只有邱燕羽一个。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密码找出来，然后离开这里。” “万一……万一我们把保险柜打开，鬼又把邱燕羽带走怎么办？”弥啸粼依旧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凡事都有规律。这个任务总时间也只不过才两个小时，现在也已经十一点半了，打开保险柜，差不多应该是最终的考验。找到密码，将邱燕羽救出来，然后寻找出去的路……”说到这儿，师远停顿了一下，“其实也并不容易。你自己小心，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罗亚森和刘潋看了看小声交谈的师远、弥啸粼二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罗亚森将那四套错位的服装单独放在一起，开始翻衣袋。 外面的衣袋都是空无一物。它将衣服内里翻了过来，掏了掏内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难道这不是线索？ 罗亚森忍不住想到。 而这时，师远和刘潋却注意到了衣服上的血迹。 ------------ 第2章 金火不需 “这个应该很清楚了吧？”罗亚森说，“之前刘潋出现之前，书页后面明确写出‘五行助力’这几个字，说明特定的人的名字中含有五行中的字。我是木，刘潋是水，这里又说‘金火不需’，那就只剩下土了。” “谁会起名叫土啊？”弥啸粼刚想大笑，见其余三位都是表情严肃，立刻把笑憋了回去。 “不是说名字里一定有‘土’字，也许只是个偏旁。比方说，垚，堃，堂之类的字，都含有土字。”师远说。 “先从村子里的人名入手吧，看看谁的名字符合这个限定条件。”罗亚森说。 “等下，下面还有个‘口’字呢。”师远说。 “对，刚刚我就想说，这个‘口’，代表着什么？”刘潋说。 “口不就是嘴吗？是不是村里谁的嘴比较怪？要是名字符合，那肯定就是那个人了。”弥啸粼说。 “不要把思维限定在这么窄的范围内，要跳出思维的框架。”师远说。 “啊？”弥啸粼没明白师远的意思。 “口……瓶口，门口，出口，路口……”师远不断思索着。 “还有渡口，港口。”刘潋说。 “户口，借口，还有可口？”罗亚森说。 “住口！”弥啸粼突然冲着罗亚森大喊一声。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这不是都在用口字组词吗？我也说一个啊。怎么？你有问题？”弥啸粼带着几分挑衅地对罗亚森说。 “幼稚。”罗亚森白了他一眼，目光又投向了第三页书。 “不和你们开玩笑了。其实我觉得，这个会不会指的是，村口？”弥啸粼说。 “村口？”师远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唉，”弥啸粼突然垂下眼睑，“不瞒你们说，我真的很想离开这个村子，但是那个村口，就像有魔力，呃不是，像有种邪恶的力量一样，让我根本没法离开。我这几天也总是在想着村口这个概念，所以才这样说。”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们也都是一样的。你应该也很想念自己的家人吧？”刘潋说。 “唉，我想念我的女朋友们啊。”弥啸粼面露笑意，朝沙发上一躺。 刘潋顿时脸色一变，有些后悔自己对他表示同情。 “刘潋，别理他。”罗亚森说。 “嗯。” “村口是个值得考虑的词，”师远说，“不过，要如何执行？难道我们要一直守在村口吗？”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现在就去吧，谁知道线索什么时候会出现。”罗亚森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海源市，某居民小区。 韩春鹏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由于厌烦了朝九晚六的上班模式，他辞掉了工作自己开了个烧烤店，常常经营到后半夜，也因此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 他打了个呵欠，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挠了挠头，从衣柜里取出了干净的衣物，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喷头，让水先升升温。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水哗哗地从喷头里流下来，砸在了地面上。他走向旁边的柜子，准备脱衣服。他并没有站在喷头下面，却突然感觉到有水滴到了他的背上。 到底是浴室，天花板会滴水，也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韩春鹏没有想太多，但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停了。 他感觉，背上的那滴水，似乎流动得有些太慢了。 那是……水吗？ 又一滴，滴在了他的头上，有些凉，同样流动得非常缓慢。 韩春鹏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水，而是某种十分黏稠的液体。他抬起右手，向头顶摸去，手指所触之物竟然像是牙膏一般。他疑惑地将手移到眼前，诧异的发现，那是一种绿色的半透明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 韩春鹏缓缓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 他警惕起来，转动身子，看向四周。 没有，墙壁，喷头，地面，没有任何异常。 突然，他感到嘴里一阵发苦，猛地张开嘴吐了出来，却又是那种绿色的粘稠液体。他惊诧莫名地瞪大眼睛低头看去，而这一次他看到的东西却让他浑身发麻。 他的双臂上的毛孔里都在向外缓缓地渗出这种液体，那液体由渗出变成流淌，很快又变成了疯狂的涌出，覆盖了他的双臂和手，哗哗地涌向了地面，和喷头流出的水的声音汇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合奏。 “啊啊啊！！” 韩春鹏狂乱地甩动着双臂，试图把那些液体全部甩掉，可甩掉之后，很快又从毛孔里涌出了更多的绿色液体。 他甩动的动作更加狂乱，被甩在地上的液体竟然如同有生命的物体一般移动起来，时而分散，时而汇聚，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毫无规律地胡乱变幻着形状。 韩春鹏如同疯了一般没命地甩动着手臂和身体。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如同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他立刻吓得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噼啪声还在继续，他感觉自己的双臂似乎有些隐隐作痛。他低头看去，立刻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手臂上竟然出现了无数的裂缝，但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那种绿色的黏稠液体。 他不停地惨叫着，却不敢再甩动双臂。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这里不是什么无人区，是繁华地带的居民区，韩春鹏觉得，上下左右的邻居肯定会有人听见他的喊声。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来看一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春鹏突然感到一阵绝望和心悸。他惊恐地看向房门，跑了过去，慌乱地扭动门锁，打开门跑出了家，甚至连鞋都没有顾得上穿。 然而，刚刚跑出门口，他就愣住了。 走廊里看起来，阴暗得有些不正常。 他看了看两侧邻居家，却又是感到了一阵悚然。 两边的门看起来都已破旧不堪，仿佛已经几十年没有人住过一样。而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门上殷红的血迹。血看起来竟然是刚刚流出来的，还在向下淌，形成了一道道红色的河流。不止如此，门上端的门缝里，还在不停地涌出血来。 “啊！！” 韩春鹏吓得魂不附体，向后退去，却一脚踩空，滚下了楼梯。 ------------ 第3章 坍塌 韩春鹏只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一片水池，强烈的撞击令他头晕目眩。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抬头向上看去。 眼前是一条赤红色的河流，河水汹涌咆哮着向他翻滚而至，而那河水的源头，正是两边邻居家的房门。他不禁感到心胆俱裂，忍不住发出一阵怪叫，正准备撒开腿跑下楼，却发现自己举步维艰。他骇异地低头看去，发现河水已经漫及腰部，满目血红，触目惊心。 “啊啊啊！！！！” 韩春鹏居然吓出了眼泪，他拼命地抓向了楼梯扶手，用尽全身力气向楼下跑去。 快了，就快到一楼了！ 韩春鹏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但他完全不顾这些，只是没命地飞奔。 终于，大门就在眼前。他欣喜若狂地跑向大门，猛地推开，却在那一刻骤然停住了脚步。 门外，一个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孩子正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他的脸是灰白色的，脸上，似乎有着无数道细小的纹路。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韩春鹏的心好像被一只冰冷无形的手抓住了一般，他感到心脏快要结冰，惊惧万分地看着那个孩子。 “喂！” 他大着胆子喊了一声。 没有反应。 那孩子的眼睛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韩春鹏咽了口唾沫，双臂不自然地伸着，缓缓地向外走去。他不想靠近那个孩子，只想迅速离开这座居民楼。 突然，那孩子浑身都渗出血来，身体破碎，如同被炸毁的建筑物一般坍塌。他的头滚落在地，一双眼睛却还在看向他的方向，嘴大大地张开，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韩春鹏的世界，突然一片漆黑。 师远和弥啸粼来到了东村口，罗亚森和刘潋在西村口等候。这两个村口是入村的必经之路，只要有人想要到暗鸦岭村来，两个地点必选其一。 “我说，师弟啊……” “你叫我什么？”师远打断弥啸粼的话说。 “师弟啊。” “别乱叫行吗？” “我说，如果能离开这儿，我保证把你介绍给我们公司高层，铁定一夜爆红。本来我还以为你只有颜值，昨晚上你那伪装简直绝了，你这演技，比我还好。” “你能别再提这事了吗？我没兴趣！好了，注意看着点公路，看有没有特别的人出现。”师远没有摆什么好表情，拍了一下弥啸粼的肩膀说。 弥啸粼怏怏地闭上了嘴，向公路两端望去。 “我说，见到人又能怎样？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这村子闹鬼，让他赶紧走？”弥啸粼望了一会儿又不耐烦了，开始说话。 “说实话，如果他们在我们的视线内出现，也就意味着踏上了这片土地，即使我们让他走，恐怕也已经晚了。不过，你说的对，的确应该提醒一下。”师远没有看弥啸粼，继续留意着公路上的情况。 暗鸦岭村虽然十分偏僻落后，但时不时也会有车辆经过，不过却始终没有人下车，更没有人走近村口。 临近中午，一个人影终于在东侧的公路上出现，原本由于无聊已经蹲在地上的弥啸粼很快站了起来。 “有人！” “嗯。” 师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影。这是村镇间的公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步行。师远曾经和异变的申寒在午夜步行回家，是因为自行车出了问题，无法骑行，而且当时天色太晚，无车可搭。但现在是白天，那人明显是有意地选择了步行，这一点引起了师远的注意。 “罗亚森，目标出现。”师远通过对讲机向罗亚森传达信息。 对讲机是从罗亚森家翻出来的。他家就像一座宝库，几乎什么东西都有。 “收到。” 放下对讲机，师远继续观察着那个人影。 那个人渐渐走近，看起来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不停地向四周张望。他看到师远和弥啸粼，高兴地举起手臂打招呼。 “嗯？”师远有些惊讶，“他在和谁打招呼？” “肯定是我啊。”弥啸粼自信地说。 那人打过招呼之后居然跑了起来，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赶到他们身边一样。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大声喊道：“那边的朋友你们好！” “……这人难道以为自己在开演唱会？”师远突然有点无语，不过也伸出胳膊挥了挥。 那人终于跑到师远二人面前，忍不住两手支着腿，大口喘起气来。 “你好，你认识我们吗？”师远试探着问。 “不认识。”那人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摇了摇。 “那你为什么和我们打招呼？” “师父说，出门在外……要广交朋……朋友，一定要热情。”那人大喘气地说。 “师父？”师远有点纳闷。 “其实就是我爸，”那人喘了一会儿气，终于站直了身子，“两位，幸会幸会，吾乃苏南驱鬼世家方家第二十六代传人，此番外出游历……” “好好说话！”弥啸粼大喝一声。 那人被吓了一跳，愣了愣，说：“我出来修炼的。” “修什么炼？”弥啸粼十分不爽地问。 刚才他信誓旦旦地说那人肯定认识他，结果没几分钟就被打脸，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我爸说我驱鬼的技术练得差不多了，让我出来增长见识，顺便练练技术。” “那你真是来对了，”弥啸粼乜斜着那人说，“这个村子正闹鬼呢，闹得可凶了。” “是吗？太好了！速速带我前去！” “不忙，”师远拦住抬脚欲走的自来熟，“不知怎么称呼？” “哦，我大名叫方异圣，法号……” “我叫师远，幸会。” 正在这时，罗亚森和刘潋也已赶到。二人老远就听到了这个方异圣的声音，不禁都是暗暗皱眉。 这人，好像很不靠谱啊。 “方先生，你好。”罗亚森走到方异圣身边，伸出手。 “你好你好。这位是？”方异圣握了一下罗亚森的手，立刻将注意力转到了刘潋身上。 “方先生，你刚才说，你会驱鬼？”罗亚森没有介绍刘潋，而是探讨起了方异圣的身份问题。 “正是！”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但问无妨。” “那么，你觉得，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吗？” ------------ 第4章 黑色的光 “这个，不好说啊，”方异圣回答道，“我可是驱鬼世家的，当然相信鬼神了。” “你的话恰恰表明你其实并不相信鬼神。” “你怎么听出来的？” “回到我刚才的问题，”罗亚森继续说道，“人类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应该是吧，我们建立了灿烂的文明，发展科技，飞向宇宙……”方异圣突然一反常态。 “蚂蚁也建立了自己的文明，它们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主宰，人向它们的洞里倒水，它们还以为是天灾。” “……”方异圣张口结舌。 其余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太明白罗亚森想说什么。 “我换个话题。你平时喝啤酒吗？”罗亚森说。 “喝啊。” “对瓶吹吗？” “有时候是。” “你知道啤酒瓶是重复利用的吧？你对瓶吹，他对瓶吹，你说那岂不成了几亿老爷们间接……” “咳咳！”师远突然大声咳嗽，“注意点，有女孩子在呢。” 结果，方异圣完全不管这茬，接着罗亚森的话大声说：“那有什么，还有人往里小……” “喂！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师远脸色有点难看地说。 “好，走吧。”罗亚森说。 “去哪？”方异圣傻呆呆地问。 “去我家。” “你家？你家是旅馆吗？” “不是……” “那为什么让我去？” “因为我大方。”罗亚森认真地说。 师远看了罗亚森一眼，不禁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景。当时，罗亚森也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罗亚森，你刚才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师远小声问。 “一个人对陌生人奇怪言语做出的反应，可以作为衡量他各项素质的重要指数。” “结果呢？” “此人十分平庸，双商一般，目前还没看出有什么天赋。他说他会驱鬼，但我看，也就是个骗子，根本指望不上。” “嗯。” 方异圣一路上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他们家族的辉煌历史，对刘潋特别热情，还给了她一张名片。正在说着，方异圣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刘潋问。 “那个孩子……”方异圣伸手向一旁指了指。 “孩子？” 刘潋沿方异圣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半张脸。 那是一张看上去毫无生气的脸孔，那孩子似乎不敢堂而皇之地见人，半躲在墙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一行五人。 “那孩子好像没见过。你认识他吗？”师远小声对罗亚森说。 “不认识。”罗亚森摇摇头。 师远又看了那孩子两眼，便不再看。 “哎哟，你家不错嘛，很气派。”方异圣得知这村里唯一的三层楼房就是罗亚森的家时，立刻夸赞道。 “进来吧。”罗亚森没多说，直接打开了门。 众人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对于这个所谓的新的“助力”，说实话，师远三人都有些失望。他自称是驱鬼家族的传人，但他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这方面的能力。性格方面有些大大咧咧，估计也并不是什么谨慎之人。 “你们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方异圣开口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丧钟声音响起，师远等人都迅速取出手机开始查看。 “哎？我的手机好像刚才也震动了。”方异圣还是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 “你也拿出来看看吧。”师远说。 “好，”方异圣说着，取出了手机，“还真有短信。嗯？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原来是垃圾短信。” 师远抬起头，将自己的手机伸到了方异圣眼前，问：“你的短信是不是这样的？” 方异圣看了看，诧异地说：“对，没错，一字不差。哦，我明白了，这短信是你们发的。哎？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哦，对，刚才我把名片给了刘美女。” “叫我刘潋就好。”刘潋头也不抬地说。 “这么说不是垃圾短信？”方异圣停止了删除短信的尝试，仔细地读起短信内容来。 短信内容为：本日19时44分，海源新闻将报道一起案件。查明该起案件的真相，并于8月1日零点之前将凶手交给海源市警方，或帮助凶手完成心愿。若在指定时间之前没有完成任务，则凶手会在8月1日之内杀死所有的任务执行者。 “这是什么意思呢？”方异圣问。 “首先，在19点44分收看海源新闻，余下的，看完新闻再说。”师远解释道。 “哦，好。”方异圣点点头。 同一时间。 薛松罡正坐在电脑前呆呆地看着屏幕。刚刚结束了一局游戏，又输了，他感到一股无名之火窝在心里无处发泄。 “怎么就赢不了呢？”他非常不爽地喊了一嗓子。 这时，一阵奇怪的钟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身后却只有那张睡了三年的床，床上唯一可能发出声音的，是他的手机。 可是他记得，自己的手机铃声不是这个。 他有些纳闷，嘟囔着拿起了手机。 “什么玩意！”刚看了一半，薛松罡就恼怒地把手机甩回了床上。 他的心情更糟了。玩游戏连输了五场，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索性躺到床上准备睡个午觉。 寝室里没别人，别人都出去了，只有他整天宅着。 躺在床上他依旧十分烦躁，眼睛闭了半天却还是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终于决定不睡了，睁开眼睛打算看看视频。 在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没有睁开眼睛。 他用手使劲地揉了揉，又拼命把眼睛睁大。 还是一片漆黑。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一股强烈的恐惧袭击着他的心脏。 他发出一阵绝望的惨叫。他本想站起来，却害怕碰到什么东西，便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 是我的错，我妈告诉我别总玩电脑，伤眼睛，我不听。我肯定是瞎了，我的一生都完了！ 他绝望地想着。 突然，眼前居然亮了起来，但那光芒，却是黑色的。 他的惨叫声瞬间停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出光芒的东西。 天花板，整个天花板在发光，黑色的光。那种感觉就好像，天花板是一个硕大的手机屏幕，屏幕是一片黑色一样。 ------------ 第5章 这房子里有几个人 “怎么回事？我没瞎？”薛松罡高兴起来，但很快又回过了神，“不对，天花板是怎么回事？” 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巨大的，他自己的脸。 “啊！” 薛松罡吓了一跳，身体却一直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 天花板上的脸随着他自身的表情在动。他惊恐，那张脸也惊恐。他闭上嘴，那张脸也闭上嘴。 薛松罡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然而，他的思绪却完全被那张脸的变化打断了。 天花板上的那张脸，突然开始肿胀腐烂，极为可怖，甚至连嘴唇都已经消失不见。 “啊啊啊！！！” 薛松罡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自己的脸变成这般模样，他实在无法不恐惧。 那张已经腐烂的脸，依旧跟随着他的表情在动。 他张开嘴大叫，那张脸也张开嘴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吗？王峰！顾灿！啊啊！！！”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 回应他的，只有天花板上那张惊恐万状的巨大的腐烂的他的脸。 王峰和顾灿是他的室友，此刻正走在宿舍的走廊里。刚刚走上楼梯，二人便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不禁吓了一跳。 “我去，咋回事？”王峰说。 “怎么好像是薛松罡的声音？听着怪瘆人的。”顾灿咧着嘴说。 “快，回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王峰说着，加快了脚步。 距离寝室越来越近，惨叫声也越来越大。两人听得心脏突突直跳，猛地一把推开了门。 “薛松罡！”王峰大喊了一声。 薛松罡的惨叫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寝室里一片安静，没有薛松罡的影子，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他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显示着游戏的界面。 “难道是我们听错了？”王峰挠挠脑袋，纳闷地看向顾灿。 “真奇怪。”顾灿也很不理解，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所有的床铺和柜子。 没人，寝室里的确没有半个人影。 “他游戏还开着呢，大概是去厕所了吧？”王峰说。 “可能吧。唉，薛松罡这小子，天天就知道玩游戏，要不是咱们哥俩天天帮他买饭，他可能早就饿死了。”顾灿说着，将手里提着的帮薛松罡买的干拌面放在了桌子上。 两人也没想太多，各自倒在床上睡起了午觉。 师远没有和方异圣说什么，不是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想到，而是因为他觉得和他说太多有些浪费时间。这个方异圣看起来没什么头脑，如果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他，他搞不好会问个不停，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静下心来进行任务解析。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任务短信，将里面的信息进行了一番梳理。 海源新闻，这说明案件是在海源市发生的，至少涉案人员应该是以海源市范围内的居民为主。“凶手”一词说明此案为杀人案，而且非常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不过，既然作为任务出现，那么凶手很可能并非人类。这样一来，要凭警方按照常规方式去破案，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接下来是任务目标。“将凶手交给海源市警方”和“帮助凶手完成心愿”相差巨大，一个是将凶手绳之以法，另一个是帮助凶手。表面上看这是两个选择，但实际上，第一个选择应该根本就无法成立，正如前面分析出的，凶手很可能并非人类。如此一来，真正的任务目标也就只剩下一个，就是帮助凶手。要完成这一目标，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知道，凶手的心愿是什么。这一情报，又要如何获得呢？ 师远陷入了沉思。同样努力思考的，还有罗亚森、刘潋和弥啸粼。 弥啸粼一直都想证明自己的智商，但奈何他总是比不过师远三人。当然，他也不会就此放弃，每次有了新的机会，他都会努力抓住。 “罗先生，你家这么大，应该住了不少人吧？”方异圣坐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主动说起话来。 “不，目前只有我们四个。算上你的话，就有五个了。” “才五个？不对吧，我怎么感觉，还有别人呢。” 听到这句话，师远抬起头，问道：“是根据什么感觉的？” “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有种感觉，这房子里啊，还有别……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猛地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而他掉落的位置，正是几人中间。那个人的脸孔肿胀腐烂，森白的牙齿裸露在外，恐怖的面容令几人都是感到一阵骇然。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师远等人都是瞬间站起，刘潋大惊失色，躲出了一段距离，弥啸粼则更是夸张，一边怪叫着一边跑出了老远。 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师远和罗亚森都是万分警觉地看着他，没有轻举妄动。 很快，他们发现，那个人的脸似乎在逐渐变化，肿胀渐渐消退，嘴唇也长了出来。两分钟后，那张脸彻底恢复了正常，看上去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师远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醒醒！” 那个人的眼皮动了动。 “喂！醒醒！”师远又拍了他几下。 那个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又揉了揉，然后才费力地看向了师远。 突然，他惊恐万状地用手臂支撑着身子向后退去，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神情惶惑地看着周围的人。 “哎？”在看到远处的弥啸粼时，他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你难道是……弥啸粼？” “你认识我？这么说你是人？”弥啸粼的胆子大了些，走了回来。 “我当然是人！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感到四肢都有些酸痛，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叫师远，这里是暗鸦岭村。详细的情况比较复杂，只能慢慢说。你怎么称呼？” “我叫薛松罡，是海源工业大学大三的学生。奇怪，我明明是躺在寝室里，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薛松罡依旧不停地看向四周，又跑到窗外，向外看去。 “能告诉我你被传送到这之前在做什么吗？”师远问。 ------------ 第6章 鱼 “传送？”薛松罡无法理解地重复着，而后继续说道，“我在玩游戏。对了，我连输了五场，心情很……差……” 说到这里，薛松罡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游戏输了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 “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奇怪的东西之类？”师远问。 “你怎么知道？”薛松罡大惊失色，“先是手机铃声变了，然后天花板变成了屏幕……”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说让你晚上收看海源新闻？” “对！你怎么……”薛松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师远叹了口气，说：“看来，你也是任务执行者之一了。原来，这个村子还会把远处的人强制送来执行任务啊，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执行者了……” “你在说什么？” “先请坐吧。吃饭了没？”罗亚森热情地说。 “没……” “那就一边吃饭，一边和你说明情况吧。” 十分钟后，薛松罡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连筷子掉落都没有察觉。 “闻队，刚刚接到报案，又发现一名死者，死亡特征和前几例十分相似，基本可以归到此次的连环死亡案中。”一名年轻警察向闻裕哲汇报。 “准备出发。”闻裕哲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法医初步鉴定结果？”还没有到死者所在的公寓，闻裕哲就问道。 “五官扭曲，眼球突出，无明显外伤，浑身发青，手臂姿势怪异，似乎有捂胸口的动作，但又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该动作没有完成。整体来看和前几例死亡十分相近，初步判定为同一凶手所为。” “死亡原因？” “初步判定为毒杀。” “毒杀？我看未必。死者的面部表情和试图捂胸口的动作说明其死前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再加上没有外伤，很可能是惊吓过度。”闻裕哲说。 “难道是吓死的？”年轻警察疑惑地说。 “死者受到了惊吓，但这并不一定直接死因，身上发青这点就很难解释。所以，真正的死因，另有其它。” 说话间闻裕哲已经走进了韩春鹏的卧室，这是他的尸体所在的位置。 闻裕哲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案子。自从发现第一例死亡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却仍旧毫无头绪。除了死亡者均是五官扭曲浑身发青无外伤之外，他竟然没有得到其它任何线索。不要说凶手的身份，就连这些死者之间是否有共同点，都完全是未知数。 三天，仅仅三天，类似的死亡就发生了八起。今天是第四天，这才刚到中午，就又接到了类似的报案。下午还会不会有新的死者，仍然未知。 无论凶手出于什么目的，这种杀戮都实在太疯狂了。而且，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杀死这么多人的？这八个人居住地点并不集中，毫无规律地分散在海源市区内，从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来看，第一天死亡的两个人竟然是在一小时内连续身亡，但这两人居住地点却是极为遥远，恰好居于海源的南北两端。不过，如果是毒杀，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中毒死亡时，凶手并不一定在死者身边。 闻裕哲感到一阵头疼。他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靠向椅背。 但是…… 闻裕哲闭着眼睛，脑子却依旧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是被吓死的呢？ 闻裕哲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荒唐的念头让他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某办公楼里，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电脑前忙碌。 他不停地浏览着网页，时不时地停下来在文档里打几个字，又继续翻看网页。忙碌一阵后，他似乎暂时完成了工作，便打开了一个介绍宠物鱼的网站。 这名男子名叫常俊宇，是个娱乐网站的记者。平时的爱好不多，非常喜欢宠物鱼类，偶尔到周边旅旅游，日子过得倒也怡然自得。 在海源市工作已经满五年了，但始终都没混出什么像样的业绩来。作为一名娱乐记者，他整日绞尽脑汁地想报点大新闻，提着相机到处走，结果却始终慢人一步，工资也迟迟提不上去，搞得现在连养鱼旅游的爱好都快撑不下去了。 刚刚写好的这篇稿子，又是一个马后炮，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东西了，他却才动笔。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是当记者的料，但第二天一睁眼，他又热情满满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唉……”常俊宇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见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便决定睡个午觉。 “天天累断腿，今儿个小睡一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自言自语着，趴在了办公桌上。 很快，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在恍惚间来到了一个花鸟鱼市场，这里的宠物鱼品种非常丰富，常俊宇看得眼花缭乱，不时地感慨着，嘴都合不上了。 “这鱼太漂亮了，真想买几条啊。唉，不行，太贵了太贵了。”常俊宇晃晃脑袋，走进了一家小店。 “你好，想买点什么？”店员热情地招呼着。 “看看，看看。” “喜欢什么鱼？我们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鱼都有。” “什么鱼都有？那你们这里最名贵的鱼是哪种？” “您随我来。”店员盈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常俊宇跟着店员走向了里面的小房间，进了一条走廊，又拐了两个弯。 周围越来越黑，前面店员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 “那个……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常俊宇忍不住问道。 “就快到了。喏，前面就是我们的仓库，名贵鱼类都在那里。”店员没有回头，幽幽地说。 常俊宇不禁有点犯嘀咕，但也只好跟着走。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扇门前。店员用钥匙开了锁，将常俊宇请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鱼缸。店员将门关好后，常俊宇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海底一般。 “哇……” 常俊宇立刻忘记了刚刚的疑问，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里面的鱼吸引了。 ------------ 第7章 大新闻 硕大的鱼缸里，鱼的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多。他向前走去，伸手去触碰鱼缸的玻璃。 忽然，一条小鱼仿佛有灵性一般向他所在的位置游来。他一时兴起，伸出一根手指，在鱼缸壁上无规律地划动着，那条小鱼也一直跟着他的手指游着。 “嘿嘿，真好玩。”常俊宇乐了，和小鱼互动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条大黑鱼蓦地冲到了常俊宇眼前，带起了滚滚水花，如同沸腾的开水，这开水的水花中，居然有隐隐的血花绽放。 常俊宇目瞪口呆，大睁着眼睛看向眼前的那条大黑鱼。它的口中还露出了刚刚那条小鱼的一截尾巴，血依旧在从它的嘴里向外涌着。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黑鱼，那条黑鱼也在看着它。 黑鱼的身体极为庞大，长度竟然超过了两米，两只眼睛竟闪着凶残的寒光。 常俊宇心头一颤，死死地盯住它的眼睛。 越看，他越觉得不对。 这鱼的眼睛，并不像鱼的眼睛，反倒像……人眼？ 常俊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浑身冰冷。 那双眼睛，那双长在鱼身上的人的眼睛，让他感到血液都快要凝固。因为他，曾经见过那双眼睛。 但是，他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又是谁。 他猛地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看向四周。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这是哪？”他自语道。 他慌了，从地上爬起，向旁边摸索着。他摸到了墙壁。他继续走动着，又摸到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 “灯呢？开关呢？”他慌张地胡乱摸着，但却始终摸不到开关。 “我真笨啊。”他突然一拍脑袋，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将手电功能打开，照向四周。 他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梦里回过神。那条诡异的鱼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自己又置身在一个未知的地方，他感到心脏狂跳不已。 他找到了门，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漆黑的走廊。他突然想起了梦里的场景，他怀疑自己会不会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就会看见那个装着巨大鱼缸的仓库，会不会在里面看到那条长着人眼睛的大黑鱼。 他犹豫了，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不停地想着，手机也不住地左右乱转。 “哎呀，邪门了！”方异圣突然大喊。 “怎么了？”师远问。 “我感觉这房子里的人又多了。” 师远等人立刻站起身，谨慎地等候着。上次方异圣说感觉还有别人时，薛松罡就凭空出现并掉在了地板上，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可是等了将近一分钟，也没有什么动静。 “也许这次的位置不同？”刘潋猜测。 “那我们两人一组分头去找吧，也许在别的房间出现了。”罗亚森说。 很快，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分别在一二三楼寻找。 “没有。”几分钟后，大家又聚在了客厅。 “去地下室。”罗亚森说。 地下室平时是不开灯的，只有极个别的情况下罗亚森才会到这里来。此时，六个人都从暗门走进了地下室，罗亚森打开了走廊的灯。 “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怪叫了一声。几人循声看去，立刻便发现了正试图躲闪的常俊宇。 “什么人？”常俊宇壮着胆子喊。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罗亚森说，“这里是我家的地下室，别在这儿站着了，跟我去地面上吧。哦，对了，你是不是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短信？”常俊宇纳闷地说，翻开短信信箱，果然看到了一条新短信，“奇怪，我怎么没听到？也许是我睡着的时候来的吧。” “你或许有很多疑问。先上去吧，你的问题我们都会尽量解答的。”罗亚森说完，转身准备带路。 “弥……弥啸粼！”常俊宇突然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弥啸粼大喊一声。 “喂，不要用手指人啊，很不礼貌知不知道？”弥啸粼十分不爽地说。 “真的是弥啸粼？”常俊宇把刚刚的恐惧瞬间抛到了脑后，跑到了弥啸粼身边，瞪大眼睛上下打量。 “不要这样看我好不好？莫非你是狗仔？”弥啸粼一边向后躲一边说。 “好了，赶快上去，三十秒之内不上去的一律关在下面不管了！”罗亚森威胁着说。 弥啸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见弥啸粼走了，常俊宇没有耽搁半秒，立刻跟上。 “坐吧。”到了客厅，罗亚森指了指沙发说。 “弥啸粼，你居然还活着？所有的网站都说你已经死了，这次我终于弄到了大新闻了。是第一手吧？没有别的记者知道吧？”常俊宇迫不及待地问。 “先别说这个了。我知道你很敬业，但是工作的事，等出去再说吧。”师远打断了常俊宇说。 “出去？去哪？” “离开这个村子。” “对了！我得赶快把这事告诉老板，这么大的新闻，我得先把照片发过去……”常俊宇又拿出手机，对准弥啸粼连拍了好几张，也不管他同不同意。 师远无奈了。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常俊宇，又看了看方异圣和薛松罡，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这群人，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呢？ “我得赶紧把照片发过去。哎，你们家有WIFI吗？”常俊宇说。 “没有。”罗亚森没好气地说。 “哎哟，帮帮忙嘛，这个可是大事，到时候发奖金了我给你一半！”常俊宇焦急地说。 罗亚森猛地冲到了常俊宇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命关天的时刻你却只想着什么新闻？等你死了，再大的新闻也救不了你！” 常俊宇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结巴了半天，说：“啥……啥情况？” “最起码，你应该知道你是瞬间传送到这里的吧？你就不觉得不对劲吗？”罗亚森大声说。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罗亚森松开了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不严肃起来小心应对的话，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村子，是真真切切存在着鬼魂的，你必须按照我们所说的做才能活命，你听明白了没有？” ------------ 第8章 绿色钱包 “你说什么？鬼……鬼魂？”常俊宇眼睛瞪得比鱼眼睛还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罗亚森。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觉得眼下的情况非常正常，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也不会再干涉你。”说完，罗亚森向后一靠，气定神闲地看着常俊宇。 常俊宇这才回归了现实，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真的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如果说有人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把他带到了地下室，他不应该半点也没有察觉，而且…… “这儿是海源市吗？”常俊宇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师远等人。 “不，这儿是暗鸦岭村。”师远说。 “什么……什么村？哦！我想起来了！”常俊宇又将头转向了弥啸粼，“就是《三更鬼墓》的取景地！我的天，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就睡了一小会儿啊，怎么就……有鬼，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啊！” “安静点吧，你再乱嚎也没用。”弥啸粼的话里带了几分讽刺。 “我会给你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况，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说下你的名字？”师远说。 “我叫常俊宇，是个记者。海源市的！”常俊宇着重补充了最后一句。 “常先生，是这样……” 师远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罗亚森看出师远有了什么想法，立刻问道。 “常俊宇？”师远微微蹙眉，重复着这个名字，“是不是宇宙的宇？” “是！” “常俊宇……薛松罡？”师远转向薛松罡，眼神略微有了一些变化，“你名字里的‘罡’，是天罡星的罡吧？” “是的。”薛松罡再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名字里的这个“罡”字，有不少人都不认识，从小到大不知为此费了多少口舌。这一次向师远等人介绍自己时他没有详细说名字里的“罡”是哪个字，他觉得这个并不重要，他们觉得是“刚”还是“钢”什么的都无所谓，反正不叫错就行了。可是现在看来，莫非这个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常俊宇……薛松罡……这两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师远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 “见过？不是听过？”刘潋敏锐地指出。 “是见过，我确定，在哪里看到过这两个名字。”师远说着，脸上露出了烦躁的表情。 “想不起来吗？”罗亚森问。 “我感觉，写有他们两人名字的东西就在我脑子里，但那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好像，某段记忆有意地躲着我一样。”师远焦躁地说。 “这一定是关键信息！师远，你别着急，欲速则不达，我们时间还很充裕，你不要太强迫自己，说不定放松下来，很快就想起来了。”刘潋安慰道。 “嗯，也只有这样了。”师远又尝试了一会儿，仍旧一无所获，这才暂时放弃。 “现在才下午一点多，距离新闻播出还有六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先一起分析一下任务吧。”刘潋提议道。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常俊宇突然哭丧着脸说。 但是没多久，他就发现，他根本没法与外界联系，无论什么方式都不行。直到此刻，他才渐渐收起了仅存的一丝侥幸，一团黑雾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海源市，一条偏僻的街道里。 “我靠！真特么烦！”姜立严狂吼了一声，踢飞了一个易拉罐。 他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平日里杂活不断，想要休息一会儿根本就是奢望。他在目前的公司工作刚满四年，但却从未升过职加过薪，永远都只是最底层的小职员。主任分配给他的任务，要么是打印材料，要么是跑腿传话，或者购买一些办公用品，总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这些还不算什么，最令他愤怒的是，主任要么鸡蛋里挑骨头训斥他，要么怀疑他私自克扣公款，这让他感到自尊受到了伤害。 今天，午饭刚过，主任又安排他去购买一些记事本胶带等物品。一听到这个差事，姜立严就知道，无论自己多么小心，回去后都免不了被一通盘问。一想到主任那像看贼一样的目光，他就恨得牙直痒痒。 他不是没有想过辞职跳槽，但是每次他只要稍微表现出这个想法，他的父母就会对他一通唠叨。 “你都这么大了，不静下心来工作怎么行呢？咱们行得正做得直就行了，不怕他说。”母亲如此说道。 “就是，踏踏实实工作，早晚能出头。我们老两口还指望着你赶快找个媳妇呢。”父亲如此说道。 “你不要再想辞职的事了，你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吗？你有个工作就行了，别挑三拣四的。你要是辞了职，找不到工作，难道啃老吗？”母亲又说。 “就是，心浮气躁到哪儿都一样干不好，不如做好这一个工作。”父亲又说。 这些话像紧箍咒一样箍住他的头，令他头痛欲裂。 姜立严狠狠地皱着眉，向前看去。 前方，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向他走来。夫妻俩看起来四十多岁，孩子似乎是高中生的样子，手里拿着刚买的新款游戏机，脸上笑开了花。 此情此景却让姜立严更是愤怒。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可以对孩子那么好，而我的父母，只想让我痛苦？他们不就是怕我拖累他们吗？如果我有钱的话，还用受这样的气吗？ 他越想越难受，又飞起一脚，将一个空饮料盒踢出老远。饮料盒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了地上。 “嗯？那是什么？” 他突然看到，饮料盒落下的位置有一个绿色的东西正在隐隐发出光芒。他快步走了过去，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个钱包，一个镶了钻石的绿色高级钱包。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这个钱包看起来十分豪华，里面说不定会有很多钱。 他没有立刻打开钱包，而是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又回头看向了那一家三口。 那三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可能已经走出了这条街道。他的视野里，只有他自己。 ------------ 第9章 你走不出这里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打开了钱包。他本想将钱包带回家在卧室里打开的，但他考虑到距离下班还有很久，自己被派出来买东西，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于是索性就在原地将钱包打开了。 首先他看到了一张身份证，是个女人，名字好像叫吴江莉。他对身份证没有兴趣，随手塞了回去。 钱包里面有一个夹层，拉着拉链。他小心翼翼地将拉链拉开，里面现出了一沓百元钞票。 他觉得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颤抖着抽出了其中一张，对着太阳仔细地看，确定是真钞，而后又将余下的钱都取了出来。数了数，整整三千块。 三千，这已经非常接近他一个月的工资了。不过他还不满足，又把钱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里面的东西没有让他失望。 一张存款单，存款金额是一百二十万。 他顿时傻了。这么多钱，他连做梦都没有想过。如今，存款单身份证都在，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钱取出来？只要自己有了钱，就可以单独租房子，和父母分开住，再把现在的破工作辞掉，自己开个小店做点生意。 畅想着未来的美好蓝图，他不禁笑出了声。 他被自己的笑声吓了一跳，赶快转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人，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要取钱，就要好好研究一下身份证了。 他想着，又将身份证抽了出来，仔细看着上面的字，小声地读着。 “吴江莉，暗鸦岭村人，1987年7月27日……” 不如，现在就去银行？ 他感到心脏一阵狂跳。 最近的银行就在附近，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你好，办什么业务？” “取……取钱。” “存款单，身份证。” 姜立严一阵紧张，哆哆嗦嗦地将两样东西递了进去。 见里面的工作人员什么也没多问，手脚麻利地办理着，他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待看到那一摞摞钞票时，他的心跳又陡然加速。 行了？这么顺利？ 他很少到银行办业务，就连自己的工资卡也在母亲手里。 工作人员将钱数好，从窗口推了出来。 “好了。” 姜立严什么也没敢说，他怕自己说错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到手的鸭子又要飞了。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蠢，竟然连个袋子都没准备，这么一大堆钱，难道要捧着走吗？ “先生，有困难？”旁边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询问道。 “没困难！没困难！”姜立严慌不迭地说。 “拿这么多钱，不怕走不出去吗？” “你说什么？”姜立严有几分诧异地看向那个人。 “你刚才取钱用的身份证不是你自己的吧？” “啊？”姜立严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那个叫吴江莉的，是你什么人？” “我……我表姐！” “她死了吗？” “啊？什么？” “没死，为什么让你来取钱？” “我……”姜立严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了，我也不想管太多，反正你也走不出这里。”经理说完这句话，离开了他身边。 姜立严目瞪口呆地看着经理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钱，茫然无措地伏在窗口的平台上。 对啊！我真蠢，把这些钱都存到卡里不就行了吗？ 他的眼里焕发出神采，对着窗口里说道：“小姐，帮我开张新卡……” 话还未说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刚刚还在里面好好地坐着的工作人员，居然消失不见了。 “喂！有人吗？”他大声喊道。 “我们要关门了，你有什么业务，明天再来办吧。”那个经理又走了回来。 “什么？那怎么能行呢？我这么多钱，没法拿呀！” “那没办法，我们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我也得走了。”经理看了看表，自顾自地走向了大门。 “喂！别丢下我呀！”姜立严焦急万分地喊道。 没人理他。 他还保持着双臂环抱住那堆钱的姿势，弯着腰伏在窗口平台上。 经理临出门时，将所有的灯关闭了，大厅里顿时一片漆黑。 姜立严慌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门关闭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听起来沉闷而诡异，仿佛那扇门是整个世界的大门，关闭后，便将他和外界彻底隔绝。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怀里的钱的触感是实实在在的。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敢乱动，他怕自己手臂一松，钱都没了。 他想，要不然，干脆在这里等一晚上好了，一百二十万，值得我这样做。 黑暗中，一切都是如此寂静，只有楼上的钟在发出机械的声响。 这里没别人了吧？不会有人抢我的钱吧？我是不是可以稍微坐一下？ 他想。 他用右手向后摸去，想把刚才坐的椅子拉过来。 然而，他摸到的，并不是椅子。 仿佛一根冰锥刺入了他的头一般，他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 手指触碰到的东西，混乱，干枯，但却又带着一些黏糊糊的液体，好像是一团长发，但向下摸去，却没有摸到脸。 下面，还是头发。 再下面，是空的。 他猛地缩回了手，再次抱住了那堆钱。 一阵诡异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他的心脏差点炸裂。 那呼吸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好似是紧贴着他的右耳一般，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从一张嘴里正在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这让他的头皮都几乎要炸开！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难道……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姜立严惊恐地想着，却始终不敢转头看一眼。 这里这么黑，就算我转头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这样麻痹着自己。 右边的那个东西似乎伸出了手，他感觉到五根冰凉的手指触到了他的脖子。 “啊啊！！！”他立刻发出了一声怪叫，但他还没有改变姿势。 那五根手指渐渐刺穿了他的皮肉，剧烈的疼痛令他惨叫起来。 他的惨叫很快就停止了。他的脖子的左侧，五根手指的指尖穿了出来。 “爸，妈，那边那个人好像不太对劲啊。”刚刚那个捧着游戏机的高中生听到身后的惨叫声，回过了头。 “是不是生病了？我们过去看看。”他的父亲说道。 ------------ 第10章 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走到已经倒地的姜立严身边，低头看去。 他的五官极为扭曲，眼球突出在外，皮肤都已呈现了青色。 “什么？又发现了一名死者？” 刚刚从韩春鹏家门口走出去的闻裕哲刚要打开车门，就接到了最新的消息。 “是的，闻队，这次的死者是在室外发现的，当时恰好有一家三口路过，立刻就报了警，所以发现得非常快。” “你说什么？有人路过？那看到凶手没有？” “目击者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我们已经将目击者留了下来，您看……” “立刻出发！”闻裕哲的眉毛都拧成了疙瘩。 闻裕哲心急如焚。这次的连环死亡案实在太令人头痛，性质恶劣，偏偏凶手又极为狡猾，隐藏得滴水不漏。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八月一号零点之前必须抓到凶手，否则，立刻卷铺盖走人。 这次的案件之所以被称为“死亡案”而不是“杀人案”，是因为在发现第一具尸体时法医都认为不像是谋杀，更像是怪病。之后陆续发现了更多的尸体，法医虽然仍坚持最开始的判断，但刑警队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连续因病死亡。 “从死亡时间来看，没有任何两个人是在同一时刻死亡的，总会有一些时间差，如果是因病死亡，这一点要怎么解释？而且，无论是发现尸体的地点还是死者生前居住的地点都相距甚远，若是传染，也理应传染附近的人。”闻裕哲这样说道。 “所以，还是凶杀案？” “对。” 闻裕哲停止回忆，迅速来到了报案的一家三口所在的房间，简单介绍了自己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三位是第一时间报的案是吗？” “是，”男人开口道，“我们当时一家三口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人还从我们身边路过，我当时没太注意他，就直接走过去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他的惨叫。我们走过去一看，他已经死了。”男人严肃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疑惑。 “当时那条路上还有什么人？”闻裕哲问。 “没别人了，就我们四个。那条街道很偏僻，两边的房子都没人住。” “你们为什么要走那条路？” “因为那是我们回家的近路，”女人突然说，“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们给他买了游戏机，本想开开心心地过个生日，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女人说着说着，不禁面露愁容，她的儿子立刻安慰起她来。 闻裕哲观察了一下这三人的表情动作，推测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的证词应该是可信的。 “那么，你们能不能再仔细回忆一下，死者发出惨叫前，身边有没有什么人？”闻裕哲说。 “没有，这一点我们非常确定。那条街道虽然人迹罕至，但是视野还比较开阔，如果他身边有人，我们不可能看不到。”男人说。 “那死者本身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 “对，任何值得注意的细节都可以，麻烦各位回忆一下。”闻裕哲尽量语气平和地说。 “他外表没什么特别，衣服也很普通，当时我看着儿子的笑脸，心里高兴，就没注意别人。”女人说。 “我倒是想起了一个细节。”男人说。 “什么细节？”闻裕哲立刻问道。 “他路过我们身边时，看了我们两眼，然后表情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好像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我虽然没放在心上，但是考虑到是不是因为我们三人说话声音太大搞得人心烦，所以还提醒儿子要小声一点。” “对，我爸当时是提醒我来着。”男孩立刻为父亲作证。 “对你们不满？你们认识他吗？”闻裕哲说。 “不认识。”三人都摇了摇头。 不认识，为什么会表现出不满？这一家三口看起来性格都不错，而且不但彼此关心，还会关心他人，想必平日里与人结仇的概率也很低，为什么会令死者感到不满？ “你们听到他的惨叫声后，他是什么样的动作？”闻裕哲问。 “我当时听见惨叫，吓了一跳，回头看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男孩说。 “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闻裕哲站起身。 目送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后，闻裕哲立刻下令：“迅速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和从出生至今的行动轨迹。” 虽然这三人声称什么也没看到，但闻裕哲却还是得到了一些线索。死者也许是对陌生人的幸福感到不满，极有可能是自己生活不如意，尤其是家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很差，才会对他人心生嫉妒。这样的人，与人产生矛盾的可能性也比较高，从这一点入手，查清是否有人因为他而受过什么伤害，或许可以一举破获此案。 有了线索，闻裕哲觉得略微放下了心，但另一个疑问却出现了。 死者从生到死的整个过程中，不远处都有人在走，但却没人看到什么，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其杀死的？ 另一边，暗鸦岭村。 “我说，师远，如果警方自己破了案，我们的任务算是失败还是成功？”罗亚森突然问。 师远想了想，说：“应该算是失败吧。如果他们自己破案，和我们便没有什么关系了。短信中说，任务完成的条件为二者择其一，警方破案，不在两者之内。” “也就是说，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就是干扰警方办案？”罗亚森的目光中透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觉得，这一点应该不用担心吧？”弥啸粼突然说，“如果是警方可以抓到的凶手，就不会成为我们的任务了。” “但是如果凶手故意被抓到呢？当然，凶手不可能是人类，不过，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吧？” “的确，需要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了。其实我在看到任务短信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师远顿了顿，看向其他几人，“这次任务事件发生在海源市，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暂时脱离暗鸦岭村的范围？” ------------ 第11章 蔡姣彗的叙述 师远此言一出，刘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非常思念自己的父亲，想到也许可以见到他，她不禁面露喜色。 刘潋立刻站了起来，说：“那我们尽快出发吧！” “别急。今天晚上仔细看新闻，记下所有的信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师远说。 “哎呀，又一个！”方异圣突然非常不合时宜地大喊。 “你能感觉到大体的位置吗？”罗亚森问。 “只能感觉到在这座房子里，再具体的就感觉不到了。”方异圣老实地回答。 “我们还是像刚才一样分头…” 罗亚森话刚说到一半，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声突然从楼上传来，又突然停止。师远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罗亚森也紧随其后。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谁在里面？”罗亚森到了二楼便大声喊了起来。 没人回应。师远和罗亚森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终于在某个暂时无人居住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女人见有人进来，惊恐地喊了一声，马上又紧紧闭上嘴，拼命向后躲。 “大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罗亚森没有贸然走上前，而是站在门口。陆续到来的其余几人也都在门口站住，看到她的模样都忍不住一阵悚然。 “这是什么地方？”女人充满敌意地问。 “这是我的家，详细情况一会儿慢慢告诉你。你能告诉我们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吗？”罗亚森问。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一般，女人突然再次大哭起来，边哭边喊：“老黄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老黄！老黄！啊！我丈夫呢？你们把我丈夫藏到哪儿去了？” 看着女人疯疯癫癫的样子，罗亚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先一个人在这儿安静一会儿，我们先走了。安静下来以后，到一楼客厅来找我们。” 说完，罗亚森将门一关，下了楼。 不到两分钟，那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走出了房间。她来到楼梯上方，小心翼翼地向下看，见众人都在望向她，她哆嗦着走下了楼梯。 “大姐，你先擦擦吧。”待女人坐下后，刘潋拿出纸巾，递给了她。 “谢谢……”女人一扫刚才声嘶力竭的模样，神情有些畏怯。 “能先说一下你的名字吗？”罗亚森问。 “蔡姣彗。” “你是海源人吗？” “不是，我是万月市的，来海源打工……”女人老实地回答，但她的表情十分愁苦，鼻翼翕动，随时会哭。 “能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知道你可能不愿去回忆，但是，如果没有情报，我们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师远说。 “什么情报？”蔡姣彗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师远的意思，抬起头问道，两眼还有些发红。 “这样吧，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情况。” 师远说着，将目前的形势讲了一遍，蔡姣彗的心忽上忽下，脸色一阵阵地发白。她终于明白，要想活下去，所有人都必须付出努力才行。 “刚才，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不安……”蔡姣彗抿了抿嘴唇，缓缓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蔡姣彗的丈夫黄腾伟由于昨天不小心崴了脚，今天没有和她一起出门卖水果，而是留在家里休息。整个上午都在平静中度过，蔡姣彗和往常一样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然而，到了下午两点半，她便一阵阵地心悸。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到最后，她竟然无法继续做生意，便匆匆忙忙地关了店门，赶回家中。 越是接近家门，她就越是感到惊惶不已。到了家门口取钥匙开门时，钥匙竟然掉在了地上。她弯下腰去捡钥匙，却突然发现，门缝里似乎在渗着血。她顿时感到五雷轰顶，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看到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入冰窖，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撕裂了一样。 她的丈夫黄腾伟，以一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样子存在于她家的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啊！！！！！” 整整三分钟后，蔡姣彗才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随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老黄！老黄啊！啊啊啊！！！！” 她就这样哭喊了十分钟，直到眼泪和口水呛入了气管引起了猛烈的咳嗽时，她才想起拨打报警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请不要破坏现场，我们会尽快赶到。”电话里的声音说道。 蔡姣彗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看着丈夫的身体，她再次嘶吼哭喊起来。 然而，某个瞬间，她突然感到两眼一黑，醒来时便出现在了罗亚森家的房间里。 没有人问她她的丈夫成了什么样子。她一边讲着，一边流泪，众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我和我丈夫都是老实人，从来没招惹过谁，为什么会这样？”蔡姣彗的眼泪狂涌而出，“我们家没什么钱，我们俩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心只想攒钱买个自己的房子。好不容易靠着卖水果，家里的经济有了点起色，他却……” 看着她的样子，薛松罡似乎是很有感触，眼圈也红了起来，喃喃地说：“大家都不容易，舍不得花钱，结果，什么也没享受到，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师远原本看着蔡姣彗的样子替她感到难过，听到薛松罡的话突然坐直了身子。他站起身，走到薛松罡身边，小声问道：“你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好吗？” “其实，也不算不好，只是……”薛松罡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师远敏锐地追问着。 “只是我父母给我的钱很少，就连暑期旅行，都只给我安排周边的便宜旅游，平时给我的生活费都是按月打给我，除了吃饭，我根本没有多少可自己支配的钱，日子过得挺苦的。” “那你日常都没什么娱乐开支吗？” “没有。上大学后我连周边旅游都不去了，整天窝在寝室玩游戏。现在有好多游戏都不需要花钱，好歹也能省一笔。再有就是，因为我父母对我太抠门，我对他们挺不满的，所以，最近两年，连过年都没回家……” 师远沉默不语。 ------------ 第12章 某份名单 他在想，这里有哪些信息是有用的。 目前来看，要判断信息是否有用，最重要的验证方法是，看目前传送来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如果之后还有新的执行者，继续验证就可以了。此外，蔡姣彗所说的内容也让他产生了一些疑问。她的丈夫为什么被杀了？是警告？威胁？还是仅仅为了让蔡姣彗感到痛苦？还是说，凶手原本要杀死的人就是她的丈夫？这样考虑的话，聚集到这里的任务执行者们，其实未必直接惹过凶手，可能是亲友曾经做过什么特定的事情。但要说他们仅仅是运气差，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许他们只是凶手的发泄对象？这么考虑的话，可能性又增加了，对于破解谜题，似乎并无帮助啊……不过，无论怎么说，直接也好，间接也罢，总是会有些关联的。找出这种关联，绝对是关键中的关键。不，等等，有没有可能，蔡姣彗和她的丈夫，曾经共同招惹到了什么人呢？所有被传送来的人，并不存在所谓的“无辜者”，当年他们一起犯下了某种“罪行”，就和《东方快车谋杀案》一样？ 想到这里，师远仔细地看了一遍被传送来的这几个人，试图从他们的眼神和动作中读出些什么。 “常俊宇，你平时舍得花钱吗？”师远转头问道。 “还好吧。我喜欢养鱼，在这方面花的钱不少，每月工资，大约有三分之一花在鱼身上，不算节俭，也不算奢侈。” “你是哪里人？”师远又问。 “漆莲的。” “漆莲？那离海源很远啊。” “海源是大城市嘛，大家都喜欢往这儿跑。”常俊宇说。 “你呢，薛松罡？”师远转身问道。 “我是海源本市人。”薛松罡说。 这三人来自不同的城市，海源，漆莲……蔡姐是万月市人，说话有明显的万月口音，三人的家乡并非共同点。“舍不得花钱”也不是他们的共同点。 师远暗想。 “蔡姐，你能看一下你的手机吗？应该有一条说让你看新闻的短信。”刘潋对着蔡姣彗说道。 蔡姣彗没说话，默默地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了一条新信息。 “这是你们刚才说的任务指示吗？”蔡姣彗问。 “是的。” 蔡姣彗读完了短信，痛苦地摇了摇头，说：“老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蔡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痛苦总会过去，只要熬过这段时光，未来总会迎来新的幸福。蔡姐，你应该年纪也不大吧？”刘潋说。 “今年三十六了。” “你看，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呢。蔡姐，等完成这个任务，你可以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千万不要总是一个人在家，会更痛苦的。” 听了刘潋的话，蔡姣彗又摇了摇头，低声说：“旅游都是骗人的，再也不想去了。” “骗人？”刘潋纳闷地问，但蔡姣彗却没有再发一言。 蔡姣彗的话，师远都听到了。这个女人目前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要问她什么，很难得到准确的回答。但是，如果像这样她自己说出的话，说不定反而很有用。 旅游都是骗人的？她曾经因为旅游受过骗吗？ 师远想。 他又回忆起刚才觉得薛松罡和常俊宇的名字在哪里看到过的感觉，暗想，蔡姣彗这个名字，会不会也曾经见过呢？ “蔡姐，你能把你的名字写下来吗？还有你丈夫的。”师远说。 蔡姣彗没说话，默默地接过师远递过来的纸和笔，将两人的名字写了下来。 看到这两个名字，师远更加确信，自己绝对是看过这些名字的。但是，他仍然想不起来，他是在哪里看到过。 “罗亚森，刘潋，你们对这几个名字都没有印象吗？”师远将薛松罡和常俊宇的名字都写了下来后对二人说。 “抱歉，我真的没印象。”刘潋摇摇头说。 “嗯……”罗亚森仔细盯着那些名字，搜索着记忆库，“好像……有点眼熟……但是，不是按照这个顺序排列的。” “眼熟？这就说明我们是共同看到了某个名单。”师远说。 “我们共同看到的名单？”罗亚森自言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海源市某居民楼。 闻裕哲一拳砸在了墙上，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太猖狂了！”他大吼一声。 关于姜立严的社会关系还没有完全查清，又一个发现尸体的消息传来。闻裕哲匆匆赶到现场，看到的正是黄腾伟的尸体。 “报案人是他的妻子，当时声称室内全是血，但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我们赶到时房门大开，没有发现他妻子的踪迹，这一点十分可疑。”副队长向闻裕哲汇报情况。 “联系他妻子了吗？” “刚刚打过她的手机，说是空号。” “空号？她刚才是用手机报的警吧？”闻裕哲问。 “是，所以更显得可疑。闻队，有没有可能他妻子就是杀死多人的凶手，她丈夫黄腾伟是最后一个目标，杀死他后她逃离了这里？” “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报案呢？” “故布疑阵，扰乱视线。” “保留这种可能，调查死者黄腾伟和他妻子的社会关系及迁移轨迹。还有，之前所有死者的社会关系全部调查，与黄腾伟的进行交叉比对。” “是。”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运行到了晚七点。距离新闻播出，只剩半个多小时。 毕业生丛研刚刚从外面回来，垂头丧气地换了鞋，走进卧室，一头扑到了床上。 大四毕业已经快一个月了。别的同学早早就签好了工作，只有他总是说“不着急不着急”，抓紧这大四的时光疯狂地玩，直到毕业典礼这天，还是一份简历也没投出去过。 手机铃声响起。丛研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屏幕，立刻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喂，老妈。” “儿子，今天出去找工作没？” “找了。”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没戏。” “唉……”母亲长叹一口气，“你看，大四时候我就劝你抓点紧，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倒好，别人都赚钱了……” “哎呀，烦不烦啊？天天就那么几句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 第13章 手机后面 “那你倒是赶紧找工作啊！” “我这不是天天找呢吗？”丛研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你现在租房子的钱都是家里给出的，什么时候你能给家里点钱啊？” “烦不烦啊！！”丛研突然吼了起来，“我已经在努力了，为什么总说我？咱们家又不缺钱，为什么你们要指望我赚钱呢？从小到大，你们给过我几个零花钱？别人高中毕业旅行都是去国外，我呢？去了个小山村！而且，还是我一个人去的！你和爸整天忙忙忙，你们赚的钱打算给谁花啊？我难道不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吗？” 丛研吼着吼着，眼里涌出泪来。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理会母亲在说什么。 烦躁。 原本还打算上网查查招聘信息，因为母亲这通电话，丛研决定不查了。他洗了把脸，将厚厚的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关了灯，钻进了被窝，拿起手机打开了小说网站。 压力太大了，看看小说缓解一下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丛研点开了一本前几天开始看的灵异小说。 屋子里黑黢黢的，丛研感觉这才是看灵异小说最佳的气氛。 刚读了几行字，他就觉得有些冷，于是扯了扯被子，盖住了肩。 “他躺在被窝里，读起了他最喜欢的恐怖小说。厨房里传来滴水声，他不禁烦躁地皱起了眉。‘破水龙头。’他抱怨了一句，继续看小说。 突然，他觉得，这房间里似乎还有别人。他忍不住一个激灵，侧耳细听。 没有，除了滴水声，没有别的声音。 他正想继续读小说，却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他觉得，似乎有人在黑暗中看着他。这种感觉挥之不去，令他心神不宁。” 丛研看得很投入，渐渐忘记了刚刚母亲那通电话带来的不快。 一片黑暗中，整个房间里唯有手机屏幕发出淡淡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仰卧了一会儿，他觉得手臂有些发酸，便侧过了身子。 就在这一刻，他猛然看到，自己的身侧竟然躺着一个人，一双满是血丝的巨大的眼睛正在狠狠地瞪着他。 “啊！”他猛地坐起。 没人，旁边是空的。 “呼……”他呼出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又躺下了。 他恢复了侧卧的姿势，然而，总觉得手机后面有一双眼睛的感觉死死地缠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的眼睛盯着屏幕，手机后面是无尽的黑暗。 后面……应该什么都没有吧…… 他不自信地想着，缓缓地移动着手机的位置。 没有人。 他把手机又移了回来。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纯粹是看小说产生的效果，然而，他却没法相信自己。 怎么回事？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怀疑那双眼睛是真的存在的。 就在手机后面，那双眼睛就在那里！ 但，只要他移开手机，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办？对，照相机！ 他终于想到了不用挪开手机也能看到后面东西的方法。他有几分慌乱地关掉了小说网站，手指移向了照相机的图标。 他犹豫了。 他的手指悬在照相机图标的位置，微微地颤动着。 万一，真的有，怎么办？ 整整两分钟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按向了那个图标。 一张扭曲的脸蓦地跳进了屏幕。 “啊！” 丛研怪叫一声，这才发现是前置摄像头，屏幕上的人是他自己。 不要折磨我啊…… 他心里默想，刚刚提起的勇气已经消失了。 要切换成后置摄像头吗？手机后面，到底是不是有一双眼睛？ 他感到浑身的毛孔都在收缩。 他将手指移向了切换按钮，又再度犹豫起来。 恰在这时，一阵诡异的丧钟声响起，丛研吓得险些将手机扔掉。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查看手机上的变化，便觉得眼前一黑，宛如昏死过去一般失去了知觉。 “目前分析出的情报差不多就是这些，”师远对众人说道，“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新闻也快要开始了。希望大家在看新闻时能认真一些，尽量记下所有的细节。” “我会把新闻录下来的，我们之后也可以反复多看几次。时间只剩半个小时左右，应该不会再有新的执行者被传送来了吧？”罗亚森说。 “那可不一定哦！”方异圣完全没有进入状态，“我有预感，还会有新的人来……哎呀！” 这个“哎呀”声音特别大，师远和罗亚森都忍不住警觉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又来了一个！”方异圣大声说。 “准备分组去找。”罗亚森说着就站了起来。 “等下，大家先安静，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师远说。 众人安静了下来，仔细聆听。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快又变成了碰到一些东西的叮当声。罗亚森回头看去，很快便确定了声音来源。他站起身，走向了储藏室，师远也跟着走了过去。 储藏室…… 想起那个地方，师远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当初执行寻找林建元尸体的任务时，他还曾经和变成幽蓝逍样子的鬼一同躲在那个房间，那股邪寒之气至今想起还令他不寒而栗。 走到储藏室门口，罗亚森又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了一阵慌张躲避碰倒东西的声音，但随之便恢复了寂静。 “好了，罗亚森，快开门吧。”师远说。 罗亚森“嗯”了一声，将储藏室的门打开。 “啊！” 里面的是一个染了黄头发的年轻人，他惊慌失措地向后躲着，两只手试图捂住眼睛。 “你们是谁？”那人似乎是想通过大声喊来壮胆，但出来的声音却十分微弱。 “我们不是坏人。”师远说。 “那谁知道！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那人还在拼命向后躲，但已经没有空间了。 “我说，小伙子，如果我们想把你怎么样，就算你向里躲，也一样会怎么样的。”罗亚森说。 那人没说话，停止了躲的动作，站直了身子，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哎？”那人看到某个人后，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有你认识的人吗？”师远察觉到了他的反应，立刻问道。 ------------ 第14章 他们的名字 （祝大家圣诞快乐！） “呃……大概是我认错了吧，我看他有点眼熟。” “谁？” “他。”那人伸出手，指向了薛松罡。 弥啸粼似乎十分不满，“切”了一声，走回沙发旁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你看他眼熟吗？”师远问薛松罡。 “呃……”薛松罡仔细地看了看最新到来的人，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也许见过吧。” “先坐吧。”罗亚森说。 “在新闻开始之前，我们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众人重新坐下后，师远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尤其是刚刚从储藏室走出来的这位。简而言之一句话，我们需要共同完成一个任务，一个生死攸关的任务。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吧。虽然我这么说，但是到底要怎么做，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你先简单介绍下自己吧。” “哦……我叫丛研，海源美术学院的学生……呃不是，是毕业生，毕业一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 “能把你的名字写下来吗？”师远递过已经写了其他几人名字的纸和一支笔。 “哦，好。” 丛研接过纸笔，却迟迟没有写下去，而是盯着其中的一个名字看。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师远问。 “这个名字……”他指着“薛松罡”说道，“这个人，我以前好像认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这个‘罡’字，是他告诉我，这个字读作gang，我才记住的。” 师远看向薛松罡，又看了看常俊宇和蔡姣彗，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几个人，应该都见过，或许还曾经一起做过某件事情，只是年代久远，忘记了。” “我们几个？”常俊宇疑惑地说。 “对。你们再仔细地互相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师远说。 被传送来的四个人面面相觑，观察了好一会儿。 “啊！我想起来了！是你！”丛研第一个大声说道，“薛松罡，我想起来了！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我们一起坐在一辆大巴车上，还聊了好半天呢。我说有点眼熟嘛，你变样了，所以一开始没认出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丛研啊，当年我们都是高中生，呃不是，我高中毕业，你开学高三……想起来没有？” “好像是……有点印象。”薛松罡的表情也渐渐有了变化，浮现出一丝微笑。 “其实你们……”师远突然站起，严肃地说道，“都来过暗鸦岭村吧？” 师远已经完全清楚，他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这几个人的名字了。 《暗鸦岭村大事记》，那个在村委会发现的记载了所有曾经来过暗鸦岭村或在这个村子死亡的人的记录！这四个人，再加上蔡姣彗的丈夫黄腾伟的名字，全部都在里面出现过！ 师远匆匆回到自己卧室，拿出了之前工工整整誊写下来的记录名单，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满满地写了几大张纸。这些名字实在太多，要想全部记住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当时除了几个特别的名字外，师远等人也只是大体浏览了一下。 师远回到客厅，翻出了写有薛松罡等人名字的那一张，指着对应的位置说道：“大家看，这就是各位四年前来到暗鸦岭村的出入记录。当然，信息不多，只有姓名，性别，年龄，职业和到达日期，没有写到来的原因。大家能不能回忆一下，四年前，各位是因为什么原因到这儿来的？” “这个一会儿再说吧，师远，新闻马上就开始了。”罗亚森提醒到。 师远点点头，说：“好，那就先看新闻吧。趁这个时间，大家也好回忆一下。” 四个人都点了点头。 海源新闻是在19点35分准时开始，开头的新闻和这次的任务没有什么关联，但大家也都认真地在看。 薛松罡还是学生，丛研也刚刚毕业不久，常俊宇是个记者，三人都是早早就拿出了纸笔准备做记录。而蔡姣彗则似乎没有这个意识，面无表情地瘫坐在沙发上。 “下面播报一则刚刚接到的消息……”19：44，播音员表情严肃地开始了本市社会新闻的报导。 “来了！”罗亚森提醒了一句。这一提醒，薛松罡等人不自觉地都紧张了起来，笔握得也更紧了。 “我市近日连续发生多起死亡事件，到目前为止，共发现死者十一人。据悉，死者均是五官扭曲，皮肤呈现青色，无明显外伤，初步断定为毒杀。以下是死亡名单……” 屏幕上一个一个地显示出已发现的死者的姓名和照片，播音员同时进行着个人基本信息的介绍，除了姓名外，也介绍了年龄、职业、身高、住址、死亡时间等内容。 “快拍下来！”方异圣突然喊了一声。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大家都已经拿起了手机，开始拍照。 除了蔡姣彗。 她就像木头一样，呆呆地坐着，眼神都有些涣散。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黄腾伟的照片和名字，蔡姣彗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将电视里的声音完全盖过。 “小点声啊！”弥啸粼大吼一声。薛松罡、丛研等人也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蔡姐……”刘潋放下手中的记事本和笔，走到蔡姣彗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要不你先到楼上休息休息吧。”说完，强拉硬拽地把她带上了楼。 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薛松罡和丛研向楼梯看了一眼，都翻了个白眼。或许是彼此察觉到了对方的眼部动作，他俩对视了一眼，咧嘴笑了一下。 曾经的事情，在丛研的脑中越来越清晰。 四年前的一天…… “你也玩这个游戏？”高中刚毕业的丛研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头发也是天然的黑色。他此刻看向的是旁边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款非常流行的游戏的视频。 “嗯。你也玩吗？”男孩按下了暂停问道，但脸上并没有显出开心的表情。 “嗯，经常玩。我说，你不会也是一个人来的吧？”丛研问。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男孩的痛处。他皱起眉，显出了几分怒意，将脸别了过去，看向窗外。 ------------ 第15章 旅游团 丛研继续说：“我也是一个人来的。这高中毕业旅行，他们，哦，就是我爸妈，说什么感受田园风光，给我报了个乡间一日游。真衰。你不会也是吧？” “你也是？”男孩诧异地将头转了回来。 “是啊。唉，看来咱们俩真是同病相怜啊。对了，我叫丛研，你呢？” 男孩没说话，在手机上打下了“薛松罡”几个字。 “薛松……嘿嘿，这字我还真不认识。”丛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gang。很多人都不认识。”薛松罡说。 “我说你……总是这么忧郁吗？忧郁王子啊你是？”丛研看着薛松罡那张从未笑过的脸说。 “没什么开心的事。”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爸妈对你不好？要我说啊，别管他们，自己过好自己的，该玩玩该乐乐。我不也一样？我爸妈开了个工厂，年收入两百多万，一个月才给我一百块零花钱，你说抠不抠？” “真的？”薛松罡愈发惊讶了，但随之又低下了头，“我和你不一样，我家没什么钱。其实我也不在乎钱，我就是希望他们能多关心关心我。我总觉得，我好像是个没有爸妈的孩子……” 两个男孩沉默了下来。 最后一排，一个年轻人正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哎呦，真原始啊。”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个年轻人就是常俊宇。那时，他刚刚工作一年，时常到海源周边找些便宜的旅游团旅游。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双眼睛。他吓了一跳，瞪大双眼仔细看去。 那双眼睛又不见了。 “嗯？”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去。 那双眼睛再次出现，而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眼睛的周围尽是血迹，无数混乱的毛发在鲜血中狂乱地晃动。 “啊！”他吓了一跳，不小心低喊了一声。他立刻转头看向周围的乘客，见没人注意他，又将头转向窗外，定定地瞧着刚刚那双眼睛所在的灌木丛。 灌木丛似乎在微微地抖动，里面好像有什么动物。 莫非这山上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常俊宇两只手扶着座椅靠背，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转到后面去。 他紧张地看着灌木丛，直到它快要移出视野边缘。 突然，一只染血的手猛地从灌木丛中伸了出来。 “啊！”他使劲地控制着，才没有大叫出声，但也吓得浑身一跳，一下子将头转了回来。 待他再次回头看去时，眼睛，血，手，以及灌木丛的抖动，全部消失。 新闻还在继续，大家都在尽量地把能记的信息都记下来。 “市刑侦大队队长闻裕哲表示，此次案件性质极为恶劣，目前尚未获得凶手的身份信息，希望知情人士积极协助警方调查。” 播音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低头看稿子，似乎要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了。 “好像信息不多啊，”罗亚森说，“主要就是死者的个人信息。” “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师远说。 罗亚森拿过遥控器，准备关掉电视，集中进行分析。 “等下。”师远伸出手，示意罗亚森不要关掉电视。 播音员抬起头，继续说道：“下面是本台刚刚接到的消息。目前发现的最后一名死者黄腾伟的妻子蔡姣彗报警后失踪，现场状况可疑，警方表示，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如有发现此人踪迹者，请及时联系警方。” 随后，蔡姣彗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二楼。 “可怜的女人。”罗亚森摇着头说了一句。 “我们趁着今晚先静下心来把情报整理一下吧。明天我们就要回海源了，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生很多状况，还是提前做好推理工作的好。”刘潋说。 “嗯。目前共有十一名被害人，但是在整理这些个人信息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弄清楚，”师远说着，看向了薛松罡等三人，“麻烦你们三位回忆一下，四年前是由于什么原因到这里来的？” “四年前？我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出门通常都是因为旅游或者出差。”常俊宇马上说道。 “四年前，我到这里旅游过，是高中毕业旅行，”丛研说，“薛松罡也是那次旅游团的游客，我记得他。” “嗯，我也想起来了，”薛松罡点点头，“旅游团大家都没什么深入的交往，当时由于和丛研年龄相近，有共同爱好，加上……加上和父母关系都不太好，所以多说了几句。” “你们俩都是海源本市人吗？”师远问。 两人都点了点头。 “那旅游结束回去后，联系过吗？”师远又问。 “没有，我回去就高三了，学习挺忙的，没什么时间联系，虽然当时也记了手机号。”薛松罡说。 “我倒是挺闲的，但是他忙，我也就没办法联系了。我们两家住得远，往来也不方便，后来就忘了。”丛研说。 “你们俩参加的，是不是旅之美旅行社的‘乡间一日游’？”常俊宇问。 两人又点了点头。 “我也参加过。这么说，我们是当初同一个旅游团的成员？”常俊宇说。 “这应该就是原因了，”师远说，“四年前的夏天，你们共同报名参加了一个旅游团，一起到过暗鸦岭。那么，在这里，你们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或是惹过什么人？” “怪事？”常俊宇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 那双周围满是血迹的眼睛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偷偷地瞥向薛松罡和丛研，想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怪事？惹过人？”丛研也反问道。 “对，是不是得罪过谁，导致今天那个人要对你们展开报复？”师远说。 “不会吧！”薛松罡和丛研都是一脸讶异，互相看了一眼。 “就算是招惹了谁，那也是无意之举吧？反正我是没害过人。到底是什么事至于杀那么多人啊？”丛研说。 “你们虽然在传送来之前都或多或少地遇到了一些灵异事件，但事情真正的可怕之处，你们还远远没有经历过。恐怕，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你们千万不要觉得，那十一个人的死和你们没有关系。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凶手在杀掉那些人之后，会继续追杀你们四人，而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杀掉四年前那个旅游团的所有人。” ------------ 第16章 心愿 说到这里，师远突然停住了。他愣了两秒，慌乱地拿出手机，翻出了那条任务短信。 “帮助凶手完成心愿……”师远盯着那几个字，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完成任务的条件是要让凶手杀死他们四人吗？帮助凶手……杀死他们？也就是说，如果仅仅是因为“没有办法”而导致四人死亡，并不算是完成任务，必须有“帮助凶手”的行为才算数。这样与杀人何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宁肯选择将凶手交给警方。凶手必然是鬼，但既然这是任务完成条件之一，就有其可行性，绝对不可能出现无法完成的任务。就算凶手是鬼，它也会有变成人形的时候，将变成人形的鬼交给警方，任务应该就算是完成了，之后至于他们怎么处理，与我们并无关系！不，冷静，这些还只是猜测，凶手的心愿，也不见得就一定是杀死所有人吧？ 师远想。 海源市公an局刑侦大队，连环死亡案专案组所有成员仍在加班。 闻裕哲揉着太阳穴，他感到心神不宁，烦躁不安。 “我先说吧，”副队长廖鹰见没人发言，首先开口道，“目前十一名死者的身份都已确定，大家手里的资料里写得很清楚，我就不重复了。我们应首先从这十一人的关联入手，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共同点。我对比了一下，这些人的家庭住址、工作地点都没什么联系，年龄、身高、体重、性别等方面也都没什么规律可循。如果非要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的话，也就是都在海源市生活或工作，但户口未必都是海源的。” “死者都是成年人，最小的二十岁，最大的七十二岁。”一人说。 “死者似乎都不是什么富人。”另一人说。 “这个也很好理解吧？穷人和富人本来就属于两个世界，互相没什么交集。如果凶手是穷人，那他接触的人，应该主要也是穷人。” “你是说凶手的经济状况一般？” “死亡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排除情杀；现场财物没有丢失现象，排除财杀；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仇杀了。” “这么多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这么多没什么关联的人得罪了人，最起码也要聚在一起吧？他们是因为什么聚在一起的呢？就是为了得罪凶手？” “不见得是故意要得罪谁吧？说不定是无意中招惹到了，结果惹了不该惹的人。” “谁说一定是聚在一起得罪人了呢？说不定是不同的时间得罪了凶手，然后凶手得了绝症，所以打算在临死前将得罪过自己的人都杀掉。” “就算得了绝症，这么做也太丧心病狂了吧？难道得的是精神病？” “但其实有的人杀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啊，比如至亲之人被人害死，长期家暴无法忍受等等。” “你这话说的太不专业了。” “我是说可以理解，又没说可以原谅！” “你的话让我受到了启发，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那群人害死了凶手的孩子，导致他愤而杀人？丧子之痛嘛，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连环杀人的动机就成立了。” 廖鹰的话似乎打开了一道闸门，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会议室里多少显得有些混乱。 “安静！”闻裕哲大声道。 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留大家加班，不是为了让你们胡乱猜测，这样下去永远也破不了案。希望大家多加思考，找出死者之间的关系，推测凶手信息。廖鹰！” “在。” “死者的行动轨迹比对了吗？” “全都比对过了。” “有发现吗？” “即使我们动用全部的信息资源，也只能获得大体的轨迹，有些行动我们也无从查证，比如多年前乘坐私家车外出等。从目前获得的情报来看，十一名死者大部分时间都在海源市内活动，如果在此期间他们秘密策划了什么活动，我们是无从得知的。不过，我们发现，这些死者虽然来自不同省市，但最近四年，他们都在海源市生活。” “最近四年都在海源市？也就是说，四年之前，这些人中有的在外地生活？” “是的。十一人中，有六人是海源本市人，五人来自外地，包括学生和打工者。但是，无论何种原因到达我市，在此生活时间最短也不会低于四年。” “四年？也就是说，有可能2012年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导致了今天的连环案件？” “准确地说，是2012年夏天，七月下旬。这是我们能查到的最精确的时间节点。” “查清所有死者2012年七月下旬的行动轨迹！越准确越好！”闻裕哲下令。 “是！” 暗鸦岭村，罗亚森家。 师远和刘潋将新闻的内容告诉了蔡姣彗，她面露惊慌，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副悲苦之相。 “冤枉就冤枉吧，我也不在乎了。老黄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师远没法理解这个人，也不想去理解她。 诚然，她和丈夫之间的感情令人动容，但她因此就舍弃了自己生的希望，未免太过草率。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任务的执行者，应当尽量融入这个任务中，尽可能地提供信息。可是现在，她就是摆出这么一副“我不想活了，别人的生死我更不在乎”的模样，这让师远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恨不得把心脏抠出来捏一捏再放回去。 真的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命吗？还是说，她只是“懒得”去在乎？ “我们走吧。”师远对刘潋说。 随后，两人走出房间，将蔡姣彗一个人留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罗亚森和刘潋做好了晚餐，大家心事重重地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了起来。 那双眼睛不停地在常俊宇的脑海中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悬了起来，脊背一阵阵地发凉。他小心地观察着旁边的人，生怕自己的异常被人发现。 罗亚森走到楼上蔡姣彗所在的房间，看了看她，说：“晚饭做好了，想吃就下来吃，不想吃也不会有人强迫你。”说完，罗亚森没有半点犹豫地关门离开了。 ------------ 第17章 孩子 十点半，罗亚森再次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说：“大家都准备睡了。你可以睡这个房间，不愿意也可以离开，还是那句话，没人强迫你。明天早上我们会出发去海源，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走，在这一点上你没有选择。” 说完，罗亚森再次离开。 蔡姣彗呆坐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嘴唇干裂。 她没有开灯，她感觉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丈夫的尸体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动，那血腥残忍的场面让她的心脏一阵阵地抽搐，满目的血迹让她近乎失去了理智。她死命地抓自己的头发，无声地哭了。 夜色，越来越浓。没有光，没有声音。其他人似乎都已经睡了。 突然，她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乱地看向四周。 这个房间除了床和书架外没有什么东西，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她奔向了窗子，打开，向外看去。 这仅仅是二楼，并不高。 她望着下方的地面，那地面看起来似乎并不遥远。 她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黑，甚至看不出这是一个狭长的空间，上下左右，目力所及之处完全是一片漆黑。 她不想惊动其他人。不是替他们考虑，而是担心他们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她摸索着墙壁走向楼梯，在楼梯处走上了三楼。 三楼暂时没有人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并不知道这一点，而是小心地尝试着推门。 终于，一扇没有关紧的门被她推开了。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回头看了看，将门关紧。 走到窗边，打开窗，她将头探了出去。 突然，她一个激灵，浑身僵住。 下方的地面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她，就像早就知道她要这么做，早早就在等她一样。 那孩子抬起的脸白得像涂过了面粉，脸庞没有一丝生气。 蔡姣彗捂住了嘴，惊讶地看着那个孩子。由于她是从上向下看，那个孩子的身子完全看不到，就像他只有一张脸悬在空中一样。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有孩子在外面跑？不，不对，那个，是孩子吗？ 她想。 那孩子突然抬起手，向她打招呼，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她突然感到一丝害怕。 不能向他挥手，绝对不能！ 她惊慌失措地将头缩了回来，关好窗，又拉上了窗帘。 她两手紧紧抓着窗帘两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走出了这个房间。 走廊里仍旧是一片漆黑。她一时之间有些辨不清方向，她向两端看去，试图辨别楼梯所在的位置。 她左边那一端的尽头，似乎隐隐有些白色的东西。 那边，是楼梯吗？ 她犹豫了。 该往哪里走？ 她的头不停地左转右转。 忽然，她觉得，左边那片白色似乎越来越清楚，而且位置也变高了。 是看错了吗？ 她不知道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也完全记不起楼梯是在哪个方向。 白色的东西……白色……白色！ 她的眼睛蓦地瞪大，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那是，那个孩子的脸！ 她顿时一个踉跄，双手不自觉地向墙壁摸去，转身跑向了相反的方向。她急匆匆地下楼，脚步声在这宁静的夜里回响。 师远感到很疲惫。关灯后，他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噪杂声从外面传来。师远一惊，穿了件衣服翻身下床。 他跑到门口，从窗子向外看去。这时，方异圣也从楼上跑了下来。 “外面怎么那么吵？”方异圣问。 “不太清楚，我正在看。” 师远头也不回地说。 外面，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惊惧中向着不同的方向疯狂地跑着。他们身后，是一辆燃烧的客车。 “着火了！”方异圣惊叫一声，打开了门，大声喊道，“这里有水！” 没人理会他，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 师远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距离感，就像在看电视。而且，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不对，不对劲。 师远看着那些在惨叫中乱跑的人，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人们的喊声越来越小，另一个声音不断变大。 “妈妈！”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妈妈！妈妈！” 人们狂乱奔跑的身影渐渐消失，客车和它身上的火焰也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了另一个空间。不远处，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正在哭喊。 “妈妈！妈妈！” 那孩子的哭声悲切凄惨，师远感到心脏仿佛都被揪紧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冲动。 那个孩子的身影就在门外不远处，小小的身体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母亲的身影。 哭喊声，没有一刻停止。 这孩子是谁？他的母亲在哪里？ 师远想。 突然，他想起白天时看到的那个躲在墙后的孩子。 就是这个孩子，没错，就是他！ 正在这时，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传到了师远耳中。他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影正在原本着火的客车所在的位置挣扎。她的全身都仿佛侵泡过血液一般，一头长发混乱不堪，头发上也沾染了赤红的血液。 “宝贝！我的宝贝！你在哪里啊？妈妈在这儿啊！”女人的哭喊声也是同样的凄惨。 “哎？真奇怪，他们俩不是离得很近吗？怎么好像互相看不见似的？哎呀，他们哭得也太惨了，我们把他们带进来吧。”方异圣疑惑而焦急地说。 “不要轻举妄动。”师远说。 方异圣倒也没再坚持，说了个“哦”，便继续观察起来。 那女人突然看向了某个方向，随后便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跌倒在地，紧接着她又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他！宝贝！宝贝！不要怕，妈妈在呢！” 相距不远的女人和孩子各自的惨叫声汇在一起，虽然师远知道眼前的场景并不是真的，但仍然觉得十分不忍。 “妈妈！妈妈！不要走！不要走！” 那孩子哭喊着向前方伸出两只手，仿佛拉扯着空气中的一个人形。很快，那个看不见的人形带着他走远，他的哭声也彻底消失了。 “孩子！孩子！不！不要离开我！”女人似乎看到了孩子被带走，喊声更加凄惨。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没了力气，哭声戛然而止，她昏倒在了地上，但她还是挣扎着，举起了一只染满鲜血的手。 “宝贝……不要离开……我……” ------------ 第18章 午夜的小巷 师远和方异圣看着那个已经昏迷的女人，沉默不语。他们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幻象，但又不仅仅是幻象。 “回去吧。”师远轻声对方异圣说，打算关门回到卧室去。 突然，那个女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师远二人。 “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们！”她双眼圆睁，眼中满是悲愤，在满脸的鲜血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狰狞，“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们是凶手！凶手！” 她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嘶吼。 在这嘶吼声中，她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师远二人靠近。 “快进来！”师远对着还在发愣的方异圣喊道。 那女人的速度突然变得极快，一转眼便来到了二人眼前，一头混乱不堪的长发伴着血液狂舞，她的眼珠似乎都快要突出眼眶之外。 “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们害死了他！” 她的两只手蓦地伸长，十根赤红的手指伸向了二人的眼睛。 师远猛地坐了起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别无他人。 他大口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在这夜色中听起来不禁让人心惊肉跳。 “谁？” “我，方异圣！” 师远走过去打开了门，让方异圣进来。 “什么事？”师远问。 “我刚才……做了个梦！”方异圣面露惊慌，说完还咽了口唾沫，似乎心有余悸。 “莫非是梦到了着火的客车和浑身是血的母子？”师远问。 “你怎么知道？”方异圣瞪大了眼睛。 “我也做了同样的梦。”师远说。 方异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师远也没有立即接着说什么，也静静地望着方异圣的双眼。 从方异圣第一次说感觉这房子里还有别人紧接着薛松罡从天而降开始，师远就觉得他很特别。他似乎也有着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就和他能感知鬼魂所散发的异常气息一样，方异圣可以感知活人的气息。这一点，在今后的任务中，绝对会有用。 师远将自己所做的梦的内容说出来，其实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如果方异圣的梦真的也是如此，那就更加说明他具有和他类似的能力。 “我梦见……”方异圣愣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说道，“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和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孩子不停地喊妈妈，女人不停地喊孩子，声音特别凄惨。而且，那个孩子，和白天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想，这可能是某种提示，在告诉我们，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师远说。 “是不是，发生了火灾，把一个孩子烧死了？”方异圣说。 “有可能，但如果是薛松罡他们乘坐的旅游大巴着火了，他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如果他们真的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故，没有道理会忘得那么彻底吧？”师远说。 “这个……我也不明白啊。”方异圣挠挠头说。 “我们明天一定要让他们说清楚，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将是我们解开谜底的关键。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师远说。 午夜刚过，海源市依旧喧闹而繁华，但终有一些区域，是灯光无法企及的黑暗地带。 段鸣旗从一座酒店里走出，很快便拐入了一条昏暗的小巷。他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女人真够抠门的，怕老公就不要和我见面好了，干嘛把我大半夜的赶出酒店？” 说完，他抬头向小巷里看去。 里面漆黑一团，没有半点光亮。 这是一条古老的巷子，早就被列入了重建行列，早已没人居住，路灯也都坏了。他所住的地方要穿过这条巷子，然后再走一段。 这里距离他的住处还比较远，如果走回去，至少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怎么这么黑？”段鸣旗嘟囔着，打算打车回去。 他等了很久也没见有出租车开过来，便又回头走向了酒店，随便拦了辆车。 “去翠柳花园小区。”段鸣旗坐进车里说道。 司机没回答，发动了车子。 坐了一会儿，段鸣旗觉得有点冷，便说道：“师傅，你这车怎么这么冷啊？这大夏天的，怎么和冬天似的？” “嘘，别说话。”司机低沉地说。 段鸣旗被吓了一跳。他看向司机，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不能说话？”段鸣旗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年轻人，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司机说。 “啊？”段鸣旗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 “你仔细看看后面，有人在跟踪我的车。”司机缓缓地说。 “什么？”段鸣旗的心脏猛地一跳，向后看去。 果然，后方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 坏了！ 段鸣旗顿时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吗？那个女人刚才说怕老公发现，把我赶出了酒店，我还以为是她疑神疑鬼，莫非她丈夫早就有所察觉，今天是做好准备要来抓我？ 他的呼吸不知不觉间急促起来，不敢再看后方的车，回过头看向前方。 司机将车开入了那条漆黑的小巷，两条光柱照向前方的路面。 那辆车不会还跟着吧？ 段鸣旗紧张地又回过头去，看到那辆黑色的车还在后面跟随着，心脏不禁突突狂跳。 如果，真的被那女人的丈夫抓住，我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脑中不断浮现自己被殴打折磨的画面。 “不！不！啊，师傅，你开快点，把他甩掉！”段鸣旗声音颤抖地说。 司机还是没回答，在沉默中加快了速度。 后面那辆车似乎距离越来越远了，段鸣旗稍稍松了口气。 几分钟后，出租车终于开到了小区门口。他慌张地付了钱，连零钱都没要，一个箭步冲了下去。他在夜色中飞奔着，很快便来到了自己家的单元门口。他掏出钥匙，紧张地回头看去，见那辆黑色轿车似乎停在了大门口，他吓得双手不停颤抖，钥匙险些掉在地上。 ------------ 第19章 最后一个画面 终于，他打开了门，将门关好，又在地上找了一根铁棍，将门别住，这才走进了电梯。 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生怕电梯还没向上升起，电梯门便被人打开。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个女人很有钱，但那钱不是她赚的，是她丈夫赚的。她丈夫，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而是一个狠角色。如果被他抓到，恐怕他将受尽这世上的所有酷刑！若不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是绝对不敢和这种女人交往的！ 他怎么会发现的？虽然和那个女人打过几次电话吃过几次饭，但这才只不过是第一次和她去酒店，而且还什么都没做，就见那女人接了个电话便慌慌张张地将他赶了出来。现在想来，莫非是她丈夫打来的电话？真是倒霉！本想弄点钱就远走高飞，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居然那么精！ 终于，电梯向上升起，显示的楼层数字也越来越大。 他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回到家里，他换了鞋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住，是和父亲在一起。但父亲还没退休，工作很忙，时常加班。这都已经快一点了，他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单位。 他打开灯，拉上窗帘，刚想转身坐下，忽然心念一动，偷偷将窗帘一角掀开，看了看楼下。 一个黑影正在向他家所在的单元门口移动。 他倒吸一口气，慌张地放下了窗帘。 不会吧？难道还没放弃？没事，冷静，我已经将门别上了，他进不来的。放心，别自己吓自己，就算来了又怎样？他不可能打开门。 他安慰着自己，坐到了电脑桌前。 虽然是半夜，但他毫无睡意。他打开了电脑，打算听听歌放松一下心情。 他打开了音乐软件，听起歌来。他平时比较喜欢快节奏的流行歌曲，列表里的歌基本都是这个类型的。他没有戴耳机，而是用音箱来播放。强劲的节奏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感到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又打开了几个常常浏览的网站，看起了电影资讯和明星八卦。 突然，他感觉门外似乎有响动。他吓了一跳，猛地看向了门。 那响动又消失了。 是我听错了？ 他想。 他将视线重新固定在电脑屏幕上，继续看刚才的一则新闻。 砰！ 一声巨大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段鸣旗的胆差点被吓裂，他猛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房门。 声音是从最外面的门外传来的，他目前在卧室里，如果门外有人，他们之间有着两道门的距离。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安全的。 接着，一阵金属摩擦碰撞声传来，似乎有人在研究门锁。 在快节奏的音乐声影响下，段鸣旗很难听清外面的声音。他看向电脑，慌乱地用鼠标去点击暂停图标，想让音乐停下来。 电脑突然运行得极为缓慢，音乐声怎么也不停止。他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拼命地点击暂停图标，又快速地按着键盘上的空格键，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音乐软件突然变成了灰白色，上面显示出“未响应”三个字。 “快啊！”段鸣旗愈发焦急，不安渐渐变成了害怕。 如果门外的人听到了音乐声，就会完全断定自己在房间里，他必然会铁了心地闯进来！ 音乐声一直在继续，门外的声音被盖过，他根本无法听清。 “该死的破电脑！”他恨恨地骂着。 他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 外面，金属发出的声音仍旧十分不清晰，他没有办法做出判断。 “对啊！我真笨！”他跑到电脑边，将音箱的线扯了下来。 音乐声还在继续。 他彻底慌了，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怎么可能？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突然，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 门，开了。 他发出了一声惊叫，忍不住向房间最里端的角落退去。 他听不到脚步声，他的耳朵里全是音乐，但是他知道，一个人正在向他的房间走来。 咚。 一声敲门声。 那声音仿佛敲在他的心脏上。 门把手，缓缓地转动了起来。紧接着，门被推开，外面的浓黑渗透了进来。 走进他房间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戴墨镜的男人，不是那个女人的丈夫，而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却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怕。 那个孩子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他的身上，是血红的衣裳。 那孩子的样子，是段鸣旗的眼睛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阳光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无论何时，这世上总有黑暗的影子。 “你们再尽量回忆一下，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哪怕一点点细节也不要漏掉。”吃早饭时，师远问四个被传送来的人。 “没什么怪事啊，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异常。”薛松罡和丛研都这样说。 蔡姣彗一言不发地吃着饭。 常俊宇神色有些慌张。他想起了当初的那双眼睛，但他的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绝对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不安，一口一口地喝粥。 “常俊宇，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师远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没有！没有。”常俊宇连看都不敢看师远。 他不想说，师远也没法强迫他。 吃过早饭，九个人便坐上车出发了，他们分别坐在罗亚森和弥啸粼的车里。 “我可以回家去看看吗？”刘潋问道。 “看情况吧。毕竟，这任务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师远说。 “我明白。”刘潋垂下眼帘。 “你不打算回家吗？”罗亚森问师远。 “不。我爸妈都出差了，就算回去也只不过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必要。”师远说。 蔡姣彗坐在罗亚森的车里，这是师远特意嘱咐过的。这个女人意志消沉，如果不看着她，真的很难判断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两辆车行驶在前往海源的公路上，前方，是一团未知的迷雾。 闻裕哲刚刚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到椅子上，就接到了一个消息。 又一名死者被发现。 他双眉紧锁，长叹一声。 ------------ 第20章 忘记了什么 翠柳花园小区不算远，十分钟不到，闻裕哲就赶到了现场。 “死者名叫段鸣旗，二十四岁，无业。尸体眼球突出，全身发青，无外伤，和前几例相同。” “报案人呢？” “报案人是他的父亲，正在另一个房间接受询问。” “查过他的社会关系和迁移轨迹了吗？” “正在查。” 这时，一名警察走了过来，将一本日记递给了闻裕哲。 “闻队，这是死者父亲交给我们的，说是段鸣旗的日记本。” “好。”闻裕哲接过日记，翻开。 说是日记，但实际上段鸣旗也并没有每天写东西，只有在发生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记下来。第一页上写的是2010年9月1日的内容，最后一页则是2016年7月26日。虽然这本日记并不算厚，可里面记载的东西却整整跨越了六年的时光。 闻裕哲并不打算仔细看，直接翻到了2012年七月下旬的部分。 “廖鹰！”闻裕哲突然喊道，“你过来看一下这段话。” 廖鹰看向了闻裕哲所指的位置，读道：“2012年7月25日，晴。昨天去了那个所谓的‘乡间一日游’，太失望了，就是一个落后的小村庄，和宣传图片上一点都不一样。不过，好在空气清新，自然风光也还算可以，大家一起烧烤也挺开心的，我就不和旅行社计较了。说来有些奇怪，自从回来以后，我就总有一种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个重要线索，”闻裕哲说，“四年前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导致了今天的连环杀人案，但是段鸣旗日记中只说‘想不起来’，显然信息不足，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这个2012年7月24日的‘乡间一日游’，好好查一下，都有哪些人报名参加。如果恰好是我们发现的死者，原因就完全确定了。接下来，我们集中警力，查出罪犯。” 闻裕哲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连环死亡案”改称为了“连环杀人案”。 “是！” 廖鹰转身走出房间，立刻将闻裕哲的指示安排了下去。 看着廖鹰的背影，闻裕哲再次陷入了沉思。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搞清楚那些人的死亡原因。 难道真的是毒杀吗？毕竟，无论这些人有意或者无意中惹了什么人，他若要向这么多人展开报复，仅凭武力，有些鲁莽。凶手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毒杀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目前还没有得到关于凶手身份的任何一点信息，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任何监控录像中都没有留下半点影像，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照理说，一个人，无论多么小心，总要留下痕迹的。除非…… 闻裕哲看向段鸣旗的电脑，音乐软件还在播放，他打开的网站也还都开着，不难判断出段鸣旗当时正在上网。室内没有什么混乱之相，看上去并没有发生过打斗，凶手有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趁其不备突然下手。也就是说，死者死亡当时，凶手确确实实是在这个房间里的，而不是通过提前在其饮食中下毒造成其死亡，因为电脑前的椅子显示出死者曾经因为慌乱而站起过，并且音箱线被扯掉，说明当时发生了让死者感到危险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是，尸体处在房间最里端的角落，与电脑桌距离较远，如果是事先投毒，死者感到身体不适，理应是向卫生间或电话移动，而不是角落。回到刚才的推论，凶手当时在这个房间里，他是如何下毒的？强迫口服？还是注射？ 闻裕哲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做了很多对比分析和推理，但无论多么合理的推理，最终都会走进死胡同，似乎这世上一切的破案方法对这个案子都不适用。 这怎么可能呢？凶手难道不是人？ 闻裕哲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袋，打开了窗透透气。 “闻队，刚刚接到消息，说是在一辆高级轿车里发现了犯罪嫌疑人蔡姣彗的身影。”一个年轻警察走进房间对闻裕哲说。 “什么？在哪里？” “刚进市区不久，目前位于海源西站附近。” “跟踪监视，随时报告情况。” “是！” 同一时间，罗亚森车里。 “我说，后面有人跟踪。”罗亚森平静地说。 “看到了。”师远说。 “失误，应该让蔡姣彗坐在你们俩中间。这下好，我们搞不好要被当成共犯。”罗亚森说。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刘潋微微蹙眉说道。 “既然他们跟踪我们，我们索性就去刑警大队，反正，捉拿凶手也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师远说。 “什么？你决定要选第一个目标？你觉得可能吗？”罗亚森提高音量说。 “还没有决定，最终要完成哪一个目标，还是要看事态的发展情况。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信息，而这些可以通过警方来获取。不管怎么说，海源这边肯定是急切地想要破案，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师远说。 “你就不怕我们一进门就被他们关起来？” “不会的。放心好了。” 说完，师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话后，将手机收好，继续目视前方。 “你给谁打电话？”罗亚森问。 “你知道海源市公an局局长姓什么吗？”师远问。 “姓什么？” “姓师。” 罗亚森没再问下去。 “闻队，他们好像朝着我们队来了！”年轻警察极为惊讶地向闻裕哲报告。 “怎么回事？” 年轻警察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名警察走了进来，说：“闻队，师局长刚刚给队里打了电话，说恭喜我们，这案子很快就会有重大突破，让您赶快回队里。” “什么意思？”闻裕哲十分疑惑。 “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您赶快回去总没错。” 闻裕哲转头看了看卧室，又嘱咐了几句，便快步走出了段鸣旗的家。 一路上他都在暗自嘀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师局长说出那样的话来？莫非是神探福尔摩斯降临了？ 他自嘲地笑笑，叹了口气，但眼中却露出了一丝期盼。 ------------ 第21章 终于开口的常俊宇 一进门，闻裕哲便看到了蔡姣彗，而后才扫视了一遍其余八人。由于人数太多，所以都在走廊里等候，而没有去审讯室或是办公室。 “你好，请问你是闻队长吗？”师远看到闻裕哲走进来，站起身问道。 “是我。你们是？” 还没等师远回答，一旁的警察立刻说道：“闻队，这位是师局长的侄子师远，去年的‘1228案’就是他帮忙破的案。” “什么？”闻裕哲闻言吃惊不小。说起那个“1228案”，当时不知愁坏了多少人，大家总觉得那个案子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总是想不到关键点，后来是师局长亲自指导才破了案。现在看来，莫非当时师局长是受了自己侄子的“指点”？ “闻队长，这次我们来，是因为这次的案子牵涉到了我的几个朋友，”师远说，“我们知道警方在怀疑蔡姣彗女士，但是我认为，凶手另有他人。” 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师远觉得有点别扭，略微犹豫了一下。 闻裕哲看了看蔡姣彗，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大体有了判断。他点点头，说：“我们追求的并非破案速度，而是找出真相。如果蔡姣彗女士不是凶手，我们也绝不会错怪好人。刚才师局长说我们的案子很快就会有重大突破，不知是不是因为你们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下闻队长，你们现在的调查进度如何？” “这个……” “是否已经查到了当年的‘乡间一日游’？” 闻裕哲眼睛又睁大了一些。他刚刚查看过段鸣旗的日记，“乡间一日游”这个说法，他也是刚刚才看到，虽然立刻向属下布置了相关任务，但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信息。而师远现在提出这一点，显然是已经先他一步找准了案件的切入点。要知道，作为刑警队长，他想获得信息和情报相对比较容易，而师远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能查到这个程度，令人极为吃惊。 “闻队长，这四位就是当年那次‘乡间一日游’的游客，不过，由于年代久远，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一些细节，只记得是在一个名叫‘旅之美旅行社’报的名。不知闻队长能不能查到那个旅行社的资料？我想，凶手接下来很可能还要杀死更多的人，如果我们能找到当年的旅游团名单，提前在他们的住处安排人手，说不定会将凶手逮个正着。” “这个计划十分合理，我这就安排。”闻裕哲说着，正要喊廖鹰的名字，却想起他刚刚被他派出去调查了。 他拿出手机，刚要拨打廖鹰的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正是廖鹰。 “喂，廖鹰。” “闻队，刚刚在韩春鹏家里发现了2012年的一张收据，是在一个叫‘旅之美旅行社’的机构报名参加了一个旅游团。我们立刻查找了这个旅行社，但发现它在2013年就停业了。” “停业了？” “是的。我们找到了当年的法人代表，试图找出该次旅行的游客名单和联系方式，但他说，当年关门后没几天，他就把所有的文件都销毁了，连营业用的电脑都格式化后低价卖了出去，游客名单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这下难办了。”闻裕哲眉头紧锁。 廖鹰的话依稀传到师远耳中。他轻轻拍了拍闻裕哲的手臂，说：“闻队长，当年的导游和司机，问问他能不能找到。” 闻裕哲将这个问题传达给了廖鹰，廖鹰说马上去问，随之便挂断了电话。 “几位能不能回忆一下，当年你们是否得罪过什么人？”闻裕哲看向薛松罡四人问道。 “师远问过我们这个问题，但是我们真的想不起来。”丛研说。 常俊宇的表情再次闪过一丝不自然。与师远不同，闻裕哲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线索的。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闻裕哲表情极为严肃地问。 闻裕哲是个刑警队长，向来雷厉风行，平日里也是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派头。如今，他看出常俊宇神色有异，立刻板起脸来。 常俊宇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吓得哆嗦起来。正所谓做贼心虚，虽然他也算不上什么贼，但总归是心里有鬼，在这个刑警队长的直视下，他也不敢再隐瞒下去了。 “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这次案子的原因……”他磕磕巴巴地说。 “先说出来，我们再分析。” “是……是这样的……我当时坐在大巴车上，无意中看了看窗外，结果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不要说闻裕哲，师远、丛研、薛松罡等人也是惊讶地看向了他。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好像是摔倒了，没看见她身边有别人，不是刑事案件啊，是意外。” “说详细点！”闻裕哲大声说道。 “呃……好……我说……”此时的常俊宇有一种自己是凶手的感觉。 同一时间，远在两个省之外的某地，一个女人正在洗衣服。 这个女人名叫董易娜，是个幼儿园老师。工作已经八年了，喜爱孩子的她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两年前，她自己的孩子也诞生了，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她洗好了衣服，打开阳台窗户的纱窗，将衣服挂了出去。看着明媚的阳光，她觉得幸福感充盈着自己的心房，微笑浮上了嘴角。 她抬起手遮挡着阳光，看向了蔚蓝的天空。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她这样想着，放下了手，打算关好纱窗收拾一下房间。 突然，天色暗了下来。她纳闷地抬头望去，见厚重的乌云转瞬间覆盖了整片天空，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 奇怪，刚刚还是万里无云，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乌云密布？ 不过，天气变化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董易娜撅了撅嘴，端着盆转过身打算回到房间里。 眼前的房间，一片漆黑。 她立刻愣在原地。 这哪里像是白天？根本就是夜晚！房间里的黑已经不能用“阴天”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了，看不到半点亮光的房间，完全就是一番午夜景象！ ------------ 第22章 裂缝 突然，她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她猛地转过身看去，阳台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物。可当她抬头看向天空时，却惊讶得立刻一只手捂住了嘴。 天上，一把巨大的剪刀正在开合着向前移动，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手中拿着这把剪刀在剪……天空！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董易娜已经彻底懵了。她手中的盆已经掉落在了地上，但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被剪刀剪开的部分，暗蓝色的天幕向上下卷曲，就和真的被剪开了一样。而那裂缝中露出的，居然是一片诡异的血红。 “啊！” 董易娜双手紧紧地捂住嘴，险些大叫出声。她的孩子正在房间里酣睡，她不想吵到他。 那片血红色的东西，她太清楚是什么了！她也曾经生过孩子，做过好几次检查，天幕裂缝中的血红色，分明是一个…… 突然，那血红色的东西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后，无尽的鲜血从裂缝中涌出，铺天盖地地袭向了这片大地。望着那骇人的场景，董易娜全身僵硬，无法移动分毫。她的双瞳映出的，完全就是一片血红，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她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她浑身颤抖着，将右手向后伸去，摸索着阳台与房间之间的拉门，她想赶快回到房间里去，再将门和帘子拉好。 然而，还不待她摸到拉门的边缘，那如同瀑布般奔涌的血流停止了。她再次呆住，两眼定定地望着那道巨大的缝隙。 那道缝隙在逐渐变大，里面那赤红色的东西也渐渐越露越多，而后，一块血红色的东西从缝隙掉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董易娜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恐惧地尖叫起来，两只手紧紧地覆盖着双眼。 “妈妈！” 突然，一个幼儿稚嫩的声音传来。 董易娜心里一惊，转头望去。 她的儿子已经两岁了，早就会叫妈妈了。 原本在房间里睡觉的他也许是因为听到了我的尖叫所以醒了过来。他是不是被吓坏了？ 董易娜这样想着，向自己孩子的床边走去。 “妈妈！” 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 可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她的身后。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两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不对，这个声音，不是我的孩子的！ 她心胆俱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清楚地看到，他双目紧闭，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是谁？刚刚那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漆黑，和午夜时分一模一样。 她的孩子好好地睡在床上，但那喊妈妈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妈妈……妈妈……妈妈……” 那个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诡异，似乎发出声音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好几个孩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只是那些声音全都一模一样，而且，声音完全是同时发出，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提前或延后。 不仅如此，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她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去，她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浑身僵硬，甚至连转身都做不到。 “妈妈……妈妈……” 无数个稚嫩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妈妈……” 伴随着这声音，她感到一只手在扯她的衣角。 “啊啊啊！！！” 她猛地转过身，眼前的一切让她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房间里，阳台上，对面的楼顶上，全都是赤红的婴儿。不，是婴儿出生之前的样子！ 她连尖叫声都已经发不出，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呼吸，也随之停止。 “你怎么不早说？”听完常俊宇的话，罗亚森十分不满地大声说道。 “我……我……”常俊宇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既然现在说了，那就不要追究了……”师远说。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丛研突然暴跳如雷地扯住了常俊宇的衣领，高声吼道：“原来是你！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你当时看到了不说？把人害死了，如今化成鬼来索命，要杀掉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错！” 这里毕竟是刑警队，旁边的警察见丛研情绪激动，立刻将两人分开，闻裕哲也训斥了丛研几句。 “咳咳……咳咳……我哪……哪知道……”常俊宇被丛研扯得着实有些不舒服，“当时我坐最后一排……咳咳……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前面还有好多人都看到了，哪是我一个人的错啊？你敢说你从头到尾没看过窗外？” “我当然没看过窗外！我的座位又不靠窗！”丛研的手虽然离开了常俊宇的衣领，但怒气仍盛。 突然，他的头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他的视线转向了薛松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薛松罡，你当时是不是……看了窗外一眼？” “我？”薛松罡的情绪依旧很低落，“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想。我记得，我当时说，你是不是也是一个人来旅游的，你当时好像很不高兴，把头转向了窗外。”丛研说话的语速不知不觉加快了。 “啊……好像……是……”薛松罡的眼神有些茫然，然而却在某个时刻突然瞪大了双眼，“啊！你说的是不是大巴车刚刚到村里不久，沿着一条土路向山上开，快要到林间空地的时候？” 常俊宇见薛松罡望着自己，点头道：“对，就是那个时候。” “不……不可能吧……”薛松罡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看到常俊宇说的那个女人没有啊？”丛研焦急地问。 “我……我当时没有看到什么眼睛，只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头发，上面染了血。我当时心思没在那上面，再说，不就一堆头发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呢，根本……根本没多想……我也不像常俊宇似的盯着外面看，我只看了一眼不就把头转回来和你说话了吗？”薛松罡说。 “嗯，是，我记得，你马上就把头转了回来。”丛研为薛松罡证明。 “常俊宇，那个女人是被你们乘坐的旅游大巴撞倒的吗？”闻裕哲问道。 ------------ 第23章 导游 “不是，她是在车旁边的灌木丛后面，如果是大巴撞倒的，应该在车前面吧？而且，当时大巴运行平稳，根本没有撞到人的迹象啊。说不定，只是她自己一不小心摔倒的呢。”常俊宇说。 “哎？”薛松罡突然发出一声疑惑之声。 “你想起什么了？”闻裕哲立刻问道。 “我记得，我当时正在看视频，突然司机按了下喇叭，我当时还有些烦，翻了个白眼……” “莫非，是司机鸣笛造成那个女人受到惊吓在慌乱中摔倒的？”师远猜测道。 这时，闻裕哲的手机响起，他立刻接起电话。 “喂，廖鹰？” “闻队，刚才再次联系了旅之美旅行社的法人代表，找到了当年专门负责‘乡间一日游’的司机和导游的联系方式。可是，那名司机刘庆，正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死者。” “什么？”闻裕哲皱起眉头，“那导游呢？” “导游名叫常茁姗，我们刚刚和她通过电话，目前正打算前往其住处。” “她知道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吗？” “知道，她说她看了新闻。其实，她和司机也算是朋友，司机死后不到24小时她就得到了消息，为此也很难过。我探了下口风，她似乎还没有发现余下死者的身份。” “你们先到她家和她谈一谈，我们随后就到。” 闻裕哲问过了常茁姗的家庭住址后便挂断了电话。 “闻队长，”见闻裕哲放下了电话，师远立刻说道，“可不可以让我也一起过去？”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根据规定，询问证人时其他人员不得在场。” “但是，没有规定说，我和人聊天时，你们不能在场吧？” 闻裕哲看了看他，脸上虽无波澜，但心里却如同涨潮的海水般起伏。 “走吧。”闻裕哲没再多说，带头向外走去。 常茁姗是个长相颇为普通但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子，圆脸，齐肩的中短发，正一脸惶恐地坐在沙发上。 “你好，你是四年前那次‘乡间一日游’的导游，是吗？”师远问道。 “嗯，对。”常茁姗点点头，眼中带有一丝疑惑地看了看师远、闻裕哲和廖鹰三人。 “你和刘庆熟悉吗？”师远问。 “挺熟悉的。其实，我们俩还有老严，就是旅行社老板，我们都是朋友。”虽然心中有些迷惑不解，但常茁姗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师远的问题。 “你记不记得，2012年7月24日那天的‘乡间一日游’过程中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 “对，任何计划外的事情都可以。请您尽量回忆一下。” “这个……年代久远，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常茁姗的表情有些怪。师远推测，她现在还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来找她，但是她肯定在隐瞒一些事情。 恰在这时，常茁姗的手机响了。她好像吓了一跳，咧咧嘴接起了电话，站起身走向了窗子，背对着师远三人。 “喂？……什么？哎呀，你急什么，我过一段时间有钱了自然就还给你了。什么？那……那你先找别人借点？我真没钱，连你的钱都还不上，哪有闲钱啊。我知道阿姨身体不好，她心脏病我也难受啊，但是我真没钱……” 师远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这是一个不错的公寓，干净宽敞，客厅里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着不少化妆品，除此以外还有一把车钥匙。师远看得出，那是相当昂贵的名牌车的车钥匙，如果她仅靠当导游赚工资，绝对买不起。旁边的衣柜门没有关严，里面露出了男人的衣服，看得出是质地不错的西装。 “好了，”常茁姗打完电话，回到了沙发前，“不好意思，同学跟我借……哦，你们应该不在乎这个……” “请问你是一个人住吗？”师远问。 “对！是一个人！”常茁姗突然激动起来，那激动的样子更让师远确信她在掩饰什么。 师远继续说道：“当年，你们的旅游大巴载着游客向山上行驶，在即将到达林间空地时，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情。你能回忆一下吗？” “林间空地？发生一件事情？”常茁姗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虚伪。 “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司机刘庆当时因为某个原因按响了喇叭。” 常茁姗似乎惶恐起来。她咽了口唾沫，随之笑道：“按喇叭这种事，谁能记得呀？” “那到了林间空地以后呢？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我知道，暗鸦岭村是个偏僻的小村庄，住户很少，平时，如果没什么事，山上一般没人走动。”师远说。 “呃……”常茁姗的额头似乎沁出了冷汗，“那件事，很重要吗？”她小心地试探着。 “你只管把当时的客观事实说出来，至于重不重要，以后再说。”师远说。 常茁姗舔了舔嘴唇，似乎在犹豫。她微微低下了头，而后说道：“我们在山上烧烤开联欢……啊，我们都做好了防火措施的，这个肯定没问题！”她紧张地看向师远。 “没关系，说下去。” “嗯……你刚才说，暗鸦岭平时人很少，但是那天，我们看到，有几个人匆匆忙忙地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好像很慌张的样子，其中一个老太太，好像边跑边哭……” “他们跑动中，有说什么吗？” “好像是说了，但都是断断续续的……我就听到什么，‘这可咋办啊’，‘完了’之类的话。” “我想，你应该没那个闲心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吧？”师远目光如炬，紧盯着常茁姗的双眼。 “呃……”常茁姗紧紧地闭上嘴，半天才张开，“的确没问……” “你知道刘庆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常茁姗猛地抬起头，“你们查出来了吗？” “新闻你看了吧？” “看了！”常茁姗连连点头。 “除了刘庆，其他死者你有印象吗？” “为什么……”常茁姗神情惶惑，只说了三个字就停住了，不住地看向师远三人。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师远追问道。 常茁姗没有说话，她的表情越来越是惊恐，似乎在回忆着新闻里的画面。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师远没有继续等下去，而是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 第24章 致命的鸣笛 常茁姗紧张地看着师远，心跳得厉害。 “那个女人，是个孕妇吧？”师远说。 常茁姗的眼睛蓦地瞪大，满面惊恐，连话都说不出。过了好半天，她才挤出了几个字：“什……什么女人？”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师远向闻裕哲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走出了门。 闻裕哲和廖鹰又在房间里询问了一些问题，师远一直在门外等候。 当闻裕哲二人终于离开后，常茁姗一下子瘫倒在地，四年前的场景再次浮现在她脑中。 四年前…… 旅游大巴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这里完全是土路，十分狭窄，路两边是两道排水沟，排水沟的里外两侧都有一些自然生长的树木，其中不乏低矮的灌木丛。 “这条路不好开吧？”常茁姗笑着对司机刘庆说。 “还行，还算平坦。我可是老手了，这根本不算什么。”刘庆有几分得意地说。 正说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他们，慢慢地走着。 “别挡路啊！”刘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按了一下喇叭。 那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竟摔倒了。这路面本就中间高两边低，女人摔倒后竟然滚向了路边。 “嗯？”刘庆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那女人怎么好像肚子挺大的？这……不会出事吧？” “哟，你还挺关心人啊。不如你下车去看看啊？”常茁姗继续笑着说。 “这……”刘庆减慢了车速。 “你还真想停车啊？赶紧开，别耽误了游客们的行程。这年头长得胖肚子大的女人多了去了，不就是摔倒了吗？能有什么事？又没碰到她。真是。”常茁姗不高兴起来，笑容也消失了。 “嘿嘿。”刘庆干笑了两声，收敛了笑容，恢复了车速。 常茁姗回想着这件事，皮肤一阵阵发凉。 “闻队长，常茁姗的名字肯定在凶手名单上，凶手很有可能会来她家。”师远说。 “嗯，我们会安排人手保护的。你刚才问了不少问题，应该有一些新的线索了吧？”闻裕哲说。 “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大致清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当年的游客名单，尽快派人保护生者。如果能发现凶手的踪迹，就再好不过了。”师远说。 师远对闻裕哲这样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话。 他没有办法告诉闻裕哲，事实上当初那次旅游的名单，他早已看过了，当然并不是旅行社的名单，而是暗鸦岭村的某个诡秘的名单。不过，他虽然知道了旅游团所有游客的姓名，但并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警方来查找这些信息。 闻裕哲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迅速接起了电话。 “喂？” “闻队长，刚刚接到消息，说漆莲市发现了一名死者，死亡特征和我市近期连环死亡案的死者完全一致。” “什么？漆莲？” 师远听到这两个字，不禁警觉起来。 他记得常俊宇就是漆莲人，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闻裕哲继续说道：“漆莲距离我市十分遥远，你确定死亡特征和我市发现的尸体一致？” “完全确定！漆莲警方已经将尸体照片发送过来了。” “好，立刻把详细的信息发给我。” 闻裕哲放下电话，满面狐疑之色。他自言自语道：“漆莲？和海源隔了整整两个省，莫非凶手这么快就转移了位置？上一个发现的尸体是段鸣旗，死亡时间是今天零点到一点之间，现在是……嗯，倒是也有可能……” 师远垂下眼帘，他知道，凶手并非人类，即使跨越两个省，对鬼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这种理由，至少现在是不能和闻裕哲说的。 三人乘车回到刑警队，在大门口便看到了刚从自己车上下来的罗亚森。刑警队毕竟不是什么旅店一类的场所，他们也不好久留，于是索性回到车上静坐等候。 “怎么样？”罗亚森问。 “当年发生的事情，基本上清楚了。这个任务，实在是……”师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师远！” 师远正在烦躁，忽听廖鹰喊他。他抬头望去，见他正在向他招手。 “廖副队长？” “师远，你们几个都进来吧，有新的情况。” “好。” 师远有意地观察了一下常俊宇，他觉得这个人似乎自从某个时刻开始就非常消沉。 “各位先坐吧。”闻裕哲将九个人都请进了平时做案情分析的房间，并且将一些不算机密的信息投影到了屏幕上。 “这是刚刚发现的死者。如果师远的分析无误的话，她应该当年和你们一起参加了一个旅游团。各位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印象？”闻裕哲指了指屏幕上的女子照片说道。 师远瞥了一眼常俊宇，见他低着头，便拍了一下他，说：“常俊宇，你对‘董易娜’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董易娜？”常俊宇缓缓地抬起头，似在回忆，“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她，她和我一样都是漆莲人，当时我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还跟她要电话号码来着。不过我刚提出这个问题，她就笑着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马上结婚，我就没再要。” “她男朋友和她一起去旅游的吗？” “不是，她和朋友一起去的，都是女的。” “她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太记得了……有一个好像姓……姓雷，对，姓雷，我当时还觉得这个姓不太常见，特意又问了一遍。不过，她那个朋友长得不好看，我就没多问。”常俊宇用一副有些愧疚的表情咧着嘴说。 “闻队长，能不能通知漆莲警方对死者董易娜的姓雷的女性朋友进行重点保护？万一凶手下一个就要去找她，说不定可以将凶手……抓获。”师远略微提高音量，对闻裕哲说。 常俊宇对师远说的话闻裕哲其实也听到了，当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立刻安排一名警察把消息传了过去。 同一时间，漆莲市某居民小区。 “什么？你说什么？”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两手颤抖地握着手机，“怎么可能？易娜怎么会死？” ------------ 第25章 “常规”推理 “雷萱，是真的，她真的……真的死了……”电话里的声音也非常悲伤。 “她是怎么死的？”雷萱哭着说。 “搞不清楚。” “什么叫搞不清楚啊？”雷萱焦急万分，“是意外还是生病啊？” “她在家里的时候死的，全身发青，但是没见有人来……哎？有人敲门，我去看一下。哎？门怎么开了……啊……啊啊啊啊啊！！！！！” “艳艳！艳艳！” 听到里面凄惨的尖叫，雷萱顿时不知所措。她眼睛瞪大，两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入室抢劫吗？ 她想。 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随后便是“啪”地一声，似乎是手机掉在了地上，而艳艳的尖叫声则是一直没有停止过。 “艳艳！艳艳！艳……” 她喊了几声，突然停住。 里面的声音，是什么？ 一阵阵孩子的哭声从里面传来，这让雷萱感到莫名惶恐。 怎么回事？艳艳她是一个人住，哪里来的孩子的哭声啊？ 艳艳的尖叫声突然停止，一声重重的倒地声传来，这让雷萱更加害怕。她瞪大双眼，看向手机屏幕，又将手机贴到了耳朵上。她拼命地听着，即使什么也看不到，她也希望自己至少能听到另一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孩子的哭声也停止了。她听到了脚步声，没有穿鞋的脚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缓缓地向另一边的手机走来，听在雷萱的耳朵里，就像那双脚走向了她的耳朵。 她恐惧万分地吸了一口气，用左手捂住了嘴，右手还在不住地颤抖。 忽然，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早就应该挂断电话。 她急忙将手机移到眼前，慌乱地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然而，她刚刚将手机放下，铃声又猛地响起。 “啊啊！！” 她吓得向后躲去，但当她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艳艳的手机号时，她犹豫着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雷萱女士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是的，你是？” “你是董易娜的朋友，是吗？” “对，你……” “你好，这里是漆莲市派/出/所。我们刚刚接到消息，海源市近期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你的朋友董易娜死亡特征与此案死者特征相同，初步确定是同一凶手所为。我们怀疑你或许会有危险，所以打电话确认一下你的情况。” “你……你说什么？我也会有危险吗？”雷萱已经面白如纸，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你现在如果在家的话，我们建议你暂时前往人多的场所，并且不要接受陌生人赠送的物品。我们会派人前往你所在的小区，对你进行保护，请保持手机畅通。” “哦，是，好，好。” 雷萱一边答应着，一边向四周看去。 这里，明明是她生活了八年的公寓，现在却令她感到十分陌生，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危机四伏。 她将手机放进了手提包，拿好钥匙，走向了房门。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已经彻底忘记了因董易娜死亡而产生的悲伤。现在她的内心中剩下的，全是恐惧。 只有恐惧。 她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咚。 一声敲门声。 她感到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猛地站直身子，死死地盯着门。 咚。 一声更大的敲门声。 她惊恐地向后退去，一只脚穿着刚刚换上的皮鞋，另一只脚还穿着拖鞋。 是不是……刚才说要来保护我的人？ 她拼命地想。 敲门声没再响起。她大着胆子凑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没有人。 莫非是走了？ 她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看。 终于，她发现，门外并不是没有人，而是那个人非常矮，几乎看不到。 那是一个孩子，看不到脸孔，但他的头上却满是鲜红的血。 雷萱的眼眶都快瞪裂了，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缓缓地向后退去。 救命……救我啊！要来保护我的人在哪里啊？ 她在心里呐喊着。 门，突然开了一道缝。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被吓哭了。 “不！不要进来！” 门，越开越大，一个毫无活人气息的孩子就站在门外。 “妈妈。” 他发出的声音缥缈至极，仿佛飘散在了空气中。 手提包掉落在了地上。 “妈妈。” 那孩子又喊了一声。 雷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她只觉得浑身瘫软，两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在了地上。 那孩子的脸猛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覆盖住了她几乎全部的视野。 “啊！” 雷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海源市。 “师远，你刚才说，当年的事情你已经基本上清楚了，能不能说一下？”闻裕哲问师远。 师远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 要怎么说？ “闻队长，这件事，我希望只和你一个人说。”师远看了一眼旁边的廖鹰以及其他两名警察说道。 闻裕哲点点头，说：“好，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走进办公室，师远和闻裕哲分别坐在了一张办公桌的两侧。 “现在可以了吗？”闻裕哲先开口道。 “嗯，可以。闻队长，是这样的，四年前，‘乡间一日游’旅游团的游客们乘坐旅游大巴来到了暗鸦岭村，在上山途中，司机鸣笛，造成一名孕妇摔倒，但当时由于一些目前未知的原因，车没有停下。那个女人由此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因此找到了旅游团名单，想杀死所有人，为孩子报仇。” “杀死所有人？这不合常理吧？”闻裕哲皱眉道，“是司机鸣笛造成孩子死亡的话，应该只找司机一个人就够了吧？为什么连游客也都要杀呢？” “我想，当时靠窗的游客们看到了那一幕，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帮她。她应该是看到了转头看向她的乘客们，她也许是觉得，是所有人的冷漠造成了她的悲剧。失去孩子的悲痛，没有经历过的人只能想象。不，也许连想象都想象不出。在那种强烈的刺激下，她或许失去了理智，所以将怒火发泄到了所有人的身上。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没有办法分辨当时谁看到了她，谁没有看到，她也不想去分辨，所以干脆杀死所有人。当然，我跟你讲的这些，都是‘常规’推理。” ------------ 第26章 还活着的人 “常规推理？” “是的。闻队长，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听出我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了吧？” 闻裕哲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回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念头。 一个荒唐可笑的念头。 一个人犯下如此罪行，无论如何小心，都必然会留下痕迹。除非…… “你是想说，凶手很可能不是人类吗？”闻裕哲说。 “你能接受这种说法吗？”师远问。 “我接受与否，其实并不重要。”闻裕哲叹了口气，向后靠了靠。 过了一会儿，他坐直身子，说：“其实，倒是也有不少案例，是靠动物协助作案……” 师远看着他的表情，半晌，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 有些话，大家都清楚，就没必要说得太直白。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闻裕哲像是在问师远，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未待师远开口，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闻裕哲大声说。 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进来，刚要开口，看了一眼师远，欲言又止。 “如果是关于连环杀人案的，但说无妨。”闻裕哲说。 “是。漆莲那边，刚刚传来消息，除董易娜外，又发现两名死者，并且这三人都是朋友关系，死亡特征完全相同。” “你说什么？”闻裕哲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这才几分钟？董易娜的死亡消息也只不过刚刚传来不久，居然又发现了另外两名死者？ “死亡时间？”闻裕哲问。 “由于漆莲警方在我们的提醒下事先通过电话与死者雷萱进行过联络，之后便立刻派人前往其住处，耗时八分钟，到达时房门未关，雷萱已经死亡，所以死亡时间是在10:51至10:59之间。雷萱死前与另一名死者黄艳艳通过电话，巧合的是雷萱有打电话录音的习惯，从最后一通电话里可以清楚地听出，黄艳艳是在10点49分遇害。” “两人住处距离近吗？” “不，黄艳艳住在漆莲南部的邱营区，雷萱住在西侧的炎武区，即使是超速行驶，也不可能在十分钟内赶到。所以，应该是团伙作案。” “让他们把详细信息发过来。” “是。” 年轻警察走后，闻裕哲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深呼了一口气。 “闻队长……”师远的表情极为阴沉，他甚至没有办法再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而是站了起来。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闻裕哲看向师远。 “在漆莲，一共发现了三名死者是吗？” “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在车上的人，算上司机和导游，一共只有二十人。”师远说。 “你的意思是？”闻裕哲抬着头看着师远的眼睛，很快，他的脸色变了，“你是说？” “没错，我们已经不需要游客名单了，因为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五个，而这五个人，我们都知道是谁。” 这五个人就是薛松罡，丛研，常俊宇，蔡姣彗，以及导游常茁姗。 闻裕哲没有再犹豫，立刻走出门，向廖鹰下达了重点监视并保护常茁姗的任务。 “闻队，我们已经派了两人守在常茁姗家附近。”廖鹰说。 “再加派四人。” 廖鹰看了看闻裕哲，似乎有些问题要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明白，马上去办。” 常茁姗此时正惶恐不安地在家中胡乱地走着，她的脑中不停地闪现着当年的画面。 那个滚倒在地的女人，那双充满怨恨和愤怒的眼睛，那隐隐约约从窗外传来的呼救声，那些匆匆忙忙跑过去的人，那个老妇人浑浊的眼泪…… 她两只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内心充满了悔恨。 不是因为害死了无辜的生命而悔恨，而是因为自己竟然由于疏忽而招来了祸患而悔恨。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不可能，不可能有鬼！ 她的两眼遍布血丝，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那是为自己可能逝去的生命而流的泪。 她无意识地走到了窗边，看向了外面的街道。 那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所有人都在为生活忙碌着，而她，却在为死亡而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她两眼无神地看着街道上的人，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哭了一会儿，感到浑身无力，于是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没有什么摔倒的女人，没有什么可怕的鬼，刘庆没有死，警察也没有来找过我，那个高中生模样的人，也没有问过我那些问题。 对，这些都只是梦而已。 恍恍惚惚中，她沉沉睡去，却很快被一阵噪音惊醒。 什么声音？ 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她下了床，仔细辨别。 那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很重，很沉闷。一下一下，好像是有人用锤子在砸墙。 莫非，楼上在装修？ 她站在床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随着那一声声的敲击声，天花板隐隐地颤动着，上面的灰尘扑簌簌地掉落，水晶吊灯也晃了起来。 突然，一阵令她心烦意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猛地一惊，回头看去，见是她的电子闹钟在响。她松了口气，走过去，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哎？” 她还没有将闹钟放下，就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5？这是什么意思？这闹钟一直以来显示的都是几点几分的样子，怎么会只有一个数字5呢？ 楼上的巨大声响又响了起来。她顾不上再看闹钟，抬头望去，只见水晶吊灯不住地晃动，似乎随时会掉下来。她慌张起来，向卧室门口跑去。如果吊灯真的掉下来砸到她，恐怕即使不死也要受重伤。 她刚刚跑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迈出去，只听一声巨响，吊灯居然真的掉了下来。她惊呼一声，回过头去，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那盏硕大的吊灯恰好掉在她刚刚站的地方，无数的玻璃碎片四下飞溅，而那些碎片上，竟沾染了不少血迹。 怎么可能？ 她惊讶地看着那些碎片，慌张地摸着自己的手臂和脸颊。 没有受伤，我没有受伤！那些血，是谁的？ 她仔细地看去，发现吊灯并没有完全脱离天花板，几根电线还连在上面。她的视线顺着电线爬上去，却发现由于吊灯掉落，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而那洞口边缘，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 第27章 倒数 那不是她记忆中楼上住户的样子！ 她的心似乎忽然被一只手攫住，她觉得连呼吸都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她的视线被死死地固定在了那洞口边缘的眼睛上，浑身如同冰雕一般僵硬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突然，那双眼睛所在的脸动了，头的下半部分也出现在了洞口，但那个头却垂了下来。 那分明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但他，却在移动着！ 渐渐地，头，肩膀，手臂，身体……不断地出现。 终于，那个尸体掉了下来。 “啊啊啊！！！！” 常茁姗再也无法忍受，惊恐地大叫起来。她想逃出这个卧室，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闹钟，再次响起。那刺耳的声音，无论听多少次，都让人心烦意乱。 她低头看去，却骇然发现，闹钟上显示的数字，变成了4. 先是5。然后又是4？什么意思？ 她看着那具尸体，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楼上的锤击声再次传来，一道细细的血瀑从洞口流了下来。紧接着，常茁姗看到了另一双眼睛。 很快，这具尸体也被推了下来，掉到了吊灯的残骸上，吊灯突出的金属物刺穿了那个身体的各个部分。 常茁姗已经连喊叫都叫不出来了，她惊恐万状地瞪着眼睛。 闹钟上的数字，变成了3. “不……” 她凄惨地哭了。因为她知道，她会是最后的那个“1”。 她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啊！” 常茁姗尖叫一声，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师远走出闻裕哲的办公室，回到了正在等候的罗亚森等人身边。 “我说，师远，”弥啸粼偷偷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边说道，“这个任务不是挺简单的吗？” “你什么意思？”师远瞥了弥啸粼一眼。 “任务目标第二个不是帮助凶手完成心愿吗？凶手的心愿肯定是杀死当年车上的所有人。不如，我们使个计，把他们四个送给凶手吧。” “为什么？”师远面色不变，轻轻说道。 “还为什么？”弥啸粼一脸焦急地说，“那四个人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算朋友，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每天这世界上死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一死，这任务就完成了，不就不用再费心了吗？” 师远刚要开口，弥啸粼又着急地说：“我知道！你要给我讲大道理对吧？你不用讲，那些道理谁不明白啊？但是，师远，你得知道，你想保护他们，万一把鬼招来，到时候搞不好大家都要死。死四个和死全部，哪个好？这不是很简单的选择题吗？” “弥啸粼，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选择，就只能选第二个目标是吗？” “对！表面上，发布任务那个，不管是什么，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但实际上呢？把凶手交给警方？别做梦了，那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所以，我们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第二个，让他们四个送死，就是这个任务的解决方法。” “任务发布者强迫我们选择第二项，是这样吗？”师远仍旧面无表情。 “对！就是这样！” “我最讨厌被人强迫。无论是谁，都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哪怕是鬼也不行。” “你！你不能执迷不悟啊！”弥啸粼急得直跺脚。 “太简单的事情，往往是陷阱。这句话我之前就说过吧？这个任务，让所有当年旅游团的游客去送死就可以满足鬼的心愿，这样的一个推论，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想到，那么，它是真正谜底的可能性就非常非常低。另外，凶手的心愿难道真的是杀死所有人吗？如果不是呢？万一，凶手的心愿其实是让其中的特定的人活着呢？任何事情，若是可逆，倒是可以尝试。但死亡是不可逆的，只要是不可逆的事情，都必须谨慎到极致。”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不同意让他们几个送死吗？好，我不管了。”弥啸粼突然面露愠色，十分不悦地说。 “希望你思考问题可以全面一点。”师远说。 弥啸粼已经走出了好几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听师远的话。 师远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也不免焦虑起来。 刚刚和弥啸粼说的话好像头头是道的，但是实际上，他目前头脑中也并没有什么太清晰的线索。真正的谜底是什么，他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突然，他想起了那个面无血色的孩子，那个偷偷躲在墙后看他们的孩子。 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从未见过？那孩子看上去也就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四五岁？“乡间一日游”不正是发生在四年前吗？难道，那个孩子，就是这次的“凶手”？ 师远仔细回忆着自己的分析，结合所有的线索，他将四年前的画面一幕幕串联展开。 那个女人不小心摔倒后受了重伤，因此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而那个孩子连这个世界都没有能够看上一眼便死去了，带着这种强烈至极的怨恨，他化为了婴鬼，将仇恨与怨怒洒向了造成那场悲剧的所有人。这样的一个“凶手”，他的心愿真的是杀死所有人吗？ “师远，”罗亚森的声音打断了师远的思路，“从导游那里得到游客名单了吗？” “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罗亚森略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明白了过来，“难道说，那次的游客已经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还有导游，一共五个人。导游，随时会死。” 罗亚森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还等在另一边的几个人。 “走吧。这里是刑警队，不能总待在这儿，我们先出去吃个饭吧。然后，我会把接下来的计划说给你们听。” 罗亚森点点头，两人便走向了刘潋、薛松罡等人。 “闻队长，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师远走到闻裕哲面前说道。 “你说。” “一定要重点保护常茁姗，她现在极为危险，随时会遭到凶手的杀害。你已经派了六个人保护她了是吗？” “对。” “是不是都是男警察，并且只是守在室外？” “没错。” ------------ 第28章 旧楼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新气象，祝大家新的一年都能天天开心！） “再加派至少三名女警，最好形影不离。凶手神出鬼没，极为狡猾，守在室外用处不大。另外，告诉常茁姗，不要待在室内，不要乘坐电梯。还有，”说到这里，师远略微停顿了一下，“如果发现什么异常或者可疑人物，立刻逃跑，不要尝试抓，因为没人能抓得了。” 闻裕哲算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但他听到师远这番话后，不禁感到一阵紧张，心脏也不知不觉地悬了起来。半晌，他才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随便地吃了点东西后，师远便对众人说道：“凶手是鬼，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相信大家都看过了任务指示，我们完成任务的方式有两个，一个是将凶手交给警方，另一个是满足凶手的心愿。种种迹象表明，当年由于某些原因，一个女人因为你们的旅游团遭遇了不幸，最终导致了今天的疯狂屠戮。我不介意告诉你们，这个任务，根本就是在逼我们放弃你们四人，让你们四个去送死，因为很明显，凶手的目的就是杀死你们所有人。” 师远看着被传送来的四个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常俊宇半低着头，双手在隐隐发抖，面色惨白，嘴唇翕动。这几天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里，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人目眦欲裂地向他疯狂地吼叫着，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她。他无法回答，那个女人便发疯一般地扑向他，十根尖利的手指剖向他的心脏，刺穿他的皮肉，令他痛不欲生。 师远的话，他听到了。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诚然，他是不想死的，但是如果师远等人决定要丢下他们几个，他自问是没有勇气去乞求他们帮他的。而且，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决定了，他求，又有何用？ 蔡姣彗依旧满面愁苦，喃喃地说：“让我去送死？好，我不在乎。我早就想死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她这些话，丛研的眼睛猛地瞪大，他顾不上她是个女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扯住了她的衣领，嘶吼着：“你这个疯女人！你在说什么？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啊！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告诉师远他们我们四个可以送死吗？啊？” “你别激动。”罗亚森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丛研的手臂。他的手实在是太过有力，丛研觉得好像有一把大钳在钳着自己的手臂一般，他顿时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无奈地松开了手。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丛研一边捂住被罗亚森抓过的手臂，一边充满怒意地看向师远。 “你们先冷静一下吧，听我说，”师远继续道，“强迫我们放弃你们，是这个任务给我们制造的假象，或者说是表象，太过简单，太过直接，反倒充满疑点。我们现在虽然在海源这样一个大城市，周围也有警察的保护，但这对我们逃避鬼魂没有任何帮助，而且，真正的线索未必在这里。事情是在暗鸦岭发生的，那么，很可能也要在暗鸦岭解决。我的计划是，不如我们回到暗鸦岭村，在那里查找线索，找出真正的谜底。” 丛研还没有彻底放心。他憋了一口气，此时缓缓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不会丢下我们几个人不管吗？” “目前暂时没有放弃你们的打算。”师远说。 “那……那以后呢？” “还是不要问太多问题的好。”师远看了他一眼，说。 见丛研没太明白，师远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的思维习惯是尽量将所有的情况考虑清楚。你现在问我以后的打算，真的要我详细回答，需要很长时间。而且，我不认为你会喜欢我的回答。” 丛研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问，而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回去，找线索，然后，再一起商议下一步的决策吧。”师远说。 “我……我想回家去看看……”刘潋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悲伤，“好不容易回到了海源，我想回去看看爸爸，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想回家一趟。”弥啸粼说。 “嗯，那，大家就先分头行动。然后，下午五点，我们在海源西站附近集合。”师远说。 师远、罗亚森、方异圣三人没有其它打算，于是便由罗亚森开车，带着刘潋回到了她家。 “我跟你上去吧。”到了刘潋家楼下，师远说道。 “嗯，好，谢谢。”刘潋点点头。 刘潋家在十五层。在师远的建议下，两人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步行上楼。 刘潋家并不富裕，在海源这样一个大城市，他们无力购买高级公寓，住的只是一栋旧楼。还在楼下时，师远便仔细地观察过。楼体呈灰黑色，外墙斑驳，很多窗子看起来都是又旧又脏，有一些甚至结了蜘蛛网。师远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这里是一座废弃的楼。 走在楼道里，师远不住地转头看向四周。他察觉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说不好到底是什么。也许是由于这里没有灯光，视线仅靠从肮脏的楼道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支撑，由此形成了一种压抑感；也许是由于从楼底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也许，是这么长时间与诡异而危险的任务打交道把警觉和怀疑当成了一种习惯……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师远都觉得，自己的感觉绝对不是一种没来由的神经质。 越是向上走，楼道便越是肮脏混乱，住户们胡乱堆放的纸箱、竹筐、旧自行车等物占据了大部分面积，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只能侧身而行。至于墙面……除了头顶，师远已经基本看不到墙壁本来的样子，各种乱七八糟的文字、涂鸦以及分辨不清的液体形成的痕迹让人很难相信这里是一座有着长期住户的居民楼。师远看着那些堆放的杂物，甚至看到了一些蔬菜和肉类，而有些猪肉、牛肉之类，竟然还在流出血水。 ------------ 第29章 消失的别墅 师远皱了皱眉，说：“刘潋，你们这栋楼，平时就是这么拥挤杂乱吗？” “嗯，是的，”刘潋说，“不过，好像今天这里的东西尤其的多。” 说着，她脸上现出了疑惑的神色，不自觉地也开始东张西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不浓，但很明确。 师远对危险的感知越来越强烈，他也越来越是警惕起来。危险就像一种有形的东西一样缠绕在他的身周，仿佛看不见的浓重酸雾，触碰着他的肌肤，钻进他的毛孔，腐蚀着他的筋肉。 “刘……” “到了，就是这里。”师远刚要开口，刘潋便回过了头，手指着前面的一扇门。 “等下，先不要开门。”师远说。 “莫非你……察觉到了什么？”刘潋害怕起来。这几次的任务经历，让她的心脏也变得愈发脆弱，任何一点变化都会令她瞬间产生无数联想。 “先……不要动……”师远说着，站到那扇门前一段距离外，将刘潋拉到自己身后。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知。他的意识之海是一片漆黑，他甚至看不到自己。 渐渐地，黑色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细细的线条，那些线条勾勒成了人形，那是他和他旁边的刘潋。 那扇门后，有什么？ 师远将精神完全集中起来，尽最大努力去感知。 终于，他感觉到了，那扇门后，也有着一个人形。 但那不是由细线勾勒出的人形，而是一团飘忽的雾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缓缓地后退，慢慢地抓住了刘潋的手腕。 刘潋已经明白了师远的意思。这一瞬间，撕心裂肺的悲痛连同深入骨髓的恐惧同时侵入她的内心，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了喊叫的冲动。 师远依旧保持着缓慢的步速，为了尽量不发出声音，他每一步都迈得极轻。而刘潋，则是浑身颤抖，如同失魂的木偶般，任由师远牵着走。师远没有回头，他感觉得到，那团雾气还在门后。 就这样走下了两个楼层，师远才看向了刘潋。 刘潋也无神地看向他。 跑，跑吧！ 师远用眼神对刘潋说。 刘潋看了看他的眼睛，回过头去看向楼上，眼睑如同舞台开场时的幕布般向上升去。 师远将头转回，迈开步子向楼下飞奔。 光影，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就像同时在播放快镜头和慢镜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拼命地向楼下跑去。 终于冲出单元门时，师远看到罗亚森、方异圣以及薛松罡等人正在车外等候。 “快开车！”师远喊道。 “啥？”方异圣还要再问，却被罗亚森一把推进了车里。罗亚森迅速坐到了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至于另外的几个人，都坐在一辆租来的车里，由丛研开车。 说是分头行动，事实上也只有弥啸粼一个人与其他人分开了而已。 此刻，弥啸粼正驾驶着自己的豪车，向自己家的别墅驶去。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双目竟然布满了血丝。 不可能！ 他的脑中只有这三个字。 他不知给父母打过多少个电话，但结果都是一样。 空号。 永远都是那该死的空号提示！ 怎么可能！ 他目视前方，车速不断提升。他现在根本不想去考虑其它，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他没有察觉到，原本繁华的街道，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移动中的车辆，只有他的车。 乌云渐渐聚集，远处的天空隐隐闪着电光。 他的家在海源市边缘与郊区的交界处，是一处极为豪华的别墅。平日里他和父母同住，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长期住在他家的保姆。他给父母打电话，给保姆打电话，又拨打了家里的座机，但无一例外全是空号。 他的车速已经提升到了极致，两侧的景物飞速后移，只留下无数的平行线。 终于，他家所在的位置出现在了他视野的最远端，但他的心却猛地一震。 原本熟悉的景象好像有了变化。 当他再开近一些时，他终于发现，这里缺少了一样东西。 他家的别墅，那座豪华的别墅，那座无论是谁看到都会惊叹的别墅，消失了！ 他猛地踩下了刹车，强大的惯性让他的身体险些脱离驾驶座，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疯了一般地打开了车门，冲向了那片空地。 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片虚无，后面，是远处的草地和矮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掏出手机，给常小乐打电话。 空号。 他把所有手机里保存的号码都打了一遍，但他听到的永远都是同样的话。打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他看着余下的号码，失去了再继续拨打下去的勇气。 他拿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知道，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下一个名字，只觉得眼珠一阵阵刺痛。 万雷霆。鼎星传媒老板。 终于，他按下了拨打电话的按钮。 他的心揪紧了。他害怕再次听到那句话。 手机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紧紧地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手机里的声音上，甚至忘记了眨眼。 “喂，哪位？”万雷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万总！我是弥啸粼啊！”弥啸粼从没有如此激动过，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到了一线光芒。 “谁？” “弥……弥啸粼啊……”他的心瞬间坠落到了谷底，更大的黑暗袭上了他的心头。 “弥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弥啸粼！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没有人不认识我！”他歇斯底里地大吼。 “神经病！”万雷霆大声地骂道，而后便挂断了电话。 弥啸粼傻了，彻底傻了。他的手耷拉了下来，两眼无神地望向远处的山。 “不，这事儿没完！他肯定是在装不认识我！这手机肯定是出问题了，对，一定是这样！”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偏执。 他再次坐上车，开向了海源市区，开向了海源市最中心最繁华的花园广场。那是他曾经做过节目的地方，是他做过宣传的地方，是他的巨幅广告经常光顾的地方，那里，一定有人记得他！ ------------ 第30章 一无所有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才知道打赏要加更的。之前也收了大家不少赏钱，一直都是两更，深感惭愧。平时工作忙，没办法更太多，暂时决定这三天每天加更一章。以后大家打赏，我还会加更。感谢大家的支持！） 他发疯般地赶到了那里，从一边的活动区抢过了一个扩音喇叭，站到了一个高台上。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突然大喊道：“我是弥啸粼！我还活着！你们记得我吗？” 他用最大的力气嘶吼着，如同要将灵魂都喊出去一般。 行人纷纷驻足，对他指指点点。 “这人，精神病吧？” “哎哟，谁认识他啊？想出名想疯了吧？” “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 “长得还挺帅的，就是不太正常。” 人们纷纷议论着。 看着人们鄙视的眼神，嘲笑的目光，窃窃私语的样子，他感到一桶冰水正当头浇下。 “是我！我是弥啸粼啊！你们都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泪水涌了出来。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的新歌。 对，我唱歌，这样他们就知道是我了！ 泪水还挂在脸上，他唱起了他的最新单曲，《刻骨之爱》。 “将我的名字写在你的心上，你说那是你最喜欢的字样。将我的脸庞刺在你的手上，你说那是你最喜欢的模样。可是，宝贝，你知道吗？这爱早已刻骨难忘，纵使岁月啃噬我的一切，我的心也会永远随你飞扬……” 他的歌声里没有温暖与浪漫，有的只是凄惨与绝望。 人们渐渐停止了议论，静静地听着他的歌，看着他的脸。 弥啸粼感到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处在危险可怕的任务中，而是在自己熟悉的舞台上，为喜欢他的人们演唱。 “弥啸粼！” 人群中有人喊道。 他忽然微笑起来。 他们想起我了，我就知道，我不会被遗忘。 他笑着，歌声里的绝望渐渐消失。 “弥啸粼！喂！别唱了！” 一股力量拍在了他的肩上，他猛地清醒过来，转过头去。 罗亚森。是罗亚森。 “不！你别过来！” 弥啸粼再也受不了了。他的心脏已经癫狂地上下了好几次，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弥啸粼，你这是在做什么？”师远也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我的人生才一团糟！现在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了，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弥啸粼哭着说，狠狠地将扩音喇叭扔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刺耳的噪音。 师远有几分无奈地说：“好了，别闹脾气了，我们先走吧，时候不早了，赶快回暗鸦岭，我们……” “不！”弥啸粼狠狠地挣脱了师远抓他手臂的手，“我不回去！我绝对不要回到那个到处是鬼的地方！” “你不回去？那任务怎么办？”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回去！不完成任务又怎样？会死吗？”弥啸粼声嘶力竭地喊。 “算了，师远，他不想回去，就别管他了。”罗亚森冷冷地说。 “你确定不回去吗？”师远最后问了一句。 “对！我绝对不回那个村子！”弥啸粼的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那好吧。你多保重。” 师远拍了拍他，转身走了。罗亚森等人也都没再说什么，一个一个离开了他身边。 弥啸粼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现在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高台上，呆站了不知多久。 天空中，乌云翻卷，浓重的湿气令人感到分外难受。 “还好提前租了车。”罗亚森坐到了驾驶座上说道。 这一次师远并没有和罗亚森在同一辆车上，而是和丛研、薛松罡、常俊宇坐在一起，蔡姣彗则是和罗亚森、刘潋、方异圣坐在同一辆车内。 这一路上，师远给薛松罡三人讲了一些关于暗鸦岭村的异变，他所做的关于这次的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分析，以及关于之前一些任务的内容。他希望这些人能够真正从心里明白任务的性质和它们的可怕，而不是单纯地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那个导游，没和我们一起来？”听完师远的讲述，丛研小心翼翼地问。 “我已经建议闻队长多派人去保护她了。虽然面对鬼魂，即使全副武装也没什么用处，但人多一点，可以更快地发现异常情况，逃跑也比较迅速。警察拉着她跑，应该比她自己跑要快。” “那个导游，不是什么好东西。”薛松罡突然说。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直以来都很少说话。 “她的性格确实不大好。”师远说。 “像她那种人，真的是该死。没必要找人保护她。从你刚才讲的内容来判断，这次之所以我们身陷险境，根本就是她害的。”薛松罡面露怒色地说。 “不要这样说。保护她，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师远说。 “为什么？”薛松罡惊讶地看向师远。 “好好想想吧，我不想说太多。”师远说。 薛松罡没有完全明白师远的意思，但也没再问下去。 同一时间，海源市。 “这次的案子真是够奇怪的，平时我们接触的案件也不少了，从没见过还要贴身保护的。”一个女警说。 “柳丹，这就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导游常……常什么的，听说浓妆艳抹的，家里也挺有钱的，是个白富美呢。估计啊，男人都喜欢那种类型的吧。” “你的意思是，闻队长对她有意思？不太可能吧？哎，天莓，他不是都订婚了吗？再说，平时他看起来多严肃啊，怎么可能搞出这种一见钟情然后假公济私的事情呢？”柳丹说。 “那要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是什么？”向天莓纳闷地问。 “哎哎，我听说，是因为那个小孩……”柳丹神神秘秘地说。 “小孩？哦！你是说局长侄子师远吧？”向天莓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对，他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特别厉害，上次的1228特大连环案，就是他帮忙破的。这次，他给闻队长提建议，说让派几名女警贴身保护，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柳丹说。 “一个小孩能有多厉害？我听说，就是个高中生。”向天莓蹙眉说道。 ------------ 第31章 你才是杀人凶手 “局长都说了，师远来了，这案子马上就会有重大突破。我说，天莓，你就偷着乐吧，这次我们几个被派过来，立功的机会到了！到时候凶手出现，我们一定要把平时练的本事都拿出来，把凶手捉拿归案！”柳丹兴奋地说。 “哎哟，你别乱高兴了，凶手说不定多可怕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那么多人，而且在任何监控视频里都没有留下半个身影，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咱们哪是运气好啊，根本就是倒霉。”向天莓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两人正在小声嘀咕，后面另一名女警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别嚼舌头了！这是分配给我们的任务，一定要全力以赴！向天莓，别闹情绪。” “周姐……我不是闹情绪，我是担心……” “闻队长已经交代了，如果见到可疑人物，立刻撤退，不要犹豫！我们只管照着任务指示去执行，其它的别想太多。还有，一定要保护好常茁姗，撤退时必须带上她。对，要把她带到室外，并且不能乘坐电梯。”被称作周姐的女警说道。她名叫周远红，是这次保护常茁姗的女警三人小组的临时组长。 三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常茁姗家单元楼门口。大门没关，三人互相看了看，便径直向楼上走去。 此刻，常茁姗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双目紧闭，额头上满是冷汗，身体正不住地扭动着。她的眼前，是一个诡异的孩童。 “是你害死了我。”那个孩子说。 “不是，我不知道你妈妈怀孕了……”常茁姗争辩着。 “你撒谎。你明明看到了，却故意不去救她。是你让司机把车开走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我要你偿命！” 那个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凄厉无比，刺耳的声音如同冰锥一般刺向了常茁姗的心脏。 “是……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求求你，求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常茁姗涕泪横流，双膝跪地，不住地磕头。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那孩子的声音尖利至极，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一般。 “你……你……”常茁姗眼看着那面无血色的孩子不断向她走近，她感到心脏都在颤抖。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那孩子还在不断重复着。 “不！我不是！”常茁姗的恐惧明明已经到了极点，表情却突然变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看着那个孩子，瞪大了眼睛指着他说：“我不是杀人凶手！你才是！是你杀死了车上的游客！是你杀死了刘庆！你才是凶手！”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孩子说着，继续向她走来。 常茁姗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厉色。她转过头，从床下摸出了一根绳子。 “你杀死了那么多人，我要替他们报仇！”常茁姗尖叫着冲向了那孩子，将绳子狠狠地套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双手用力收紧。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突然，她惊恐万分地松开了手，坐倒在地，慌张地向后退去。 她狠狠地用绳子勒紧的不是什么孩子，而是她自己。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变成了紫色，眼球向外突出，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她猛地惊醒。一阵门铃声从外面传来。 她满头是汗，慌张地下了床，走向门口，向猫眼看去。 门外是三名穿着制服的女警，旁边还有几名男警察。 她惊魂稍定，打开了门。 “常茁姗，你好，我们是来保护你的。”周远红说。 “请进。”常茁姗的声音还有一丝颤抖。 “怎么？你好像不太舒服？”关好门后，周远红说。 “哦，没有，做了个恶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地睡着，然后就会做恶梦。”常茁姗还是有些紧张。 “原来是这样。”周远红没有多问，稍微查看了一下室内的摆设，又转头看着常茁姗继续说道：“根据指示，我们建议你不要继续待在室内，最好是到空旷的地带去。” “为什么？” “室内空间小，万一凶手侵入你家，躲避不易。在室外的话，可以快速转移。” “为什么？”常茁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三名女警，“不是有你们保护我吗？我知道门外还有好几名警察，这样难道也不行吗？” “凶手极为狡猾，已经杀死了这么多人，却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我们不得不防。常茁姗女士，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听从我们的安排，只有这样，才能提高你的生存几率。” 周远红这几句话令常茁姗更是惊恐不已。她差点又哭出来，不停地眨着眼，强忍着眼泪，将头转向了一边。 “常女士，希望你能立刻动身，我们马上转移到空旷的地方去。”周远红没有理会常茁姗的情绪，语气听起来十分冰冷。 “好，好……”常茁姗说着，拿起了一件外衣和手提包，擦了擦眼睛，走出了门。 “不要乘电梯。”看到常茁姗向电梯走去，周远红立刻说道。 “什么？难道要走下去吗？这里可是二十一楼啊！” “这是队长的指示。走吧。”说完，周远红带头走向了楼梯。 九名警察将常茁姗围在了中间，保护着她向楼下走。她一直在偷偷地抹眼泪，想到自己还这么年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她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刚刚周远红的话令她极为恐惧，她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知道，这名女警分明在说，他们对那个凶手根本毫无办法，说不定凶手出现时，他们只能跑。 “警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终于走出单元门后，常茁姗问道。 “去空旷的地方，比如广场，公园之类的。” “小区大门往南走不远，有一个公园。”常茁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好，就去那里。” 来到公园，常茁姗坐在了一张长椅上。她觉得有些冷，便将外衣披在了身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空中。几名警察没有丝毫放松，一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常茁姗就这样呆坐着，坐了很久。 忽然，她站起身，说：“我要去厕所。” ------------ 第32章 游丝 “我们和你一起去。”周远红说。 常茁姗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看她们，把身上披的外衣又裹得紧了些，便向不远处的公厕走去。 周远红三人一直跟着她走了进去。常茁姗随便走进了一个隔间，正要关门，却被周远红拦住了。 “常女士，不要关门，我们要时刻保证你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什么？这……这怎么能行呢？” “我们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否则的话派男警察不就可以了吗？常女士，你没必要想太多，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周远红说。 常茁姗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将头半低，低声说：“随便吧。” “周姐，我也想上个厕所。”向天莓小声说。 “你也要去？” “我就在旁边这个隔间上。不过，我得关门，嘿嘿。”向天莓调皮地一笑，走向旁边的隔间，打开了门。她刚刚参加工作，年龄不大，还没有脱离学生的习气。 “啊啊啊啊！！！！” 向天莓刚刚打开隔间的门，就吓得尖叫起来，险些倒在地上。她紧紧地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旁边的常茁姗看不到隔壁的情况，但由于本来就已是惊弓之鸟，向天莓的尖叫声让她险些滑倒在地。 “怎么回事？”周远红立刻走了过来。 “里面……有……有……”向天莓还是不敢看，发出类似哭声的声音，一只手向里指了指。 周远红警惕地拿出了枪，小心地走向旁边的隔间。 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瞎喊什么？这里明明很正常。”周远红有些不满。 “什么？”向天莓听到周远红的话，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分开一道缝，见隔间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这才将手放下，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柳丹凑过来，小声问道。 “我……我看见……” “快说啊！” “我看见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像蚊帐一样挂着，上面的人头，就是旁边那个常茁姗。”向天莓的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啊？这也太夸张了吧？肯定是你产生幻觉了。” “我没有！”向天莓觉得有些委屈。 她们正在说话，常茁姗已经走了出来，四个人便一起走出了公厕。到了门口时，向天莓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她险些又是魂飞魄散。 一个没有头只有躯干和四肢的血红尸体正伏在地上，还在向她们爬着。 她猛地将头转了回来，一把抓住了柳丹的手。 “哎哟！你干什么？” “快走，快！快走！”向天莓紧紧抓着柳丹的手，快步向刚才的长椅走去。 师远等人回到暗鸦岭村时已经六点多了，虽然在这盛夏之际，六点还是白天，但阳光也隐约有些黯淡。 汽车刚刚驶进暗鸦岭村的东村口，师远便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头冲进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屏障，屏障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里面的空气粘稠而肮脏，空中飘浮着无数细小的墨状游丝，宛如一个巨大的水缸里被滴进了墨汁，异常的气息仿佛有形的实体般缠绕着他，他一时之间竟有了一种失聪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他瞪大眼睛，拼命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一排排的简陋房舍，空无一人的乡村土路，不远处的山坡，层层叠叠的树木…… 空气中的墨状游丝有的浓些，有的淡些，但它们却像空气本身一样遍布于这个村庄的各个角落。 异常气息，弥漫在整个暗鸦岭上空。 师远目瞪口呆，直到汽车停了下来，他才回过神，开门下了车。 “你怎么了，师远？”罗亚森关心地问。 “情况非常糟糕，”师远说，“好像异变突然爆发了一样，整个村子到处都是一丝丝的异常气息。我现在感觉，身边到处都是类似于鬼魂一样的存在，但又不完全是鬼。我没法说清楚，但是，这太不正常了。” 师远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的三姨和表弟。他记得，他们有时身上就会散发出这种气息，那是处于人类状态与鬼魂状态转换过程中的一种特有的气息。 莫非，这个村子已经有很多人变成了这种非人非鬼的怪物？ 师远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如果这个村子彻底变成了鬼村，而自己又找不到逃离这里的方法的话，下场会是什么，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在这些墨状游丝的干扰下，师远的感知能力大大降低。现在的他，甚至无法分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在村民们彻底转化为鬼之前，还有多少时间？ 师远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加快完成任务的速度，找到最后的钥匙。 “那个孩子！”师远突然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四五岁的孩子！” “要分头去找吗？”罗亚森问。 “不，等下。常俊宇，薛松罡，你们还记得当年那个女人摔倒的位置是在哪里吗？”师远说。 “具体的位置记不太清了，但好像是个山坡，有一条路，路两旁有灌木丛。”薛松罡说。 “我知道了，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吧。”师远说。 那个位置位于前往林间空地的土路上，对暗鸦岭十分熟悉的师远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个地方。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众人走到那里时，稍远一些的东西已经无法看清。 “哎？那个孩子！”老远，方异圣就指着前方喊了一声。 师远等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隐约的小小的身影。由于他站在灌木后面，身体几乎全被挡住，所以师远一时没有看到。 “小心点，我们慢慢走过去。不要大声喊。”师远说。 灌木丛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并非处于静止状态，而是一直在微微晃动。待走近一些，师远等人都听到了那个孩子的说话声。 “我想妈妈……姥姥说，妈妈就是在这儿离开的，我就在这儿等她回来……” 听到这些话，刘潋不觉悲从中来。她的母亲和父亲在短短的几天内连续身亡，这让她近乎崩溃。她一直在拼命忍耐，才没有大哭出声。而此刻，听到那孩子的话，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一只手捂住了嘴，眼泪狂涌而出。 ------------ 第33章 长椅背后的黑影 “刘美女，刘潋，你……你别哭啊……唉……”方异圣递给她一包纸巾，摇头叹息着说。 师远也轻轻叹了口气，但现在他还是希望能尽快把任务解决。只有尽快完成一个一个任务，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揭开最终的谜底，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子。 师远缓缓地走向那片灌木丛，孩子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了。 “妈妈，有人来了。天也黑了，我得回去了。” 师远有些着急，略微加快了速度。当他走到那片灌木丛边时，那个孩子却突然跑了起来。 “小孩！别跑啊！”罗亚森大声喊道。 那孩子没有理会，反倒加快了速度。师远等人跨过了灌木丛追了过去，但很快，那孩子的身影便隐没在了树林中。 “怎么跑得这么快？”罗亚森惊讶地说。 师远没有说话，他觉得那个孩子有些不对，这也和他之前的判断一致。他推测这次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这个孩子，他带着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恨意和无法与母亲相见的痛苦化作怨鬼，所以才疯狂地杀死了那么多人。 暗鸦岭的空气迷蒙氤氲，游丝遍布，师远一时也没法通过异常气息来判断，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鬼。 天色渐暗，不远处的山林一片浓黑，师远等人没有办法再去追找那个孩子的踪迹，回到了罗亚森家。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晚上，众人准备睡觉时师远这样说道，“大家今晚睡觉的时候都穿好衣服，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那个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 他的话让丛研、常俊宇和薛松罡都感到一阵心悸，而蔡姣彗则依旧是低沉地说：“来就来吧，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蔡姣彗走上了楼梯，进入了之前她睡觉的卧室，脱掉外衣躺在了床上。 “这个女人，怎么让人那么反感呢？”罗亚森面色不悦地说。 “理解一下吧，她刚刚失去了丈夫。”师远说。 “算了，到时候别扯我们后腿就行。”罗亚森也懒得多考虑蔡姣彗的事情。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无论是暗鸦岭村还是海源市，都已陷入了深沉的夜色中。不同之处只在于，暗鸦岭村是彻底的漆黑，而海源市却有无数的灯光，妄图用人类那可笑的微弱力量去对抗永恒而强大的黑暗。 常茁姗依旧失魂落魄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周围的警察也都保持着警惕状态。 起初，常茁姗的眼中还有着一丝惊恐与慌乱，并且由于公厕里发生的那件事情，她的心跳剧烈了一阵子，但渐渐地，一切都平复了下来。 也许死亡是必然会来的吧，这样想的话，她根本就是在等待着死神的光临。 相对于死亡本身，临死前的折磨才更加可怕。 她已经不再东张西望，而是半垂着头，两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个男人。那个愿意为她买单，愿意陪她到世界各地旅游的中年男人。 这双鞋就是他为她买的，这是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她对这双鞋的喜爱，甚至超过了那座高级公寓和那辆豪车。因为，公寓和豪车都只是让她暂时享受一阵而已，而这双鞋，却是真正属于她的。 她没有注意到，在这浓黑的夜色中，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头。接着，一个披头散发覆满鲜血的头从她的脑后出现。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是柳丹。她突然心跳加速起来，心里喊了一声，终于来了！随之便拔出了枪。 周远红的反应极快，她立刻发现了柳丹的动作，回头看向了常茁姗。 “小心！”她大喊一声。 这时，常茁姗也感觉到了那只手冰冷的温度，她顿时汗毛倒竖，尖叫着从长椅上跳了起来。 “撤退！”周远红大喊一声，一只手猛地扯住了常茁姗的手腕，以最快的速度向警车冲去。 那个刚刚从常茁姗身后出现的黑影也脱离了长椅，向常茁姗追来。周远红拼命地跑着，她能感觉到常茁姗也在尽最大努力地飞奔，但似乎有些踉跄。 “周姐，交给我吧。”一名男警察从旁边跑来，说道。 “好！刘家东，交给你了！”周远红没有犹豫，立刻松开了常茁姗的手，由刘家东带着她继续跑。周远红的确经验丰富，但若论跑步速度，她还是要比男警察差上一截。 警察们都记得闻队长的指示，此刻见到那个诡异的人影，大家都以撤退为第一要务，纷纷向警车跑去。 “快！上车！”周远红喊道，随之向后看了一眼，登时怒火冲天，“柳丹！你在干什么！撤退！” 柳丹居然没有和他们一起撤离，而是迂回绕行，警惕地握着枪，似乎是要向那个正在追赶他们的黑影射击。 柳丹两眉倒竖，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她从来就没想过凶手会是鬼，就算闻队长和队里的其他人再怎么说，她都觉得没留下痕迹是由于凶手狡猾，披头散发是故弄玄虚，只要一枪打到凶手腿上，令其受伤倒地，就算再厉害的凶手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她调整着枪口的角度，瞄准，手指缓缓用力，马上就要扣下扳机。 “啊！” 就在这时，正被刘家东带着跑的常茁姗突然脚下一跛，摔倒在地。刘家东大惊，两手用力，想把她扯起来。 那个黑影一下子扑了上去，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常茁姗的双脚脚踝。 “不！不！救命！”常茁姗吓得面无人色，两只手狂乱地挥动着。 刘家东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了常茁姗，想再次抓住她的手腕，然而，常茁姗却被那个黑影越拉越远。刘家东连想都没想，飞身扑去，抓住了常茁姗的两只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常茁姗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凄厉地喊叫着。 黑影虽然力大无穷，但移动的速度并不算快。刘家东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死死地扯住常茁姗的手，与那个黑影对抗着。 “刘家东！松手！撤退！”周远红大声喊着。 刘家东一惊，这才想起闻队长最后叮嘱的一番话。 “如果出现怪异的人物，尤其是衣衫不整，身上有血迹的人，一定要迅速撤离。在这种情况下，撤退第一，保护常茁姗第二。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希望大家相信我的判断。” ------------ 第34章 客厅集合 闻队长那番话和平时的他的指示大相径庭，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莫非，是那个高中生的建议？闻队长为何如此看重他？ 刘家东不禁感到一阵疑惑。 但眼下情况危急，没有让他发愣的空闲时间。他手上并未停止用力，但在某个瞬间，却突然感到手上一轻，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他迅速起身，却在顷刻间目眦欲裂。 常茁姗已经断成了两截，身下的地面已经血流成河。在公园的路灯照耀下，触目惊心。 “撤退！”周远红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刘家东狠狠地咬了咬牙，带着几分不甘和不解跑向了车。 枪声，就在此刻响起。 柳丹终于扣动了扳机，将一发子弹狠狠地射向了那个黑影。 子弹没入了黑夜，破空前行，却化为了一片虚无。 “蠢货！撤退！”周远红本已站在了车门处，此时见柳丹居然不服从命令，还向黑影开枪，暴跳如雷。她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向柳丹冲去。 然而，她刚跑了两步，便蓦地停下。 黑影突然速度极快地飞向了柳丹，尖利的指尖刺向了柳丹的心脏。 血，飞溅而出。 周远红只觉得五雷轰顶，呆立原地。 “周姐！快上车！”向天莓大喊。 周远红见那黑影突然向自己冲来，立刻回过神，迅速上了车。 警车呼啸，八名警察离开了公园，向刑警队驶去。 “蠢货！蠢货！那个女人，这种时候还穿什么高跟鞋！”周远红狠狠地咒骂着，“还有柳丹，为什么不服从命令？为什么？” 她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腿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稍微冷静了下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闻裕哲的电话。 师远被一阵短信铃声吵醒。他迅速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闻队长”三个字。他翻开短信，查看着内容。 “师远，很不幸，我们没有能够保住常茁姗的生命。刚刚我接到消息，此次行动失败，常茁姗死亡，我们也损失了一名干警。我想，我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师远紧皱眉头，立刻拨打了闻裕哲的手机。 “喂，闻队长。” “师远？你收到了我的短信吧？” “是的。闻队，怎么会有警察身亡？我不是说，遇到可疑人物第一要务是跑吗？” “我也是这样和他们嘱咐的，但是，据其他几人描述，当时，柳丹没有第一时间撤退，而是向可疑分子开枪，所以导致了悲剧的产生。” 师远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如果她听从我的建议，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我已经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和他们说明了要点。不过，说实话，接下来应该如何，我没有一点头绪。” “我想，凶手会暂时离开海源市，你们那边，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如果有新的情况，我会立刻通知……” 师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此刻，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蓦地在这座房子里出现。 “闻队长，有情况，我先挂了，以后再联系。”师远迅速说完这些话，挂断电话，猛地冲出了卧室。 他冲向了左边隔壁的常俊宇房间，同时迅速给罗亚森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叫醒他们。 师远刚刚敲了两下房门，就听到常俊宇低声喊了“来了”两个字，便没再多耽搁，转身向右边跑去。右边隔壁，是蔡姣彗所在的房间。 师远敲了敲蔡姣彗房间的门。由于不知道目前的情况，他没有大声敲门。他认为，之前已经和大家交代过了，今晚务必要提高警惕。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听到一点敲门声就应该迅速起身出来，这是最基本的。 然而，门内的蔡姣彗却是毫无声息。 时间不等人，师远并不打算在她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他又敲了两下，便迅速向右跑去。这时，常俊宇已经跟了上来。 常俊宇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担忧展现了出来，他哆嗦着说：“师……师远，是不是有情况？” “对，我们赶快去把刘潋和方异圣叫起来。” 两人说着话，脚步却没停，径直跑向了走廊右边的卧室。 正在师远敲响方异圣房门时，刘潋已经走了出来。她的表情极为紧张，小声说道：“要去客厅吗？” “对，到客厅集合。”师远一边敲着，一边回答。 方异圣也很快走了出来，几个人一起再次走向了蔡姣彗的房间。她的房间与楼梯极为接近，师远四人要下楼，原本也是必然要经过这里的。 师远又敲了几下蔡姣彗的房门，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了蔡姣彗似乎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听见了，听见了。” “客厅集合。”师远没说废话，丢下这四个字就向楼梯跑去。 他感觉到了，那股异常气息越来越浓了，而且，就在二楼。 四人从楼梯向下跑去，却遇到了迎面跑来的罗亚森。 “他们两个已经在客厅了，”罗亚森指了指，“蔡姣彗呢？” “在磨蹭。”师远说着，向下走去。 “这个女人。”罗亚森恼怒地向上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快步上楼。 “罗……” “你们先下去。”罗亚森头也不回。 师远没有去阻止罗亚森，他相信他的判断。而且，他似乎发现，罗亚森的运气好像好得有点离谱。 师远四人来到客厅，见薛松罡和丛研已经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等候，便走了过去。 “师远，发生什么事情了？”丛研问。 他和薛松罡事实上根本没有睡着。最近的事情让他们感到心烦意乱，尤其是在听过师远的分析后，他们更是惶恐不安。在被传送到这里之前，两人已经在各自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些恐怖的异象，他们现在睡觉根本都不敢关灯。在听到敲门声传来时，他们都如同触电了一般倏地跳了起来。 “我感觉到了，”师远说，“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在这里出现了。我们必须想办法逃脱死亡。” “你是说，那个鬼，来……来杀我们了吗？”丛研表情悚然。 “很有可能。”师远答道。 “那我们怎么办啊？”丛研焦虑地说。 ------------ 第35章 悲哀 “我能感觉到，气息还在上面。一会儿他们下来，我们先一起逃出去。”师远说。 罗亚森已经来到了蔡姣彗房间的门口。他拧了拧门把手，没有拧开。 “蔡姣彗？” “等下，穿衣服呢。”蔡姣彗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还真特么想死啊。”罗亚森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他又敲了两下，说：“赶快下来，太慢的话我们不会等你的。” 说完，他也没有再等下去，而是走向了楼梯，快速下楼。 蔡姣彗慢慢地穿上了外衣，不慌不忙地系着扣子。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碰到地上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记得自己走进这个房间后就锁好了门，里面应该只有她一个人才对。刚才的声音，是谁弄出来的？ 她走到门边，打开顶灯，再次回头看去。 这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一张床，一个床头柜，窗子下面放着一个写字台，右侧是两个柜子，其中一个柜子上有一面穿衣镜。 她看了看地板，才发现原本放在写字台上的一块橡皮掉在了地上。 那不是会被风吹掉的东西，更何况这里也并没有风。 她的脑中浮现出了那张惨白的孩童面孔，她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不过，这种紧张很快就消失了。 “老黄，我很快就来陪你。”她喃喃地说，继续系着外衣上的最后两个扣子。 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又整了整衣服，看向了穿衣镜。 罗亚森早已走到了客厅，和其他人聚在一起。师远焦急地看着楼梯，听着上面的动静。他感觉，那股气息还在楼上。 蔡姣彗突然发现自己有四只脚，其中两只很小，像小孩子的脚。她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 身后，一张孩子的脸，缓缓地从她身旁伸了出来。惨白如纸，面无表情。 “啊！” 她低呼一声，转过身。 身后没有什么孩子。 身后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见过。 四年前，她也坐在靠窗的一排，她看到了那个女人摔倒，也听到了她凄惨的呼救。但她只是拍了拍身旁的丈夫，说：“哎，老黄，那女的好像受伤了啊。” “别看了，好不容易出来旅个游。”黄腾伟说。 她又盯着看了很久，直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消失，才将头转了回来。 这也算是死罪吗？ 她感到一阵悲哀，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的丈夫。 老老实实地劳动，从不与人结仇，因为性格内向，两人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笑脸迎人，这些对他们来说很困难，但他们从没觉得这是罪。 即使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因为内向，不善言辞，所以选择了沉默。这样，也算是死罪吗？ 面前的这个女人，双眼充满了怨毒。 “杀人凶手！”女人恶狠狠地说。 蔡姣彗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终于意识到，她没有辩解的余地。 她猛地冲向房门，抓住门把手，转动，开门，一步跨了出去。 但跨出去的，只是她的一只脚。 那个女人的一头乱发骤然变长，伸向了蔡姣彗，缠绕住她的脖子，她顿时向后倒了下去。 “啊啊！！！” 蔡姣彗双手死命地去扯那些长发，两只脚乱蹬。 当真正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想死。 长发将她扯回了房间里。奇怪的是，虽然长发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脖子，她却依然可以毫无阻碍地喊叫。 她的喊声传到了一楼的客厅。 “我不想死！救命！我不想死啊！” 一楼客厅里的人，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惊悸之色。蔡姣彗的惨叫不停地传来，不需要感知能力，大家也清楚，那个鬼，现在就在蔡姣彗的房间里。 “快跑！”师远喊道，同时向大门跑去。 所有人都立刻跑出了大门，在这茫茫夜色中，几人又跑出了一段距离。 这里的空气依旧充斥着墨状的游丝，但身后罗亚森家房子里的那股怨气，却是怎么也无法被掩盖的。 蔡姣彗的惨叫已经彻底听不到了。师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罗亚森家的房子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有五个房间，还亮着灯。 那股强烈的气息并没有跟过来，而是渐渐消散。 七个人站在不远处，齐齐地看着那座村里唯一的三层楼房。 “师远，什么……什么情况？”丛研战战兢兢地问。 “消失了。”师远回答。 “她死了。”方异圣说。 “我们……怎么办？”丛研又问。 “先等等吧。”师远说着，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知。 缓缓地，他向罗亚森家走去，其余六人也跟着走。 没有了，强烈的怨气，已经完全消失。 “我们回去吧。”师远说。 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房间，薛松罡等人都是心有余悸。他们不敢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大家一直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直到天亮。 “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师远看着窗外照进的阳光，轻声说道，“这个村子充满了危险。而且，想要离开这里，也非常困难。我不知道你们三个和我的情况一不一样，但是，希望你们做好即使任务完成也无法离开的心理准备。” 丛研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还有身在海源市的弥啸粼。 他没有忘记自己在暗鸦岭村的经历。那天，他开着车，无数次地尝试离开那个村子，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他就像走在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永远也离不开那个地方，永远在循环着同样的过程。 可是现在，他终于出来了，他回到了熟悉的海源市。他害怕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是罗亚森家的卧室。 五点刚过，他便从睡梦中醒来。阳光从窗子洒进来，窗帘轻轻飘动。 “没有回去！我没有回去！哈哈！” 弥啸粼欣喜若狂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像疯子一样胡乱跳着舞。 对，这里还是昨天住进的酒店，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这里，绝对不是那个暗鸦岭村！ 弥啸粼疯狂地冲出了房间，来到餐厅吃早餐。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早餐。 ------------ 第36章 接近 师远等人早早地出了门。 今天，一定要查出个结果！ 前往林间空地的灌木丛里，那个孩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一次，师远提前交代大家一定要安静，千万不要惊扰到那个孩子。若是他再跑，恐怕这个任务就没有完成的希望了。 在氤氲的雾气中，七个人心情沉重地走向了那个位置。 天亮后他们已经到楼上去查看过了。蔡姣彗的尸体已经消失，在那个房间里所能找到的唯一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是一枚纽扣。 “哎？她……她的尸……尸体呢？”丛研惊诧万分地说。 “消失了。所有在暗鸦岭异常死亡的人，尸体都会消失。如果有血迹，会留下一定的痕迹。其实，即使不在暗鸦岭的范围内，只要是由这里的异变造成的死亡，尸体也会消失。这次的连环死亡案所产生的尸体之所以没有消失，我想，是因为，这任务背后的‘某种力量’不想让它们消失。”师远说。 丛研等人这才想起，关于尸体消失这一点，师远是给他们讲过的。不过，也只有亲眼看到了这一现象，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它的诡异，之前纵然是听过，印象也只是停留于文字表面而已。 师远等人渐渐向那个孩子所在的灌木丛靠近。为了以防万一，师远示意大家留在原地不要跟上来，由他和罗亚森两人接近那个孩子。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那孩子的脸。在灌木丛紧密相偎的枝杈间，孩子的脸庞看上去如同破碎了一般。 到底要如何与那孩子交谈？ 这个问题，师远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考虑好。 “小孩，你喜欢吃糖吗？” 不知什么时候，罗亚森已经跑到了灌木丛后面，站在了那孩子面前，手里还拿着几枚糖果。 师远的脸瞬间僵住了。 太乱来了吧…… 他这样想。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有很多次，就是因为罗亚森的这种“鲁莽”才获得了重要的线索和机会。而且，那家伙就像有什么神明庇佑一般，运气似乎总是出奇的好。 那孩子苍白的脸抬了起来，看向了罗亚森，而后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糖果。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水果糖？那，我还有巧克力，”罗亚森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还有软糖，”又拿出一块软糖，“还有……” 罗亚森每说一种糖，就如同变魔术一般拿出那种糖。 最开始，那孩子似乎有些警惕，并且还隐隐有后退逃走的准备动作，但很快，他的表情变成了犹豫，慢慢地伸出手，抓起了罗亚森手上全部的糖果。 师远就在一旁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罗亚森，好像是个能创造不可思议事情的人。当然，这也可能单纯地只是运气好。 “姥姥说，不要拿陌生人的东西。”那孩子说。 “姥姥是这样告诉你的吗？那你妈妈是怎么说的呢？”罗亚森说。 “我没有见过我妈妈，她……” 孩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接着说：“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姥姥说，在我出生之前，她就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我很想她，我想和别的孩子一样有妈妈陪着。” 孩子出生之前母亲就离开了？怎么可能！ 师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但随之也释然了。这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说话难免有些奇怪，这倒也可以理解。或许，是他的姥姥这样告诉他的。 罗亚森蹲下身子，看着那孩子的眼睛。 那是一双既有神又无神的眼睛。很圆，黑色的瞳孔占据了眼睛的绝大部分。 “你叫什么名字？” “刘胜童。”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妈妈叫吴江莉，这是我姥姥告诉我的。我姥姥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知道那是哪里吗？” “不知道。”罗亚森一直都很有耐心。 “我平时就在山脚下玩，从来没有上过山。我妈妈会不会在山上啊？”刘胜童问。 “也许吧。” “你们能带我去找她吗？” 罗亚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师远。 师远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亚森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是在问他，能不能判断出这孩子是不是人。但是自从这次回到暗鸦岭以来，师远的感知能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他总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异常气息，此刻也是一样，所以没法回答罗亚森。 “刘胜童，只要你答应让我拍张照片，我就带你去山上找妈妈。” “好。” 罗亚森呼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清晨的阳光似乎是青色的，一根根带着凉意的光线穿透着空气中的水滴。刘胜童的身后是无尽的山林，在山林的衬托下，面无表情的刘胜童看起来宛如没有生命的玩偶。 但他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好了。我们带你去山上。”罗亚森说。 “太好了！”即使说着如此雀跃的话语，刘胜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姥姥从来不让我去林间空地，说那里很危险。我猜，妈妈一定是在那里。” “好，我们这就带你去林间空地。你知道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吗？” “知道，姥姥给我看过妈妈的照片。”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林间空地已经是极为接近。师远向后看了看其余几人，示意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而后便和罗亚森一起带着刘胜童向林间空地走去。 若隐若现的异常气息在身边游荡，师远并没有因为罗亚森拍出了这个孩子的影像就完全相信他是人类。他走在他身边，但仍旧保持着一点距离。 林间空地上，那个奇怪的机器还在。刘胜童径直向那机器走了过去。 “后面会不会有人啊？”刘胜童一边走一边说。 “啊！”当绕到机器后面时，刘胜童惊讶地喊了一声。 一个披头散发两眼无神的女人正坐在那里，背靠着机器，对于他们几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妈妈！”刘胜童跑了过去，站在那女人面前。 那个女人仍旧毫无反应。 “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刘胜童的语气第一次有了变化。 （大家元旦都出去狂欢了吗？都没人留言了，真冷清啊……难得我加更的说……） ------------ 第37章 凶手的心愿 那女人依然一动不动。 “妈妈，姥姥说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真的好远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刘胜童说完了这些话，盯着那女人看。 女人还是没有看他。她也没有看师远和罗亚森，她什么也没有看，两只眼睛的视线落到了空中的两个虚无的点上。 师远发现，这个女人一直在喃喃自语，但声音极小，十分含混，根本听不清。 这个女人，是这孩子的妈妈吗？莫非是因为当年失去了孩子，没有办法接受，精神失常了？那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姥姥说，当年你受伤昏迷，然后我为了保护妈妈，早早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姥姥还说，你醒来后见我不在你肚子里了，一时着急，又昏了过去，然后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原来你来这里了啊，我找了好久好久。” 师远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孩子还要说多少话，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透出线索。 线索？说到底，线索指的是什么？难道不应该是凶手的心愿吗？可是凶手，到底是谁？ 他双眉微蹙，看向了女人和孩子。 “妈妈，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想和别的孩子一样和妈妈一起玩，一起爬山。我再也不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刘胜童不停地说着，但那女人始终一动不动。 师远的大脑极速地运转着。 她看不到这孩子吗？ 他走到那疯疯癫癫的女人面前，挥了挥手。 “你好。”他说。 女人眯了眯眼，似乎师远的手阻隔了她面前的阳光。 “你叫什么名字？”师远问。 女人微微抬起头，看向师远，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你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是吗？你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我吗？”师远说。 女人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师远一个字也听不清。 “你说什么？”师远将耳朵凑近她。 模模糊糊的字一个一个连成串钻进了师远的耳朵里，但却毫无意义。 罗亚森也尝试了一下，发现女人对他的动作和话语也有一定的反应。 “她看不到这个孩子？”罗亚森疑惑地说，随之警惕地看了看刘胜童。 “妈妈，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刘胜童还在对那女人说着话。 师远拿出手机，对准刘胜童，拍了几张照片。 刘胜童的影像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师远闭上眼睛，拼命地去感知。由于空气中的游丝干扰，再加上内心焦急，师远耗费了好几分钟才真正地进入感知状态。然而，在他的意识之海中，他们四人的状态是一样的。但是，都很模糊，他自己的身影也只是一团虚无的幻影。 暗鸦岭的空气，仿佛被腐蚀了一般。 “妈妈，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妈妈陪着我，和我说话，对我笑，就像别的妈妈一样。”刘胜童的眼睛看起来有一些晶莹的光。 师远原本一片混沌黑暗的脑海突然亮了起来，他无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心愿？ 他猛地看向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这时他发现，那女人和他梦中见过的那个大声喊着孩子的女人，并不是同一人。 这个女人并不是这孩子的妈妈吗？她难道只是一个无关的人？ “刘胜童，她真的是你妈妈吗？”师远问。 “好像是……” “她和姥姥给你看的照片上一样吗？” “嗯……”刘胜童犹豫起来，“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师远看着刘胜童的眼睛，脑中的脉络逐渐清晰。 四年前，那个女人摔倒后腹部受到撞击，同时头部也撞到了石头，所以头部也流了血。再加上极度的惊恐和愤怒，大量失血，自身陷入昏迷，在这样的情况下，孩子被迫提前降生。而那个女人，则是再也没有醒过来，死后化为了厉鬼。在某种力量的压制下，她四年后才开始了复仇，这便是如今的连环死亡案。孩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和妈妈在一起。那么身为母亲，是否与孩子心意相通？作为“凶手”的女鬼，她的心愿其实也并非是杀死所有人，而是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吧？至于面前这个女人，也许只是个无关者罢了。可是，她又为什么对那个孩子毫无反应？ 师远正在沉思，那个疯癫的女人突然笑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宝贝乖，妈妈带你回家。嘿嘿嘿……” 女人傻笑着缩回了手，但却没有站起，依然在原地坐着，无规律地晃动着身子。 “妈妈，你终于理我了，”刘胜童似乎非常开心，“我一直没见过妈妈，妈妈应该也没见过我吧？我还以为妈妈不认识我呢。太好了，妈妈终于理我了！” 心愿……母子相见，这才是“凶手”的心愿。 可是，这孩子真正的母亲，如今已经化为厉鬼的吴江莉，到底在哪里？如果她真的到了眼前，能认出这个孩子吗？ 师远回忆着在罗亚森家感知到的异常气息。那强烈的怨恨如同冰锥一般刺向他的皮肤，让他无法接近，只能逃离。她杀死了蔡姣彗后便消失了，是在寻找其余几个目标吗？当年车上的人，还活着的，只剩下这三个了，目前来看的话，只能够…… 师远转过身，看向了薛松罡、丛研和常俊宇三人。 看到师远的眼神，薛松罡三人突然感到不寒而栗，竟然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啊？”方异圣也觉得有些不对。 “师远也许是有了新的计划吧……”刘潋猜测道。 她还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眼神十分黯淡。 “刘胜童，你妈妈也许是累了，我们让她在这里休息吧。”同罗亚森说了几句话后，师远对刘胜童说。 “好吧。”刘胜童点点头。 “你先和他一起散步好不好？”师远指了指罗亚森，“等一会儿你妈妈休息好了，你们再一起回家。对了，你家在哪里？” “我家门前有一棵樱桃树，右边住着一个看不见东西的老奶奶。” “好，我知道了。” 竟然是朱凤龄奶奶隔壁的邻居吗？可是，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走吧，我们到那边去。”罗亚森拉起了刘胜童的手，向林间空地边缘的树林里走去。 他感觉，孩子的手，冷得如同一块冰。 （求加个书单啊！谢谢大家！） ------------ 第38章 不要分散 “大家听我说，”师远走到几人面前，“你们三个人千万不要分散，一定要聚在一起。” 薛松罡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太理解师远的话。 为什么突然又强调一遍不能分散？在现在的情况下，就算让他们分头行动，他们都是铁定会反对的。 “就算是要去厕所也不能单独分开，必须聚在一起，知道了吗？”师远盯着三人说。 三人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非常不解。 “你们三个是最后的生存者了，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分开，绝对不要出现一个人乱跑丢下其他两人不管的情况，知道吗？如果发生那种情况，我不能保证还会全力以赴地保护你们的安全。”师远表情极为严肃地说。 三个人都是满腹狐疑，本能地感到了一阵紧张。 “怎么了，师远？难道有什么新的线索吗？”薛松罡问。 “目前只有大致的猜测，到底真相是否如此还是未知。总之，大家先按我说的做。你们三人，千万不要分散，就算是跑，你们三人也要一起跑。”师远说。 “好。” 薛松罡等人也只好答应。 师远看了看罗亚森和刘胜童，见他们已经走进了树林里，先对刘潋和方异圣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对其他人说：“我们到那边去吧。” 师远带头向罗亚森所在的方向走去。其余几人都是一头雾水，丛研忍不住问道：“师远，能不能告诉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们放心。”师远平静地说。 放心？什么意思？ 丛研看了看薛松罡，紧张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个高中生，该不会是要把我们三个当诱饵把那个鬼钓出来吧？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什么也不说？这个人，真的阴险到这个地步了吗？ 丛研看着师远的背影，一股无名之火窜上了心头。 “就在这儿。我们不要进到树林里。”师远停了下来，说道。 “我们在这儿做什么？”薛松罡问。 “等一下。别急。” 师远站在距离树林不远的地方，闭上了眼睛。感知域蔓延开来，以他为中心向身周不断扩展。 八个人，这是目前已知的人数。 他继续扩大感知域的范围，但这个范围只能扩展到半径三十米左右。 他张开眼睛，感到一丝疲惫。 扩展感知域非常耗费精神，如果强制坚持下去，很可能会虚脱。不过，除非那个厉鬼让所有人瞬间陷入幻觉之中，否则，师远认为，还是有办法施行自己的计划的。 太阳渐渐升高，温度随之上升。师远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在盛夏时节，这个时候已经十分燥热，更何况几人头上没有遮蔽物，阳光直接照在脸上身上，的确是让人感到十分难受。 但师远却感到了一阵阵的寒意。 他感觉到，那股强烈的怨恨，就在不远处。她似乎在搜寻，又似乎在犹豫。 薛松罡三人有些茫然无措。他们不明白师远的用意，但又不敢轻易违抗。他们已经知道了师远的感知力，这是面对厉鬼时他们最大的倚仗。如果故意分散开，他们也不知道师远会不会真的不管他们。如果真的那样，他们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与丛研不同，薛松罡和常俊宇都没有太过怀疑师远的安排。为了保证三人不分散，也或许是由于紧张害怕，常俊宇哆嗦着抓住了两人的手腕。 师远所站的位置和他们三个人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方异圣和刘潋则在相对的另一边，从上空看去，师远，薛松罡三人组，刘潋与方异圣，这三个点是在一条线上的，而罗亚森和刘胜童则在师远身后五米左右的树林中。 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丛研胡思乱想着，手心冒出了汗水。 师远看向前方的空地，他知道，过不了多久，鬼就会出现。 异常气息渐渐变得清晰而强烈，那种感觉就像一团黄蜂从远处飞来。师远的心跳加快了速度，缓缓地向后退去。同样后退的还有刘潋和方异圣。 丛研看着渐渐后退的师远等人，越来越是纳闷，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是感觉不到异常气息的，只不过由于心情紧张，他觉得这座山到处都是危险。看着师远的行动，心中不禁绘制了一幅简单的图画。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被突出出来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从前面来，肯定会首先袭击他们三个。 这个师远，果然打的是这种算盘！ 丛研的怒火升腾而起，他一把甩开了常俊宇的手，狠狠地看向了师远。 “师……” “嘘……”丛研刚刚开口，师远立刻用声音和手势阻止他。 丛研恼怒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被薛松罡拉住了。 “你干什么去？”薛松罡低声说。 “你没看出来吗？他要我们三个当诱饵，三人聚在一起，好方便鬼杀死我们，这样他们就能完成那个什么任务了。”丛研忿恨地说。 “你是这么想的？”薛松罡的语气没有多少起伏，他看了一眼师远，发现师远也正在看他们。 “肯定是这样，否则的话他为什么神秘兮兮的？” “让我们送死的话，昨天晚上就没必要叫醒我们了。” “说不定他改变主意了呢？” “先别乱想。”薛松罡并不赞同丛研的意见。 “来了！”师远突然说。 丛研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种种恐怖的想象袭上心头。他慌乱地左转右转，不停地看着四周。 突然，左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女人，头发混乱不堪，浑身是血，甚至连脸上也都是赤红的血液，衬托得她两只眼睛分外可怖。 “不要分散！”师远再次叮嘱道。 然而，已经钻进了牛角尖的丛研根本不想听师远的话。他再次甩动手臂，挣开了薛松罡的手，猛地向斜刺里冲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听他的安排！ 由于恐惧，他的脚步极为踉跄，险些摔倒，但仍是坚定地向左后方跑去。 “丛研！不要分散！”师远大喊。 丛研根本不理会，还是继续飞奔。 鬼注意到了脱离队伍的丛研，变换方向，朝他追了过来，并且速度明显变快。鬼和丛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 第39章 吴江莉 情况紧急，这时候即使师远想表达不满也没有那个时间了。他极速地向左跑去，向鬼靠近。 “吴江莉！”师远大喊。 师远和鬼之间还有不短的距离，而且鬼似乎一心只想杀死丛研，并没有任何反应。 师远进一步加快了脚步，他的心跳得飞快，因为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自己的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终于，师远和鬼的距离接近到了差不多可以听清他喊话的程度。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清楚，鬼要杀死的第一目标是丛研。 “吴江莉！你的孩子没有死！他还活着！”师远一边跑，一边用尽力气大喊。 鬼的动作顿了一顿，但很快又向丛研追去。 丛研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边有两个人就站在原地，鬼却偏偏要来追他。 师远没有再继续喊，而是停下了脚步。对方毕竟是鬼，就算她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和情感，但无论如何与活人都是不同的，师远不想把自己的命赌上。他死死盯着吴江莉的身影，发现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师远没有回头，他知道罗亚森在观察着树林外的情况。他抬起手臂，做了一个事先约好的动作。 顿时，一个孩童的声音在树林里响起。 “妈妈！” 吴江莉终于停住了。 “妈妈，我是刘胜童！”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很大，听起来并不像是由刘胜童自己喊出来的。 吴江莉的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嘴里发出如同机械运转般的声响，眼睛死死地盯着树林中的某个位置。 “刘……胜……童？”吴江莉艰难地说着。 “对，他就是你的孩子。你以为他死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死。”师远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仍旧保持着距离。 吴江莉走向了树林。终于，她看到了刘胜童，那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孩子。 “我的……宝贝……”她艰难地发着声音。 吴江莉走到刘胜童面前，以一种飘忽的形态伏低了身子，仔细地看着那个孩子。 “刘胜童？”吴江莉喃喃地说。 “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刘胜童瞪大眼睛，脸上带有几分惊恐地问。 “宝贝，你还活着？”吴江莉脸上的血迹覆盖了一切，师远无法看出她的表情变化。 “嗯，是的，妈妈。”刘胜童答道。 吴江莉笑了，带着满面的血迹，惨然地笑了。那是释然却又无奈，可悲而又可怖的笑容。 师远警惕地看着这一切。 “宝贝，妈妈一直都很想……见到你……这是……妈妈的心愿……”吴江莉伸出手，温柔地触碰着刘胜童的脸颊。 “我也一直想见妈妈。” “好孩子……”吴江莉的眼中流下泪来，冲向脸上那似乎永远不会干的血迹，“妈妈以为他们害死了你，所以想杀死他们，为你报仇。妈妈原本还想在杀死这最后的三个人以后，再杀死旁边的这些人，因为他们竟然想帮他们。不过，既然你还活着，妈妈就没有理由这样做了……” “妈妈，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刘胜童望向吴江莉的眼睛。 “会的……”吴江莉再次微笑起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 吴江莉说完这些，慢慢转过身，看向了师远等人。 “你们走吧，我想好好看看他。” “好。”师远答应着，向大家招了招手。 他们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又绕进了树林里。 就算刘胜童真的是她的孩子，也没有人可以保证吴江莉不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可是，如果吴江莉真的要做什么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 没有，没有任何办法。师远固然是有着一定的感知能力，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不能对鬼造成伤害，也没有任何能力改变鬼的行为。 一切，只能看吴江莉自己。师远只能希望，由于失去孩子而怀着强烈怨恨死去的吴江莉，可以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放下曾经的恨意。 她会像师远希望的那样变化吗？ 走进树林里的师远等人缓缓地向吴江莉及刘胜童所在的位置走去。 终于，他们看到了吴江莉的背影。此刻，她正坐在地上喃喃低语，左臂静止，右臂却好像在慢慢地上下往复移动着。 她在抚摸孩子的脸吗？不，不对，手臂的位置和动作幅度都不对。那她是在……？ 师远猛地回想起刚刚吴江莉说的话。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 永远？什么东西可以永远？ 师远意识到，一个他极不希望发生的情况，发生了。 师远回过头，低声说：“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一个人过去，你们不要跟过来。如果发生任何异常，你们就……跑吧！” “师远？”罗亚森试图拉住已经迈开步子的师远，却只是抓了个空。 师远听到了他的声音，却只是摆了摆手。 林中的空气不知不觉间都变得粘稠起来，师远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强烈的不安如同体内的小虫，从身体里面噬咬着他的骨肉和皮肤。 渐渐地，他迂回着绕到了可以看到吴江莉脸孔的地方。而这一瞬间，师远的感觉如同体内的小虫突然爆发了一般，他的整个颅腔都在嗡嗡作响，皮肤一阵阵发麻。 刘胜童不见了，地上留下的是大片的血迹和一片染血的衣襟。吴江莉坐在地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右手抚摸的不是孩子的脸，而是自己隆起的肚子。师远清楚地记得，她的肚子刚刚绝对不是隆起的状态！ 吴江莉在说话，她的声音低沉而模糊。 师远的心脏被复杂的情绪揉捏搅动，他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在撕扯着他的内脏，胃里也不住地在翻腾。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向吴江莉慢慢地靠近。 她在说什么？ 师远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渐渐的，她的声音清晰起来，师远也终于听清了她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宝贝，我们永远不分开……” ------------ 第40章 怅然无踪 一缕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在了她的脸上，那血与泪的混合液体看起来如同一曲撕心裂肺的无声悲歌。 吴江莉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渐渐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她的脸，也随之变得透明。 直到她彻底消失。 地上，是一张书页。 师远愣了很久才缓缓地走了过去，拾起了书页，但他的视线却没有投在那张纸上。 吴江莉抚摸自己肚子的一幕不停地在师远眼前闪现，那满目的血红留给他的却并不是恐惧，而是悲哀。 永远不分开……是保护，还是毁灭？ “师远！” 罗亚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师远这才终于回过了神。 “这是新的书页吗？”罗亚森一眼就看到了师远手里的纸，问道。 “嗯。”师远无力地回应着。 “先回去吧。”罗亚森说。 师远点点头，与众人一起向罗亚森家走去。 他最后一次回过头，看向了刚刚吴江莉所在的地方。 阳光依旧，血迹却已怅然无踪。 师远一言不发地走着，步伐甚至比平时还要快些。 “那张书页让我看一下。”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说话，将书页递了过去。 罗亚森接过书页，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三头八臂，下方是一个小字：福。 倒过来，背面写着：“鬼自形成之日起会逐步获得不同的能力，也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腐蚀的折磨。” 罗亚森清楚，写着“三头八臂”的那面是背面，而字较多的一面，才是那本书的正文。 看着那些不知所云的文字，罗亚森感到大脑隐隐作痛。 很快，几人已经走到了罗亚森家门口。 “那个，我们，是不是安全了？”薛松罡问。 “暂时安全了。”师远说，“你们可以尝试着离开这个村子。不过，万一走不出去……” “可以来我家。”罗亚森接着说道。 “师……师远……”丛研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但又弄不清到底是哪里愚蠢，“师远，我……刚才……” 他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没什么，我也早料到会有人跑的。”师远淡淡地说，“不过，如果你没有跑，而是听从我的安排站在原地的话，一切会更加简单，而且，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投入危险之中了。” 师远的计划的确是将他们三人当成诱饵来吸引吴江莉的鬼魂，但他并没有打算牺牲他们的生命。当时几人的站位将三个被传送者突出出来，但实际上他们距离树林都不远。罗亚森事先录好了刘胜童喊妈妈的声音，利用这声音，师远有信心可以在鬼魂真正对那三个人展开杀戮前阻止她的行动。他之所以有这个信心，是由于他们三个是最后的生存者，纵然吴江莉的鬼魂想要杀死他们，也不会不顾一切地猛冲上来。最后的猎物就在眼前，她已经不需要极速杀戮了。此外，还有一点让师远比较介意。之前被吴江莉的鬼魂杀死的人――韩春鹏，姜立严，黄腾伟，段鸣旗――都是单独被杀。尤其是黄腾伟，他们夫妻二人都是她的目标，为什么没有趁两人在一起时同时杀死两人呢？即使退一步讲，这是由于蔡姣彗背负着“执行任务”的使命而没有被同时杀死的话，那么导游常茁姗的情况又要如何解释？据闻裕哲描述，当时奉命保护常茁姗的警察是将她环绕起来的，但她没有先杀死那些警察，而是直接在常茁姗身后出现。若不是柳丹向她开枪，她有很大可能是不会杀死她的。以上种种是否意味着，吴江莉的鬼魂虽然怨恨强烈，但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厉鬼，同时杀死不止一人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出于这样的考虑，师远才一再告诫薛松罡三人聚在一起，绝对不要分开。“三”这个数字只有“聚在一起”和“有人落单”这么两种情况，而一旦有人落单，则其必然会成为鬼魂的首要猎杀目标。不过，师远由于的确是将三人当作诱饵的，这一点是断然不能说给他们听的。而且，若真要说起来，所需时间太长。吴江莉的鬼魂随时都会出现，师远不想冒那个险。 当然，师远也考虑到或许会有人因为害怕而逃跑。因此，在安排几人位置时，师远站在了最左边，刘潋和方异圣两人站在最右边，这样一来，若是有人要跑，会下意识地选择人少的方向。另外，他们几人所在的位置在林间空地东北角，逃跑的人即使不考虑人数因素，也会由于左后方是下山的路而选择那个方向。而左后方，正是师远所站的位置，方便他追上去，以便说出“吴江莉，你的孩子还活着”这样一番话。至于罗亚森则是早就已经将放音设备放在了师远的左后方的树林中，再利用手机进行遥控，他和真正的刘胜童稍微撤出了一段距离，以防止鬼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 可令师远没有想到的是，那孩子最终却还是被自己的母亲剥夺了生命。 师远的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到了罗亚森家门口，却并未进去。 “我想到那孩子家看看。”师远说。 “那我们一起去吧。”罗亚森说。 刘潋和方异圣也都点了点头。 “好，一起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啊。”薛松罡说。 想到自己的室友到处都找不到自己，薛松罡有些着急。作为寝室里的老幺，他一向受室友们的照顾，每天的饭基本都是室友帮着买的。 丛研的情绪依旧复杂，常俊宇则还是心有余悸。不知为何，他眼前再次出现了梦中的那条长着人眼睛的黑鱼。 那双眼睛，是吴江莉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把车还了吧。”罗亚森指了指在海源租的车。 “好。”薛松罡答道。 “那，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好，不过……还是，一会儿见吧！”罗亚森挥了下手，转身和师远等人向刘胜童家走去。 敲了几下门后，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这老太太见过师远，知道他是朱凤龄的亲戚。 “你叫师远是吧？有什么事儿吗？”老太太在夏日的阳光中眯缝着眼睛，多少有些萎靡之相。 ------------ 第41章 三头八臂 “是的，我是叫师远。奶奶，今天冒昧来打扰，主要是想问问您的外孙子的情况。” “你说什么？外孙子？”老太太的眼睛瞪了起来。 看到她的表情，师远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拿出手机，想给老人家看一看他拍的刘胜童的照片。然而，翻开手机相册，师远却愣住了。 照片上只有山林土路，看不到半个人影。 “罗亚森，你看一下你手机里的照片。” 罗亚森没等他说完就将相册打开了。和师远拍的照片一样，也是空无一人。 “奶奶，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刘胜童这个名字，您有印象吗？”刘潋问道。 “刘胜童？那是我女儿曾经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曾经？”刘潋重复着这个词。 “唉……”老人长叹一声，眼泛泪花，“这件事也过去那么久了，我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提起……”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师远的脸色有些发白。 “四年前，我女儿在土路上摔倒，偏偏头也撞上了石头，我们听到消息赶到时，她已经不行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 “奶奶……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来让您伤心的……”刘潋感到一阵难过，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刚才我们看到一个在山上乱跑的孩子，他说他住在这儿，我们就来问问，看来是搞错了。真的非常抱歉。”师远也很快道歉。 走在回去的路上，师远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时常会尝试着给父母打电话，他的父母也会偶尔打过来聊几句。但除了最开始比较容易打通外，越到后来，打通的次数就越少。师远怀疑，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系。为了不让父母起疑，他谎称小山村信号不好，干脆不让父母打电话来。 还要在这个村子待多久？ 师远不知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多少次。 他只希望父母千万不要到这里来。 “这个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吧？”走在回去的路上，罗亚森说道。 “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完成了。但是，对海源那边来说……” “海源？” “对，闻队长他们会怎样？这个连环杀人案绝对算得上是一起罕见的大案，更何况还有一名警察在任务中牺牲，你觉得他们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吗？”师远说。 “可是，这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那个鬼不是都已经消失了吗？” “是从我眼前消失了，但实际上到底怎样，我们也不知道。” “算了吧，师远，别考虑那么多了。与其替别人担忧，还不如想一想眼前的事情。”罗亚森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 “那张书页？”师远看向他。 “是啊，您老终于想起来了啊。我们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喏，你看看吧。”罗亚森将最新的书页递给了师远。 这个时候，几人已经走到了罗亚森家门口。罗亚森打开门，四个人先后走了进去。 “三头八臂？”师远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几个大字。 “你有什么想法吗？”罗亚森坐到沙发上问道。 “你先说说吧，你不是早就看了内容吗？” “那倒是，”罗亚森向后一靠，“不过想到的东西不多。” “有多少说多少。”师远说。 此时书页正被方异圣拿在手里，他皱着眉研究了一会儿，突然脱口而出：“哪吒！” “什么？” “啥？”正在喝水的罗亚森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抹了抹下巴上的水，定定地看着方异圣。 “三头八臂，那不是哪吒吗？”方异圣纳闷地抬头看了看惊诧莫名的两个人。 “哪吒那是三头六臂，不是八臂。”罗亚森说。 “哦哦，是这样啊……我怎么记得是八臂呢……”方异圣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其实，这也不能说毫无道理，”师远说，“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脑中蹦出的第一个词也是哪吒，只不过觉得有些说不通，才没有说出来。” “莫非下个任务真和哪吒有关？”罗亚森抽出一张纸巾擦桌子。 “那这个‘福’字要怎么理解呢？在这样一个地方，每天生活在对未来的恐惧中，哪有什么‘福’可言呢……”刘潋说。 “福……有可能还是人名吧，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师远说。 “人名吗？这倒是更容易理解一些。”刘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张书页上，仔细地看。 “我是这样想的，”罗亚森说，“我们所熟悉的那个词语是‘三头六臂’，而这个是‘三头八臂’，这里面隐含的信息就是，多了两条手臂。至于是在哪里，多了谁的手臂，我想，应该要到我们接到新的任务指示才能知晓了。” “应该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太过着急。信息不足时若是钻进死胡同，想要出来就难了，不如静观其变。”师远说。 “但是，这个‘福’字，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调查一下？”刘潋说。 “其实，我觉得，海源警方那边的案子没有结束，和我们未必没有关系。”师远突然转换了话题。 “为什么这么说？”罗亚森问。 “说不好，算是一种直觉吧。” “真的是直觉吗？”罗亚森又问。 “嗯……其实，你应该也察觉了吧？”师远直了直身子，“这次连环死亡案的任务，为什么要在任务指示中明确地指出与警方的关联呢？‘把凶手交给警方’这种任务目标，怎么看都太奇怪了，不是吗？凶手毕竟是鬼，怎么可能通过普通的方式解决？所以我认为，这个任务目标，与其说是目标，不如说是线索。” “喂，我先确认一下，连环杀人案的任务的确是结束了对吧？”罗亚森忍不住说道。 “这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书页都已经拿到了。” “那还说什么线索……” “所以，是下一个任务的线索。”师远缓缓地说。 “要不要和闻队长联系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我在那边等候的时候可是听说了，好几个人都在传，说局长侄子出马，案子立刻就能破。结果你呢？自己跑回来了，这下子我看这案子要成千古悬案了。” ------------ 第42章 你的生命值多少钱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真幼稚。”师远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罗亚森在使激将法，“闻队长那边如果有什么新情况，他会联系我的，放心好了。” “哎，师远，你那么厉害，你叔叔没经常找你帮忙破案吗？”方异圣突然插话道。 “没有。其实上次那个1228案，我叔叔也没直接把案情讲给我听，怎么说我也是局外人，又是个小孩，我叔叔也是有原则的人。那次我估计他实在是想不出破解之法了，所以根据案情编了个故事讲给我听。当然，我也猜到了叔叔的用意，所以仔细分析了一下。不过，也就那么一次，我叔叔不仅有原则，也有他自己的骄傲。这次他把我帮他破过案的事情说给了刑警队的人，我还真有点意外。” “原来如此。”方异圣不住点头。 “福……”师远看着书页，低声自语着。 “用‘福’这个字来取名字的人，在城市里已经极为少见了。但这里不一样，还是有可能有人用这个字取名的。”刘潋说。 “不一定是现在才出生的孩子啊，可能是大人呢。”师远说。 “那范围就更大了。有没有办法弄到村民名册之类的东西？”刘潋说。 “名册？” 师远突然起身跑上了楼，很快便拿出了几张纸。 “快，大家查看一下，这里面有多少名字里有福字的。” 师远拿出来的正是《暗鸦岭村大事记》的手抄版本。薛松罡等人的名字，师远也是在这里最早查到的。见师远拿出了这份名单，罗亚森和刘潋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立刻开始查找师远所说的内容。方异圣虽然没有罗亚森两人那么迅速，在刘潋简单解释了两句后倒也认真地投入进了查找工作中。 几人正在伏案寻找线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薛松罡他们几个。”罗亚森向门口走去。 不出他所料，薛松罡三人如同失魂的傀儡般站在门口，连招呼都忘了打。 “进来坐吧，正好帮忙找人名。”罗亚森说着，指了指沙发。 这里不是三人第一次来了，所以虽然眼睛里都没什么神采，却也熟练地走向了自己原本坐的习惯的位置。师远等人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继续查找人名，闲聊这种事，不是他们的风格。 “那个……”好半天，见没人理会他们，丛研忍不住开口说话了，“谁能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出不去啊？” “我都说过了啊，很简单，这个村子与外界是隔绝的，除非村子本身允许你出去，否则，你就算跑断腿，也是出不去的。”罗亚森连头都没抬，还在继续搜索着纸上的内容，“好了，别废话了，快点帮个忙，你们三个，一人拿一张，对，找出有‘福’字的人名，用铅笔标出来。” “不是，我们……我们真的很着急……”丛研还在说。 “你着急？谁不着急？着急有用吗？”罗亚森终于抬头了，“连师远都出不去，你们就别想了。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和我们一起做任务找线索，说不定哪天就出去了。” 丛研三人等了半天，见罗亚森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忍不住又问：“那第二条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死啊。” 听到这句话，三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阵绝望重重地袭上了心头。 “那……” “行了别问了，赶快干活！” 见罗亚森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丛研也只好作罢，按他说的开始找带福字的人名。 七个人经过了查找、核对，最终找出了十六个名字里带福字的人。其中有的是曾经来过暗鸦岭村的外地人，有的是在这里死亡的人。不过，这份记录毕竟只记载了特殊事件涉及的人物，并不是暗鸦岭村全体村民的名单，所以即使找出了这上面所写的所有带福字的人名，也未必包含了他们真正需要的那个人的名字。 “难道我们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了？”丛研仍旧有些不甘心。 “是这样的，我也是一样，”师远说，“不过好在，我们还有希望，即使再难的任务，也不会出现必死的局面。你们暂时是没有办法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了，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吧。” “我想回去啊！”丛研急得站了起来。 “下次你家里人打电话催你找工作，你就说找到了。”师远平静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家里催他找工作这事儿，丛研可没和任何人说起过，那是他的耻辱。 “你比薛松罡大一岁，他开学大四，现在是七月，你应该是刚毕业。但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工作的事情，极有可能还没找到工作。你和我们说起过往事，表达过对家里人的不满，这种不满肯定不是四年前的，而是现在还在继续，这样一推，结果就很明显了。”师远说。 丛研愣住了，呆站了半天，才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 “那我妈要是真打电话，我该怎么说？找的什么工作？” “你可以自己选啊，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你挑一个吧。”罗亚森大声说。 “啊？当保姆吗？” “不想当吗？那你还可以选择当炮灰。”罗亚森满不在乎地说。 “你说什么？”丛研又急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们欠你的？白吃白住，还当大爷？” 丛研再次语塞。 师远看了看他，说：“没有人有义务救你，我们也都是肉体凡胎，没有通天异能。下一次任务很快就会到来，你如果真的以为到时候我们会拼尽全力救你，你就大错特错了。当然，我们也不会故意害你们，但我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全力以赴，至少也要出一份力。之前在这里的弥啸粼，他是个当红明星，可是在这儿，他也没有任何的特权，没有人会觉得他特别。正如罗亚森所说，这里的人只有两种，活人和死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没有人就该像大爷一样被别人救，当然，也没有人有义务为他人牺牲自己。想活下去，就必须自己努力。我想，你可以从帮罗亚森做家务开始，不管怎么说，食宿都是他提供的。你家里人打电话来，你可以根据你的专业随便编一个，至于收入方面，你的生命值多少钱，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 第43章 关于第四页的分析 丛研感到大脑一阵阵轰鸣，师远的话如同隆隆雷声一般震耳欲聋，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理解。 常俊宇自从进了门就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听了师远的一番话，突然两手抱头哭了起来。 “哭什么？能不能爷们一点？就你这种废物，到时候第一个死你信不信？”罗亚森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算了，罗亚森，别刺激他了。”师远说。 一阵铃声响起，师远拿出手机看去，来电者正是闻裕哲。 “闻队长，有什么新消息吗？” “暂时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才想问问你，你那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闻裕哲说。 “进展……倒是有一些……” “方便说一下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师远沉默了几秒钟，“不过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快要结束了。” 闻裕哲下意识地想说“你有什么根据”，但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他也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莫非你找到凶手了？” “嗯……”师远含混地应道，“总之，你再等一等，我想，最迟后天，一切一定会有一个交代。” “那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闻裕哲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失望。 “我们继续研究一下吧，”师远放下电话，立即说道，“书的正文，大家应该也都看了吧？” 书的正文指的是书页正面的文字，是那本书的主要内容。 “还是些莫名其妙的话。”罗亚森将最新的书页摆在了茶几上。 师远将之前的书页都拿了出来，正面向上，让大家都能看清正文的内容。 截止到目前为止，除了封面和目录外，正文部分的书页也只不过才四页而已，实在是少得可怜，文字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师远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说：“正文连起来是这样的：‘那个世界’即死后的世界，人死后会到那个世界去，同时，也会有东西从那个世界到这个世界来。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同时存在，处于相反的维度，两者之间由一个平面相隔。这个平面不是地面，通过挖凿土地的方法无法进入另一个世界。平面的上面为明世界，即人间；下面为暗世界，即鬼界。鬼界是一个腐烂的世界，充满腐蚀性的氤氲之气。鬼自形成之日起会逐步获得不同的能力，也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腐蚀的折磨。就是这些了。” 丛研呆若木鸡，薛松罡一言不发，常俊宇苦着一张脸，好像随时会哭。 “其实前面三张的内容我们都分析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说说刚刚得到的这张纸上的内容吧。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师远说。 “‘鬼自形成之日起会逐步获得不同的能力’，这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有四点，第一，鬼也和人一样，有一个‘诞生’的时间点；第二，它们具有超越人类的能力，这一点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了；第三，鬼的能力是逐步获得的，也就是说，也许刚刚形成的鬼还没有什么与人不同之处，是经过一段时间后慢慢变得比人类强大，也就是说，刚刚形成的鬼会非常弱，但慢慢就会变强；第四，鬼与鬼的能力有一定的区别，比如有的鬼可能会瞬移，有的鬼能够变幻形体，有的可以穿透墙壁，但不同的鬼，能力有所区别，不是所有鬼的能力都是一样的。”刘潋说道。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大家都知道我能感知异常气息，但是不同的鬼，气息强度不同。当然，也有可能有的鬼可以隐藏或控制自己的异常气息，而有的鬼的气息则是真的非常弱。前面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很多，但是，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啊。”师远说。 “重点？”刘潋有些疑惑，又仔细读了一下。 “没错，‘也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腐蚀的折磨’，‘折磨’这个词表明，鬼是有感觉的，它们会感受到痛苦。不过，最重要的是……大家想象一下，如果你在一个地方很痛苦，你会怎样？” “想离开。”罗亚森的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他已经猜到了师远的意思。 “没错，想离开，就和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样。也就是说，鬼为了躲避这种腐蚀的折磨，它们会想办法来到明世界，也就是，来到这个世界。” 师远说完这些，整个客厅里突然安静得连呼吸都听得到。 鬼，来到这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所有的鬼，都想来到这个世界？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场景。 数不清的鬼，涌向了这个世界，将生前全部的仇恨，洒向了还活着的人们……它们身上那被腐蚀的肌肤流着血水和脓液，它们的哀嚎令人心悸胆寒，它们蠕动着，爬行着，以扭曲的姿态走着，以人类无法想象的形态，接近着这里……无数的鬼就在这座楼外，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它们那早已黯淡的眼睛盯着这里的活人们，缓缓地靠近这座最后的堡垒…… 薛松罡打了个寒噤，抬头看向了师远。常俊宇则是一声怪叫，再次双手抱头蜷缩在了沙发上。 这一次，罗亚森没有骂他。 “所以，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前奏’吗？”罗亚森低声说。 “这暂时还只是一种猜测。给我们发布任务的，不管是什么，它是在试探。如果鬼真的大量地来到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人类到底会不会给鬼造成威胁？它们为什么还没有大量涌入这个世界？我想，暗世界应该也存在着某种‘秩序’，它制约着鬼的行动，让鬼无法自由地进入这个世界。那是一种力量，维持着两个世界的平衡。但是现在，有一些不安分的灵魂，它们蠢蠢欲动，想要突破那种‘秩序’。但是，既然有秩序存在，就不可能没有限制，这种限制可能是数量上的，可能是范围上的。我想，这里，暗鸦岭，就是它们选择的‘试验场’，它们会以较小的数量来到这里，并以任务的形式测试我们的反应。但是，测试的结果会怎样，结果会如何影响鬼的后续行动，现在还未可知。” ------------ 第44章 结案 师远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听起来似乎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大家都看得出，他的眼神里包含的，是前所未有的如临大敌的危机感。 师远低下头看着那些书页，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目录上。 第一章、那个世界（第1页） 第二章、人与鬼（第5页） 第三章、强制扭转（第10页） 也就是说，这本书的正文部分至少有十页。不过，师远并不认为第三章只有一页。“强制扭转”的意思他还没有完全想到，但他觉得，这里应该是最重要的部分，内容应该稍微多一些才对。 还要完成多少任务？这本书，究竟会将他们带向哪里？ 师远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窗外。 自从吴江莉的鬼魂消失后，暗鸦岭空气中的墨状游丝也都不见了。那些游丝也许以后还会出现，那是一种干扰，是对他的感知能力的干扰。师远觉得，以后这种类似的干扰肯定只会增不会减。 他之前曾经考虑过自己这种能力能够强化的可能性，但如何强化，他并没有线索。不过，这次得到那张书页的瞬间，他倒是有了一种能力增强的感觉，所以，他判断，也许自己的能力会随着完成任务的数量而变强。如果能力变强，感知域会扩大，微弱的异常气息也可以感觉到，能力也会更加稳定。师远之前遇到过故意隐藏气息的鬼，在那种情况下他是感知不到那些气息的。但是，如果能力变强的话，想来，即使鬼要隐藏气息，也一样可以感知到吧。 可是，仅凭完成任务变强，太慢了。如果可以找到增强能力的方法，那对今后完成任务，肯定是大有帮助的。可是，这种事情，谁也没有经验。 师远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页上。 “我们这次提前完成任务了啊。”罗亚森有些感慨地说。 “是啊，可以暂时休息休息。” “话说那个弥啸粼，真没回来？会不会死了？”罗亚森说。 “方异圣，你能感觉到弥啸粼的存在吗？”师远问。 “感觉不到，”方异圣摇摇头，“太远的我感觉不出来的。而且，偷偷告诉你哈，我这个感觉人数的能力，自己控制不了，不是想感觉谁就能感觉谁的。我只能被动地接受信息。” “原来是这样。” 7月30号，师远再次接到了闻裕哲的电话，而这一次他带来的，是一个新的消息。 “今天，有人来自首了。”闻裕哲说。 “自首？” “对，是个女人。” “长什么样子？” “挺普通的，属于不大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长头发，鹅蛋脸，嘴唇比较薄。好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有很严重的黑眼圈。” 师远回忆着吴江莉的样子，点了点头，说：“也许，真的是凶手呢。” “我们详细地询问了情况，她将所有的细节都说得分毫不差，死者的住址，具体的死亡时间，他们的关联，死亡时的环境等等，这些信息，我们都没有公开过。” “杀人手法呢？” “她说，是利用一种可以致幻的毒虫。我们派出去的九个人，除了殉职的柳丹外，其他人也都能证明，这个女人就是当时看到的那个黑影，虽然公园里的光线不够明亮，但大致的身形和脸庞轮廓都是一致的。” “定罪了吗？” “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不过，这个女人自己倒是强烈要求尽快执行死刑，这一点也得到了不少同事的赞同。你要知道，柳丹在刑警队，人缘还是不错的，她在任务中牺牲，大家都恨不得立刻让凶手伏法。” “这个女人，是不是叫吴江莉？” “没错，难道……真的是她？”闻裕哲的语调明显有了变化。 “基本可以确定。” “我想问问你……”闻裕哲压低了声音，又停顿了几秒钟，师远可以想象，他正在观察四周有没有人，“这个吴江莉，是不是四年前因为旅游大巴鸣笛而摔倒的孕妇？” “是的。” “果然，失去孩子的痛苦，足以产生毁灭性的仇恨。” “闻队长，她……当时就死了……”师远小声说。 闻裕哲没有说话。 师远继续说道：“所以，证据差不多时，你们就可以……满足她的请求了。” 说完这些话，师远将手缓缓地放了下来，挂断了电话。 这个案子，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吧？ 师远默默地想着，收起手机，继续着自己的体能训练。 7月31号，闻裕哲打来电话，证据确凿，吴江莉被判处死刑，这个案子总算是结了。 “我真没想到，真的可以这么快解决。师局长没说错，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有重大突破，果然如此啊。”闻裕哲十分感慨地说。 “恭喜。”师远淡淡地说。 “多亏有你帮忙。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用。” 放下电话，师远觉得心里的阴霾淡了一些，但也仅仅是淡了一些而已，并没有完全消散。他自己所做的关于书页上的内容的分析，令他有些不安。 窗外，阳光很明媚。若不是因为这种种的异变，暗鸦岭村算得上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怡人之所。 师远走出门，看向旁边的房子。他感觉得到，那里，正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异常气息在空气中飘动。这种气息，在如今的暗鸦岭村，绝对不是只存在于这么一点，而是在多个地方出现。这就意味着，还有不少人，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他们或许在人与鬼的状态间转化挣扎，也或许对此没有任何意识，任凭某种力量篡改着他们的记忆。 这个村子，正在逐步变成一个真正的鬼村。 我的身上会不会总有一天也要产生那样的变化呢？ 想着三姨和表弟曾经的血腥可怖的样子，师远感到一阵阵心寒。 然而，一丝火光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人与鬼的状态转化比较缓慢，这给了他们准备的机会。师远相信，那本书后面的内容一定可以给他一个解释。 强制扭转。 这四个字的意思，师远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那是希望的曙光。 ------------ 第1章 方异圣的习惯 “今天晚上总算能睡个好觉了。”从健身房走出来，罗亚森又舒展了一下筋骨。 “是啊。下次的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师远说。 “我说，你不会还盼着任务赶快来吧？” “说实话，确实如此。” 两人边走边聊，迎面碰上了方异圣。 “嗯？方异圣，你去哪？莫非也来健身？”罗亚森有些奇怪方异圣怎么跑到三楼来了。 “呃，不是，我……上厕所。” “二楼不是有吗？” “有人。” “啊，是吗？”罗亚森也没当回事，“我说，你是不是也锻炼锻炼？体能也是很重要的，这你应该清楚吧？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将军肚了？” “嘿嘿，我……我着急。”方异圣没回答罗亚森的话，径直向卫生间跑去。 “你快点啊，我要洗澡！”罗亚森冲着方异圣的背影喊道。 方异圣冲进卫生间，先是小心地将门反锁，然后又查看了一下里侧的浴室。这会儿没人，他进去看了一圈，又走了出来。 “怎么偏巧遇上他们了。”方异圣小声抱怨着。 若是此刻有人看到他，绝对会以为是换了一个人。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了明显的变化，眼中透出几分精明，表情严肃，双唇紧闭，宛如一个在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 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会装出一副略微有些憨傻的模样，说话也是一副不经大脑的样子，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关于他的身世，苏南方家，他完全没有说谎。但二十六代传人，倒是有些注水的成分。而他的这个家族，表面上说是什么驱鬼世家，实际上就是骗子家族，最常用的手法就是先到一个地方故意装神弄鬼，再通过各种小道消息把自家的大名传过去，然后就等着客人上门拜求，再自己把自己“驱”走，以此收取高额的费用。这个行当到方异圣这一代，只不过才三代。 这次他到暗鸦岭村来，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的父亲听说这里闹鬼，让他来“学手艺”，回去之后多搞点新花样，把“驱鬼”的绝学进一步发扬光大。 不过，方异圣的父亲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并没完全把自己委派的任务放在心上。 方异圣从小就很聪明，但他发现只要自己稍微展现出聪明的一面，母亲似乎就很警觉，于是他渐渐学会了装傻。除此以外，他还有另一个与家族成员不同的特点，那便是他的能力。 他能感知到人的数量，无论是视线内还是视线外，只要在一定的范围内，他都可以察觉出来。当然，这个能力，他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过，包括他的母亲。 小的时候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会因为他的聪明而紧张，但渐渐长大后，他就完全明白了。 像他们方家这种所谓的“祖传手艺”，太蠢的固然是不能继承，但太聪明的，也不适合。最佳的人选，就是比平常人稍微聪明那么一点，但又不至于聪明绝顶的人。 方异圣不想和家人闹什么不愉快，因此一直在表面上顺从着父母的安排，学习“驱鬼技术”，但他对自己的人生，却有另一番安排。 告别这种骗人的把戏，凭自己的头脑创造财富，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他打算当金钱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便去各地旅行游览，认真地看看这个世界。 当然，在这样的家族中长大，他的观念多少也有些扭曲。简单概括的话，他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他觉得在热闹当中最容易看到世间百态。 接受父亲的安排，到这个闹鬼的村子增长“阅历”，是他表面的说辞，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一颗看热闹的心，打算把这个村子的新鲜事看完就走。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居然真的很邪门。 薛松罡在半空中出现之前那一瞬，突如其来的人数变化令他惊诧莫名，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内心的震动，而是仍旧以一副傻小子的模样怪叫了一声。 而再接下来，当他听师远说到这个村子来的人很可能再也走不出去的时候，他感到了一阵后悔，但心底却隐隐现出了一丝兴奋。 这是个机会，一个真的可以让我发挥自己所长的机会，一个不需要再伪装自己的机会。 但这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念头罢了。装傻装了将近二十年，这已经近乎成为了他的本能。平日里，只要周围有人在，无论是否在看他，他都保持着憨傻的样子。只有当他确信旁边没人时，他才会停止伪装，展现自己真实的模样。他不想突然改变自己，也不打算把自己的才智就这么贡献出来。作为一个以“看热闹”为目的而到这里来的人，他打算先看看师远他们是如何应对任务的。而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同时默默思考，自己是否能够同样破解谜题。 对于这里的几个人，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师远，聪明，很少说废话，沉稳，像是这里的首领，虽然年龄最小。罗亚森，性格有点火爆，不吝啬冷嘲热讽的言语，有钱，也比较聪明。刘潋，看得出很努力，放在全人类里算是聪明那一半里的，有进步空间。弥啸粼，自以为聪明的偶像明星。至于薛松罡那四个人，全是白痴。 方异圣这样给几个人贴上了标签。 这是他第一次到三楼来，目的也很简单。 好奇。 他想看看这里的格局，看看这里的房间，看看这村里唯一的三层楼房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薛松罡那些人会莫名其妙地传送到这里来。 他仔细地看了一圈卫生间和浴室，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想到刚刚罗亚森喊的那句话，他打算暂时先撤退，等有机会再四处好好看看。 方异圣出了卫生间，果然见罗亚森正向这里走，应该是要来洗澡。他随便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位于二楼的东侧，和刘潋的房间紧挨着，这是他故意挑选的。要说装傻，非常重要的两点就是要表现出“没见识”和“见美女走不动路”，恰好这里有个算得上漂亮清秀的女孩，正好可以给他当掩护，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刘潋百般夸赞，还称呼她为“刘美女”。 ------------ 第2章 昙花一现 他这一招的效果很好，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傻小子，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待在刘潋身边，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靠谱的家伙。 方异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需要置身事外，如果别人要依赖他，那他就没法做到这一点。但同时，他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可有可无，因为他发现这里的确非常危险，他并没有信心能够完全靠自己轻松地存活下来，所以也需要让其他人留意他，所以他将自己感知人数的能力表现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雨人”，不过他一点倒不介意，只要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别人的看法眼光，他根本不在乎。 方异圣走到镜子前，将身上穿的短马褂掀了起来，查看自己的腹肌。 他不但装傻，还伪装了身材。他几乎每件上衣里面都缝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表面上看去，就像微微发福了一样。 “呵。”他略微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将衣服放下。 既然要装，就装得彻底一点。 7月31号是破解连环杀人案谜底的最后一天，不过由于师远等人早早就完成了任务，这一天大家都比较放松，早早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夜色渐沉。弥啸粼正躺在酒店的豪华大床上睡觉。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父母不见了，房子不见了，工作也不见了。白天没事做，想着消失的父母，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焦，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在床上赖着不起来。他有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不过经常被恶梦吓醒。他总是梦见自己一睁眼就回到了暗鸦岭，床边，几个狰狞腐烂的恶鬼正在看着他。 时间接近午夜零点，弥啸粼又做了恶梦。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五官也有些扭曲，但仍未醒来。 他梦见，自己正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飞奔，身后，三个若隐若现的鬼影正在紧紧追赶，时而接近，时而消失，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却一直在耳边回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的生命正在走向尽头。 他吓醒了。 喘着粗气，他抹了一把脸，又揉了揉眼睛。 这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前面墙上的电视的指示灯呢？窗外的路灯呢？汽车声呢？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抓起旁边的手机，按亮了屏幕。 不可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某种力量碾碎，他的脑子也疼痛得无以复加。 “不，不不……”他念叨着，在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下，他看到的是一幅令他深感绝望的画面。 他一把掀开被子，冲向门口，打开了电灯。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 他发疯一般地吼着，狠狠地将手机砸向了地面，瘫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停地吼着，似乎这样就可以排解掉心中的绝望。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停止叫喊，回过头，看向那扇门。 是谁？ 他在心里问自己。 门外的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弥啸粼？” 弥啸粼站了起来，艰难地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师远。 “你回来了？”师远平静地说。 “你……你这个混蛋！”弥啸粼突然暴怒而起，两手扯住师远的衣领，用力地推向了走廊里的墙壁。 “干什么这么激动？”师远还是很平静。 “我……”弥啸粼举起了右手，握成拳头，眼中的愤怒宛如有形的实体般投在了师远的脸上。 “你想打我？”师远说。 弥啸粼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觉得一腔恨意无处发泄。 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师远的错，他也和他一样是被困在这里的，但现在他只想发泄，想好好地把眼前这个人揍一顿，否则他害怕自己会憋死。 师远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这个小子，难道看准了我不敢打他吗？难道他知道自己是这里所有人最大的倚仗，所以有恃无恐吗？我偏要…… “你觉得我是因为自己有感知能力才不怕你的吗？”师远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说道。 弥啸粼瞪大了眼睛。 “你错了，”师远说，“我永远都不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觉得别人应该会怕得罪我，觉得别人应该会需要我，觉得别人会怎样怎样，都不足以成为我现在能够平静地和你说话的理由。” “那，到底是为什么？”弥啸粼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冲动，拳头也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尽管还倔强地举着，左手也依然紧紧扯住师远的领口。 师远没说话，两只手分别抓住了弥啸粼的手腕。 “因为这个。”他说。 弥啸粼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师远的力气太大了，这根本不像一个高中生该有的力量水平。虽然和罗亚森的力量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要对付弥啸粼，完全是绰绰有余。 “看来你是养尊处优惯了，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嘛。”师远还不忘嘲讽一句。 弥啸粼的两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低下头，看着师远的两只脚渐渐走出了他的视野范围。 他再次抬起头，看到师远已经走出了几步的距离。 “师远！”他喊道。 “怎么？” “为什么？我明明在海源待了好几天了，为什么又被传送了回来？” “因为，上个任务截止了。” “截止？” “对。难道你忘了吗？上一个任务的完成期限是八月一号零点，也就是几分钟前。”师远说。 弥啸粼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这几天以来做的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美梦。他根本没有冲破这个村子的诅咒，只是由于任务期间可以离开，他才没有被传送回来。而现在，任务结束，那条缠在他身上的看不见的绳索一秒不差地将他又拉了回来。 他感到鼻子有些发酸。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哭才对，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再次回到了这个该死的村子来。 但是他没有哭。 师远……好像……更厉害了啊…… 他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 第3章 新的任务短信 弥啸粼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觉得，那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家伙，真的变成了他下意识想要倚仗的那个人。师远的冷静让他觉得，说不定这一切的谜底，真的有可能让他找出来，最终，他也会帮助他离开这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怕了啊…… 他想。 师远那天对丛研等人说的那番话他没有听到，否则的话他也许就不会这样想了。 弥啸粼想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摸了摸，叹了口气。 屏幕裂了，但还能用。 突然，他回忆起了刚才师远的那句“嘲讽”，他感到有些不对。 师远什么时候也学会讽刺人了？ 他这才想起，听到师远那句话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锻炼锻炼，把体能提升上去。 那小子，原来是在激励我吗？ 弥啸粼长出了一口气，一头又栽倒在床上。 就这么脸朝下趴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 这种绝望中带着一丝希望的感觉，有点微妙啊…… 他又猛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脑袋，“切”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我说，弥啸粼，你个废物，你没听见刚才师远说，他永远都不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吗？凭什么我就得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呢？万一危险真来了，他不管我，我怎么办？说来说去还不是得靠自己？老子好歹也是个天才，智商至少也有一百二，要不然怎么可能在娱乐圈那种大染缸里混成当红偶像？当然，颜值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不过，说实在的，颜值高的，也没个个都红不是？” 弥啸粼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心里的几股势力不断碰撞着，到最后也没理出一条清晰的主线。 他很快又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恶梦。 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这个小村的午夜，就像它背后隐藏的秘密一样令人琢磨不透。 但弥啸粼不知道，还有一些更黑的东西星星点点地分散在暗鸦岭各处，它们蠕动着，颤抖着，窥视着这个活人的世界。 八月一号中午，距离上一个任务的截止时间仅仅才过了半天，师远等人聚在一起，安静地享受着美味的午餐。 而这种安静，很快便被一阵丧钟声打破了。 钟声一响，常俊宇就被吓得一阵怪叫，筷子都甩了出去，椅子也险些被他踢倒。 “我说你，能镇静点吗？”弥啸粼斜眼看着惊魂不定的常俊宇，鄙夷地说。 常俊宇看了看弥啸粼，嘴唇哆嗦了几下，没说话。 自己曾经最热衷的采访对象，大新闻的主角，红得发烫的大明星弥啸粼居然和自己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对曾经的常俊宇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实实在在地发生着，他却什么采访的心思都没有了。 恐惧和绝望如同两团巨大的乌云压在他的心上，他不知道自己的神经什么时候就会被压断。 那条长着人眼睛的大黑鱼总在他的脑海中转着圈，仿佛在向他挑衅一样。这个现象是在他确信那双眼睛属于吴江莉之后出现的。当他从师远等人口中得知，像吴江莉这样的鬼在暗鸦岭村层出不穷时，他差点尿裤子。什么任务，什么谜底，他只听了个开头就已经彻底放弃了。 我就是个普通人啊！无论是头脑还是体力，都没什么优势，那个师远还说他没有义务救我们，这简直就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常俊宇一头扎进了死胡同，怎么都出不来。 这时候弥啸粼嘲讽他，他也根本没有心思去辩驳，因为他说的一点也不错，他真的是根本镇静不了。 师远没有理会他们两人，拿起餐桌上的手机查看起了最新的任务指示短信。 短信内容为：“任务时间：8月2日0:00至8月4日1：00。任务内容：8月4日零点至一点之间，所有存活的执行者前往暗鸦岭村村民佟媛翠家，将重要物品交给她。若一点仍无法完成，则任务失败，所有任务执行者将会全体死亡。任务执行期间可自由离开暗鸦岭村。” 师远仔细地将短信内容读了两遍，抬起头看了看，说：“这条短信里面包含的信息很多，仔细分析的话应该会发现不少线索。” “嗯，没错，我先说，”弥啸粼抢先发言，“首先任务失败的话，大家都会死，这一点很重要……” “行了，你别说废话了！”罗亚森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还没说完！”弥啸粼毫不退让，“这里提到了一个人，佟媛翠，我们应该提前查好这个人的信息，尤其是家庭住址，否则的话没有办法将重要物品送到。” “行了，你说够了吧？”罗亚森的脸有些扭曲。 弥啸粼狠狠地瞪了一眼罗亚森，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师远。 他刚才说，这里有很多信息？莫非就这么一分钟的工夫，他就看出了不少门道吗？距离任务开始还有十二个小时，如果真的让大家畅所欲言，七嘴八舌的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不如…… 想到这儿，弥啸粼说：“师远，不如你说说吧。” “嗯，时间的确比较紧张，那我先把我想到的说一说，大家听听，如果大家觉得有什么遗漏再补充说明吧。我认为，这里需要注意的，或者含有隐藏信息的，有以下这么几点：第一，任务时间，第二，所有存活的执行者，第三，暗鸦岭村村民，第四，佟媛翠，第五，重要物品，第六，交付物品时间，第七，可离开暗鸦岭。” 说完这些，师远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提前需要做的准备很多啊，一会儿我简单分析完，大家就抓紧时间行动吧。” 丛研和薛松罡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无奈。他们俩还没有完全明白师远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任务到底是要干什么。不过，他们已经知道，在任务的执行过程中，他们必然会遇到一些异象或是鬼，就算有人在任务中死去，也毫不稀奇。 ------------ 第4章 关于任务短信的分析 丛研的脑子有些乱。他想认真地听师远讲的内容，但却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薛松罡却是拿出了一个记事本，一边听一边将要点记了下来。 “我一个一个来说吧。首先是这个任务时间。开始时间是八月二号零点，今天是八月一号，距离任务开始不到十二个小时，所有的一切准备工作必须抓紧时间。至于结束时间，则是四号一点，到了那个时刻，我们是生是死，就已经被决定了。当然，也不是说在一点之前就没有危险。正相反，我认为，从任务开始那一刻起，危险就会时刻伴在我们左右，到时候，不小心应对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想来，上一个任务的危险性还真是低啊，是为了接下来这个任务做缓冲吗？”罗亚森说。 “任务发布者会这么仁慈吗？还是说，任务的难度是会逐渐上升的？不过，其实说到死亡率，上一个任务，非任务执行者倒是死了不少。”师远说着，习惯性地想要仔细思考一番，但很快便回过了神。眼下时间紧迫，必须集中精神全力以赴。 师远继续说道：“然后是第二点，‘所有存活的执行者’，特意强调存活，是为了告诉我们，在那之前就会有人死，这更说明了这次的任务，死亡率会比较高。” “啊啊……”常俊宇又是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两声怪叫。 丛研看了看他，突然觉得跟他比起来自己好像很勇敢。 “然后，第三点，为什么任务指示中要在佟媛翠前面特意说明‘暗鸦岭村村民’？我们现在就在暗鸦岭村，强调这一点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个人名前面是另外一个地方的地名，看起来会自然许多。” “不自然，就意味着线索。”罗亚森说道。 “对，这里说明了一点，此次任务与暗鸦岭村以外的人或事有关。大家觉得，会不会是，还有其他的任务执行者？”师远看了看另外的几个人。 “我感觉不出来，这房子里的人数没变化。”方异圣说。 “这一点，目前也只能猜测了。”刘潋低声说。 “我们先假定存在着其他的执行者，那么目前可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执行者在暗鸦岭以外的地区，不过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几乎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但是，我们结合上一次的任务来分析一下，为什么这次还有我们以外的执行者呢？”师远说。 “因为……”弥啸粼看了看薛松罡等三人，“和他们一样，和这个任务有关。” “对。我的想法是，暗鸦岭外的执行者不但与这个任务有关，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人物，甚至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以，无论怎么说，我们都必须找到这些人。至于这些人是谁，在哪里，我想，这个任务本身迟早会给我们答案的。” “我们可以从之前的书页上的字入手吧？”罗亚森说，“‘三头八臂’和‘福’，应该有一定的提示作用。” “嗯，是的，但是目前，我们情报不足，难以展开推理。我们先把眼前的线索分析好，然后再扩展开。然后，就是佟媛翠这个人了。有人认识这个人吗？”师远扫视了一圈旁边的几个人。 没人回答。 “看来大家都不认识。从名字来看，应该是个女人，我们一会儿去村委会调查一下。接下来是这个‘重要物品’，所谓重要物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也没法一下子猜出来，还是要调查。这个物品我们必须找出来，并且拿到，然后将其交给佟媛翠，否则的话，后果怎样大家也都知道了。然后是第六点，交付物品时间。时间是四号零点至一点之间，这个时间的话……” “村民肯定都睡了啊。”弥啸粼说。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事先和这个佟媛翠打好招呼，让她到时候等着我们。如果那个人恰好有需要的东西还好，或者如果此人通情达理，我们好好说下情况，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怕就怕这个人性格怪异，不通人情，到时候故意不开门，那我们就难办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只能硬闯了，毕竟人命关天，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多人因为这点事情白白死掉？”罗亚森说。 “这个我们再商量吧。最后一点，‘可离开暗鸦岭’。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一点？我想，是不是因为，前面提到的那个所谓的‘重要物品’，不在暗鸦岭范围内？七个要点已经分析完毕，总的说来，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包括：调查佟媛翠的地址，找到佟媛翠这个人并与之商议午夜交付物品事宜，找到其他的任务执行者，找到重要物品。从任务开始那一瞬间起，我们就必须提高警惕，防范随时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丛研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看了看师远，有点纳闷这个人为什么说话像领导开会似的，比上课的老师还严肃。这个村子的确很邪门，但是如果说话能轻松一点，也好缓解一下大家的压力，何必搞得这么严肃呢？ 他虽然亲身经历了一个任务，也听说了暗鸦岭的诡异之处，但他又哪里能够体会师远的心情？师远本身年龄不大，但是他所经历的事情，让他收起了近乎全部的轻松心态，并逐渐养成了严肃谨慎的习惯，尤其是在对待任务的时候，他的冷静与稳重，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平。此外，他还一直记挂着自己的亲人，也深深地为他们担忧。 没有办法，若不万分小心，生命就会如同气泡一般消散。 “你们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师远又看了看所有人。 “暂时还没想到。”刘潋说。 “那好，我们先准备下工具吧，然后，出发。” 大家将东西放进背包，走出了罗亚森家。不约而同地，大家都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这和海源市的阳光没有任何区别。 盛夏的正午，炎热而潮湿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海源工业大学的校园里，一个中年女教师正走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 “这鬼天气，真够热的。”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 第5章 佟媛翠 她叫李燕霞，是海源工业大学的美术老师，已经工作了二十年。 刚刚从食堂吃过饭出来，她打算回办公室小睡一觉。走在树荫下，她下意识地打开了手提包，想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看。一摸之下才想起，刚刚手机没电，放到办公室充电了。她并没多想，径直向办公室走去。 “李老师，你总算回来了。刚才你手机响了，震耳欲聋的，吓死我了。我说，你选的那是什么铃声啊？跟丧钟似的，吓死人了。” 刚一走进办公室的门，一名新来的年轻教师就和她说道。 “丧钟？怎么可能呢。你真是，净开玩笑。”李燕霞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拿起手机。 “真的，我没和你开玩笑。”新老师立刻辩解道。 李燕霞无奈，自己的铃声明明是清新而悠扬的笛声，什么时候成了丧钟声了？ 不过，她也没心思和年轻人斗嘴，目光盯在了手机屏幕上。 是一条没有发信人号码的短信。 “这是什么？”李燕霞小声嘀咕，打开短信查看。 刚看了一两句，她就把手机放下了。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打算睡觉。 “谁找你啊？”年轻的新老师又问。 “垃圾短信，删了。这天真是闷热，我先睡会儿。”李燕霞说着，将手提包放到一边，趴在了办公桌上。 师远等人分成了三组，在暗鸦岭村四处打听佟媛翠这个人。由于是个小村，村民总数不多，很快便得到了较为准确的信息。 “佟媛翠家就在那边，黑色大门的那个。”一个村民指道。 “再打听一下，她是一个人住吗？”罗亚森问。 “不啊，当然是两口子一起了。” “那她丈夫是叫……那个……” “朱根年。” “对，就是他。谢谢。” 罗亚森此时是和方异圣两人分在了一组。得到消息后，罗亚森一边向佟媛翠家走，一边给另外两组发了短信。 “你们找谁？”一个男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警觉地看着罗亚森和方异圣。 他认识罗亚森。这个村子里没人不知道罗亚森，他太特别了。 “朱叔叔，我们想见见佟媛翠阿姨。”罗亚森试探着说。 “找她有什么事？”男人更加警觉，眼中毫不掩饰地闪烁着狐疑之光。 他对罗亚森怀有一种恐惧心理。每次见到他，他都想远离。 十二年前，旁边有一户人家着了火，不少村民帮忙扑火，不过由于火势太大，困在里面的孩子无人敢救。 “阿姨，里面有个孩子吗？”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看着佟媛翠，面容冷峻地说。 “啊……”佟媛翠看到他，一时愣了愣，“你是，老罗家的儿子？” “是的。我刚刚听到里面好像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罗亚森说。 “是啊，他家的孩子还困在里面，没人敢进去，这火太大了……你，你要干什么？”佟媛翠惊诧地看着罗亚森，因为他毫不犹豫地向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房子走去。 “喂！别过去！”周围的村民大声喊着。 罗亚森就像没听见一样，直接走进了烈火之中。 “这孩子，疯了吗？”村民们不可思议地议论着。 然而，不到一分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房子里扔了出来，摔在了地上。地面覆盖着软泥，孩子虽然摔倒，但很快便爬了起来，除了哭着喊疼之外，并无大碍。 佟媛翠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子，而那座房子，已经变成了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那个孩子……他怎么还不出来？ 佟媛翠的心悬了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哎哟，刚才那个小孩，该不会是烧死在里面了吧？”村民们又议论了起来。 众人齐心协力，加快了挑水救火的速度，大火最终被扑灭。 然而，里面只剩下了一堆废砖。 老罗家的儿子呢？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天，佟媛翠像往常一样去田里劳作。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向了旁边的村小学，却瞬间浑身僵住。 那个是……老罗家的儿子？ 罗亚森正倚在旁边的槐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学操场上的学生们。 他看上去，毫发无损。 “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呢？”佟媛翠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这件事她只告诉了自己的丈夫朱根年，而朱根年却只是忿忿地说：“我就觉得那个老罗家不对劲。两口子常年不见人影，儿子也是阴阳怪气，我看啊，说不定，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啊？”佟媛翠立刻问道。 “这我哪知道？说不定，他们不是什么正常人。我说，以后离他们远点，千万别惹了他们家人。”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佟媛翠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此刻，朱根年看着罗亚森，脸上没有半分和善之相。 “根年，谁来了？”佟媛翠出现在房门口，高声喊道。 当看到罗亚森时，她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刚准备躲回屋里，却被叫住了。 “佟媛翠阿姨，能问您个问题吗？” “啥问题啊？” “您有没有遗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丢！”佟媛翠一口咬定。 “麻烦您二位再好好回忆回忆。”罗亚森目光冷冽，从衣兜里拿出了十张百元钞，递向了朱根年。 朱根年疑心更盛，但金钱的诱惑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真……真想不起来了。”朱根年很想将这一千块钱装到兜里，但他确实想不起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说话间，师远等人也陆续赶到了。看着这么多陌生的面孔，朱根年的脸色更加阴沉。 “想不起来没关系，”师远说，“佟阿姨，八月四号零点到一点之间，我们会来敲门，到时候，麻烦您出来一下，我们会把一个非常重要的物品交给您。” “啥东西？”佟媛翠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她下意识地觉得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一定要开门，谢谢。”师远说。 “今天麻烦二位了，这点钱，请你们收下。四号零点，我们还会来拜访，到时候，会再次感谢二位的。”罗亚森说完，转身离开了那扇黑色的大门。 ------------ 第6章 画 朱根年和佟媛翠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年轻人的背影，好半天都没说话。 “那个，他们到时候，会开门的吧？”丛研担心地问。 “会的。”罗亚森回答。 “我们有新的线索了。”师远突然说。 他拿出手机，翻开了拍下来的《暗鸦岭村大事记》的名单。 “佟媛翠的丈夫姓朱，我想，我们可以从姓朱的人名入手，调查一下。大家找找看，有没有姓朱的，名字里有福字的人名。” 那份名单所有人都拍了照，于是纷纷取出手机开始查找。 “找到了，叫，朱晓福。”薛松罡说。 “嗯。”扫完所有姓名后，师远确认，在这份名单上，符合条件的只有这么一个人名。 而朱晓福的那条信息是这样写的：朱晓福，男，8岁，学生。死亡时间：1996年9月12日15:27，死亡原因：中毒。 “又是二十年前……”师远低声自语道。 “这个人难道是佟媛翠的孩子吗？”刘潋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要找的东西，会不会是那孩子的遗物？”罗亚森说。 “遗物？一个孩子的遗物，会是什么？”师远说着，转身再次走向了佟媛翠的家。 “你们……”看着门口的师远等人，佟媛翠愣住了。 “阿姨，朱晓福是您的孩子吗？”师远直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佟媛翠如遭雷击一般，双眼圆睁，张着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眼里却渐渐溢出泪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艰难地说：“为什么要提他的名字？” “能跟我们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吗？比如说，性格怎样？有什么特点？有什么爱好特长之类？”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佟媛翠突然用尽力气喊道，双目赤红，“你们问我有没有丢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说让我大半夜的给你们开门，我也可以答应你们。但是……但是……晓福是我心底的痛。这么多年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说这些？那种痛苦你们能明白吗？你们非要揭开我心里的那道伤疤吗？你们太残忍了！” “对不起，阿姨，我们只是想帮助你。”刘潋说。 “帮助我？那好，那你们就赶快走！走！”佟媛翠歇斯底里地喊着，同时伸出手臂向旁边指去。 “媛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吗？”朱根年快步走了过来，厉声对佟媛翠说道。 佟媛翠突然如同梦醒一般脸色骤变，然而师远等人却没有等下去。 “还是希望，四号零点，您能给我们开门。”罗亚森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也和师远一起离开了。 “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啊……”刘潋有几分遗憾地说。 “是啊。”师远说道。 二十年前的九月六号。 “让老师看看，大家都画了什么呀？”年轻的李燕霞温柔地对眼前的孩子们说。 一群七八岁的孩子非常开心地举起了手中的水彩画，积极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 “嗯，这个是房子，这个是水果，这个是小猫……大家画得非常好！”李燕霞逐个查看着孩子们的画，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这是一次课后活动。虽然只是一个村小学，但在校长的指示下，教师们主动为学生们组织了丰富的课外活动，李燕霞所负责的，便是一二年级的美术班。 接受过李燕霞检查的孩子们一个个拿着自己的画兴奋地离开了，喧闹的教室转眼便变得一片寂静，只留下了水彩笔的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而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极为不舒服。 “朱晓福，还没画好吗？”李燕霞走到朱晓福身边，弯下腰温柔地说。 她的视线投向了朱晓福还在画的一幅画上。 “这是……什么？”李燕霞的笑容消失了，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朱晓福没有回答她，手中握着红色的水彩笔，继续画着。红色不断地从笔尖出现，看上去如同那画上的人正在流血。 李燕霞的表情严肃起来，眼神中甚至还隐隐夹杂了一丝不安。 朱晓福继续旁若无人地画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红色的笔，笔尖快速地在纸上移动着。 纸上画着的，是一个人，一个缺了一颗虎牙的人。他的双目紧闭，两手叉腰，身上和脚下的地面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他的身后是一座房子，大门是黑色的，旁边挂了一串辣椒。 李燕霞仔细地看着，她忽然有种感觉。 画上的那个人虽然站着，但似乎……已经死了。 这诡异的感觉令李燕霞的心脏猛地一跳，直起了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不，不对，画上的这个人…… 李燕霞再次凑近，瞪大了眼睛。 朱晓福虽然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但画却画得极为精细逼真，透过那个人的脸，就像可以看出一张真正的脸孔一样。紧闭的双目，张开的嘴，无一不显示出那个人的痛苦与挣扎。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却是…… 那个人没有手…… 原本应该是手的部位，完全被红色所覆盖。 “朱晓福……”李燕霞的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你画的这个人，是谁呀？” 朱晓福依旧不理会她，继续画着。 李燕霞了解朱晓福的个性。这个孩子一直都很内向沉默，在其它的课上也几乎从不发言。她问了几句，见朱晓福不答，也便停止了追问。 她继续看向了画上的那个人，她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缺少一颗虎牙……莫非是，村民代表杨喜军？他也是学生家长，好像前几天还见过。这个人，是他吗？ “朱晓福啊，老师问问你，这个人，为什么没有手啊？是不是忘记画了？还是说，是这个人戴了红色的手套啊？”李燕霞忍不住又问道。 朱晓福连看都没有看她。在窗外照进的橙黄色阳光的照耀下，朱晓福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霜。 教室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下笔尖的移动声。 过了几分钟，这唯一的声音也停止了。 “他的手，在他肚子里。”朱晓福突然说。 “你说什么？”李燕霞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双目圆睁。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朱晓福却没有再重复。他收好了水彩笔，将画留在了桌面上，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李燕霞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晓福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 她拿起那幅画，恨不得将每一笔都看个清楚。 突然，她惊叫一声，双手松开。 她终于明白朱晓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 第7章 站立的尸体 这件事情给李燕霞留下了一抹阴影，当天晚上她甚至还做了噩梦。但第二天，随着课程的继续，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李燕霞渐渐放下了这件事。 然而，九月八号的清晨…… “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一个老头吓得面部扭曲，踉跄着跑向了村长家。 “村长！村长！出大事了！死人了！村长！”老头用力地拍着村长家的门，大声喊道。 当时的村长名叫刘忠彬，为人正直，一向勤奋克己，公事公办，对村子的安全极为关心。此刻听到外面的喊声，立刻披上外衣快步出门。 “王大爷，你说什么？” “村长，死人了！”王大爷急得满脸是汗。 “在哪儿？”刘忠彬焦急地问。 “就在那边，朱根年他们家门口。” “快带我去看看！”刘忠彬二话不说，跟着王大爷一起向朱根年家跑去。 眼前的景象令刘忠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僵在了原地。 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黑色大门前，双目紧闭，双手叉腰，但他的身上和脚下的地面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他的头略微耷拉着，早已没了呼吸。 “这……这不是……”刘忠彬回过神，慢慢走了过去，仔细地看着那张脸，“这不是杨喜军吗？他……他怎么就死了啊？” “村长，我今天一大早就看见了，我就赶紧过去找你了。你看看，这怎么办啊？”王大爷焦急地说。 刘忠彬没有说什么，继续查看着杨喜军的尸体。当看到他手臂的下端时，他突然又是惊慌地低呼了一声。 “啊！这……他的手……” “手？”王大爷早已吓得面无血色，但听到刘忠彬的话，还是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看向杨喜军的手。 “啊？他……这……这是谁这么缺德，把人手都给砍了？死了也不让人留个全尸啊？造孽啊！”王大爷忍不住大声说。 “不对，不对，王大爷，要是把手砍了，怎么会是叉腰的姿势呢？” “啊？那……那是咋回事？” “不行，我虽然是村长，但这种凶杀案，我也不懂行。我们必须得报警。” “报警？找镇上的警察来吗？” “对，只能这样了。王大爷，先麻烦你看着点，我去叫杨秘书。”说完，刘忠彬转身就走。 很快，刘忠彬叫来了村委会秘书杨峰和。 “哎呀！”看到尸体，杨峰和也是一阵惊悸。不过，他很快便镇静了下来，走到尸体边，仔细查看。 “杨秘书，你看，他的手是怎么回事？”刘忠彬说。 “手？”杨峰和凑近尸体手臂下端，还伸出手去碰了碰。 尸体的外衣袖子染满了血，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具体的情形。杨峰和推了推眼镜，咬了咬牙，将尸体的袖子捋了上去。他又凑近了一些，鼻尖都快碰到尸体的手臂了。 “哎？”杨峰和疑惑地说着，抓住了尸体的手臂，缓缓向外拉。 “哎呀，我的天啊！”王大爷突然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尸体的手还好好地连在手腕上，但腰部却被人掏了个洞。他的手，被插进了自己腰部侧面，而且手还伸得很直。 “杨……杨秘书！别动了，我们还是……报警吧！”刘忠彬拉住了杨峰和的胳膊。 “对，的确应该保护现场。”杨峰和紧皱眉头，表情扭曲。 “可是，这尸体就站在朱根年家大门口，是不是应该叫朱根年出来问问？”杨峰和又说。 “对，但是，得小心别碰到尸体。” “会不会是……”王大爷早就站了起来，紧挨着刘忠彬，“会不会就是朱根年杀的人啊？” “应该不是，哪有人杀完人放在自己家大门口的？再说，他怎么进屋呢？王大爷，先别乱猜了，我们还是让警察来处理吧。”刘忠彬说完，狠狠地敲响了朱根年家的黑色大门。 这件事，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暗鸦岭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聚到了朱根年家门口，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李燕霞远远地看到尸体，只觉得五雷轰顶。 一模一样……和朱晓福的画，一模一样！ 李燕霞没有挤到人群中，而是站在远处。由于害怕，她扶着旁边的一棵大槐树，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燕霞？”另一个年轻女老师走了过来。 “啊？”李燕霞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原来是教高年级语文和数学的周春桃。 “你在这儿干嘛呢？那边出事了，听说……” “春桃！”李燕霞打断了周春桃的话，“我……” 周春桃纳闷地看着她，等了好半天，见她不说话，着急地说：“你要说什么啊？快说啊。” “我……你先过来，到我宿舍去说。”李燕霞抓住周春桃的手腕，向旁边的房子走去。 这天是星期天，学校是没课的。李燕霞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年选择了到乡下实习，她并没有自己的房子，而是住在学校提供的简陋宿舍里。 拉着周春桃回到自己的宿舍，李燕霞还不放心，又极为谨慎地查看了门窗，拉上窗帘，才拉着周春桃坐了下来。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周春桃突然来了好奇心。 “你看见尸体了吗？”李燕霞压低声音说。 “没走近看，那边人太多，就老远看了一眼。那尸体竟然是站着的，真是奇怪。” “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你先看看这幅画吧。”李燕霞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将朱晓福的画拿了出来。 “这是……这是你刚才画的吗？”看到那幅画，周春桃不禁瞪大了眼睛。她虽然这么问，但她其实也看了出来，这幅画并非出自李燕霞的手笔。 “不是的，是朱晓福画的，就是那个二年级的小男孩。” “他画的？” “对，而且，是前天画的。” 此言一出，周春桃更是惊诧不已。 “怎么可能呢？杨喜军可是今天早上才……天哪，该不会是朱晓福杀了他吧？”周春桃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很荒谬。朱晓福只有八岁，怎么可能杀死一个成年男子？更何况，尸体呈站立姿态，小孩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 第8章 危险会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燕霞将前天朱晓福画画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且，他还说了一句让我非常不理解的话。”李燕霞讲完当时的情况，又补充道。 “什么话？” “他说，他的手在肚子里。” “啊？”周春桃大惊失色。她只是远远地看到了站立的尸体，但细节她完全不了解。 愣了半晌，周春桃突然站了起来，说：“不行，我要去现场看看，那尸体的手是不是在肚子里。” “你看了又能怎么样呢？春桃，你……你不要去！”李燕霞阻拦着周春桃的脚步。 “什么怎么样？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说明，朱晓福有重大嫌疑，就算不是凶手，至少也是从犯啊！” “不！不行！你不能去！”李燕霞拼命地拉着周春桃，“春桃，我求你了！朱晓福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参与杀人的罪行呢？” “燕霞！” “周老师！我拜托你，这件事情，你不要和任何人说，好吗？我相信，村长会秉公执法的。如果朱晓福真的和命案有关，我也绝不会包庇。但如果不是，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他本就性格内向，万一被人冤枉，肯定会给他带来重大的影响啊！”李燕霞死死地抓着周春桃的手臂。 “你……唉！”周春桃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半天，她才继续说道：“好，我答应你，不会主动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但是，如果有人问起，我也不会隐瞒。” “嗯，好，好。春桃，拜托了。”李燕霞终于松开了手。 将周春桃送出门后，李燕霞忐忑不安地走到了窗边，悄悄地拨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景象。从这个方向是看不到那具尸体的，但至少她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 “佟媛翠这边的事情，我们处理得差不多了，”师远对聚在客厅里的众人说，“关于其他的执行者，我们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眼下也没什么办法。大家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十一点五十分，我们所有人，带好一切物品，在客厅集合。” “好的。”众人纷纷点头应道，便各自回到了卧室休息。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呢？ 带着这个问题，大家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十一点五十分，所有人都穿好衣服，背好了背包，聚集在了客厅中。 “任务快开始了，大家……小心吧。”师远的话里带着些许深意。 “我们就站在这儿等吗？”丛研非常紧张，他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你也可以坐着等。”罗亚森说。 丛研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墙上的时钟精确地运行着，机械运转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如同死神的脚步声。 秒针不断地向上移动着，这是零点前的最后一分钟，师远等人却早早地提高了警惕。 这座熟悉无比的楼房，如今看起来，危机四伏。 危险会从何而来？楼里，还是门外？ 罗亚森看了看关闭的门，眼珠又转向了别处。 众人的额头都隐约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心里全是汗水。 灯是开着的，但大家却都有一种错觉。 这里，一片漆黑。 时间接近了零点，师远站在了常俊宇身后，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这是为了防止突然出现什么状况他会喊叫。 “别出声。”师远在常俊宇耳边小声叮嘱。 常俊宇早已吓得两腿发抖，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表针重合，零点到来。 突然，客厅里的灯光全部熄灭，众人瞬间便被黑暗所笼罩。 “唔……” 尽管被师远捂住了嘴，常俊宇却还是吓得发出了一点声音。师远猛地加大了力量，这才将常俊宇的声音彻底压住。 四周一片寂静，罗亚森和刘潋都在小心地看向四周。而方异圣，在这片黑暗中，也收起了他伪装出来的表情。 会在哪里出现呢？ 几个人都在警惕着，仔细倾听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突然，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听起来像是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被捂住嘴的常俊宇发不出声音，但身体却是明显地哆嗦了起来。 来了！ 师远闭上眼睛，用最大的力量感知着楼上的气息。在他那片黑色的意识之海中，几个边缘清晰的人形正在他的周围，那是他们这几个任务执行者。 而楼上，没有人形。 听错了吗？ 师远尝试着将感知域缩小，向二楼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收缩而去。 还是没有。 吱……呀…… 缓慢至极的开门声，从楼上清晰地传来。 那声音，让众人在瞬间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师远再次缩小感知域，集中到那扇正在打开的门周围的一个极小的范围。 那是……什么？ 师远双眉紧锁，拼命地去感知。 是……是手臂？ 师远的心跳突然加速，他猛地睁开眼睛，缓缓向门口移动。 “开门。”师远低声说。 罗亚森小心地打开门，淡淡的月光从门外洒了进来。 “出去。”师远说。 众人没有犹豫，快速而安静地走出了门。师远最后一个出去，而后关上门，接着又跑出了几十米的距离。 师远早已松开了手，他不可能一直捂着常俊宇的嘴，那样行动十分不便。 回头看去，师远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正从楼里传出来。 突然，一楼的一扇窗玻璃突然破碎，那声音在这午夜时分听来令人心惊肉跳。众人惊诧地看去，却看到两只惨白枯瘦的手臂从里面冲了出来，并很快向他们飞了过来。 “快跑！”师远大喊一声，立刻没命地飞奔起来。 “啊啊啊！！！” 几个人看到那两条手臂，什么也顾不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地跑了起来，转眼间便分散开来，跑向了不同的方向。师远、罗亚森、刘潋三人跑向了村小学的操场，丛研和薛松罡则是完全没有方向，加上平时缺乏锻炼，根本跟不上师远等人，连刘潋都跟不上。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向不远处的农田跑去。弥啸粼原本随便选了个方向跑，回头发现师远等人跑向了学校，便立刻调转方向，朝师远跑去。方异圣并没有选择和师远等人跑同一个方向，而是转头看了看，也跑向了农田。 ------------ 第9章 猩红之月 师远等人跑到了学校操场，停下脚步。尽管平时经常进行体能训练，但这样跑起来，呼吸多少还是加重了一些。 “好像没有追来。”罗亚森向身后看了看说。 “小心，这里太过明显，我们往那边躲一躲。”师远说。 说着，几人向着教室走去，以墙为掩护，隐藏身形。 “他们几个去哪了？”刘潋有些担心地说。 “不知道。”师远说。 四个人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他们才隐约听到，一阵沙沙声从农田的方向传来。 那是一片玉米地，玉米虽未成熟，但也已经很高，即使是成年男子，稍稍弯下腰便可隐在其中。师远等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玉米的一阵抖动。 他们去那边了。 不需要说出来，师远四人的头脑中都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等等我……”常俊宇吓得两腿发软，有几分踉跄地跟在方异圣身后，也跑进了玉米地。 他的体质其实并不差，常年追着明星拍照摄影，身体素质比起薛松罡和丛研二人要好上许多，但偏偏几人中他胆子最小，此刻吓得已经失掉了大部分的力气，没有趴在地上已经是奇迹了。 丛研和薛松罡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慌张地向玉米地深处走去。 突然，跑在最前的丛研停了下来。 “你……”薛松罡有些焦急。刚才的惨白手臂他看得很清楚，那超越认知的存在令他浑身发寒，他可绝对不想被那种东西追上。 “我们，是不是停下来比较好？”丛研说，“我们跑，玉米都跟着响，会不会吸引那个……那个东西的注意？” “不知道……手臂，是没有耳朵的吧？”薛松罡说。 “现在哪能用常识来理解呢？那两条手臂，绝对不是正常的东西啊！你们听我的，不要动，除非，那两条手臂飞来。”丛研说。 四个人聚在一起，停止了移动。 玉米地，恢复了宁静。 他们不敢站起身，害怕只要一露出头来，就会被那双手臂发现。那双手臂毕竟不是人形，十分枯瘦，很细，完全可以在玉米丛中穿行而不发出声音。好在这里有四人，可以同时观察四个方向。 午夜的暗鸦岭，寂静无声，连虫鸣声也听不到。四人背靠着背蹲着，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紧张，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摔在了地上。 这里，宛如一个无声的世界。 四双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四周，他们所能凭借的，只有天上的月亮。那淡淡的月光洒在四人的脸上，洒进他们的眼中，给他们眼中玉米缝隙下的地面投下了斑驳的暗红色。 方异圣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他的视线从水平方向移向了地面，皱着眉看向了月光抚照下的土地。 暗红色？月光怎么会是暗红色？话说回来，今天应该农历三十吧？这种时候，有月亮吗？ 方异圣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夜幕如墨，天穹上的几丝云彩如同灰黑色的棉絮般随风游弋着。月亮就在云后，时隐时现。 那是一轮猩红色的圆月，月面上的阴影如同干涸的血迹。 月亮怎么好像在……变大？ 方异圣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童年时的一个噩梦恰在此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梦中的月亮，也是这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月亮给压扁。 他惊诧地看着天上的猩红之月，渐渐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无意中碰到了旁边的玉米叶。 “方异圣，你干什么？快蹲下！”丛研感觉到了身旁的响动，转头看去，顿时感到一阵紧张。 方异圣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一动也不动。 月亮真的在变大。 他定定地看着月亮，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猩红色的月亮缓慢地变大着，月面上的暗影也在渐渐变幻着形状。 月亮真的可以大到这个程度吗？ 方异圣直直地盯着月亮，仿佛那月亮有一种魔力，它诱惑着他的视线，如同磁石一般将其牢牢吸引，他甚至没有去考虑现在自己的行动是非常不理智的。 突然，方异圣发现，不远处的金星也在慢慢变大。它已经根本不像一颗星星，而是另一个月亮，一个非常明亮的，如同圆镜一般的月亮。 “这怎么可能呢？”方异圣喃喃自语着。 丛研和薛松罡用力地扯着方异圣的胳膊向下拉，企图让他重新蹲下来，却只是徒劳。 在方异圣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很快，另外的几颗星也渐渐变大，而这时，月亮已经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硕大的猩红圆月，带着它身上的深红暗影，还在不断地变大着。月亮周围的几颗星，也同样如此。 似乎只在一个须臾间，方异圣斜上方的夜空已经完全被月亮和几颗星占据，如同塞满了黑色袋子的球。 巨大的月亮和周围的星体仿佛就在不远处，方异圣突然觉得，那表面上的暗影，似乎拼凑出了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然而下一刻，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颗星体的体积竟然超过了月亮，而且还在不断变大，星体表面上橙白相间的颜色与纹路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他的眼前，那颗狂暴翻滚的大红斑，宛如一只硕大无匹的眼睛。 “那是……木星吗？” 方异圣囫囵地自言自语着。 那场景太过震撼，他浑身在如同筛糠一般抖动。 “蹲下！方异圣！”丛研三人心急如焚，他们不明白方异圣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呆呆地看着天空发愣，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们……别管他了，转移吧。”薛松罡松开了方异圣的胳膊，看向了丛研和常俊宇，眼中透出一丝阴冷。 丛研和常俊宇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方异圣，点了点头。 玉米地再次抖动起来，三人弯着腰，渐渐远离了刚刚的地点。 丛研最后转头看了一眼方异圣，无声地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停了下来。 “在这儿等会儿吧，我们三个，观察三个方向，左右看着点，应该也可以监视三百六十度的范围。”薛松罡说。 ------------ 第10章 手臂的袭击 几个人已经非常疲惫，尤其是薛松罡，他的宅男体质的缺点在此时暴露无遗，他索性坐到了地上。 三人就这样背靠背地坐着，警觉地看着四周。 那双手臂，会来吗？如果来了的话，应该会先袭击方异圣吧？毕竟，他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目标十分明显，没有道理会被忽视。 三人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心底隐隐升起了一丝黑暗，仿佛暗鸦岭的黑夜渗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沙沙沙…… 不远处，玉米叶抖动了起来。 薛松罡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怎么可能？那双手臂，竟然不去理会方异圣，而是向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而来了吗？ 玉米叶的抖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近，薛松罡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沙…… 薛松罡的手不知不觉地抓紧了两边人的胳膊，指甲都恨不得嵌到肉里。 那声音，丛研和常俊宇也都听到了。暗鸦岭村本就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到了午夜，更是四下寂寥，如同无人之地。原本他们还能凭借着师远的感知能力逃避鬼魂，可如今，他们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他们三个人，三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三人连体质都比一般人要差的人，到了生死关头，所能依靠的人，竟然只有他们自己。 丛研突然感到一阵心凉，二十几年的往事，竟在这时一幕幕闪过。 我……是个失败的人……是个不孝之子……我什么都没有做成过……如果我今天死去，我给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留下的东西…… 想到这里，丛研再也想不下去了。 他突然惊恐地发现，如果他死了，他什么也留不下。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因此而难过。 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找个工作，像模像样地好好活着！即使将来总有一天要死去，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记得，我丛研，曾经来过！ 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不，我在干什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哭？ 他想抬起右手擦掉眼泪，却发现胳膊抬不起来。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薛松罡的手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他没有多想，准备抬起左手将眼泪擦掉，可左胳膊竟然也同样被人死死抓住。 是常俊宇吗？ 他低头看去。 而这一眼，他却险些魂飞魄散。 是惨白枯瘦的手臂！ “啊啊啊啊！！！！”他猛地站起身，没命地抖动着双臂，想把那惨白的手臂甩掉。 “丛研！”听到丛研的喊声，薛松罡和常俊宇也立刻站了起来，转身看去，却也是吓得浑身僵硬。 薛松罡首先回过神来，他立刻向后退去，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惊恐万分地盯着还死死抓着丛研胳膊的惨白手臂。 “救命！救我啊！薛松罡！薛松罡！常俊宇！帮我拉掉！”丛研歇斯底里地狂吼着，那吼声渐渐变为了愤怒的嘶吼。 薛松罡和常俊宇没有靠近他，而是继续向后退着。 那只是一条手臂而已，另一条呢？ 薛松罡一边后退，一边转头看向四周。 另一条手臂，在哪里？莫非去追师远他们了？他们跑到哪儿去了？ 薛松罡向后退着，突然，后背抵到了一个东西。 他的头皮瞬间险些炸开，他猛地回头看去，另一只惨白枯瘦的手臂正在他的背后。 “啊啊！！！”他什么也顾不上，恐惧地向着横着的方向跑去。 他不敢跑向丛研，更不能向后，只能选择横向跑。 常俊宇眼睁睁看着惨白的手臂扯住了薛松罡的衣服，却似乎由于力量不足，被薛松罡带着向前跑去。他脑中一片混乱，胡乱地想了想，转身向回跑。 惨白手臂扯在薛松罡的身后衣服上，被带出了很远。也许是由于两条手臂距离不能过远，随着薛松罡的远离，抓着丛研的那条手臂竟然渐渐松开，也向着薛松罡的方向跑去。 丛研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视线还朝向着薛松罡跑去的方向。 玉米的抖动越来越远，渐渐地看不见了。 散开了，他们四个人，彻底地散开了。 “你们听到了吧？”师远小声地对另外三个人说。 “嗯。” “果然，手臂在他们那里。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找到我们这边。”罗亚森说。 “如果惨白的手臂调转了方向，那么我想，应该是……” 师远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余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手臂转换了袭击的目标，那基本上可以说明，有人已经死了。 薛松罡在他们三人中算是胆子最大的一个，相对来说，头脑也是最好的，但此刻，这些都没有了任何用处。两条手臂已经全部抓住了他的衣服，那巨大的力道让他无法相信那仅仅是两条手臂。 手臂飞快地松开了他的衣服，袭向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直至此时，薛松罡才真正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 这一声惨叫，丛研，常俊宇，以及远处的师远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然而，无论是出于害怕，还是由于无奈，没有人尝试着去救他。 纵然只是手臂，也绝不是人力可以与之抗衡的。若被手臂抓住，也只能等待厄运的降临。 薛松罡的恐惧和惊愕同时变得更加剧烈，那双手臂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一只手扼住他脖子的同时，另一只手也飞了过来，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咽喉部位。 他已经彻底发不出声了，脸色也渐渐发紫，两只眼睛逐渐突出。他死命地抓住那两只手臂，想要把手臂扯开。然而，手臂的力气居然越来越大，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那双手臂分毫。 他终于明白，刚才那手臂扯住他的衣服，并不是由于力量太小而被他带着跑向这里，而是那手臂早已将他定为了要杀死的目标。 薛松罡的视野渐渐模糊，他已经无法再继续站立下去，强烈的窒息感令他的大脑也失去了最后的思考能力。 他的视线倏然上移，他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一轮高挂于黑色天穹的猩红之月。 ------------ 第11章 只有自己 方异圣突然从幻境中惊醒，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他转头四顾，这才发现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人呢？”方异圣忍不住说道。 而后，他才猛地回忆起了刚才的惨叫声。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那声音是谁的？ 方异圣的心脏犹在狂跳，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四周，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人数，变少了。 刚刚那个声音是…… 方异圣的眼神中显出一丝慌乱，但这丝慌乱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知道，薛松罡，已经死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地试探着向某个方向走去。他本能地觉得，落单者会更易受到袭击。 玉米叶再次晃动起来，从师远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那晃动虽然细微但却非常明显。 薛松罡的惨叫声犹在他们耳边回荡，没有人因为那仅仅是两条手臂就掉以轻心。 “那双手臂肯定会继续搜索我们的踪迹，一直这么躲着肯定不是办法。”罗亚森小声说道。 “嗯，的确，更何况我们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师远说。 “找到那个‘重要物品’吗？”刘潋说。 “对。即使我们真的运气非常好，在整个任务过程中都避开了手臂的袭击，到最后的一个小时，无法将物品送到佟媛翠手中，还是一样会死。” “那个重要物品，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提高生存率。”刘潋猜测道。 “我觉得，不仅如此。”师远说。 “怎么？”罗亚森问。 “我觉得，那个重要物品，可以解决手臂的问题。” “解决？” “对，那个物品可以控制或者毁灭那双手臂。我们这次的任务，如果能够早一些发现那个物品，并利用物品控制手臂的话，生存率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说不定，它可以直接将手臂毁掉，这样一来，我们余下的任务，就只有将物品交给佟媛翠这么一项了。” “你是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唯一的威胁就来自于那双手臂，而如果可以利用物品解决手臂，我们就安全了？”罗亚森确认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师远说。 玉米田里的常俊宇，已经吓得两腿不住地颤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刚刚薛松罡的惨叫声他听得一清二楚，那双诡异的惨白手臂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地攀附在他的脑海。他没有看到薛松罡的死状，但他知道，薛松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么，自己呢？ 他不敢坐在地上，他怕危险来临时自己不能及时逃跑，所以一直弯着腰。他恨不得自己脑后也长出两只眼睛，让他可以看到所有的方向。 如今，视野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看不到的脑后并非是一片漆黑，而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感觉不到。他怀疑他的身后是不是早就跟了一个东西，他怀疑那个东西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随着他头部的转动而改变着位置，但却始终保持在他的脑后。 很不可思议，因为头部的转动是很快的，若真的要保持在一个人的脑后不被看到，那速度要多快才行？ 可是，脑后的那个东西，如果是鬼呢？ 常俊宇的冷汗哗哗地淌了下来，他的两只手已经变得彻底冰凉，恐惧像无数冰虫在噬咬他的肌肤。 脑后……脑后……到底有没有东西？ 眼前，是一片黑暗，一棵棵玉米影影绰绰的黑色剪影覆盖在天幕之上。他抬头看去，周围的玉米叶像是分出枝杈的干枯的毛发，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蹲在人头上的跳蚤。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猛地一个激灵。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人的头顶呢？那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不，别胡思乱想，这里已经够可怕了，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他闭上眼，摇了摇头。 压下了觉得这里是头顶的念头，刚才的念头却再次回到了他的脑海。 脑后…… 他咬了咬牙，猛地转头。 身后，是另一片黑暗。 深邃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那个东西……如果真的有那个东西的话，应该在我转头的瞬间就跑到我另一边去了吧？那么，它现在，是不是在我的……前面？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验证这一点的主意。 不转头，只转眼珠的话，是不是可以看到些什么？ 他保持着头向右后方看的姿势，眼珠却缓缓地向左转去。 他的心脏险些在此刻炸裂！ “啊啊啊！！！！”他无法抑制地发出了一阵惨叫，迈开双腿向另一边跑去。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我为什么要看？为什么要看？ 常俊宇只感觉到了强烈的后悔，因为他看到了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没命地飞奔着，突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顾不上疼痛，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了身后。 “哎？” 身后，什么也没有。 暂时的压力缓解让他的神经突然如同受力过猛的琴弦一般断了，他低下头哭了起来。 突然，一阵沙沙声从后方不远处传来，常俊宇的心猛地缩紧，哭泣戛然而止。 是什么？是什么！！！又来了吗？刚才的那个……那个东西？ 常俊宇的眼前不断闪现着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 一个惨白的没有双臂的枯瘦的人张着嘴站在他的面前，他的两只眼睛向上看去，仿佛在凝望遥远的夜空边缘。他的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一根不知有多长的布条胡乱地裹在他的身上，他口中的牙齿一个一个早已松动，眼看就要脱落，而那绝不是正常的脱落，而似乎是被砸成了这副模样，满口的鲜血流到了下巴上，滴落在了脚下的地面。而且，那个人看上去枯瘦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不，那哪里是什么人？那根本就是一具干尸！ 常俊宇头皮一阵阵发麻，身后的响声还在继续。 那个干尸，来了吗？ 他摸索着地面，用胳膊支撑着缓缓站起。 没有人会替他盯着后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常俊宇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 ------------ 第12章 他和平时不一样 沙沙沙…… 夜色中，玉米叶晃动的声音，听上去如同亡魂的挽歌。 常俊宇已经站了起来，但他不敢再回头去看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让他已经彻底丧失掉了最后的一点勇气，他甚至觉得，在没有看到那个东西的情况下死去，要比看到之后再被它杀死好几千几万倍。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再在死前遭受那样的惊吓呢？ 对，反正都是要死的。 一念至此，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他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就这样死掉吧，这样就不用再恐惧了。 他放弃了，放弃了自己求生的最后希望。 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他感到万念俱灰。即使是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他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死亡。 绝望，是比黑夜更黑的东西。它像迅速溶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染黑了他的脑海，染黑了他的内心，如同骤然发生的日食，铺天盖地地覆向了他的世界。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啊啊啊！！！” 他猛地发出一阵惨叫，睁开眼睛，头也不转地再次飞奔起来。 我不想死！不想！什么就这样死掉吧，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紧紧地闭着嘴，生怕自己再继续发出声音。 身后，脚步声和玉米叶晃动的声音不断向他靠近。 他的眼睛瞪大，更快地迈动着脚步。 “喂！” 身后，突然有人低喊了一声。 常俊宇的心抖了一下，脚步却没有停。 “常俊宇？”那个声音又喊了一声。 “谁？”常俊宇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我是方异圣。” “是你？”常俊宇缓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没错，是方异圣。他……他竟然没死？ “薛松罡死了。”方异圣说。 常俊宇没有回应。 “你想一直这样跑下去吗？这何时是个尽头？”方异圣又说。 “我不知道。”常俊宇看了看旁边的玉米，再次弯下腰。 “不如，我们去和师远他们会合吧。” “去找他们？” “对。”方异圣回答。 常俊宇仔细地看向方异圣的脸，但什么也看不清。他又揉揉眼睛，再次看去，还是看不清。 这个人真是方异圣吗？ “你去还是不去？”方异圣问道。 “我……我去！可是，他们在哪儿？” “联系一下师远，他肯定带了手机。”方异圣说完，拿出手机给师远发起了短信。 借着屏幕发出的微光，常俊宇终于看清了方异圣的脸。 怎么回事？这个方异圣，怎么看起来和平时有点不大一样？不过，是哪里不一样呢？ 常俊宇疑惑地想。 他突然睁大眼睛，因为他终于明白方异圣哪里不一样了。 眼神，是眼神！ 他平时不是傻乎乎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不，不，仔细思考一下吧，常俊宇，你难道是傻瓜吗？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会……对，对，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方异圣！ 常俊宇感觉自己找到了最关键的点。他一直认为方异圣是个傻小子，他的眼神不可能如此清明，这个人，根本不是方异圣，而是…… 常俊宇渐渐后退，面前这个人正在看手机屏幕，他必须趁这个机会逃走。 后退了两步后，他看准了时机，横向跑了出去。 “喂！你……”方异圣发现时，常俊宇已经彻底隐没在了暗影之中。 他不是没有办法再追上去，玉米的抖动十分明显，他可以轻易地发现常俊宇的踪迹，但是，他不打算那么做了。 “蠢货。”方异圣小声嘟囔着。 师远收到方异圣的短信后立刻回复了短信。略微思索了一下，又将同样的短信发给了丛研等三人。 的确，他听到了薛松罡的惨叫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然已经死亡，该发的短信总归是要发的。 他发的短信内容是：找机会离开这里，尽快到罗亚森的车旁集合。 “车？为什么？”弥啸粼问。 “那个重要物品应该是在暗鸦岭以外的地方，我们没法在这里找到那个东西，不管怎么说也是要离开这里的。” “暗鸦岭以外的地方多了，怎么找？” “不会太远的，总不可能在国外，应该就是附近。我觉得，在碎石镇或者海源市的概率高一些。当然，周边村镇也有可能。我们还是缺乏线索，白天的时候我们休息得太早了。” “你后悔了？”弥啸粼的表情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后悔没有用。” 说完这句话，师远没再继续说什么。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走吧。”几分钟后，师远挥了一下手，说道。 “去哪？”弥啸粼问。 “罗亚森的车。既然已经让大家在那里集合了，我们自然也要过去。” 黑夜中，四个边缘不清的人影快速地移动着，穿过操场一角，从土路返回了罗亚森家。 罗亚森的车就停在外面，四人警惕地靠近，打开了手电照明。 没有什么异常。 罗亚森先上了车进行检查。车里也没有任何异状，并没有惨白手臂的踪迹。 而接下来的，就是等待其余的几个人。 这里距离丛研他们几人跑进的农田不远，师远将几个手电都打开了，照向了农田，为那几个人指明方向。 突然，一声坚硬物体撞到车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远极速回头看去，看到的正是那双惨白枯瘦的双臂。 “快跑！”师远大喊一声。 能向哪里跑呢？再回到村小学那边吗？ 师远想了想，向东边跑去。 他刚才思考了很多关于获取情报的事情。朱晓福那个人八岁便身亡了，他只是一个孩子，从他的父母身上都无法获取线索，那还能从哪里去获取呢？二十年前……中毒身亡……这属于异常死亡，村委会应该有记录之类的吧？可惜当年的村长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子，安富强也死了，到底要找谁，才能了解到当年的情况呢？朱晓福……八岁……村小学？当年的校长和老师们，都去哪了呢？ 师远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想到获取线索的渠道，哪怕现在是三更半夜，也要把相关的人叫起来，这是关乎他们性命的大事，眼下根本不是考虑太多细枝末节的时候。 ------------ 第13章 朱晓福是怎么死的 师远虽然经常到暗鸦岭村来，但对于这里的村委会成员构成也并不熟悉。但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杨峰和，村委会秘书。 杨峰和的确切年龄他并不知晓，但从面相上看，大约也有五十多岁了。师远考虑的是，如果二十年前他也在村委会当秘书，那么他应该是了解当年的情况的。这是一个小山村，理应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凶杀案之类的事件发生的概率非常低。当然，如今的暗鸦岭已经产生了异变，很多村民受到了某种诅咒的影响，渐渐发生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变化，导致了死亡率的上升。但是，那些都是异常力量的影响，并非人力所为。单从村民关系上来讲，这个小村还是相当宁静平和的一个地方，因此，也不难想到，一旦发生命案，必然是村里的大事，像村委会秘书这样的角色，是铁定要参与的。 杨峰和的家，就在村子东边。 师远向东边跑去，一边警惕着惨白手臂的动向，一边看向了杨峰和家的大门。 惨白的手臂并没有向他追来，而是消失了。师远并没有放松警惕，一边稍微减慢了速度，一边继续观察着四周。 目前，他是感觉不到异常气息的。那双手臂体积太小，即使距离十分相近，恐怕气息也极为微弱，更何况现在他还在不断移动当中，气息就更是不稳定。而且，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双手臂若是要取人性命，并非是通过诅咒一类的方式，而是通过物理方式，例如破腹，窒息等等。也就是说，如果速度和力量足够的话，凭人类的力量，也完全可以应对那双手臂的袭击。只是，那双手臂的力量，到底会有多大？这一点，完全是未知。 师远见到过不少形态各异的鬼魂，也见证过很多人的死亡。他知道，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有的是被鬼魂施放的诅咒或怨气杀死，有的是类似于吸食魂魄之类，有的看上去像是中毒身亡，有的在临死前会产生幻觉，只有极少部分，是纯粹的物理原因致死。 他回忆起了拍照那次任务。那个时候，他选择了以自己为饵，吸引厉鬼的注意，最终也的确是被鬼刺入了后心部位，险些丧命。 至于险些丧命的原因…… 那厉鬼锋利而坚硬的指甲刺入了皮肉固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但师远知道，令他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是通过指甲传导而出的强烈的怨气。 只一瞬间，师远就想到了很多。他察觉到了自己精神的不集中，轻咳了一声，继续向前跑去。 杨秘书家的具体位置他并不知道，只知道大体的方位。不过，这边的几户人家大部分他还比较熟悉，屠雪儿和佟媛翠的家都在这边，所以排除一下，倒也基本确定了一座房舍。 在暗鸦岭村这样一个地方，若非发生了紧急大事，是绝对不会有人半夜三更敲门的。不过，眼下不正是事态紧急之时吗？ 跑到了他所判断的杨秘书家的大门前，师远立刻用力敲门，一边敲一边喊。很快，杨峰和被他喊了出来。仅仅是听到师远的喊声和敲门声，他就如临大敌，慌乱地批上一件外衣就跑了出来。 “你是？”杨峰和匆匆忙忙来到门口，却发现来人并不熟悉。 “我是梁素萍的外甥，有重要的事情要请教。”师远说。 此时，罗亚森等人也都跑了过来，站在师远身旁不远处。 杨峰和的脸上不免显出了几分不悦。他以为出现了什么重大事故，所以才如此匆忙。可这个孩子，竟然说什么要请教，这种事，犯得着半夜敲门吗？ “什么重要的事？”杨峰和的语气稍微有些冷。 “二十年前，朱晓福是怎么死的？”师远直接问道。 杨峰和的脸色微微有了变化，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说起来，你们好像不是本村人吧？”杨峰和说。 “也许他们几个不是，但我的确是本村村民，这个您应该清楚。”罗亚森接口道。 杨峰和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目光在几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猜测几人的心思。 “你们到底想……嗯？”杨峰和正想再问，视野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看到杨峰和的变化，师远等人立刻明白了过来。他们猛地转过身去，那双惨白的手臂正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在这如墨般漆黑的夜色中，那双手臂看上去愈加明显，白得似乎要发出光来。 “罗亚森！”师远突然喊道，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向西边跑去。 他的意思，罗亚森立刻便明白了，但剩下的两个人却没有理解。不过，情况紧急，他们也来不及多想，便也向着同样的方向跑去。 “杨秘书，我们可以进去说吗？你也看到刚才那个东西了对吧？”罗亚森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危险的信息。 这种危险，是一种警告。 杨峰和在看到惨白手臂的一瞬间觉得大脑似乎有些短路，此时又被罗亚森的眼神一吓，竟然僵住了。 “杨秘书？”罗亚森再次唤道。 “哦？哦，好，进去说，进去说。”杨峰和回过神，顾不上自己的妻子还在里面睡觉这一点，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将罗亚森带进了自己家。 两人在客厅坐了下来。杨峰和打开电灯，但他总觉得心头有一团阴影，纵使电灯的光线再怎么强烈，也无法穿透那团阴影。 “杨秘书，朱晓福这个人，能简单给我说说吗？”罗亚森问。 “朱晓福？朱晓福……”杨峰和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孩子，怎么说呢……” 杨峰和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讲述了当年的事情。 而另一边，师远则是在奋力狂奔。 惨白的手臂极速向师远三人追来，宛如发射而出的鱼雷般破空前行，那速度之快，令师远感到暗暗心惊。他已经是在全速奔跑了，但那双手臂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仍然在不断缩小。跑在最后的刘潋速度稍慢，那双手臂，随时有可能刺穿她的后背。 ------------ 第14章 追逐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师远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去。 手臂的速度比他们跑动的速度稍快，但也仅仅是快一点而已，并不是电光石火那种速度。师远看着那双破空飞行的手臂，大脑在飞速运转。 手臂……想来应该没有多重吧？ 那双手臂是如何做到在空中飞行的，这件事情师远已经不想去考虑了。毕竟，这里是暗鸦岭村，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不要说一双手臂，就是冤魂厉鬼也是数不胜数，若非在这一切的背后有某种力量在制约着它们，如今的暗鸦岭村，恐怕早已没人了。师远现在考虑的是，它们到底能不能靠着人力影响那双手臂。 这世界上有很多身强体壮之人，其中甚至有人可以举起一千多斤的重物，普通人若是尝试与之角力，定然会有蚍蜉撼树之感。但是，如果将其举起呢？ 那双手臂也许力大无穷，但毕竟重量很低，如果不去与之比拼力量，而是抓住手臂，扔出去，可不可行呢？ 师远的脚步稍稍慢了下来，说道：“如果，手臂抓住了我们的衣服，就立刻脱掉外衣，然后抓住手臂，狠狠地甩出去。” 此言一出，刘潋和弥啸粼都不禁目瞪口呆，只不过几人还是处于高速行进当中，表情变化不是那么明显。可饶是如此，师远也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我刚才的提案很不可思议，但是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管不管用。眼下手臂已经快要追上我们了，如果我们不采取任何措施，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刘潋似乎下定了决心，大声地说道。 弥啸粼没有说话，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犹豫。 那双手臂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手臂，甚至可能都不仅仅是尸体的手臂那么简单，谁知道抓上去会发生什么？万一上面聚集了怨气诅咒之类，恐怕一碰之下，人就要灰飞烟灭了。不行，我绝对不能碰！ 弥啸粼这样想着，脚步虽然稍微慢了一点，但却保持在了队伍最前方。如果师远和刘潋真的停下来对付手臂，他打算自己一跑了之。 那两条手臂最棘手的一点在于它们拥有着人身上最灵活的部位――手。如果被手抓住，想要再逃脱只怕是难上加难。师远现在只能祈祷手抓住的是他们的衣服，这样的话还是有很大希望可以应对的。 现在是午夜，空气有些湿冷，所有人都穿了外衣，所以万一被抓到衣服，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脱身之法。 不过，即使师远提出了这样的办法，并且几人也都做好了脱掉外衣的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主动涉险，将自己送给那双手臂。为了保证最高的生存率，师远抓住了刘潋的手腕，再次提速，向前飞奔，而那双手臂，依然是穷追不舍。 不知道罗亚森那边打听得怎么样了…… 师远想。 尽管师远在扯着刘潋的手腕跑，但她仍然是落在队伍最后的位置。她外面穿的是一件半透明的女式长款防晒衫，在她极速的跑动之下看上去颇为飘逸。不过，在眼下的情况下，这种衣服却很容易成为那双惨白手臂的手中之物。 听过师远刚才的提议后，刘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实上人在危急的情况下，如果衣服被扯住会下意识地做出将衣服向回扯的动作，如果太过慌乱也有可能浑身乱动。现在刘潋做好了准备，她觉得，如果真的被扯住了衣服，自己应该可以做出及时可行的应对。 三人拼命地跑着，已经跑到了村西，眼看就要跑出暗鸦岭村的范围了。师远等人突然想到，如果出了村子，那双手臂会不会停止追逐？ 这么想着，三人再次提速，向西村口猛冲而去。 终于，三人彻底脱离了暗鸦岭村的范围，跑到了公路上。 然而，手臂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看来，暗鸦岭村并非手臂行动的限制范围，它们或许可以飞到更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惨白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刘潋的衣角。 仿佛触到了某个开关一样，手臂倏然停止了飞行，但紧接着，半秒不到的时间之后，手臂猛地加速，五指并拢，看上去如同一枚鱼雷一般向前冲刺而去。 糟了！ 那双手的变化师远恰好回头看到，他不禁想，那手臂如此变化，莫非是要直接刺穿刘潋的身体吗？那样的话，他们可是绝对没有可能能救下她的！ “旁边！”师远突然大喊，与此同时手上用力，猛地将刘潋向旁边一扯。 两人本就处于急速飞奔之中，突然被师远这么一甩，刘潋一个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但师远却没有松开手。他又向上一扯，刘潋再次站住。 而那双手臂，则是冲到了两人前方。 “往回跑！”师远大喊一声。 原本跑在队伍最前方的弥啸粼也是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他没想到转瞬之间，自己竟然成了距离手臂最近的人。眼看着手臂呼啸而至，弥啸粼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突地向旁边一扑一滚，竟然滚进了公路旁的沟里。 一阵强烈的疼痛向他袭来，额头上瞬间沁出了汗珠。不过弥啸粼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发出声音，搞不好会再次吸引手臂的注意。要知道，现在那双惨白的手臂，与他之间的距离是三人之中最近的，自己又摔倒在这儿，搞不好受了什么伤，想再跑可就不太容易了。 他的位置目前位于公路的路面之下。他不敢站起，也不敢贸然去看，只好一边祈祷着一边强忍着疼痛等待。 很快，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师远和刘潋的脚步声，那双手臂的破空之声，都消失了。 走了吗？ 弥啸粼紧张地想着。 此刻，天幕如同被浸过沥青一般漆黑一片，没有月亮，四下里也看不到一点光亮。弥啸粼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刚才在公路上跑时，明明天上是有那么一点点微光的，可以看到公路大体的轮廓，否则的话就算路面再怎么平坦，也没可能撒开了跑。 为什么，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弥啸粼突然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不是在什么公路旁的沟里，而是在一个大箱子中。 ------------ 第15章 密闭的空间 大箱子……里面有人……木板…… 几个词胡乱地在弥啸粼的脑海中闪现着，一个清晰的画面渐渐形成。 棺材。 弥啸粼突然浑身一抖。 自从滚到沟里以后他就没敢动，一直是躺着的姿势。 这么看的话，自己真的就像躺在棺材里的人一样。 弥啸粼咬了咬牙，骂了自己几句，打算稍微动一下四肢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然而，他却动不了。 并没有什么在束缚他，但他就是动不了。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四周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这很不正常。 这里虽然是乡间公路，但半点声音也听不到，怎么说也不对劲。公路旁是有不少树的，哪怕是最微弱的风也会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莫非是因为没有风？ 弥啸粼瞪大眼睛看着夜空。 星星呢？星星怎么都不见了？ 暗鸦岭未经开发，空气非常清新。虽然在城市里已经看不到几颗星星了，但这里，只要是晴天，必然是满天星斗。 为什么会这样？ 弥啸粼浑身僵硬，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坐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强制自己抬起了右臂。 当。 他的手碰到了一样东西。 木板。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肤仿佛在同时被无数冰刺刺中，浑身汗毛倒竖，眼睛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怎么可能？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箱子，我刚才又是怎么掉进来的？ 他的呼吸已经隐隐有些颤抖。他再次尝试着抬起右臂，缓缓地升高。 当。 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的心脏跳得如同强力水泵一般，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抖。 他突然两手抬起，向上摸去。 木板，坚硬冰冷的木板。 怎么可能！！！ 他恨不得用最大力气喊出这句话，但事实上，他除了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木板，纹丝不动，无论他如何用力。 木板离他很近，与他的鼻尖之间，恐怕只有十五厘米不到的距离。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仿佛失去理智一般地不停地去推头上的木板，然而那木板似乎完全被钉死了，没有分毫移动。 冷静，给我冷静！ 弥啸粼在心中吼着。 对，冷静下来，然后好好想想。现在师远他们不在，难道我凭自己一个人就无计可施了吗？一定有什么方法的，师远也说过，无论是怎样的任务，都没有必死的局面，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逃出去。 弥啸粼感到双臂一阵酸痛，肩膀也是疼痛不已。刚才摔下来的那一下，看来虽然没有让他受什么重伤，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他突然想到，虽然上面是坚硬的木板，但是横向呢？难道这里真的是一个狭窄的密闭空间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手向两侧平伸开去。 缓缓地…… 突然，他的右手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手缩了回来。 什么东西？刚才我碰到了什么？ 回忆着刚刚的触感，他不禁双眉紧锁。 好像是……布？ 布？ 他的眉头倏地舒展开，眼睛再次瞪大。 布？ 我可不是贴着地面将手伸过去的啊，是稍微离开了地面一定的距离。布那种东西，如果没有东西支撑，应该会塌平在地面上吧？不过，如果是一堆布呢？不，等等，等等……刚才只是指尖刚刚触到就缩了回来，感觉不够明显，要不然，再感受一下？ 弥啸粼只觉得耳朵有些发麻，脊背也是一阵阵地发凉。他握了握拳，又松开，缓缓地再次将手伸了过去。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摸一下，那到底是什么。如果，这是一个困境，说不定就意味着是一个独立的谜题，若是可以解开这个谜，就可以从这儿逃出去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但冷汗却是一颗一颗地滚了下去。 布……衣服……穿…… 一个一个字眼在他脑海里跳跃着，如同黑暗中的火苗，但那火苗却是同样的黑暗。 再一次，他碰到了布。他的手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伸去。 很快，仅仅几毫米之后，他的手指被某种东西阻住，无法再前进。 那种东西，似乎十分冰冷，而且还有一定的硬度。 那是什么？ 他微微向右转过头，纵使这里漆黑如墨，他也要尝试一下，他想知道，那边有什么。 他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他这时才发现，这里并非完全彻底的漆黑。他之所以刚才什么都看不到，是由于一下子陷入比原来黑得多的场景中，视觉无法立刻适应罢了。而现在，他终于看出了一点轮廓。 而就是在这时，他赫然看到，自己的右侧，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啊啊啊！！！” 弥啸粼吓得拼命地向后躲。上面的木板太过低矮，根本无法坐起，他只能选择向后退，不断地后退。 后面的空间似乎很大，但终究有尽头。他不知退了多远，终于，他的脊背触到了坚硬的木板，再也无法退出分毫。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脱离那个人形。此刻，那个人形看起来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但这点距离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全。 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弥啸粼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快要将自己的眼睛瞪裂。 那个惨白的人形在这一片黑暗中看上去异常清晰，弥啸粼无论怎样都无法无视它的存在。它的身上缠绕着无数的布条，两只眼睛突出在眼眶之外，嘴大张着，牙齿七零八落。由于这里太暗，弥啸粼无法分辨颜色，但他知道，那人形的嘴里，满是鲜血。那血顺着人形的嘴角淌下，滴落在了地面上。 人形不动，血却一直在流。 弥啸粼终于看清，那个人形，竟然是没有手臂的。 没有手臂？难道…… 他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身后的木板。他想拿出手机，但他不敢。 在这一片黑暗中，那个人形尚且如此清晰可怖，若是手机屏幕亮起，恐怕…… 但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渐渐地平缓了下来。 那个人形一直没有动。 难道只是个普通的尸体吗？可是，我为什么会掉进他的棺材里？不对，这不是什么棺材，哪有这么大的棺材！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第16章 砍刀 （这几天留言和推荐票好少啊t-t） 师远和刘潋返身向村子跑去，很快便发现弥啸粼不见了踪影。不过眼下惨白手臂正在身后追赶，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去关心弥啸粼的状况，若是万一出现差错，恐怕自身也难保。 两人跑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更何况一直都是在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且两人还分别背了个背包，纵使平时体能训练一直未断，此刻两人也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咽喉如同火烧般焦痛。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采取点措施！ 师远这样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双手臂。 手臂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紧追不舍。 “刘潋，做好准备，我们想办法，把手臂解决掉！”师远一边跑一边有些费力地说。 “怎么做？”刘潋虽然刚刚听了师远的计划，但她看到师远的表情，知道他或许还有其它的打算。 “一会儿，只要有一点机会，我们就把背包上的砍刀拿下来。”师远说。 他现在只是有些遗憾背包里没有可以充当盾牌的东西，否则的话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 “好。”刘潋答应着，下意识地向身后的背包摸了摸。 那个背包是从罗亚森家拿的，是一种非常结实的登山包。为了完成任务，师远建议每个人都要带好可能用上的工具，这样一来，背包里几乎都塞得满满的，重量不轻，刘潋虽然身体素质在女孩子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如今也觉得体力有些透支。 砍刀…… 刘潋默默地重复着这个词。 师远和刘潋两人都是把自己分配到的砍刀绑在了背包的左侧，而不是放在里面。为了取用方便，打的是一个活结，紧急情况下用力一拉，便可将砍刀拉下来。 她神情紧张地看了一眼身后，那双手臂距离她的衣襟，已经只剩十厘米不到的距离了。 “刘潋，一会儿我发个信号，然后我们一起向左侧身，转向，拔刀。”师远说。 “嗯。”刘潋应道。 两人虽然说着话，但脚下却还是如同生风般跑动着，一转眼，又回到了村子的中心地带。再往前跑，就可以隐约看到师远三姨的家。 “准备！”师远喊道。 两人的左手都摸向了绑住砍刀的绳子，右手则是从肩头越过，抓住了砍刀的刀柄。 “转向！”三秒后，师远以更大的声音喊道。 两人猛地停脚，转向。师远左手一拉活结，砍刀松开，右手从上面将其抽出，稳稳地握在手里，刘潋也是同样的动作。 那双惨白的手臂没有及时停止，而是继续飞出了一段距离，这给了师远和刘潋一定的喘息之机。 不过，这段时间实在是短之又短。两人只是稍稍地调整了一下握刀姿势的工夫，手臂便已转向飞回。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师远安排了。为了不伤害到对方，两人分开了一定的距离，而那两条手臂却并没有分开，而是朝着刘潋飞去。 刘潋凝神，屏息，看准手臂飞来的方向，看准时机，侧身移步，狠狠地向手臂砍去。 她觉得自己疯了。 但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向手臂砍了过去，方向和准度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手臂却极为灵活，竟然突地一晃，闪过了砍刀。这一下，刘潋不由地吃了一惊，动作也稍微有些凌乱，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镇静。 在任何情况下，慌乱都只会带来麻烦。 那双手臂虽然躲开了刘潋的刀，但似乎也有了忌惮，没有立刻再飞过来。那双手臂仿佛有自己的思维，再次尝试失败后竟转而攻向了师远。而这一次，那双惨白枯瘦的手做出了拇指与其它四指分开，五指略微有些弯曲的动作。 师远瞬间便明白，那双手，是要扼住他的咽喉！ 手臂飞行的速度极快，这一个瞬间，手臂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破空之声清晰可闻。在这样的速度下，纵然师远挥刀的速度再快，也很难保证准确砍中手臂。而且，一旦挥砍失败，恐怕手臂便会单刀直入地袭向他的咽喉，到时再想应对，也只怕有心无力。 手臂与他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在如此高速的飞行状态下，留给师远的思考时间，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到底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师远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做出准备挥砍的动作，宛如放弃了一般手臂垂下。 然而，当手臂飞至面前，惨白的手即将抓住他的脖子时，他猛地将砍刀竖起，挡在了自己面前，刀身与他自身平行，刀刃向左。 这一次，手臂没有能够及时变向，狠狠地向刀身抓了过去，锋利的刀刃朝向手的四指，如果那只手足够用力的话，很可能导致自己四指尽断！ 当！ 硬物与硬物碰撞的声音让师远的耳朵都是一阵发麻，强大的冲力也令他后退了几步。他拼命地用左手抵住了刀身的上半部分，这才没有让砍刀扑到自己的脸上。 可纵使如此，师远还是感到一阵心惊。 那只手竟然毫发无损！ 砍刀的刀刃十分锋利，若是人手，以这样打的力道抓过来，手指早就已经齐齐断掉了。 师远虽然心惊不已，但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 他目光如炬，右手微微调整了一下抓握刀柄的力度，左手一把抓住了惨白的手臂，随之右手松开刀柄，狠狠地向远处甩去。 那只手还紧紧地抓在砍刀上，手臂和砍刀一起远远地飞了出去。而另一只手臂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跟着也飞了过去。 “快，去杨峰和家！”师远说。 两人来不及休息，以最快的速度向杨峰和家跑去。 而这个时候，罗亚森还在听杨峰和讲二十年前的往事。 纵使二十年已经过去了，朱晓福的事情，杨峰和依旧记忆犹新。当然，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这个村子，不太平啊。”杨峰和这样感叹着。 罗亚森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杨峰和对于暗鸦岭村的诡异之处早有了解，他也和他们一样，想要知晓一切的真相，但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亲自调查。 如今，这几个年轻人想要了解一切，杨峰和便毫无保留地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 第17章 画中的小女孩 二十年前的9月8日，星期天，早晨。 杨喜军诡异的死状引起了所有村民的议论。他们围在朱根年家门口，久久不散。 朱根年夫妻俩也是勤劳踏实的农民，很早就起了床。不过，看到门口的异常景象，两人有些发蒙，本能地感到一阵紧张，居然谁也不敢出去。 “根年，这……这是咋回事啊？”佟媛翠有些慌张地说。 “我哪知道。” “哎？你……你看！门口的地面上，好像有血啊！”佟媛翠惊慌地大声说着。 “血？”朱根年一惊，仔细看去。 他们两人站在窗子旁，透过玻璃向外看。 尸体彻底地被大门挡住，他们看不到，但地上的血迹范围很广，朱根年在佟媛翠的提醒下，很快也看到了血迹。 “这……这是咋回事？”朱根年完全没有头绪。 “这是出大事了啊，你看，村长和杨秘书都来了。”佟媛翠焦急地说。 杨秘书虽然只是村委会秘书，而且年纪也只有二十五岁，但他读过专科，又学过医术，还是从大城市来的，村民们都很敬重他。 “杨秘书这是在捣鼓啥呢？”朱根年纳闷地说。 朱根年夫妇没有注意，朱晓福醒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两人身后。 “他死了。”朱晓福幽幽地说。 “啊！哎呀，晓福，你什么时候醒的呀？”佟媛翠一惊，回身看去，“晓……晓福，你刚才说什么？” 朱晓福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朱根年夫妇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时，大门重重地被人擂响，朱根年夫妻二人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们见没办法再继续躲在屋内，便不安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佟媛翠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朱晓福刚刚的表现太不正常了，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啊，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什么死了？谁死了？难道……她一边向大门走，一边盯着地上的血迹。 这时，她才意识到，他们家的大门口，恐怕发生了血案。 可是，那孩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他……不不！不可能！ 佟媛翠瞪大眼睛，脚步险些踉跄起来。 村长和杨秘书问了夫妻二人几句话，倒也没难为他们什么，点点头让他们回去了。可是，夫妻俩的心头却罩上了一层阴影。 朱根年去田里劳动了，佟媛翠却留在了家里。她忐忑地来到了朱晓福的房门前，想推门进去，却感到一股力量扯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佟媛翠仔细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但却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孩子又睡了？刚才难道是在……梦游？ 佟媛翠的头嗡嗡作响。她又向门缝凑了凑，努力地向里看去。 她看到的，是朱晓福的背影。他正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手臂微微动着，似乎在画画。 看起来一切正常。佟媛翠舒了一口气，感到手臂又能自由活动了。她没有敲门，缓缓地推开门，向朱晓福走去。 朱晓福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还在专心地画着。 佟媛翠慢慢地向朱晓福走去，她想看看儿子在画什么。 渐渐地，她看到了朱晓福的侧脸，他极为专注，周围的一切仿佛被阻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佟媛翠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视线向他的画移去。 他画的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那个女孩穿着十分华丽的粉色洋装，扎着微卷的双马尾，看上去像是城里的孩子。她平躺着，双目紧闭，脸色白皙。 不，不对，不是白皙，是……毫无血色的白…… 佟媛翠的眼睛倏地睁大，刚刚平缓的心跳再度加速。 这……为什么感觉这个小女孩，已经……死了？ 她惊诧莫名地看向朱晓福的脸，却在这一刻心脏突地一跳。 朱晓福的双眼完全是一片灰白，脸上青筋暴起，看上去狰狞可怖。 “晓福！”佟媛翠喊着，双手企图去抓朱晓福的肩膀。 然而，朱晓福却纹丝不动，双目直盯着自己的画，手还在不停地动着。 佟媛翠吓得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这孩子是中邪了吗？还有，他画里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晓福！晓福！”她一边抚着朱晓福的后背，一边哭喊着。 朱晓福仍旧毫无变化。 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了这副模样，佟媛翠心如刀割。她一时手足无措，朱根年又不在家，她竟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再次看向了朱晓福的画。 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好像并不是躺在地上，也不是在床上，那是…… 佟媛翠思绪混乱地看着，仔细地辨认着。 那是……水面上吗？难道是……浮尸？ 佟媛翠的脑子里刚刚蹦出这两个字，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再次看向朱晓福。 他的脸还是那般可怖，佟媛翠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朱晓福猛地转头，死死地盯向了她。他的那张脸在佟媛翠的眼中猛然变大了数倍，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视野。 “啊！！” 佟媛翠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向后退去。 然而，只一瞬间，一切又恢复如常。 是我看错了吗？ 佟媛翠呆呆地想。 半晌，她站了起来。 然而，朱晓福却突然向后倒去。 “哎呀！晓福！”佟媛翠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晓福！晓福啊！你醒醒啊！” 佟媛翠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她呼天抢地地哭了一会儿，才想起将朱晓福放到床上。她抹了抹眼泪，走出了门，去田里找朱根年。 她刚刚走出房门，朱晓福便睁开了眼睛。 他坐了起来，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看着自己刚刚的画。 “她还没死。”朱晓福喃喃地说。 待朱根年匆忙赶回家中后，朱晓福早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天真安静的样子让佟媛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 “晓福，你刚才画的画，是什么意思？”佟媛翠瞪大眼睛问。 “我刚才画的画？”朱晓福纳闷地反问。 “对啊，你刚才画的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 第18章 第三幅画 面对佟媛翠的疑问，朱晓福却是一脸茫然。 “我刚才画的小女孩？”朱晓福又重复了一遍。 佟媛翠有些不耐烦，快步走向了书桌，将桌面上放着的画拿到了朱晓福眼前，说：“这不是你画的吗？” 朱晓福接过画，挠了挠头，不再吭声。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一直问这件事，他对于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没有半点印象。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过去这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模模糊糊，好像都是梦。这幅画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画的，他也说不上来。 佟媛翠看着朱晓福的模样，突然心疼起来。平日里朱晓福一直很乖，性格十分内向，和其他同年龄的男孩不同，他从来不乱跑，更不会惹麻烦。 佟媛翠叹了口气，不打算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好了，晓福，我看你可能也是忘了。算了吧，我不问了。” 听到这句话，朱晓福如蒙大赦，立刻点点头，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佟媛翠无法理解朱晓福的表现，但她却本能地觉得，刚刚那幅小女孩的画，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于是，她转过身，再次走进了朱晓福的房间，将那幅画放到了自己房间的柜子里，并小心地上了锁。 呆呆地透过窗子看着朱晓福的身影，佟媛翠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大早门口的喧闹中。 那尸体，她也看到了，杨秘书将尸体的诡异之处――插入自己腰部的双手――也展示给了夫妻二人，当时两人都是惊诧莫名，好久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完全没有想到，这诡异的死状，竟然早就在朱晓福的画中出现过了。 接下来的一天是星期一，村小学又开始了新的课程。这天放学后，李燕霞同样留下来为一二年级的学生组织绘画活动。 看着活泼的孩子们，李燕霞心中的不安稍减，但始终无法彻底消除。 教室的最后一排，朱晓福埋头作画，丝毫不为周围的喧闹所动。 这个孩子，今天会不会再次画出什么诡异血腥的画来？ 李燕霞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原本轻松开心的活动时间，因为朱晓福而变得难熬至极。李燕霞努力地想集中精神，和以往一样以温暖的笑容回应积极展示绘画作品的孩子们，但却总是不能如愿。 她的笑容看起来极为僵硬。 所幸孩子们年龄还小，并没有察觉老师的异常。在所有人展示过画作后，孩子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了这间被即将泯入黑暗的斜阳照亮的教室。 喧嚣，渐渐远离。 寂静中，不安与焦虑如同疯狂生长的植物般缠绕住了李燕霞的心。 她站在讲台上，远远地看着朱晓福。 他依旧低着头，快速地挥动着手中的水彩笔，一根根精细的线条跃然纸上。 李燕霞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停地对自己说，我纯粹就是神经质，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 对，只是个孩子。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下嘴唇，迈下了讲台。 嗒。 一声脆响。 她的鞋跟和地板的碰撞声，在这一刻，竟然吓得她心惊肉跳。 她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阳光看起来，有些昏黄。 李燕霞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并不刺眼，如同漫天细碎的黄沙一般填充着这件教室，而在细沙的尽头，一个八岁的孩子眼神空洞地在移动着手臂。 李燕霞又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迈出了第二步。 那个孩子……在画什么？ 她想。 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又害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缓缓地向朱晓福走去。 远远看去，朱晓福的画上，似乎并没有多少红色。 李燕霞的心绪稍定，继续靠近着。 白纸上的东西，终于完全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是…… 李燕霞调整着视线和自身的方向。 这是山上商业区里的度假山庄和室外泳池吗？ 李燕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在害怕什么？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啊！ “老师。”朱晓福突然说话了。 “啊？什么？”李燕霞吓了一跳。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放松下来。对于朱晓福，她的内心还是怀着一丝警觉和怀疑。 “老师，他们……”朱晓福指着自己的画说。 “它们？哦，老师来看看啊，嗯……”李燕霞见朱晓福已经完成了绘画，便将那张纸拿了起来，“这是彼岸度假山庄和室外游泳池对吧？朱晓福真乖，懂事了。画画呢，就是要画出美好的事物来，你说对不对？嗯，画得很好。”李燕霞夸奖道。 朱晓福的脸上没有丝毫开心的迹象。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向了教室的门。 他忽地站住，低声说：“他们，都消失了。” 说完，他加快脚步，很快便看不见了。 那张画，他没有带走。 李燕霞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惊恐。 望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她突然感到了害怕。 都消失了？是谁消失了？ 她有些神经质地转头看向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到了朱晓福的课桌上。 度假山庄的那张画下面，还有一张画。 李燕霞将下面的画抽了出来。 画上，是一个小女孩，一个衣着华丽的闭着眼睛的六七岁小女孩。 李燕霞的眼前突然劈过了上一张血腥的画。她觉得，这两幅画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是哪里相似？ 她拿着这幅画，快步走向了讲台，打开手提包，取出了上次朱晓福画的画。 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站着，一个是平躺；一个血腥，一个安详…… 安详？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个词来？这明明是个小孩子…… 李燕霞的思维如同被一把巨斧劈裂了一般，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这是……尸体！这个画上的小女孩，已经死了！ “啊啊！！” 她突然惊叫一声，两张画随之掉落在了地上。她用双手捂住了头，面部五官都已经扭曲。但很快，她又回过了神，慌乱地捡起了画，又到教室后方将度假山庄的画一并收起，放在了手提包里。而后，匆匆向外走去，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 第19章 心病 （感谢大家的打赏！今天加更一章。） 师远和刘潋很快便赶到了杨峰和家。 “罗亚森，怎么样？”师远问。 “杨秘书给我讲了当年的事情，一会儿我会全部告诉你。”罗亚森说。 “好的。谢谢你，杨秘书。”师远向杨峰和道谢。 “唉，谢什么……”杨峰和却是长叹一声，“当年因为这件事，我们村委会上上下下几夜都没合眼，最后也没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如果你们真的能查出真相，也算是治好了我们的一块心病。” “我们尽量。”师远说。 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窗外，师远的内心也充满了焦急。 三人离开了杨峰和家，一边警惕着手臂的动静，一边向汽车移动。 师远已经发送了新的短信，将刚刚的情况稍微解释了一下，而后还是叮嘱大家到汽车那边集合。 待他们来到汽车边时，发现方异圣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们总算来了，急死我了！”方异圣又露出了呆傻的表情。 “不好意思，遇到了一点情况……”说到后面，师远的语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难道这个家伙，没有遇到那双手臂？还是说…… “唉，薛松罡好像死了啊。”方异圣脸上显出悲痛之色。 “薛松罡死了？”师远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地说。 薛松罡的惨叫，他听到了，也早就知道他恐怕是九死一生，但此时听到方异圣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波动。 死亡，是如今的暗鸦岭村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任务的执行者，死亡率更是远远高于普通的村民。可即便如此，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师远也没有办法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是啊，人数减少了一个。薛松罡消失了。”方异圣说。 薛松罡死了，现在已知的任务执行者，还剩七个。目前聚在这里的人已经有四个了，还有三个。 弥啸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具惨白的干尸，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这里真的是什么棺材，自己只怕是要活活饿死在里面了。不行，我要出去，我必须得出去！ 弥啸粼想。 他再次抬起胳膊，试探着上面的木板。 那木板摸起来十分光滑，只有微微的几道细纹。他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棺材最边缘的木板处，这边，应该有钉子。 一片漆黑中，他努力地向上推着。 忽然，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说是在一个村子里，一个青年突然暴毙，浑身青紫僵硬，他的家人发现他时早已断了气。家人极为悲痛，很快便买了棺材，办了葬礼，将棺材埋在了地下。然而，那个青年并没有死，只是进入了假死状态。他不能动，不能说话，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也可以听到、看到所有的情形。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将他放进了棺材，钉死了棺盖，而后晃动着，被埋入了地下。 被埋葬后的第二天，他突然从假死状态脱离了出来。他欣喜若狂，开始猛力地砸棺盖，并高声呼喊，希望可以吸引家人的注意，将他放出去。可是，隔着厚厚的木板和泥土，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去。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害怕了。他更加用力地去砸，去推，但棺盖始终纹丝不动。 他渐渐陷入了绝望和恐惧中。他死命地用手指去扒木板的连接处，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但最终，却仍然没有能够从棺材里逃出来。 又过了半个月，他的母亲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死去的青年对她说，他还活着，让她把棺材打开。 他的母亲不顾其他人反对，毅然决然地找人刨出了棺材，又让人把棺材盖撬开。 当青年终于重见天日时，他早已成了真正的尸骨。他的母亲看到的，是一具表情极度扭曲，十指指甲血肉模糊的尸体。看到这样的惨状，母亲立刻昏了过去。 越想，弥啸粼越是恐惧。 若是没有人来救他，只怕他的下场，会和那个青年一样！ 他的呼吸都乱了起来，双臂更加用力地向上推去。可努力了很久，上面的木板却还是和那则新闻里的一样，纹丝不动。 弥啸粼狠狠地一拳砸去，木板发出了一声闷响。 嘎嘎嘎…… 一个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 弥啸粼瞬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缓缓地将头转向了右边，看向了那具惨白的干尸。 那干尸，竟然在动！他的嘴，在开合！ “啊啊啊！！！” 弥啸粼下意识地就要向后躲，可后面已经是坚硬的木板，他已经退无可退。 那干尸突然站了起来，这一下把弥啸粼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弥啸粼的内心疯狂地吼着。 他再次伸出双臂，向上推去。冰冷的木板依旧坚如磐石。 怎么回事？它是怎么站起来的？怎么站起来的？ 弥啸粼快要疯了。他两手胡乱地动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那干尸竟然向他走了过来，它的嘴，还在不断地开合，鲜红的血液顺着下巴、躯干流淌下来，流到了地上。 那干尸没有手臂，布条胡乱地缠绕在他身上，上面也沾染着斑斑血迹。 干尸越来越近了，弥啸粼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突然双臂一撑地面，坐了起来，而后站起，向着干尸相反的方向飞奔。 他惊恐万分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不对。 我是怎么出来的？刚才的一切难道是幻觉吗？ 他不敢回头去看，只能拼命地向着暗鸦岭村跑去。 跑进了村子的范围，他才终于稍稍慢了下来，拿出了手机。这时，他才发现，师远发来了两条短信。看过短信，他没有犹豫，径直向罗亚森家跑去，那辆车，就停在他家门口。 我耽误了多少时间？那群人该不会抛下我开车走了吧？ 他内心焦灼不堪，脚下再次提速。 他这时候只恨自己被单独传送了回来，自己的名贵跑车却被留在了海源市。 如果这次能去海源，一定要把车开回来！ 他紧皱眉头，速度再次爆发。 ------------ 第20章 无臂干尸 当他跑到车的不远处时，便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师远等四人。 那几个家伙怎么好像都没事的样子？ 弥啸粼突然有些不爽，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还剩两个。”罗亚森说。 弥啸粼刚想问罗亚森是什么意思，却马上又闭上了嘴。他不想总是表现得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傻子让方异圣去当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了方异圣。 “哎？” 他用力地眨了下眼，再次看了过去。 “嗯？”他再次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干什么，弥啸粼？”罗亚森皱着眉头说。 “没什么。”弥啸粼低声说。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他看向方异圣第一眼时，他觉得那个平时傻不啦叽的家伙，似乎眼神极为锐利，与平时判若两人。但再仔细看去时，居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果然是看错了。 他这样想着。 “丛研。”罗亚森突然说。 弥啸粼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急匆匆跑过来的丛研。 丛研是个宅男，都毕业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工作。说是一直在努力找，但他所谓的努力只不过是偶尔到网上搜一搜招聘信息罢了，这段时间只参加过两次面试，绝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在住处上网玩游戏而已。不仅如此，他在大学期间也经常逃课，大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游戏上，身体素质直线下降。如今在任务中需要大量奔跑，他一般都是没跑几步就累得不行，恨不得躺到地上。这时候他虽然是急匆匆地在跑，但速度实在是没法用快来形容。 师远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那双惨白的手臂被他甩飞后就一直没有见到踪影，不知是暂时停止了攻击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但师远认为，生死很可能就在一念之间，若是因自己疏忽，没有办法及时应对突发状况，那即便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只剩下常俊宇了，要不要再单独联系他一下？”刘潋说。 而此时的常俊宇，还在玉米地里躲藏着。 对他来说，这周围的一切都是风声鹤唳。在这样一个午夜的小村，他只觉得到处都是危险。 他半蹲在一个地方，暗暗庆幸自己机智。刚刚甩掉了“假冒的”方异圣，他觉得自己非常明智。 不过，接到了师远的两条短信，他也有些蹲不住了。这里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人，若是再遇到鬼，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师远有感知鬼魂的能力，接到短信后内心更是焦灼起来，只希望自己可以瞬间飞到师远身边。 可是现在，蹲在玉米田里的他，却连方向都分不清。 我该往哪儿走？ 他慌张地想。 玉米极为密集，他蹲在这里，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他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他慌忙将手机举到眼前，看向了最新的短信。 是师远发来的，内容只有四个字：向着光跑。 光？哪里有光？ 他疑惑地将头转了一圈，而后抬起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那是他视野里唯一的光源。 那是一轮猩红的圆月，看上去如同浸了血的圆球。 常俊宇感觉心脏一阵紧缩，脊背阵阵发凉。 这月亮，为什么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他死盯着月亮，如同失了魂一般眼神渐渐变得呆滞。 突然，一阵沙沙声从身后传来。 常俊宇突然从失魂状态中醒来，猛地看向了身后。 他看到了，一个极为清晰的白色人形，正在穿过层层玉米，向他走来。 他本能地想喊，但却自己捂住了嘴。 是那具干尸！那具缠绕着布条的血口干尸！它……它没有手臂……没有手臂！ 常俊宇惊恐地迈步狂奔，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他只知道，他要跑，要逃命，那具干尸，会杀死他！ 他的面前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小路，这里种植的玉米都很密集，一列一列地排列着，留下的缝隙很窄。玉米叶拍向他的脸，他却完全顾不上。 跑着跑着，他看到了，光。 那明显是人造的光线，看上去似乎是手电筒发出的光。他顿时一阵狂喜，再次加快了速度。 那就是师远说的光吗？原来他指的不是月亮吗？ 常俊宇想着，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他险些摔倒在地。 没了，月亮，不见了。 这诡异的状况让他差点哭出来，强忍着向前跑去。 终于，他看到了那辆车，以及等在车旁的师远等人。 在那一刻，他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想再加快一些速度，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常俊宇感觉自己在晃。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不是他在晃，是车在晃。 “你醒了？”坐在旁边的师远问道。 “啊！”常俊宇猛地坐了起来，“我们逃出来了？” “任务还没结束呢，我们现在打算开车去海源。”师远说。 “哦。啊，对了！”常俊宇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我刚才在田里，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觉得，我好像是找到破解谜题的方法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说到这儿，常俊宇咽了口唾沫，脸上显出一丝恐惧，“看到了一个惨白的……干尸……” “什么？你也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弥啸粼突然转过身，诧异地说道。 “你也？啊，对，我看到了。” “惨白的干尸？”师远重复着。他回忆起了刚才袭击他们的手臂。 那双手臂，也是惨白的。 “对，那个干尸，没有手臂！”常俊宇大声说。 “没有手臂？”师远终于明白了常俊宇的意思。 他们遭到了惨白枯瘦的手臂的袭击，随后他便看到了一个没有手臂的惨白干尸，这是不是说明，那双手臂是那个干尸的？ “那有什么用？”弥啸粼皱起眉头。 “我想，是不是，那个干尸，因为自己死无全尸，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化成了厉鬼，到处取人性命。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干尸的身份，将他好好埋葬，或许可以破除诅咒。”常俊宇起初还说得非常自信，但他看到师远的眉头越皱越紧，说话的声音也就渐渐低了下去。 ------------ 第21章 是干尸还是鬼 “感觉，说不太通，”师远说，“死无全尸的怨恨，没法通过好好埋葬来消除，只能想办法恢复他尸体的完整。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对我们有着最大威胁的东西，正是那双手臂，我们怎么才能把手臂接回尸体上呢？” “呃……这个……”常俊宇不知该如何回答。 弥啸粼看了看师远的表情，又看了看常俊宇，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如果这次可以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多少可以稍微那么扬眉吐气一下。 可是，能提什么意见呢？ 他的脑中再次浮现出了那具惨白的干尸，那个没有手臂，浑身缠绕着血迹斑斑的布条的干尸。 干……干尸？ 弥啸粼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到底是干尸还是鬼？这两个东西可是不一样的啊！ “我说，常俊宇，你是什么时候看见那个干尸的？”弥啸粼问。 “我……我也没注意时间啊，只顾着害怕了……对，我还看见两次呢，不是一次。” “两次？” “对，第二次就是刚刚，我看到那个干尸，然后就吓得乱跑，然后就看到了师远放的手电发出的光。” “嗯……”弥啸粼摸了摸下巴。 “你有什么想法吗？”师远注意到了弥啸粼的意图。 “我还没想好。”弥啸粼说。 说完，他便将身子转了回去，看着前方的路面。 干尸……鬼……两者的区别主要在于，干尸是物理存在，而鬼是灵体存在。如果那个惨白的东西是干尸，那么即使它当初得到了安葬，墓**中也不可能有尸体。但如果是鬼就不一样了，鬼是没法用物理原理去理解的东西，若那个东西是鬼，那么从“理论”上讲，就可以找到那个人的尸体，之后再采取相应的措施，比方说，像常俊宇说的那样，将其安葬。不过，话说回来，变成鬼的人，真的都是因为有“怨恨”吗？还是说，只要是人，死后就会变成鬼？再或者说，鬼根本不是人变的，而是和人类完全割裂开来的另一种存在？ 弥啸粼本想想出个主意来对付眼下的状况，但越想就越复杂，他自己觉得头都大了，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脸上不禁显出了一丝烦躁的神色。 师远看了看弥啸粼的侧脸，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师远想，这两个人都看到了惨白的无臂干尸，这非常容易让人想到，是不是它就是那双手臂的主人，但是，当想要继续推理下去的时候就会发现，思维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无法再前进一步。一是无法验证，二是，至少目前来看，这想法还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无论是那双手臂，还是那具干尸，都不是凭他们的力量就能处理的东西。 师远抬起头看向前方，又继续转头查看着四周。 目前的情报太少了，这是思维走进死胡同的原因。不过，如果换个方向呢？那具干尸和朱晓福，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师远想着，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刚才所记的罗亚森讲的要点。 罗亚森在之前和师远简单介绍了一下杨峰和所讲的二十年前朱晓福的那件事，但由于情况紧急，并没有说太多，只说了很少的内容。 师远看着手机屏幕，一时之间忘记了查看车窗外。 在车灯的光照下，前方的公路看起来似乎有些发灰。原本十分平坦的路面在光照的作用下看起来有着无数细小的坑和数不清的细石。不远的前方，是罗亚森开的车。 师远等人所乘坐的是他们在海源市租的车，不是什么好车，开起来并不平稳，所有人都在随着汽车的行驶而上下左右地晃动。 突然，众人的身后传来了“当”的一声响。 师远猛地回过神，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转头看向了后方，而这一眼之下，他立刻面色一变。 那双手臂，居然在车后追赶，并且已经极为接近，甚至撞到了车后窗！ 怎么会那么快？如果刚才手臂以这种速度追赶靠两条腿逃跑的他们，恐怕早就追上了！ 师远深吸一口气，拿起对讲机，说道：“罗亚森，手臂在车后追赶，立刻加速！” “收到！”罗亚森立刻回应道。 “快，丛研，加速！”师远有些焦急地对开车的丛研说。 在听到那个撞击声时，丛研的心就猛地一跳，听到师远的话，他更是吓得汗毛倒竖，不等师远说，他就已经开始加速了。 师远这时候没有心思再去研究手机上的内容，而是死死地盯着车后窗，注意着那双手臂的动作。 手臂依旧是手向前，呈五指弯曲状，似乎在试图抓住什么。它们并非匀速飞行，而是间或猛地一个加速冲刺，再次撞向车后窗，发出“当当”的响声。 丛研吓得两腿发抖，常俊宇更是早已捂住了头，一边惨叫着一边半趴在座椅上。 “加速！再加快一些！”师远说。 丛研吓得魂飞魄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忘了怎么开车。他的脚胡乱地踩去，车子没命地飞驰着，若不是前方的罗亚森也将速度加到了最快，只怕要发生惨剧。 师远向后看去，发现那双手臂渐渐远离了视线，看起来应该是无法跟上汽车的速度了。师远稍稍松了一口气，让丛研调整了一下速度，慢慢减速。 不管怎么说，速度太快还是非常危险的。 那双手臂似乎彻底被甩掉了，师远又观察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手臂的踪影。 “不要太快了，丛研，慢一点吧，如果再发现手臂再加速。”师远说。 “哦哦哦……”丛研仍然惊魂未定。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常俊宇也停止了叫喊，抬起头看着后面。 那双手臂，真的被甩掉了吗？ 师远微微蹙眉，不停地扫视着所有的方向。 外面，公路两旁的树木极速地向后倒去，虽然现在看来，它们只是一片片黑色的剪影。 当当的撞击声没有再出现，师远的警惕心也缓缓地放松下来。 汽车的行驶也恢复了正常，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常俊宇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他准备拿出手机，打算看一下时间。 他将手伸进了衣服内里的口袋，然而，他摸到的，却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 第22章 进入车内的手臂 “啊啊啊！！！”常俊宇的五官都变形了，他疯狂地抖动着身体，想用手把衣兜里的东西扯出来，但又不敢去碰，只是一个劲儿地乱跳。 “怎么回事？” 师远腾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向常俊宇。 “手！手！手！手臂！”常俊宇声嘶力竭地喊。 “在哪儿？” “在里边！在我衣服里边！救我啊！啊啊啊！！！”常俊宇吓得又哭了出来。 这次可不是远处的惨白干尸，也不是天上的猩红圆月，而是不知怎么出现在自己衣服里面的冰冷坚硬的手，这让常俊宇如何不恐惧？ “把外衣脱下来！”师远喊道。 “帮我！我不敢！啊啊啊啊！！”常俊宇惨嚎着，浑身不停地乱抖。 坐在前面的弥啸粼惊恐地看向常俊宇，他已经看到了，在他的衣服里面，一条手臂的下端已经露了出来，但手的那一端还在衣服里面。而丛研，则是不敢回头，紧张之下再次踩下了油门。 师远扯住了常俊宇外衣的下摆，向旁边掀了一下。这一下，一条惨白枯瘦的手臂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几人眼前。 常俊宇低头看去，发现那手臂几乎贴在他身上，更是惨嚎不止。他已经不敢再低头去看那手臂，而是抬起头，闭着眼睛，一味地哭喊着。 “师远！师远！快帮我！救我啊！啊啊啊！！！” “你别动！” 师远早就想帮他把外衣扯下来了，但他一直在疯狂地扭动，很难准确地抓住衣襟，更何况若非迫不得已，师远也不想碰那手臂。上一次手臂抓向他的咽喉，他借砍刀的刀身阻挡了手臂的动作，之后狠狠地将其甩飞，但事后回想起来，那手臂的触感，极为怪异。师远也想到，那双手臂或许携带了某种诅咒，若是真的被诅咒缠身，只怕是有死无生。 如今看着疯狂喊叫的常俊宇，师远提起旁边的背包，取出一副手套，戴在了手上，而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他一只手抓住了常俊宇的肩膀，另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服，而后将外衣拽了下来。 被外衣包裹的手臂被师远扔到了地上，但他却猛然发现，那外衣竟然瘪了下去。 那手臂不见了！ 师远意识到，那双手臂并不是只以物理形式存在，而是拥有类似瞬间传送的能力，可以在某个位置突然出现，也会突然消失。 这下就更难办了。 师远看了看瘪下去的外衣，又环视着车内其它的位置。 在哪里？ 不仅仅是师远，常俊宇和弥啸粼也在小心地看着车里的一切可能出现那双惨白手臂的位置。 突然，弥啸粼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背上爬。 “啊！” 弥啸粼猛地站了起来，双臂疯狂地挥舞着。他和刚刚的常俊宇一样，想要甩掉身上的东西，但又不敢随意触碰。 “拿下去！快点！”弥啸粼惊恐地喊着。 师远眉头紧锁，刚打算伸手，却停了下来。 “丛研，停车！”他说。 “啊……啊？” “停车！” 吱―― 丛研一脚踩下了刹车，车轮猛地停住，与地面摩擦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最终停了下来。 “下车！”师远喊道。 几个人慌乱地打开车门，向外跑去。 “罗亚森，师远他们的车停了！”一直观察着动静的刘潋见后车停了，立刻说道。 “什么？”罗亚森闻言，也毫不犹豫地将车停了下来，几人立刻开门下车。 刚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了师远等人跑了出来，但似乎并没有继续跑远，而是停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罗亚森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 罗亚森打开手电，向那边的几个人照去。 “啊啊！快点啊！” 此时，弥啸粼背上的手早已开始用力，尖利的指甲已经嵌入了他的肉里。 师远紧张地注视着那双手臂，缓缓地向弥啸粼靠近。 突然，手臂转了过来，就像独立的生命体一样，手心朝向了师远，就像在看着他一样。 师远立刻停止了动作。 不妙。 师远心想。 他的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那双手臂便猛地向他飞来，速度极快。师远的砍刀已经被他甩飞，如今即使想再次用砍刀去阻挡手臂，也没有办法做到。情急之下，师远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举起背包，试图用背包挡住手臂。 然而，这一次，手臂却没有继续向前飞，而是横向一拨，轻易地将背包拨到了一旁，力道之大，令师远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 还不待师远想出应对的方法，另一只手径直飞向了师远的咽喉，狠狠地将其扼住！ “师远！”跑到附近的刘潋看到这一幕，立刻叫了一声，脚下不停，向师远跑去。 “快帮忙！”罗亚森大喊一声，也立刻紧随其后。见丛研等三人只知道傻站着，罗亚森突然心头火起，大吼道：“你们几个就不知道帮个忙吗？” 听到罗亚森的话，丛研等人才如梦初醒。 师远的脸已经变了颜色。那只手的力道太大了，师远拼命地想要把手扯开，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他一只手去掰手指，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臂，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改变咽喉被死死扼住的状态。 “快快快……快拽！”常俊宇仍然不敢上前。 丛研战战兢兢地走向了师远，见师远似乎快挺不住了，狠了狠心，一把抓向了手臂，用力地扯。 罗亚森和刘潋很快跑到了师远面前，立刻也开始扯那条扼住师远脖子的手臂。一瞬间，短短的手臂上，已经聚集了四只手。罗亚森一只手抓住了手臂，另一只手也伸向了师远的脖子，试图将那几根手指掰开。 “师远！坚持住！”罗亚森大声说着。 师远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体能训练一直在做，其中也包括肺活量训练，但现在，他的咽喉被死死掐住，氧气已经近乎耗光。他眼前的一切，已经渐渐开始模糊。 罗亚森……刘潋……丛研…… 他的大脑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视野渐渐变黑，又渐渐变白，如同一团神秘的白光将他笼罩。 师远突然停止了动作，倒了下去。 “师远！”罗亚森和刘潋同时大喊。 直至此刻，那只手才终于松开了师远的脖子。 ------------ 第23章 应对方法 “师远！师远！”刘潋一下子扑倒在地，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那双手臂，而是抓着师远的肩膀晃动，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这一瞬间，她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倾倒而出。失去父母的痛苦，被困在这个村子的痛苦，失去至交好友的痛苦，甚至连一直以来苏釉对她的欺骗也一下子全部想了起来。她发疯一般地喊着师远的名字，泪水滴到了他的身上。 罗亚森却是一言不发。他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那双手臂，在惨白的手脱离师远咽喉的那一刻他就瞬间做出了决定。他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包里拿出了他最容易拿到的一个东西，他甚至都没有看那是什么，接着，他用那个东西向手臂狠狠地挥去。 罗亚森也已经想到了最关键的点。 对付手臂，最重要的就是，绝对不要让那惨白的手抓到人身上的任何部位。一旦被它抓住，就等于为它提供了着力点，就如同船锚一般，让手臂牢牢地固定在人身上难以分开。不过，如果那手臂抓住了一个较轻的东西，就可以立刻放弃那个东西，抓住手臂，将其扔向远处。也许手臂会再次飞来，但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手臂松开师远的脖子后，选择的攻击目标是丛研，并非罗亚森。 然而，罗亚森却并不打算就此逃跑。他用力挥向那双手臂，想在它们抓住下一个人之前对它们制造一定的阻碍。 他成功了。 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捆绳子，他将绳子挥了过去，砸到了手臂上。 手臂被绳子砸到，立刻变向，骤然向罗亚森袭来。罗亚森屏气凝神，抓住最关键的时机，又是一挥，将那捆绳子向手臂砸去。 手臂非常灵活，还不待罗亚森的动作完成，便猛地抓住了绳子。 这正是罗亚森等待的时刻。 罗亚森看准机会，左手做了一个拉扯的动作，右手却抓向了那惨白的手臂。接着，左手松开，右手用最大的力气向远处甩去。 手臂飞了出去，所飞的方向正是公路侧面无尽的黑暗。而另一只手臂，也跟着飞了过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罗亚森这时才看向了师远，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背起师远，向车跑去。 “快上车！”罗亚森喊。 刘潋惊愕地看向罗亚森，但随即也擦了擦泪水，跑向了汽车。 这个时候，丛研等人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地向各自的车跑去。 师远，死了？ 弥啸粼目瞪口呆地看向罗亚森的方向。师远的身体软绵绵地趴着，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摇了摇头，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的意识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罗亚森的脸色铁青，让众人尽快上车后便是一言不发。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后面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罗亚森听来，有如震耳欲聋的雷霆。 “罗亚森……” “先别说话。”罗亚森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行动，继续向汽车跑去。 而紧随其后的刘潋，也听到了师远的声音。她脑中的雷声，比罗亚森的还要强烈。 “师远！”刘潋猛地加快了脚步，跑到了师远身旁，“你……你没事？” “嗯……只是有点晕，很快就会好……” 说话间，几人已经跑到了汽车边。罗亚森将师远从背上放了下来，师远自己上了车，刘潋也跟着坐到了后面的座位，视线如同被铁钉固定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师远的脸。 “我没事。”师远说。 “太好了……”刘潋笑了笑，泪水却再次涌了出来。 “刚才……我并没有等到彻底窒息，而是‘提前’倒了下去。若是真的等到由于失去意识而倒下，恐怕我真的会死的。”师远说。 “原来是这样。”刘潋睁大眼睛说。 弥啸粼觉得自己的心底被掏了一个无底洞，强烈的不安啃噬着他的心，令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那辆车，好半天还没有回过神。 突然，对讲机响了。 “师远醒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话便结束了。 这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对话。 弥啸粼的目光还是呆呆地投向前方。 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刚才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什么？刚才谁说了什么？”弥啸粼问。 丛研和常俊宇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常俊宇突然欣喜万分，大声地对弥啸粼说：“罗亚森说，师远醒了！” “师远没死？”弥啸粼转头看向身后的常俊宇，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回过头去，看向前面那辆车。 他看到了师远。 弥啸粼心底的无底洞消失了。同时，另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这都没死？ 弥啸粼再次讶异了。 而后，刘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大致讲述了师远和罗亚森所想出的应对手臂的方法。 而接下来的路途中，那双手臂没有再出现。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晨光破晓，清冷的光芒洒向了大地。 两辆车先后关掉了车灯，一前一后地行驶在公路上。 罗亚森看了看即将升起太阳的方向，忽然有些惘然。 海源市，越来越近了。 李燕霞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很多年前实习过的那所乡村小学，金色细沙般的阳光笼罩着教室内的一切，一个八岁的男孩正在教室最后一排画着什么。 这个男孩是谁？他叫什么？ 李燕霞无法回忆起那孩子的名字，便迈步向他走去。 那男孩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脸。 李燕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有些紧张。她看着那个不远处的男孩，脚步停了下来。她觉得，如果走到他身边，或许会看到令自己不安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李燕霞问自己。 男孩没有抬头，右手却在不停地移动着，手中的红色画笔极速地绘出了一根根线条。 李燕霞觉得有些不对。那男孩的头低得非常低，理应是看不到书桌上的画的，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犹豫了片刻，再次迈开脚步，向教室后方走去。 他在画什么？ 她的视线，集中到了他的画上。 她看到的，是满目的血红。 ------------ 第24章 谁在敲门 那是什么？ 李燕霞看着那片红色，心脏没来由地揪紧了。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继续向那个男孩走去。 她仍旧看不到男孩的脸，记忆中男孩的样子也是一片模糊。 她突然想，我见过这个孩子吗？他真的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吗？ 收了收心神，李燕霞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她走到了那个男孩的书桌前。那幅画上的内容，也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然而，由于从她的角度看画是倒的，她一时也没能分辨出具体的内容，只知道那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吗？”她看向那个男孩的脸问。 男孩依旧低着头，她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她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终于缓缓地走向了男孩身后，从和他同样的视角看向了那幅画。 当看清那画的内容那一刻，李燕霞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快要炸裂！ 画上的人，分明是她的丈夫，但他已经被开膛破肚，以一种极为凄惨的模样死去了！ “啊啊！！！”李燕霞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阵惊叫。她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那个男孩的背影。 这个男孩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对，我要看看他的脸，我必须要知道，他是谁！ 李燕霞下定决心，缓缓地向前走去。 当走到那男孩前面时，她再次看向了他的脸。 那里，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男孩……没有脸吗？ 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诡异了。 她运了运气，鼓足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没有回答，还在画着。 李燕霞双唇紧闭，紧张地注视着他。 他还在画什么？这幅画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她刚才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觉得，画上的她的丈夫已经画得十分完整，不但将身体脸庞都画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所在的床和床边的柜子都画了出来。 她看向那男孩手中的红色画笔，死死盯着那一根根从笔尖舞出的红色线条。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个男孩接下来画的，是她！ 李燕霞突然觉得，如果这个男孩将她也画在画上，她会死。 我要阻止他。 她想。 “喂！不要画了！”她大声喊道。 男孩毫不理会。 她咬了咬牙，一把抓向了男孩手中的画笔。 男孩突然抬起了头，李燕霞也终于在此时，看到了他的脸。 一张双眼突出，嘴巴张开，牙齿七零八落，满嘴都是血的脸。 “啊啊啊！！！” 李燕霞再也忍不住了，凄厉地尖叫起来。 “呼……呼……呼……” 她猛地坐起，心脏犹在砰砰直跳。 她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是噩梦吗？刚才的那个…… 她想着，用手捂住了头。 她点亮床头灯，抱膝而坐。 一段被尘封的记忆，涌进了她的脑海。 事实上，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她从未忘记过。她只是不愿去回想，不想去回想，她想忘掉那一切。 朱晓福…… 她这时也意识到了，梦中那个男孩，正是朱晓福。 她啜泣起来，将脸埋在了手心里。 “是我害死了你……晓福……我对不起你……” 二十年前，类似的噩梦她不知做过多少次。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做噩梦的次数渐渐减少，几年之后，几乎不再做了。 而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她的生活早已恢复了平静。如今的她在一所大学任教，虽然教的只是美术类的课程，但她一直乐在其中。丈夫姚爱学是医生，常常要上夜班，不过她并不介意这一点。她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她突然想起了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心脏猛地抖了一下。 那条短信她只看了几个字就删掉了，可是她现在想来，却觉得，那条短信说不定有什么重要内容。 但是她想不起来短信的内容，连最开始的几个字都想不起来。 那条短信写了什么？ 她拼命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一片模糊的字迹浮现在她的脑海。渐渐地，其中的四个字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刻，李燕霞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暗鸦岭村。那条短信里提到了暗鸦岭村！ 当时她没有注意，但现在想来，那四个字却是无比的清晰！ 暗鸦岭村，那是她刚毕业时实习的地方。但是，最重要的是，那是朱晓福所在的地方，是那一系列诡异事件发生的地方。 她猛地抓起旁边的手机，疯狂地按着，但无论她打开多少次，短信箱里的那条短信都已经不见了。 会是谁发的短信？暗鸦岭村的人吗？莫非是周春桃老师？不，不对，那条短信好像，并没有发信人。这怎么可能呢？ 想了一会儿，李燕霞决定不想了，因为她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现在还是半夜，即使有什么事情，也留到白天再说吧。 李燕霞抬起头，抹了抹眼睛。她将手放到了床头灯的开关上，打算关灯继续睡觉。 她没有注意，手机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并不是午夜。 突然，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她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丈夫回来了？可是，他就算是回来，也没必要敲门吧？这可是卧室门，不是外面的防盗门啊！ 她愈发紧张起来，整个人僵在原地。 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她鼓足勇气喊道。 没人回应。 “不说话我是不会开门的！”她又喊。 敲门声停止了，门外的人似乎在犹豫。 又过了一分钟，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李燕霞颤抖着下了床，走向了门边。 卧室的门没有窗，也没有猫眼，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将眼睛凑近门缝，右手扶在墙上，拼命地向外看去。 外面，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李燕霞更加害怕了。 外面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这卧室门根本就没锁，为什么不直接开门进来？ 突然，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而这个念头，令李燕霞浑身如坠冰窖。 外面的，是人吗？ 她扶在墙上的手颤抖着，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 第25章 无光的城市 李燕霞浑身颤抖，眼睛贴近门缝，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任何影子，也没有任何轮廓。卧室门的另一边，完全就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她渐渐站直了身子，呆呆地不知在看向何处。 外面那个东西，还在吗？ 她想。 就像要应和她的思维一样，门，再次被敲响。 “啊！” 她猛地一惊，不由地倒退了几步。 到底是谁？是谁在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如果是姚爱学，我……我保证不会轻饶了他！ 李燕霞惊恐地想。 她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她不认为丈夫会和她开这种过火的玩笑。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再次走到门口，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用力，向下压。门把手，缓缓地转动着。 当。 门又被敲了一下。 她如同触电般松开了手，无声地喘着粗气。 最后一次，我再看最后一次。如果没人，我就……我就回去睡觉，一切，等天亮再说。 李燕霞打定主意，将眼睛再次凑到了门缝边。 仍旧是一片漆黑。 李燕霞缓缓吐了口气，打算回去睡觉。 突然，一张惨白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缝的另一边，那双突出的眼睛和满是血液的嘴就和她梦里看到的那个男孩的脸一模一样！ “啊啊啊！！！！” 李燕霞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冲破她的心脏，她惊恐地尖叫着，向后躲去。 门，骤然被推开，一个惨白的无臂干尸正站在门口。它抬着头，仿佛在看向空中，眼球向外突出，嘴里是乱作一团的牙齿和血液，那血还在向下滴着，滴在了白色的地板上。 “啊啊啊啊！！！！！” 强烈的恐惧笼罩着李燕霞，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她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不会想，只是一味尖叫着。 那干尸缓缓地向她走近，它身上的布条上那些斑驳的血迹，刺痛着李燕霞的眼睛。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在这片空白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丝的彩色线条。 尖叫声，停止了。李燕霞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做些什么。 干尸越来越近了。李燕霞已经躲到了里面的角落，这是整个卧室里与门口距离最远的地方。 李燕霞颤抖着看向了床。 如果，这个东西向这个角落走来，我就从床上滚过去，再从门逃走。 她在心里计划着。 那干尸的脚步非常缓慢，但是从未停止。它径直向李燕霞走来，血滴出了一条小路。 李燕霞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肋骨，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具干尸。 干尸走来的方向和她设想的一致，计划，差不多可以实施了。 李燕霞看准时机，猛地跑向了床，从上面滚了过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门。而整个过程中，她都不敢转头去看哪怕一眼！ 就快到了！门，就在眼前！ 李燕霞几乎快要扑倒在地，她猛地抓住门把手，两条腿向外迈去。 终于，她逃了出去。随之，她又将门狠狠地关闭，将门上了锁。她一直随身携带着钥匙，这是她的习惯，手机也一并带了出来。 她惊恐地看着那扇门，好半天都没有动。 怎么办？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燕霞的脑子一团混乱。最终，她决定去医院找自己的丈夫。 外面的夜空也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月亮，星星，全都不见了踪影，路灯没有一盏亮着，就连周围的居民楼也都被黑暗所笼罩。 李燕霞愈发惊异。这里可是海源市啊！这样的一个大城市，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黑暗的时刻？难道这整座城市都停电了吗？ 她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赶快打车去医院吧。 不过，尽管周围没有光亮，她还是很快等到了出租车。 十几分钟后，她赶到了丈夫姚爱学所工作的医院。 医院里，灯火通明。李燕霞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和病人，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哎，嫂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医生问道。 李燕霞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见是姚爱学的同事小刘，才松了一口气。 “哦，没什么。爱学在办公室吗？” “在。他正换衣服准备下班呢，你是来接他的吗？嫂子，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感情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小刘笑呵呵地说。 “什么？下班？” “对啊，这都六点半了，其实他半小时前就该走了。不说了，我也要下班了。”小刘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六点半？怎么可能？外面明明还是漆黑一片啊！ 李燕霞瞪大眼睛，看向了大厅里的时钟。 时钟清晰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六分。 “啊！” 她回过神，急匆匆地跑向了姚爱学的办公室。 “燕霞，你怎么来了？”姚爱学惊讶地说。 “爱学，我……”李燕霞想着刚才那恐怖至极的场景，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见李燕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姚爱学还以为李燕霞身体不舒服，于是笑了笑说：“咱们先去外面吃点早点，有什么话慢慢说吧。” 说完，也不等李燕霞回答，就拉着她向外走去。走出大门，李燕霞突然像没见过这座城市一样慌乱地看向四周。 “你这是怎么了？”姚爱学问道。 “天哪，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了白天？我的天，我到底遇到了什么……” 十分钟后，姚爱学错愕地僵在了座位上。 “这……这怎么可能呢？”他难以置信地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很难相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李燕霞越说越急，眼圈都有些发红。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有几分生气地说：“你不相信我，我也不和你计较。我这就给我的朋友小林打电话，她一定能理解我！” 说完，她不顾姚爱学的劝阻，给自己的朋友打去了电话。 “我说你……现在才六点多，你怎么能因为这点虚无缥缈的事情打扰人家呢？你……唉……”姚爱学见李燕霞不听，忍不住叹了口气。 ------------ 第26章 凌晨的电话 海源是一座大城市。从暗鸦岭村到海源市区，罗亚森等人开车大约需要五个多小时，但进了市区后，要想到达刑警队，还要不少时间。 待师远等人赶到刑警队，已经接近八点。 由于上次的事件，队里有不少警察已经知道了师远的身份。此次见他前来，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请问闻裕哲队长在吗？”师远客气地问。 “在的，在的，我带你们去。”一名警察说。 到了闻裕哲的办公室门口，师远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了闻裕哲的声音。 “请进！” “闻队长……”师远推门进去，却停了下来。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算不上是个惊艳的美女，但举手投足间却展现出了一种优雅的知性美，齐肩的中短发显得十分干练，看到师远等人，脸上浮现出了自信而温暖的笑容。 “我们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罗亚森问。 “没关系，进来进来。”闻裕哲热情地招呼着，“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林雅卿。” “你们好。”林雅卿大大方方地向众人问好。 大家也都纷纷回应，而后在闻裕哲的安排下各自落座。 “师远，不知这次你们来，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闻裕哲说。 “嗯……的确是有事希望你能帮忙，但是……要说是什么事，我一时还无法确定。”师远说。 “嗯？为何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闻裕哲笑着说。 虽然和师远相处的时间极短，但闻裕哲却觉得和他已经非常熟悉，并且，他丝毫没有因为师远是高中生就小瞧他，而是将他当作朋友一般看待。 “上次的连环杀人案，都解决了吧？”师远看向林雅卿，说道。 “嗯，都解决了，媒体也都发布了最后的结果，现在就只差执行死刑了。我知道，你希望能尽快执行，但这件事，可不是我说的算的。”闻裕哲说完，也顺着师远的目光看去。 他明白了师远的意思，笑了笑，说：“虽然我和雅卿还没有结婚，但早已彼此当对方是自己的家人。我知道的事情，也没有必要隐瞒她。” “嗯，我明白了。”师远点了点头，“这次，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任务，而任务的内容是……” 师远将任务短信和遇到的情况和闻裕哲、林雅卿二人叙述了一遍。 “你刚才说，你们是从暗鸦岭村来的？”听完师远的讲述，首先开口的不是闻裕哲，而是林雅卿。 “是的。”师远答道。 他本能地察觉到，林雅卿似乎知道些什么。 果然，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今天一大早就来找裕哲，并不是来闲聊的，而是因为，我的朋友遇上了一件怪事。” “是什么样的怪事？”师远问。 他感觉林雅卿要说的事情肯定和他们这次的任务有关。 “是这样的。我今天上午没有课，本打算多睡一会儿，结果六点半左右，就接到了我的同事李燕霞的电话。我想，一大清早打电话，应该是有急事，于是便立刻接起了电话……” 接下来，林雅卿将她早上所听到的内容，讲给了师远等人。 早上六点半多。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在这静谧的清晨时分听起来震耳欲聋。 林雅卿睡眼朦胧地摸索着，将手机拿到眼前。 是李燕霞。 林雅卿和李燕霞都是海源工业大学的老师，虽然所教的学科不同，但由于有着共同的爱好，所以相交甚好。 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李燕霞，林雅卿立刻接起了电话。 “喂，李姐？” “雅卿啊，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昨天半夜……呃不是，刚才，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李燕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促，嗓子也有些哑。林雅卿立刻判断出，她必然是遇到了极为困惑的事情，而且很可能是遇到了危险。 “发生了什么事？”林雅卿也不知不觉地紧张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讲过，我毕业第一年是在一个叫暗鸦岭村的地方实习的事情吧？”李燕霞没有讲今早遇到的怪事，却讲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这让林雅卿有几分纳闷。 “嗯，我记得。” “当年，我有个学生，叫朱晓福，是个八岁的男孩。他画了一些血腥诡异而又非常逼真的画，画上的人，都是死人。当他画完那些画后，两三天内，画上的人就真的死了，大家发现的尸体，就和他画上的一模一样。” “这……”林雅卿没法相信李燕霞的话，“这怎么可能呢？难道那个男孩，和那些人的死有关吗？”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他都画了些什么人？” “第一幅画是一个站立的男人，浑身是血，手，插在了自己的腰腹部……” 听到这些话，林雅卿不禁皱起眉头。但她没有打断李燕霞，而是继续一言不发地听了下去。 “起初，我以为那只是那个孩子的胡思乱想，但他画完画后的第二天，画上那个人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了，而且，那动作和画上完全一致！” “那第二幅呢？”林雅卿问。 “第二幅画，是一个小女孩，大约有六七岁的样子。她浮在水面上，好像是淹死的……” “你说什么？”林雅卿突然瞪大双目大声地说。 “我是说，第二幅画上，画着一个淹死的小女孩……”李燕霞又描述了一遍第二张画。 “等……等一下，李姐，”林雅卿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我再确认一遍，你讲的这件事情，是二十年前发生的是吗？” “是，没错。” “那画上的小女孩，是什么样子的？”林雅卿紧张地问道。 “穿着非常华丽的粉色洋装，头发微卷，扎着双马尾，一看就不是村里的孩子。雅卿，你为什么特别要问这幅画呢？雅卿？雅卿？” 听到李燕霞的描述，林雅卿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的大脑嗡嗡作响，缠绕在她心头多年的阴霾，再次狂啸着席卷而来。 ------------ 第27章 心结 讲到这里，林雅卿的眉头紧皱，刚刚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她的脸上，师远等人看到的，只有痛苦。 但林雅卿并没有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而是抬起头，看向了某个人。 她注意到，在她说出第二幅画上的内容时，那个人的表情瞬间产生了剧变。 师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明白了她在看的人是谁。 刘潋。 “刘潋。”师远用胳膊推了推刘潋，小声地提示了她一下。 刘潋回过神，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去。但林雅卿看出，她心里有着一个心结，而这个心结，和她自己的心结极为相似。 “刘潋？你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林雅卿对刘潋说。 “嗯……”刘潋抿了抿下嘴唇，“其实，我有个姐姐，就是在六岁的时候被带到了暗鸦岭村，而后在山上的蚂蚁湖里溺水身亡的。” “你……你的姐姐？”林雅卿听到刘潋的话，极为惊讶。 “是的，就是二十年前。” 林雅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陷入了沉思。 师远突然说道：“林老师，这样说也许有些冒昧，但是，难道，您也有和刘潋相似的经历吗？” 林雅卿叹了口气，说：“你果然观察力过人。的确如此，我的双胞胎妹妹，就是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暗鸦岭村，在那里的湖里溺水而死的。” “你的妹妹也是？”刘潋瞪大眼睛，看向林雅卿。 “是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在听到李姐描述第二幅画的内容时才会那么惊讶。刘潋，你的姐姐是在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三月份。” “那朱晓福画上的女孩就应该不是你的姐姐了。那幅画是在九月画的，那画上的女孩，正是我的妹妹，林雅雯。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查清妹妹死亡的真相，我根本就不相信放学路上走在我身后的妹妹会凭空消失，更无法相信她会被……传送到遥远的暗鸦岭村，在那里的湖里溺亡。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结，更是我父母的一块心病。一直以来，他们都对此事闭口不提，我每次尝试着询问他们一些事情，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驱赶。这件事我也和裕哲说起过，他也查过一阵子，但始终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在李姐的电话里，她还讲了第三幅画的内容，是山上的度假山庄以及室外泳池。不过，这幅画里并没有人。” “度假山庄？”师远重复着这四个字，不禁想起之前的那个营救活人的任务。 “对。不过，李姐也就见过那么三幅画。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类似的画，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她又说了些什么？”师远问。 “接下来，她才讲述了早上遇到的怪事。她说，她一个人在卧室里睡觉，突然听到有人敲卧室的门。后来，门被打开后，她看到了一个惨白的没有手臂的僵尸。” “没有手臂的僵尸？” “对，她说她把那个僵尸关在了卧室里。” “那不是什么僵尸，那是……”师远有些着急地说，“那是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存在。你现在立刻给李老师打电话，告诉她千万不要回家！” “为什么？”林雅卿也察觉到了事态的紧张，但还是问道。 “它会杀死她的。这样，你让她到这儿来一趟。”师远说。 师远认为，这个李燕霞，就是这个任务的关键。 “好的。” 看到师远凝重的表情，林雅卿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李燕霞的电话。 “喂，李姐。” “雅卿啊，你和裕哲说这件事没有啊？他会不会派人来保护我啊？”李燕霞焦急地说。 “李姐，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先到刑警队来一趟吧。” “哦，好，好。”李燕霞的神经一直没有放松，此时听到林雅卿的话，更是紧张不安。 “什么意思？”姚爱学一边喝水，一边问。 “雅卿说，让我到刑警队去一趟。” “真是小题大做，我看你是半夜睡糊涂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僵尸？”说着，姚爱学看向了出租车的窗外。 “哎！”李燕霞拉住了姚爱学的衣袖，“你……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我？我可不去。我上了一夜的班，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要去你自己去吧。”姚爱学摆了摆手。 “哎，爱学，我把那个僵尸关在卧室里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姚爱学敷衍地答应了几声，便下了车，另打了一辆车回家。 半小时后，李燕霞坐在了师远等人的面前。 “李老师，你是不是收到过一条奇怪的没有发信人的短信？”师远开门见山地问。 李燕霞立刻惊骇万分地张大了嘴，半天才慢慢说道：“确实是有那么一条短信，但是我……我给删了……” “是这样的短信吗？”师远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任务短信，将手机递到了李燕霞面前。 “对，就是这样的。你们怎么也收到了？”李燕霞诧异地说。 “简单地说，我们所有收到这条短信的人要共同完成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充满危险，已经有一名执行者死去了。” “你说什么？死？”李燕霞惊恐地说。 “是的。这些任务都非常危险，死亡，犹如家常便饭。如果想活下来，所有人都必须尽最大努力。你能否给我们讲讲二十年前的事情呢？”师远说。 李燕霞看向师远，神情略微有些犹豫。她思索了片刻，说：“好，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号。 李燕霞在惊恐中度过了这一天。她害怕，她害怕再次听到有人异常死亡的消息。 不过，这一天，却什么也没发生。村长让杨秘书报了警，碎石镇派了几名警察过来，调查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和可疑人物。 九月十一号，来到了。 李燕霞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整个白天，还算平静。但下午五点多，又一个消息传来。 几个村民在山上的蚂蚁湖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的浮尸。 这个消息对李燕霞来说宛如晴天霹雳。她踉跄地跑上山，来到了蚂蚁湖边。 她看到的那个女孩，和朱晓福的第二幅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 第28章 冰冷 李燕霞惊恐地瞪大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发出了一些声音。一名村民回过头，见是个年轻姑娘，便说道：“受不了就别看了，赶紧下山去吧。” “不……不……”李燕霞有些神经质地摇着头，走到了那小女孩的尸体旁。 尸体已经被村民捞上了岸，此刻正放在地上。她的眼睛和嘴都闭得紧紧的，脸色发青，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地上。 “这孩子衣服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城里的孩子。” “最近几天没见有外人来啊。” “奇了怪了。最近咱们村，不太平啊。” 村民们议论着，却始终没有人说出要如何处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 望着那和洋娃娃一样精致安静的小女孩，李燕霞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转过身，向山下跑去。 “春桃！春桃！”李燕霞疯狂地拍着周春桃宿舍的门。 “来了！”周春桃听到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心脏吓得突突直跳，立刻开了门。 “怎么了，燕霞？出什么事了？”周春桃问。 “春桃，你……你帮我个忙好吗？”李燕霞泪眼婆娑地问。 “好，你说。” “有人在蚂蚁湖里，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的尸体……” “你去看了？”周春桃皱着眉头问。 这件事她也听说了，但她没有去现场。 “是，我去看了，那个小女孩，和朱晓福画上的女孩，一模一样！完全一样！脸庞，衣服，神态……简直就像，是照着她画的一样！” “你说什么？朱晓福的画上不是一个男人吗？” “不，是他的第二幅画。”李燕霞说着，将那三幅画都拿了出来，递给了周春桃，“春桃，你看，这幅画，就是那个小女孩。” “怎么会这样？”周春桃看着画，眉头皱得更紧了，但随即又抬头看向了李燕霞，“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陪我，去找校长好不好？把这件事说出来，否则，我是没办法原谅我自己的！” “你说什么？”周春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上次不是还求我不要把画的事情说出去吗？怎么现在又要主动将这件事告诉校长？” “你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你没法理解我的痛苦！”李燕霞已经满面泪痕，“如果她真的是朱晓福杀死的，那我就和从犯没什么两样啊！而且，如果朱晓福再继续画下去怎么办？他再继续杀人怎么办？我不能再这样隐瞒下去了，我一定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周春桃看着李燕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几秒钟后，她又点点头，说：“好吧，我陪你去找校长。” “好，谢谢你，春桃。我们，吃完晚饭再去吧。”李燕霞抹掉眼泪，将三幅画放进了手提包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吃过晚饭，李燕霞在周春桃的陪同下，来到了校长的家。 “你说什么？”校长听过李燕霞的讲述，惊愕地抬头看着她。 “校长，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李燕霞说。 校长没有回应，而是直直地看着手上的三幅画。 杨喜军的尸体的确是疑点重重，死状也颇为怪异，提前画出他的死状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那个小女孩，也是来历不明，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一切，都是朱晓福搞的鬼？可是，他才只有八岁，要如何犯下如此罪行呢？还有，这第三幅画，又是什么意思？ 校长沉吟半晌，再次抬起头，说：“好的，李老师，你说的情况，我了解了。这样吧，你把这几幅画留给我。如果有人来调查，我会将这些画作为证据提交上去，你看怎么样？” “好，好的，那就有劳校长了。”李燕霞说。 她仍旧非常不安。她有一种感觉，被离奇杀死的命运，迟早会降临到她自己的头上。 如果……如果朱晓福死了的话……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李燕霞这样想着。 九月十二日，发现小女孩尸体的第二天。 几辆警车呼啸而至，村民们纷纷侧目，望向警车。 很快，警车停了，最前面的警车冲出了一个男人，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一把抓住了最近的一个村民，吼道：“那个小女孩在哪里？在哪里？” “什么……小……小女孩？”村民吓得结巴了起来。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在哪里？在哪里？”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那村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林副队，他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旁边一名名叫彭华超的警察说。 林恒宇终于松开了那个村民，烦躁地向四周看了看，拔腿就向山上跑去。 “林副队！喂，快跟上！”彭华超招呼其他人一起跟在林恒宇身后。 当林恒宇看到自己的女儿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而她的身体比地面还要冰冷时，他一下子跪倒在地，颤抖着去抚摸女儿那稚嫩却已变得坚硬的脸颊。 林恒宇如同泥塑一般许久未动。秋日正午的阳光虽不如盛夏般炽烈，却也足以令人焦躁不安。看着林恒宇眼神涣散的模样，肃立在旁的警察们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林恒宇才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抱起女儿的尸体，缓缓地向山下走去。之后，他便坐进了警车，而后便是一直一言不发。 “林副队，我去找村委会的人问问情况。”彭华超说。 林恒宇毫无反应。 “这是我们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杨喜军的事情，我们已经报告给了碎石镇派出所，他们也来人调查过了。”村长办公室里，刘忠彬对彭华超说。 “你们可以提供一些相关的人证物证吗？” “人证的话，这村里的村民，绝大部分都可以作证，杨喜军的确是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死去的。至于小女孩，只有几个村民看到了。不过，没有任何人看到她是怎么来到我们村的。嗯……还……”刘忠彬突然迟疑起来。 “还有什么情况吗？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请一并告诉我们。” “那个情况太奇怪了，你们应该不会相信的。”刘忠彬说。 “这个我们自有判断，你说。” ------------ 第29章 问话 刘忠彬略一犹豫，转身走到了一个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几张已经被订书机订在一起的纸。 “这是，我们村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朱晓福的画。据第一个发现小女孩尸体的人说，当时的情景，和这幅画上，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这……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八号。” “八号？怎么可能？林雅雯可是十一号才失踪的！” “这个，我也没办法解释。” 彭华超思索了一番，说：“叫朱晓福来问话。或许他在包庇谁，我们必须查清楚。” 十分钟后，朱晓福被带到了村长办公室。他好奇地看着与他隔着一个桌子相望的高个子男人，眼神中透着天真和疑惑。 彭华超问了他很多问题，但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他有些急，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 朱晓福很快哭了出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但他却感觉，似乎对面的那个人觉得他犯下了大错。 “这个小女孩，你见过吗？”彭华超拿出林雅雯的照片。 朱晓福摇了摇头。 “那你的画是怎么画的？” “我不记得了……” 朱晓福很害怕，也很委屈。他一直在哭，但却不敢出声，只是在掉眼泪。 而他的眼泪，让对面的彭华超更加认定，他必然知道些什么，只是嘴硬不说。 彭华超最终放弃了。朱晓福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言语不能过激。他转换了目标，将等在门外的朱根年夫妇叫了进来，而朱晓福则是自己回了家。 当然，同样还是一无所获。 “哎？我记得……”佟媛翠看着那幅小女孩的画，惊疑地说。 “你记得什么？”彭华超追问道。 “我……”佟媛翠看了一眼朱根年，“我记得，这幅画，我锁到柜子里了呀，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句话，让彭华超产生了些许疑惑，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询问毫无效果，彭华超感到十分疲惫。朱根年夫妇走后，他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 李燕霞躲在朱根年家附近，依靠着墙壁和栅栏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朱根年一家三口都被叫到村委会问话了，李燕霞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她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用力地握了握里面的一个瓶子。 我不是在害人，我是在救人。那个朱晓福肯定有问题，让他继续画下去，他肯定会害死更多人的。我是在为民除害，这是正确的选择，是正确的！ 李燕霞在心里不停地为自己洗脱罪名。 她打算趁着现在他们家没人，偷偷溜进去，把那个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朱晓福的水杯。 然而，她在犹豫中错过了时机。远远地，她看到了朱晓福的身影，不禁一阵紧张。她极速地躲到了墙后，时不时地探头看去。 朱晓福没有注意到她。他回到家，开门走了进去。 李燕霞左右探看着，凑近了朱晓福房间的窗，弯腰向里看去。 眼前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 她看到朱晓福将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农药，有些费力地拧开了瓶盖，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仰起头喝了下去。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诧异地想。 她没有半点要进去阻止他的念头。 直到看到朱晓福倒在了地上，她才猛地醒悟过来。她一下子站直了身子，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她慌张地左右四顾，生怕被人看到。 没人，视野范围里，没有半个人影。 她咽了口唾沫，转身飞也似地跑回了宿舍。 佟媛翠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时，林恒宇还没有离开暗鸦岭村。 起初，他完全没有在意，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 若不是经历了世间最强烈的痛苦，谁会如此恸哭？ 他望向车窗外，只觉得若是此刻的自己发出哭喊，也许也和那个声音所差无几。 “去看一下。”林恒宇简短地对刚刚坐上车的彭华超说。 “是。”彭华超的表情极为凝重，他隐约感觉到，那哭声，和他有关。 彭华超下车后，林恒宇注意到旁边的座位上有几幅画。他的右手还抱着早已冰冷的女儿，左手将画拿了起来。 “啊！” 看到女儿的那幅画，他不禁将画扔到了一旁。但很快，他又将画捡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师远等人静静地听着李燕霞的讲述。 李燕霞隐瞒了自己曾经希望朱晓福死去的部分，将自己所知道的其它情况都一字不落地和盘托出。当然，林恒宇和彭华超所做的事情，她是不清楚的。 “就是这样了。”李燕霞最后说。 “你是说，朱晓福一共画了三幅奇怪的画？”师远问道。 “应该说，是我只看过三……三幅奇怪的画……”李燕霞说。 师远注意到了她言语中细微的停顿，说：“真的只看过三幅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李燕霞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 她的行为让师远更加确信，她看过的画，不只三幅。 “李老师，想好好活下去的话，希望你能说实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的当然是实话了！我真的只……只看到了三幅画……”李燕霞最开始还很强硬，但语气渐渐开始变弱，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的。 师远没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就是……就是三幅画……”李燕霞却依然坚持着。 师远连问了几次，李燕霞都坚持自己只看过三幅画，师远也没有办法，轻轻叹了口气。 “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罗亚森说，“那个任务中要求的‘重要物品’，大家应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朱晓福的画。”刘潋低声说。 “没错。接下来，我们必须找到那几幅画。我想那些画里也许隐藏着有关我们接下来任务的线索，或者……” “应对手臂的方法。”师远补充道。 “话说起来，我曾经抓住过那条手臂，感觉很奇怪。”罗亚森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 “你指什么？” “触感。” “触感？”师远重复着，也开始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 师远也曾经抓住过那条惨白的手臂。当时手臂抓住了他的砍刀，他将手臂和砍刀一起甩向了远处。 ------------ 第30章 休息日 “对，感觉不像手臂的触感。”罗亚森仔细地回忆着。 “的确。有点像……像什么呢？”师远双眉紧锁，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究竟用什么词来形容最为贴切。 “这个一会儿再说吧，眼下我们先把朱晓福的画找到。”罗亚森说。 “那要到哪儿去找？”师远看向了李燕霞。 “我把画交给校长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李燕霞说。 “那校长现在？” “已经去世了。”李燕霞低声说。 线索又断了。 “我爸当年去过暗鸦岭村，将雅雯的尸体带了回来。我想，他不可能什么也不调查就直接回来，也许，可以问问他。不过，我估计，很难问出来就是了。”林雅卿说。 “那好，谢谢了。”师远说。 不出林雅卿所料，她刚说了个开头，林恒宇就大发雷霆，对话完全无法继续下去。 “真不好意思，”林雅卿抱歉地说，“时候不早了，已经快中午了，我下午还有课。这样，我今晚回去，再劝劝我爸。我会尽最大努力，找出当年的线索。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们的生命，也关系到我的心结，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会全力以赴的。” “那麻烦你了，林老师。”师远客气地说。 “我也得回去了。有什么事儿，你们给我打电话吧。”李燕霞站起身说道。 “李老师，如果发生任何异常情况或是危险，无论什么时间，你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李燕霞即将走出门时，师远说。 李燕霞停下了脚步，表情复杂地看了师远一眼，转头快步离开。 四十分钟后，李燕霞回到了家里。 她记得自己把那个惨白的僵尸关到了卧室里，不知道姚爱学回家时是如何处理的。她忐忑不安地慢慢打开了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开灯。李燕霞望向大床，只看到丈夫模模糊糊的黑色轮廓。 她突然紧张起来，缓缓地将手移向了开关。 啪。 吊灯的光芒柔和地洒在了卧室里，也照亮了姚爱学的面容。 李燕霞松了口气。姚爱学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呼吸平稳地在睡觉。 她很想把姚爱学叫起来，问问他回来时有没有在卧室里看到那个惨白的僵尸，但看着丈夫的脸庞，她终于是没有忍心把他叫醒。 时间已经是中午，李燕霞感觉肚子有些饿，于是打算做点饭吃。她刚刚淘好米，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擦了擦手，走到了门口。 她从猫眼向外望去，外面空无一人。 她放松下来的心又揪紧了。她的眼睛对着猫眼仔细地看，连上方和下方也都仔细地看了半天，但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但李燕霞的恐惧却被彻底地勾了起来。强烈的不安攫住她的心，纵使是在这正午时分，她也感到一阵阵的发冷。她转身看去，却突然感到一丝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正环绕在她的周围。 这间她无比熟悉的公寓，此刻看起来极为陌生。 她用力地摇头，将精神集中到了做饭这件事上。 整个下午，她总是感觉到那股气息就在自己身边。丈夫今天休息，不用去医院，她也没有课，夫妻二人便在家各忙各的。 不知是由于自己疑神疑鬼，还是出现了错觉，李燕霞觉得今天丈夫的话尤其的少。平日里丈夫也不算是个特别爱聊天的人，但以前的休息日，丈夫总是会时不时地与她交谈几句。可今天，他却沉默得有些可怕。 李燕霞偷偷看向正在看电视的丈夫，见他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 她瞄了一眼电视。那是一部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从第一集开始姚爱学就一直在看，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是一部喜剧，以往姚爱学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傻笑几声，可今天，他从头至尾就没有笑过。 李燕霞想转头再看一眼丈夫，但她的脖子突然不动了。 她不敢。 她突然意识到，姚爱学不仅仅是没有笑过，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他没换过姿势，没喝过水，没去过卫生间，没有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他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姚爱学突然说话了。 “我去睡觉了。” 李燕霞一个激灵，好几秒钟后才点头说道：“好，好。” 无形的压力，忽然减小了。 李燕霞无法理解这一切。她看向窗外，夜色已经降临，对面楼里的星点灯光透了进来。 她转头看了看卧室的门，心脏又是一阵颤抖。 今晚，就在这客厅里睡吧。 她突然想。 收拾好了房间，熄了灯，李燕霞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她睡着了。 半夜，她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她睁开眼，从沙发上下来，走向了热水瓶，倒了杯热水喝。 半杯水下肚，她觉得舒服了很多。她放下水杯，转身打算回到沙发上继续睡觉。 她的眼睛，却看向了卧室，脚步随之停住。 他为什么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回卧室？难道他睡得很死吗？ 死这个字刚一浮现，她就把自己吓了一跳，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突然，她有一种冲动。 她想进卧室看看。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卧室的门，缓缓地转动门把手。 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大致地判断出，她的丈夫正躺在那里，她可以看出他头部的轮廓。只是，他好像今晚换了深色的睡衣，在白色被单的衬托下，看上去是一片深色的混沌。 她把手放在了电灯开关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要开灯吗？ 她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目光一直定在姚爱学的身上。 不……不对啊，他的身子，有这么宽吗？ 李燕霞浑身僵住了，一个可怕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朱晓福的画，她梦中看到的那幅画。在那幅画上，她的丈夫被人开膛破肚，极为凄惨地死在了床上！ 她倒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拼命稳定着心神，终于下定决心，手指猛地向下一按。 灯，亮了，床上的一切，在刹那间投在了她的眼中。 “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尖叫，两天来的可怕遭遇，全部化为了此刻的刺耳声音。 ------------ 第31章 逃离小区 眼前的场景让李燕霞的精神彻底崩溃。她歇斯底里地嘶吼喊叫，双手狠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瘫坐在地。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尖叫声渐渐停止了。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她抽泣着，涕泪横流。 过了一会儿，她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眼睛却并没有睁开。她摸向了开关，想把灯关上，然后再离开这个房间。 就在她的手指向开关摸去时，她突然感到指尖处传来了一阵寒意。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停止了动作。 她觉得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的抽泣停止了，心脏却狂乱地跳动起来。她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不敢睁眼，不敢触摸，不敢移动脚步。 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片虚无的混沌中。 突然，她把心一横，手臂转向，摸向了旁边的门。她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径直跑出了家门。 夜色如墨，四下里一片漆黑。 她跑在楼道里，脚步声阵阵回响。 突然，她停住了。 脚步声却没有停止。 黑暗中，只有她的眼睛在反射着窗外照进的月光。她惊恐地转头四顾，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她的眼珠在转动。 脚步声，为什么还在响？ 她的头嗡嗡作响，脚步的回响和她头脑中的轰鸣声混在一起，令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哪里来的脚步声？到底是哪里来的？ 她一会儿看向上方，一会儿看向下方，但那脚步声却始终盘绕在她身周，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很快，她又意识到了另外一种诡异的情况。 声控灯没有亮。 这是一座新的居民楼，装修得非常好，楼道里的灯都非常灵敏，不要说像她这样疯狂地跑，就是普普通通的走路声，也会令灯光立刻亮起。可现在，这楼道里，完全是一片漆黑。 灯坏了？怎么可能！没有道理这么多楼层的声控灯同时坏掉吧？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危险和黑暗同时笼罩住她。 她没有继续犹豫下去，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向楼下跑去。 很快，她便跑出了单元门，冲向了茫茫夜色中。 黑暗中的小区，看起来如同废弃的游乐场一般。看着那些健身设施和树木，李燕霞总觉得随时会有一张惨白的脸从那些东西后面伸出来。 我该去哪儿？ 李燕霞看向四周，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掏出手机，翻出了林雅卿的电话号码。但很快，她便犹豫起来。 现在是半夜，这两天已经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再打电话，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那么，我应该…… 她低头看着手机，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上的号码簿。 “师远……” 一个名字跃入了她的眼帘。 很快，师远说的那句话在她脑中响起。 “李老师，如果发生任何异常情况或是危险，无论什么时间，你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师远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要……打给他吗？ 李燕霞的手指在师远的名字上悬着。 这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和他非亲非故，而且，他还只不过是个小孩，我大半夜的打电话给他，这算是什么事呢？ 突然，一阵沙沙声从旁边传来。李燕霞一惊，转头看去，发现旁边的灌木丛似乎在动。 她惊恐地向后退去，尽管她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说那也许只是一只猫，但她的腿却一直在忍不住地发抖。 而接下来的一瞬间，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一只惨白枯瘦的手臂拨开了灌木丛，仿佛一具干尸正趴在地上，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在向她爬来。 “啊啊！！” 恐惧在刹那间吞噬了李燕霞的理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尖叫，惊恐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能再犹豫了！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要再去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了！ 李燕霞想着，伸出手指，在师远的名字上按了下去。 “喂，李老师。”很快，师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这个声音，在李燕霞听来，如同救世主一般。 “师远，我……我见到了……我……”李燕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李老师，你在哪里？”师远问。 “我在我家小区院内。” “你方便打车吗？我们现在在秋晴酒店，一会儿你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我们下去接你。” “好，好……”李燕霞忙不迭地答应，又转头看了看四周，随之向小区外跑去。 小区门口恰好停着一辆出租车。李燕霞立刻上了车，焦急地说：“师傅，麻烦去秋晴酒店。” 司机没有反应。 李燕霞的心脏又是猛地一跳。她惊疑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司机。 司机正用后脑勺对着她，好像没注意到有人上了车，正在看左边的风景。 “师傅！师傅！”李燕霞又喊了几声。 还是没有反应。 李燕霞有些慌了，她看向了司机的衣服。 那司机的衣袖是瘪的。 怎么回事？难道这司机没有胳膊吗？哪有没胳膊的司机？ 李燕霞感觉，这两天的遭遇，甚至比自己二十年前在暗鸦岭村遇到的事情还要诡异。 她的脑中猛地闪现出了刚刚看到的惨白的手臂。她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向了司机空荡荡的袖子。 难道刚才的手臂，是这个司机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些声音。 那司机似乎终于听到了。他的头，极为缓慢地开始向李燕霞的方向转来。 李燕霞惊恐地看向了司机那缓缓转动的头，她突然觉得，她会看到一张她不想看到的脸。 司机的头缓缓地转了过来。借着路灯的灯光，她终于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她丈夫的脸，而这张脸上，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嘴角还挂着一道血迹，就和刚刚她在卧室里看到的丈夫的脸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李燕霞尖叫着拼命推车门，几乎是从车里滚到了马路上。 她回头看去，只见那司机正在向她扑来，两条惨白枯瘦的手臂从袖口里伸了出来，扑向了她的脖子。 “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咳……”很快，她便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只感觉到，一双手正死死地掐住她，猛烈地摇晃着。 ------------ 第32章 活人的样子 “燕霞！燕霞！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李燕霞的耳边响起，但那声音，却犹如从天外传来一般缥缈。 “燕霞！燕霞！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正在挣扎的李燕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丈夫那张带着担忧的脸。 “啊！”李燕霞下意识地想要逃，但立刻停止了。 她呆呆地看向姚爱学。 那张脸，那么熟悉，没有任何血迹，看上去，完全就是活人的样子。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表情有些呆滞。 “来，燕霞。”姚爱学说着，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你怎么不去卧室睡觉？着凉了怎么办？” “爱学？” “怎么了，燕霞？你不舒服吗？”姚爱学试了一下李燕霞的体温，又为她把脉。 “不，不，我很好……”李燕霞看着丈夫的脸，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果然是个梦。太好了，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 “啊，对了，爱学，你回家的时候，有没有在卧室里看到一个……一个僵尸？”李燕霞焦急地问。 “什么僵尸？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来，到卧室里来好好休息。” “不！爱学，你先说清楚。” “没有啊！我回来的时候，家里一切正常，什么东西都没有。行了，你别疑神疑鬼的了，赶快睡觉吧。” “哦，好。”李燕霞见丈夫没有任何异状，终于放下心来，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卧室。 刚才的梦，好可怕…… 躺在床上，她还是睡不着，在一片黑暗中，她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不知不觉中，她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她一直睡到了天亮。 姚爱学已经上班去了。她环顾着这间卧室，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十个未接来电，以及，一条未读短信。 “怎么会……”她疑惑地打开了来电记录，发现那十个未接来电中有两个是师远打来的，另外八个，全是林雅卿打的。至于电话打来的时间，师远的电话是一点半左右打来的，林雅卿的则是将近三点，是连续拨打的八个电话。 她慌乱地翻开了短信，发信人是师远。 短信里写着：“李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如果有任何不对，一定要尽快离开。我们在秋晴酒店等你。” 看到“秋晴酒店”四个字，李燕霞如五雷轰顶。 怎么会这么巧？我在梦里与师远联络时，他说的就是这个酒店，为什么，在现实中，他居然也是住在这家酒店里？难道他白天提到了晚上要住的酒店的名字了吗？不对，我不记得他说过……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犹豫了片刻，她拨通了师远的电话。 而师远的第一句话，就让她险些晕倒。 “李老师，你还好吧？昨天半夜你打电话给我，我当时说要你到秋晴酒店来，你一直没有来，也没再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我……我……”极度的惊愕让李燕霞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我打电话给你了？” “是啊，你可以查看一下自己的通话记录。” 听到这句话，李燕霞惶恐不安地翻开了通话记录，屏幕上，那条她在零点二十分拨打给师远的电话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怎么可能……我明明……那是个梦啊……”李燕霞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李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 “家里还有别人吗？”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丈夫去上班了。” “你现在立刻从家里出来，我们在秋晴酒店等你。” “好……好的。” 李燕霞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炸裂，一种诡异的时空交错感令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不过，她不敢耽搁时间，立刻穿衣穿鞋，跑出了家门。 室外明媚的阳光令她的恐惧与不安减轻了许多。她仔细地查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最终选择了一辆刚刚有一名客人下车的出租车，赶往了秋晴酒店。 很快，师远等人和她见了面。 “李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师远表情严肃地说。 李燕霞猛地抬起头，二十年前她将毒药装进手提包的画面在她脑中浮现出来。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李燕霞依旧坚持着。 师远的头微微歪了歪，他更加确信李燕霞在隐瞒一些事情。 “李老师，昨天半夜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对，我正要说这件事。”李燕霞见师远问起了昨晚的情况，立刻卸下了防御心理，快速地将那个噩梦讲述了一遍。 听完李燕霞的叙述，师远稍稍思考了几秒钟，而后说道：“你所讲的，应该并不是梦。” “你说什么？”尽管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李燕霞仍旧忍不住惊慌地大声问道。 “你的确给我打了电话，而且当时我在你的电话里听到了一些声音。” “什么……什么声音？”李燕霞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虫鸣，以及，树叶的响动。那些声音，绝对不是在你家里发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到外面去过？” “对。” “但是，我醒来时，的确在我家里。那我……我是怎么回去的？” 师远向后靠了靠，平静地说：“一个大活人被转移来转移去这种事情，我见过很多次了。凡是与暗鸦岭有关的人，若是身上发生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 听到师远的话，丛研、常俊宇以及弥啸粼的脸上，都显出了几分不自然。 李燕霞没有注意他们，而是焦急地问：“怎么可能？那我……” 说到这儿，李燕霞突然张口结舌，无法再说下去。 她产生了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姚爱学…… 师远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此时说道：“在事情解决之前，你暂时不要回家去了。这样说也许你很难接受，但是，你的丈夫，应该已经死了。” “你……”李燕霞的发丝已经有些凌乱，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师远。 “李老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师远目光如炬，仿佛可以洞悉她心灵最深处的秘密，“你到底在隐瞒我们什么？” ------------ 第33章 那个秘密 李燕霞只感到浑身一阵止不住的颤抖。这种颤抖源自于恐惧，但却并非对于那个噩梦抑或是丈夫或许已经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内心被人看透的恐惧。 她藏在心底最深处二十年的秘密，如今竟被一个高中生看穿，这种感觉令她如坐针毡。她张口结舌地看着师远，闭上嘴，又张开嘴，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我……没有……” 她低下头，满面惊恐，嘴唇翕动着，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就是源自于当年她的那个荒谬的念头？若真是如此，那么她的丈夫，就是她害死的！不仅如此，那个白色的僵尸似乎并没有停止杀戮的迹象，很有可能她也会被其杀死，以极为残忍的方式杀死。 李燕霞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中，冰冷的黑色的潮水向她涌来，汹涌地将她吞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不！”她突然疯狂地摇头，“爱学没有死！我只是做了个梦，是他把我叫醒的，我看到他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我理解你的心情，李老师，你只是不想承认这一切而已。” 师远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但是他知道，李燕霞说出那个秘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只是，所剩的时间，还有多少，他也不知道。如果李燕霞在任务结束时间到来之前就死了，那这个任务，很可能会成为无解之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师远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8月3日，十点三十分。 距离任务结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任务的进展得可以说十分缓慢。除了当年朱晓福画过几幅带有预言或是诅咒性质的画，林雅卿的妹妹和父亲也和暗鸦岭有关，李燕霞是当年的美术老师之外，所知甚少。虽然目前师远等人都将朱晓福的画定为了需要交给佟媛翠的任务物品，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些画的下落，那这情报，也就毫无意义了。 “李老师，林老师今天凌晨也给我打过电话。”师远说。 “她也打了电话？哦，对了，她给我也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有听到。我这就联系她，问问她有什么事。”说完李燕霞慌张地拿出手机，拨打了林雅卿的电话。 林雅卿虽然非常担心李燕霞的安危，但却仍旧保持着平日里的端庄与沉着。听完李燕霞简单地讲述了午夜的情况后，林雅卿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说了出来。 “李姐，其实我在那个时间打电话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总觉得你可能会遇到危险。那种不安实在是太过强烈，我根本没有办法不去理会，再加上这两天你也的确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件，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第二个原因是，我终于说服了我爸，让他把当年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说，当年他在车上发现了几幅画，其中有一幅画画的正是雅雯死亡时的样子，所以他将那些画当作物证带回了刑警队，存放在了物证室里。” “是吗？太好了，这下就有办法了。谢谢你，雅卿。” 李燕霞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她挂断电话，眼睛却还是盯着手机屏幕，不敢抬头看师远。 “那件事情真的严重到了即使你可能失去生命也不愿说出的地步吗？”罗亚森看着李燕霞，语气冰冷地说。 李燕霞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茫然。 曾经想要杀死朱晓福这件事，真的是即使死去也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吗？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会被杀死的话，我还有必要隐瞒这件事吗？ 她想。 “你在害怕什么？”罗亚森问。 “我……”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者是你想过什么，我们其实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只想尽快完成这个任务，活下去。如果是怕被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单独和我或者师远说。我们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只做任务之用。” 罗亚森的话，破除了李燕霞心里的最后一堵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了头。 “你说得对，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道坎，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念头，我真是个可怕的人……” “什么念头？”罗亚森问。 “看到朱晓福的两幅画先后变成现实后，我感到极为恐惧。我总觉得，如果他继续画下去，早晚会画出我的样子，然后，我就会死去，所以我……打算……杀死他……” “你打算杀死他？”罗亚森眉头紧皱。 “是的。我打算把农药放在他的水杯里，毒死他。” “所有人都以为朱晓福是自杀的，其实，是你杀死的他？” “不！不是的！我……我没有成功，我一直在房子外面等待时机，但是没想到，朱晓福居然回来了。他是自杀的，是他自己喝下了家里的农药。” “也就是说，你那个所谓杀死他的念头，到最后，只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 “呃……是……是的……”李燕霞的面色发灰，颓然坐在椅子上。 “就这个？你想隐瞒的就是一个念头？”罗亚森有些无语。 “这是我人生的污点。” 罗亚森还想说点什么，师远突然开口道：“李老师，朱晓福的画中，有没有一个手臂很多的人？” “手臂很多？”李燕霞看向师远，茫然地说。 “对。有吗？” “应该没有，至少我看到过的画里没有。和你们说实话，其实我在暗鸦岭村小学只待了不到一个月。那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后，我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所以辞掉了实习工作，回到了海源。朱晓福只是我活动课的学生，我所见过的画，只有那么……三幅……” 说到最后“三幅”那两个字时，李燕霞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看过的画，不止三幅。说吧，还有什么样的画？”师远说。 “真的只有三幅。除非……除非把梦里见到的，也算上。” ------------ 第34章 似乎并不重要 “梦里？” “对。前天晚上，我梦见了那间教室，梦见朱晓福就坐在教室最后，不停地画画。他画的，正是……正是……我的丈夫，而且，画上的他，死得极为凄惨，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回忆了……” “还有吗？”师远问。 “还有？”李燕霞的脸上显出疑惑之色，但很快便想了起来，“哦，对，他还打算把我也画上去，但我拼命阻止他，后来我就醒了。” “你丈夫的那幅画上，除了你的丈夫，还有什么？” “还有……”李燕霞咽了口唾沫，脸变得毫无血色。 她实在是不想回忆那个梦，因为那不仅仅是个梦，那画上的场景，曾经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过，她调整了一下心神，到底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卧室的床，和床头柜。但是，我当时只顾着看我的丈夫的惨状，其它的东西，没有太注意。” 床头柜？为什么要画得那么详细？有什么必要吗？ 师远捕捉着李燕霞话中的关键点。 不自然，便是线索，尽管那只是一个梦。但师远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 “师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刘潋问。 “目前有几个新的线索。第一，李老师在梦中看到了朱晓福的另外一幅画。第二，李老师当年曾经有过要杀死朱晓福的念头。第三，当年的画，存放在刑警队的物证室。” “李老师曾经有过杀死朱晓福的念头，这件事重要吗？”刘潋没有太明白师远的意思。 “这个念头本身也许并不重要，毕竟她只是想想，没有真的杀死他。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她当时的的确确地准备了毒药，并在朱晓福家房子附近等候了很久。在这段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师远看向了李燕霞。 “当时，我等了很久，朱晓福突然回家，我从窗子向里看，发现他好像写了一封遗书，然后拿出农药……” “遗书？” “对，他在桌子上写了些什么……也有可能是画……我不知道，我只是从窗外向里偷偷看，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那在朱晓福死后，有人提过他写过遗书吗？”师远问。 “没有，没有任何人提过。” 师远略一思索，稍稍提高了音量说道：“时间不多了。这样，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和李老师一起去她家里寻找线索，另一组去刑警队找闻队长和林老师，把朱晓福的画拿出来。我相信，完成任务的关键，就在这两个地方。” 很快，几人分成了两组。师远，罗亚森和方异圣与李燕霞一起到她家去，寻找可能的线索和物品，刘潋，弥啸粼，常俊宇和丛研前往刑警队，联系林老师。 一路上，李燕霞的脸色都极为阴沉。到了她家的小区后，她便显出了极度的不安。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盛夏的骄阳抛洒着火焰般的光芒，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一不是挥汗如雨，但师远等人，却是感到了一阵阵的冰冷。 从踏进小区大门那一刻起，师远就感到了一丝异常气息。他暂时还无法准确地判断那异常气息的位置，但他觉得，应该就是李燕霞的家了。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他们必须以身涉险，走进那间公寓，寻找某样东西。如果师远没猜错的话，朱晓福的遗书，应该就在李燕霞家的床头柜里。 现在，异常气息时浓时淡，压抑着师远的神经，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也提了起来。 李燕霞打开了单元门，却在原地踯躅着，迟迟没有进去。 “李老师，上楼吧。”师远低声说道。 李燕霞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缓缓地走了进去。 楼道里很暗。尽管是正午，里面却宛如夜晚一般。楼道里的窗子很小，都紧紧地关闭着，玻璃上满是灰尘。看着那些窗，李燕霞不禁又是一阵恐惧。 这是一座新的居民楼，窗子不可能这么脏。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 某种力量改变了这里。 李燕霞费力地一级级地向上迈着，很多次她都想掉头向外跑，但最终，却还是一步步地向自己家走去。 师远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直也在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股异常气息的确是从这座楼里传出来的。那个东西――无臂干尸也好，那双惨白枯瘦的手臂也好，或者其它的鬼也好――有可能在她家里，但也有可能在这楼道里等候着他们。 没有人说话，昏暗的楼道里，只有几人的脚步声。但那脚步声，并非只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发出。 上面的楼梯上，也有人。那人的走路速度和他们一样，十分缓慢。由于恰好总是隔着一个楼层，师远等人完全看不到那个人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到。 师远微微加快脚步，伸出手臂拦在了李燕霞身前。几人停止了走动，楼上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 异常气息如同滴入水中的颜料一般四散氤氲，没有凝聚在一起，师远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异常气息到底是源自哪里。 师远示意了一下，几人便继续向上走去。这一次，几人的脚步声更轻。 一个楼层之上，脚步声也在同时响起。 他们再次停止，楼上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 师远指了指自己，又向上指了指，表示自己要先上去看看。 他穿的是运动鞋，非常轻便。动作足够轻的话，可以不发出声音。 然而，他只不过刚刚开始迈步，楼上的脚步声又准确地随之响起了。 他一步还没有迈下去便放了下去，楼上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在师远的想象中，一层楼层之上的楼梯上，一个面目模糊不清的人正站在那里，完全被楼梯遮挡住了身形，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他们几人的视野之外。 师远缓缓地偏着头向上看去。 什么也没有。 但他相信，刚才的脚步声绝对不是错觉。 李燕霞家在四楼，楼层不高。师远不想再这样浪费时间，于是让李燕霞加快脚步。 嗒嗒的脚步声，还是忠诚地从上方传来。 然而，那脚步声却在他们走到三楼时消失了。 ------------ 第35章 那个梦是真的 他们在三楼，那么，那个脚步声的主人，便是在四楼。脚步声在此时消失，说明，那个人，或者，那个东西，要么停止了移动，要么凭空消失，要么，进入了某间公寓。 师远四人都很清楚，那脚步声绝对不是什么恰好路过这里的住户，而脚步声在此时消失，很有可能是进入了李燕霞的家。 李燕霞浑身不停地哆嗦着，缓慢地向上走去。 终于，四人来到了她家门口。防盗门关得紧紧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师远警惕地看向四周，仔细地辨别这里的异常气息。 “稍等一下。”师远对李燕霞说。 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感知门后的状况。 在师远的意识之海中，一切都是黑的，只有他们四个人的身影有着简单的轮廓。再向里，便是空荡荡的房间。 客厅，厨房，书房，卫生间，卧室…… 一点一点地“查看”过去，但师远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形物体，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气息来源。 门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空的公寓。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东西。一切，都非常正常。 “李老师，开门吧，小心点。”师远说。 李燕霞紧张地点了点头，拿出了钥匙。 钥匙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在这昏暗的楼道里，听起来竟有几分刺耳。那一声声高频率的撞击声仿佛直接敲在了几人的心脏上，这让他们同时皱起了眉。 “小心。”师远再次叮嘱。 李燕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钥匙，但手还是有些发抖，费了不少时间，才把门打开。 房间里的光线也是十分昏暗，所有的窗帘都拉得很严实，将阳光完全挡在了外面。 “李老师，方异圣，你们在门口等，我们进去找一下。”师远说。 由于事先已经和李燕霞商量过，对这样的安排，她没有任何意见。 李燕霞惊恐地站在门口，她不敢进去，也不敢自己出去，只能一只手扶住门，小心观察前后的情况。 根据李燕霞讲述的内容，师远和罗亚森径直走向了卧室。卧室的门也是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就在这时，一股血腥味直冲向了两人的鼻子。师远和罗亚森二人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更加小心地向卧室走去。 如果李燕霞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曾经将那个白色干尸关在了这个卧室里。此外，在她的梦中，她丈夫姚爱学死在了床上，那么，很可能那尸体，目前还在原地，这浓重的血腥味便是证据。 刚刚师远已经努力地感知过了，这门后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但那股异常气息却一直盘旋不散，缠绕身周。 没办法，现在的感知能力还是太弱了，很多情况下都无法准确地判断。 师远面色凝重，缓缓地将手伸向了卧室门上的把手。 卧室门极为缓慢地被拉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师远小心地向里看去。 正对门的是一个桌子，没有什么特别。桌子左边是一个床头柜，再左边便是两人睡觉的大床。而在那张床上躺着的，正是姚爱学那凄惨无比的尸体。他被某种力量开膛破肚，脏器暴露在外，早已停止流动的血液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呈现出暗红色，被子盖着他的腿，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痛苦扭曲。 她的丈夫，真的是被她关在这里的干尸杀死的吗？ 师远双眉紧锁，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具尸体。 罗亚森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早已走到了床头柜前，将抽屉拉了出来。 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张纸。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是……”罗亚森小声自言自语着，取出了那张纸。 纸上是几行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迹，看上去是由小学生所写。罗亚森看完了内容，将纸递给了师远。 “我们先出去。”师远没有着急看内容，而是转头向后看去，将那张纸放进了背包里。 门口的李燕霞焦急万分。她不知道师远和罗亚森进去会看到什么，昨晚的梦让她的心一直像被火烧一样难受，但同时，她又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她头顶盘绕，令她浑身发冷。 里面的血腥味，渐渐飘了出来。在闻到那股气味那一瞬间，李燕霞如遭雷击一般，浑身僵住，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无边的白色。 是真的，那个梦是真的！ 她惊恐地张开嘴，刚要发出痛苦的哭喊，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燕霞，你怎么不进去啊？这是谁啊？” 与此同时，里面的师远也是猛然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 “糟了，快走！”师远说。 李燕霞看着那张脸，两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旁边的方异圣也察觉到了不对，紧张地看着那个人。 “燕霞，你为什么不理我？”那个人还在问。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戏谑的笑。 突然，李燕霞和方异圣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冲向了他们的身体，两人同时倒飞进了房间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师远和罗亚森此刻已经跑到了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们清楚地看到，两个人虽然被推进了房间，但门外那个人根本没有动。 如果门被关上，他们几个人就会被完全困死在这里！但此时，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迈了进来，将门关闭。 这里，终于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李燕霞已经无法动弹，血腥味一阵阵地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惊恐而悲痛地看着门口那个人，连站起身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快逃。”师远低声说，同时拉着李燕霞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 李燕霞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摇着头。 逃？往哪里逃？这里不是什么开阔的户外，是她的家，那道门，是唯一的出口。 师远没有理会她的反应，拉住她的手臂，向里面走去。 里面，是书房。 几个人盯着那个人，缓缓地向后走去。 那个人的脸呈现出青灰色，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他看着他们的动作，却没有靠近他们。 ------------ 第36章 朱晓福的遗书 师远等人就这样缓缓地退到了书房内，而后，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如果那个鬼就这样一直守在门口，我们岂不是永远也出不去了？这样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师远透过门缝查看着外面的那个人，心里想。 他之所以在一瞬间就确认外面的是鬼，一个原因是强烈的异常气息的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个人的脸，分明是李燕霞丈夫的脸，而她的丈夫，明明正死状凄惨地躺在床上。 从门缝看去，那个人似乎并不急于将他们置于死地。师远不禁想起了度假山庄的那个任务，在那个任务中，化为邱燕羽的鬼有好几次就在他们身边，但却一直没有杀死他们，而是保持着伪装。师远知道，那个鬼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牵制他们的行动。那么，眼下门口那个化为李燕霞丈夫的鬼，是否也是同样在牵制他们呢？毕竟，他们这次的任务所剩时间已经不算多了。他们必须在找到那个物品后赶回暗鸦岭村，将其交给佟媛翠，这个任务才算完成。如果执行者中任何人无法在指定时间赶到佟媛翠家，同样会死亡。 眼下的情况便是如此。门口的鬼如果一直守在那里，他们就无法离开这间公寓，最终，便无法赶回暗鸦岭，无法将物品交给佟媛翠，也就等于宣告死亡。 怎么办？ 师远观察了一会儿，背靠着门坐了下来。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张纸，仔细地查看上面的内容。 不会有无解的陷阱的。任何情况下，只要足够小心，必然会找到破解之法。 师远想。 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如下： “妈妈，爸爸： 是我杀死了杨叔叔，也是我杀死了那个小女孩。我画了那些画，他们就死了，所以，他们一定是我杀死的。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画出那些画的，但是我知道那些画就是我画的。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发现，但是今天警察叔叔找到了我，他肯定已经发现是我了。我不敢承认，但是我知道，我犯了错误。我害怕，我不想杀死他们，但是我还是害了他们。我不想让警察叔叔把我带走，所以我必须在他们再找我之前杀死我自己。我画了三幅画，第三幅画是山上的度假山庄和游泳池，那张画上的人很多，但是都消失了。我知道，过几天，那些人就会真的消失。妈妈，爸爸，你们不要去山上。还有，我最后画了一幅画，就在这张纸的背面。我不敢再画活着的人了，所以我画了一个我梦里的怪物，它有好多手臂，还有好多脑袋。我死以后，妈妈爸爸不要伤心，就让我这幅画陪你们吧。 朱晓福” 这应该就是朱晓福的遗书了。里面有一些错别字，还有不少字是用拼音标注的。师远仔细地看了两遍，又将眼睛凑到了门缝附近，向外查看。 他愕然地发现，门口的那个人已经变回了惨白干尸的模样，两只眼球突出着，微微抬着头，张着嘴，嘴里满是赤红的血。 师远将头向后移动了一些，不想再去看。他低下头，将那张纸翻转过来，查看背面的画。 背面的确是一个怪物，有着三个脑袋，还有六条手臂。 三头六臂？上一张书页背面写的明明是三头八臂，为什么会少了两条？难道是…… 师远看向罗亚森，将画递了过去。 “少了两条手臂吗？”罗亚森小声问。 师远点了点头。 “莫非，就是袭击我们的那两条手臂？”罗亚森说。 “应该是。你看这里，”师远指向了怪物的肩膀处，“这里有一定的空隙，但另外三双手臂都比较紧密，所以，原本这里应该是有手臂的。” “这么说的话，我终于想起我抓住那条手臂时的触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是不是，像纸？”师远说。 那手臂他也抓住过，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手臂干瘦冰冷，但皮肤却较为光滑。不过，手臂倒也不是像纸卷一样中空，而是完全实心的，有一种诡异的触感。 “对，没错，就是像纸一样。所以，这双惨白的手臂，必然就是从这幅画里脱离出去，而后才开始袭击我们的。”罗亚森说。 “这真的是……难道这手臂受到了某种诅咒吗？否则的话，一幅画，又哪来的这样强大的力量？”方异圣诧异地说。 “这可不是一般的画，从一开始，就是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产生的。”师远看了方异圣一眼，又低下头查看那幅画。 “手臂是从画里脱离出去的，那么，外面那个呢？是从哪儿来的？”罗亚森向门外指了指。 “也许，只是用来干扰我们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手臂幻化而成的。”师远说。 “幻化？” “对。那双手臂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两条手臂那么简单，既然是诅咒的产物，必然有着特殊的能力。难不成你们认为，手臂仅仅依靠扼住咽喉杀人吗？” 罗亚森和方异圣没有再问下去。 师远再次从门缝看去，而这一次，他发现，那惨白的干尸竟已经移动到了他们所在的书房门口，就像知道师远要从这里向外看去一样，它的脸正对着师远的眼睛。 师远猛地站起身向后退去。 必须想办法解决门口那个东西，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反复地将朱晓福的遗书看了好几遍，又仔细地看着那幅三头六臂的怪物的画，却仍旧没有想出什么应对之法。朱晓福所写的那段文字，字里行间看不出有隐藏深层含义的迹象，除了肩膀处的一点空隙外，也没有什么异常。 空隙？ 师远将那幅画放到了与眼睛极为接近的地方，如同鉴赏宝物一般细致地观察着。他似乎并不是在观察那幅画，而是在观察那张纸的材质和纹理。 终于，他发现，肩膀处的空白不是彻底的空白，而是有着淡淡的印记。那是原本画在那里的两条手臂的线条。 不得不说，朱晓福虽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但他的画工十分精湛，就是这样一幅怪物的画，也是画的极为细致，仿佛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怪物一般。而那些淡淡的印记，就是当初朱晓福一笔一笔画下的线条所留下的痕迹。 ------------ 第37章 火焰喷枪 那双手臂已经由于诅咒一类的力量脱离了画的限制，但它们却留下了痕迹。这就像一个人站在某个地方很久，当他离开后原地还会留下脚印一样。 突然，门被敲响。门外的那个东西似乎不耐烦了。 “啊！” 李燕霞无法抑制地因恐惧而发出了一声低呼，并立刻向后退去。 罗亚森皱了皱眉，小声对师远说道：“那个东西，恐怕很快就会进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办法把那个东西解决掉。”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你刚才说，这个干尸可能是手臂变成的，对吧？” “这只是个猜测。” “如果是手臂变成的，就说明，它的本质是纸。而纸那种东西，最怕的就是火。” 师远眼神一动，微微抬头，说：“难道你打算用火烧？” “对。”罗亚森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火焰喷枪。 这个喷枪是改造过的，可以喷出很长很猛烈的火舌，甚至可以达到某些游戏里的喷火枪的效果，并且火力可以调节。 “这么做很有风险。”师远说。 “现在有没风险的选择吗？”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什么也不做，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尝试，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这个道理，自从被困在暗鸦岭以来，就成为了师远的座右铭。 “改造过的喷枪只有一个吧？”师远向罗亚森确认。 “对。” “小心。” 师远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李燕霞和躲在窗边的方异圣，他看出方异圣打算在突发危险时跳窗逃走。这里是四楼，外面没有阳台，但二楼那里有一个雨棚。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师远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但是现在，他不打算这么做。 如果，门外那个惨白的干尸是手臂变成的，那么火就是对付它的最好的武器。 师远和罗亚森小心地站在门口。师远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先是将眼睛再次对准门缝观察了一下，而后缓缓地转动把手。 他看到，那个干尸并没有紧贴在门口，而是再次分开了一小段距离。师远不清楚它这种行为的原因，但距离远一些总要比距离太近要好。 师远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门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罗亚森则是手持火焰喷枪警惕地向外看去。 那个干尸仍旧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似乎没有注意他们。 罗亚森调节了一下火力大小。这里毕竟是李燕霞的家，如果造成火灾，无疑会非常麻烦。 师远将门打开得更大了些，罗亚森走出了卧室，师远也随之走了出来。 干尸的嘴里一直在向外流血，在白色地板上形成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微型的血泊。 罗亚森留意着干尸的动作，缓缓地将火焰喷枪对准了干尸的身躯。 冷汗从师远的脸上滑落，他紧张地看着那个惨白的干尸，心里产生了些许疑惑。 它为什么既不移动，也不攻击？难道它的“任务”真的只是牵制他们的行动吗？还是说，它只是在“监督”他们？难道它并没有杀人的能力？ 这一切都只是一闪而逝。罗亚森，已经开火。 火舌呼啸着向惨白的干尸袭去，干尸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球，一阵凄厉的嘶吼声呼号着，震耳欲聋，令人忍不住感到心脏一阵阵地发颤。 在火焰之中，干尸倒在了地上，没有手臂的身体剧烈地扭动着。但很快，火球越来越小，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师远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 惨白的干尸消失了，但师远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安。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将那个东西除掉了？莫非有什么阴谋？ 师远始终坚信，太简单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别想那么多了，先离开这里要紧。”罗亚森说。 他的眉头紧皱，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另一边。 刘潋给林雅卿拨打了电话，再次确认了一下信息，随后一行四人迅速驾车赶往了海源市刑警队。朱晓福的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保存在那里。 “弥啸粼，丛研，常俊宇，一会儿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分散。在任务执行过程中，我们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大意，手臂或是鬼，随时可能会出现。现在师远不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几人点了点头，脸上皆是一副不安的神色。 闻裕哲安排几人在办公室等候。自从上次的连环死亡案告破后，他们又连续侦破了好几个案子，最近几天相对没有那么忙，闻裕哲也终于有了坐下来整理资料的时间。 “闻队长，这次的事情，希望您能帮个忙。”刘潋将情况说了一遍之后，请求闻裕哲的协助。 由于之前林雅卿已经给他打过电话，闻裕哲非常痛快地说：“好的。你们放心，我欠师远一个人情，这个忙，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们。这样，你们先填一个表格，然后去物证室取出朱晓福的画。” “谢谢闻队长。”刘潋礼貌地笑了笑，坐下开始填写申请表格。 很快，刘潋抬起头，说：“闻队长，填好了。” “好。你们跟我来。” 闻裕哲盖了个章，摆了一下手，四个人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就是这里。小吴，你协助他们寻找一样东西，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闻裕哲对物证室的工作人员说。 “好的，闻队。”小吴立刻点头应道。 刘潋等人向闻裕哲道了谢，便将表格递给了小吴。 “这个东西年代久远，估计需要较长时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进去找。”小吴看了一眼表格说道。 “好的，麻烦你了。” 四个人坐了下来，不安地看向四周。 物证室位于走廊的最里端。这里灯光昏暗，小吴已经走进了物证室里，眼下除了他们四人，一个人也没有。 为什么感觉，这里很阴森？ 刘潋的不安被这里的气氛进一步加强，她觉得心脏似乎悬在了空中。她看向走廊另一端的尽头，默默地数着两端的房间门。 每一侧都有十二扇门，一共二十四个房间。 这些房间都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始终不见有人？ 刘潋左右看了看，站起身，向自己旁边最近的房间走去。 ------------ 第38章 空房间和有人的房间 门关得很严。刘潋踮起脚跟，从小窗向里看去。 那是一个没有光线的房间，极为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刘潋只能大致判断出，里面没有什么物品，也没有人。 难道这些房间都是空的？ 刘潋想着，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第二个房间的门口。 这个房间里，同样也没有桌椅一类的物品，正方形的房间一览无余。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无数的尘兔在风的作用下满地乱跑，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与第一个房间不同，这里很亮，刘潋可以清楚地看到尘兔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这里也同样没有人。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灰尘？难道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吗？ 刘潋想着，脚步继续向前迈进。 而她看到的景象，令她瞬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第三个房间里有两个人，而那两个人，竟然是她的父母。 怎么回事？ 刘潋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思考，应该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走进这个房间，问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响，两人都看向了她，而后，立刻微笑起来。 “小潋，回来了？快，饭都做好了。”她的母亲裴霜荷慈爱的表情，与往昔无异。 “妈……”刘潋想要大声地喊自己的母亲，想要跑过去拥抱她，但她所做的，只是傻站在原地，声音哽在喉咙里，迟迟无法喊出一个字。 “怎么了，小潋？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父亲刘旭升看出了女儿的异常，立刻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刘潋的目光转移到了父亲的脸上。 她上次和师远一起曾经回过一次家，但那一次她没有能够走进家门便被师远阻止了。那个时候，师远感觉到了强烈的异常气息，为了保护她，才阻止她走进去。而当时的刘潋，对师远的判断是百分百的相信。 但此刻，刘潋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却产生了疑问。 我当时，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不是吗？师远说，那里有异常气息，但这并不意味着父亲真的死了吧？说起来，母亲的尸体也一直没有看到，事实上，母亲好好地活着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不，不仅是有可能，而是，母亲和父亲，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他们，就在眼前！ 刘潋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地跳动，突然袭来的幸福令她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妈！爸！”刘潋声音颤抖地喊着。 她伸出双臂，向自己的父母抱去。然而，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有人在喊她。 “小潋！小潋！” 刘潋感觉有人在握着她的手。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浮现的，是父母焦急的脸。 “太好了，小潋，你终于醒了！”裴霜荷满面泪痕地说。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刘潋的大脑嗡嗡作响。她揉了揉后脑，感到一阵疼痛。之前经历的事情，如同一幅幅会动的图片一般在她漆黑一片的脑海中闪过。 对，我因为不相信母亲已经离去，所以和朋友宋琴玉、苏釉一起去一个叫暗鸦岭村的地方调查，然后，遇到了师远他们。再然后，我们一起执行了一个诡异可怕的任务，宋琴玉和苏釉都死了。后来，我被困在了那里，拼命地完成一个个任务，现在，我们正在海源市的刑警队寻找朱晓福的画，我和弥啸粼他们三个坐在外面等候，师远他们去了李老师家，师远……师远……师远？师……他是谁？ 师远的名字和模样，在刘潋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怎么回事？ 刘潋惊恐地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她感觉自己的心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大洞，一段重要的回忆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挖去，令她感到痛苦不堪。 我好像，曾经认识一个男生，他比我小一岁，他是谁？是重要的人吗？他在哪？不，他，存在吗？ 刘潋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唇不住地翕动。 “小潋，你怎么了？别吓唬妈妈呀！”裴霜荷见刘潋一副惊恐莫名的样子，吓得魂不守舍。 刘潋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我……我怎么了？” “你晕了过去，昏睡了好久。” “我睡了多久？” “大概，十五分钟吧。” “十五分钟？可是，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也没什么，做梦嘛，什么样的梦，都不稀奇。你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要累坏了。来，先喝点水。”裴霜荷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杯温水，递给了刘潋。 刘潋如同失魂的木偶一般动作机械地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刘潋！你怎么样了？” 那个声音，刘潋太熟悉了。 裴霜荷走过去，打开了门，几秒钟后，一个如同古典美人一般的女孩出现在了刘潋的床边。 “刘潋，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啊？”古典美人柳眉微蹙，看上去十分关心刘潋的病情。 “我……没事……苏釉……” 看着自己的好友，刘潋的内心却突然产生了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我觉得，苏釉和以前不一样了？ 刘潋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显露出了她的疑惑。 “怎么了，刘潋？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苏釉纳闷地说。 她是哪里不一样了？ 刘潋拼命地想。 还是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妆容，一样的发型，一样的穿衣风格，那关心的表情，也是一如往常。 她，是关心我的吧？是因为关心我，才来看我的吧？是不是？ 刘潋努力地思考着，但她却发现，每次当她想要沿着回忆的路找出答案时，总是会走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深坑边缘。 那个巨大的黑色深坑，就是她心上的漏洞，是她记忆中的断层。 我忘记了什么？ “阿姨，刘潋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啊？您看，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该不会是……”苏釉焦急地对裴霜荷说道。 “她刚刚不是还叫你的名字了吗？你别多想，她没事。” 眼前的人，似乎都带着虚幻的光影。 他们，和刚才的梦，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 第39章 一声轻咳 刘潋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三个人。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缓缓地说道，“梦的内容，我基本上都不记得了，但是有一点，我却记得非常清楚。” 说到这里，刘潋停了下来，表情极为痛苦。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话。 “我梦到……”刘潋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我梦到……爸，妈，釉釉，你们三个，都死了。” “你说什么？”苏釉立刻诧异地说。 裴霜荷立刻走到刘潋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小潋啊，那只是个梦。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呢。” “嗯。”刘潋点点头。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离奇的梦，一个……真实得可怕的梦。 刘潋想要笑着说出这些话。 然而，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心如刀割般的痛苦。 我好像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绝对不想失去的东西。我与我在乎的人，永远分隔开了。可是，我在乎的人是谁呢？ 刘潋呆呆地看着空中，表情凝固了。 但很快，她的表情恢复了自然。她微笑地看着父母和苏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忘记了一切关于暗鸦岭的事情，忘记了父母和好友死亡的事实，忘记了师远，忘记了罗亚森，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她沉浸在眼前的幸福中，她的笑容，暖若春阳。 弥啸粼突然感到有些不耐烦。他抬头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 “真够慢的。”他小声嘟囔着。 他百无聊赖地动动胳膊，又动动腿，最后索性站了起来。 “话说这里是刑警队是吧？有点意思，这地方我以前还真没来过。”他站起身，像走廊另一端走去。 左右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后，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弥啸粼感到有些瘆的慌。他轻咳一声，看向了其中的一扇门，走了过去。他从小窗向里看去，看到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没有人。 “这房间是干什么用的？”他自言自语地说。 突然，他的脑中产生了一种感觉。 他觉得，这整座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刚一出现，就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自己刚才所坐的椅子。 椅子上是空的。这很正常，因为原本坐在那里的人是他。 他将头转回，选择了另一扇门，向里看去。 里面，是两把椅子，看上去很旧，也很脏，椅面上有一些斑驳的深色痕迹，有不少苍蝇聚在上面，好像在抢食着什么。 突然，他很想再次回头看一看刚刚看过的那把椅子。 我刚才，坐在那把椅子上，那现在呢？ 他突然产生了一阵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正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刺向他的脊背，但那尖利的东西，却并非有形的实体。 是……目光？是谁在看我？ 弥啸粼感到一阵阵寒气从心脏泛向四肢百骸，最后传到皮肤。 我……要回头吗？还是，继续向前走？那把椅子，应该，还是空的吧？但是如果不是呢？ 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 一声轻咳从背后传来。 这声音让弥啸粼的心脏险些炸裂，他的眼睛瞬间睁大。 那咳嗽声，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人心胆俱裂。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想回头去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人，但脖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转过头去，转过去，看看那里！转啊！ 他内心的声音在怒吼，但他，却在发抖。 又是一声轻咳。 声音不大，但在弥啸粼听来却震耳欲聋。 但随后传来的声音，却令他的头发近乎根根竖起，一股寒气如同利剑一般割开了他背上的皮肤，恐惧，已经让他产生了实实在在的疼痛感。 脚步声。声音不大，但清晰异常。 那脚步声向他接近着，而后停止，然后又继续接近。 走动的速度和停顿的时机，似乎……和他刚才自己走的速度相同。 他在重复我刚刚做过的事情？那么他最终要走到的位置，难道是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吗？不，等下，他？他是谁？ 弥啸粼惊恐地想。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惨白的人形轮廓，只是那人形，没有手臂。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短促，一阵眩晕感袭击着他的大脑。 不能再站在这里了，逃！必须赶快逃！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右脚也随之抬起，准备冲向走廊的尽头，然后下楼梯，跑到外面去。 但他的右脚却悬在了空中。 这里，就是走廊的尽头。 楼梯呢？ 他的心脏猛地缩紧，艰难地向右缓缓转过头去。右侧，是一扇门。 他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一步跨了进去，紧紧地关上了门。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房间特别大，大得有些离谱。不仅如此，这里装修得非常豪华，并且十分干净，看上去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这里的场景，他无比熟悉。 这里看起来很像他的家，就是那座凭空消失的别墅。 “刑警队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嗯？我为什么会想到刑警队？”弥啸粼疑惑地皱了皱眉。 “主人，您回来了？” 身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 弥啸粼转身看去，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 “小环？” “主人，万先生刚刚来找您，现在正在会客室等候。您要去见他吗？还是……先沐浴？”小环微笑着说。 “万先生？” “是的，是鼎星传媒的老板。” “鼎……鼎星传媒？”听到这四个字，弥啸粼如遭雷击一般浑身猛地一颤，向后退去。 怎么回事？鼎星传媒……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公司的名字，会产生一阵强烈的恐惧？难道我和他们打过交道吗？ “主人，您怎么了？”小环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弥啸粼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少女，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我怎么好像感觉自己少了点什么？ 他突然想。 这个念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完好无损，什么也不缺。 他还不放心，又跑到镜子边，仔细地查看。 （还没放假……困死我了……） ------------ 第40章 谜局 镜子里的那张脸上，五官如同精心雕琢的作品般没有一点瑕疵。看着自己的面容，弥啸粼突然感到了一阵安心。 就凭这张脸，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红下去，谁也阻止不了我。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舞台下无数观众的欢呼与尖叫，眼前，无数的光点在黑暗中舞动，他的脚下，是一条红色荆棘铺就的王者之路。 前方，就是他明星生涯的巅峰，而他踩过的，是无数的尸骨。 这张脸，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是我最引以为豪的资本。 他笑了。 但笑容却僵住了。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突然觉得，我曾经见过一张更会让那些女孩子疯狂的脸？是谁？好像……是个高中生？他是谁？ “我靠，瞎想什么？哪有那种人？”弥啸粼突然有些恼怒，十分不爽地骂了几句，转身向会客室走去。 万雷霆已经等候多时。见弥啸粼走了进来，立刻微笑起身。 “当红偶像弥啸粼，幸会幸会！”万雷霆伸出手来。 “啊，过奖。”弥啸粼面不改色地说着，随意地和万雷霆握了一下手。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这次，我们鼎星传媒打算拍摄一部恐怖片，主要以偶像明星为支柱。要说当今的娱乐圈，最红最火的，除了你，也没人敢当得起。所以呢，这次，我们诚邀你加盟我们的新片拍摄，不知你意下如何？” “请我参与影片拍摄？这种事情，派个工作人员来联系就好了吧？又何必由老板亲自出马呢？而且，直接找到我家里来，也不太合常理吧？”弥啸粼皱了皱眉说。 可当他最后一句话说完，自己却愣住了，一阵莫名的不安从心底升起。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貌似，曾经有人对我说，凡是不自然的情况，都是线索？什么东西的线索？这又不是侦破片。不合常理？不自然？线索？难道我现在处在一个谜局之中吗？什么谜局？ 想到这里，弥啸粼的表情严肃起来，说：“万老板，不知这部恐怖片的名字是什么？” “三更鬼墓。” 轰！ 一声炸雷在弥啸粼的脑中轰响，他感到自己的大脑被震成了无数的碎片。 三更鬼墓？这四个字，为什么感觉……很可怕？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这电影我好像拍过？ 弥啸粼目瞪口呆，眼神呆滞地看向空中。 “弥啸粼先生，你觉得如何？我们鼎星传媒虽然不是什么超一流的大型娱乐公司，但这次，我们打算破釜沉舟，一定要拍出一部大制作的影片。至于片酬方面，你放心，绝对亏待不了你。我们可以保证，这次的片酬，是你之前所获得的最高片酬的两倍。” 弥啸粼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听到高额的片酬，而是由于，他本能地觉得，这一切是一个圈套。 “请问，女演员是？” “崔雪漪，廖晴晴。”万雷霆颇为自信地说。 然而，这两个名字，却让弥啸粼险些晕倒。 “崔雪漪？廖晴晴？”他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心里却产生了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 他觉得，这两个人，好像是一个人。 他突然两手抱住了头，痛苦地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感到头痛欲裂？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不对！ “弥啸粼，你怎么了？”万雷霆问道。 “万老板，今天，是几月几号？”弥啸粼艰难地问。 “今天？今天是六月二十七号啊。” “六月？六月……” 弥啸粼感到大脑有些发空。他一时竟回忆不起，现在到底应该是什么日期。 一分钟后，他的表情恢复了正常。 对，现在是六月末，万老板来找我商谈出演恐怖片《三更鬼墓》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非常正常。 弥啸粼笑了笑，点点头说：“感谢万老板的邀请，我会认真考虑的。” 师远四人从李燕霞家跑了出来，很快便坐上了车。 “我们先去刑警队吧。刘潋刚刚发过消息，说是填了个表格，现在正准备去物证室取朱晓福的画。我们这边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和他们会合了。”师远说。 “嗯。”罗亚森答应着，发动了汽车。 刚刚的那个惨白的干尸居然很顺利地就除掉了，这让师远感到一阵疑惑。他总觉得有些不对。无论那个是真正的干尸还是鬼，都没道理这么容易就除掉。而且，当时它就在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外，如果真的要进来，应该是易如反掌。可是，它却只是在外面等候，什么也没有做，就像在等待他们将它除掉一样。这怎么看都很不对劲。 师远小心地将朱晓福的遗书放在了衣袋里，又拉上了拉链。他相信，这封遗书必然是本次任务中一个极为重要的物品。朱晓福的画也许是最后需要交给佟媛翠的那个任务物品，但那也许只是一个误导信息。如果，真正的任务物品是这封遗书呢？这种可能性也是很高的。 师远看着前方马路上的汽车与行人，仔细地整理着目前已知的信息。 那双惨白的手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这是为什么？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还是正在另一组人那边攻击他们？亦或是，刚才的干尸真的是手臂变成的，已经被他们除掉了？ 想到这里，师远再次从衣袋里拿出了那封遗书，仔细地看着背面的画。 三头六臂……三头八臂…… 画上的怪物，和他刚才看到的白色干尸十分相似。从朱晓福的遗书内容来看，他是希望自己死后这幅画可以留给父母作为纪念。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画一个如此狰狞可怕的东西？即使是小孩子思维与大人不同，也没道理如此怪异吧？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这个根本不是朱晓福所画的“纪念品”，而是这个任务的道具。 既然是道具，就必须好好利用。 师远坐直了身子，看向前方。 坐在椅子上的常俊宇感到一阵发冷。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寒气正在从不知名的地方向他吹来。 ------------ 第41章 噩耗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阴森？ 常俊宇的心悬在空中，表情十分惶恐。 隔着物证室门上的玻璃，他隐约可以看见刚才那个被称为小吴的人正在里面忙碌，他好像正在不同的架子上或柜子里翻找。 “拜托快点啊，我想赶快离开这里啊。”常俊宇极为小声地说。 他看向旁边，突然发现刘潋和弥啸粼都不见了。 他的心一颤，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们两个去哪了？ 常俊宇目瞪口呆地看向四周。 当他再次将目光转向对面的椅子时，却发现丛研也不见了。 “哎？丛……丛研？人呢？” 偌大的走廊里，居然在一瞬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常俊宇吓得差点哭出来。他本来就胆小，这段时间的经历更是不断地折磨他的神经，让他彻底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怎么办？他们都不见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我……我要离开这里！可是，怎么离开？ 常俊宇转头再次看向物证室的门，门里，小吴的身影还在不停地动着。 不然，我进到物证室里面去吧，好歹里面还有个活人。 他静了静心神，慢慢地向那扇门走去。 他拉开门，一阵吱呀声传入他的耳中，却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一般锯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说不出的难受。 走进物证室，本以为会看到忙碌的小吴，但眼前，却什么人也没有，迎接他的只有一排一排的架子，以及架子上排列着的形形色色的作为证据的物品。他随意地看了几眼，却顿时吓得两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那些架子上放着的东西似乎都是与凶杀案有关。带血的刀子，被砍下的残肢，血迹斑斑的衣物……当他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出去。 但他身后的门却消失了！ “啊！啊啊啊！！！”他发疯一般地擂击着那面墙。 敲了一会儿，他再次转过身，慌乱地看向四周。 他感到那些架子上的残肢、人头都在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小吴呢？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呢？ 他突然想起，可以找那个人带他出去。 他胡乱地在架子之间穿行。 这个房间大得出奇，架子似乎没有尽头。他走了很久，但无论他如何前行，转弯，他却始终看不到墙壁。当他再次回头时，刚才那面墙也已消失无踪。 铃铃铃……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在这空无一人的物证室里，听起来令人心悸胆寒。常俊宇倒吸一口气，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妈”两个字。 “喂，妈？”常俊宇哆哆嗦嗦地说。 “俊宇啊……”母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声音没有什么异常，但似乎十分悲伤。 “怎么了，妈？”常俊宇立刻忘记了自己还处在危险之中，着急地问。 “你小姨和你表弟……出事了……”母亲悲痛地说。 “什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常俊宇紧张起来。 “他们家发生了火灾，两个人都没有被救出来，都被……都被烧死了……”母亲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妈，您别太难过，注意身体啊。” “俊宇，你赶快回家一趟吧。他们两人的葬礼定在明天，你可不能不回来啊。”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赶回去的。” “你现在在海源吗？” “在，这两天我正在……我正在……” 常俊宇突然愣住了。 这两天，我在做什么？采访吗？还是……哎？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怪怪的？ 常俊宇呆立原地，只觉得心中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俊宇？俊宇？” “哦，妈，没事。” “没事就好，你快点买票回来吧。” “好的，妈。” 放下电话，常俊宇半天没有动，无数的念头和情绪疯狂地涌动着，令他感到莫名地烦躁。 小姨和表弟，死了？ 他回忆着这两个亲人的模样，突然感到一阵惘然。 小姨的丈夫几年前去世了，之后，小姨和表弟郑安相依为命。不过，依靠着小姨夫留下的大笔存款，两人在经济上倒是不愁。只是，失去了一家之主，二人不免情绪有些失控，原本性格随和外向的他们，在那之后一直闭门不出，连亲戚也不见，令常俊宇等亲属都十分担心。小姨夫去世时，郑安十九岁，正在读大学，但在那之后，他连学也不上了，整天躲在家里，从不踏出家门半步。 常俊宇记得，他也曾经多次去小姨家敲门，但总是得不到回应。这么多年来，只进过他们家一次。但就是那一次，让他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 那一天，他拼命敲门，敲了整整一个小时，小姨才终于开了门。她将门开了一道缝，目光呆滞地向外看。 “小姨，是我啊，俊宇。”看到小姨带着病态的苍白面容，常俊宇感到很不是滋味。 “你来干什么？”小姨冷冷地说。 “我来看看你们。这都好几年了，小姨，你和表弟，偶尔也出来晒晒太阳找亲戚聊聊天啊，总憋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小姨，你把门打开，我给你们带了些水果。” 小姨看了看他，终于将门打开了。 常俊宇略微松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将水果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 “小姨，郑安呢？”常俊宇探头看了看客厅，没见着郑安的身影。 “在他卧室。”小姨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说。 常俊宇走了过去，在表弟卧室门口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郑安，是我。我可以进来吗？”常俊宇说。 没有回应。 他稍稍加大了力度，门略微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下，将门推开了。 里面是一片昏暗。厚厚的窗帘将阳光完全遮挡在外，一个人影正坐在床边。 “郑安？”常俊宇说着，向里走了两步。 他感到一阵怪异的感觉从脚底传了上来。 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却只看到了黑色的地毯。 黑色的……地毯？我记得他们家铺的是瓷砖啊，什么时候换了地毯？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都好几年没来了，换地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常俊宇想着，伸手将灯打开。 ------------ 第42章 地下室 六十瓦的旧电灯亮了起来，灯光昏黄，给房间里的一切投上了一层岁月的斑驳光影。 “郑安。”他又喊了一声。 那个人仍旧是一动也不动，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常俊宇又走了两步，脚下怪异的感觉再次传来。 这是什么地毯？ 他皱皱眉，低头看去。 “啊！”他突然忍不住低呼一声。 地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地毯，而是一层头发！ 密密麻麻的头发盖住了白色的瓷砖，在一片昏暗中看上去就像是黑色地毯一样。可现在，灯光已经亮起，常俊宇看得清清楚楚，地上那一层黑色的东西，全是头发！ “这……这是怎么回事？”常俊宇惊恐地看向郑安。 郑安背对着他，依旧不理。 “郑安！”常俊宇忍不住了。他跑到郑安面前，想要看看郑安到底在做什么。 可当看到郑安的脸时，他顿时张口结舌，心脏放佛被揪紧了一般难受。 表弟的脸色，比小姨还要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他脸颊深陷，骨瘦如柴，眼睛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郑安，你……”常俊宇张大了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安的脸，不仅仅是苍白，而是近乎透明。如果不是他还睁着眼睛坐在那里，常俊宇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常俊宇叹了口气，站起身，猛地将窗帘一把拉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刺入了房间，也刺入了郑安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 “啊！快把窗帘拉上！快拉上！”郑安终于说话了。他大声地尖叫着，双手胡乱地舞动。 “好，好！”常俊宇慌了，立刻将窗帘又拉了回去。 郑安瞬间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郑安，这些头发是怎么回事？”常俊宇走到郑安面前，蹲下身，小心地问。 “是我的头发。” “你的？” “对。这几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房间，掉下来的头发，都掉在了地板上。” “为什么不打扫？” “不！不行！”郑安突然语气激动起来。 “为什么不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都是我爸留给我的，绝对不能丢掉。如果扫了，就会被扔进垃圾桶。我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常俊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满地的头发，突然感到一阵悚然。 那些黑色的头发如同无数毛笔绘出的线条，横七竖八地纠缠在一起，绘成了一幅诡异莫名的抽象画。画中，他的小姨夫正在咧嘴笑着，似乎在夸奖郑安懂事。 “啊！” 常俊宇猛地站了起来，逃命似地跑出了郑安的卧室。 “小姨，我先走了。” “好。”小姨仍旧面无表情地说着，为他开门。 常俊宇出了门就一路狂奔来到了公交车站，直到上了车，还是余悸未消。 他们俩，死了？ 往事犹历历在目，至今想起，常俊宇仍然感到浑身发麻。但，现实却更加残酷。常俊宇喃喃自语着些什么，转身走去。 架子，两边是无穷无尽的架子。 他还是没办法离开这间物证室，他仍然找不到门。不，他连墙壁都找不到。 他疯狂地加快了脚步。 只要一直走，必然会找到出口。这个房间不可能是无限大的，肯定会有尽头。 这样想着，他跑了起来。 终于，尽头出现了。他内心一喜，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前面已经出现了墙壁，只要沿着墙壁走，早晚会找到门。 他跑到了尽头，向右拐去。 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眼前不远处竟然有两个人，而且那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丛研，另一个是小吴。然而，他们并非站在他面前，而是…… 常俊宇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吴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他的面前，是平躺在地上的丛研，但丛研，却浑身是血，表情痛苦至极，双目圆睁，身体犹在抽搐。常俊宇可以看出，他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常俊宇只觉得浑身如在冰窖中一般冰冷，强烈的恐惧紧紧地将他抓住。 丛研，不仅仅是浑身是血而已，他的腹部完全被剖开，但他，竟然还没有死。 小吴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地回过头来。 “被你发现了啊。”小吴笑了笑。 这笑容看得常俊宇不寒而栗，他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逃得远远的。 而事实却是，他一动也动不了。巨大的恐惧令他浑身僵硬，他连转头的动作也无法做出。 小吴站了起来，拿着刀的手向他挥了挥。 “你也来当我的研究品吧，怎么样？”小吴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常俊宇突然转身没命地跑了起来，他已经顾不上去辨认什么方向，只是一味地跑。 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 杀人狂！那个小吴是个杀人狂啊！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被他抓住！ 常俊宇快要发疯了。他狂奔着，死命地跑。 前面不远处，是一面墙壁，而墙壁的右侧，他的右前方，似乎有一条横向的走廊。 常俊宇没有犹豫，径直向走廊里跑去。走廊里十分昏暗，似乎也并不算长。常俊宇向里跑去，很快便发现，那走廊尽头的地面上，有一扇方木门，木门上有两个金属把手，似乎是通往地下室的路。 对，跑进地下室，然后再把门关上，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一阵子。 他极速地跑向了地面上的方木门附近，一把将门拉开，下面，是一道楼梯，通往下方的无尽黑暗。 他也管不了太多了。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必须尽快跑下去。 沿着楼梯向下跑了几步，他向上举起手臂，将木门关紧，插上插销，而后继续向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用的？ 他的脚步没有停歇，在黑暗中向前奔去。 前方不远处传来了灯光。他没有想太多，本能地向着灯光跑去。 灯光似乎是从一个房间发出来的，但那房间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由四面墙围起来的房间，而是这条黑暗的地下室的一部分。如果从上面看去，应该是一条狭长走廊尽头的方形空间，方形空间的边长大于走廊的宽度，连接走廊的这一端没有墙壁，所以灯光才会那么毫无阻隔地传出来。 ------------ 第43章 变形 他快速地跑着，朝着灯光毫不犹豫地跑去。 他没有去思考那里会有什么，为什么会有灯光。 终于，尽头的房间到了。他一步跨了进去，看到的，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居民公寓里的卧室模样的房间。 然而，他的脚步却猛地停止，心脏的跳动瞬间提升到了极致，一股电流从头顶传遍全身，他只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快要炸裂！ 前方左侧，是一台普通的电脑桌，桌前放着一把椅子，但那椅子却不是空的。 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 郑安，他的表弟。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全身佝偻着，双脚放在了椅子上，整个人蹲在上面。只是，他的头竟然异常的大，有普通人头部的四倍，而且皮肤浮肿腐烂，看上去，整个头部和脸部，都是凹凸不平的白色肉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倒置的问号，只是那问号下面的圆点，大得可怕。 常俊宇看着已经变形的表弟，感到一阵恐惧和恶心。 郑安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而后，他开口了，只是他的声音，艰涩嘶哑，就和一个拼命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一样。 “表哥，你……帮我……把窗帘……拉开……” 他一边说着，头部一边在不住地轻微而快速地抖动，像是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常俊宇的头嗡嗡作响，心脏跳得仿佛快要冲破皮肉一般。他缓缓地后退着，想要转身逃跑。 突然，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俊宇。” 常俊宇的头轰地一声响。他猛地转头看去，突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向后退去。 是他的小姨。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正常的样子，衣服也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有什么血迹。只是，她的脖子和头部完全连为了一个没有粗细变化的圆柱体，那圆柱体竟然有一米长，远远超过一个人正常的头部和脖子的总长度。不仅如此，那圆柱体竟然是红色的，表面完全溃烂，粗糙不堪。而她的五官，竟然集中在了圆柱体的最顶端。眼睛，鼻子，嘴，全挤在一起。头发长在圆柱体最上方的横面上，乱作一团，那诡异的样貌让常俊宇险些昏厥。 “救命！救命！！！”常俊宇狂吼着爬起，转身没命地跑了起来。 门，那扇方木门，就在不远处的楼梯上方。我要逃出去！逃出去！ 突然，木门外传来了敲击声。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小吴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传来。 常俊宇突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表……哥……” 郑安那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常俊宇只觉得毛骨悚然。 方木门后的敲击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斧头劈砍的声音。 他要进来了！他要进来了！ 常俊宇差点大喊出声。他慌乱地左右看去，居然发现，左边的墙上有一扇门。他咽了口唾沫，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房间有多大。但是，不管怎样，情况也不会更糟了。外面，一边是杀人狂，一边是鬼，无论遇到哪个，都是死路一条。 常俊宇走进去后立刻将门关闭，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很快，木门便被劈开了。常俊宇听到了脚步声，他知道，小吴已经走了进来。 “喂，不要躲了，快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吴说。 常俊宇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 “喂，出来！”小吴继续喊道。 嘎嘎嘎…… 一阵怪异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常俊宇知道，那是他的表弟。 “喂，快出来，我知道……嗯？”小吴的声音突然发生了变化，似乎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小吴突然发出了一阵瘆人的惨叫。常俊宇躲在门后，浑身颤抖。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拼命地抑制着自己想尖叫的冲·动。 惨叫声很快便停止了。随后，常俊宇听到了一个声音。 人倒下的声音。 嘶……唰…… 而后传来的声音，令常俊宇浑身的皮肤都缩紧了。 小吴似乎被拖着向前走，常俊宇感觉不到他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是……表弟郑安将他杀死了？ 常俊宇想。 躲着吧，就这么躲下去吧。我如果出去，恐怕自己也会步小吴的后尘的。 常俊宇打定主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身处一片彻底的黑暗中，仿佛远离现实的异世界。 “唉……” 突然，一声叹息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常俊宇顿时汗毛倒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要在这里一直躲下去的念头有多么的愚蠢。 他想也没想，猛地打开门，从里面冲了出来。走廊里不知何时亮起了灯，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一条血红色的道路沿着走廊向里延伸，汇入了灯光传来的方向。 “啊！” 他忍不住低呼一声，转身奔向了楼梯。方木门早已被小吴破坏掉，他很快便走了出去，外面，还是刚才那个物证室。 他胡乱地挑了一个方向，拼命地跑。幸运的是，他这一次很快便发现了门。他立刻推开门，跑了出去。 “常俊宇？” 门外，师远四人恰好赶到，叫他的人正是师远。 “哎呀，你们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一股绝处逢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常俊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方异圣说。 常俊宇一愣，看向了方异圣。 “只有他一个人？”师远也有几分纳闷，看向了方异圣。 “是啊，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哎呀，刘美女去哪了？哎呀，可惜啊，可惜，唉……”方异圣摇头叹息起来。 师远沉默了片刻，说：“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开谜底的线索和物品。走吧，常俊宇，我们赶快回到暗鸦岭，把东西交给佟媛翠。我有预感，这个任务，是我们所有这一切痛苦折磨的终点。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了。” ------------ 第44章 一切都结束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常俊宇听师远说一切可以就此结束，立刻喜出望外。 “嗯，请你相信我的判断。走吧。” 说完，师远带头向外走去。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回到暗鸦岭村后，师远将朱晓福的遗书交给了佟媛翠，佟媛翠则是拿出了一张纸，说：“有个人告诉我，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 师远接过，道了声谢，便查看起了那张纸上的内容。 常俊宇凑过去，发现那张纸上写着：“你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即刻起可自行回归正常生活。” “这……这是真的吗？我的天！”常俊宇恨不得狂吼几声。 这段日子他太压抑了，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会死。如今，却得到了任务全部结束的消息，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谢谢你，师远。要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常俊宇对师远说。 “没什么。回去以后，好好生活。” “嗯！一定！”常俊宇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我去，你这……能不能行啊？你是女的吗？”罗亚森看到他那副模样，忍不住不满地说。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常俊宇抹了抹眼泪，又笑了起来。 最终，还是罗亚森开车将常俊宇送回了老家漆莲。参加过小姨和表弟的葬礼后，常俊宇又回到了海源，继续着他娱乐记者的工作。 第二天，他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看向了旁边的手机。 七点整，正是起床的时间。 洗漱穿戴，常俊宇来到了公司，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说，小常，”主任看见常俊宇，立刻开始布置工作，“今天可有个大新闻。我听说，当红偶像弥啸粼加盟了鼎星传媒的新片《三更鬼墓》。那是部恐怖片，他之前从来没拍过恐怖片，这可是个卖点。你去采访一下。” “好嘞！”常俊宇乐得屁颠屁颠地收拾好东西，向着弥啸粼的经纪公司奔去。 这次的采访非常顺利，很快弥啸粼就和他见了面。面对当红偶像，常俊宇有些紧张，好几次说话都结巴了。 弥啸粼见他如此窘态，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嘿嘿嘿，谢谢，谢谢。”常俊宇见弥啸粼如此善解人意，特别感动。他一个小记者能有幸得到大明星的关心，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弥啸粼问。 “常……常俊宇……”常俊宇又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大明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常俊宇？”弥啸粼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看向空中，似乎在回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弥啸粼突然问。 “我们？这个，我见过你，你应该没见过我吧。”常俊宇小心翼翼地说。 “我感觉你，有点眼熟，名字也挺熟的。” “真的？”常俊宇大喜，觉得是个好机会，“那，弥先生，以后能不能多让我采访采访？” “那没问题啊。”弥啸粼痛快地答应。 常俊宇又是一阵激动。 太好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大明星居然和我套近乎，这是什么？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这下子，我成为超一流记者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啊！幸福，真是幸福！ 常俊宇想着，只觉得心花怒放。 “你确定我们俩以前没见过？”弥啸粼又问。 “这个……我是经常看见你，但是你的话，我觉得，可能是在记者席上见过我吧。”常俊宇说。 “嗯，有道理，应该就是这样……”弥啸粼的语气里充满了犹豫，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常俊宇没有想太多，反正他现在就一个感觉。 幸福。 这幸福来之虽易，却也要珍惜。虽然不明白弥啸粼为什么说和他见过，但常俊宇觉得，这反正不是什么坏事。 对，不是坏事。 常俊宇沉浸在幸福中，通向未来的辉煌之路正在他脚下铺开，他感到前途一片光明。 ☆ “堵车。”罗亚森说。 师远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半，几人都觉得有几分饿，便索性趁着堵车拿出面包来吃。 师远拿起手机，给刘潋拨了个电话。 没人接听。 “难道他们遇到危险了？”师远说着，又给闻裕哲打了个电话。 “哦，他们几个在刑警队，我刚刚带他们去物证室取东西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找人去看一眼，然后再给你打电话。”闻裕哲说。 “好的，那麻烦你了，闻队长。”师远说。 现在可是任务执行期间，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异常都必须注意。打电话不接，很可能说明那个人已经死了，这种事马虎不得。 很快，闻裕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放心，他们四个人好好地在物证室外面等候呢。” “好的，谢谢。现在有点堵车，我们一会儿会过去。” “好的，那一会儿见。” 放下手机，师远心中的疑惑却没有减轻。 好好的？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与刑警队还有一定的距离，走过去不现实，他们也只能耐心地等下去。 将弥啸粼等三人的电话也逐个尝试了一遍后，师远终于放弃了打电话。 ☆ 丛研坐在物证室外的椅子上，不知为何心脏突突直跳。 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丛研想着，看了看身边的刘潋等人。 他们三个看起来都在发呆，眼神有几分呆滞，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丛研转头看了看物证室的门，看到了里面正在寻找朱晓福的画的小吴的身影，微微放下了心来。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小吴在里面呢，他正在寻找我们需要的东西。那双手臂，应该不会在这儿出现吧？这里是刑警队的走廊，要真是手臂在这里出现，应该会很快发现，到时候我们跑就是了。 丛研一边想着，一边胡乱地看着四周。 他拿出手机，没有目的地翻看着里面的短信和电话记录。手指不停地划动着，却在某一刻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一条通话记录，时间是七月二十七号，打来电话的人是他的母亲。 丛研默然地看着那条通话记录，心沉了下去。 （今天是除夕，恭祝大家新春大吉，春节快乐！） ------------ 第45章 正方形的房间 “我难道不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吗？”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通电话里这样对母亲吼着。他痛苦地捂住头，眼前是一片黑暗。 是啊，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现在我却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天晓得我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从哪个角落钻出一个厉鬼将我杀死。父母都已经年过半百，如果我死了，他们…… 丛研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越想便越是绝望。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地找个体面的工作，让父母不再替我操心。可是，现在想这个，也没用了吧……我，能活着离开暗鸦岭吗？ 丛研将双臂缓缓地放了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姿势，而后，看向旁边。 “嗯？” 他突然发现，刘潋等三人居然不见了踪影。 他猛地站了起来，慌乱地看向四周。 他们走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丛研看向物证室的门，门里，小吴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 丛研的心狂跳起来，猛地扑向物证室的门，一把拉开，冲了进去。 “小吴！小吴！吴警官！吴警官！你在哪里？”他的叫声在空荡荡的物证室里回荡。 他正打算继续喊，突然感到了一阵悚然。 空荡荡？物证室怎么会是空荡荡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惊恐地左右胡乱地旋转着，他想看看这个房间里到底有没有东西。然而，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都是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这是幻觉吗？我为什么产生了幻觉？难道……难道鬼已经出现了？在哪里？ 他的眼睛瞪大了，浑身颤抖着看向四周。 然而，下一刻，他却突然察觉到了令他浑身血液凝固的一件事。 他进来的那扇门，不见了。 这个房间是一个正方形的巨大的房间，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人，甚至没有门和窗。天花板也是一片空白，这里是完全彻底的一个白色的房间。 满目的白色，如同死人的面颊。 “我要出去……让我出去！”丛研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着，疯狂地跑向了一面墙边，用拳头用力砸去。 一拳，两拳……他双手的皮肤被磨破，渗出血来，撕裂感从手上传来，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他还在继续用力砸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墙砸开逃出去一样。 墙，纹丝不动，但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当丛研发现这一点时，他猛地停下了砸墙的动作。 墙壁，变黑了。不是被他砸的地方变黑，而是整面墙都在缓缓地变黑。丛研不知道是由于他砸墙才导致的这一结果，还是墙本身就在缓慢变色。他缓缓向后退去，惊恐地看着墙面的变化。 在变黑，这不是错觉，墙面变得越来越黑。 在这样一个没有门也没有窗的巨大房间里，墙面变黑，就意味着整个房间变黑。 丛研惶遽地转头看去，绝望的感觉渐渐将他笼罩。 这个房间，越来越黑了。当它变成彻底的黑暗后会发生什么？丛研不敢去想。 但房间的变化却不会因为他的恐惧而停止。 房间里静的出奇，没有一丝声音。这一点在他停止砸墙后尤其明显。 安静。 安静到了可怕的程度。 丛研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随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全身在血液在血管里呼啸着奔向指尖、脚尖、头顶，然后又猛地收回。 他并非医学专业的学生，但在此刻，他的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了一幅人体解剖图，一幅绘制着血液循环系统的动态的解剖图，而图上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神经，他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崩溃。 渐渐笼罩他的黑暗中，陪伴他的只有心跳声。 咚，咚，咚…… 快速而强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甚至比刚才他砸墙的声音还要大。 而就在这样快速的、充满节奏感的声音中，黑暗如同一步步走下阶梯的恶魔一般，渐渐向他压来。 他的心脏每跳一下，黑暗就变浓一分。 终于，他的心脏极为强烈地跳动了一下，而伴随着这一下跳动，最后一丝微光也被狠狠地吞没。 丛研的眼睛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就在这最后一丝微光中，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他即使在最可怕的噩梦中也从未见过的恐怖至极的脸。 “啊啊啊！！！” 丛研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恐惧的折磨，他疯狂地喊叫着，没命地向后退去。 但还没退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东西。 他的喊叫戛然而止，冷汗从额头上渗出，一颗一颗滚落。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只感到背后有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在发出阵阵死亡与腐烂的气息。 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喉咙，但仍旧还是发出了一阵阵恐惧的类似哭声的声音。 向前！向前跑！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辨别方向，更何况这里是一个没有门窗的正方形的巨大房间，他觉得自己无论跑向哪个方向，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但是，站在原地又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个东西，就在身后。 他迈开双腿，向前跑去。他可以感觉到，那股死亡的气息渐渐远去了。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之前似乎听过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空中向他飞来。他猛然想起了那双惨白的手臂，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双手臂在这里吗？它们要来杀我了？ 丛研听出那东西来自右边，于是毫不犹豫地向左奔去。 在这里变黑之前，他观察过这个房间。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但终究是有限的。丛研估计，这房间每一边的长度大约是二十米左右，只要向一个方向跑，肯定会很快摸到墙壁。 他不敢跑得太快，于是伸出手臂向前探去。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走了将近两分钟。 怎么还没到？就算我走得再慢，也走了一百多米了吧？这房间，有那么大吗？还是说，在这一片黑暗中，这个房间又变大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刻将手臂垂了下去。 （祝大家春节快乐！除夕和初一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暂时只更两章，接下来的休息日我会多的，每天保底三更，时间允许的话会加更。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46章 漆黑的房间中 他不敢再伸出手臂向前探路，他害怕会摸到什么。 可是，这样下去，自己恐怕永远也出不去，后果会怎样，丛研已经不需要去想了。 突然，一阵音乐声传来。这突然而至的声音将丛研吓得浑身一跳，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他的衣兜。 原来是手机响了。丛研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竟然忘记了拿手机来照明，暗骂自己愚蠢。他掏出手机，铃声还在继续，手机屏幕也发出了些许微光。 他看向屏幕，但记忆中的某种诡异的感觉却在此刻突袭而至。 手机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他被传送到暗鸦岭村的那一天，他原本是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看小说，但那个时候，那种手机后面有眼睛的感觉已经将他吓了个半死。如今，他经历了不少灵异事件，自己现在又身处如此诡异的地方，恐惧感更是有增无减。他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屏幕上的画面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那微弱的光芒也在不住地抖动着。 就在这时，死亡与腐烂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和他的手机罩在了中间。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的名字是…… 薛松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给我打电话？ 丛研只感到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冷汗浸湿了衣衫。 不，这个电话，绝对不能接！绝对不能！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指移向了挂断按钮，刚要按下，却停了下来。 如果我挂断电话，薛松罡会不会因此愤怒，然后更加残忍地将我杀死？我还是就这样不管他好了，对，不管他。 铃声又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丛研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屏幕上，不敢向旁边移动分毫。 如果，他的周围，全是那些东西，怎么办？ 冷汗滴落在地上，声音极为清晰。 他没有打开手电，也没有做任何其它的操作，只是呆呆地等待着。 终于，手机的屏幕再次暗了下去，这个房间也恢复了一片漆黑。 呆立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始思考如何出去的问题。他突然想到，自己可以给师远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被困在了物证室，刘潋他们都不见了，让他来救他。 主意打定，他按亮了屏幕，打开通讯录，查找起师远的名字。很快找到后，他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了。丛研感到一阵欣喜，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不是咽喉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不敢说话。他害怕自己一旦发出声音，就会惊动这房间里的某些东西。 这时，手机里传来了说话声。 “喂？丛研？” 那声音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丛研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那声音里好像没有活人的气息。 怎么可能？师远难道……不！别瞎想！等……等下！这个声音…… 丛研的眼睛睁得极大，他这时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师远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熟悉，好像四年前听到过……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因为他终于想起那是谁的声音了。 是薛松罡！电话里那个声音，是薛松罡！ 丛研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惊恐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看向屏幕。 薛松罡。屏幕上的名字是薛松罡。 我明明拨的是师远的电话啊！怎么变成了薛松罡的？ 手机里，薛松罡的声音却在继续说着些什么。尽管此刻丛研已经将手机放在了眼前，里面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丛研，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薛松罡冰冷地问道。 丛研嘴唇翕动，但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来。 怎么回答？我该说什么？不，还是不要说话的好。我……我要挂断电话吗？ 丛研胡乱地想着，身体如同筛糠般地剧烈抖动着。 “你还想挂我电话？”薛松罡仿佛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现在，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你，看到你所有的动作，甚至可以看到，你正在浑身颤抖地站在我的面前。” 薛松罡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根尖利的冰锥一样刺入了丛研的心脏，他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快要结冰了。 他说什么？站在……他的面前？ 丛研的眼睛越瞪越大，嘴也一直没有合上。 “没错，你没有听错，我可以看到你。”薛松罡的声音再次传来。 丛研的眼珠左右快速地抖动着，他感到一阵寒气从背后袭来。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后。 不远处，一点光芒正悬在空中。 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丛研的眼中，只有不远处的那一点点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芒。 那光芒突然动了，向他飘了过来。 丛研知道，那是薛松罡，他变成了鬼，要来索他的命！ “啊啊啊！！！！！” 丛研没命地惨叫着，手机被他扔到了地上。他顾不上可能会撞到墙壁，飞也似地向前跑去。 绝对不能让薛松罡抓到！ 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的两条腿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两条手臂也在一前一后地极速挥动。他的心脏跳得如同高压水泵一样，似乎随时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快跑！快跑！ 丛研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思考，只知道一味地拼命奔逃。 不知跑了多久，他回头向后看去，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将薛松罡甩开了。 然而，他却看到，那漂浮在空中的微弱光芒，与他之间的距离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感到头发根根倒竖而起，一声炸雷在他脑中响起。他再次加速，跑得飞快。但是，渐渐地，他却感到体力有些不支。 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再次回头看去，只希望自己这一次可以将自己和薛松罡之间的距离拉开。 可是，恰恰相反，那点光芒离他更近了，他甚至可以借着那手机屏幕的微光，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突然哭了出来，涕泪横流。 他知道，今天，他要死在这里了。 ------------ 第47章 我想错了吗 丛研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薛松罡的身影与他越来越近，四周是一片漆黑，除了手机屏幕的微光和薛松罡的身影，他什么也看不到。 “啊啊啊！！！！”他绝望而痛苦地发出了一阵喊叫，脚步陡然停下。 我受够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那个黑色的身影。 “你想杀我是吗？”丛研说。 黑影没有说话。 “那你杀了我好了。我太累了。就算这一次我逃了出去，今后还会面临无穷无尽的任务，无穷无尽的鬼怪。与其每天生活在惊恐之中，不如现在就死去。” “你真的这么想？”薛松罡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对！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再跑了。”说完，丛研坐在了地上。 他已经跑不动了。长期缺乏锻炼的他，身体早已变得十分虚弱。刚才跑了很久，他的双腿已经有一种快要无法控制的感觉。体力的消耗和内心的恐惧折磨着他，他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即使让他再跑，他恐怕也跑不动了。 “你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你不觉得对不起父母吗？”薛松罡的声音变得不那么冰冷。 丛研沉默了，但这种沉默只持续了一分钟。 “以前，我不相信鬼神。但是现在，我相信，鬼是真的存在的。既然真的存在，那么我死后也会变成鬼，或者我也可能会转世。这样的话，死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我欠父母的，可以来世再报。” “呵呵呵呵呵呵……”薛松罡的声音再次变得诡异而冰冷，“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难道我想的不对？”丛研在黑暗中看向那个人影。 “谁告诉你，我是薛松罡变的了？”薛松罡的声音继续说道。 丛研突然愣住了。紧接着，恐惧如同潮水般袭来。 眼前的这个人影，不是薛松罡变成的鬼魂？难道说，在暗鸦岭遇到的鬼，并不是人死后变成的吗？那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丛研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不想让我杀你了？”薛松罡的声音说。 丛研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如果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也不会有。不会转世，不会变成鬼，不会再有任何感受这个世界的机会。 不能……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 丛研猛地清醒过来，转身再次疯狂地奔跑。 然而，“薛松罡”却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而后瞬间移动到了在全力飞奔的丛研身后，紧紧地跟随着。 丛研感觉到了一双冰冷的枯瘦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那股强烈的寒意令他瞬间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他感到那双手猛地停住，他的双腿还在做着向前迈步的动作，却在脖子上的双手的作用下整个人横着倒在了地上。 他仰卧在地上，那双手却还在从背后抓着他的脖子。 “啊啊！！救命！救命！救……”他大声地喊着，但在那双手不断加大的力道下，他最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黑暗像是奔涌的黑色水流般从四面八方袭来，丛研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双手。 丛研感觉自己在抽搐，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剧烈地抖动着。 “丛研！丛研！” 他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还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肩膀。 我，没死？ 这是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丛研！丛研！醒醒！” 一个声音在喊。 是谁？那是谁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父亲焦急的眼神。 “嗯？”丛研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的脸。 “总算是醒了，真是。”父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丛研茫然地左右四顾，发现这里居然是自己的卧室。不是他租住的那间公寓，而是自己的家。 “爸，我妈呢？”丛研坐了起来。他感到头还有些晕，但整体没什么大碍。 “出去倒水了。你这次晕倒，可把我们俩吓坏了。还好，你总算是醒了。” 父亲话音刚落，母亲就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见丛研已醒，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儿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来，喝点水。”母亲说着，把水杯递到了丛研嘴边。 “我晕倒了？为什么？”丛研端着水杯却没有喝。 “你不记得了吗？”母亲听到这句话，立刻担心地坐在了床边，摸了摸丛研的额头，“你这几天每天都出去找工作，参加面试，天气太热，中暑了。” “我出去找工作？”丛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唉，本来我还很高兴，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找工作了。可是，这才几天，你就累倒了，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说着，母亲的眼圈有些发红。 丛研拼命地搜索记忆库，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出去面试过。 “妈妈对你的工作呀，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了。你是学美术的，搞搞装修设计呀，当个美术编辑呀，当个美术老师啊，都行，妈妈都没意见……”母亲还在不停地说着，如果放在以前，丛研肯定早就发火了，可现在，他却是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就在刚才，他都已经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了。在此之前，他也有好几次曾经想过自己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会好好找个工作，好好孝敬父母。如今，看着眼前的双亲，丛研只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再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他已经毕业一个多月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妈，您放心，我会继续努力找工作的。”丛研说。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丛研接起电话，说：“喂？” “喂，你好，请问是丛研先生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说。 “是的。你是？” “这里是海源三中。一周前你来参加过我们的试讲，我们高兴地通知你，你通过了我们的试讲，请将个人档案调至我校。详细地址我们会通过短信发送给你，请注意查收。三天之内请到我校报到。” ------------ 第48章 美梦 “什么？等下，海源三中？” “对。” 海源三中？ 丛研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所学校的名字，但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经到这所学校去过。不，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学校的名字。 “好的，我会尽快报到的，谢谢。”丛研说完，挂断了电话。 “儿子，是不是工作通知啊？”母亲从丛研的话语中判断出了个大概，高兴地问道。 “嗯，是海源三中，说是通过了试讲。”丛研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到了母亲的脸上，突然感到有些怪。 “太好了，儿子，你要当老师了！”母亲还在继续说着，丛研却觉得有些不对。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丛研努力地想着，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怎么了，丛研？这个工作不称心吗？”见丛研的表情似乎并不开心，父亲也走了过来问道。 “不是，工作挺好的……”丛研看向父亲，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了。 我忘记了什么？ “好，满意就好。今天我们庆祝一下，晚上我们去饭店，好好吃一顿。”父亲乐呵呵地说。 吃饭？庆祝？嗯，是啊，我面试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工作了，是该高兴。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哪有忘记什么？爸妈都这么开心，我可不能坏了他们的心情。对，开心点。 想到这儿，丛研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太好了，我们晚上吃点好吃的。”丛研说。 终于找到工作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啊。这下子不用再费尽心力地去思考怎么拖延时间欺骗家里了，更不用因为找不到工作被父母数落了。黑暗的时光已经过去，今后，我的人生将是一片光明。 丛研想。 ☆ 车堵得并不严重，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十几分钟后，师远等人来到了刑警队。 “闻队长。”师远在其他警察帮忙通报后来到了闻裕哲的办公室。 “你们来了？”闻裕哲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嗯。刘潋他们在找朱晓福的画是吗？” “对，刚才填了表后去了物证室，已经有……”闻裕哲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怎么这么慢？” 最后一句话闻裕哲说的声音很小，师远等人都没有听清。 “看来是还没有找到。闻队长，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吗？我们想尽快和他们集合。” “嗯，可以。正好我手头的事忙完了，我带你们过去吧。”闻裕哲说着，领头走了出去。 在闻裕哲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物证室所在的楼层。走在走廊里，闻裕哲说：“朱晓福的画年代久远，很不好找，耽搁了一些时间。你看，刘潋他们四人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等候呢。”说着，闻裕哲抬手向前指了指，“你们这段时间应该都没睡好吧？四个人好像都睡着了。” “都睡着了？”师远本来是站在闻裕哲身后，视线被闻裕哲的身体挡住，没有看到刘潋等人。此时听到闻裕哲说他们都睡着了，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这段时间大家的确是睡不好觉，但是四个人同时睡着，实在是说不过去。就算常俊宇他们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刘潋至少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眼前的情况，怎么看都不正常。 师远看向歪倒在椅子上的四个人，猛地快步跑了过去，大声说道：“快把他们叫醒！” 说完，师远已经冲到了坐在最外面的刘潋身边。他用力地摇晃着刘潋的肩膀，大声说：“刘潋！刘潋！醒醒！刘潋！” 刘潋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师远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试了一下脉搏。 呼吸和脉搏都很正常，她的确是睡着了。她的脸上带着极为幸福的笑容，师远从没见过刘潋的脸上有这样的笑容。 她做梦了吗？ 师远想，但手上却更加用力地晃动起来。 “刘潋！刘潋！醒醒！喂！” 其余几人也没有闲着，分别走到一个人面前，不是拍打就是摇晃，同时也喊着几个人的名字。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作用。他们睡得很死，对外界的声音和晃动都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闻裕哲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问道。 “这肯定不是正常的睡着，他们可能是陷入了一种带有幻觉的昏迷状态。”师远焦急地说。 幻觉。既然有幻觉，说明他们正在自己的意识中经历着什么。会是什么？ 师远看了看刘潋的表情，又看了看常俊宇等人。他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幸福，好像都在做着什么美梦。 美梦？ 师远一惊，再次疯狂地摇晃起了刘潋的肩膀。 “刘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全部都是幻觉！不要相信！赶快醒来！”师远大声说。 ☆ 刘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好朋友苏釉。 亲情，友情……这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我一定要珍惜眼前的幸福。 刘潋微笑着，想着。 不，不对，不对！ 她的微笑在某一刹那倏然消失，将面前的三人吓得同时呆住。 “怎么了，小潋？哪里不舒服吗？”裴霜荷再次坐在了床沿，伸手去摸刘潋的额头。 “别过来！”刘潋突然猛地从床上跳了下去，警惕地看着裴霜荷。 “小潋！你……”三人大吃一惊，他们无法理解刘潋的行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刘潋的心，却如同被冰冻了一般寒冷，也如同被冻裂了一般疼痛。 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这是，幻觉，全部都是幻觉。 一个人，如果什么也没经历过，没有理由会突然为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感动，更不会去感慨亲情和友情的美好。她，必然刚刚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极为痛苦或危险的事情。 刘潋紧咬牙关，紧张而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是什么？我到底在经历什么？ ☆ 弥啸粼手里握着合同，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鼎星传媒的工作人员。 “这上面的款项，不会有什么变化吧？”一旁的助理常小乐警惕地替弥啸粼问道。 “绝对不会，合同盖章后就已经生效了，不会有任何变动的，否则，我们公司是要承担责任的。”工作人员回答。 ------------ 第49章 噩梦 “很好。”弥啸粼点点头，又翻开合同扫了一眼。 那个数字，不会有错的。此次的恐怖片拍摄片酬，是有史以来最高的片酬，即使放眼整个娱乐圈，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一次的片酬能够与之相比。 一部恐怖片而已，居然片酬这么高，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弥啸粼在心里暗暗嘀咕着，脸上笑容却不减。 很好，这很符合我的身份。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配得上如此高额的片酬。哦，不对不对，什么叫我配得上？是这个片酬配得上我。我可是超一流明星啊，这个片酬太正常了。嗯，一切都很正常，非常正常。 弥啸粼看着鼎星传媒的工作人员的背影，心里想着，脸上一直在笑。 突然，他的笑容僵住了。 我刚才在想什么？“一切都很正常”？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弥啸粼混成当红偶像，靠的绝对不仅仅是一张脸。他知道，凡事皆有因。越是不经意地想着“一切都很正常”这种话，就越是说明有什么问题。 会是什么问题呢？ ☆ 常俊宇嘿嘿地傻笑着。眼前的大明星弥啸粼对自己似乎非常照顾，之前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明星会这样关心小记者的，今天应该算是破天荒头一次吧？ “怎么了，常俊宇？怎么一直傻笑？”弥啸粼问。 “没没没……没什么，高兴，嘿嘿。”见弥啸粼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常俊宇更高兴了。 看着弥啸粼的脸，常俊宇不禁想，以后有了弥啸粼的帮助，自己一定能得到不少劲爆的内部新闻，以后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只是…… 常俊宇又问了弥啸粼几个事先准备好的问题，但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思考。他察觉到了些不对。 他当娱乐记者时间也不短了，绝对不会再抱有什么“明星也是人，说不定什么时候遇到了趣味相投的，就会成为朋友”这种愚蠢的念头了。 眼前的弥啸粼说觉得自己眼熟，以后采访没问题，怎么看都不对啊。莫非，我是在做梦？ ☆ 丛研跳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收拾东西。他被海源三中录取为美术老师，这可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他打算第二天就去报到。既然如此，东西肯定要抓紧时间收拾。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擦黑，这一天马上就过去了。 以后成了老师了，一定要努力工作。一直以来我都在花家里的钱，这下子，终于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了。 丛研觉得心情很好。他转身看了看在客厅里忙碌的父母，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 “刘潋！刘潋！”师远还在继续喊着。 “师远，先等一下。”罗亚森走了过来，“我看，他们是不会被我们叫醒的。” 师远也反应了过来。他放下手，站直了身子。 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太过着急，才忽视了罗亚森说的那一点。 的确，他们既然不是正常的睡觉，自然也不会正常的醒来。从他们的表情来判断，他们是陷入了一个美梦中。如果他们坚信自己的美梦是真实的，他们也许就永远也不会醒来。接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如果他能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就会很快醒来。但如果，他们流连于美好的梦境，那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了。 师远看了看刘潋，又看了看其他三人。他看出了刘潋的表情变化，她的笑容骤然消失，脸上显出了一丝惊恐。 快了，刘潋快醒过来了。 师远再次蹲下身子，观察着刘潋的表情变化。 “啊！咳咳……咳……”刘潋猛地醒来，大口喘着粗气，却一不小心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美女！”方异圣突然从旁边蹿了过来，非常关心地看着刘潋，又轻轻地帮她捶背，表情既高兴又担心。 “醒来就好。”罗亚森平静地说。 “你刚才梦到了什么？”师远问。 “我刚才……我梦到……”刘潋感到一阵头痛，“我……我梦见我见到了……见到了……” 说到这里，刘潋停了下来，强烈的绝望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哪有什么幸福？一切都只不过是梦罢了。我还是被死死地关在噩梦中，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过着挣扎求生的日子，这个任务也还没有结束，父母和朋友也都没有活过来。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四周仍然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绝望。现在刘潋的感觉只有绝望。 “我梦见我见到了父母和苏釉，我感到很幸福……”刘潋缓缓地说。 “原来是这样。想来，他们三个也做了类似的梦。”师远说完，看向了另外三人。 他看出弥啸粼的表情也有了变化，随后常俊宇的表情也从幸福变为了怀疑，只有丛研依旧在微笑。 刘潋险些被汹涌的绝望击垮。她瘫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空中。过了几秒种，她摇了摇头，看了看师远。 如果说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还有一点微光的话，那这点微光，就是你。 刘潋呆呆地看着师远的侧脸，绝望渐渐消退。 “嗯？”师远没有注意刘潋的变化，而是起身走到了弥啸粼面前，“他应该快醒了。” 话音刚落，弥啸粼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惊恐地看向四周，当看到师远等人在看着他时，他渐渐放下心来。 “哎呀我去！”弥啸粼突然站了起来，高举双臂大声喊道，“老子差点被困在梦里！” “你察觉到了？”师远问。 “唉，好险，”弥啸粼摇着头说，“刚开始我还真以为都是真的，但是后来越想越不对，然后就醒了。” “嗯。现在就看他们俩了。”师远说完，看向了丛研和常俊宇。 弥啸粼喊了几嗓子后又重新坐了下去，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常俊宇。此刻，他的五官正在不住地抽搐，好像在与自己争斗。 见常俊宇的表情变得很怪，弥啸粼有些好奇。他走到常俊宇面前，蹲下，盯着常俊宇的脸看。 “啊！”常俊宇突然醒了过来，大睁着眼睛。 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弥啸粼的脸。 ------------ 第50章 天堂地狱 “啊！”他吓得向后一退，但因为本身就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退的空间了。 “怎么回事啊，常俊宇？难道我很可怕吗？”弥啸粼纳闷地说。 “啊？”常俊宇反应了过来，呆呆地看着弥啸粼。 “喂！常俊宇？”弥啸粼用手在常俊宇面前挥了挥。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常俊宇喃喃地说。 “你醒了。”弥啸粼说。 “啊……”常俊宇嘴张着，傻呆呆地看着弥啸粼。 “你梦见啥了啊？怎么这模样？”弥啸粼问。 “我梦见……”常俊宇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心脏突然如同被人狠狠地捏住搅动一般难受。 对，大明星弥啸粼他认识我，他记得我的名字，他就在我眼前，可是……这特么有什么用？啊？谁能告诉我？ 常俊宇突然想哭。他双手抱住头，可怕的现实如同无数只虫蚁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终于，他爆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吼叫。 师远看着常俊宇，他能理解他的感受。他也可以想到刚才刘潋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刚刚还沉醉于幸福的美梦中，醒来却发现，现实仍旧是这么可怕而残酷，谁都会感到绝望。至于弥啸粼…… 师远看了看弥啸粼，问：“弥啸粼，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弥啸粼看向他，反问道。 “对。从梦中醒来后，没有什么感觉吗？”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像常俊宇这样感到绝望吗？”弥啸粼问。 师远没说话，点了点头。 “绝望，我早已经感受过了。”弥啸粼收起了刚才看常俊宇表情时的好奇和戏谑，一字一顿地说。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闻裕哲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四个，此时也低声说了一句。 “找到了找到了。哎呀，这个实在是太难找了……”负责寻找朱晓福的画的小吴终于从物证室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当他走到外面时，愣了一下，看了看所有人，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闻队，这……这是怎么回事？” “先把画给我看一下。”闻裕哲说着，伸过手去。 “好。” 小吴将画递给了闻裕哲，闻裕哲看了看，又递到了刘潋手里。 “收好。” “嗯。”刘潋答应着，将三幅画展开查看了几眼。而后，她将画递给了师远，而师远却一直在盯着丛研的脸看。 他还没有醒。看他的表情，似乎一直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好像正沉醉在美梦之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如果……如果他真的无法意识到自己处于幻觉之中，会怎样？ 师远坐到了丛研旁边的椅子上，皱起了眉。而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小吴。 闻队长多少也对我们的任务有了一定的了解，相信他能够理解我们目前所处情况的危险性和诡异性，但是这个小吴，肯定无法理解。万一，丛研在这里陷入梦境，他很有可能会死。这里是刑警队，在这里死了人，想走就难了。就算我们用突发急病这样的借口，恐怕也很难敷衍过去，而且这也会给闻队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丛研还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话，我们只能…… 师远想到这里，摸了一下丛研的额头，又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丛研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看得出，他没有对自己的梦境产生任何的怀疑。 师远突然站了起来，焦急地大声说：“丛研！糟了，他的病又犯了！快，罗亚森，我们送他去医院！” 师远站起身，看向罗亚森，眼神中传递着某种信息。 罗亚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焦急地拍了一下丛研的脸，喊了声“丛研！”，然后就手忙脚乱地将他背了起来。 “不好意思，闻队长，吴警官，丛研患有严重的遗传病，我们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师远说。 “孙医生就在一楼，要不要让他帮忙看看？”小吴关心地说。 “不用了，丛研这个是老毛病了，经常在第三医院看，那里都熟。谢谢了，吴警官。”师远快速地说着，加快脚步跑下了楼。 而背着丛研的罗亚森，速度却是所有人中最快的。 他感觉到，丛研的活人气息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闻裕哲神情凝重地看着师远等人的背影。他知道，丛研并不是突发了什么急病，师远所说的只不过是离开这里的借口。 师远等人迅速下楼，罗亚森将丛研放进了车里，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丛研？”师远也上了车，晃了晃丛研的肩膀。 “他死了。”身后，方异圣的声音飘了过来。 师远没说话，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 “师远，这是刚才吴警官交给我的画，你看看吧。刚才你一直在注意丛研，我将画递给你时你没有看到。”刘潋看了看已经无法再动的丛研，目光有些黯淡。 “哦。” 师远接过画，翻看了一下。 那三幅画，和李燕霞描述的一模一样。师远仔细地观察了半天，又翻到背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它的线索。他又从背包中取出之前在李燕霞家找到的朱晓福的遗书，将画和遗书左右并排摆放，试图找出进一步的线索。 师远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距离最终的任务物品交付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十二个小时。不过，由于他们现在在海源，要赶回暗鸦岭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真正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刚才的那个惨白的干尸…… 师远仍然非常介意刚刚的那个被轻易解决的东西。突然，他看向刘潋，问道：“刘潋，你们是什么时候陷入幻觉的？你能判断出来吗？” “闻队长带我们到物证室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到了物证室门口后，吴警官进去寻找朱晓福的画，我们就在外面坐着等。我估计，在那之后，我们很快就陷入了幻觉之中吧。所以，时间应该是，十一点二十五左右。” “十一点二十五？”师远重复着这个时间，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十一点二十五，那不正是罗亚森用火焰喷枪将那个惨白的干尸除掉的时间点吗？难道说，除掉干尸是一个触发幻觉的“开关”？ ------------ 第51章 真正的漏洞 这个念头在师远的脑中闪过，但最终，他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办法验证，也无法改变，再想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思考接下来可能面对的问题。 师远抬头看了看，这辆车里是罗亚森、刘潋、他和丛研的尸体，后面的那辆车上，弥啸粼坐在了驾驶座上，方异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常俊宇和李燕霞则是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两人都已经快要崩溃。 呆坐了一会儿，李燕霞突然抽泣起来。她用纸巾擦着眼泪，艰难地说：“被他们背上车的小伙子，会不会有事啊？” 常俊宇这时还陷在巨大的绝望中。他听到李燕霞的问题，头埋得更低。过了几秒钟，他说：“丛研已经死了。刚才在跑的过程中，他就没了呼吸……” 李燕霞的抽泣声停止了，她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丈夫的惨状。 弥啸粼突然转过头，疑惑地对常俊宇说：“我说，常俊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你刚才梦到什么了？是怎么察觉出不对的？” “我刚才梦到……”常俊宇叹了口气，“我梦到，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妈告诉我，我的小姨和表弟被火烧死了。可是放下电话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他们。不，准确地说，是见到了他们的鬼魂，他们都已经扭曲变形，特别可怕。再然后，我们完成了任务，然后，我把师远，还有你们都忘了。参加完小姨和表弟的葬礼后，我又回去当娱乐记者。我去采访你，结果你说看我眼熟，我就觉得特幸福，因为你是大明星。可是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弥啸粼问。 “你一个大明星，居然认识我，还记得我的名字，这不是很不正常吗？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任务的事，连师远都不记得了，哪可能还会记得你认识我？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认识我，我肯定是在做梦。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然后我就醒了。” “呵呵，哈哈哈……”弥啸粼突然笑了起来，“我认识你，你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那我现在和你聊天，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别吓唬我！”常俊宇突然提高音量，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弥啸粼又笑了几声，然后说：“现在，没人能知道丛研梦到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没能发现梦里的漏洞。至于你，只能算是歪打正着吧。” “什么意思？”常俊宇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弥啸粼。 弥啸粼左右看了看。师远不在这辆车里，弥啸粼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展示一下，于是说道：“你的描述中提到，你先是得到了亲戚的噩耗，然后见到了鬼，之后完成任务，参加亲戚的葬礼，再然后才继续工作，对吧？” “是的。” “也就是说，你是先忘了任务和我们，然后才参加的葬礼。由此可推出，关于你亲戚的那部分，你并没有忘记，对吧？” “对……对啊……”常俊宇隐约觉得弥啸粼好像是要说到什么关键的东西，无意识地直起了腰。 “那见到他们的鬼魂的那部分，你也记得，对吧？” “对。” “你没有因此陷入恐慌之中失去生活能力吧？” “没有啊。这种事情，我们在任务里都见识过了啊。” “但是你梦里不记得这些任务了啊！” “啊！”常俊宇突然如梦初醒，“我明白了！你是说，我明明遇到了见鬼这种极为诡异而可怕的事情，却能迅速调整回归正常生活，这很不正常。正常人若是遇到那种事，肯定会产生巨大的心理波动，我当时没有，所以这就是漏洞，对吧？” “嗯，对，就是这样。”弥啸粼有几分得意，随后转过身去，看向前面师远等人所在的那辆车。 常俊宇反复咀嚼着弥啸粼的话和自己的分析，越想越觉得后怕。 我真蠢，根本就没有察觉这个漏洞，纯粹是由于对明星的敬畏心理才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次真的是靠运气才醒来的，如果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能活下来吗？ 他目睹了丛研死亡的整个过程，眼看着他微笑着沉睡，而后失去呼吸。同样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常俊宇不禁陷入了沉思。 在任务执行者中，我绝对算不上聪明，若不是有师远他们的帮助，我恐怕早就死了。但是，我能一直依赖着师远的帮助活着吗？万一……万一再出现和师远分散的情况怎么办？万一师远不管我了怎么办？万一……万一师远死了怎么办？ 常俊宇越想越绝望，双手不断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罗亚森回头看了看师远，说：“画也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先回暗鸦岭去？” “嗯，好。”师远的目光始终集中在画和遗书上，并没有抬头。 对讲机里传来罗亚森的声音，弥啸粼“切”了一声，怏怏地说了个“收到”，便发动了汽车。 常俊宇看向弥啸粼，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敬佩。他们同样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同样刚刚经历了天堂地狱的直坠剧变，自己绝望得快要发疯，而弥啸粼却好像一副轻松的模样。难道说，这就是明星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他也想放松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胆小、紧张还有绝望对于完成任务毫无帮助，倒是有可能把自己害死，但是，他改不了。人若是胆小，是没可能说变得勇敢就变得勇敢起来的，头脑更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变灵。常俊宇觉得，自己想要活着完成所有的任务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也只能依靠师远他们了。这样想或许很懦弱，很没用，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是保住这条命！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向着城外驶去。繁华的海源市依旧处于高峰时段，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师远仔细地研究着遗书背面的怪物画，脑中不禁出现了自己小时候父母给他买的画册。那是一种供儿童描绘图画的画册，在一幅画上有一张半透明的纸，可以看到下面的画，沿着原画的线条去“画”，最终形成自己的“画作”。 ------------ 第52章 你不要来这里 师远看了看那些极淡的线条，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莫非，解决那双手臂的方式，是将原画补全吗？那么，我们要做的，其实是用笔沿着这些极淡的印记去绘出线条，把画补充完整？ 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任务物品虽然找到了，但那双手臂说不定还会出现。师远不认为罗亚森的火焰喷枪可以彻底解决那个干尸，他觉得，手臂的出现，是迟早的事情。 难道只能保持警惕，然后等手臂出现之后逃跑吗？ 师远死盯着遗书背面的画，拿起旁边的背包，在里面摸索着。执行任务一般不会用到笔这种东西，但师远还是带了一支，这纯粹是一种习惯。那是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平时师远做题时就用这种笔。 指尖碰到签字笔的瞬间，师远愣了愣。 他回忆起了学校里的时光，回忆起了这次暑假之前的最后一次课上，班主任说明这次暑假没有作业时的场景。当时全班同学都像狂欢一样又笑又叫，只有他一个人默不作声。当然，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个暑假里他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和同学们也很久没见了啊。只希望，他们不要到这里来，不要遇到这样的灵异事件。 师远摇了摇头，强制自己从回忆中退出来。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看到的，却是自己一个同学的名字。 段迦璇，坐在他后面的女生。这个女生经常问他借笔记和作业，只不过每一次师远都只会借给她笔记，作业是从来不借的。 这个女生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暑假又没有作业。 师远有些纳闷，随之接起了电话。 “喂？” “喂，师远？”段迦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焦急，“你没事吧？” “为什么这么问？”师远听到这个问题，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自己遇到的这些事情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父母，其他亲戚，朋友，同学，全都没有告诉过，只说自己和往常一样到乡下的三姨家过暑假，这个段迦璇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我之前好几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段迦璇担忧地说。 师远叹了一口气，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乡下信号不好，电话不通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这次就打通了呀。你还在乡下吗？”段迦璇说。 师远看了看窗外，看到的依然是海源市区里的繁华景象，路上车水马龙，十分拥堵。 “你有什么事吗？这次暑假又没有作业。”师远索性不回答她的问题，转换了话题。 “我……我那个，我……” 师远皱了皱眉，看向了旁边丛研的尸体所在的位置。 尸体消失了，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这仿佛在提醒着师远，现在的他，只是暗鸦岭这个巨大鬼狱的囚犯，不要去想别的，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你到底有什么事？”师远尽量平静地说。 “我这次暑假，也打算去乡下玩几天，体验一下乡村田园生活。既然你在乡下，那我就去找你好了。”段迦璇的语气似乎有些害羞，但师远完全没注意这个。 “你说什么？你要来我这里？”师远急了。 “是啊。怎么了嘛？不欢迎啊？”段迦璇说。 “不行！” “你……你怎么这样啊？我跟你借作业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哼！”段迦璇有了几分撒娇的语气，隔着手机师远都能感觉到她正在撅嘴。 说实在的，对这个女生，师远挺无语的。她整天没话找话说，师远又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他没那个打算。现在就更没有了。平时在学校，他看待她就和其他同学一样，见面打个招呼，正常的交流什么的倒是没有刻意回避。她是话多，但是师远也没因此就表现出什么反感，也不算特别冷，只是比较平淡。 其实这个段迦璇挺漂亮的，是个富家千金，追她的男生不计其数，但她心里只有师远。可偏巧，全班就一个男生不愿意搭理她，这个男生就是师远。段迦璇经常自己偷偷在家里掉眼泪，多少次她都在日记里骂自己贱，但第二天一上学，看到师远，她又笑容满面地和他打招呼。 师远对她无语是无语，但是他并不希望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如果她来到暗鸦岭，很有可能也会被困在这里。段迦璇不算什么聪明人，从小娇生惯养，体质又差，师远估计，万一她真的到了这里，不出两天就会死。如果她也要执行任务，他又不可能不管她，那真的是要他的命了。 “你不要来这里，听到了吗？你绝对不要到这里来！”师远大声地一字一顿地说。 段迦璇迟疑了片刻，却是继续说道：“你亲戚的那个村子，是叫暗鸦岭村是吧？师远，你等着我，我这就去买票。我估计，明天下午就到了。到时候你来接我，不许不来！”段迦璇的声音还是那种撒娇的语气，只是十分坚决，带着不容反驳的口气。 师远的头都大了。他再次提高音量，大声喊道：“段迦璇！我不允许你到暗鸦岭村来！这里非常危险，我不会去接……” 师远话还没说完，电话居然挂断了。估计他的这几句话，段迦璇都没听见。 师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真想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但又不能这么做。 “你明天去接她吗？”罗亚森问。 “不接。如果是平时，没什么事的话，我会去接的。但是现在，不行。我不出现，她应该会离开的，大不了就是生气。她又不是没生过气。” 刘潋看了看师远，抿了抿嘴唇，表情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 师远无奈地摇着头，又看向了窗外。 刚刚还想着学校的事情，担心着同学会不会到暗鸦岭来，就立刻有人打电话来说要找我，这真是够巧的。 师远的表情突然一变，蓦地坐直。 巧？在暗鸦岭有这种事吗？一切巧合的背后，都是必然。莫非，段迦璇是下一个任务的执行者？她到暗鸦岭来，也是某种力量的安排吗？ ------------ 第53章 手臂再次出现 这么说的话，段迦璇是必然会来到暗鸦岭的？即使自己不去接她，她也一样会走进这个村子？为什么是她？难道她和李燕霞一样和暗鸦岭有什么关联？ 师远再次拿起手机，本打算给段迦璇回拨一个电话仔细询问一下，但是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汽车已经驶离了市中心的繁华区，目前正在向较为边缘的地带行驶，路上的车辆少了很多。师远向外看去，这边还是有不少居民区的，乍看上去几乎看不到人，比较冷清。 突然，对讲机里发出了声音，紧接着，常俊宇的喊声从里面传来。 “师远！师远！手臂，手臂出现了！啊啊啊！” 师远立刻拿起对讲机，焦急地问：“在哪里出现了？” “车里！车里！” 常俊宇的喊声极为凄厉。师远立刻向后看去，只见后面那辆车正在左摇右晃，显然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停车！”师远大声说。这句话是对对讲机另一端的后车说的，也是对罗亚森说的。 罗亚森和弥啸粼几乎是同时停车，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师远、罗亚森、刘潋冲向了后面那辆车，恰好见到常俊宇和弥啸粼从车里跑出来，随后李燕霞也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方异圣呢？”师远还没跑到后车旁就大声问道。 “手臂！手臂！！”常俊宇依旧在惨叫着，已经无暇理会师远的话。 师远没有马上奔过去，而是向侧面绕了一下，观察着车内的动静。 方异圣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拼命地在挣扎，师远看到，那双手臂正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果然，手臂没有消失。如果手臂一直无法解决，他们恐怕是没办法回去了。 “方异圣，坚持一下！”师远立刻走到方异圣身边，抓住了其中的一条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拽。方异圣也没有放弃，他一直在用力地扯着那双手臂。 然而，那手臂仍然抓得极为牢固，师远二人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使它脱离方异圣的脖子。 “罗亚森，打火机！”师远冲着想要过来帮忙的罗亚森喊道。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返身跑回了前面的车，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所幸两辆车距离并不远，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不需要师远再说什么，罗亚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双手臂，归根结底是纸。方异圣还坐在车上，用火焰喷枪太过危险。师远也尝试过将方异圣从车里拉出来，但那双手臂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死死地将方异圣按在了座位上，师远无法将他拉出来。 方异圣的脸已经变了颜色，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罗亚森按下打火机，一股火苗窜了出来。罗亚森将火苗靠近了手臂，一阵滋滋声立刻传入了众人耳中。 手臂受到火焰的灼烧，立刻甩开了方异圣的脖子，转而向罗亚森袭来。罗亚森眼疾手快，动作极为灵活地躲开了手臂的袭击。 “不要让手臂抓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师远说着，已经做好了像之前一样将手臂扔远的准备。 两条手臂一起向罗亚森飞去，他左躲右闪，向自己的车跑去。 之前，师远向其他人讲过了自己用砍刀保护自己并趁机将手臂扔向远处的事情，大家多少也有一定的印象。罗亚森这时扑向自己的车，就是要去把自己背包里的砍刀翻出来，用以保护自己。 手臂追着罗亚森只飞了两秒钟便停了下来。这里可不是只有罗亚森一人，还有好几个人，手臂似乎也有自己的判断，它们不需要紧紧盯着罗亚森去追。 手臂倏然转向，向着李燕霞飞去。在所有人中，李燕霞的体质是最差的，年龄也最大。她眼见那双手臂竟然选择了自己，吓得一声尖叫，转身就跑，根本没去分辨什么方向。她是向马路右侧横跑，那边恰好是一个新建的居民小区，面积很大，没有人影。 “李老师！”师远急得喊了一声，随之跟了上去。刘潋也向着同样的方向跑去，常俊宇、弥啸粼则是在原地没有动。方异圣还在车里喘粗气，罗亚森刚刚跑到自己的车旁。转眼间，几个人便分散开来。 一系列的诡异事件让李燕霞近乎失去了理智。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她只知道没命地跑，速度竟然极快，师远和刘潋居然没有立刻追上她。就在这段时间，手臂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骤然飞向了李燕霞的肩膀。这一次它们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去扼住咽喉，而是直接用尖利的指尖刺向了李燕霞的身体。 “李老师，向左跑！” 眼见手臂已经快要飞向她，师远焦急地大喊。 李燕霞根本没有听见师远的声音。她一边尖叫着，一边直直地向前跑去。 她的速度固然是超过了自己平时的速度，但与手臂相比，仍然太慢。很快，惨白枯瘦的手五指并拢，变得如同一根锋利的尖矛一般，狠狠地刺向了李燕霞的右肩。 师远再次加快速度，转眼间便拉近了与李燕霞之间的距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惨白枯瘦的手，已经刺进了李燕霞的右肩。 “啊！”李燕霞感到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再加上手臂飞来的力道，她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在地。 师远伸手去抓向手臂，但由于李燕霞突然摔倒，他抓了个空。不过，这么一来，李燕霞倒是不会再跑了。 “李老师！”刘潋也很快跑了过来。看着李燕霞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感到一阵悚然。 他们停了下来，不敢贸然上前。那双手臂还在，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转而攻击他们？ 刺进李燕霞肩膀的手完全没有理会李燕霞的惨叫，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将那只手臂拔出了一般，手臂向后一退，从李燕霞的肩膀里退了出来。李燕霞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昏了过去。 “小心！”师远紧张地看着那双手臂。他知道，手臂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两个。 ------------ 第54章 无人小区 他们急跑过来，没有带背包，也没有任何工具。即使是想再次使用师远之前用过的方式，也没有办法实行。当然，他们想要采用师远之前的方法，也并不一定要用砍刀，其它差不多大小的东西也可以，只要是可以阻挡手臂扼住他们的咽喉并随时可以脱手甩出去的东西，都可以。 手臂转向，手指对着师远的刘潋，似乎随时会飞向他们。 “注意保护颈部。”师远低声说。 刘潋没有回答，她感到咽喉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手臂，紧张得额头沁出了汗珠。 师远也将目光死死地固定在了那双手臂上。那惨白枯瘦的手臂速度极快，一瞬间的疏忽很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师远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犯下如此的错误的。他将左手手臂抬起，前臂横在了自己颈部前方。虽然若被那惨白的手臂抓住自己的手臂也同样极为危险，但终究是要好过被扼住咽喉。 罗亚森从车里拿出砍刀后也追了上来。此时看到倒在地上的李燕霞，以及正在前方蓄势待发的手臂，他略微有些犹豫。 砍刀只有一把。罗亚森突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只拿着这么一个东西就跑过来，而应该将整个背包都带过来。这个地方与他们的车有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已经进入了小区大门。罗亚森向旁边的门卫室看了看，没看到有人。 难道这是一个无人小区？ 罗亚森想。 手臂突然动了。它们向着师远飞去，准确而快速。 “师远！”罗亚森瞬间做出判断，向师远跑了过去。 将砍刀递给他已经来不及了。惨白手臂的速度极快，一转眼便飞到了师远面前，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他的左前臂。那双惨白手臂的力量极大，是人力所无法抗衡的。师远很快被那股力量推得向后倒去。他想改变一下手臂的动作，却根本改变不了。 “师远！稳住！”罗亚森喊道，向他跑来。 师远被惨白手臂推得向后倒退，但至少还没有倒下。他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平衡，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其中的一只惨白的手臂，试图将它扯下来。 “师远，松手！”罗亚森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举起了砍刀。 罗亚森知道那双手臂极为坚硬，用这种普通的砍刀是根本无法伤其分毫的。师远曾经说过，上次他用砍刀去挡惨白的手臂，却听到了金属碰撞般的声音。罗亚森无法理解，因为，那双手臂的本质其实是纸，又怎么可能发出金属的声音呢？ 可眼下，他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了。罗亚森举起砍刀，打算向那双惨白的手臂砍去。他知道自己无法将其砍断，但如果可以“激怒”它们，也许它们会松开师远，那样他们就有机会将手臂抛远。 那双惨白的手臂似乎看穿了罗亚森的意图，猛地改变了力量的方向，从向前推改为了向后拉。如此一来，原本被推得向后倒退的师远变成了向前跑动，他的手臂也被拉直。 “罗亚森！”师远的冷汗唰地一下淌了下来。如果罗亚森砍下去，他的手臂立刻就会被砍断！ 罗亚森硬生生地将砍刀收了回来，随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手臂的飞行速度陡然加快，师远的脚步无法跟上惨白手臂飞行的速度，倒在了地上。手臂拉着师远，径直向小区里面极速移动过去。 “罗亚森！遗书！画！补全！”师远拼命地喊出了几个字，手臂的速度却再次提升，罗亚森根本无法跟上那种速度，很快便被甩开。 之前在车里时，师远仔细地研究了那些画和遗书背面的怪物画。他推测，如果用笔将原来的画补全，说不定那双手臂就会消失。只有解决那双惨白的手臂，他们才能顺利地开车回到暗鸦岭村。如果不能解决，不要说回去，就连能否活下来都是问题。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刚开始形成，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自己也是在刚刚准备用笔将画补全时被段迦璇的电话打断了，所以才暂时搁置了。 罗亚森没有继续追着师远跑，而是根据师远所说的话转身跑回了汽车，从师远的背包里找出了那几张画和一支笔。师远在情急之下只说了几个字，但罗亚森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画拿在手里，笔尖已经快要接触到纸面，却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被手臂拉走的师远，刘潋心急如焚。她拼命控制着想要追上去的冲动，跑到了李燕霞身边。她只是肩膀受伤昏迷，并没有死，不能留下她不管。 “李老师！”刘潋轻轻喊了一声，查看着她的伤势。 李燕霞醒了过来，但仍旧不敢动。只要稍微一动，她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不仅如此，伤口很深，她若是动一下，鲜血就会不断涌出。 “啊，李老师，你不要动，否则会失血过多的。”刘潋焦急地说。 说完，她抬头看向了刚刚师远消失的方向。这个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师远呢？ 刘潋的心猛地一跳，站起身向小区里看去。 不见了，师远和那双惨白的手臂，都不见了。 会去哪里了呢？师远他……会不会…… 刘潋感到心脏一阵紧缩。她对李燕霞说：“李老师，你先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跑进了小区。她要去找师远，她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罗亚森的笔尖刚要接触纸面，突然停了下来。 将画补全，会怎样？那双惨白的手臂会消失吗？还是会……再多出一双手臂？ 罗亚森抬头向前看去，同样也看不到师远的身影。 “师远！”罗亚森喊了一声，紧抓着画和笔向小区里跑去。 “师远！你在哪儿？”罗亚森跑进了小区大门，仍旧没有看到师远的身影。前面不远处，是刘潋的身影。 “刘潋！”罗亚森喊道，随之向她跑去。 刘潋没有回应，好像没听到一般。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头向上抬起，好像在看着天上的什么东西。 ------------ 第55章 绳索 罗亚森沿着刘潋的视线向上看去，看到的却是师远的身影。 师远悬在空中，距离地面大约有二十多米。这种距离如果摔下来，纵然不死也会受重伤。师远的左臂被一条惨白的手臂紧紧抓住，脖子却被另一只惨白的手扼住，无法发出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从空中摔落还是窒息，都会死。 罗亚森抓着画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目前还不确定将画补全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估计，也许那双惨白的手臂会消失。但是，如果它们消失，师远就会从空中掉落下来。 “罗亚森，怎么办啊？”刘潋的声音已经哽咽，她眼看着在空中挣扎的师远，却没有任何办法。 弥啸粼和常俊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跑了过来，方异圣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后也跟了过来。 罗亚森仔细地观察着空中的情况。他看到，师远身边不到三米处便是旁边的居民楼，与之水平的位置有一扇窗，看样子应该是走廊一端的尽头。 如果，到那扇窗边，将绳子系成绳圈，套住师远，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从空中直接落地。也许他会与墙壁产生一定的碰撞，但至少可以保命。只是，动作必须要快，看他的情况，他似乎呼吸非常艰难。 罗亚森刚要说话，师远的声音突然隐约传了过来。 “把画上的……手臂……补全……快！” 罗亚森双眉紧锁，大声喊道：“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想办法救你！” 说完，罗亚森恢复了平时说话的音量，对身旁的弥啸粼等人说：“你们几个，拿着绳子，跟我去旁边居民楼六楼。” “我去拿。”弥啸粼说着，转身跑向了汽车，直接将背包拿了过来。 “快！”罗亚森见弥啸粼已经跑近，转身向旁边的居民楼跑去。几人心急如焚地跑到了六楼，径直向走廊尽头的窗子跑去。 如果师远被手臂紧紧地扼住脖子，他是没可能坚持这么久的。从刚才师远说话的声音罗亚森判断出，他并没有被死死扼住咽喉，承受他身体重量的是他的左臂，另一只惨白的手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领口。虽然说话很艰难，但至少不会在短时间内窒息而死。师远的右手也并非什么也没做，而是死死地抓住了那条手臂，由此也承担了一部分力量，让自己领口处所受到的力量进一步减小。 从六楼走廊尽头的窗口看去，师远就在不远处的空中。罗亚森将绳子系成了一个绳圈，对师远喊道：“我会用绳子把你套住，然后把你拉进来！” 师远此刻并非面向他们所在的居民楼，他的视线方向和罗亚森等人所在位置的方向有着九十度的夹角。他看不到他们，但他知道，他们正在楼里做着准备。 罗亚森不想再耽误时间，他将绳圈向师远扔去。 三米多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极为遥远。绳圈是罗亚森研究过的，套住目标后受力会收紧。但是，这对抛出绳索者的力度、准度、时机把握的要求都非常高。罗亚森平时练习时做的也并不算特别好，此刻内心焦急，师远又是整个人悬在空中，他扔了好几次，都没有能够达到理想的效果。 师远听到了绳索飞来的声音。在那只惨白的手的力量下，他即使想转头也转不了，只能尽最大努力将眼珠转向右侧。 “罗亚森……把绳子扔向我，我……会抓住……”师远费力地说。 刚刚几次罗亚森都试图用绳圈将师远套进去，然后收紧，但是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如果仅仅是扔向师远，在三米多的距离下，就不是那么困难了。罗亚森依言照做，运了运气，用力地将绳索掷出。 师远的右手瞬间松开了那条惨白的手臂，死死地抓住了那根绳子。而后，他将绳子向上举起，绕过了头顶。他左臂用力，如同在做引体向上一般降低了手臂的高度，这才将绳子绕过了手臂。终于，如果从上面看去的话，绳圈已经将他套住了。 “我们把师远拉进来。”罗亚森见师远已经准备完毕，便对旁边的人说道。 目前在居民楼走廊里的人共有五人。那双手臂的力气虽大，但罗亚森认为，五人共同用力，应该足以与之抗衡。 然而，令罗亚森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如此，那双手臂仍然将师远拉在空中。五人一起，竟然仍旧无法超过那双手臂的力量！ 绳索已被收紧，缠在师远的腰部。罗亚森等人和惨白手臂向两个方向拉扯，这令师远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 “罗亚森！把……把画补全！你们……拉不动的……”师远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虚弱。 那几张画和笔被罗亚森扔在了地上。这时，他看向脚边，将它们捡了起来。 “你们几个一定要拉住绳子，绝对不要松开！”罗亚森叮嘱道。 他将怪物的画展开，笔尖再次接近了纸面。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而是按照纸面上那极淡的印记描画起来。他不敢画得太快，他不知道如果画得和原来不同会怎样，他不能冒那个险。他只能小心地沿着印痕画，生怕出一点差错。 终于，两条手臂被补全了。在结束最后一笔的那一刻，罗亚森看向了窗外空中的师远。 两条惨白的手臂，骤然消失，师远猛地向下坠去。 “快！拉上来！”罗亚森已经顾不上其它，手里的纸和笔被再次扔到地上。他冲到绳索边，两手抓住，用最大的力气向里拉。 咚。 那是人的身体和一个硬面碰撞的声音。 “快！”罗亚森无意识地大喊着。 终于，绳子被完全拉进了走廊。绳圈那一端，是虚弱不堪的师远。他几乎是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站着，但当完全被拉进窗子后，师远只感到精疲力尽，浑身一软，倒了下来。 “师远！”罗亚森立刻扶住了师远。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师远虚弱地说。他挥了挥手，坐在了地上。 “师远！”刘潋走了过来，看着直喘粗气的师远，她感到一阵后怕。 师远脖子上和左臂上还有着淡淡的印记，那是惨白的手臂留下的。 “没事，别担心。”说着，师远艰难地站了起来，“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 第56章 拖油瓶 当时，师远是看不到罗亚森画画的进度的，只能大致判断。在他觉得罗亚森即将画完时，他的右手松开了那条惨白的手臂，紧紧抓住了罗亚森扔来的绳子。在手臂消失那一刻，他立刻用两只手紧抓绳索，而后迅速调整方向。最终，首先接触墙壁的是他的双脚，由此也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将画补全是解决手臂的方法？”回去的路上，罗亚森一边开车一边问。 “书页背面的四个大字是‘三头八臂’，这应该是个重要的提示。这四个字表明了头和手臂的数量，总量不能超过这个数量，也不能少于这个数量。画上的手臂脱离了画的范围，这时如果我们将手臂补全，总数就超出了‘八臂’的这个限制，那么多出来的手臂，应该就会消失。换句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各有各的位置。我们将画上的手臂补全，就等于占据了那双惨白的手臂的位置，它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师远解释道。 “这次真的是很危险。”罗亚森说。 “嗯，是啊。我的手臂现在还感到有些酸痛，恐怕明天早上会更严重。看来，我们要进一步加强体能训练才行。”师远捏了捏手臂说。 刘潋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李燕霞则是在简单地包扎后侧坐着，防止肩膀与椅背产生摩擦和碰撞。她的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全身仿佛没有了力气。 “很抱歉，李老师，现在还不能送你去医院。零点之前，所有的任务执行者必须赶到佟媛翠家，否则的话，会立即死亡。” 李燕霞没有反应，刘潋无法判断她是否听到了她的话。 师远拿出手机，翻看着之前的通话记录。 段迦璇…… 师远看着这个名字，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师远？”刘潋轻声问道。 “我的那个同学……真是添乱。”师远紧皱眉头，看向车窗外。 “你的同学是叫段迦璇是吗？” “是的。” “也许她和我们的下一个任务有什么关联。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研究一下，她的情况，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们。”刘潋说。 师远将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看了刘潋一眼，垂下眼帘，而后点了点头，说：“嗯，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眼下的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下一个任务的内容完全是未知的，我也不知道应该给你们介绍关于她的什么方面的信息。” “先说一下基本信息吧。我知道，你是希望在下一个任务短信出现时再进一步确认，但是，我觉得，既然我们暂时解除了手臂的威胁，在回去的途中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把情况介绍一下。”刘潋说。 “嗯，好吧。她叫段迦璇，坐在我后面的座位，学习成绩中上，家里比较有钱，穿的基本都是名牌衣服，爱打扮。长头发，爱逛街……” “爱逛街？这个你怎么知道的？”刘潋略微有些惊讶。 “不是我故意想要去了解她，她总是和我说话，什么时候去了哪，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电影，买了什么东西，总是一一向我汇报。我出于礼貌，随便听了听。” “嗯。还有吗？” “要说可能和任务有关的，说实在的，我现在根本想不出。在原来的生活中，同学也好，家人也好，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没有什么异常，大家也都……挺正常的，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师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刘潋也没有立刻说什么，车内的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过了几分钟，刘潋轻轻地说：“你……是不是有些……烦她？”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有多烦，只是感觉，她如果来暗鸦岭，会带来麻烦。她这个时候要来，很可能是某种力量的安排。也就是说，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是下一个任务的执行者。她不像你，她智商平平，体质又差，到时候，必然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拖油瓶。她好歹也是我同学，如果她真的是任务执行者，我不可能不去管她。真的是……想想就烦，头都大了……” 说到这里，师远的表情明显地显出了烦躁。 “不，你错了，师远。” “我错了？”师远惊讶地回头看着刘潋，“你的意思是？” “到时候会成为拖油瓶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个或者三个。” “两个或者三个？你是说还会有别人来吗？” “这个段迦璇，是女生。正常来说，一个女孩子要出远门，不大可能是单独一个人，必然要带上好闺蜜，就像……琴玉和苏釉陪我来到这里一样。” “可是，她是来找我的啊。带朋友一起，那不是成了……” “那就更要带上闺蜜一起了。师远，你不了解女孩子，越是要去见喜欢的男生，尤其是准备向他表白的时候，就越要带上朋友。这是为了壮胆，也是为了，万一表白失败，好有人倾述。” 听到刘潋的话，师远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他回忆起学校里的一点一滴，想起段迦璇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柔弱瘦小的女生，名叫郑耀琳。不过，与其说她是段迦璇的闺蜜，不如说，她是她的跟班。段迦璇是个富家千金，郑耀琳则是家境普通，似乎还有些营养不良。有郑耀琳跟在段迦璇身边，更显得她神采奕奕，身材高挑。平日里段迦璇也经常打发郑耀琳帮她跑腿买东西，任是谁看了都会以为两人是主仆关系，而不是什么朋友。但是，郑耀琳是师远能想到的和段迦璇关系比较好的唯一的一个人了。师远之所以对段迦璇有几分反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性格。从小娇生惯养，再加上外表出众，颇为自傲。师远平时没太注意，但现在仔细回忆起来，似乎除了他以外，段迦璇对谁都不冷不热的。 “你是说，段迦璇会带着她的朋友一起来暗鸦岭村找我？而且，她打算……算了。”后面的话师远没有说完，他觉得这个不重要。 ------------ 第57章 无尽的噩梦 “对，她会和朋友一起来。也许是一个朋友，也许是两个，应该不会再多了。所以，到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段迦璇一个人，而是两个或三个女生。” 师远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又叹了一口气。 “师远，你也别太烦心了，”刘潋见师远的表情有些不快，安慰道，“其实，你要想，她的身上，或许有下一个任务的线索呢？任务的执行者不是随机选择的，与暗鸦岭村是有一定关联的。她的身上，或许有有用的信息。” “你说得对。一切，只能到时候再看了。”师远说。 师远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段迦璇，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她也和他一样，是某种力量摆布下的棋子，身不由己。 汽车呼啸前行。五点半，师远等人顺利回到了暗鸦岭。 时间还早，他们先带李老师去了卫生所，而后便回到罗亚森家稍作休息。 “按照任务指示，我们要在4号零点前往佟媛翠家。现在已经接近七点，距离零点还有五个小时。大家应该都很疲惫了，先休息休息吧。我去佟媛翠家里和他们打个招呼。”师远说完便抬腿要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罗亚森说。 “好。” 佟媛翠和朱根年夫妇没有故意为难他们，在看到师远手机里拍摄的朱晓福的画的照片后，两人都答应会等候他们零点到来，准时为他们开门。 交付物品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个步骤，也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所幸他们已经解决了手臂，交付物品这一步，完成得很顺利。 接过朱晓福的画和遗书，佟媛翠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泪水流过脸颊。她拼命控制着自己，才没有痛哭出声。 “谢谢……谢谢你们……”佟媛翠缓慢而艰难地说。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师远看着面露悲苦的佟媛翠夫妇，神色也黯淡了下去。 “嗯……哦，对了，”佟媛翠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师远，“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一个人给了我这张纸，说让我把它交给零点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人。我想，应该就是你们吧？” 师远立即接过了那张纸，查看起上面的内容。 看到这一幕，常俊宇突然浑身抖了一下。 这一幕，和那个幻觉里的场景，几乎完全一样！ 常俊宇猛地拨开前面的弥啸粼，快步向师远走了过去。 “师远，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是不是任务都结束了？” 师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不是。任务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我们找到的书页才只到第四页而已，后面还有很多内容。” 常俊宇听到师远的话，突然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晃了晃，抢过了那张纸。 他希望纸上所写的内容和幻觉里一样，告诉他们，任务全部结束，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他看到的东西，与幻觉中的完全不同。 “常俊宇，你调整一下心态吧。你这个样子，对以后的任务是不利的。”师远说着，从他手中拿回了那张纸，“好了，先回去吧。明天……不，今天白天，我们试着把李老师送回海源。” 向佟媛翠夫妇道谢告别后，几人回到了罗亚森家。 李燕霞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便在一楼原来丛研和薛松罡的卧室里暂住。也正因如此，这一次的会议也在这个房间里进行。 “这纸上的内容，大家都看了吧？”师远将刚刚从佟媛翠手里拿到的纸举起晃了晃。 “看过了。”大家回应着。 “嗯。这个，很可能是下次任务的提示。大家，有什么想法吗？”师远看向众人。 那张纸上写的是：你救不了所有人。总有一天，你的双手会沾满鲜血。杀戮，或是被杀戮，两条路只能择其一。要想活下去，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清楚，这纸上所写的‘你’指的是谁？”刘潋开口说道。 “应该是师远吧。”弥啸粼说。 “为什么是我？”师远看向弥啸粼。 “因为是你接过的这张纸。” 师远没说话，不再看他。在他听来，弥啸粼刚刚那句话纯粹是在开玩笑。 “我觉得，这个‘你’，指的应该是所有人，所有下一个任务的执行者。”罗亚森说。 “可是，那第一句话要怎么理解？”弥啸粼立刻问道。 “第一句话应该指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普通人，杀人这种事情，应该都没做过。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杀人，尤其是，杀死……”罗亚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环视着众人。 “下一个任务，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师远突然说，“真的……很不好……” 刘潋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她面色惊恐地说：“难道，下一个任务，我们要面临的是……心魔？” “可以这么说。”师远半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 他再次想到了之前接到的段迦璇的电话。如果刘潋说的是对的，那么在下一个任务中，要和师远一起执行任务的，就会包括他的几个同学。这是师远极为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就如那张纸上所写的一样，要想活下去，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大家都察觉到了些什么。就连常俊宇和李燕霞，也都多少明白了师远他们没有完全说出来的话。 李燕霞本就因受伤失血过多，面色早已如同白纸一般。此时得到了如此可怕的消息，更是面无人色。至于常俊宇，则是自从经历了那场幻觉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偏执状态。他敏感，多疑，心悸不已。而现在，他更是嘴唇翕动，如同得了癔症。师远，罗亚森，刘潋，方异圣，弥啸粼，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 空气沉闷得让人感到近乎窒息。在这午夜时分，众人却毫无睡意。 师远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握着。 这场噩梦，何时是个尽头？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隐约看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而那鲜血，正在一滴滴落在地上。 ------------ 第1章 猜疑 总有一天，你的双手会沾满鲜血。 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紧紧地缠绕着所有人的心。只有方异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有点意思。 他默默地想。 罗亚森环视了一遍众人，最终将视线固定在了师远的脸上。师远并没有看他，而是面无表情地半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师远，如果在下一个任务中，我们真的遇到了你死我活的情况，要怎么办？ 罗亚森感到一阵难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那力道之大，似乎他的心脏随时可能会爆裂。 “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师远在此时抬起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这次的这张纸，我想，和以前的应该有所不同。之前在任务中得到的纸，基本上不是书页就是提示。而这一次，或许完全不一样。我们现在看到了纸上的那些文字，立刻便开始互相猜疑，心生恐慌，而猜疑和恐慌，恐怕就是下一个任务中所必备的两种情绪。任务背后的那个力量，就是希望我们彼此猜疑，在任务指示短信还没有到来时，便提前产生了恐惧和慌乱。这些负面情绪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正相反，在下一个任务的内容揭晓之前，它们会逐渐膨胀，变得越来越严重。如此一来，当任务指示真正出现时，猜疑和恐慌就会突破某个临界值。当那个时刻来临，我们就会彻底地从需要团结一心的一个团队，变成……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大开杀戒的憎恨者。我真的不希望大家会变成这样。所以，在任务内容公布之前，希望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以免中了圈套。” 师远的这番话让大家的神色多少产生了些许变化，紧张的情绪稍有缓和。罗亚森点点头，说：“嗯，你说的有道理。的确，现在任务内容还不知道，我们就开始恐慌，这绝对是非常不利的。我们刚刚完成手臂的任务，大家还是先休息休息。等到任务短信来了，我们再一起分析也不迟。” 罗亚森的话说完后，大家无论是否已经放下了刚刚的猜疑和紧张，都点点头，各自散去。这几天大家都很疲惫，下一个任务随时可能会开始，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万一很快就要开始新的任务，而他们又没有休息好，那是极为危险的。 窗外，夜色如墨。回到各自的卧室后，好几个人都没有睡好。他们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将亮才终于缓缓睡去。 八点钟，师远起了床。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感到手臂一阵酸痛。简单地洗漱后他便立刻来到了三楼的健身房进行体能训练。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体能训练效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但这次的任务让他彻底地意识到，虽然自己的体能比之过去有了不小的进步，但要想更好地在任务中生存下去，现在的体能水平还远远不够。 师远的心情有些沉重。虽然他昨晚安慰大家不要多想，但他自己也清楚，下一个任务，他们要面临的最大敌人，恐怕是他们自己。 默默地拿起哑铃，师远开始做侧平举，但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一阵门响，罗亚森走了进来。 “来了？”师远看了看他，微微点了下头。 “嗯。”罗亚森只说了一个字，便也开始了训练。 空气有些沉闷。罗亚森没有看师远，眼神有几分呆滞。师远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继续进行训练。 又过了半个小时，刘潋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都在啊？”刘潋随口说着。 两人都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刘潋看了看他们，神色也黯淡了下去。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三明治和牛奶。现在是八点四十五，一会儿你们就下去吧。” “嗯。” 两个人又是极为简单地回应着，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师远做了一会儿练习，突然说：“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大逃杀》，内容是，一个班的同学被送到了一个封闭的场所，要想活下来，就必须自相残杀……” “你现在说这个合适吗？”罗亚森打断了师远的话，有几分愠怒地说。 “我昨天说那些话，只是想安抚他们的情绪。但是，你们两个，应该都有自己的看法吧？”师远没有看他们。 “我出去透透气。”罗亚森没有回答师远的话，径直走出了门，重重地将门关闭。 刘潋低下头，表情有些痛苦。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师远，先别想那么多了。今天你的同学不是要来吗？你……你的打算是什么？” “不去接，不管几个人。我们每天都在夹缝中求生，段迦璇如果来了，我只希望她能尽快回去，不要陷入和我一样的命运。” “你还是关心她的是吗？” “只是作为同学，不希望她就这么死去罢了。” “如果……”刘潋抿了抿嘴唇，停顿了几秒钟，缓缓地说，“如果，你的同学是下一个任务的执行者，而下一个任务就是大逃杀，你……会杀死她吗？” 听到这个问题，师远感到一阵恍惚。学校里的学习生活在他眼前浮现，那个总是没事找话说的女孩的脸在一片阳光中慢慢扭曲变形，渗出血来。 师远猛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刘潋，说：“那种事情，等真的发生了再说吧。” 刘潋突然感到心有些发凉，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健身房。 这天的早饭，大家没有一起吃。三明治和牛奶就摆在餐桌上，谁想吃就过去拿。大家起床的时间都不一致，十一点的时候，弥啸粼才呵欠连天地从楼上走了下来。而这个时候，罗亚森和刘潋正在准备午饭。 罗亚森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轻松的弥啸粼，颇有几分不爽。 “你还知道起来啊？睡死得了。”罗亚森冲着弥啸粼喊道。 “干嘛火气这么大？”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罗亚森手里举着炒菜的铲子，看向弥啸粼。 “我担心什么？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如今，我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不过，你要是想让我轻易地送死，那也是没门。”弥啸粼咬了一口三明治，仿佛挑衅一般地一边咀嚼着一边死盯着罗亚森的眼睛。 ------------ 第2章 任务执行者人数 “怎么着？有想法？”罗亚森冷冷地笑了笑。 “对啊，就是有想法，”弥啸粼索性不吃了，把三明治放在了餐桌上，站了起来，“罗亚森，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横眉竖目的。我告诉你，如果有机会让我杀了你，我一定会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 “呵呵，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罗亚森根本没把弥啸粼放在眼里，看了他一眼，继续炒菜。 “我知道，我力气没你大，跑得没你快，但是，谁说杀人一定要靠蛮力？”弥啸粼毫不退缩。 “你们在干什么？”师远刚从楼上走下来就听到两人火药味十足，立刻大声说道。 “没事。”弥啸粼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继续坐下来吃三明治。 师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弥啸粼，而后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上午的时候，刘潋和罗亚森已经带李燕霞尝试着离开暗鸦岭村，但是失败了。毫不意外地，李燕霞也无法离开这里。 午饭依旧在一片沉默中进行。师远知道，他昨天的话只是在表面上起了作用，在众人的心里，还是埋下了危险的种子。再这样下去，情况早晚会失控。 师远突然盼望着任务短信可以快一些到来，至少那可以给众人一个明示，让大家放下心防，回到原来的状态。 不过，万一，任务的内容真的是……自相残杀呢？ 师远努力地想要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但却始终无法彻底将其压制。他可以想象，其他几人，或许也是类似的心态。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师远双手抖了一下，而后才发现那并非任务发布的铃声。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令他再次烦躁起来。 段迦璇。 这家伙还真的要来啊？ 师远心里想着，接通了电话。 “喂？” “喂，师远，我现在已经上车了。这可是最快的车，下午五点半就能到了。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接我哦！” “我不会去接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师远恨不得用最冷漠最恶毒的声音去说这句话，但说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只是略微有些恼怒而已。 “我不会放弃的！师远，这次，我一定要见到你！我一定要见你！” 咔哒。 电话被挂断。 师远叹了口气，突然抬起头。他想起刘潋之前说，段迦璇的身上或许会有线索。 的确，现在不是因为她而感到心烦的时候。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要为任务服务。 师远正在思索段迦璇的身上会有什么样的线索，一阵丧钟声猛然响起。所有人都立刻浑身哆嗦了一下，而后，猛地拿起了各自的手机。 任务短信内容如下：“8月4日17:30-17:40，所有收到此条短信的任务执行者前往暗鸦岭村东村口，站在地面上的红色圆圈中。本次的任务执行者共有八人，八人全部站入红色圆圈后，所有人将会被传送至此次的任务地点。到达任务地点后，你们将会获得下一步的指示。” “八月四号？”师远忍不住说，“不就是今天吗？一天之内居然涉及了两个任务？等下，八个人……我们现在是七个人，果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难道说，这最后一名任务执行者，就是段迦璇吗？” “喂！等下！”罗亚森突然大声说，“我好像没有收到短信！” “你说什么？”师远和刘潋立刻看向了罗亚森。师远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查看了一下短信收件箱，果然没有看到新的短信。 “我也没有。”方异圣傻呆呆地说。 刘潋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李燕霞身上。 “李老师，你收到短信了吗？” “没……没有……”李燕霞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说话都非常费力。 “怎么回事？”师远将所有人的手机集中到了一起，逐一查看。 果然，在他们七个人中，只有四个人收到了这条最新的任务短信。 “难道罗亚森他们，不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那么，短信里提到的八个人，除了我们四个，还会有谁呢？” 师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段迦璇打的电话和刘潋的分析。 “难道说，段迦璇会带着三个朋友一起来，她们四个人，会全部成为这一次的任务执行者？”师远牙关紧咬，眉毛拧成了疙瘩。 他立刻拿起手机，给段迦璇拨了过去。 然而，段迦璇却迟迟不接电话。 “也许是在车上不方便接电话吧。”刘潋猜测说。 师远虽然烦躁，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几人默默地吃完饭，再次一起分析起了这次的任务。 “短信里的内容十分有限。虽然收到了任务指示，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只是告诉我们，五点半的时候要到东村口去。我的同学段迦璇也会在那个时间赶到这里，这绝对不是巧合。我是不可能躲开她的。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这次的任务执行者。”师远说。 “为什么这次会那么明确地说明一共有八个人呢？”刘潋问。 “也许是因为，如果不聚齐八个人，我们就无法传送吧。在东村口等待的时间只有十分钟，明确了人数，才方便我们确定接下来的行动。” “嗯，应该是这样。”刘潋点点头。 “任务内容未知，这太不利了。我们现在可以说对具体要做什么一无所知，即使想要做准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想搜集情报也没法进行。”弥啸粼说。 “先把之前带的工具物品都带好吧。有备无患。这次的任务不知道会去哪里，会进行多长时间，只能尽可能地多带些东西了。”师远说。 下午的时间里，师远、刘潋、弥啸粼和常俊宇都在为任务做着准备，而没有收到短信的李燕霞则被罗亚森再次送到了卫生所进行医治。她的肩膀伤势非常严重，如果不加处理，很可能会出现较为严重的情况。 师远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默默地看着手机。他从未如此期盼过段迦璇能尽快给他打电话。 “会有谁呢？能陪着段迦璇一起来的，会有谁？” 情报的缺乏令他烦躁不安，师远连背包都没有怎么收拾。反正里面的东西基本没有拿出来过，每次也都是那些东西，他也没有全翻出来查看，只是稍微补充了一点东西。 ------------ 第3章 红圈 终于，时间来到了下午五点多。 “小心。活着回来。”将师远等人送到东村口后，罗亚森对师远说。 “嗯，我会的。你们先回去吧。”师远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了一下，“五点半开始，这里恐怕就不安全了，我不希望你们也被牵扯进来。还有……随时联系，也许我需要你来帮我查找信息。” “好。”罗亚森说着，拍了拍方异圣的肩膀，两人随后向那座三层楼房走去。 师远看了下手表，现在是17点27分，距离任务开始还有三分钟。 地上的红色圆圈非常明显，并且面积不小，四个人站在里面还非常宽松。不过，当八名执行者一起站进去，就显得有些挤了。 公路上没有人影，也看不到什么车辆。 还剩三分钟时间。 师远看向左侧公路的尽头。 终于，一辆长途客车出现了。此时，是17时31分。 到底……会是谁？ 师远死死地盯着那辆车，目光仿佛能够穿透车体一样。 段迦璇正坐在那辆车上，并且是在非常靠前的位置。她远远地看到了师远，心跳猛然加速。可随即，当她意识到旁边还有另外三个人时，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呢？而且……还有一个女生。”段迦璇喃喃自语着。 “你在说什么呢，段迦璇？”旁边座位上和她一起来的女生问道。 “人好多……我希望只有师远一个人啊。”段迦璇轻声说。 客车转眼便开到了东村口并停了下来。段迦璇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斜挎包的带子，第一个走了下去。 “师远！”她刚刚走出车门，就抬起右臂，满面笑容地向师远打招呼。 师远看到段迦璇，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紧跟在段迦璇身后的，是她的小跟班，郑耀琳。 然而，接下来的第三个人，却让师远不禁睁大了眼睛。 “李梓杭？她也来了？”师远忍不住说。 “三个人都是你的同学吗？”刘潋问。 “嗯，都是我们班的。”师远说，“等下，不对，怎么才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客车上走下她们三个女生后便没有人再继续下车。不过，由于客车还停在原地，师远判断，或许后面还有人要下车，只是行动较为缓慢。 “师远！师远，你果然来接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段迦璇快步走到师远面前不远处，激动地说。 “你们三个，有没有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师远立刻问道。 时间紧迫，师远不想闲聊，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啊，说起来，中午的确是收到了奇怪的短信呢。不过，被我删了。”段迦璇说完这些，突然扭捏起来，用手摆弄头发，“师远，那个……我……” “你们俩呢？”师远看都不看她，立刻问后面的两个女生。 “我也收到了，还……还没删。”郑耀琳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极为虚弱。 “我也收到了。怎么？那短信很重要？”李梓杭粗声大气地说着，拿出了手机。 李梓杭和郑耀琳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她长得很胖，个子也比较高，皮肤又黑又差，在外表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平时也是大大咧咧的，经常和男生疯闹，说话声音大不说，还时不时冒几句脏话，背地里男生都叫她“黑疯婆”，时常拿她当笑柄。不过，她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 “是这条短信吗？”李梓杭翻出中午收到的短信，递到师远面前。 “对，就是这条。你们快过来！”师远看着还站在红圈外的三个女生，焦急地说。 “什么？过来？过来干什么呀？”李梓杭嚷着。 “都站到红圈里，快点！” “站就站！我怕你？”李梓杭一个大跨步走进了红圈，直接站到了师远旁边。站到里面还不算，居然抓住了师远的右臂。 “你干什么，李梓杭？”师远有几分警惕地说。 在暗鸦岭执行任务时间长了，师远多少有些敏感。任何接触，他都十分警觉。 “哎哟，你说我能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师远，你可别欺负我们段迦璇。她今天可是大老远跑来跟你表……” “喂！李梓杭！”段迦璇见李梓杭要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立刻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大声地打断了她。 “行行行，我不说，你自己说。”李梓杭倒也不在乎。 郑耀琳略微犹豫了一下，也走进了红圈。她不知道师远要做什么，但她一向唯唯诺诺，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段迦璇，你过来，站到红圈里。”师远向着段迦璇伸出手。 “什……什么？那……”段迦璇看了看红圈，发现只剩下一点空间，如果自己站进去，就要和师远紧挨着。她本来就是来和师远表白的，完全没有做好这么快就和他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心理准备。 “别什么了，时间不够了！”师远哪有闲心考虑什么表白不表白的，现在人命关天。他索性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段迦璇的手腕，把她拉进了红圈里。 “啊！”段迦璇顿时涨红了脸，心脏跳得厉害。 师远好像怕她跑了，不但把她拉进了红圈，还用两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动，别出去。”师远说。 段迦璇感觉自己要快窒息了。她的后背和师远离得很近，师远的两只手就放在她的肩上，她感觉那双手有些凉，似乎还微微有些颤抖，她想当然地认为那是师远在紧张。 师远的确很紧张，十分钟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却只到了七个人。这第八个人，在哪里？ 就在这时，客车上又走下了一名乘客。这个人穿着一件大背心，目露凶光，看上去并非善类，师远等人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这个人吧？ 那个人看了看他们，居然径直走了过来。他扫视了一圈，问道：“这是暗鸦岭村吧？” “是的。请问……” “我跟你们打听个人。罗亚森，你们认识吗？”那个眼神凶恶的人问道。 （虽然春节假期结束了，但为了感谢罗丝蜘蛛的打赏，今天还是三更。） ------------ 第4章 岛屿 那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地面上的红圈。他看向师远，一只脚已经有一半踏进了红圈里。 师远低头看了看，说：“罗亚森这个人，我听说过，他是我们村里的神秘人物。你要找他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他家的地址。” “哦？你说。” “我不想白告诉你，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师远看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多少有些紧张。 那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万一一言不合很可能会使用暴力。经过这段时间的体能训练，师远的体质倒是有所提高，真的打起来，师远自认为不会输给眼前的这个人。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师远不想惹麻烦。如果万一由于和这个人产生争执而耽误了时间，搞不好八个人在瞬间便会全部死亡。 “哟呵，小子，跟我提条件？”那人果然很不好沟通，立刻横眉竖目地说道。 “不敢，只是问个问题。” “那好，你说。” “你有没有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让你在五点半到达暗鸦岭村东村口？” “嗯？”那个人有几分疑惑地看了看师远，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倒是有这么条短信。” “那好，现在我可以把罗亚森家的地址告诉你了。那个，你凑过来点，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那条短信我看了，让站到红圈里。这个，就是那红圈吧？”那个人用脚踩了踩红圈，“站进去能怎样？不站又怎样？” 时间，只剩最后一分钟了。 任务短信里没有说如果八个人没有在十分钟内站到红圈里会怎样，但是师远不敢冒那个险。 “不站进来的话，会死。”师远坚定地说。 他不知道，但他必须表现出知道。 那个人果然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看红圈，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好，那我就站进来。” 说完，一脚迈了进来，占据了红圈内的最后一小块地方。 “我站进来了，怎……” 那人话还没说完，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人同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师远醒了过来。他先是听到了一阵海涛的声音，然后才恢复了视觉。 这是哪里？我在哪儿？ 他费力地看向前方，却发现前方只是一片黑暗。 他正仰卧在地上，视线的前方，是天空，被乌云覆盖的天空。 他猛地坐起，头却是一阵眩晕，胸腔感到一阵疼痛。他抬起手腕，查看了一下时间。 18时30分。 我们昏迷了一个小时左右吗？这里是哪里？不像暗鸦岭村啊。 师远艰难地站起身，转身看向四周。 这里好像是一座岛屿，周围被海水环绕。时间虽然只是六点半，但由于乌云密布，光线十分昏暗，周围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 师远又看了看地面，猛然发现刘潋正躺在不远处。 “刘潋！刘潋！”师远快步跑过去，晃了晃刘潋的肩膀。 刘潋很快便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当看清师远和乌黑的天空时，她顿时清醒了，立刻坐了起来。 “任务！任务开始了！” “刘潋，我们先去找一找其他人，看看他们在哪儿。” “嗯。”刘潋很快站起身，和师远一起在周围查看。 他们八个人相距并不远，横七竖八地躺在一个较小范围内的地面上。每个人醒来后都感到一阵眩晕，同时觉得胸腔一阵阵地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师远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感觉皮肉似乎没有什么异状。那股隐隐的疼痛来自于胸腔内部，但又不是来源于心脏。 “师远！”段迦璇明显十分恐惧。她这时候也顾不上表白的事了，紧跟在师远身边，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师远的胳膊。 “你别抓着我不放。真有危险的话，我会保护你的。”师远说。 “真……真的？”听到师远说会保护她，段迦璇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在黑暗中，她看向师远的脸，手却抓得更紧。 “真的。你把手松开，这样我很不舒服。” “哦……好。”段迦璇咬了咬下嘴唇，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哎呀我去，这什么情况？”李梓杭的大嗓门又开始嚷嚷，“怎么这么黑呢？这是啥地方啊？” 师远没理她，转头看了看身后。 这座岛屿面积还挺大，他们几人醒来的地方是一侧的海滩，但身后却有好几座建筑。 “走，我们去那边探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师远向那些建筑指了指，自己先向那边走去。 突然，其中的一座建筑亮起了灯。师远愣了愣，脚步稍有停顿。当他打算再次迈步前行时，身后突然狂风大作，巨浪滔天。海风夹着巨浪发出了巨大的声音，这让段迦璇和郑耀琳这两个女孩子顿时尖叫起来。 “小点声！烦死了！”弥啸粼毫不客气地说，“刮个风就把你们吓着了，一会儿鬼出现了还不把你们直接吓死？” “你说啥？鬼？哎哟，这哥们可真逗，嘿嘿嘿！”李梓杭指着弥啸粼大笑。 突然，她的笑声停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硬堵了回去似的。她跑到弥啸粼身边，凑过去仔细看他的脸。 看了足足有十秒钟，她才大叫道：“哎呀我去！这不是大明星弥啸粼吗？哎哎哎，段迦璇，郑耀琳，你们快过来！郑耀琳，你不是喜欢弥啸粼吗？喏，就在这儿呢。想要签名还是想要合影？说！” “你们不会才看见我吧？”弥啸粼十分不爽地说。 “不好意思，真是才看见。刚才，我们都没注意你，光注意师远了。谁让他比你帅呢！” “你说什么？”弥啸粼顿时怒发冲冠。 “呃不是，谁让他是我们同学呢。”李梓杭立刻改口。 “好了，别说没用的，我们赶快走。”师远大声催促道。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前行，一阵可怕的声音从海上传来。此时狂风巨浪都已停止，那怪异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什么……什么声音？”李梓杭问道。 由于那声音实在太过瘆人，众人都顿时停止了所有的行动和交谈，只有李梓杭说出了一句话，但那句话的语气和音量，与平时相比，实在是弱了太多。 ------------ 第5章 无脸人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野兽在将一个人剥皮抽骨，而后放进嘴里大嚼。而那个人，竟然还活着，不停地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 所有人都直直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而那个方向，海面早已风平浪静，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那边！”刘潋突然说道。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 海面上，两个人正在踏着水走向他们所在的岛屿。他们的动作十分缓慢，看上去很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同时，他们身上的衣衫也在随风飘动，也同样十分缓慢，与慢镜头相同。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令众人惊愕万分的，是他们的脸。 他们没有脸。 本该是脸的部位，完全就是一片空白，连一点高低起伏也没有。 在看到那两个人的那一刻，师远突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 那两个，是鬼。 师远想跑，想告诉大家和他一起跑，但却动不了。 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如同八个雕像一般定定地立于原地。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突然，其中的一个身穿白衣的无脸人开始说话。那声音不带半分情感，如同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一般极为冰冷，同时又像空谷中的回声般飘渺回荡。 “欢迎你们，游戏的执行者们。你们将会跟随我们进入游戏大厅，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两个无脸人从海面走上了岛屿，又继续前行，向着众人身后那座刚刚亮起灯光的建筑走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肢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师远发现自己不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连声音也发不出，眼珠也无法转动，完全就和木偶一样被那两个无脸人操控着走向前方的废弃建筑。 那是一座圆形的建筑，一扇血红色的门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打开，所有人跟随着两个无脸人先后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圆形大厅，什么也没有。师远在踏进大厅那一刻，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转头，也可以转动眼珠，但身体的其它部分仍旧不受控制，并且还是无法发出声音。 师远迅速地看了看这个空旷的大厅。他发现，这里的墙上有不少窗子，但和平日里见到的普通居民楼不同，这些窗子的造型十分怪异，师远判断，那些窗无法打开，窗子上镶嵌的玻璃恐怕也是极为坚硬，无法用普通的手段破坏。此外，这个大厅里一共有两扇门。除了他们走进来的那扇血红色的门外，还有一扇黑色的门，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试炼场”三个字。 在无脸人的控制下，所有人站成了一排，面对着那个穿白衣的无脸人，同时也面向着那扇黑色的门。而那个穿黑衣的无脸人，则是站在了所有人的身后，似乎在监视他们的行动。 “八个人已经到齐，我想，我们可以开始游戏了。在开始之前，我要先向你们讲述一下游戏的规则和注意事项。” 无脸人用他那双不存在的眼睛扫视着众人，用不存在的嘴在说着这些话。 段迦璇和郑耀琳这两个女孩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她们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她们不明白这两个无脸人是什么东西，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八个人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眼泪无声地在眼眶里打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激起了一小团灰尘。李梓杭虽然也没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景象，但她的心理承受力明显要强于另外两个女生，虽然震惊至极，但至少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镇静。她也就是现在说不出话，否则的话必然会高声乱吼。 李梓杭转头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了右边和她紧挨着的师远。见师远似乎非常冷静，她很是纳闷。 难道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暗鸦岭村的什么娱乐项目？ 李梓杭心里默想。不过，由于她无法开口询问，看了师远几眼后再次看向前方，紧紧地盯着那个白衣无脸人。 “好的，看来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下面，我就将规则讲给大家。”白衣无脸人那怪异、冰冷而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首先，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各位有没有看过电影《大逃杀》呢？看过的点头，没看过的摇头。” 众人惊疑莫名，其中有五人点了点头，两人摇了摇头，只有那个眼神凶恶的男人没有做任何动作。 “有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白衣无脸人“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眼中闪烁着近乎病态的愤怒火焰，如果不是他现在行动受限，很可能会冲上去和白衣无脸人拼命。 “哦？看起来你似乎很有意见？好，我先让你恢复自我控制，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 白衣无脸人说完，轻轻挥了挥手，那个男人便顿觉浑身一轻。 “有病吧你？”男人立刻恶狠狠地说，“你特么是个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玩游戏？经过老子同意了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白衣无脸人又说。 “你让我回答我就回答？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你这是找死！”说完，那男人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白衣无脸人的头。 “呵呵呵呵……”一阵冰冷的笑声传来，众人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听到笑声，男人立刻怒道：“你笑？你还敢笑？你以为我不敢开枪？好，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男人便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划破了空旷大厅里的空气，狠狠地射向了无脸人的头。无脸人的头顿时被打得稀烂，鲜血四溅。 “嗯？”那男人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声音，无法理解地看向那个无脸人。 无脸人的头乱作一团，而身子却仍然直直地站着。但是，让男人意外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他的头竟然炸裂得如此彻底。他知道自己那把手枪的威力，纵使是如此之近的距离，也绝对没有可能会造成如此严重的炸裂，至多也就是打出一个洞。不仅如此，他刚刚只是表面上对准了无脸人的头，实际上只是对准了他的耳朵。 （感谢百川星的月票！） ------------ 第6章 红色硬币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枪，又抬起头看了看那个被打烂了头的白衣无脸人，错愕不已。 而比他更加骇然的，是另外的七个人。 事实上在听到无脸人说出“大逃杀”那三个字的一瞬间，师远的心脏就猛地跳动了起来。 难道，之前的猜测成为了事实？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自相残杀？ 而在师远还没有想出什么头绪的时候，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居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了手枪，并且还真的开枪打爆了那个无脸人的头。这一切是说不出的诡异和血腥，若不是他们无法移动也无法发声，恐怕早就乱成一团。 这个人……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和他一起参加这个自相残杀的任务，恐怕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死！ 师远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一丝骇异。 他知道那个无脸人不是人，他是不可能被普通的手枪打死的。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种假象，一个用来让所有人不敢违抗游戏规则的假象。 “呵呵呵呵呵呵……”一阵冰冷的笑声再次传来，那个握着手枪的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畏惧。 “你是谁？为什么会这样？”男人大声说。 “我是谁？我是你啊！”冰冷的声音说。 “你是我？”男人瞪大双眼，而下一秒，他手里的枪险些掉落在地。 那个无脸人的头爆裂开的血肉碎片重新聚集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最后形成的头，却并非原来的无脸的头，而是那个男人的头。 男人大骇，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在这时再次定住。 白衣无脸人的脸重新变为了原本没有脸的模样，冰冷而飘渺的声音说道：“我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无聊的事情，你们八个人，好自为之吧。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过一会儿，这扇黑色的门便会打开，我们会将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放进去。如你们刚才所见，这扇黑门通向的是试炼场，也是你们当中大部分人死亡的地方。” 听到这里，段迦璇、郑耀琳、李梓杭、常俊宇都微微地颤抖起来。经过刚才的那一番变故，已经没有人再怀疑无脸人是普通人假扮的，那血腥的画面如同烙印一样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抹也抹不掉。 白衣无脸人继续说道：“第一个人进去后，我们会暂时将门关闭。五分钟后，我们会放第二个人进入试炼场。等到八个人全部进入试炼场后，门将会彻底关闭，无人可以进出。进入试炼场的你们，将展开自相残杀，直到只剩一个人存活时，我们会将这唯一的存活者传送到门口，而后这扇门才会再次打开。那个时候，活着的人便可以回到这个大厅，游戏也就就此结束。至于杀戮开始的时间，不是所有人进入后，而是第一个人进入后。也就是说，第一个人进入试炼场后，可以立即准备杀人，而不用等到所有人进去才开始杀人。时间限制，六个小时。如果六小时过去后，里面所剩的活人不止一人，这扇门将会永远关闭，同时，会有无数厉鬼涌入试炼场，对所有人展开屠杀。到那个时候，你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 听着白衣无脸人的话，众人的心脏都是一阵阵发颤，包括那个拿着枪的男人。 这是真的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段迦璇已经近乎昏厥，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场普通的告白之旅会变成如此恐怖的事件。回忆着师远之前在电话里对她的告诫，她感到了强烈得令她窒息的后悔。 师远说不让我来这里，我却偏要来……我真蠢，我为什么没有听他的？ 段迦璇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 突然，她的眼泪停止了。 她想到了一件事。 为什么师远会阻止我？为什么在我们醒来后他没有惊慌失措？为什么他说有危险会保护我？难道说他早就知道这里很危险？不，不，难道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在过着如此可怕的日子？ 段迦璇想到这里，眼泪又开始流。 她替师远感到难过。 想到自己喜欢的男生竟然经历了不知多少她难以想象的危险和苦难，她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白衣无脸人的话还在继续。 “我要提醒你们，所谓的‘杀死’一个人，并不是说看到他倒地不起或是感觉他失去了呼吸那么简单。在你们刚刚昏迷的时间里，我在你们每个人的胸腔内植入了一枚红色的硬币。杀死一个人，剖开他的胸腔，取出里面的红色硬币，才算是你杀死了这个人。如果不取出红色硬币，那么这个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哪怕四分五裂，也可以在五分钟后复活，并完全恢复正常状态，继续参与游戏。不过，自杀的话，是不会复活的。硬币可以用来购买物品。一会儿从这扇门走进去后，你们会发现门旁有一台自动贩卖机，你们可以用红色硬币购买物品。所有的商品都是唯一的，卖出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你们可以通过查看贩卖机里的空位来对已死人数做出一个大致的判断。值得注意的是，你们从贩卖机里购买的物品，只要带在身上，即使本次游戏完成也不会被收回，你们可以在今后的任务中继续使用。在本次游戏内，所购买的物品可以易主。” 在听这段话的过程中，师远只感到心脏忽上忽下。他明白了为什么自从醒来后胸腔就总是感到隐隐作痛，也在对游戏规则进行了一番梳理后发现了一些关键点。 第一，杀人还不算，竟然必须要剖开胸腔。师远自认为经过多次的任务后心理已经足够强大，但是想到这种事情，他还是感到一阵悚然。第二，可以在门旁的自动贩卖机购买物品，想来应该是一些武器之类的东西，可以强化自身的战斗力。同时，这也给所有人提供了一个战术选择：是否可以埋伏在贩卖机附近，伺机杀人？第三，所购买的物品可以带出去，这对今后的任务而言是极大的助力，必须要尽可能多购买物品才行。可是，多购买，就意味着多杀人。第四，物品可以易主，这一条纯粹是为了让游戏更加血腥才设置的，也会导致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后果。 ------------ 第7章 进入试炼场的顺序 白衣无脸人的话还没有结束。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最后提醒你们，体能的强弱并不能决定一切。试炼场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大家可以充分利用。呵呵呵呵，说到这里，我想大家应该非常关心进入的顺序吧？” 听到这句话，众人立刻屏住了呼吸。 谁先进去，谁后进去，几乎可以决定生死。先进去的人可以占据有利位置，这对后进去的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威胁。尤其是刚才那个男人，他有枪，大家都看到了。如果他抢先埋伏在墙后，见一个打死一个，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没命了？不，他甚至不需要埋伏，他只需要站在门口就可以了，因为没有人可以和他抗衡。不过，他仅仅打死他们还不算，他必须剖出那枚红色硬币才算真的杀死一个人，否则的话那个人会在五分钟后复活。如果他动作不够快，说不定正在寻找硬币时那人就复活了。如此一来，门口的人恐怕会越聚越多，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那么，他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师远不停地思考着。这个带枪的男人绝对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一个，他不能不防。 一切，就看进入试炼场的顺序了。 无脸人继续说道：“今天参加游戏的人共有八人，分别是，师远，刘潋，弥啸粼，常俊宇，段迦璇，郑耀琳，李梓杭，周建树。你们进入试炼场的顺序，将由抽签决定。” 直到这时，师远等人才知道，那个目露凶光的男人名叫周建树。 无脸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箱子，上面有一个洞口。 “下面，我将恢复各位的自由，然后按照我刚才所说的顺序，一个一个来进行抽签。你们抽到的数字，便是你们进入的顺序。你们只被允许查看自己的数字，不允许查看他人的数字，也不允许以任何方式向其他执行者展示自己的数字。” 说完，众人都觉得恢复了自我控制能力，但仍旧无法说话。 师远第一个走向前，将手伸进了箱子上的洞口，取出了一枚用汉字书写了数字的白色小球。 四。 不是一个好数字。 师远小心地将白色小球收在了口袋里，以防被其他人看到。 这是规则，不能违抗。 抽签结束，最终的结果是：一号常俊宇，二号郑耀琳，三号周建树，四号师远，五号段迦璇，六号刘潋，七号弥啸粼，八号李梓杭。 看到自己抽到了一号，常俊宇感到一阵激动。第一个走进试炼场的人拥有着巨大的优势，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前面进入的人伏击。刘潋、弥啸粼等抽到后面数字的人则是面色阴沉，感觉自己非常倒霉。 “好，大家都已经抽好签了。下面你们就根据你们抽到的顺序，一个一个地进入试炼场。一号，请准备。” 原本就紧张不已的众人此刻更是感到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常俊宇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他勉强支撑着，缓缓地走向了那扇黑色的门。 黑衣无脸人正站在门旁。他打开了那扇门，众人立刻向门外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门外，是无尽的黑暗。 常俊宇运了运气，又咽了一口唾沫，才缓慢地走进了那扇门。 在众人眼中，常俊宇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如同被门里的黑暗所吞噬一般。 而常俊宇的眼前，则是蓦地出现了另一番景象。 这里，居然是白天，看上去似乎是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阳光并非特别明亮，而是带着一丝慵懒的昏黄。常俊宇抬头向四周望去，有几分惊讶地发现，门口附近并没有任何东西，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在门口附近埋伏。最近的建筑也要在几百米外，当然这只是大体的估计，具体的距离是多少，常俊宇没办法一下子判断出来。这段距离如果全力奔跑，他倒是可以在五分钟内赶到，但是如果速度较慢，比如那几个女生，说不定就很难跑到。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前面的人或许还没跑到建筑后面，后面的人已经进来了，那后面的人就可以立刻对前面的人展开攻击。那个叫周建树的男人有枪，如果他前面的人是个柔弱的女生，很可能会立刻成为他的猎杀目标。不过，这倒也不是绝对的，因为他们刚才所在的大厅是圆形建筑，如果一个人走进这里后立刻绕着这座建筑跑，跑到建筑另一边，然后再找机会跑远，就不会被接下来的人立刻看到了。 常俊宇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刚才那个无脸人说的关于自动贩卖机的内容，立刻向左右转头看去。如果这门口就有一台贩卖机，也会成为掩体，一样可以成为利用的对象。 然而，贩卖机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出现。 它是被嵌入墙内的，并没有突出出来。这样一来，也就无法成为掩体了。 常俊宇看了一下时间，他出来已经一分半了。还剩三分半，即使这时候开始跑，也不一定能在下一个人进来之前跑到那边的建筑，还不如绕着大厅建筑走，藏到后面去。 一念及此，常俊宇立刻行动起来。他的体能虽然不算差，但他也不想冒那个险。他只知道自己的数字，后面的人会是谁他没有任何头绪。万一下一个就是周建树，他若是到时候还没有隐藏到建筑后面，恐怕会立刻成为周建树的靶子。 常俊宇不了解手枪，他不知道普通的手枪根本打不了那么远。 他只感到心脏跳得厉害。在走出那扇门后，他尝试着说了几个字，发现说话能力也恢复了。现在的他，行动和语言完全自由，但却浑身难受，两腿发软。他也不打算伏击谁了，只想快点跑远，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只盼着其他人快点自相残杀，说不定他运气好，最后只剩下他自己。 这五分钟内，停留在大厅里的七个人紧张到了极点，包括那个周建树。 他本就不是一个莽夫，此刻稍稍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思考。最终，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单靠凶狠的目光和那把手枪就能解决的。要想活命，必须按照游戏规则来。 ------------ 第8章 周建树的仇恨 他是三号。第一个人是个看起来吓破胆的傻小子，他认为他没有什么威胁。现在，就看第二个是谁了。 郑耀琳浑身都在颤抖。她一直在哭，但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地抽泣。这次陪段迦璇来暗鸦岭找师远，她只带了一点随身物品，身上背了一个斜跨的小巧的皮包，里面有一部手机，一包餐巾纸，还有一串钥匙。听了白衣无脸人所讲的游戏规则后，她感到了强烈至极的绝望。她知道，在所有人中，她是最弱的一个，没有人能比她再弱了。她不仅身体弱，内心更是软弱不堪。就算给她一把枪，她也不敢对任何人开枪。 她缓缓地走向黑色的门，肩膀不住地抽动着。 看到她是下一个要进入试炼场的人，周建树不禁露出了可怖的笑容。 运气真不错。 他默默地想。 五分钟很快便过去。黑衣无脸人打开了门，郑耀琳极为缓慢地向前走去，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 “走得太慢对你可没什么好处。”白衣无脸人那冰冷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 郑耀琳哆嗦了一下，略略加快了一点速度。 接着，她的身形也没入了黑暗之中。 看着空旷的试炼场，郑耀琳感到一阵迷茫。她放眼望去，只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些建筑，此外便是一大片空白。 “我该怎么办……”郑耀琳终于哭了出来。她用两只手捂住脸，不住地啜泣。 她连哭的声音都是那么虚弱。 过了三分钟，她才终于将手放了下来，一边继续抽泣着，一边转看着四周。随后，她也向大厅建筑后面转去。 她没有任何计划。自从下了车，她就一直处于惊惧莫名的状态。无论是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红圈，还是瞬间昏迷的异常现象，还是醒来后见到的岛屿，都让她感到心惊肉跳。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她好几次都险些吓得昏死过去。 “刚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我……我真的会死在这里吗？他们几个……真的会杀死我吗？如果他们要杀我，我肯定会死的，我这么瘦弱……希望他们都不会遇到我……” 郑耀琳一边绕着建筑走，一边自言自语。 绕到了这座建筑的另一面，她才小心地左右看去，而后小跑起来。从那个方向看去，稍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一些建筑物，她打算跑到那边躲起来。 师远看了看周建树，表情有些凝重。 周建树正在笑，并且他的眼中透出了一丝期待。 这个周建树，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吗？ 师远没有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太久，转头看向了刘潋。他发现，刘潋也正在看向他。他立刻将头转了回来，不去看她。 郑耀琳进去后的五分钟，黑门再次打开，周建树大步地走了过去，看起来颇有几分匆忙之感。大家都想得到，这个人恐怕是要在进去后立刻寻找郑耀琳，然后杀死她。 不知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在挑衅，周建树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那是他放枪的地方。 留在大厅里的人不禁一阵悚然。 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周建树刚刚走进那扇门便立刻向左右看去。他并不认为郑耀琳会在这附近停留，就算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命都放弃了。他看了看周围，对两个选择进行了一番比较，并很快做出了判断。 郑耀琳那种瘦弱不堪的女孩子，不可能向前方那片建筑跑，太远了，她肯定是绕到了建筑后面。 想到这里，周建树毫不犹豫地向后跑去。 当他绕到后面时，发现那个方向的稍远处有一片小型建筑物。他立刻拔腿飞奔，向着那片建筑跑去。 那个叫常俊宇的小子，还有那个女孩，不管遇到谁，都是一个字，杀！ 周建树对无脸人的说明已经深信不疑。他没有把这一切当成是幻觉，也没有当作娱乐项目。他坚信这是某种试炼，自己要活下去，只能选择杀戮。 对，只能这么选择。 周建树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一边跑动着，一边回忆起了往事。 他是个天才，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不，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个天才，而且是一个鬼才，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他从小就对枪械感兴趣，然而他没有机会接触这种东西，只能在电视上欣赏。他家里经济拮据，小时候吃饭都成问题。依靠着自己聪明的头脑，他自小学一年级开始便始终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一共坐了九年。 这一切，在他高一那一年改变了。 当时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海源的一所重点高中。凭借着寒暑假做家教赚的钱，他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自信满满地走进了这所校园。他相信，凭他的智商，在这里，他一样可以叱咤风云。 然而，第一次考试，他便遭遇了惨败。 他仅仅获得了第二名。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耻辱。 他死死地盯着成绩榜上的第一个名字，怒火熊熊燃烧。 罗亚森。 他当时一言不发地跑回教室，狠狠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课本，拼命地学习。 接下来的那个学期，他像疯了一样，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病倒了。 他不顾父母的劝阻，顶着高烧参加了考试，在考试过程中就晕了过去。 而这一次，他的成绩连前十都没有进入。但罗亚森的名字，依然高挂榜首。 他在教学楼走廊里见过罗亚森几次，每一次他都恶狠狠地瞪着他，但罗亚森似乎根本就不以为意。 高二，他进入了尖子班。当然，罗亚森也是这个班的一员。成为了同班同学后，周建树的竞争之心更盛。然而，不知为何，他的成绩却逐渐下降，不但没有追上罗亚森，还成了班里的中等生。 他愤怒地狂吼，他不停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然而，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 他开始玩命地研究枪械，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终于，他亲手做出了一支手枪。这支自制枪和真正的枪之间有着不小的差别，他又花费了大量精力去改进。 ------------ 第9章 报仇 他高中毕业后没有读大学，而是用做家教攒的钱做了个小本生意。很快，他攒下了不少钱。 用这些钱，他进一步改造自己制作的手枪。 他现在手上的这把枪，便是他最新的“研究成果”。仍然不够完美，杀伤力也不强，但他等不了了。 他要和罗亚森做一个了断。他认为，自己原本有着大好的未来，这一切全都被罗亚森毁了。他要报仇，他要毁掉罗亚森的未来。 而毁掉一个人未来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没有未来。 周建树面色极为阴沉。他知道，如果自己死在这里，就永远也没有机会去找罗亚森报仇。 很快他就跑到了那座建筑前。他警觉地看了看，没有发现前面两个人的身影。 “跑得还挺快。” 周建树啐了一口，跑向了建筑群。 从整体上看，那像是一个市场，里面有不少摊位，还有几座低矮的房屋。没有人，完全是一副破败萧索之相。 周建树将枪拿在手上，小心地向市场里走去。 他倒并不担心郑耀琳会怎样，他防备的是常俊宇。虽然他看上去愚蠢懦弱，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常俊宇好歹是个男人，谁知道他会搞出点什么事情来？或许他现在正躲在哪座房子里，手里拿着些酒瓶砖块之类的，万一被砸中，搞不好也会受伤。 周建树一边搜索着前面两人的身影，一边观察着这个破旧的市场。摊位上基本没有什么东西，周建树无法判断这是个什么市场。那些房子似乎是一些商铺，但都没有牌子，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其中一个摊位上有一个竹筐，里面装着一堆干草。他心念一动，走了过去，将干草拿起，发现下面躲着一只老鼠。他感到十分失望，立刻转身就走。 他没有注意，老鼠的身子下面有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他继续向前走着，犹豫着要不要走进那些房子看一看。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他立刻转身举枪，将枪口对准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对面的一座房子，声音是从门里传来的。那扇门没有关，里面黑洞洞的。 周建树向那扇门走去。在他之前只有两个人，发出声音的不是常俊宇就是郑耀琳。 机会来了。 刚刚走出那扇黑门时他就看到了那台自动贩卖机，里面的东西他只扫了一眼便大致记了下来。 矿泉水，口香糖，酒，刀，吹箭，十字弩…… 东西总数不多，但却看得他心痒痒。 白衣无脸人说得很清楚，要彻底杀死一个人，就必须要剖开他的胸腔，找到里面的红色硬币。取出红色硬币，才算杀死，否则，五分钟后，那人便会复活。而要剖开胸腔，必须有刀一类的利器。他的手枪固然有着不错的杀伤力，但要剖开胸腔，就不是太顺手了。如果先杀死郑耀琳，想办法把红色硬币取出来，再回到贩卖机那里购买一把刀，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建树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走到门口不远处，将石头扔了进去。 里面毫无反应。 这座房子没有窗户，如果里面有人，要想看到外面的情形，必须通过门来看。他将石头扔了进去，里面只要有人，必然会有反应，比如探头向外看之类。 但是没有，什么反应都没有。 周建树心下犯了嘀咕，枪口垂下，不发出声音地走了过去。 里面很黑，没有灯。周建树先是看向左边，什么也没有看到，又看向右边。 他猛地浑身僵住，拿枪的手都没有抬起来。 怎么可能？ 右边，出现了一个人，右手正抓着一个东西。那个人背对着他，但他手里的东西却是面对着他。 他手里的那个东西，是常俊宇的头。 这个人是谁？这个试炼场里居然还有别人？ 周建树感到心脏一阵猛烈的跳动。 那个人缓缓地转了过来。 周建树感到大脑一阵轰鸣，因为那个人整个脸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口中满是密密麻麻的牙齿。他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 周建树想把枪举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也动不了。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心悸，浑身皮肤都在阵阵发麻。 他在恐惧。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停地问着自己，但却想不出答案。 那个人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周建树。而周建树，本能地想要逃跑。 常俊宇的头已经被扔在了地上，那满是鲜血的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周建树面前。 下一个瞬间，那人锋利的手指已经深深地刺入了周建树的脖子。 怎么……可能…… 周建树的意识，模糊，而后消失。 ☆ 五分钟到了，下一个进入试炼场的人，是师远。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快速地走向了那扇黑门。 要想为自己尽可能地多争取时间，必须加快脚步。 他迅速走出了那扇门，先是看向两侧，而后用手机拍下了自动贩卖机里的东西，接着迅速向前方跑去，与前面三人的方向相反。 他的速度极快，只不过两分多钟，便跑到了前面的那片建筑前。 他们会在这里吗？ 师远警觉地留意着四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这里有不少废弃的建筑，其中大部分都早已变成了残垣断壁，只有极少数的建筑保持着相对的完好。 师远跑到其中一面墙后，背靠着墙站好。 那些相对完好的建筑，师远并不打算贸然进去。刚才那个无脸人虽然将这一切称作“游戏”，但师远没有忘记，这是一次任务。既然是任务，必然会有鬼魂介入。他刚才已经感知过了，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异常气息，虽然并不强烈，但师远十分确定这里是有鬼存在的。那些鬼可能就躲在那些建筑中，伺机而动。 这面墙不算高，是一面断墙，仅仅只比他高了不到十厘米。他的面前是一座废弃的学校，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操场，里面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两天为什么总掉收藏？T_T） ------------ 第10章 倏然远离的真相 背靠着墙壁，师远开始了分析。 这个任务，真的是要杀死所有人才能完成吗？ 师远拿出手机，先是翻看了一下任务指示短信。确定在短信中只能获得最初的时间地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后，他开始回忆那个白衣无脸人说的话，寻找着里面可能的线索。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没有办法准确地记住无脸人所说的全部内容，只能记得大概的意思。他的头脑虽然不错，但还没有达到过耳不忘的程度，更何况无脸人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多。 只记得大致的内容，这对打算老老实实地按照规则完成任务的人来说是足够的，但师远却不满足于此。他需要的不是仅仅知道游戏规则，他需要的是在字里行间寻找线索，尤其是一些文字漏洞。 但现在，由于游戏规则没有以文字的方式呈现，而只是由无脸人说了一遍，这就很难做到字字推敲了。 突然，师远意识到了一点。 为什么这次的任务没有通过短信的方式公布，而是要靠无脸人来说？莫非就是要让我们没办法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分析？莫非，在那大段的游戏规则说明中，真的有什么线索？ 师远拼命地去回忆，但他越是回忆，无脸人的话就变得越模糊，就像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他想起来一样。 这个试炼场，肯定会影响人的思维和记忆。 师远想。 既然无法一字字地分析，师远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从大体的规则入手进行分析。 大逃杀……大逃杀…… 白衣无脸人最先提到的这部电影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师远是看过那部电影的，但他已经不记得细节了。他只记得大体的规则，但这些规则无脸人之后也都做了说明，也就是说，他看过电影这一点对眼下的任务来说毫无帮助。 等下！我记得，最后活下来的人，好像不止一个吧？ 师远想起，那部电影最后，好像是有两个人一起活了下来。 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记得他们所有人都戴着一个项圈，谁活着，谁死了，有没有人试图逃跑，有没有人违反规则，都会被监督者察觉。但是，我们没有项圈。为什么没有？如果有的话，就可以通过欺骗项圈的方式逃出去。逃出去？ 想到这里，师远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里看起来就和别的开阔的地方无异。师远自然记得这里是一座岛屿，不过，他却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那个无脸人说，时间限制是六个小时，六小时后，门会永远关闭，同时大量厉鬼“涌入”试炼场。为什么是“涌入”？ 师远向远处看去，试图看到视野的尽头。 很快，他便明白了。 这里，不是什么开阔的地方，而是一个独立的封闭的空间。这里的天空不是真正的天空，太阳也不是真正的太阳。因此，即使是刘潋那种游泳健将，也绝对没有办法逃出这座岛。 不过，即使知道了这里是个封闭的空间，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师远再次将思路转回到了那部电影上。 电影里的两个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师远拿出手机，打算给罗亚森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 然而，手机却没有信号，无法拨打。现在，这部手机除了可以用来看时间以外，已经基本没有什么用处了。 师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看了看四周，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人。 他再次开始分析。 那个白衣无脸人首先问了我们一个问题：是否看过《大逃杀》。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其实我们看没看过，都没什么区别吧？反正他马上就把游戏规则都说了出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问我们那个问题呢？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在师远看来，根本就是在掩盖什么。 在掩盖什么呢？ 师远相信，一个人越是特意强调什么，越是说明这个东西有问题。那么，那个无脸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反向思考一下，如果他不问那个问题，会怎样？没错，我们会仔细地去听他接下来讲的游戏规则，而不是将那部电影的情节和游戏规则联系起来。的确，两者十分相似，但是并不是完全一样，比如必须剖开胸腔取出红色硬币否则那个人会复活，红色硬币可以用来购买物品等，这些都是那部电影中没有的。但是，师远总觉得，这些只能算是“细枝末节”，不能算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对比……相似……并非完全一样…… 师远抬起眼帘，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他明白了那个无脸人的意图。 他是为了掩盖真正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出去的方法！ 然而，当他思考到这里时，他的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他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无脸人所讲的规则也在他的脑海中闪烁起来，仿佛随时会消失。 师远不敢再思考下去。他担心再强制地思考这些，会导致自己彻底忘记游戏规则。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他将背包取下，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砍刀在上次的任务中丢掉了，他没有补充新的砍刀。他现在只有一把折叠刀，一把剪刀，一个锥子，以及一个螺丝刀。这些东西都不大，万一遇到周建树，就会非常麻烦。他有枪，师远无法想象自己如何用这些不大的工具和他拼。 只能先行躲藏，再见机行事。要想杀他，恐怕只能偷袭，或智取。 周建树，是目前在所有执行者中，师远唯一一个可以毫无负担地考虑将其杀死的人。 而其他人……师远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但他并没有变成一个冷血的杀戮者。其他的执行者，要么是并肩作战的好友，要么是一起学习的同学，不到万不得已，师远真的不希望遇到他们。 没有办法分析无脸人所讲的游戏规则，师远只好转而思考执行者的情况。 他们，会如何对待我呢？ 一个个身影在他眼前浮现。 刘潋，常俊宇，弥啸粼，段迦璇，郑耀琳，李梓杭……谁，会对我下杀手？ ------------ 第11章 残垣断壁 首先，三个同学应该不会。不是说她们真的有多么顾及同窗情谊，也不是说女孩就一定善良胆小，而是，她们从未执行过暗鸦岭的任务，或许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她们都是普通的女生，谁也不可能说杀人就杀人。就算这里的情况很诡异，很无法理解，但也不可能让她们一瞬之间变成冷血杀手。师远没法想象她们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样子。如果她们三人当中真的有人会对同学做出这样的事情，师远一定会觉得无法接受。如果被他发现谁杀死了同学，他也不会再对那个人手下留情。 但是，凡事无绝对。有很多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和纯良，但实际上却是心理扭曲之徒。而有的人满脸横肉，说不定正是一个大善人。段迦璇和郑耀琳，谁也没法保证真的像表面看来那么人畜无害。至于李梓杭…… 师远在思考当中也没有忘记留意四周。他从那扇门里进入试炼场已经十几分钟了，还没有见到一个人。他暂时无法判断他们是进入了那些建筑，还是跑向了相反的方向。师远再次观察了一下那些废弃的建筑，他觉得，也许里面会有什么线索。 不过，他不打算立刻过去。他觉得，必须要先理出一个大致的头绪来，然后再行动。他现在背靠着一堵断墙，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地点。 师远继续着他的分析。 周建树就不用说了，那种人是肯定会毫无顾忌地杀人的。也许第一眼的印象不是那么可靠，但他之后掏枪射击打爆了白衣无脸人的头可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从师远的角度无法准确判断周建树瞄准的位置）。那种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接下来，就是刘潋三人了。在他们三个人中，刘潋基本可以确定不会主动杀我，至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我出手。常俊宇胆子小，但在这个任务中会主动杀人的概率也至少有百分之七十。而弥啸粼，则是所有认识的人中，最有可能主动杀人的人。身为众星捧月的偶像明星，他早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心态。即使抛开这一点不说，从那天他和罗亚森吵架的情形来看，他也是会做出杀人的选择的。他也算是个聪明人，进入这个试炼场后不可能什么也不想，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这样想：“师远的确具备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能力，又比较有经验，但如果我死了，他再有经验也没用了。”对，他一定会这样想，然后，他就会……对我痛下杀手。 师远思考了很多。这种思考是十分必要的，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任务是靠蛮力的，所有的任务都需要一定的分析。并且，他认为，任何一个任务，对所有执行者来说，生存的机会是均等的，不会出现身体瘦弱就一定会死，长得强壮就一定能活的现象。 师远知道，这个试炼场里，一定隐藏着一些可供杀人的武器。只要找到这些武器，哪怕是郑耀琳，都可以轻易地将其他人杀死。那么，找到这些武器，就非常必要了。 他再次回忆了一下游戏规则，他知道如果他打算杀死某个人的话，就必须找到一把比较顺手的刀，否则的话，无法剖开胸腔，那就无法真正地杀死一个人。他的折叠刀很小，要剖开胸腔十分困难。所以，师远打算，想办法弄到一把长一点的刀。 他抬头望去，眼前的学校里只有一座教学楼，保存得还比较完好。学校左边也有不少建筑，但基本都是残垣断壁，稍远一点才有一座相对完整的楼房，暂时还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学校右侧也有不少残破的建筑，还有一座火车站，而唯一比较完好的建筑就是火车站的候车大厅了。不过，这所谓的候车大厅也非常小。师远小心地朝墙边移动，略微探头向后看去。此刻，他距离那座圆形的大厅建筑已经很远了，原本被挡住的建筑群也远远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边缘。 似乎是一个市场。里面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应该是曾经的摊位，其间星星点点地分布着一些低矮的房屋，想来应该是一些小商店。从这里看去，那些低矮的房屋似乎也比较完好。 突然，师远意识到，那些完好的建筑里，或许会有一些线索。毕竟，作为一个废墟岛，拥有完好的建筑是很奇怪的。仔细想想，为什么这里的建筑大部分都成了残垣断壁？要么是人力所为，要么是遇到了什么自然灾害。但是，那几座较为完整的建筑，又为什么被保留下来呢？ 这很不自然。这也就意味着，它们是线索。 师远打定主意，打算先从学校的教学楼开始。 要走进那么一座建筑，师远心里是有几分发怵的。他感觉到了异常气息的存在，但无法判断气息的源头。说不定，源头，就在那几座完整的建筑里。 午后的阳光有几分昏黄，这里的地面又没有任何植物，一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几乎是一片土黄，就连那些建筑，也都是土黄色的。 断墙投下的影子将师远的影子完全盖住，他就像蛰伏在阴暗处的掠食者，等待着猎物路过。 然而，现在的他，却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墙后，一个身影正手握砍刀，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师远所站的那一边，墙壁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但另一边，却是有着几个可供落脚的突出物。如果有人踩着这些东西，可以轻易地攀上墙顶。 那个人一步步地向上攀登，同时，师远也迈开了脚步，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如果师远不动，而是紧贴墙壁站立的话，那个人纵使手握砍刀，也未必可以轻松地袭向他。但现在，他向前迈了几步，这恰好给那个人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角度。 那人动作十分灵活，同时又没有半分犹豫，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眸紧盯住师远的后背。随后，他悄无声息地从墙顶跃起，手中砍刀，骤然向师远的头顶砍去！ （有人说这几章虐心，我说明一下。跟到现在的同学应该知道，自相残杀不是我的风格。而且，如果剧情真的按照《大逃杀》来走，就成了电影的翻版。我这不是电影穿越无限流，不会按照电影来写。其实前面我已经给出了好几处提示，希望大家不要弃书，我保证后面会峰回路转。我不是在虐心，我是在绝望中创造曙光！请大家相信我！） ------------ 第12章 你会杀我吗？ 师远疾步侧身，竟好似早有准备一般躲过了这一刀。那身影身在半空，无法借力，师远的动作却极为迅速，在其尚未落地之时，便已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向了那个人的腰部。师远进行体能训练多日，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容小视。一脚踢中，那人的身影横飞出去，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那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但随之一个侧滚稳住了身形，借助手中的砍刀，半跪在地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怒火，如同负伤的野兽。 他正打算再次扑向师远，面色却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师远盯着他的眼眸中，寒芒闪过，在那人看来，如同凛然的杀气。 而那人的动作，也就此停了下来。 “你真的打算杀我？”师远冷冷地说，“看来，我刚才的分析是正确的，弥啸粼。” 弥啸粼面色阴沉，并没有回答。 沉默了几秒钟，他站了起来，面色依然冷峻。 “没错，我就是要杀你。”弥啸粼说，“说实话，你不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先是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但我放弃了。随后，我遇到了周建树，但考虑到他有枪，我再次放弃。而第三个人，就是你。我知道你的砍刀在上次的任务中丢了，这次来也并没有补充新的砍刀。在武器上，我有优势。的确，你以前救过我，而且你聪明的头脑和丰富的经验在今后的任务中必然会大有用处，但如果我在这次的任务中死去，你再厉害，对我来说，也是毫无用处。这个任务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与其把生的机会留给你，不如由我自己来把握。不过，呵呵，呵呵呵……师远，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虽然没有带砍刀，却带了更加厉害的东西啊。我真是失策。如果我和你角色互换，你应该早就会想到这一点吧？你，师远，一个经验丰富的执行者，又怎么可能在事先早已想到这次的任务可能会是自相残杀的情况下不带强力的武器呢？我真蠢，真是蠢啊，哈哈哈！” 弥啸粼狂笑着，双臂却无力地垂下，不住地摇头。 ☆ 刘潋自从走进这个试炼场，就感到了一强烈至极的不安。她是第六个走进这里的人，她不知道前面的人都做了怎样的准备，是否有人埋伏。她先是在短暂的观察后拍下了贩卖机的照片，而后与师远选择了同样的方向，全力跑去。 她选择的是最左边的建筑。那是一座完好的五层楼房，面积很小。大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子，但牌子上只有一个“间”字，其它的字都不见了。或许是被拆掉了，也或许是掉落后遗失。刘潋看了看四周，小心地向门口走去。 里面很黑。这里的建筑十分破败，看得出早已废弃。刘潋走进大门，看到的是一个比较空旷的大厅。当然，说是大厅，其实由于楼房整体的面积限制，这里并不宽敞。刘潋看了看里面的布局，猜想这里是一个旅馆。 应该不会有人躲在楼上吧？如果我一直躲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刘潋向楼梯看去，而后又转到了前台。 师远，你现在怎么样了？你在哪里？你……会杀我吗？ 刘潋的手有些颤抖。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犹豫了片刻，便给师远发了一条短信。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 手机始终没有半点声音。 刘潋的心渐渐凉了。 他没有回复我的短信，是因为……他没法回答吗？ 她的短信写的是：“你会杀死我吗？” 凭刘潋对师远的了解，她认为，师远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想就会大开杀戒的人。刘潋早已察觉了游戏规则的不自然，她知道这个任务必然有着可以利用的漏洞，或许大家都不需要杀死任何人，也能完成任务。只是，她一时还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方法。她尝试过两次回忆那白衣无脸人的话，但每一次都感到头痛欲裂。她没有再继续尝试下去，因为她知道，这没有意义。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百密一疏”之类的话在刘潋脑海中浮现，她禁不住开始怀疑，师远是不是完全相信了白衣无脸人的话，将杀死所有人当作了唯一的出路。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不回复短信？ 人在心虚时，往往采取回避的态度。师远回避她的问题，是不是正说明，他打算杀死她？ 刘潋越想越是感到心寒。 她的砍刀还在，折叠刀一类的工具她也带了。但是，先抛开体能不说，要让她对师远下杀手，她做不到。 她甚至想象，若是到了最后，只剩下她和师远两个人，她要怎么办？她真的没有办法杀死师远，如果真的在杀与被杀中做一个选择，她或许会选择…… 刘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背靠着墙壁。 她的心不断地下沉，如同沉入了黑暗的海底。 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如果最后活下来的人是她，那么师远就会死。她无法想象没有师远的世界。 她的胸腔一阵阵地隐隐作痛。她突然想，与其在这里痛苦地想象，不如努力地去寻找线索。 她猛地睁开双眼，再次看向楼梯。 在任务中，高处、电梯一类的地方都是大忌，因为很可能无法逃离。但现在，刘潋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最后可能都是要死，不如拼一拼！ 刘潋缓缓地走上楼梯，向着旅馆的二楼走去。 二楼的光线更加昏暗，走廊里一片漆黑。刘潋向右侧看去，发现那边的墙上有两扇窗，只是紧紧关闭着，将光线完全挡住。她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将窗子打开，让阳光照了进来。 紧接着，她便发现，这条走廊里只有两个房间。令她吃惊的是，两个房间的门上居然都写着名字，一个是“常俊宇”，另一个是“郑耀琳”。 难道是按照走进试炼场的顺序排列的房间？ 刘潋想着，走近郑耀琳的房间门口，尝试开门。 门纹丝不动。 莫非只有对应的人才能打开门？ 刘潋一念及此，再不犹豫，继续向三楼走去。 果然，三楼的两个房间的门上写的分别是“周建树”和“师远”。 ------------ 第13章 红色椅子 看着师远的名字，刘潋感到心脏一阵狂跳。 他会在里面吗？我该不该进去？ 刘潋再次尝试着开门，却依旧没有将门推动分毫。 她趴在门上仔细地听。 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刘潋一惊，直起身子，耳朵也暂时离开了门。但很快，她再次将耳朵贴在门上。 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线索，她不想错过。 里面会是什么人呢？师远吗？ 刘潋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倾听里面的动静，却只听到模糊不清的言语。那声音极为空灵飘渺，和刚才白衣无脸人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只是，似乎是个女人。 女人？执行者里哪有什么女人？只不过有几个高中女生罢了，她们没有一个说话声音和里面那个声音相同。 此刻，刘潋只希望自己也拥有师远的那种感知能力，可以隔着门对里面的情况一探究竟，最起码也要感知一下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刘潋执行任务的次数也不少了，对于暗鸦岭村的种种异象，她也早已形成了习惯。 这一次，在任务开始之前，她就早早料到，他们要面对的是心魔。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这个任务中就不会遇到鬼。 没错，暗鸦岭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村里也好，山上也好，被传送到的任务执行地点也好，不可能没有鬼。 想到这里，刘潋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脑中，一条线路被接通了。 莫非……？ 刘潋不再去思索师远会不会在写有他名字的房间里，而是转身走向楼梯，快步上楼。 不出所料地，四楼的两个房间的门上分别写着“段迦璇”和“刘潋”两个名字。刘潋走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房间门口，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缓缓转动。 门没有锁，她很轻易地就将门打开。她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把红色的椅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刘潋习惯性地关上了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个房间很小，是一个边长三米左右的正方形，天花板上有一个老式的电灯，发着昏黄的光。刘潋朝着各个方向看了一遍，除了椅子外什么也没有发现，连电灯开关也没有。 这把椅子，难道有什么门道？ 刘潋仔细地研究着那把红椅子，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椅子是木制的，刷着红漆，看上去很新。红漆涂抹得非常均匀，没有留下丝毫的空隙，也没有任何划痕。 是要我坐上去吗？ 刘潋面色凝重。略微犹豫后，她坐了上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头脑变得极为清醒，白衣无脸人的话一字一字极为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就像他正站在她面前说话一样。她不禁闭上眼睛，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所有的游戏规则，全部在她脑中呈现出来，一个字也不差。 刘潋屏住了呼吸，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再次听到那些规则，刘潋的感受却发生了变化。她仔细地思索着，分析着，尝试着去找到线索和漏洞。 突然，她的双眸蓦地睁开。 她终于发现了。 她终于发现了可以不杀死任何人就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 不过，这毕竟是关乎生死的事情，刘潋没有匆忙离去，而是再次分析确认。当她将所有的规则重新思索了三遍后，她才终于从红色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 刘潋的心狂乱地跳动着，她想把这个方法立刻告诉师远，告诉所有人。可当她拿出手机时才发现，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她这才明白，刚才之所以师远迟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是因为她的短信根本就没有发出去。刚才她太过紧张，连信号状态都忘了查看。 没有办法打电话，我就去找他！找到他，然后告诉他这一切。我相信他能够理解我，我也相信他绝对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刘潋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她快速地冲向楼梯，恨不得一步迈到楼下。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这座空楼里回响，刘潋已经顾不上小心自己的声音了。 然而，这脚步声却在三楼戛然而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站在写有师远名字的房间门口。她背对着刘潋，正在说着些什么。刘潋什么也听不清，但她却立刻判断出，这个女人的声音，正是刚刚她所听到的师远房间里传出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刘潋便明白，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 刘潋的全身都仿佛在瞬间坠入了冰窖一般，她感到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本能地向后退去。 那女人缓缓地转过身来，她的脸，也彻底出现在了刘潋的眼前。 她的脸，完全就是一个黑洞，如同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一般。这一幕让刘潋险些昏厥过去，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那女人的说话声却没有停止。她向刘潋走来，说话声还在继续。而现在，刘潋也终于能够听清她在说什么了。 “你的脸将会变得和我的脸一样……” 那女人的手猛地伸向了刘潋的脸，刘潋却看到，那手掌上，也是一个黑洞。 “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恐惧死死地攫住刘潋的心脏，她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 如同有人关闭了电灯开关一般，刘潋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杀你。”师远眼中的光芒仍旧是那般寒冷，但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杀气。 “你‘现在’不想杀我？”弥啸粼重重地咬着“现在”这两个字，充满敌意地看向师远。 “对。所以，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不，我不走。呵呵，你想杀就杀好了，我也不打算求你。不过，师远，如果你现在真的不想杀我的话，也没必要让我走吧？你自己走，不也一样？”弥啸粼的脸上还是带着他那股大明星的不可一世的模样，这反倒是让师远产生了一丝钦佩。 “好，我走。我劝你还是躲起来的好，万一遇到周建树，你肯定会死。” 说完这些，师远再不看他。他整了整背包的带子，向着学校教学楼走去。 ------------ 第14章 段迦璇的计划 段迦璇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只知道，她要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我必须保护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对……对了！武器！我需要武器！ 段迦璇惊惧地快速转头看向四周，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段迦璇拼命地回忆，刚刚经历的事情在她的记忆中渐渐苏醒。 半个多小时前，她走进了这个试炼场。她心脏狂跳不止，强烈的恐惧让她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她快速地呼吸着，慌乱地看向左右方向。 很快，她发现了那台自动贩卖机。她猛地扑过去，里面的商品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商品数量不少，但她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把长刀。 “剖开胸腔……” “剖开胸腔……” 那个白衣无脸人的话如同梦魇一般缠绕着她的耳膜和大脑，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啊！！” 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蹲了下去。 几秒钟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五分钟后下一个人就会出来。而她，根本不知道下一个人是谁。 在她身后只剩三个人――刘潋，弥啸粼，李梓杭。 刘潋……是那个女人！没错，她就是站在师远身边的那个女人！ 段迦璇瞪大双眼，浑身颤抖着看向贩卖机里的长刀。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必须杀人……在那七个人中，我最想杀的人就是她了……刘潋，对，我要先杀她，如果遇到她的话。但是，如果我先遇到的人，是师远呢？ 段迦璇的面色变得惨白如纸。她突然用力地砸向贩卖机，试图将贩卖机砸开，取出那柄长刀。 她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凶光，往日的甜美消失得无影无踪。 贩卖机极为结实，不要说段迦璇这种普通的女孩，就是罗亚森，也没法凭借自身的力量将其破坏。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五分钟已经快要到了。 段迦璇紧张地看了一眼手机，她知道，下一个人就要出来了。她带的东西和郑耀琳差不多，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物品。她慌乱地看了看，蹲下，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土。 门响。 走出来的人，是刘潋。 段迦璇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她只盼着刘潋可以不看向她，径直走远。不过，如果她看向她，她就打算将手里的沙土扔向她的眼睛，然后……找机会，杀死她。 然而，她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就像知道她会在这里等她一样，刘潋没有转头，却开口对她说道：“你叫段迦璇是吧？” 段迦璇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无法相信刘潋竟然知道她在这里。 刘潋继续说道：“你别紧张，我现在是不会杀你的。” 说完这句话，刘潋缓缓地向她转来。 段迦璇紧紧握着手中的沙土，浑身颤抖，死盯着刘潋。 她难以置信地发现刘潋竟然戴了护目镜。 为什么？她刚刚明明没有戴眼镜啊！难道她猜到了我的意图？怎么可能？她……是具有预测未来的超能力，还是智商真的高到了如此地步？ 刘潋对段迦璇的紧张戒备毫不在意，一步一步走向了她，说道：“我劝你还是早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留在门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段迦璇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还是紧张万分地看着刘潋。 她为什么这么气定神闲？难道她认准了我不会下杀手？还是说，她有信心能够轻易地杀死我？ 段迦璇正在拼命地思考，刘潋的声音再次传来。 “走吧，别留在这里了。我们一起向前面走吧，那边有一些建筑，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如果你害怕我会突然向你动手的话，你可以走在我后面。” 段迦璇的眼睛本就已经瞪得很大，听到这句话更是瞪得滚圆。 这是机会，还是圈套？ 她打量着刘潋，心里偷偷地对她进行着衡量。 刘潋，长得比较清秀，扎着高马尾，看上去比较有活力，似乎运动很好的样子。如果放在古装电视剧里，绝对是女侠一类的人物。难道师远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怪不得他对我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段迦璇默默地将刘潋当成了情敌，但眼下，最令她在意的，却是刘潋背包侧面的砍刀。 “好，你先走，我跟在后面。”段迦璇说。 刘潋笑笑，算是答应。 段迦璇猜不透刘潋的算盘。她没有想到，刘潋接下来说的话，才更令她惊讶。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一分多钟，刘潋突然说道：“段迦璇，你坐在师远身后的座位是吧？” “是……是师远告诉你的？”段迦璇的神经紧绷着。她不知道刘潋要干什么，只能一直保持警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最开始的位置并不在师远身后，”刘潋没有回答段迦璇的话，自顾自地说着，“你以学习方面的原因为借口，向班主任申请调换座位，然后才来到了师远身后，因为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以一种极为自然的方式天天看到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同桌是因为你不想总是转头，那样很不自然。但坐在后面就不一样了，你可以时不时地以借东西的名义……触碰他。当你拍他的肩膀时，无论他是回头，还是向后靠，都能让你心跳不已。我说的对吗？” “你……你……” 震惊，害羞，恼怒……段迦璇的几种情绪融合在一起，令她还紧握着沙土的手愈加地颤抖起来。 “其实，”刘潋继续说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对师远的这种所谓的喜欢，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与其说你喜欢他，倒不如说，这是你的倔强，或者，虚荣。如果你一会儿见到他，你会选择对他动手，还是选择……自杀呢？哦，提醒你一下，自杀是不会复活的。” 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刘潋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段迦璇。她的目光，冰冷而危险。 ------------ 第15章 衣柜里 看着刘潋的目光，段迦璇竟险些跌倒在地。刘潋缓缓说出的这些话一点一点地冲击着她的神经，令她逐渐崩溃。到最后，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我对师远的喜欢，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为了虚荣？ 刘潋却并没有因为段迦璇的反应而停止。她继续缓缓地向段迦璇走来，一字一顿极为清晰地说：“不要再试图欺骗他人，更不要欺骗自己。你在见到他时会脸红害羞也好，你在自己的日记里无数次写下他的名字也好，你尝试各种办法接近他也好，都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你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而死。你，能做到吗？” 刘潋的脸已经与段迦璇的脸极为接近。段迦璇只感到浑身一阵发寒，刘潋的话几乎让她心胆俱裂。她浑身颤抖着，看向刘潋的双眼。 那双眼睛中，闪烁着可怖的寒光。 而更令段迦璇恐惧的，是她的手。 刘潋的手，已经握住了背在身后的砍刀的刀柄。 “你知道什么！”段迦璇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你凭什么认为你了解我？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如果真的要我为他死，那我就为他死好了！但是，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先杀了你！我是绝对不会把他留给你的！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说完，段迦璇也不顾刘潋戴着护目镜，狠狠地将手中的沙土扔向了刘潋的脸，而后，连看也不看，转身没命地跑。 她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股隐隐的疼痛在瞬间变得极为强烈。 身后，脚步声紧紧追来。 “啊啊啊！” 段迦璇突然发出一阵惊恐而愤怒的喊声，似乎是想用这喊声增加自己的速度。 她恨自己没有带刀，恨刘潋居然做了那么充分的准备。 此时，她已经对无脸人的话深信不疑，她也清楚，刘潋是会对她下杀手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她只能跑。 她跑的方向，正是那所废弃的学校。 她不是什么运动健将，但这一次，为了活命，她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但是，她清楚，身后的那个女人并不是追不上她，而是在如同猫戏老鼠一般戏弄她。 段迦璇终于跑到了学校的大门口。她一头冲进了门卫室，看到里面居然有一个衣柜，于是一头扎了进去，猛力地关上了柜门，衣柜里顿时一片漆黑。她四下摸索着，居然从地上摸到了一把钢尺。她两手哆嗦得厉害，但还是以钢尺为门闩，插进了柜门里面的把手里。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但很快又拼命地控制住。她不想让刘潋听到她的呼吸声，她害怕她会发现她。 脚步声跑进门卫室，又缓缓地走到了衣柜门口。 刘潋没有说话，而是敲了敲柜门。 段迦璇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柜门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段迦璇险些大叫出声。她拼命地向角落里躲去，却在这时猛地看到了一点寒芒。 那把砍刀居然从柜门正中的缝隙中穿入，若不是她缩到了一旁，只怕已经一刀刺穿了她的脑袋！ 段迦璇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那砍刀缩了回去，柜门再次摇晃起来。 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没有砍刀，没有摇晃，没有刘潋的脚步声，就像门外根本没有人一样。 怎么回事？她走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脚步声？ 段迦璇想凑近那道缝隙向外看，但却不敢。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段迦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 一声轻微的敲击声从她左侧的柜板上传来。她吓了一大跳，立刻意识到刘潋或许转移到了另外一边。 她猛地看向那个方向，但她什么也看不到。 咚。 又是一声轻微的敲击声。 段迦璇觉得有些不对。如果是刘潋在外面敲的话，她为什么要敲得这么轻呢？可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这敲击声，是针对我的吗？ 渐渐地，段迦璇的视觉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咚。 段迦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炸裂！ 她看到了，左侧，那个敲柜板的人，就在柜子里！他的头部没有上半部分，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巨大的嘴，沾满了鲜血的牙齿森然惨白，正在对她笑。 “啊啊啊！！！” 段迦璇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昏死过去。 她醒来后，头仍然有些发昏。她颓然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地说：“师远，你在哪里啊？” 很快，刚刚发生的事情涌入了她的脑海。随之，段迦璇立刻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恐惧。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左侧，但刚才那个只有半个脑袋的人影已经消失无踪。不过，纵使如此，她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慌乱地抽出钢尺，紧握在手里，猛地推开柜门冲了出去。 刘潋已经不见了，她不再犹豫，向学校那所唯一完好的建筑跑去。 那，正是师远走进的教学楼。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皮肤很黑的胖女孩正在冷冷地看着她，她眼中的杀气，比刚刚刘潋的更重。 ☆ 刘潋慢慢地醒了过来。黄金般的阳光映入眼帘，她感到一阵恍惚。 她猛地坐了起来，而后才想起自己刚才经历的那一幕。她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四周。 这里，仍旧是她之前所进入的那所旅馆，只是那个黑洞脸的女鬼已经消失不见。 头脑愈发清晰了。刘潋发现，自从在那把红色的椅子上坐过以后，自己就头就不会再因为回忆白衣无脸人所讲的游戏规则而疼痛了。不仅如此，在思考其它事情的时候，她也觉得更加容易了。 她很想再趁着这个机会继续深入地分析一下规则，但她不敢再多做停留。那个黑洞脸女鬼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她可不想再被她杀死一次。 刘潋迅速从旅馆里跑了出来，左右四顾后，向大厅建筑跑去。 她非常清楚，根据规则，如果没有被剖开胸腔，即使被杀死，也是可以在五分钟后复活的。这个时候，刘潋突然庆幸自己刚才遇到的是鬼。如果是其他执行者，尤其是心狠手辣的周建树，恐怕她会真的死去。 ------------ 第16章 相遇 在跑动的过程中，刘潋也没有停止思考。她一边留心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思考着线索。 在她被黑洞脸女鬼杀死前，她刚刚发现手机没有信号，而后打算去找师远。可是，在经过五分钟的死亡状态复活后，她发现自己的头脑比之前更加清晰了，这时她才猛然醒悟，手机没有信号这一点，或许是一个重要线索。 为什么没有信号？是因为这里是个孤岛，所以自然形成了无信号的状态，还是说这是无脸人故意为之？如果是故意的，意义何在？作为执行者的他们总是要彼此遇到的，如果有什么话，遇到的时候说就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信号屏蔽呢？ 刘潋回忆着之前在大厅里发生的事情。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好像是看了一眼手机，那时候信号还很正常，也就是说，是自己进入试炼场后手机才失去了信号的。这么考虑的话，肯定是故意为之。再结合之前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为了告诉师远自己发现了不需要杀人就完成任务的方法）来看，无脸人他们明显是不希望执行者之间互相告知完成方法。这么思考的话，答案就很明显了。 刘潋抬头迈步，双目紧盯着那座大厅建筑，那扇黑色的大门紧紧关闭着，这个时候看去，竟然像是一片虚无的黑色空间一般，而根本不像一个有形的实体。 此刻的刘潋已经完全弄清楚了这个游戏的秘密，但她并不打算去找其他人，而是目标明确地向着大厅建筑跑去。 我相信，师远，一定也可以发现的。 刘潋表情严肃，双唇紧闭，快速地跑着。 她没有跑向那扇黑色的大门，而是转而绕着建筑跑向了另外一侧。 那里，有一扇红色的门，他们最开始就是从那扇门走进大厅的。 没错，要想从这个试炼场返回大厅，黑色的门并不是唯一的通道。白衣无脸人在讲述游戏规则时说，“直到只剩一个人存活时，我们会将这唯一的存活者传送到门口，而后这扇门才会再次打开”，这里的“这扇门”指的就是黑色的门。但是，无脸人却没有说，红色的门是不可进入的。还有，他还说，“那个时候，活着的人便可以回到这个大厅，游戏也就就此结束。”他说的是那个时候“可以”回到大厅，而不是“只有那个时候才能回到大厅”。而一旦回到大厅，对那个人来说，游戏也就结束，也就是说，这个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不需要杀死任何人，只要跑到这扇红色的门前，走进去，就可以了。 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刘潋已经站在了红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推了一下门。 门纹丝不动。 难道我的分析是错误的？ 刘潋忍不住一阵紧张。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于是拿出手机查看起之前拍摄的贩卖机的照片。 照片中，贩卖机的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正挂在一个小金属环上。 那是一把钥匙，一把红色的钥匙，售价一枚红色硬币。 红色的钥匙，红色的门。 看来，至少还是要杀一个人才行啊。 刘潋叹了口气，绕着建筑向贩卖机走去。她需要首先确认一下那把红色的钥匙还在，然后再去寻找其他的执行者。 贩卖机里的东西还是和最开始一样，没有任何空位，也就是说，还没有人买过东西。 师远还没有发现吗？还是说，他只是没有遇到其他人？ 刘潋只是略一沉思，随后便看向远处的建筑。她将砍刀取了下来，紧握在手中，向着黑色大门朝向的那一边跑去。 ☆ 学校操场上空无一人，树也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师远抬头望去，看到操场一侧边缘竖着几个大牌子，上面的字已经基本都掉了，只剩下了一个“人”字。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细节，无不体现出萧索和破败。 师远没有时间感慨，他快速地走向了教学楼。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远！” 那声音远不如平时那般甜美，如今听来，充满了惊惧。 师远转身望去，看到的正是段迦璇。 “师远！” 段迦璇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跑了过来，白底碎花连衣裙随着跑动摇摆着。 在跑到距离师远还有五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 “师远，你……”段迦璇似乎在小心措辞，生怕说错什么，“你……” “我暂时还不打算杀人。”师远看出了段迦璇的心思，“你是我同学，我更不会杀你。” 听到这句话，段迦璇似乎放下了心。她小心地走到了师远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师远，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到这座教学楼里看看，找一找线索。你呢？” “我和你一起去！” 段迦璇似乎害怕师远把她扔下，立刻焦急地说。 师远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好吧。但是，你不能走在我身后。” “好，我不会的。我就走在你旁边，在你右边，可以吗？”段迦璇怯生生地说。 “可以。” 说完，师远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了教学楼的大门。段迦璇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走进大厅，段迦璇看了看四周，说：“师远，你觉不觉得，这里和我们海源三中的第一教学楼特别像？” “嗯，的确非常相似，连画像都一模一样。”师远说。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里显然不是他们学校，但这里和他所熟悉的地方又太过相似。不要说整体的大小和布局，就连橱窗里的宣传内容都一样，这显然不是巧合。 师远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在这昏黄的阳光下，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里，就是他熟悉的海源三中，他和以前一样，正走在教学楼的大厅里。 “我回来了？”他喃喃地说，而后，看向右侧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有着甜美的笑颜，是学校里有名的白富美，是不知多少男生追求的对象。 “段迦璇？”师远轻轻地说。 “是我啊，师远。怎么了？不认识啦？”段迦璇微笑着说。 ------------ 第17章 白色的光芒 师远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仿佛闪烁着一大片白色的光芒。在这光芒的正中，是段迦璇的身影，她的笑脸，正散发出令他难以抗拒的魅力。她就像一个天使一样美丽而圣洁，师远甚至可以隐隐看到她的翅膀。 这怎么可能呢？ 师远感到头有些发晕，一时之间竟有些站立不稳。 “师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段迦璇见师远轻微地摇晃起来，立刻走过来担心地扶住他，“我送你去教室休息休息吧。” 说完，段迦璇拉过师远的手臂，扶着他走向了教室。 那是他们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教室。这里，有着他们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同学们。 看到段迦璇和师远以如此亲密的姿势走进教室，班里绝大多数学生都立刻露出了嫉妒愤怒的表情。 师远看着那些同学的脸，更是感到一阵迷茫。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好像很陌生？难道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吗？ “师远，”段迦璇没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坐在了师远的旁边，“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 师远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黑板。 黑板上没有字，好像是刚刚被值日生擦干净了。师远看着黑板，在昏黄阳光的照耀下，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就是我们共同学习了一年的教室，”段迦璇的声音幽幽地从旁边传来，“你不会忘记吧？” “怎么会忘呢？”师远轻声说。 这句话一说出，师远的心却是猛地一跳。 他根本没想说这句话！ 他的呼吸因紧张恐惧而变得急促。他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师远，我……”段迦璇低下头，咬着下嘴唇。 师远看向他，头脑中却好似劈过了一道闪电。 他竟然完全知道段迦璇接下来要说什么！不是那种凭借头脑去推测她大概要说的内容，而是她要说的话如同剧本里的台词一样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师远，我……”段迦璇抬起头，脸上显出一抹嫣红，双眸如水，含情脉脉，“师远，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如同空谷回声一般，这句话不断地回响着。 师远的双眼蓦地瞪大，因为段迦璇所说的这句话，竟然和他记忆中另一个女孩的一句同样的话重叠了起来。 邱燕羽……邱燕羽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个邱燕羽，并不是人！ 直至此时，师远才猛然意识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是不是陷入幻觉了？我该如何醒来？ 师远看着段迦璇，只感到快要窒息。 不是因为那句表白，更不是因为段迦璇的外表，而是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我该如何醒来？到底要怎么办？ 突然，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中劈裂闪过。 “人”。刚刚他在这所学校的操场上看到的大牌子上写的唯一的一个字。 那个“人”字，代表了什么？那会是一句什么样的标语或者校训？百年树人？教书育人？等下，不对，或许那个“人”字，根本就不是什么标语当中的一个字。其它的字并不是由于年代久远而褪色，而是它们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个“人”字，是线索！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师远猛地转头看向黑板，那上面干净得如同新的一样，一个字，甚至一点粉笔的痕迹也没有。 他从座位上冲了出去，冲向了黑板，仔细地查看着。 果然，这黑板上，没有半点曾经写过字的痕迹。 他再次跑回自己的座位，翻看着书桌里的东西。 那里只有一个日记本。他将日记本翻开，里面全部都是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师远发疯般地搜索着所有人的书桌，但他翻出的书本、纸张，全部都没有字。 这是一所没有字的学校。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没有字的学校？ “师远，你怎么了？”段迦璇还在问着。 师远对她毫不理会，冲进了走廊，冲向了隔壁。 这里，同样也没有字。 师远突然意识到，其他同学好像都消失了。这座教学楼里，只有他和段迦璇两个人。 “师远！师远！” 段迦璇在身后大声地喊着，那声音中满是焦急和愠怒。 的确，一个刚刚对自己喜欢的男生表白就被晾在原地的女孩，能有什么好情绪？ 不过，师远根本不去考虑这些。他意识到，要想冲破幻觉，就必须远离段迦璇。 跑！ 师远不顾段迦璇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哭喊，毅然决然地向外跑去。 “师远！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对你来说，我就这么不值得在乎吗？”段迦璇声泪俱下，拼命地在他身后嘶喊。 但师远只是远远地将她的声音抛在身后。 现在的我，不想去考虑这些。根据游戏规则，我应该杀了你的。对现在的我来说，远离你，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段迦璇，希望你能活下去，活着离开这里，然后，我再向你解释一切。 师远默默地想着，飞快地跑出了校园的范围。 那个“人”字，一定是线索！我必须尽快找到其它的线索，然后，离开这里！ 师远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几座完好的建筑。他觉得，在那几座建筑里，一定有其它的文字，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文字，然后进行分析。 师远跑出校门后立刻左转，向火车站候车大厅跑去。 这里只是一座小岛罢了，居然会有火车站，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所以，那里必然有着值得注意的事物。 师远很快便跑进了候车大厅里，快速地看向四周。 大厅，空荡荡的，里面没有半个人影，但灯却亮着。师远搜寻着文字的身影，但无论是售票的窗口，还是宣传栏，都没有任何文字。 这些应该有字的地方，都是彻底的空白，一个字也找不到。 突然，师远心念一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作为火车站，应该有站名吧？就算大厅里没有字，站台上也应该有吧？ 师远想起火车站站台上都有一个标注了站名和下一站站名的牌子，在那里，应该会有文字。 ------------ 第18章 站台 他立刻绕向了通往站台的门，所幸那里并没有被封死，他很快便来到了站台上。 那块牌子，就在眼前。 师远几步跨到牌子前，转过头查看上面的文字。 但上面并没有字。 没有这个站的站名，也没有下一个站的站名。原本应该写着站名的位置都是空白的，只有中间的横线还在。 难道不是这里？ 师远没有浪费时间，立刻转身返回候车大厅，进入了所有他看到的房间。 但他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文字。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接近晚八点，但这里依然是下午三点左右的光景，阳光一如刚进入这里时一般昏黄。 必须抓紧时间，现在情报还太少。 师远没有犹豫，转身跑出火车站，向着那座旅馆跑去（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座旅馆）。 然而，刚刚跑出火车站不久，他的脚步便猛然停了下来。 眼前不远处，一个人正笔直地站着，一双眼睛紧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师远！”那个人大声喊道，随之向他跑来。 “站住！别动！”师远冷冷地说。 那个人停住了，满脸诧异。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怕我杀你不成？” “李梓杭！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能不防。任何人，同学也好，朋友也好，我都不能相信。” “难道你要杀我？”李梓杭的一张胖脸由于诧异而隐隐有些变形。不过，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继续向前迈起脚步。 “站住！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师远提高音量，大声喝道。 李梓杭猛地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师远。 她看到了师远手中的折叠刀。 其实要真的想杀李梓杭，师远并不需要用刀。他此刻拿出刀来，只是想让李梓杭彻底意识到事情的严峻。 “呵呵，哈哈哈哈！”李梓杭突然仰天长笑，“师远，你真这么无情无义？同学情分，你都完全不在乎吗？” “行了，我不想和你废话。你就在原地不要动，不要跟来。” 说完，师远一边警惕着李梓杭的动作，一边向旁边绕行，而后，拔腿飞奔。 他全力奔跑，李梓杭是断然追不上的，她只能在后面大喊：“师远！你这个混蛋！别让我再碰到你！信不信老子一会儿真弄死你？” 听着李梓杭愤怒的吼叫，师远也只能无奈苦笑。 旅馆与火车站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师远很快便跑到了旅馆附近。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心脏。 一股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正在从那里散发出来，仅仅是那股气息本身就已经令师远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仿佛无数的冤魂正围绕在他的身侧，发着无声的尖啸。 师远忍不住无力地倒退了两步，不敢再靠近。 怎么办？那座楼里很可能有线索，但那强烈的异常气息简直如同有形的实体般可怕，这要如何进去？ 师远看着那座五层楼房，目光在它周围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的视线落到了大门上方。从他所在的位置看去，那里似乎有一块牌子，只是距离稍远，看不清上面是否有字。 师远向着牌子的正面移动，没有用多长时间，便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果然……”在看清上面的字后，师远不禁说道。 那块牌子上只有一个“间”字，其余都是空白。 “间……人……人间吗？不，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毕竟那边还有一个市场，还是先去那边查看一下再说吧。” 一念及此，再不犹豫。师远迅速调头，向着身后的那片看起来很像市场的地方跑去。 ☆ 周建树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喘着粗气。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惊惧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慌乱地从地上站起，手还紧握着那把枪。他不敢再多做停留，从那座房子里走了出来。 这里，还是他之前所在的市场，仍旧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周建树终于开始谨慎起来。“五分钟后复活”的游戏规则他是记得的，经过真实的死亡后，他也终于彻底相信了这个地方的邪门，并且他觉得，刚才那个，应该并非人类。 不过，杀戮的欲望却变得更加强烈。 “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 被鬼杀死又怎样？反正还会活过来，只不过浪费五分钟时间罢了。接下来，我要去找到那些人，杀死他们，成为这场游戏的胜者！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那个叫师远的小子。颐指气使，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周建树恨恨地想着，转身从市场跑了出去。 ☆ 中间的一大片区域都非常空旷，在学校和市场之间，除了那个他们走出来的大厅建筑之外没有其它的建筑，也没有树木。 师远全力奔跑着，虽然背着一个很重的背包，但这么长时间的体能训练还是很有效果，师远并没觉得太累。 突然，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正是从市场里跑出来的，速度极快。师远略微有些惊讶，他看出那个人的速度似乎比他还要快。 难道是周建树？ 师远皱了皱眉，愈加警觉起来。 他的确是可以没有负担地杀了他，但周建树手里有枪，人又心狠手辣，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师远不想和他有什么正面冲突。 师远快速地向右侧跑去，试图和周建树拉开距离。 然而，事情却偏偏向着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周建树发现了他，并迅速向他跑来。 师远感到有些紧张。那把枪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看周建树跑的方向，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万一被他堵截，只怕要有危险。 想到这里，师远再次向右冲去，只希望可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如果距离太大，周建树或许会因为疲惫而放弃。 但周建树却根本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只看到了猎物的猎豹般飞速地向他冲来。 糟了！ 看到周建树那惊人的速度，师远也不禁感到暗暗吃惊。但是，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即使转身向回跑，结果也是一样的。 ------------ 第19章 来自地狱的恶魔 师远咬了咬牙，继续向后偏转。他现在并不打算完全将周建树甩开，只希望自己可以尽快进入市场的范围，利用里面的摊位和房屋，寻找机会杀死周建树。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周建树的速度。 在他进入市场范围之前，周建树便已经跑到了他左前方三十多米远的地方。他脚下的沙尘滚滚飞扬，与他脸上凶狠的表情交相辉映，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周建树，你到底想怎么样？”师远大声冲着周建树喊道。 “我想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建树一边狂笑，一边猛地提速，竟在转瞬间截住了师远前进的道路。 此刻，师远已经进无可进，他只能选择后退。 但他却也并不是掉头就跑。 他在缓慢地后退。非常缓慢。他在小心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二十米。 他紧张慌乱的表情似乎给了周建树极大的满足感。他又是一阵大笑，举起了枪。 “小子，好玩吗？”周建树的笑容已经扭曲，他的脸看起来犹如电影中的杀人狂魔一般，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你想怎样？” “这不是很明显吗？”周建树笑容依旧扭曲，“真够蠢的，竟然问出这种问题。难道你不认识枪？” 师远紧张得呼吸都已经混乱。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难道你想……杀死我吗？” “废话！”周建树猛地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凶狠异常，“难道你以为我是来陪你们过家家的？刚才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不是说了？要想活下去，就要遵守游戏规则，杀死所有人，回到大厅。这个游戏的胜利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最后一句话，周建树是用最大的声音吼出来的。那声音听起来震耳欲聋，令师远的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 “不要杀我。只要你留我一条命，我会给你很多钱。”师远颤抖着说。 “钱？老子不需要！” “为什么偏偏要杀我呢？是因为恰好看到我吗？还是说，你对我不满？”师远继续说着，眼圈已经有些发红。 周建树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非常满意。 “哈哈哈！有意思！一个高中生而已，刚刚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对别人指手画脚，如今却只能在我的枪口下害怕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你的样子，快哭了是吧？好啊，你哭啊！” “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呢？如果我刚才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只希望你不要杀我……”师远说着，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左手去擦脸上的眼泪。 “嘿，还真哭啊？真是个孬种！” 周建树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向师远靠近。 而师远，则是通过不断的后退，继续保持着两人之间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他的左手始终挡着脸，一直没有拿下来。 刚刚的计划，还缺少一个数据。 师远一边小心地和周建树交涉，一边在观察着。 那个数据……确定了。 周建树虽然举着枪，但始终没有开枪，说明他不想浪费子弹。他在不断地尝试缩短距离，说明他的枪射程很近，师远判断那枪很可能是自制的，威力有限。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师远继续小心调整着距离，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变。 差不多了……这个距离，是最佳距离。我现在需要的，第一个机会，一个完美的机会。周建树绝对不是可以轻松对付的人，要想一击必杀，仅靠等待机会，绝对不够，必须制造机会。 师远左手在擦着眼泪，右手无力地垂下，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 至少在周建树看来是这样。 “周建树，你是铁了心要杀我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同学段迦璇。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胆子很小，我不希望她经历这样的痛苦……”师远用颤抖的声音说。 “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你那小女朋友？真是搞笑，哈哈哈哈……”周建树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恨不得仰天长笑。 就是现在！ 师远猛地脸色一变，右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周建树见师远动了，也是在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脸色一变，右手食指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 血雾爆开，子弹呼啸着冲破皮肉，深入体内。 灼烧的痛楚冲击着师远的大脑，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反应速度啊…… 看着有些昏黄的天空，师远无奈地想着。 ☆ 自从走进了这个试炼场，李梓杭就没有一刻放松。 她是最后一个走进这里的，她无法判断前面的人都做了怎样的准备，又有谁会真的要杀她。 在大厅里时，她拼命地转动眼珠看向师远。她知道师远聪明，也知道师远对这个暗鸦岭村很熟，所以她觉得，应该可以通过师远的表情判断出一些什么。 当看到师远严肃的神情时，她便再也无法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这个所谓的游戏，是一个真实的杀戮游戏。 所以，当无脸人解除了他们的行动限制后，李梓杭曾经走到了师远身边，扯住了他的胳膊，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她。 然而，那时候，师远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在师远的眼中，李梓杭只看到了无奈以及歉意。在那一刻，她的心如坠冰渊。 还能怎样？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好在她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孩，她相信自己不是个软柿子。 一道寒芒，从她的眼中浮现。 进入试炼场后，李梓杭选择了与郑耀琳相同的方向。跑入市场不久，她就在一座小房子里发现了郑耀琳。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李梓杭对郑耀琳说了很多话，而后焦急地问道。 “嗯……”郑耀琳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看她。 “郑耀琳！”李梓杭一把抓住了郑耀琳那柔弱的肩膀，“你给我清醒一点！现在这个不是什么娱乐项目，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只要我们通力合作，就算是遇到男生也不用怕！我们，一定要活到最后！” （你们觉得师远是真哭吗？） ------------ 第20章 变成恶魔 ☆ 郑耀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李梓杭正在死命地摇晃着她的肩膀，这令本就虚弱不堪的她险些散了架。 “不要晃了……”郑耀琳艰难地说。 李梓杭总算是把手拿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郑耀琳啊，你该不会还没明白吧？那我再给你说一遍。一会儿见到人，你去吸引他注意，我从后面偷袭。就算是遇到弥啸粼，你也千万不能手软。你喜欢他又怎样？他又不喜欢你。现在不是考虑什么偶像不偶像的时候，活命才是第一位的。” “那……那要是遇到迦璇呢？” “什么迦璇迦璇的，叫的那么亲。她也一样！不对，她更要杀！你还没意识到吗？平时，她总欺负你，拿你当她的跟班、随从、仆人，让你帮她做这做那的，你就不觉得不爽吗？” “还好啊……”郑耀琳都不敢看李梓杭，躲在角落里抿着嘴搓衣角。 “好个屁！她就是在欺负你！我早就看不惯了，不过平时没什么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听我说，郑耀琳，这是个机会。她自以为是个白富美就可以不可一世了是吧？她自以为比我们高级是吧？她喜欢颐指气使地像使唤丫鬟一样地使唤你是吧？好，今天我们就让她把所有的债都还回来！” 见郑耀琳还低着头没什么反应，李梓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郑耀琳，你搞清楚，就算我们不杀她，别人也会杀的！与其让别人杀死她，不如由我们下手。你想，如果是别人要杀她，说不定会让她很痛苦。但是，我们要杀她，可以让她痛快地死去，至少在死前，我们不会折磨她。这是对她的仁慈，你说对不对？” 郑耀琳终于抬头了。她抬起头，疑惑而恐惧地看向了李梓杭。她没有说什么，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李梓杭一瞪眼睛，“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想，除了我们俩，就只有一个女的，剩下四个都是男的。你说，万一段迦璇这样一个美女落在他们几个男的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连死都死不痛快！” 郑耀琳再次低下头，衣角被她搓得满是褶皱。 “别犹豫了！好，我们走！记住，见谁杀谁！” 说完，李梓杭也不管郑耀琳的反应，一把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不知道那些人都躲到哪里去了。”李梓杭拉着郑耀琳的手，一边走一边说。 郑耀琳麻木地迈动着双腿，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前面那个扯着自己的手的身影，觉得她很陌生。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吧？虽然李梓杭这个人外形粗犷，性格也粗枝大叶，平时和男生们也总是称兄道弟的，但她不是一个邪恶的人啊！为什么今天，她突然变得如此可怕？就算那个没有脸的人说的都是真的，也不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吧？怎么回事？ 郑耀琳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前面那个胖女孩。 ☆ 刘潋紧握着砍刀，观察了一下地形，而后，向前跑去。 大约三分钟后，她来到了一片建筑群附近。她谨慎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如同刺客一般在残垣断壁间穿行。 终于，她发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坐在地上，背靠着一面断墙，手捂着腰腹部，似乎受了伤，旁边的地面上有一把砍刀。 是弥啸粼。 刘潋在断墙的一端站定，利用墙壁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弥啸粼靠着墙坐着，这很不利于她展开接下来的行动。就算他看上去似乎是受伤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而刘潋，虽然在女孩子中体能算是相当不错的，但自问还无法达到可以随意与弥啸粼正面拼杀占据上风的程度。 只能寻找机会，偷袭。 刘潋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向另一个方向扔去。 石块砸在了另一面断墙上，发出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弥啸粼的注意。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抓起了砍刀，向那个方向走去。 机会！ 刘潋眼中闪着寒光，不发出声音地向弥啸粼背后接近。 抱歉了，这并非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记恨我。 刘潋在心中默想，手中砍刀高举，猛然劈下。 鲜血四溅，一道深深的刀口触目惊心。 弥啸粼难以置信地回头，手中的砍刀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目眦欲裂，右手颤抖着似乎想要去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而鲜血，正如泉水般不断涌出。 弥啸粼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倒了下去，沙尘飞扬。而这时，刘潋的目光也终于变回了平日里的样子。 看着经历了最后的挣扎后终于静止不动的弥啸粼，她的表情显出了不忍。 “对不起，弥啸粼，我以后会补偿你的。我会做好吃的，其实我烧菜的手艺挺不错的……” 刘潋喘着粗气，半跪在弥啸粼的尸体旁，手中的砍刀，再次高举。她咬着下嘴唇，闭上了眼睛，手中砍刀，猛然落下！ 她的五官都在抽搐。 她在做的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在温热尚存的胸腔里翻找一枚硬币，这种事情，纵使是已经完成过多次任务的刘潋，也难以想象。 双手，满是鲜血，就如之前那张纸上所写的一样。 “总有一天，你的双手会沾满鲜血。” 纸上的这句话，在刘潋脑海中，清晰无比。 她看着自己那双颤抖不已的染满鲜血的手，心痛如绞。 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变成一个恶魔。 “不！” 她猛地摇头。 我不能向命运屈服。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维的人。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那种力量”希望的样子。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再度恢复了清明。她将那枚血红色的硬币小心地握在手中，向着贩卖机跑去。 那枚红色的钥匙还在。她选择了钥匙，将红色硬币塞进了投币口。贩卖机上红色的灯光闪烁起来，而后，她听到了一个东西掉落下来的声音。 她拿起那把钥匙，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了红色的大门。 ------------ 第21章 手中的红色硬币 ☆ 他满是鲜血的手中握着一枚红色的硬币。看着前方那台嵌入墙体的自动贩卖机，他略微加快了脚步，脸上露出了略显怪异的笑容。 回忆着刚才和那个人的对话，他还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不过，无论刚刚和他说过些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 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他捂着受伤的部位，剧烈的疼痛令他额头上满是汗珠。 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变得宛如隔着结满雾气的窗一般难以辨认，天地衔接处也是一片模糊。 昏黄，到处都是一片昏黄。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血，在汩汩地流着。 他艰难地向着贩卖机走去，鲜血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清晰的轨迹。 他不敢走得太快，也没办法走快。他想快些到达贩卖机处，购买里面的某样东西。不过，就算再怎么心急如焚，他也只能以略微快于普通步速的速度向前走。 几分钟前…… “真是搞笑，哈哈哈哈……”周建树发出了疯狂的笑声，他的警惕心也在这一刻降到了最低点。 这是师远的机会。 一个极为短暂的机会。 周建树是个危险人物，不过，师远却拥有着另外的优势。 周建树有枪，他的枪，在明处。 师远也有枪，他的枪，在暗处。 在双方跑动的过程中，师远一直没有取枪射击，这是因为他没法保证可以准确命中。他不是警察，也没练习过射击，在双方都处于移动状态中时，他没有信心可以打中目标。即使打中，也未必能击中要害。周建树这种人，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倒霉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一念可及生死，在这种时刻，师远必须保证将自己成功的可能性最大化。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问出“周建树，你到底想怎么样？”这种表面上看来愚蠢至极的问题。 年龄小是师远的另一项优势，这可以让周建树从一开始就在无形中降低警惕性。他本就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如果再把自己表现得蠢一些，对方放松警惕的概率大大降低。不过，那个愚蠢的问题却并非只有这么一项作用。 这个问题最重要的作用其实在于，师远想要诱导周建树说话。 周建树心狠手辣，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无论是谁，只要遇到他，恐怕都会在瞬间遭到击杀。他本来就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对所有其他的执行者都毫无情谊可言。而且，师远推测，在所有人中，很可能周建树最想杀的人就是他。周建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可一世，以自我为中心，漠视他人。他这种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而这，恰恰就是师远做过的事情。 师远不认为他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但杀人的动机又肯定有所差别。为了完成这个所谓的游戏也好，为了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也好，为了除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也好，总归是要有些原因的。师远很清楚，周建树看他不爽。因此，他要做的就不仅仅是杀掉他这么简单了。他会想要发泄，想要在杀掉他那一刻嘲笑他，从精神上击垮他。师远推测，周建树会先开枪，然后折磨他，嘲讽他，最后再将他杀死。 师远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问一个愚蠢的问题，让周建树认为他只是个愚蠢的未成年人，是第一步。 诱导他说话，从而拖延时间，再进一步降低其警惕性，是第二步。 通过拖延时间来为自己创造机会，是第三步。 但要实现这些，仅靠一个愚蠢的问题，还不够。他必须一直“愚蠢”下去。 周建树从一开始就瞄准了他的头部，这一点师远看得很清楚。周建树的枪很可能是自制枪，功能上肯定要差一些。不过，饶是如此，若打中头部，恐怕也会当即毙命。因此，师远进行了另一项行动。 他改变了周建树瞄准的方向。而他采取的方法，就是那一场“哭戏”。 哭，也有两个目的。一，让周建树放松警惕；二，让自己抬起手臂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一些。 一个人在精神集中的时候，或许会十分注意自己的各种细节动作。但一旦放松下来，有些动作就变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周建树用枪瞄准了师远的头，但当师远抬起手挡住脸时，他下意识地将枪口向下移动了几分，瞄准的方向从头部变为了腹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变化，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无论打中哪里，师远都是死路一条。 而最后的那几句为段迦璇求情的话，则是精心铺垫后的最终的“杀手锏”。 那几句话说出来，周建树一定会觉得可笑至极，而人在大笑时，反应速度会降低。在这一刻，师远会完成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步骤。 所有的一切准备，只为最终的致命一击。 移步，拔枪，开枪。 两人之间的距离，师远一直在刻意保持。这个距离对周建树来说，其实有些远，对师远来说也有几分勉强，但师远的枪比起周建树的枪，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那把枪是陈蔚杰留下来的，跟周建树那种自制货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师远的移步幅度不大，但他觉得，用来应对周建树应该是足够了。 不过，他低估了周建树的反应速度。在听到对他来说极为可笑的话语后，他居然还能够在瞬间做出反应。他本就一直没有放下枪，在看到师远的动作后，他立即扣动了扳机。 由于师远的移步，周建树那一枪没有打中要害。但是，师远的那一枪，却打中了周建树的左眼。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不过，即使如此，师远也受了很重的伤。剧痛和紧张令师远瞬间倒地，但很快他便站了起来。 他不能放任周建树的尸体就那么躺着。如果他不采取任何措施，五分钟后他就会复活。 折叠刀是小了点，但师远却惊讶地发现，那把刀似乎变得锋利了很多，竟然轻易地切断了肋骨。师远只能认为，这是这个空间对武器的“加成”。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 第22章 噩梦继续 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师远惨然地笑了。 他艰难地站起，向着贩卖机的方向走去。 若是跑到贩卖机前，师远只需要不到两分钟。但现在，他却走了将近八分钟。 到了贩卖机前，他很快便发现了其中出现了一个空位。 还有另外的人也取得了硬币？会是谁？ 师远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腹部的剧痛在提醒着他，他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于是，他暂时放下了那个问题，手指按到了其中某样商品上。 矿泉水。 一种可以迅速恢复伤势的矿泉水。 周建树虽然没有击中他的要害，但若是不能止血，早晚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师远的手指有些发抖。他艰难地将手指按在了矿泉水的按钮上，而后，投入了刚刚从周建树的胸腔里翻出来的红色硬币。 一切，都宛如一场噩梦。 更糟糕的是，这噩梦还要继续下去。 师远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有着怎样的性格，夺取他人生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吃饭喝水一样做完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过，在如今的情况下，也没更好的办法了。若不杀他，只能自己死。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下方传来。师远蹲下身，取出了那瓶矿泉水，小心地拧开瓶盖，抿了一口。 不知道要喝多少才能生效。如果这矿泉水真的和说明文字上写的一样具有快速恢复伤势的作用的话，那必须要省着点用才行。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很长时间，接下来或许还会有受伤的时候。 令师远感到惊喜的是，他只是抿了一口，腹部的伤口就迅速停止了疼痛。他掀起衣服，发现自己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购买矿泉水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师远十分庆幸自己做出了这种选择。 一分钟后，师远的身体彻底恢复了完好健康的状态，只有衣服上的血迹还在提醒着他，这里依然充满危险。 他小心地将矿泉水放在了背包里。之前无脸人说过，这次购买的物品可以带回去，也就是说可以在以后的任务中使用。在今后的任务中，这瓶矿泉水绝对会大有用处。 师远向四周看了看，暂时没有看到其他的执行者。他没有犹豫，向着那片市场跑去。 市场里，萧索破败，空无一人。几片枯黄的树叶在无风自动，满地的黄色尘土上，隐隐有着斑驳的红褐色痕迹。 在踏入市场范围那一刻，一股异常气息便扑面而来。师远提高了警惕，小心地观察着各个方向，向市场深处走去。 刚刚在旅馆附近时他已经感知到了类似的异常气息，当时他选择了远离那座建筑。而这个市场的情况，和旅馆那座楼又有不同。市场不是一个独立的建筑，而是一片由肮脏混乱的摊位和多个低矮房屋组成的区域。只要不贸然走进那些房屋，师远相信自己不至于在一瞬之间便被袭击。 整个市场里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息。在昏黄的阳光下，一切看起来都仿佛被笼罩在一种慵懒的气氛中。 但师远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师远要寻找的东西，是文字。 之前在学校里发现了“人”字，而后又在旅馆大门上的牌子上发现了“间”字。如果能在市场里找到其它的文字，说不定可以拼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师远一边向市场深处走去，一边留心观察着两旁低矮房屋上面是否写有文字。 那些房屋都是破旧不堪，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貌。那些摊位也都是一片混乱，不过师远还是从一些细节中判断出，这个市场所出售的应该是蔬菜水果和肉类。 水果，肉类？ 师远心念一动，不禁想到，这些摊位上，说不定会有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剔骨刀？ 刚才在剖开周建树的胸腔时，师远发现自己那把普通的折叠刀也可以较为轻易地做到穿透皮肉、切断肋骨，但毕竟太小，十分耗费时间。如果可以找到比较长的刀，必然会顺手得多。 想到这里，师远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周建树已死，余下的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同学，我真的……要对他们下手吗？不，先不要想这么多，刚才已经想到了一点线索，虽然由于某种限制暂时还无法仔细地思考游戏规则，但我觉得，肯定有不用杀人也能完成任务的方法。至于现在寻找长刀，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师远谨慎地看向两侧的摊位。在这一片寂静中，他有一种双耳失聪的错觉。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在此刻听来，清晰得可怕。 师远小心地看了看那个方向。确认没有可供人藏身的地方后，他走了过去。 一台木制板车上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一团枯草。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师远没有贸然去触碰那个竹篮，而是继续观察。 很快，他发现，那团枯草在动。十分细微，但是的的确确在动。 难道这竹篮里有活物？ 师远从地上捡起一根较长的干树枝，又从背包里拿出折叠刀，小心翼翼地向竹篮靠近。 竹篮不大，里面纵使有活物肯定也很小。不过，在这样一个地方，师远对待任何事情都不会放松警惕。 轻轻地用树枝碰了碰那团枯草，里面的东西又动了。 师远索性用树枝将那团枯草挑了起来。他终于看到，那下面正躲着一只老鼠。 这是除了人类以外师远在这里看到的第一个活物。他不认为这只老鼠是恰好躲在这里的，它肯定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 道具吗？ 师远观察着那只老鼠，试图找出它身上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只老鼠体型较大，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 师远用树枝轻轻碰了碰老鼠的身体，那只老鼠动了动，而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时，他才发现，那只老鼠竟然有六只眼睛。除了与普通的老鼠相同位置的两只眼睛外，左右还分别有两只小一些的眼睛，排列在正常眼睛的后面。从老鼠的侧面看去，三只眼睛从大到小排成一列，看上去有些诡异。 （感谢野心万岁，蔓延渐远的月票，感谢起名太難的打赏！） ------------ 第23章 灰色的闪电 而更诡异的是，那些眼睛都是红色的，闪着莹润的光泽，如同在滴血。 很快，师远便发现了老鼠踩着的一个东西。 一个塑料质感的长方形物体，体积很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师远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那瓶矿泉水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老鼠应该会有用。至于那个长方形的东西，师远认为有必要将其拿出来仔细研究一下。 他在旁边地上的一个板条箱上卸下了一根细木板，小心地压住了老鼠，向旁边略微用力。老鼠受力，被推向旁边，它脚下的东西露了出来。 好像是个遥控器，不过上面只有一个按钮，是红色的。按钮上画着一个怪异的图案，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头和一个老鼠头，之间有一左一右的两个箭头。 师远拿起了那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看了看老鼠，又看了看那个按钮。 难道可以和这只老鼠建立某种联系？比如，精神控制，视野分享之类？ 师远现在已经丝毫不怀疑这是个任务道具了。他拿着遥控器，将大拇指放在了那个红色按钮上。略微犹豫了片刻后，按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师远产生了一种电流击穿身体的感觉，一股刺痛感传遍全身，似乎焦热不堪，又似乎寒若冰霜。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在暗鸦岭上，当时师远按下了林间空地机器上的一个按钮，而后他便获得了一种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能力。 不过，师远自己却很清楚，其实在那之前，他就有着与别人不同的一种感知力。在学校期间，他总是能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常气息，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没办法确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这样想来，那次的“电击”并不是赋予了他感知能力，而只是强化了这种感知能力。 这一次的电流刺痛感，又会带来什么？ 师远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没感觉到什么不同。他看向那只老鼠，发现那只老鼠转过了身，正在看着它。 师远心念一动，在心中默想，爬出竹篮。 老鼠随之动了起来，沿着竹篮的斜边向外爬去，虽然有几分吃力，但也很快就爬了出去。爬出去后，老鼠再次看向师远，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过来。 师远想。 老鼠再次按照他的指示动了起来。 师远伸出一只手，放在了老鼠面前。 到我手上来。 老鼠同样照做。 师远将手放到自己眼前，仔细地观察着那只老鼠。 它六只红色眼睛似乎在闪烁着血红的光芒。师远知道，这只老鼠或许遭到了诅咒，也或许是产生了某种变异。 这只老鼠如果咬了人，会怎样？ 师远情不自禁地想。 他突然紧张起来，再次摸了摸身后的背包。 咬我。 师远想。 那只老鼠站了起来，头左晃右摇，仿佛在表示拒绝。 “好吧，”师远轻轻地说，将老鼠放在了地上，“你去帮我看看这周围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老鼠闻言立刻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宛如一道灰色的闪电。 即使是在这段时间内，师远也没有忘记警惕四周。他站起身，看向两边。 那些房屋上基本都挂了一个牌子，但都没有字，只有其中的一间白色房屋上有一个“一”字，其它什么也没有。 “一”？人，间，一？貌似还是没什么意义。 看着那个“一”字，师远想。 突然，一个画面在他的脑中闪现。他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火车站的牌子上面，不是没有字！那上面，也有一个“一”字！ 师远想到，之前在火车站牌子上看到的那个横线，并不是什么横线，而是一个字。 人，间，再加上两个“一”字。师远终于明白这四个字代表什么了。 那不是什么“人间”，而是“一人一间”。 师远猛地转身，看向了远处那些建筑。 那座五层楼房，会不会是旅馆？如果是的话，那么“一人一间”的意思就很清楚了。之前师远由于感知到了异常气息，没有进去。现在看来，是非进去不可了。 师远正打算离开市场，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老鼠的叫声。师远跑过去，发现老鼠正在一个摊位上吱吱叫。 那是一个卖西瓜的摊位，地上还有几块西瓜皮，一把锋利的西瓜刀正摆放在摊位上。 这只老鼠还真的知道什么有用？ 师远的嘴角牵动了一下，走过去拿起了西瓜刀。虽然不是剔骨刀，但在这个空间，武器是有加成的，所以锋利程度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空间？一人一间？”师远无意识地轻声说着，他感觉脑中的某条道路马上就要通开了，但就是差那么一点儿。 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袭向大脑，师远的脸上显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家伙，我们走吧。”师远赶快停止了关于游戏规则的思考，紧握西瓜刀，快步向那座五层楼房跑去，老鼠紧随其后。 ☆ 暗鸦岭村唯一的一座三层楼房里，一楼客厅正亮着灯。 罗亚森有些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看一下手表。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去。他脸上显出焦急的表情，无意识地看向大门。终于，他似乎忍不住了，走到了窗边，向外看去。 天色已经很暗了，稍远一点的地方便什么也看不清。 罗亚森的眼中只有暗鸦岭村静谧的夜色，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影。 会不会真的是自相残杀的任务？如果是的话，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师远，刘潋，弥啸粼，常俊宇……一个一个身影在他眼前闪过，每一张脸孔都在不断地变化，一会儿亲切，一会儿狰狞。 “弥啸粼那小子，说不定真的会下杀手……师远的话，为了生存，应该也不会愚蠢地等着被杀吧……”罗亚森轻声自言自语着，索性打开门走了出去。 方异圣正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无声地行进。整个二楼，只有他一个人。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师远房间门口，缓缓转动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在他眼里，师远的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但他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东西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 第24章 呼吸声 这次的任务居然没有他，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刚才他就观察过了，他发现罗亚森非常担心去执行任务的几个人的安危，一直坐立不安。李燕霞受伤卧床，躺在自己房间里。方异圣借口回房间休息，独自一人来到了二楼。 他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对于其他人的生死，他其实也并没太关心。作为所谓的驱鬼世家的传人，他对于“关心他人”这种事情非常的陌生。事实上在这次外出“修行”之前，他从没离开过家，也从没有过朋友。对于罗亚森的担忧之情，他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他也不打算去考虑太多。 他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也曾经到各个房间去查探过，但始终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师远的房间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在一片黑暗中，这个房间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方异圣没有开灯，小心地将门关好。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透出一股清冷之感。方异圣环视着整个房间，然后闭上了眼睛。 有些东西，只有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方异圣站在房间正中，闭着眼睛的模样和师远展开感知域时一样。 他的耳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非常怪异的、听上去让他自己很不舒服的呼吸声。 他感冒了，上次任务刚一完成就感到浑身无力，头昏脑涨，流鼻涕打喷嚏。 最让他难受的就是鼻塞，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而现在，鼻塞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 在这无人的黑暗房间里，他的呼吸声听起来，就像女鬼在哭。 无论他怎么调整，擤鼻子，侧头，都无济于事。 他不可能不呼吸。即使努力屏住呼吸，也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他恨自己的呼吸声。这声音让他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进入师远房间的喜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依旧双目紧闭，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宛如女鬼哭声的呼吸在他听来越来越响，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震耳欲聋。方异圣感到脑壳阵阵轰鸣，那声音让他快要发疯。 他感觉那声音好像不仅仅来源于他的鼻腔，似乎与外界的某种声音产生了一种应和。 外界的声音？ 方异圣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再也忍不住了，跑到门边打开了灯。 灯光让他内心稍安，刚刚的诡异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他翻了翻书桌上的几本书，又取出了柜子里的笔记本电脑，不过仍旧一无所获。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想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那些与师远身上秘密有关的东西。 他知道他能感知鬼的气息，但这种能力从何而来？天生的吗？为什么其他人都好像以他为首的样子，似乎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安排？难道他会什么巫术？比如，巫毒，降头，蛊之类的？他和罗亚森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住在他家？ 方异圣越想越是好奇，翻找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然而，他却感到自己的肢体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滞涩感，仿佛空气中有大量的冰霜正缠绕着他。 怎么回事？ 方异圣的动作停了下来，展开手臂，仔细地看。 他什么也看不到，手臂看起来非常正常。 他再次闭上眼睛，竭力地想要听出些什么来。 一阵阵宛如女鬼哭声的呼吸声再次传入他的耳中，他只感到一阵烦躁。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那股冰冻般的滞涩感还在，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冻僵了，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太过寒冷的感觉，只有一点点寒意。 那寒意是丝状的，如同无数的细纱滑过肌肤。 他打了个寒噤，心中的疑惑更浓。 这个师远，到底在这个房间里做了什么？ 这时，那抑制了许久的女鬼哭声再次响起，而方异圣却在这一刻感到头皮发麻。 他并没有恢复呼吸，这声音不是他发出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惊恐地发现，灯不知何时被关掉了，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方位，也无法判断门在哪里。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点淡绿色的光芒，那是师远的笔记本电脑的指示灯。 笔记本电脑？对，我刚才把它放在了书桌上，所以，那里是书桌的方向，那么门，应该是在右边。 方异圣判断出了门的位置后，立刻向那个方向走去。 女鬼的哭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仿佛从未知的幽冥向着门的位置移来。 方异圣的脚步骤然停止，他还没有摸到门，就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女鬼的哭声正从门外传来，和他的呼吸声音几乎完全一致。 我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方异圣的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 李梓杭感到浑身都在发抖，强烈的恐惧和绝望让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平时的那个粗枝大叶的胖女孩不见了，此时的李梓杭胆小畏怯，如同身陷狼群的羊。 她刚刚目睹了杀人的整个过程。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杀人。 被杀的人是那个偶像明星弥啸粼，而杀死他的，是那个和师远站在一起的女人刘潋。 当砍刀高高挥起又狠狠落下鲜血四溅那一刻，李梓杭感到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以真的这样毫无顾忌地杀人？师远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难道说，师远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吗？不，不会的，师远不会变成杀人魔的！ 李梓杭无意识地摇着头，刚刚的念头让她一阵颤栗。 她相信师远，相信那个她认识了很久的男生。 七年前…… “哎？师远今天怎么没来啊？”李梓杭问同桌。 “好像说是生病了，办了休学。” “休学？”李梓杭十分讶异，“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要休学一年。” “哦……” 李梓杭难以掩饰自己的担忧，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空座。 第二天，空座又多了一个。 ------------ 第25章 你笑什么 李梓杭躲在一片断墙后，恐惧不安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具尸体。 师远，你在哪？你的双手，是否也已经染满鲜血？ 李梓杭咬着牙，心中默默地想。 刘潋取出红色硬币后已经扬长而去了，李梓杭却还是不敢动。 “李梓杭……”一个虚弱的女孩声音响起。 “啊……啊？”李梓杭侧头看去，旁边的郑耀琳正在浑身发抖。 “我们该怎么办啊？”郑耀琳说完这句话就哭了起来。 李梓杭抿了抿嘴唇，目光变得寒冷起来。 “你也看到了，那个叫刘潋的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再遇到她，我们就联手把她杀掉！” “怎么可以……” “你不用动手，我来。我知道，你胆小怕事，不敢杀人，也不愿意杀人。但是，你看，刘潋，还有刚才那个拿枪的周建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杀了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李梓杭说。 郑耀琳低着头，不发一言。 李梓杭看着恐惧不安的郑耀琳，感到一阵惘然。 刚刚她自己说的话，自己都没法相信。什么替天行道，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若真的遇到他们，自己只怕还是会因恐惧紧张而躲起来吧？ 李梓杭抬头看了看天空，昏黄的太阳似乎距离地面并不算遥远。她低下头，看向郑耀琳，一个问题突然在她脑中浮现。 如果其他人都死了，这里只剩下我、师远和郑耀琳三人，我会如何选择？要知道，只有一个人可以最终活下去啊！ “师远……师远……”李梓杭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你要活下去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的大厅建筑附近出现，衣服上是大片的血红。李梓杭只感到浑身一颤，猛地站直了身子。 是师远！他还活着！他受伤了吗？不，看他跑的样子，应该没事。 李梓杭没发现自己笑了，而旁边的郑耀琳却看得清清楚楚。 “你笑什么？”郑耀琳有些纳闷地问。 “我笑了吗？”李梓杭心里一惊，嘴上却还是如此说着。 “你笑了啊，就像这样。”郑耀琳模仿李梓杭刚刚的笑容。 可那笑容，却让李梓杭的心脏险些在瞬间爆裂。 郑耀琳模仿的，不仅仅是笑容，还有她的脸。在刚刚那一瞬间，李梓杭感觉，自己在郑耀琳的脖子上看到的，是她李梓杭的脸！她猛地后退，惊恐地看着旁边那个瘦弱的女孩。 “你怎么了？”郑耀琳奇怪地问。 “没事……没事……”李梓杭眼前一花，发现郑耀琳的脸分明是她自己原本的模样，她不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看着师远的身影远远向她们藏身的位置跑来，李梓杭的心里形成了一个计划。 “郑耀琳，一会儿师远跑过来，我们就按计划行事。”李梓杭说。 “按计划？” “对。你去吸引他的注意，我偷袭。” “什么？你……你居然要对师远下毒手？”郑耀琳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是说，我们要杀那个拿枪的男人和刘潋吗？你怎么可以……”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不杀人，就会被人杀。别犹豫了，快行动。” 说话间，师远已经跑到了她们所在的位置附近。李梓杭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和紧张，警惕着郑耀琳的动作，同时观察着师远的位置。 “就是现在，你快出去。”李梓杭低声说。 “哦……好……”郑耀琳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墙后走了出去，走向了师远。 在看到郑耀琳那一瞬间，师远停下了脚步，李梓杭的心却在那一瞬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她一边盯着郑耀琳，一边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 “师远！”郑耀琳走向师远，喊着他的名字。 师远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郑耀琳。 “郑耀琳，你小心点儿。你太瘦弱了，必须万分小心才行。”师远说。 “嗯……谢谢你，师远。那个……”郑耀琳嗫嚅着，低头搓衣角，“我……我能跟着你吗？” 在郑耀琳和师远说话的时候，李梓杭紧握着那块砖，向着一个有利的位置走去。 不是朝着师远身后，而是朝着郑耀琳身后。 师远发现了她，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郑耀琳低着头，没有看到。 “嗯，师远，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遇到迦璇？”郑耀琳缓慢地说。 “遇到了，她刚才去了那边的废弃学校。” “你……你没有……没有杀她吧……”郑耀琳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李梓杭这个时候已经悄悄走到了她身后。师远的表情更加诧异，但李梓杭不停地用手势示意师远不要让郑耀琳发现。 师远看了看李梓杭手里的砖，已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继续和郑耀琳说着话。 李梓杭高高地举起那块砖，猛地向郑耀琳的头砸去。 鲜血四溅，郑耀琳瞬间倒了下去。她的面上全是惊恐和不可思议，但她却连转身看一眼李梓杭的力气都没有。 “李梓杭，你……”师远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郑耀琳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还保持着刚刚姿势的李梓杭。 “把刀给我。”李梓杭回过神来，眼中露出凶光，向师远伸出一只手。 “什么？” “把刀给我！”李梓杭大吼道。 师远似乎被李梓杭的疯狂吓到了，他手一松，西瓜刀掉在了地上。 “必须快点……必须……快点……”李梓杭如同得了癔症一般喃喃地说着，捡起西瓜刀，狠狠地插进了郑耀琳的胸腔。 师远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目瞪口呆。 “李梓杭，她是你同学啊！你怎么能……” 李梓杭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发疯一般地在郑耀琳的内脏和血液中翻找着硬币，一边胡乱地抹着眼泪。 “我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啊！”李梓杭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师远啊，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啊！” “你在胡说什么！”师远大声喊道。 “我是为了你啊！”李梓杭已经找到了那枚红色硬币，一把抓住，猛地站了起来，将硬币塞进了师远的手里。 ------------ 第26章 逃离这可怕的命运 看着已经进入癫狂状态的李梓杭，师远满脸都是震惊。 “师远，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啊！”李梓杭犹自在重复着这样一句话，脸上，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状极可怖。 “你疯了……你疯了！”师远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转身飞速地跑远。 “师远！！！”李梓杭声嘶力竭地喊着，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 ☆ 师远拼尽全力奔跑着，如同要逃离这可怕的命运。身后，李梓杭的喊声远远传来，师远脸色铁青，再次加快脚步。 那座五层楼房就在眼前了。异常气息还在，但师远知道，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走进大门，师远先是环视了一圈，而后向二楼走去。他一边小心地感知着异常气息的位置，一边略微加快了脚步。 二楼，两个房间的门上分别写着“常俊宇”和“郑耀琳”。师远判断，写有自己名字的房间应该在三楼。 既然是一人一间，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门上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当务之急是先去写有自己名字的房间看看，说不定最重要的线索就在那个房间里。 走廊里阴暗幽深，一股腐烂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飘着，一丝丝昏黄的阳光从窗子的缝隙里透进来，形成了一种时空交错的诡异感觉。二楼的两个房间门后，强烈的异常气息仿佛随时会冲破房门扑向他，师远警惕着四周，无声无息地移动着。 三楼的第二个房间门上写着他的名字。师远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先闭上眼睛进行了一番感知。 旁边那个写着周建树名字的房间里有一团浓黑的暗影，师远在“看”到那团黑影那一刻顿时感到呼吸一滞，强烈的危险气息仿佛针尖一般刺痛着他的皮肤，令他浑身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不想再浪费时间，师远将手放在了自己房间门的把手上，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把红色的椅子，看上去有几分怪异。师远没有关门，小心地查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经过了片刻的观察后，师远走到了红色椅子前，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木质的椅背。在那一刻，仿佛一股电流击中了他一般，头脑里的某条道路猛地接通，而后又猛地断开。 这把椅子，就是所有一切的答案吗？ 师远缓缓地坐了下去，闭上眼睛。 刹那间，所有的细节和文字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所有的道路在这一刻全部打通。 师远猛地睁开双眼，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一股强烈得难以想象的异常气息从自己头上传来，师远知道，那股气息来自于楼上的房间。那股气息中挟带着刺骨的寒意，并且正在向着他所在的三楼移动。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一念及此，师远再不犹豫。游戏规则、漏洞、全部的细节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没有再继续耽搁下去的理由。师远拔腿就跑，向着楼梯飞奔而去。 那股气息似乎察觉到了师远的动向，同样加快了速度。师远几步跨下楼梯，几秒钟便跑到了一楼，眼前，便是大门。 在踏出门口那一刻，师远回头看去，脸色凛然。 那追赶他的东西，看起来好像一个拼装错误的玩偶，踩在地上的是两条手臂，连在肩膀上的却是两条腿。不仅如此，那两条腿竟然像蜘蛛的腿一样细长，在空中诡异地摇晃着。而他的脸上，则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只一瞥之下，师远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与寒意。 师远以极快的速度将旅馆大门关闭，两只手压在门上，似乎非常担心那个东西会破门而出。 直至此刻，师远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汗水。 门后的异常气息渐渐退了回去，似乎放弃了对师远的追杀。他松了口气，快速地远离了这座危险的建筑。 师远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枪，看向了那座大厅建筑。 他固然可以选择直接结束游戏，但他不想这么做。既然有机会可以获得更多的有用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弃？ “我要再验证一件事情。”师远自言自语着。 眼下的决定毕竟关乎生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尽管师远已经对一切情报了然于胸，但他却还是打算再谨慎一些。 他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老鼠。 那个六只眼睛的小东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即使是在旅馆里时，它也一直跟随在他身后。 师远突然停下了脚步，向四周望去。他刚才遇到了李梓杭，但当时他还没有理清思路。可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师远这才发现，自己眼下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李梓杭。 原来这次来的人中，最重要的不是给我打电话的段迦璇，而是跟着她来到这里的李梓杭。 师远一边搜寻着李梓杭的身影，一边想着。 她躲到哪里去了？ 周建树已死，余下的人，对师远来说，都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只要小心不要被偷袭，就万无一失了。当然，还要小心随时会出现的鬼。 小家伙，帮我找一下李梓杭。 师远给那只老鼠下命令。 老鼠立刻窜了出去，速度极快。 老鼠跑去的方向是大厅建筑。师远不知老鼠是知道李梓杭就在那里还是仅仅是在尝试着寻找，不过他还是跟了过去。 那座建筑旁目前是一片空地，看不到人影。不过，如果李梓杭真的在那附近，可能是在建筑的另外一边，利用墙体隐蔽了身形。 师远面色凝重，握着西瓜刀的手再次用力。 跑到贩卖机附近后，师远略微观察了一下，而后看了看老鼠，闭上了眼睛。 是否可以实现和它的视野共享？ 师远打算尝试一下。 他将精神集中到了老鼠身上，想象自己在通过它的眼睛观察这个地方。 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达到他所设想的效果。 果然不行啊…… 师远睁开眼睛，却并没有因此而灰心。 老鼠一边沿着墙边跑，一边仔细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突然，它停了下来，转身跑回了师远身边。 师远知道，它发现了什么。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刚建了个交流的地方，欢迎加入！号：579281045） ------------ 第27章 希望你能活下去 师远看向那个方向，由于墙壁的遮挡，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凝神屏息，而后突然大喊了一声：“李梓杭！出来！” 几秒钟后，一只脚出现在了师远的视野中。而后，那个胖女生走了过来，在他面前五米左右的位置站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李梓杭充满敌意地说。 “李梓杭，你还好吗？”师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在这种情况下不太恰当的问题。 “你说呢？”李梓杭的面色阴沉如水，双眉紧锁。从她眼中的寒光和衣服上的血迹上，师远看到了杀意。 “莫非你又杀了人？”师远问，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是啊，我杀了段迦璇！然后，我找出了硬币，买了这个。”李梓杭晃了晃手里的一样东西，“我还没有用过，正好拿你来试验一下。” 是一支吹箭。 师远看了看，神色更加警惕。 李梓杭继续说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不杀人，就只能等着被杀。我早就知道你们这群男生背地里说我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还说我是疯婆子。好啊！那我就疯一个给你们看看！老娘从来就不是好惹的！臭男生，一个个只知道以貌取人！” “我没有这样想过。”师远说着，右手摸向了腰间。 李梓杭听到这句话，突然大笑了两声，缓缓地将吹箭抬起，似乎做好了准备。 “师远，我早就想过，如果我有了机会，一定会一个一个地把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男生全杀掉！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哈哈！” “李梓杭，你要杀我？你真的毫不在意同学之间的情分吗？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在学校里共同学习的时光吗？”师远说着，左手故意挥舞着那把西瓜刀。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什么情分，见鬼去吧！你们嘲笑我时，你们在意同学情分了吗？”李梓杭再次将吹箭抬高了一些，“师远，我们下辈子再做同学吧。这辈子，就到此为…… 砰！ 李梓杭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抱歉啊，李，梓，杭，”师远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梓杭，将她名字的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这辈子，我还没活够呢。” 师远走到李梓杭身边，收起枪，双手紧握住西瓜刀的刀柄，悬立于李梓杭胸.口上方。 “李梓杭，希望你能……活下去。”刀尖猛地下沉，没入胸腔。 这一刻，师远感到了悲伤。 为什么我们要遭遇如此悲惨的命运？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人们，会经历如此可怕的生死劫难？ 拿着那枚满是鲜血的硬币，师远叹了口气。他没有再去理会地上的尸体，径直看向了贩卖机。 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的…… 师远看着贩卖机，里面目前有三个空位――钥匙，矿泉水，吹箭。单从已售物品来看，至少已经有三人被杀，那么所剩下的，至多只有四个了。事实上，也许死的更多。 杀死李梓杭成了一系列杀戮的开端。师远如同变了个人一样，眼中的光芒炽热而又冰冷。 西瓜刀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师远的身上、脸上几乎都染满了血迹。此刻的他，纵然是看向镜子中自己的影子，怕是也会被吓一跳。 在杀死李梓杭前，他说了很多话。但之后，他便不再说话，而是在老鼠找到目标后从后偷袭，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和冷血杀手。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那把手枪，只是用西瓜刀就杀死了几乎所有余下的人。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那老鼠似乎携带有某种毒素，它若是咬了一个人，那人也会瞬间全身抽搐，并在短时间后死亡。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果断。 当找到四枚硬币后，师远原以为自己会被传送到黑色大门的门口，但他等待了片刻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还有活着的？ 师远再次给老鼠下命令，寻找到了最后一个人。 那个人躲在市场中一个低矮的房屋里，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 看到面色阴沉冰冷的师远，那个人发出了绝望而恐惧的叫喊。 “不要杀我！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我……”那个人挥舞着手中的砍刀，状似疯癫。 一道灰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窜到了他的身后，而后，那个灰色的小东西在那个人的脖颈处出现。 十秒钟后，那个人彻底没了呼吸。 找到最后一枚硬币后，师远淡淡地笑了笑。 刚才是我疏忽了，的确应该是不止四枚硬币才对。 师远突然感到眼前闪过一道强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黑色大门的门口，旁边，就是那台贩卖机。 他购买了最后一件自己认为有用的物品，走向了那扇黑色的门。但在即将迈入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而后，转身绕着建筑，走向了那扇红色的门。 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一个人随之将门打开。 看着师远身上所带的诸多物品，那个人笑了笑，说：“恭喜回来，师远。” “你很早就完成了吗，刘潋？”师远走进大厅问道。 “嗯，已经在这儿等了两个小时了。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这么说，除了钥匙，你什么也没有买？” “对啊，毕竟杀人是……啊！” “你该不会没想到吧？我说你到底杀了谁啊？周建树吗？”师远突然感到有些无奈。 “我……”刘潋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笨……” “算了，完成就好。六个小时的时限，差不多也快到了。”师远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无脸人。 黑衣无脸人守在黑色大门边，白衣无脸人则是静立于大厅正中，宛如一个无生命体。 师远和刘潋没有继续交谈，而是各怀心事地看着两扇门。 不知还会有谁活下来？ 师远的目光里，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冰冷。 “你是怎么发现的？”许久后，师远问道。 “我所进入的第一座建筑，就是那个旅馆。不过，在那之前，我便发现了些端倪。” ------------ 第28章 最后一刻 “发现了什么？” “我刚出门就看到了你的同学段迦璇。她认识你的时间比我认识你的时间长得多，理应比我更了解你。但是，我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有好几个回答都是错的。那时，我便产生了怀疑。意识到她很可能不是人类后，我快速地离开了她，随意地选择了一座建筑走了进去。就是那个旅馆。后来的事情，相信你也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的运气的确很好。”师远说着，眼帘却垂了下去。 刘潋看着他的表情，没有说什么。 师远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他的朋友和同学还在各自的空间里挣扎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希望他们都能尽早发现吧。当然，除了那个男人。”刘潋喃喃地说。 “事情说不定恰恰会向着我们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师远的神情有几分悲观。 话音刚落，黑衣无脸人将黑色大门打开，一个表情疯狂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 “哈哈哈哈！老子回来了！”一进门，那个人便用尽力气狂吼。 师远和刘潋的心，在这一刻都猛地一沉。 周建树。这个人果然活了下来。 像他这种人，纵然没有分析出线索，也一样可以通过大开杀戒完成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师远就觉得，他很可能会活下来。 这个危险的人，若不除掉，早晚是个祸患。但眼下，师远却不能再轻举妄动。 周建树喊完那句话后，目露凶光地看向了师远和刘潋二人，表情似乎颇为不满。 “你们竟然比我还要早，”周建树说，“不过，你们买的东西，肯定没我的好！” 说完，他将刚才购买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仿佛在展示战利品一般。 “长刀，口香糖式炸弹，十字弩，万能钥匙。你们呢？莫非是买了矿泉水？哈哈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人不是我们的？”师远问。 “忘了。这重要吗？反正都一样。”周建树满不在乎地说。 “对你来说，杀人真的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吗？”刘潋忍不住大声问道。 周建树不置可否，挑衅地看着她。 “算了，不要理他了，刘潋。他其实也并没有杀过人，装样子罢了。”师远不再看周建树，转身倚墙而立。 周建树的脸色变了变，似乎被说中了。 “只剩不到三分钟了。他们，该不会……”刘潋担心地说。 “不要着急。”师远虽然这样说，但他的焦急丝毫不比刘潋要少。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 下一个人，会从哪扇门进入大厅？ 师远和刘潋不住地看向两扇门，紧张地计算着时间。 还剩一分钟。 师远没有办法再悠闲地倚靠在墙上，他开始踱步，先是走到了黑色大门附近，而后又走到了红色大门附近。 这座建筑虽然有窗，但从窗子看出去，什么也看不到，外面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片混沌，如同迷幻的彩色烟雾，若是看得久了，会产生严重的眩晕。 每一个人进入的，都是一个独立的异空间。那么自然，从这里看去，什么也不可能看到。就算师远将两扇门都打开，余下的人也没办法通过它们走进大厅。要想进入大厅，只能靠他们自己。 还剩三十秒。 红色大门咣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冲进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弥啸粼！”刘潋又惊又喜地迅速跑了过去，扶住了他。师远也同样感到略微松了一口气，走到弥啸粼身边。 “别过来！”弥啸粼抬头看见二人，却是突然大吼一声，将刘潋的手狠狠甩开。 师远和刘潋面面相觑，不知弥啸粼为何如此。 “你们！你们两个！刚才还想杀我是不是？”弥啸粼高声喊道。 这句话一出，师远和刘潋顿时目瞪口呆。 不过，还不待他们开口说什么，红色大门再次传来响动。师远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名字跃入了他的脑海。 李梓杭。 师远立刻转头望去，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段迦璇。 “师远！”段迦璇看清师远后再也忍不住泪水，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 “嗯。”师远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段迦璇感到一阵失落，跑到师远面前后停了下来，犹豫了几秒后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还剩十秒。 师远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紧缩。 常俊宇，郑耀琳，还有……李梓杭，他们，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心脏的跳动声清晰而沉重，师远感到呼吸都已经有些不畅。 往事一幕幕在师远脑海中闪过。 高一上学期，校篮球赛。 获得了总决赛MVP的师远领奖后回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所有的同学都起立鼓掌，女生们更是尖叫不已，以此来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李梓杭拿着一束花走到师远面前，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行啊，师远，小伙子有前途！这次为我们班级争得了荣誉，我呢，就代表咱班全体女生，给你献上一束鲜花。她们那些小女生，一个一个的都内向，害羞，都不好意思。我就无所谓了，所以我就代表她们了。美女们，你们有意见不？” 说最后一句话时李梓杭看向了身后的女生们，而女生们也是一致地大声喊道：“没意见！” “大家都没意见，我就更没意见了。来，师远，祝贺你！”李梓杭说完，将鲜花递了过去。班里的一名同学手举照相机，拍下了这一瞬间。后来，这张照片被冲洗放大，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墙上。所有人看到这张照片都忍不住说，李梓杭把师远衬托得更帅了。 某天午休，师远正在教室里看书，一个男生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教室。 “哎哎哎，你们猜我刚才看见啥了？” “看见啥了？”另外几个爱凑热闹的男生都聚了过去。 “我看见李梓杭把一封信扔进了垃圾筒。” “咳，那有什么意思，真没劲。”另外几个男生马上说，似乎非常失望。 “你们别急啊。我见她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等她走了以后，把那封信翻了出来。” ------------ 第29章 绿色的光点 “不是吧？李梓杭扔的垃圾你也捡？重口味啊！”另外几个男生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们知道什么！那封信根本就不是李梓杭的！” “那是谁的？”刚刚还笑成一团的几个人又安静下来。 “是，段迦璇的。”第一个男生神秘兮兮地小声说。 “段迦璇？”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段迦璇不仅在他们班是班花，在整个学校也是顶尖的美女，这围在一起的几个男生里，至少有四个追过她。 “李梓杭扔段迦璇的信干嘛？”一个微胖的男生问。 “那可不是一般的信，是一封情书。你们猜，是段迦璇写给谁的？”第一个男生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回答，径直看向了不远处看书的师远。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盯了几秒钟，然后摇头叹气。 “然后呢？”几个人又继续问道。 “什么然后？没了啊！”第一个男生两手一摊。 “切！”众人摆摆手，很快各自散去。 这一切，都被师远听在耳中。 …… 师远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间，已经只剩三秒。 “李梓杭……”师远无意识地说着。 某个空间里，常俊宇仿佛发疯了一般从藏身许久的房屋里冲了出来，高举着砍刀狂奔。 三秒，两秒，一秒…… 最后的三秒，终于归零。 “恭喜五位，成功地完成了本次游戏。接下来，我们将会把你们传送回开始的地点，但在此之前，请把非购买物品交还给我。”白衣无脸人那冰冷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 师远看向他，手伸入了衣袋。 那只老鼠就在里面。 师远将老鼠放在了地面上，又将西瓜刀解了下来，同样放在了地上。 那只老鼠转身面向师远，站了起来，不住地摇头，似乎不愿师远离开。 “小家伙，谢谢你的帮助。再见吧。”师远说。 老鼠叫了两声，转身跑向了白衣无脸人。 师远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看着老鼠渐渐跑远，面色凝重。 “各位，再会！”无脸人诡异的声音缓慢地说着，那声音如同洪钟般嗡嗡不停，震耳欲聋。 ☆ 罗亚森家，师远的房间里。 方异圣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那门外的寒意始终不散。他焦急万分，却又毫无办法。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一阵困意就此袭来。 如果师远回来发现我在他房间里睡觉可就说不清了。 方异圣想着，猛地睁开眼睛。 他再次转头看向了笔记本电脑的绿色指示灯，却讶异地发现指示灯变成了两个。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他刚才查看过电脑里的内容后就关机了，指示灯不应该还亮着。 他仔细地看着，那两点绿色的光芒似乎也在看着他。 他猛地发现，那两个根本就不是什么笔记本电脑的指示灯，而是两只眼睛。 方异圣极速地后退，却一下子跌倒在了床上。 那不是电脑，真的是两只眼睛！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 方异圣的困意彻底消失，大脑极速运转。 他终于发现，自己将方向完全搞错了。自己刚刚以为绿色的光点是电脑指示灯，于是判断前方是门。但现在，他发现那并非电脑所在的位置，而是相反的另一边。而他面前那寒意翻涌的地方也不是房门，而是窗。 不管那是什么，它都在窗外，而不是门外。 懊恼，诧异，后悔，恐惧……不同的情绪涌上心头，方异圣仓皇之间转身便跑，一把打开门冲了出去。 ☆ 一阵恍惚后，五个人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东村口的红圈里。 周建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这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与那个空间截然不同。段迦璇则是再次震惊得全身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远打开手电，对刘潋等人说道：“刘潋，弥啸粼，你们都回去吧。我也回三姨家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说这些话时，师远直直地看向弥啸粼的眼睛。 刘潋在听到这些话时立刻就明白了师远的意思。弥啸粼最开始虽然有些疑惑，但很快也看出师远好像有什么打算。他看了看周建树，大概猜到了师远的想法。 “好，那我们就回去了。你小心点。”刘潋说。 “师远，我和你一起去！”段迦璇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是女生，跟着我不方便。你和刘潋一起去她那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去吧。” 说完，师远不再看段迦璇，径直向三姨家走去。 周建树对师远的计划自然是毫不知情，不过他却一直惦记着师远之前答应告诉他罗亚森家的地址，于是立刻跟了上去。 “喂，小子！”周建树拍了一下师远的肩膀。 “干什么？”师远冷冷地说，头也没回。 “说好的罗亚森家地址呢？” “都半夜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师远脚下不停。 “我偏要今天说！”周建树猛然提高音量，一把扯住了师远。 师远无奈，说：“我答应你，明天一早就带你去找他。这小村子又没有门牌号，说也说不清，只能我带你去。这个村子很小，他跑不了的，你放心。现在已经后半夜了，你不困我还困呢。” 说完，师远紧了紧背包带子，继续向三姨家走去。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游丝，那些都是鬼散发出的异常气息。白天时，这些气息会变得极为微弱，难以察觉，但在午夜时分，气息便会变得较为明显。师远知道，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越是接近三姨家，他就越是感觉到气息的强烈。他知道，此刻在那座房子里的，不是他的三姨和表弟申寒，而是两个鬼。 要利用它们除掉周建树吗？ 师远在犹豫，脚步也变得缓慢了许多。 “你们村里有旅店吗？”周建树问。 “没有。” 说完这两个字，师远突然心念一动。 “连旅店都没有？”周建树语气有些不爽。 “小村子，哪来的旅店。不过，山上倒是有个废弃的旅馆，还很豪华。”师远说。 “废弃的？” “对。你可以去那里睡一觉，然后早上过来找我。”师远说。 ------------ 第30章 明天再说 “算了，我不去。我在你三姨家将就一晚不行吗？” “不行，我三姨讨厌陌生男人，以前和我说过很多次。她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山上的废弃旅馆并不难找，你自己就可以轻松地找到。我很累，就不奉陪了。明早八点，东村口的红圈旁见。”师远说完，佯装打了个呵欠。 周建树看了看师远，手不禁移向了腰间的自制枪。 在刚刚的任务中，他已经消耗掉了大部分的子弹。这次他来暗鸦岭村就是来找罗亚森算账的，并没有准备多余的子弹，只有枪里的六发。现在，只剩两发。 周建树不打算再和师远多说，他早就看出师远不打算现在告诉他。看着师远渐走渐远的背影，他看向了旁边的几户人家。 只要肯付钱，找个歇息的地方不是难事。 周建树这么想着，随意地敲响了某户人家的大门。 ☆ 罗亚森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片刻后又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师远他们这次的任务会持续多长时间。几个小时？几天？罗亚森毫无头绪。 他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一会儿走到门口，一会儿又回到沙发上。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这声音在罗亚森听来如同炸雷一般。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门口，心脏却在瞬间变得冰凉。 师远是有钥匙的，若是他回来了，理应自己开门，没有敲门的道理。 罗亚森猛地打开门，看到的是刘潋和弥啸粼，以及一个陌生的女孩。 “我们回来了。”刘潋说。 “师远呢？”罗亚森的声音提高了。 还不待刘潋回答，弥啸粼突然以手掩面，痛哭起来。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师远，以后我一定听你的……” 刘潋诧异地转头，她搞不懂弥啸粼这是在演哪一出。 罗亚森完全没有看到刘潋的表情。他冲到弥啸粼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大声喊道：“他怎么样了？你做了什么？” “罗亚森，你别激动，师远没事。”刘潋立刻说道，同时责怪地瞪了弥啸粼一眼。 “哈哈哈！看把你吓得，魂都没了吧？”弥啸粼脸色瞬间变成了狂喜，大笑不止，一边摆手一边毫不在意地走进了客厅。 罗亚森看着弥啸粼的背影，恨不得一脚踢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坐定后，罗亚森脸色铁青地问。 “你有个同学叫周建树，是吗？”刘潋说。 “嗯……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罗亚森略微回忆了一下。 “他来了，面色不善，好像是要找你报仇。” “报仇？”罗亚森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惹过他。 “对。师远不想把他带到这儿来，所以谎称要回三姨家，把他引开了。” “原来如此。”罗亚森点点头，而后看向了段迦璇，“这位是新的任务执行者吗？” “她是师远的同学，叫段迦璇。”刘潋说。 “你……你好，我叫段迦璇。”段迦璇见罗亚森似乎和师远非常熟悉，打算给他留个好印象，于是站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罗亚森没太在意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你们这么多人活下来，应该不是自相残杀吧？”罗亚森问。 “还真是自相残杀，至少规则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我们每个人进入的都是一个单独的空间，每个人遇到的其他七个执行者，都不是真正的他们。”刘潋说。 “还好。”罗亚森松了口气。 “哼！”弥啸粼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干什么？刚才不是都和你解释清楚了吗？我早就判断出那个不是你，所以才下杀手的。我哪知道那些假的执行者的行动轨迹、大体动作和真正的执行者是一样的啊。好了好了，以后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刘潋不满地说。 在回到罗亚森家的这一路上，刘潋见弥啸粼十分不快，询问了好几次，弥啸粼才说师远踢了他一脚，刘潋还从背后偷袭要砍他，幸亏自己动作灵活躲开了，要不然就死了。搞清楚缘由后，刘潋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至于弥啸粼，则是一个人也没有杀，发现了“一人一间”这几个字后坐到红色椅子上，判断出了通过红色大门进入大厅的方法，这才完成了任务，期间被鬼杀死过两次。段迦璇的经历也和弥啸粼类似，由于既没有感知能力又没有经验，被鬼杀死了四次，耗费了大量时间才终于赶在最后进入了大厅。 段迦璇虽然表面上是个头脑简单的花瓶，实际上却很聪明。否则，她也不可能每天逛街打扮关注师远，学习成绩还能保持在班级前列。 而李梓杭，则是自杀的。 她没有找出“一人一间”的线索，没有进入那座旅馆，也没有发现红色大门这条道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师远活下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疯狂地杀死了所有能杀的人，最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要为师远扫清一切障碍，只为了他能活下去。 她牺牲了自己，但这种牺牲却毫无意义。 ☆ 师远向三姨家走去，却偷偷地观察着周建树。他看到他敲响了朱根年家的大门，看到大门打开，看到他走了进去。而后，他偷偷返回，再次来到了东村口的红圈附近。 那个红圈还在。借着手电筒的光，师远看到红圈里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他将纸捡了起来，展开，查看上面的文字。 正面写着： “第二章、人与鬼 明世界若有一个人诞生，暗世界也会形成一个鬼，与此人相对应。人与鬼面貌相同，同生同长。人活着时所遭受的创伤” 背面写着四个大字：死亡闪像。下面是一个稍小一些的字，纯。 师远没有再逗留下去，而是将书页收好，回到了罗亚森家。 罗亚森等人都没有回去休息，一直在等待。详细询问了任务内容后，罗亚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段迦璇。 他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很差。 他知道，她应该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但经过任务后其他人都没来，说明她们死了，但这个女孩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悲伤。 （感谢温和善良纯洁君的月票！） ------------ 第31章 人与鬼 罗亚森记得当初刚刚遇到刘潋时，她也是和两个朋友一起来到暗鸦岭。在那两人死后，她的痛苦谁都看得出来。但这个段迦璇，完全不是这样。 正想着，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罗亚森知道，师远终于回来了。 “有新的书页。”一进门，师远就立刻说道。 “坐下说。”罗亚森招了一下手。 书页很快便被传看了一圈，刘潋等人都拍了照。 “最后一句不完整，真是麻烦。”罗亚森说。 “是啊。我们先分析一下前面的句子吧。”师远说，“书的正文已经进入了第二章，内容也变得更加重要。大家看一下，这一章的标题为《人与鬼》，这正是我们目前亟需了解的内容。大家都知道，暗鸦岭现在可以说就是一个大型的真实鬼屋，这里会为我们设置不同的任务让我们去完成。同时，在任务以外的时间，我们也不能放松，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们，随时都会变成鬼。我们曾经都以为，鬼是人死后变的。但是，从这张书页上来看，并非如此。” 师远和往常一样进行着分析叙述，一旁的段迦璇却是满面惊疑，瞪大眼睛望着师远。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陌生？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师远吗？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都好像在听他的指挥？难道他有着什么秘密身份吗？ 段迦璇浑身微微发抖，双手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挎包，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但师远却根本没有注意她。他继续说道：“之前的书页上提到过，人的世界和鬼的世界由一个平面相隔，这里又说，人在明世界诞生，鬼便在暗世界诞生。也就是说，鬼，不是人死后变的。所谓的某人死后的鬼魂，其实，根本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个体。所以，在很多传说、故事、影视剧中，我们都会看到这样的现象――一个人死后变成了鬼，其性情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甚至完全颠倒。当然，传说和电影都不可信，但在这其中，我们也能够获得一定的信息。鬼，不是人死后变成的，人死后，也不会变成鬼留在人间，更不会获得什么为自己报仇洗冤的机会。一切，都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美好想象罢了。” 说到这里，师远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幽漫婷，吴江莉……它们，也都不是人死后变成的。从产生那一刻起，它们就是鬼，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活人”这样一个阶段。无论它们在任务中展现出什么样的性格，都只是任务需要罢了，这和真正的活着时的她们，没有任何关联。 “美好……想象？”刘潋低声自语着，表情有几分诧异。 她从来没有将“鬼”和“美好”联系起来过。在她看来，鬼，永远都是丑陋可怕的。 “最后的那半句话，‘人活着时所遭受的创伤’，我想，后面写的应该是‘会记录在鬼的身上’之类的吧。我们平时看到的鬼大多都非常扭曲可怖，或许这正是因为，一个人在活着时，一生所遭受过的创伤全部都在鬼的身上保留的缘故。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人没有自愈能力，人一生，要在身上留下多少伤口？这些伤口，或许在手上，腿上，也或许在脸上。除非真的是极为小心或者运气极好，否则的话，必然会受伤，哪怕只是一点小伤口。伤口会愈合，会消失，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会被人类的记忆所抛弃。但是，这些伤，却忠实地被他所对应的另一个个体记了下来。你们能想象吗？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正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个体，记录了这些伤。不是伤口愈合后的淡淡的伤疤，而是血淋淋的，伤口最旺盛的样子。” 听到师远的这番话，大家不禁想象，若是自己曾经遭受的伤没有愈合，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无意中踩到了钉子的脚，登山时摔断的腿，被门缝挤扁的手指，被蚊子叮咬过又被抓挠过的浑身的疙瘩……若是这些东西从未消失过，自己，会是个什么模样？ 几个人都感到浑身一阵发冷，段迦璇和刘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师远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令众人产生了不安，“大家其实早就知道，鬼的样子，肯定是狰狞扭曲的。” “其实，鬼之所以样貌可怖，最重要的恐怕不是活人身上留下的伤口吧，”罗亚森说，“你们还记得吗？之前的书页里写过，鬼在暗世界，无时无刻不在遭受腐蚀的折磨。一个人若是一直被腐蚀，那恐怕早就浑身皮肤溃烂了吧？在原来伤口的基础上，再加上被腐蚀的表皮……” “不要说了！”段迦璇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愤怒地盯着罗亚森。 罗亚森看了看她，几秒钟后才缓缓说道：“好，不说。” “好了，说说下一个任务的提示吧。”师远说，“四个大字是‘死亡闪像’，一个小字是‘纯’。现在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头绪。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说完，师远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各位。 “死亡闪像，想不出是什么意思。纯，应该是人名吧，这个也算是老规矩了。”刘潋说。 “村子里貌似没有名字里有‘纯’字的人。”罗亚森说。 “应该是村外的。不过，我觉得，现在也不用着急这个吧，反正短信里会说明任务内容，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弥啸粼打了个呵欠说。 罗亚森怒视了弥啸粼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困你就睡觉去吧，反正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好，我没用，就你有用。”弥啸粼好像是已经习惯了罗亚森的说话习惯，也没计较，起身上了楼。 “罗亚森，李老师的伤怎么样了？”书页上的内容分析得差不多了，师远转而询问起了其他人的情况。 罗亚森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说：“村卫生所的条件差，李燕霞的伤不但没有好转，还更加严重了。我看，她恐怕是快不行了。” ------------ 第32章 稀释 “带我去看看。”师远起身，向李燕霞所在的房间走去。 李燕霞的房间在一楼，从客厅走去，只需要经过半条走廊。身后，段迦璇有些不知所措，刚想站起去追师远，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胳膊。 “段迦璇，我们聊聊？”刘潋微笑着说。 段迦璇突然感到心里一个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师远径直向着走廊里的阴影走去，罗亚森紧随其后。 客厅和李燕霞房间相距并不算远，但这段路走的时间却很长，因为师远在进入阴影区域后便停了下来。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在等了几秒钟后，罗亚森问道。 “罗亚森，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一起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也算是朋友了吧？”师远没有看罗亚森，淡淡地说。 “那是当然。” “那么，关于你的秘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师远转过身，看向罗亚森。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清楚，但罗亚森知道，他正在直盯着自己。 “你指什么？” “之前有几次我就觉得，你的运气似乎好过头了。我并不是在咒你，但是我必须承认，有那么一两次，我觉得你是必死的，但你好好地活了下来。”师远的语速略微加快了，“还有，你是个聪明人，但有的时候，面对着可能的危险，你又显得有几分莽撞，这很矛盾不是吗？最后，这次的任务执行者，为什么没有你？方异圣不是执行者，是由于他能感知活人的数量，进入那个空间后可以轻易察觉出那些并不是活人，而是一些类似人偶的东西。李老师不是执行者，是由于她身负重伤，卧床不起，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某种力量’的仁慈。可你呢？如果说你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谁会相信呢？” 两人陷入了沉默，彼此之间的空气近乎凝固。 足足一分钟后，罗亚森才开了口。 “我并没有刻意隐瞒，我只是……答应了我的父母一件事，所以，我不能轻易地说出我的秘密。” “明白了，”师远没有继续追问，“之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他们长期不在村子里吧？” “是的。” “他们的身份和职业，应该也不方便透露吧？” “是的。” 师远转回身，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继续向李燕霞所在的房间走去。 “我打算做一个实验。”师远说。 “什么实验？” “这次的任务，如果大家都能及早发现线索的话，算得上是一个福利了，因为我们可以用硬币来购买一些有用的物品。” “你都买了什么？” 之前刘潋等人已经介绍过了这次任务的详细内容、规则和线索，罗亚森也大致有了了解。不过，先回来的三个人除了刘潋购买了一把红色钥匙外，什么也没有。而那把红色钥匙，除了在任务当中用以开启红色大门外，别无用处。 “暂时保密。先看看李老师吧。”师远说完，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声音，师远仔细听了听，可以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他推门进去，灯开着，他看到了侧卧在床上的李燕霞。 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白色的衬衫早已被肩膀流出的血液染红，整个人虚弱不堪。 师远迅速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在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容量较大的容器，而后小心地端起矿泉水瓶，轻轻地向里面滴了一滴。随后，将滴了矿泉水的容器放到了饮水机下方，接满了水。 “你这是在做什么？”罗亚森忍不住问道。 “做实验。” 师远说完，将稀释了的矿泉水倒出了小半杯，而后从一旁放饮料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支吸管。 就算是稀释到了这个程度，师远也不想浪费。 李燕霞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现在就算是把水杯放在她嘴边，她都未必能喝得下去。因此，师远打算先用一滴稀释的水来实验一下。 师远将吸管放进水杯，将手指放在了吸管的上口，拿起吸管，悬在了李燕霞的嘴上方。 “李老师，喝点水吧。”师远轻声说。 李燕霞没有什么反应，回答他的只有不均匀的呼吸。 师远没有等待，松开了吸管上口的手指，吸管中的水滴了下来，滴进了李燕霞的口中。 李燕霞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要再滴一些水吗？ 师远想着，手上却没有动作。 李燕霞的眼皮微微地颤动，而后艰难地睁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表情茫然地看向了师远。 “奇怪，肩膀好像不那么疼了。”李燕霞说。 “太好了！”师远非常高兴地说。 一滴稀释后的矿泉水，竟然也能拥有这样惊人的效果。这样一来，一瓶矿泉水就能变成一千瓶，一万瓶。今后让大家在任务中携带，一定可以大大提高生存几率。不，这不是矿泉水，这是神药。 不过，师远不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矿泉水的存在。这个秘密，暂时只会告诉罗亚森，一会儿再告诉刘潋。在下次任务发布后，师远再酌情告诉其他的执行者。 “李老师，你感觉好些了吗？”罗亚森走到李燕霞旁边问道。 “好多了。哎？真奇怪，好像一点儿都不疼了。”李燕霞难以置信地坐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李老师，那你先休息，我们回去了。”师远说着，挥了挥手离开了房间。 “还有什么好东西？”刚一走出房间，罗亚森便迫不及待地关紧了门问道。 “你先把这个耳钉戴上。”师远从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磁石耳钉，递给了罗亚森。 看着那个黑色的小东西，罗亚森有几分疑惑。他猜到这或许是师远在任务中购买的东西，但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从来没佩戴过耳钉项链手镯之类的装饰物，内心有几分排斥。 “戴一个还是戴两个？”犹豫了片刻后，罗亚森接过耳钉，有几分笨拙地戴在了右耳上。 “一个。” “啥？模仿时尚达人啊还是宣告自己的某种意向啊？还戴一个耳钉。”罗亚森更排斥了。 ------------ 第33章 黑门 “另外一个我戴。”师远说。 罗亚森像不认识师远似的看向他，说：“你到底要干啥？你要不说我可摘下来了啊。” “哎！别摘。好好感受一下。”说着，师远将另一枚耳钉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在这一瞬间，罗亚森突然感到浑身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冰冷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大脑与四肢百骸，仿佛瞬间被人投入了无底的冰潭。 “这……”罗亚森瞪大眼睛，仔细地去感觉。 或许是觉得睁着眼睛感觉得不够真切，他把眼睛闭了起来。 一片黑色的感知域瞬间展开，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师远，“看”到了隔着一道门的李燕霞，以及不远处的客厅里坐着的两个女孩。 还有，二楼某个房间的窗外的一片若有若无的黑雾。 “那是什么？”罗亚森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师远。 “你是说我房间窗外的黑雾吗？”师远紧皱眉头。在戴上耳钉之前，他也没有展开过感知域。虽然一直都有一种被异常气息环绕的感觉，但由于这个村子现在本就是这样，师远也没太过在意。可当他闭上眼睛后，他才感觉到了一团浓度远远超过空气中的游丝的异常气息浓度的东西正悬在他的房间窗外。 师远和罗亚森也顾不上再继续看其它的“战利品”了，直接冲到楼梯边上了楼。 师远的房间就在楼梯口旁，那团黑雾所带来的异常气息，也随着两人的接近而愈加明显。 房门，是开着的。 “罗亚森，刚才有人来我房间吗？”师远低声问道。 “不知道，我一直在一楼。”罗亚森双眉紧锁。 他想到了一个人。 但如果，开门的不是人呢？ 房间里漆黑一片，走廊里的灯光本就不够明亮，此刻更是不但无法刺破里面的黑暗，反被黑暗所吞噬。 师远感知着那团黑雾的气息，却发现，那气息和之前感受过的鬼产生的气息并不相同。 “我进去看看。”罗亚森说。 “哎……” 师远一个字还没说完，罗亚森就走了进去。很快，他便发现了绿色的光点。 两个小小的，如同两只眼睛一般的光点，一闪一闪的，如同信号指示灯。 那两个光点看上去悬在空中，距离地面大约有七十厘米。 突然，那两个光点动了。还站在门口的师远没有再犹豫，按亮了电灯。 绿点消失了。窗子上拉着窗帘，外面的异常气息还在。 罗亚森一把将窗帘拉到一边，窗外的那团黑雾完全展现在了两人眼前。他们这才看清，那不是什么黑雾，而是一个造型极为怪异的门。 一个悬在空中的，仿佛吞噬了一切的黑门。 那黑门的边缘极为缥缈，这让它看上去像是一个投影。 “这是什么？”师远自言自语着。他并不指望能有人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罗亚森没有回答。看着那扇黑门，他有一种感觉。他感觉随时会有无数的异灵、恶鬼从那扇门里汹涌地冲出来。 “看来这个房间不能住了。师远，你到其它的房间去住吧。”罗亚森说。 “嗯。”师远点点头。 一扇诡异出现的悬在空中的黑门到底代表了什么？师远现在无从得知。但是，他却本能地觉得，或许和下一个任务有关。 师远和罗亚森选择了稍远一些的一个房间，将背包放在了椅子上。 “那扇门，我觉得，我们暂时不用太过担心。继续说一下我在上个任务里购买的东西吧。”师远说是这么说，但刚才的轻松心态早已消失不见。 “等下。这副耳钉的功能，难道是能力共享？”罗亚森问。 “对。所以，如果你也有某种能力的话，我也可以使用。”师远说完，又从背包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一枚画着一只手的贴纸，一个锚钩枪，一支吹箭，以及一个造型怪异的仪表盘。 “将贴纸贴在手上，可以瞬间获得巨大的力量。锚钩枪倒没什么特别，只是很结实，收缩绳子时力量非常强，无论多重的人都能轻松拉上去。这个定位仪，可以用来查找特定人物所在的位置。” 说完，师远将定位仪打开，给罗亚森展示。 “比如说，要查找刘潋的位置，说出她的名字，头脑中想着她的形象，就可以定位。但是，我试过，如果是和任务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是无法定位的。” 那个定位仪随着师远的叙述很快便显示出了一楼客厅的场景，代表刘潋的光点闪烁着，正位于沙发的位置。 “这些东西会有很大帮助的。”罗亚森说。 “嗯。” 两人回到一楼，看到的是面如死灰的段迦璇。 在这段时间里，刘潋将暗鸦岭村和任务的情况告诉了她。当知道自己被困在了这里，想离开也离不开，只能完成一个又一个的恐怖任务时，段迦璇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倒。 如果是在什么也没发生的情况下听到这些，段迦璇或许会生气，或许会觉得无聊，但绝对不会觉得恐惧绝望。但是，她刚刚亲身经历了一次任务，而且陪她前来的郑耀琳、李梓杭都死了，这让她没有办法不相信刘潋的话。 “我劝你，有时间的话，多做一些体能训练，至少在危急情况下可以用来逃跑。”刘潋说。 段迦璇眼神涣散地看向空中，连师远走了过来都没有察觉。 许久，她的大脑才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时候不早了，都去休息吧。段迦璇，你可以选一个没人的房间。”师远说。 段迦璇抬头看了师远一眼，情绪复杂，一时无话。 将段迦璇安顿好后，刘潋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随着师远来到了他新选择的房间。 “你有什么事吗？”师远将刘潋让进房间后问道。 “你的同学，李梓杭，她……”刘潋有些吞吞吐吐，她不知该如何说。 “李梓杭怎么？” “她没有能够……活着回来……对你来说，她……” 师远其实早就明白刘潋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我认识她很久了，”沉默半晌，师远终于开口说道，“我也非常清楚她对我的心思，但是我没法回应她的这种情感。对我来说，她就像兄弟一样。这样说虽然不是她希望的，但却是事实。” ------------ 第34章 同学见面 “在任务过程中，你给我发过短信吧？”师远问道。 “是的。” “回到这里后，我收到了你的短信。同时，也收到了李梓杭发来的一条短信。”说到这里，师远的声音更加低沉。他将手机取出，翻出李梓杭的那条短信，递给了刘潋。 刘潋接过手机，在读过那些句子后目瞪口呆。 短信中写道：“师远，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也不希望你犯下杀人的罪行，那么，就让我来替你杀人，替你承担这个罪名。最后，我会自杀，然后，让你活下去。” “她是……自杀的？”刘潋难以置信地看向师远。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真心地希望她能活下来。情感的东西强求不来，我原本以为生存可以，但我还是失败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救不了她。” “我理解你的感受，”刘潋垂下眼帘，“琴玉死的时候，我也很痛苦。李梓杭对于你，或许就像宋琴玉对于我一样吧。只是，我和琴玉彼此都清楚对彼此的友情，而李梓杭，只能默默地付出着，伪装着。装作什么都不在意，装作只是你的兄弟，亦苦亦甜。” “这样说起来的话，我似乎很残忍。但是，这是没办法的。我并不喜欢她，但做朋友的话，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好了，不说这个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去处理周建树的问题。哦，对了，差点忘了，”师远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枚耳钉，“戴上这个试一下。” “这是？”刘潋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刚刚戴上这枚耳钉，刘潋就忍不住感到浑身发冷。周围的空气似乎潮湿不堪，里面如同漂浮着无数冰冷的水滴一般令人浑身难受。刘潋熟悉水，但这种潮湿并不是水本身造成的感觉，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是什么？”刘潋讶异地问。 “这副耳钉可以使两人的能力进行共享，”师远看向刘潋，“刘潋，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 “特殊能力？我会游泳。” “不是这种，是和我的感知能力类似的特别的能力。” “我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啊。”刘潋摇摇头。 “但是，和你共享能力时，我的感觉和与罗亚森共享时截然不同，感觉和水有关。”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那好吧，以后再说。”师远说着，将耳钉收了起来。 天很快就亮了。虽然只睡了五个多小时，但师远并没有太过疲惫。 周建树的问题，今天必须处理掉。 “这儿就是罗亚森暂时居住的地方。他没钱，买不起房子，就暂时住在朋友家里。”师远带着周建树来到罗亚森家门口后这样说道。 “买不起房子？在这么一个小村子？”听到师远的话，周建树感到非常好笑。 “对。”师远说着，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弥啸粼。 “你好，罗亚森在吗？”师远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台词说。 “在。进来吧。”弥啸粼说。 周建树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待看到罗亚森从楼上颇有几分颓废地走下来后，他瞬间换上了一副笑容。 “哟，老同学罗亚森！好久不见了啊。”周建树皮笑肉不笑地说。 “周建树？”罗亚森看向周建树，似乎很惊讶。 “哟，还记得我？”周建树说着，用手指了指周围，“这是，你家？” “我朋友家。我没钱。” “没钱？”周建树故意显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怎么可能呢？你可是堂堂学霸，当年老师们都怎么说的来着……对对，‘前途无量’啊！你怎么可能没钱呢？敢问罗大学霸现在在哪高就啊？” “暂时还没工作。” “什么？没工作？”周建树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没工作？你没工作？哈哈哈哈哈！” 周建树仰天长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很快，他的眼泪就笑出来了。 “没工作，哈哈哈！罗亚森，没工作！要不要……兄弟帮帮你？兄弟我……也没啥本事，自己开了家……小公司……”周建树一边笑一边说。 多少年了，他做梦都想毁掉罗亚森的未来。可没想到，这小子压根就没有未来。 周建树只顾笑，却没去思考罗亚森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没有工作。 听到这肆无忌惮的笑声，方异圣和李燕霞也各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很诧异，心想到底是谁在罗亚森家里如此放肆地笑。 “哥们，你谁啊？哪来的？”方异圣傻乎乎地问。 周建树猛然听到有人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止住笑看向了那个傻小子，目光不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方异圣似乎有几分害怕地说。 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人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他最好能留下来。 方异圣想。 周建树又看了两眼方异圣，而后看了看其他几人，指了指弥啸粼随口问道：“你们几个，都是这楼房主人的朋友？” “啊？你说弥啸粼啊？他不是这楼房的主人啊，这房子是罗亚森的。”方异圣说。 “你说什么？”周建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他顿时感到一阵狂怒，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你特么敢耍我？”周建树恶狠狠地大声吼道，一把取出腰间的自制枪，直直地指向罗亚森。 而就在这同时，周建树听到脑后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作为枪迷的周建树立刻听了出来，那是扳动击锤的声音。 “别动。”身后，师远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呵呵，有种，不过，”周建树并没太慌张，语气还很镇定，“我不信你敢开枪。” 罗亚森的颓废早已消失，眼中的光芒如同冰冷的利剑。他一边走向还举着枪的周建树，一边清晰无比地说：“暗鸦岭村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你想当哪种？” 周建树这时才明白，自己彻底中了圈套。但他不明白，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将他手中的自制枪一把夺去。 “这东西太危险了，我来替你保管吧。”方异圣说道。 ------------ 第1章 恐怖漫画 周建树的脸色发青，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随后，他就被关到了地下室，从贩卖机里购买的长刀、十字弩、口香糖式炸弹和万能钥匙也都被收走。 “抱歉，我们没办法，谁让你看起来那么危险呢。”将锁锁好后，罗亚森平静地对周建树说。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弄死你们几个。”周建树眼里的凶光，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没人理他。 ☆ 海源市某居民楼，一个少女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漫画。 那是一本恐怖漫画，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她总是选择在夜晚看恐怖漫画。每次看时，她都会将窗帘拉严，关掉吊灯，只开着书桌上那灯光略显昏暗的台灯。翻看时，她喜欢在看完一页后猛地翻到下一页，尤其是在预感到接下来会有“精彩”画面时，她更是会先来个深呼吸然后再极速地翻页，以此给自己制造视觉上的刺激。 几乎每天夜里，她的房间里都是这种唰啦唰啦的翻页声。偶尔，她也会被某些画面吓到，发出一阵惊呼，而后再哈哈大笑。 这是她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很多年了，依然乐此不疲。 这次她看的是一部关于怀揣明星梦的少女意外走入噩梦漩涡的漫画，是一部新人新作，但其个性十足的画风和极致血腥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了她。 这部漫画是她无意中在一家租书店发现的。当时她正在看着书架上那些早已看过的一排排漫画烦躁，感叹着优秀恐怖漫画太少，跟不上她看的速度。 她的视线无意中瞥到了最下层的一个角落。那里斜放着一本崭新的漫画，封面是一个被肢解的少女，画面大部分是血红色，极为血腥。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激发了她想看的欲望。她立刻租下了这本漫画，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开始翻看。 和以往一样，她快速地翻着书页。 这本漫画没有让她失望，里面几乎每一页上的画面都令人毛骨悚然。看着看着，她快速翻到下一页的习惯竟然发生了改变。 她竟然真的害怕了。 但这本漫画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欲罢不能。她的心脏已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但手却还是在翻着，只是翻得慢了许多。 我不想看下一页啊…… 她的脑子里，这句话在一直盘旋。 然而，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画面上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在她不翻书时，房间里是一片死寂，半点声音也听不到，连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停止了运转。 终于，最后一页也翻了过去。这本漫画，终于被她全部看完。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身伸个懒腰而后去洗漱睡觉，而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空中，双手死死地覆盖在封底，生怕自己再次看到上面的画面。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画出如此扭曲恐怖的东西？ 她想。 看了这么久的恐怖漫画，她生平第一次在看完后，浑身发冷。 身后的挂钟静止在了午夜零点，但实际上，零点早已过了。 台灯昏黄的灯光是这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为了营造恐怖气氛，她要求父母为她的房间装上了最厚重的黑色窗帘。 她的头皮发麻，只想站起来将天花板上的吊灯打开。然而，她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感觉自己周围有人。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无从得知，但那感觉却极为真切，令她深信不疑。 是谁？ 她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头转向了右边，那是窗帘的方向。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她家住在十六楼，窗外不可能有任何东西。 她又将头缓缓地转向了左边，那边放着的，是她的床。 没有普通的女孩喜欢的毛绒玩具，只有白色的被褥。这也是她要求她父母选择的，她说这种被褥会让她想到恐怖片里的医院。 她没有整理床铺的习惯，惨白的被子团成一团，堆在惨白的床单上。那被子的形状毫无规律，她突然觉得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东西。 或者，有人。 她突然感觉自己很蠢。 为什么要自己吓唬自己？为什么要让父母购买这些东西？ 她想立刻跑到父母身边，让他们保护自己。 然而，最终，她做的只是哆嗦着站起身，走到吊灯开关前，按了下去。 吊灯没有打开，台灯却灭了。 那光明消失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令人汗毛倒竖的尖叫。 她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她无法判断是自己进的被窝，还是父母将她抱到了床上。 已经七点了，但她的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厚重的黑色窗帘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即使在白天，也坚持着为主人制造恐怖漫画里的气氛。 她猛地坐了起来，发疯一般地冲到门口，打开了门。 外面，阳光明媚。 她终于松了口气，默默地回到房间，将东西收拾好，把书包拿了出来。至于那本漫画，她怎么也没有找到。 她压制着自己不安的心情，和往常一样去上学。刚到班级，好友邵咏君就凑了过来。 “哎，你听说了吗？隔壁班的那个叫王雅澜的，去参加海源影视学院的面试了，而且，还顺利通过了。” “真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当然是真的，同学们都传疯了。这可是大事啊，咱们学校，说不定真能出个明星呢……”邵咏君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却没注意朋友的脸色越来越白。 王雅澜，追求明星梦的少女……这是巧合吗？不可能吧？ 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昨晚所看的那本恐怖漫画的主角，就是一个想当明星的少女。她当时看时就隐隐觉得那少女的面容有几分眼熟，此时被邵咏君这么一说才想起，那张脸，分明就是王雅澜的脸。 刹那间，那漫画里的恐怖画面如潮水般在她眼前涌起。 “啊啊啊！！！”她突然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邵咏君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说。 她不回答。在尖叫了一阵后，她趴在了课桌上。 ------------ 第2章 放学时 白天的课程，一切都很平静。邵咏君没再提起王雅澜的事情，她也没有和邵咏君说过一句话。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真正让她感到心胆俱裂。 接近放学时，不少同学都在一边听着老师讲解习题，一边偷偷地收拾书包，准备一放学就冲出去，整个教室显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突然，一声宛如炸雷一般的吼声从走廊里传了过来。 “杀人了！” 宁静的教室猛地炸了锅。 杀人？这种事情只在电视上、网络上看到过，难道真的会在这校园里发生？ 几个男生不顾老师的训斥，立刻冲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望之下，发现是隔壁班的一个同学，从卫生间的方向飞奔而来。 “怎么回事？”学生们七嘴八舌地问。 “卫生间里……有……有……”那人在极度惊吓的状态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堆学生立刻冲向了卫生间。 在冲到门口时，他们彻底因震惊而呆住。 满地满墙的血令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而卫生间的地面正中，竟是一条血淋淋的人腿。 那是一条曾经令无数人为之倾倒的修长的腿，它的主人本应在海源影视学院参加考试，这个时间不该在这里出现。 最先冲过来的都是平时比较调皮的男生，可在如此血腥的场景面前，却是一个个呆若木鸡。 放学的铃声响起，越来越多的学生聚了过来，不少胆小的女生发出了尖叫。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众多学生聚在卫生间门口时，走廊另外一端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高喊。 “这里也有！” 人群呼啦啦地又涌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他们便在一个楼梯转角处的大塑料桶里发现了一只手。 “是王雅澜！这是王雅澜的手啊！”一个女生刺耳的叫喊声令大家感到耳朵嗡嗡作响。 她也挤在人群中，漫画中的画面更加猛烈地在脑中浮现，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浑身颤抖着，如同风中的秋叶。 此后几分钟内，又有若干名学生在学校各处发现了王雅澜的残肢。 而她的头，就在她生前所在教室最后方一个无人使用的课桌里，被挤得变了形。 怎么会这样…… 她只觉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学校，只记得下一个瞬间，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地铁站的电梯上。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电梯有些不对。可还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电梯猛地极速下行，电梯上的人全被甩了出去，摔倒在地。他们一边咒骂着，一边爬起。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她吓得脸都变了形。 我会死的！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的！ 砰！ 她被甩了出去，头部重重地撞在了一根柱子上，鲜血直流。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意识渐渐地被抽离出了身体。 她猛地醒来，大声地吸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都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个疯子。 从这天起，她再也没有看过恐怖漫画，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换掉了黑色的窗帘和白色的床单。 这件事，发生在六年前，她十七岁的时候。 然而，噩梦却没有因此停止。 ☆ 一天在平静中过去，师远早早就回到房间休息。 在这样一个村子里生活，真的是身心俱疲。很多次，师远都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生活，而仅仅是活着。 为了活下去而活着。 他冲了个澡，准备睡觉。和往常一样，他整理好床铺，走到电灯开关前，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而后关闭了电灯。 突然，他浑身一寒，猛地僵住。 这房间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在自己原本的位置，窗外夜色已深，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 可是，他现在明明站在墙边。 一阵凉意如同电流般在他的脊背上极速爬过，他的手还放在开关上一直没有动。 他想再回头确认一下，刚才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就在他刚要回头时，一股凉风吹向了他的后脖颈。他真切地感觉到，他的背后有人。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什么都没有。但师远就是觉得，有个人正站在他身后。 他稳了稳心神，缓缓地向后转头。 身后，是一面镜子，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在这夜色中，看起来令人感到莫名悚然。 镜子为什么会在这儿？ 师远将头转回，再次按下了电灯开关。 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师远感到心绪稍定。他再次转身，打算把镜子搬回原本的位置。 然而，当他的目光投向镜子时，他再次浑身僵住。 镜子里，另一个他，正坐在床上对他狰狞地笑。 师远的身后一步远就是门，他想冲出去逃走。 镜子里的另一个师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站了起来，缓缓地向他走来。 穿衣镜骤然碎裂，鲜血从镜子里狂喷而出。 “让我来代替你吧。”另一个师远冷冷地说。 师远猛地一步横跨，向房门冲去。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脖子被死死地掐住，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一只干枯的手上传来。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的脸，只是那张脸的背后，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啊！” 师远一下子醒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就站在门口附近，手正在向着电灯开关伸去。 梦游吗？不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类似一种似曾相识的记忆幻觉，它发生在一瞬间，但身处其中时却觉得经过了很久。 似曾相识？我过去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 师远难以确定，思索片刻后决定开灯睡觉。 这里是暗鸦岭，就算发生什么诡异事件也毫不奇怪。 第二天一早师远便来到了健身房，做了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对于昨晚的事情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即将结束训练时，段迦璇来到了健身房。师远有几分疑惑，但也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 “师远，我这次来，带了一本书。我觉得挺好的，介绍给你。”段迦璇说。 ------------ 第3章 死亡幻觉 “谢谢，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看书。” “是漫画。任务什么的那么可怕，如果不自己调剂一下，时间长会疯掉的。”段迦璇说。 “你放在旁边吧，谢谢。”师远没有停止手头的训练，随意地说着。 “哦，好，我就放在这里。你别忘了看啊。”段迦璇叮嘱着，走出了健身房。 段迦璇没话找话说，师远早就已经习惯了。 段迦璇好像有几分郁闷，咬了咬下嘴唇，离开了健身房。 经过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师远出了一身汗。正准备离开这里去洗澡，视线却在无意中落在了门口的那本书上，而一看之下，师远立刻眉头紧皱。 “搞什么……”师远说着，将那本漫画拿了起来。 封面上的画面极为血腥，是一个被肢解的少女，画面大部分为血红色，让人看起来极为不舒服。 本身就已经处在恐怖的任务之中了，怎么可能再去看什么恐怖漫画？ 师远有几分不爽地将书随手扔在了一边，打算去洗澡。 然而，他的动作却停住了。 要不然，看看里面画了什么？ 师远转过头，看向被他扔在一把椅子上的漫画。他将漫画拿起，略微犹豫了一下，翻开了第一页。 这是一个一心想成为明星的少女遭遇系列恐怖事件的故事。师远只看了四五页，眉毛就拧成了疙瘩。他想把漫画再次扔下，手却不受控制地翻着。 越是向后看，师远就越是觉得心头发寒。本来他就已经处在真实的恐怖事件之中了，对于这种编出来的东西，他本应该嗤之以鼻才对，但是，他却真切地产生了恐惧感。 这本漫画书不算厚，没用多长时间就翻到了最后几页。 用手指捻着最后的几张纸，师远的心脏却莫名地悬了起来。 最后，会发生什么？ 不知不觉中，师远完全被漫画的内容吸引了。但是，他明显地感觉到，这种吸引，很怪。 不是由于情节曲折离奇，也不是由于画面精致，更不是因为他喜欢看恐怖漫画，而是，那一张张书页上，仿佛有一股难以理解的力量，将他的注意力硬生生地吸引了过去，就像被施了迷魂术一样。 师远的手隐隐地在颤抖，他本能地感觉到，若是将整本漫画看完，或许会发生什么真实的危险。 最后一页了。 他的手颤抖得更加明显，书上那些血腥扭曲的画面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仿佛能够闻到一股血腥味。 右手捏住了最后一页的一角，再翻一下，就可以看到最后的大结局了。 他的手不停地哆嗦，他在抗拒那股诡异的吸引力。 然而，他最终失败了。最后一页，终于翻开。 “这是……”师远的眼睛，猛地瞪大。 ☆ 每次回想起六年前的恐怖漫画事件，她就感到浑身发冷。 六年过去了，那件事的阴影却从未消散过。 当时，由于发现王雅澜残肢的时刻恰好是放学时间，待警方赶到打算封锁现场时，学生们基本已经各自回家。当然，她也早早就走进了地铁站。也就是在那里，她产生了第一次的死亡幻觉。 在那之后，死亡幻觉越来越频繁地发生，如同一幅幅血腥的闪像，让她快要发疯。 她已经在自己的意识中死亡了上万次，每一次，她都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去。 即使是在没有产生死亡幻觉的时候，她也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象，若是真的发生了危险，自己会怎样。 她坐在镜子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目光呆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缪菱！”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一惊，抬头望去。 是队友，岫鸳，一个国外回来的富家女，颇有几分趾高气昂的模样。当然，她出众的外表和模特般的身材也对得起她的这份骄傲。 “啊，岫鸳，什么事？”她有几分惊惶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化好妆啊？”岫鸳秀眉紧蹙，不满地说，“距离采访只剩十分钟了，你也太磨蹭了。要不是我过来叫你，搞不好又要迟到。你迟到倒没什么，但是这会牵连我和雨纯被静姐骂，我可受不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弄好。”缪菱有些不安地说。 “哼！那你快点。”岫鸳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缪菱叹了口气，打开化妆盒，快速地化起妆来。 对于这个齐岫鸳，缪菱是有几分畏怯的。这与她经常产生死亡幻觉的事情无关，而是源自她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 她从小就热爱音乐，一直练习声乐、乐器和舞蹈，也希望自己可以一生以此为业。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她本想成为一名歌手，但那次恐怖漫画的经历却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追求明星梦的少女。这几个字，成了她最可怕的噩梦。 她选择成为了一名网络主播。唱歌，跳舞，演奏钢琴。 然而，由于她的外表并不算出众，性格又有些内向，不擅长讨好观众，人气一直不温不火。 某次，在好友的鼓励下，她参加了一个选秀比赛，并且凭借实力获得了总决赛的亚军。 站在领奖台上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璀璨的灯光，漫天的彩色纸屑，观众的呐喊……这一切看起来如此虚幻，就像一个梦。 她暂时忘记了恐怖漫画事件，暂时忘记了血淋淋的画面，暂时忘记了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的死亡闪像。 沉浸在这一刻，享受这一刻，不去考虑过去和未来。 这次选秀比赛本就是娱乐公司用来打造偶像组合而举办的。比赛结束后，获得前三名的选手顺理成章地组成了组合，签约成为了歌手。 新人出道，困难重重。虽然她实力强劲，但在这看脸的时代，她的外表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她并不丑，只是不够美。队友岫鸳的长相，足足可以拿到九分的高分。另一位队友雨纯，也是至少可以拿到八分的气质美女。她呢？就算是化完妆，打七分都勉勉强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凭借的完全是实力。 出道后她们也举办了几次小型的歌友会，但每一次，支持她的观众都是最少的。甚至有一次，全场一千多人，支持她的仅仅只有不到七十人。 ------------ 第4章 缝隙 事业和死亡幻觉的双重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开始失眠，头晕，近乎崩溃。 更糟的是，她越是失眠，死亡闪像出现的次数就越多。 巨大的心理折磨让她难以承受，她只能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练习，让自己沉浸在疲惫感之中。她认为，若是身心都被工作占满，自然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死亡幻觉的事情。 不过，这也仅仅只能降低死亡幻觉出现的频率而已，无法彻底将其消除。 采访结束后，三人又进行了几个小时的舞蹈练习，便各自回家。 走在地铁站里，缪菱感到一阵心慌。 又要来了吗？ 她的呼吸不知不觉粗重起来，脚步缓慢地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地铁站里人不多。她站在安全线外，视线落在了地上。 当车门打开时，那里会出现一道缝隙。不宽，但若是不小心，还是有可能一脚踩进去。 缪菱稳了稳心神，看向地铁驶来的方向。 黑暗的通道中，刺眼的灯光由远及近，让她忍不住一阵目眩。 广播里响起了列车到站的通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待车门打开后缓缓走去。 车里人也很少，可以挑个座位坐下来。 她这样想着，一只脚已经迈向了车内。 突然，她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感到脚踝一痛。她惊慌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竟然踩进了那道缝隙中。 “啊！” 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把脚从缝隙里抽出来，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救命！帮帮我！”她绝望地大喊，看向车里的乘客，又转头看看后面是否有地铁站的工作人员。 她的喊声突然停止了，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袭遍全身。 那些人……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仿佛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一动不动，两眼呆滞。有的人在笑，但那笑容如同僵在脸上一般，透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正在此时，车门上的灯光闪烁，车门快要关闭了。 “不！不！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她回过神，再次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 她的脚还被卡在缝隙里，若是车门关闭，列车开走，她恐怕会…… “救命！救命啊！！”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满面泪痕。 嗞。 一声轻响。 如同监控装置失去了信号，一阵雪花点在眼前晃动，而后，周围的一切渐渐恢复了正常。 乘客们行色匆匆，各自走着各自的路。工作人员神情专注，查看着往来的人们。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而刚刚那列车，还没有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她知道，这只是个闪像。 她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庆幸，还是觉得不幸。 每一次闪像都和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不容置疑，只有闪像结束，她才知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假的。 ☆ 齐岫鸳向着地下停车场走去。她和缪菱不一样，她家里很有钱。她们的组合出道才一年，大家都还没有赚到多少钱，像缪菱那种普通人家的女孩需要每天乘坐地铁上下班，她不需要。 踩着高跟鞋，迈着模特步，齐岫鸳走在无人的地下通道里，高跟鞋与地面的撞击声在这个地下空间里回荡。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童年的记忆不知为何在此时涌上心头。 五岁那年，她和家人一起到国外定居。那是一个风景宜人的小镇，镇上人不多，每家都有自己的花园别墅。要说这个小镇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当属圣诞节前镇上唯一的超市。 那里的生活轻松而惬意，她像所有的孩子一样上幼儿园，上小学，在课外学习乐器和舞蹈。 十一岁那一年，圣诞节前一天，她和母亲一起去超市购物，为即将到来的节日购买食品和礼物。 超市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洋溢着节日温馨的气氛。 齐岫鸳开心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地摸一摸货架上的毛绒玩具或是圣诞饰物，幸福感充盈着她的心房。 “妈妈，你看这个小熊多可爱……”她看到了一个玩具，转头对自己的母亲说着这句话，却发现母亲已不见了踪影。 “妈妈？妈妈！”她高喊。 没有任何回应。 她眼睛瞪大，不敢相信母亲竟然自顾自地走了。 超市里人潮汹涌，她不停地环视四周，却仍然无法找到母亲的身影。 她害怕了。在这顾客摩肩接踵的超市里，她害怕了。 而更令她害怕的事情，紧接着发生。 一个婴儿的哭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听上去凄惨无比。 她的心咯噔一下，莫名地感到更加惊恐。 不知为何，她开始寻找那婴儿哭声的源头。然而，她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看到谁的怀里抱着婴儿。 周围的顾客们还是各自在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商品，只是，所有人的动作似乎都变得迟滞起来，如同电力不足的机器人。 怎么会这样？ 齐岫鸳感到大脑一阵轰鸣，表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扭曲。 “妈妈！”强烈的恐惧令她再次大声喊了出来。 就在同时，那婴儿的哭声猛地变大，盖过了她的喊声。 “啊！”她惊恐地尖叫，两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蹲在了地上，浑身哆嗦。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好像没有人一样。 她猛地睁开双眼，惊诧莫名地抬头看去。 没有人，整个超市里，只有她自己。 突然，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她明确地判断出，那声音来自身后。 她回过头去，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哭声，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到尽头，她看到了正在运行的电梯。她走上电梯，向着下一层楼移动。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原本熟悉的超市二楼，竟然成了一个未知的领域。 她缓缓地向前走动，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婴儿。 不是被人抱在怀里，也不是躺在婴儿车中，而是如同大人一般站在地上，表情阴沉地看着她。 她愣住了，瞬间停住了脚步。 不过，愣了几秒钟后，她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感谢罗丝蜘蛛的月票和打赏！） ------------ 第5章 活物 越是向前走，视野里出现的婴儿就越多。他们都像大人一样站立，阴沉地看着她。他们都穿着衣服，有的手里提着购物篮，除了身形矮小之外，和大人没有什么区别。 当她走到了最中心的区域时，她停了下来。看着周围的婴儿，一阵怪异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阴沉地看着她的婴儿。 刚刚的哭声呢？ 她突然想。 仿佛应和她的念头一般，哭声再次响起。她循声望去，却仍然没有看到哭泣的婴儿。 那凄惨无比的哭声令她的心脏一阵阵紧缩，她却无能为力。 那些穿着衣服的婴儿突然不再看她，而是和之前那些正常的顾客一样开始挑选商品。 齐岫鸳整个人呆住。眼前的一切，除了所有人都是婴儿之外，非常正常。 他们在正常地挑选商品，正常地小声交谈，正常地将商品放入购物篮，走向收银台。 太怪异了…… 她目瞪口呆，大脑一片混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下一个时刻，她狠狠地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任凭母亲如何敲门，也只是抱着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齐岫鸳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在后来她长大以后一直都将其归为梦境，她认为那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 继续迈开步子，她向着自己的车走去。 在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她听到了一阵响动。 她猛地停住，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视线所及之处，再无他人，这个地下停车场里又不可能有风。刚刚的响动，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响声再次传来，声音不大，但在这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听起来极为清晰。 悉悉索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塑料袋。 齐岫鸳的视线落在了垃圾桶上。 那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她缓缓地向垃圾桶走去。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浑身一跳，迅速取出了手机。 是母亲。 “喂，妈。” “小纯啊，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怎么了，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总有些不放心你。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内，妈妈爸爸都不在身边……” “您老啊，就是爱操心，国内安全得很，我开车回去，什么事都不会有……” 齐岫鸳一边和母亲说着话，一边继续看向垃圾桶。 她猛地感到呼吸一滞，头皮发麻。 垃圾桶里好像有一个…… 她的话瞬间停住，停车场里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 “怎么了，小纯？怎么不说话了啊？”母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哦，没什么，没事，我有点饿了。”齐岫鸳强忍着心下的骇异，故作镇静地说。 “饿了？哎呀，对，那边应该是该吃晚饭的时间了吧？好好好，你快去吃饭吧，妈妈就不和你多说了，自己小心，注意安全。” “好了，妈，又开始唠叨了。我上车了，挂了啊，拜拜！” 齐岫鸳也不等母亲再说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视线再次投向了垃圾桶。 她并没有像刚刚和母亲说的一样上车，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站在距离垃圾桶不远的地方。 如果刚刚看到的东西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童年的噩梦，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她感到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当年超市里发生的事情再次在她眼前浮现。 稳了稳心神，她继续向垃圾桶靠近。 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可以完全确定里面有个活物。 当她终于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一下子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是一个婴儿，一个穿着大人样式的衣服的表情阴沉的婴儿。 “啊啊啊！！！” 她立刻尖叫起来。 那婴儿竟然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站到了地上。齐岫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婴儿，慌张惊恐地向后退去。 那婴儿步步紧逼，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猛地扑向了她的脸。他的嘴张得如同血盆一般，血红的颜色填满了她全部的视野。 “啊啊――！！”她最后的尖叫声，凄厉无比。 唰。 这一切瞬间消失，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梦。 她还站在垃圾桶边喘着粗气，几秒钟后才慌张地看向四周，而后快速地上了车，开了出去。 直到回到位于曙光小区的家里，她才惊魂稍定。她拿出手机，发现刚才母亲根本没有打电话来。 幻觉吗？ 她瞪大眼睛，脸色惨白，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 ☆ “这是……” 看着漫画最后一页上的画面，师远感到一阵讶异。 最后一页上的人，分明是他。画上，他的脸色惨白扭曲，仿佛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而他的身后，则是一个浑身腐烂只有一半脑袋的恶鬼。 师远猛地转头看向身后，讶异在瞬间变成了恐惧。 是漫画里的恶鬼！ 怎么会？我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师远猛地向门扑去，死命地拉动门把手。然而，无论他如何转动，门都是纹丝不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无路可逃。 这一次，真的要结束了。 恶鬼身上腐烂的血肉掉落在地上，一步步向师远走来。 他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师远猛地清醒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同一段瞬间闪过脑海的梦，但在当时却真实得可怕，令他没有丝毫怀疑。 他还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本漫画，从未翻开。他猛地将漫画扔在了地上，逃命一般开门离开。 早饭时，刘潋突然说道：“今天凌晨，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特别真实。” “什么梦？”师远问道。 “我梦见，我在看漫画，然后，漫画的最后一页上画的是我，我的身后还有一个恶鬼，我被恶鬼杀死了，然后我就醒了。” “你说什么？你也梦到了？”师远原本只是随便听听，但很快便惊讶地看向了刘潋。 “难道你也做了类似的梦吗？”刘潋有些惊讶地问。 “不是梦，我是在醒着的时候产生了一种幻觉，非常真实，只有醒来后才知道刚刚发生的是假的。”师远说。 “我做的梦也是这个！”弥啸粼大声说。 ------------ 第6章 转瞬即逝 “我也做了相似的梦，当时也对它的真实性深信不疑。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或许是下一个任务的线索。”罗亚森说。 “嗯，应该是这样。大家这几天多加注意，看看会不会再次产生类似的梦境或幻觉，然后，汇总起来。”师远说。 众人都点了点头。 师远叹了口气，默默地继续吃早饭。 任务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上一个任务才刚刚结束，下一个任务很快又要到来。最近出现的奇怪幻觉很可能与接下来的任务有关，师远判断，二十四小时之内，他们应该就会接到任务短信。不过，在收到短信之前，他们也只能等待。 吃过饭，师远拿出记事本，将那极为真实的幻觉记录了下来。记录完之后，他猛然想起，在此之前还发生过一次类似的幻觉，就是在关闭电灯时回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那件事。与其他几人核对后，他发现其他人也有过类似的幻觉，于是将这件事也记了下来。 “会不会有什么规律或线索？”师远自言自语着，将两次幻觉的内容进行了比对。 不过，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师远也只好作罢。 ☆ “真奇怪，刷牙，洗脸，护肤，如此简单的三件事，为什么足足用掉了半个小时？”雨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疑惑万分。 每一天她都会产生类似的疑问。 尤其是晚上，这种情况更为严重。 晚间洗漱，卸妆，刷牙，洗脸，护肤，就这么几件事，她认为自己至多应该用十五分钟，但实际上每次都要用四十分钟左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双眉紧锁，感到不可思议。 工作结束得早的时候，她晚七点回到家，稍微上个网看会儿视频就到十点。这个时刻，她会开始准备睡前的工作，稍微整理一下东西，然后起身去卫生间。 然而，就是“整理东西”的这么一点事情，她认为十分钟都用不上的，却总是会在转眼之间用掉将近一个小时。 十点。 十一点。 如同一个瞬间一般，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当她尝试回忆时，却发现这一个小时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好像她生命的这一部分被抽了出去。 然后，十一点她开始洗漱，接着便又是四十分钟一晃而过。 回忆是一片空白，无论她怎么努力，也丝毫回忆不起那仿佛被抽走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她感到非常困扰。 终于，她决定，安装一个摄像头，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行动录下来，至少要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 她是一个实干派，念头一出就立刻行动起来，从附近的商城购买了电脑摄像头。她没有将摄像头放在电脑桌上，而是装在了房间天花板的一角，俯视整个房间，这样可以扩大视野范围。 “先试试晚间洗漱时我都做了什么吧。”雨纯低声自语着，将摄像头调试好。 调好摄像头，时间恰好来到了十一点，她将脸盆、牙具等洗漱用品和一个装脏水用的塑料桶都拿到了卧室里，打算就在卧室里解决。 “我倒要看看，时间还会不会过得那么快。”她说。 倒水，刷牙，倒水，洗脸，倒水，护肤。 再次查看手机上的时间。 十一点四十二。 她皱了皱眉，转身打开了刚刚录制的视频。 很快，视频打开了，她看到了自己。 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她将水倒进牙杯里，开始刷牙。 然而，她刷牙的过程中，时不时地会停下来，大约停两秒钟，然后再继续刷。 “我怎么不记得停下来过？”她愈加疑惑了。 她感觉自己刷牙只不过用了一分钟，至多一分半，但在视频上，她足足刷了能有五分钟。 难道真的是我对时间的感觉出了问题？我一直以为自己做事情很快，其实很慢，只是自己觉得快而已？ 她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刷完牙后，她将温水倒进脸盆，开始洗脸。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她洗脸不超过三分钟。带着这个念头，她仔细地继续看视频。 还是和刷牙时一样，她时不时地就会停下来，也是停顿两秒钟左右，然后继续洗。 洗脸这件事，至少花费了十五分钟。 “我怎么可能洗脸洗那么久？”她的眼睛瞪大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视频下方的进度条忠实地记录着时间，一秒不差。 刷牙五分钟，洗脸十五分钟，再加上中间倒水也非常缓慢，到此已经花费了至少二十五分钟。 接下来是护肤。 她来到梳妆台前，拿起爽肤水。 这一次，她停顿的时间比之前更长。 突然，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看到，视频中的自己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而这时，她的脸恰好正面出现在了镜头中。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险些摔倒在地。 视频中的她，表情呆滞，目光涣散，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不可能！”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梳妆台，她刚刚就坐在那里。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回过头，更不记得自己曾经露出过那种毫无生气的表情。她感到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像水泵一样。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她将视频进度往回拉了一点，将视频窗口调到最大。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个人在独处时没有理由会在瞬间转换表情。她记得自己刚刚护肤时一直在照镜子，自己的表情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呆滞的迹象，甚至还在微笑。她绝对不可能在转头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呆滞，然后在转回头时瞬间恢复微笑。如果说是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不该是呆滞，应该是紧张或疑惑。 微笑，呆滞，微笑……这个变化过程不是太诡异了吗？ 雨纯越想越觉得汗毛直竖，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着视频。 她看向的，是视频中的镜子。她要看看，自己在那时到底是在微笑，还是一直是一副呆滞的表情。 （为了感谢罗丝蜘蛛的打赏，今天加更。再次感谢！） ------------ 第7章 婴儿，玩偶 镜子里的她，的确是在微笑。但持续了几秒钟后，她的动作停顿了两秒，随后表情变成了呆滞。 雨纯感到浑身一阵发冷，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在她的记忆中，整个护肤过程，她一直是在微笑着。 她爱笑，有着一双笑眼，这也是她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因素。除非是心情不佳，否则的话她通常都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刚才那个，是我吗？ 她不由自主地感到身体一阵紧绷，身体坐得笔直，看上去非常不自然。 视频还在继续，镜头里的她，也是时不时地停顿一下，然后再继续做着护肤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难道说我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快，是因为，我的时间，并不是我一个人在用吗？ 想到这里，雨纯猛地站了起来，椅子由于这突然的动作向后倒去。 她感到浑身一阵发凉，种种可怕的念头不住地袭来。她的呼吸变得不稳，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晃。 如同在应和她的恐惧，视频中的她再次转过头，死死地盯向了摄像头的方向，目光中带着冰冷的、没有生气的光。 “啊――！”雨纯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猛地冲到旁边一把扯下了电脑的电源线，而后钻进了被窝，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 刘潋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现在的她，不可能置身在一个热闹的超市里，更不可能处在如此鲜明的圣诞节的气氛中。 现在是夏天，与圣诞节的距离还很遥远，没有任何一家超市会在这种时候用圣诞树、圣诞老人玩偶和雪花来装点自己。 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真实，刘潋甚至开始期望这些都是真的。接连的不幸事件让她几近发疯，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连自己的性命也时时都可能如风中残烛般消散，她还能期盼什么？她期盼的，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生。 就像眼前这样。 刘潋感到眼睛有些发热，她叹了口气，决定享受这个看起来非常真实的梦境。 哪怕只有一会儿，哪怕很快就会醒来，至少现在，让我觉得，我还在过着普通的日子吧。 刘潋微微闭上双眼，倾听着悠扬动听的圣诞歌曲。 “小潋！”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刘潋浑身一震，立刻睁开眼睛看去。 是母亲，她就在前方不远处。 “妈！”刘潋感到心脏一阵刀绞般的剧痛，立刻快步跑去。 但无论她怎么跑，母亲的身影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远。 她停下了，因为她放弃了。 反正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就在这里看看她。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从旁边传来，极为清晰。刘潋循声望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婴儿。 那婴儿的哭声凄惨得让人忍不住心脏发紧，刘潋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视线在人群中搜寻。 没有，到处都看不到什么婴儿。人们在正常地挑选着商品，家人、朋友之间有说有笑，工作人员各自做着相应的工作，仿佛那婴儿的哭声根本就不存在。 难道只有我能听见吗？ 刘潋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她再次看向母亲所在的方向，却发现母亲的身影已经消失。 那婴儿的哭声却越来越响。 难道那婴儿在别的楼层？ 刘潋想着，走向了电梯，乘坐电梯来到了二楼。 她的眼睛蓦地瞪大了，因为她看到了无数的婴儿像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堆积在二楼的地板上。 她无意识地迈动着脚步，向那些婴儿走去。 越是走近，她越是觉得，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婴儿，就是一些玩偶，只是非常逼真罢了。她甚至可以看到，脚下的几个玩偶的部分皮肤已经开裂，似乎是由于年代久远，上面涂的漆经不住时光的折磨而脱落，露出了里面的“肉”。有的玩偶甚至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洞的黑色眼眶，有的断掉了手指，只留着一个肉掌。最诡异的是，那些破裂、断开的部位，竟然有着殷红的血迹，就和真的受伤的婴儿一样。 刘潋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这场景真的是太过怪异了。 二楼没有音乐，也没有顾客，四周是一片寂静。刘潋在玩偶中穿行，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是谁将这么多玩偶放在了这里？ 她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玩具区。 一块巨大的宣传牌吸引了她的注意。牌子的最上方用猩红的字迹书写着：超仿真玩偶。下方是具体的介绍，大意是说，这种新推出的玩偶和真人非常接近，最开始只是一个很小的娃娃，在水中浸泡后可以长大，变为婴儿大小，并且皮肉、骨骼、内脏、血液一应俱全。 牌子的最下方写着：你可以对这些玩偶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刘潋的眉头越皱越紧，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玩具，难道是为了满足某些人扭曲变态的欲望吗？ 她突然想到，刚才那些残缺不全的婴儿玩偶，或许就是某些人故意“残害”的结果。 太可怕了。 虽然这样想，但她却情不自禁地从柜台上拿起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只有瓶盖大小的婴儿。 真的浸泡在水里就可以变大吗？ 她突然想。 左右四顾，她很快便发现不远处就有一个自来水龙头，旁边放着一个脸盆。她走过去，接了半盆水。踯躅片刻，她将那瓶盖大小的婴儿玩偶放在了水里。很快，那个婴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变得和普通的婴儿一样大小。 从水中抱起那个婴儿，刘潋完全被吸引住了。那玩偶现在看上去和普通的婴儿一模一样，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呼吸。他的皮肤光滑细嫩柔软，隐隐带着些许温度，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双眼紧闭，就和睡着了一样。 刘潋转头看向四周，找到了出售毛巾的货架。她走过去，拿起一条较为厚实的大毛巾，将婴儿包了起来。 突然，刚刚牌子上的文字在她脑中闪现。 “皮肉、骨骼、内脏、血液一应俱全”，“你可以对这些玩偶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他的体内真的有血液吗？可刚刚他明明只有瓶盖大小。 刘潋的心底深处，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 第8章 演唱会前的准备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串钥匙，上面还有一把小剪刀。 他应该不会哭叫吧？ 刘潋看向婴儿，而后从腰间解下了钥匙圈，将小剪刀展开，伸向了婴儿的脸。 “这只是个玩具，我是在做实验。这和道德无关，我不会伤害任何人。”这几句话在刘潋脑海中浮现，她同时也说出了这些话。 她先用剪刀戳了戳婴儿柔嫩的脸，婴儿毫无反应。接着，她将剪刀移到了婴儿的左耳处，将剪刀张开，贴近了耳根。 她缓缓地用力，手有些颤抖。 她可以预见到下一个瞬间那鲜血四溅的场景。 “啊！” 刘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慌地看向空无一物的空中。 天哪，我刚才在想什么？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穿上了衣服。 时间是早上七点，这个时候师远应该已经来到了健身房。 “师远！”刚一推开门，刘潋就立刻喊道。 “怎么了，刘潋？”正在做体能训练的师远听到刘潋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 “我刚才又做了一个怪异的梦，非常真实，我想，或许和下次的任务有关。”刘潋说。 “是关于婴儿的梦吗？”师远问道。 “对。你也做了这样的梦是吗？” “不是梦，是幻觉。我起床比较早，一大早就到这个健身房来了，也是在刚刚产生了类似的幻觉。” “果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家应该都产生了类似的梦境或幻觉。现在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巧合，肯定与任务有关。”刘潋说。 “嗯，是的，一会儿早饭的时候我们再汇总一下吧。我会把大家产生的幻觉记录下来，相信里面会有线索的。”师远说。 今天是八月六号，昨天被传送回暗鸦岭后一直相安无事，大家也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随着怪异幻觉出现的数量的增加，师远也隐隐产生了不安。他有一种直觉，觉得这次的任务所涉及的，也不仅仅是他们几个任务执行者，还会涉及到其他人。至于这些人是执行者还是和上次的旅游团事件一样是被鬼魂杀死的对象，暂时还未可知。 师远坐在自己的新房间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网络上进行关于这几次的幻觉中情节的搜索。 恐怖漫画，被肢解的少女，古怪的镜子，另一个自己，婴儿，玩偶…… 一个又一个的关键词被输入进搜索栏，但所检索出的内容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用处，大部分都是为了吸引眼球故意编出来的虚假故事，没有任何实际的价值，相关的所谓灵异照片也基本上都是修图的结果。 师远合上笔记本，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看着看着，他觉得天花板有了某种变化。 这个房间的墙壁、天花板都是雪白的，没有任何纹路和装饰。但师远却觉得，天花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师远坐了起来，接着又搬了把椅子踩了上去，试图更近一些地去查看天花板上的东西。 是水汽，隐隐形成了脚印形状的水汽。 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人踩在了天花板上？ 师远走到窗边，猛地将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冲进房间，破除了全部的阴影。 师远再次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向那双脚印所在的位置看去。 消失了。 幻觉吗？会不会是线索？ 正在思索，一阵丧钟声响起。 新的任务短信，终于到了。 ☆ 缪菱、齐岫鸳、雨纯三人正在紧张地排练。 演唱会就在明天，她们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将舞步练到最好。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响彻整个练习室，三人的表情都是分外凝重。在一旁监督的静姐对她们的认真劲头非常满意，她认为这种时候就应该紧张起来，若再出现嘻嘻哈哈不认真的情况才真的是该罚了。 她不知道，三人此刻的紧张，与演唱会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出于各自的原因，三个人所遭遇到的事情都作为秘密保留着，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彼此之间也都毫不知情。 缪菱始终没有卸下心理的重担，这几天，那段高中时的恐怖经历再次频繁地在心头浮现，血腥的画面如同电流般冲击着她的心，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自从在垃圾桶里看到那个阴沉的婴儿后，齐岫鸳在走路时总是刻意地避开垃圾桶，她害怕再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而雨纯则一直沉浸在那段视频带给自己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演唱会，事业，成为当红偶像……这些固然重要，但与生命比起来，就一文不值。 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所遭遇的事件，绝对不仅仅是“不正常”那么简单，她们觉得，这些异常，迟早会夺走她们的生命。 但是，她们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逃避这可怕的命运。她们甚至不知道这种恐惧该找谁来倾诉。 身体的疲惫已经感觉不到了，三个人都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偶一般机械地舞动着，脸上除了紧张，没有任何表情。 “好了，休息一下。”一曲结束，静姐拍了下手大声说道。 三人立刻各自找了椅子坐下，彼此之间没有交谈。 齐岫鸳喝了一口矿泉水，觉得肚子里有些不适。她想去卫生间，但心脏却在此刻猛地一跳。 她不敢。她不敢一个人去。 缪菱恰在此时看向了她，眼中带着几分畏怯。 如果是在平时，齐岫鸳肯定会立刻没好气地问一句“你看我干什么？”，但现在，她突然产生了些许期盼。 是不是她也想去卫生间？ “缪菱，你去卫生间吗？”齐岫鸳故作镇静地问道。 “啊……好啊，我正要去。”缪菱听到齐岫鸳这样说，立刻站了起来。 雨纯看了看她们，欲言又止。 目送着齐岫鸳和缪菱二人走出练习室的门，雨纯不禁环视起了这个房间。 静姐还在，除此以外还有几个伴舞。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雨纯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她看向旁边的摄像机，走了过去，调出了刚才的录像。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到了刚刚休息的位置。 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雨纯情不自禁地想。 ------------ 第9章 大漠鸢尾 齐岫鸳和缪菱走进卫生间后，先是各怀心事地照了照镜子，又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看着那个垃圾桶，齐岫鸳感到一阵心悸。 而缪菱的眼前，则是浮现出了王雅澜的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哎，缪菱，你觉得我们这次的演唱会会不会成功啊？”齐岫鸳突然说。 她现在和缪菱隔着一块木板，视野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她感到有些害怕，不禁主动与缪菱说起话来。 “嗯，会的，一定会的。”缪菱有些诧异齐岫鸳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聊天，立刻紧张地回答道。 两人就这样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卫生间。 齐岫鸳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呢…… 缪菱禁不住想。 不过，她的思考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而是赶快回到了练习室。 刚刚回到练习室，静姐就立刻大声说道：“好了，休息时间不要太长。跳舞累了就练下唱歌，到时候千万不要忘词。缪菱，你先把你的单曲唱一遍。” “好的。”缪菱的心脏还悬在半空，对静姐的话，也只是机械地服从。 这次的演唱会，支持我的人会不会多一些？ 她一边想着，一边唱起了自己的单曲。 唱着唱着，她的思绪回到了曾经的那段做网络直播的时光。 那时候，一个小房间，一台电脑，一个摄像头，一个麦克风，旁边是一架钢琴。看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评论和数量稀少的礼物，她的意志渐渐消沉。 她也去看过别人的直播房间，评论滚动的速度快得如同急速行驶的跑车，礼物更是铺天盖地。相比之下，她的境况可以用惨淡来形容。 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 一个小时不行，就两个小时。 一天不行，就两天。 勤能补拙。单位时间内创造的财富少，就用成倍的时间去弥补。 这样想着，坐在镜头前的她笑了。 “鸢尾，你笑起来挺可爱的，怎么不多笑笑？”一个观众评论道。 “同意，你多笑笑，我给你刷礼物。”另一个观众说。 “大漠鸢尾……我记得鸢尾喜湿。你取这么个名字，是不是想表达自己在逆境中生长的决心啊？”又一个人说道。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她又笑了。 这是自直播以来少有的真正的开心。 “好了！雨纯，你也把你的单曲唱一遍！”静姐的喊声传来，缪菱的思绪顿时被打断。 惨淡的过去，现在带来的却是美好的回忆。那现实呢？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歌手的自己，却如同活在地狱一般。 缪菱的笑容消失了。 ☆ 地下室。 这里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昏暗逼仄，除了不见阳光外，其实和上面的房间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里毕竟是罗亚森家楼房的一部分，不是牢房一类的东西。罗亚森自己也经常到地下室来，整理东西，休息，看书。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迷上了在地下室里看书，因为这里实在是安静，不会受到任何事物的打扰。 周建树现在就在这样一个房间里。除了不能出去，别的都挺不错。这里的灯光并不昏暗，床铺也很舒适，房间里甚至还有一台电视机和一台冰箱。 周建树刚被关在这里的时候的确是怒火冲天，但很快他便平息了下来。他的确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知道在无人的时候发火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除了自己，伤害不了任何人。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又拿了点零食慢慢吃，打开电视看节目。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个娱乐节目，参与节目的是一个挺新的女子偶像组合，叫什么Shining。他高中时英语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单词是“闪耀”的意思，还知道有部恐怖电影叫这个标题。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那几个美女，瓜子皮随口吐在了地上。 “岫鸳，我听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那你在国内是住在亲戚家呢还是你们有共同的宿舍？”主持人问其中个子最高身材最好的美女。 “我在海源买了房子，我在自己的房子里住。”岫鸳回答道。 “看来岫鸳家里经济条件本身就不错啊，我们缪菱呢？”主持人又问另一个成员。 这个叫缪菱的似乎性格比较内向，先抿了抿嘴唇才说道：“哦，我是……我是和爸妈一起住的。” “原来是这样。那，最后一位，雨纯，你是不是也和家人住在一起呢？”主持人又问一个笑眼弯弯的女孩。 “不是的，我自己租了一个小公寓，平时都是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啊？”主持人似乎很惊讶，“那可要注意安全呢。” “谢谢，我会的。”雨纯答道。 周建树看着这几个人说话嗲声嗲气，嘴里“嗤”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打开了短信收件箱。 他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形式和上次那条让他在红圈里站着的短信差不多。周建树估计，这或许又是一个任务。他知道，很快，罗亚森他们就会来开门。 ☆ “哎呀，怎么这么快就卖光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在宿舍里对着电脑一通乱点，似乎非常焦急地跺着脚，“好不容易盼到她们开演唱会，还以为能近距离欣赏她们的演出呢，可是现在连票都买不到！” 她不太开心地嘟着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身到隔壁宿舍去询问其他人有没有买到演唱会门票。不过，问了一大圈，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Shining这个组合成立时间并不长，还不是特别有名，之前只办过几次小型的歌友会。这次，她们会在海源举办一场演唱会，门票大约是三千张，她本以为自己这次可以买到票，结果电脑一卡，票都卖光了。 “干嘛呢，影纯？疯疯癫癫的。”室友刚一进门就看见她在胡乱按键盘，好奇地问。 “哎呀，Shining的门票都卖光了，我没买到！”高影纯十分不满地说。 “那就等下次呗。”室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下次？下次就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我也没什么要求，就想到现场，好好感受一下缪菱的天籁之音。唉，很多人都喜欢岫鸳，说她是大美女，还有很多人支持雨纯，说她有一种平易近人的千金小姐般的气质，但是！我对那些都不感冒，我看重的是实力！要说实力，缪菱绝对是三个人中的第一，歌唱得好，舞跳得好，不支持她支持谁啊？” 高影纯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室友根本没听。她倒也没在乎，继续自顾自地说：“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进去。没有票又怎样？我偷偷溜进去，嘿嘿！” （今天继续加更一章） ------------ 第10章 网络直播 说完这些，她随手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短信。 “嗯？谁发的短信？”由于一直紧盯着电脑，高影纯这时才发现新短信，一边看一边读。 “‘8月8日8点起，寻找某个人，将其送回家’……什么玩意？‘……每到午夜零点就会从某扇门中走出一个鬼，并将任务执行者当作猎杀目标’……什么？鬼？猎杀？” 高影纯瞪大眼睛，仔细看短信内容，又看了看发信人。 没有发信人。 “真是见鬼了。”她嘟囔着，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立刻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打算出门去踩踩点。演唱会就在明天，她必须提前查探一番场馆的格局，看看能不能找到不起眼的小窗户或是暗道之类的东西，到时候好偷偷溜进去。演唱会晚上六点半开始，她估计，明天上午起恐怕那边就会有不少保安层层戒严，她打算一大早就进去，大不了带点吃的，饿不死就行。 演唱会的场馆在市中心，原本是个体育馆，这次举办演唱会，有不少歌迷慕名前来。高影纯刚走到那座体育馆附近，就看到那里的人比平时明显增加了不少。 “会不会现在就戒严了？”她有些着急，脚步加快。 走到体育馆大门口，并没有看到保安之类的人，她心绪稍定。不过，大门倒是上了锁，想从那里进入是不可能的。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 “啊！嘿！” 她突然停住脚步，非常兴奋地喊了一声。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通道，被一丛灌木挡住，大小足够她爬进去。她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她，忍不住一阵窃喜。 “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从这里爬进去。”她自言自语地说。 ☆ 周建树正在看电视，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 “周建树，要出来晒晒太阳吗？”罗亚森说。 周建树转头看了看他，“呸”地将瓜子壳吐在了地上，说：“不怕我出去弄死你？” “你要能弄死早就弄了。”罗亚森毫不在意，将门大开。 周建树随手把瓜子扔了一地，充满敌意地看了罗亚森一眼，走了出去。 所有人集中到了客厅，罗亚森和方异圣在身后盯着周建树，防止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次的任务短信是这样的：‘8月8日8点起，寻找某个人，将其送回家，并与此人一起在其家中停留满十分钟。若找到的人物正确，则任务完成。若找到的人物错误，所有执行者将会被关在该住宅中24小时。此任务没有结束时间限制，但任务开始后每到午夜零点就会从某扇门中走出一个鬼，并将任务执行者当作猎杀目标。’我们分析一下吧。”师远说。 “任务的主要目标是将某个人送回家，但又没有说是什么人。信息极度匮乏，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定，这里面的‘某个人’到底是谁。”刘潋首先开口说道。 “话说这个走出鬼的‘某扇门’是哪个？”弥啸粼说。 “应该是我原来房间窗外的那扇黑门。”师远说。 “你窗外？那不惨了？出来的鬼不是都跑到这房子里了？”弥啸粼又说。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出那个人，然后送回家去。” “怎么找？什么信息都没有，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之中的人。”弥啸粼说。 “这个人要是我就麻烦了，我家在苏南，离这儿远着呢。”方异圣说。 “我觉得，只要找出这个人是谁，家庭住址应该不成问题，最关键的还是身份信息。之前大家都说最近产生了几次奇怪的幻觉或是梦境，我想，线索应该就在幻觉中。”师远说着，拿出了记录用的本子，“第一次是回头看自己的床，发现了另一个自己，然后身后出现镜子；第二次是恐怖漫画里画的是自己；第三次是超市里听到婴儿哭声，然后看到很多婴儿。刚刚发生了第四次幻觉，是在天花板上看到了脚印。能总结出什么规律吗？” 众人都默不作声，显然是没有想到任何线索。 “单从这几次的幻觉来看，的确很难总结出什么线索来。不过，大家不要忘记，书页背面的字，也有一定的提示作用。大家应该还记得，那五个字是‘死亡闪像’和‘纯’，所以我想，会不会是一个会产生与死亡有关的幻象的，名字里有‘纯’字的人。” “很有可能。我们这几天产生的幻觉，说不定正是那个人产生的幻觉，我们只是‘复制’了那些幻觉罢了。”刘潋说。 “距离任务开始还有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应该还会产生其它的幻觉，相信我们会发现线索的。”师远说。 关于任务短信的分析会议结束，师远回到自己房间，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检索。 这一次，他将检索内容锁定在经常产生幻觉的名字里有“纯”字的人。不过，和前几次一样，仍旧是徒劳无功。 搜索了一会儿，他感到有些累，于是两手垂下，闭目休息。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下方的任务栏有一个最小化的窗口在闪烁。 他不认为自己打开过什么其它的窗口。 点开，屏幕上竟然跃出了一个网络直播的界面。 我什么时候看网络直播了？ 师远有几分纳闷。正想关掉，突然看到了几条评论。 “哎呀，怎么换人了？” “男神！男神！” “哇！我去叫我朋友一起来看！” 评论的速度突然变快了很多。 怎么好像我在直播一样？ 师远皱了皱眉。 “帅哥，你和鸢尾是什么关系呀？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男神，能说句话吗？” 诸如此类的评论迅速地翻动着。 师远转头看了看，猛地发现自己的房间完全变了。原本的房间比较宽敞，并且在这上午时分，房间里是非常明亮的，但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个非常狭窄的阴暗房间。不仅如此，周围的家具摆设也都和原来截然不同，似乎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旁边放了几个毛绒玩具，背后的墙上贴着碎花墙纸。 “帅哥，干嘛东张西望呢？是在找鸢尾吗？” 评论又开始了。 “鸢尾是谁？”师远问。 “哎呀！说话了！”观众纷纷刷着评论和礼物，一时间屏幕上各种颜色乱飞，师远甚至看不清具体的内容。 他再次转头观察着这个房间。 昏暗，狭窄，几乎就是镜头显示中的那么一点大，右边几乎紧挨着就是门。 这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房间，至多算是一个储物室，比罗亚森家的储物室还要狭窄得多。 ------------ 第11章 黑衣少年 突然，有人敲门。 师远站起身，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外面什么也没有。 师远向后挪了挪，他不希望当猫眼里突然冒出一张诡异的脸时他恰好趴在上面看。 “帅哥，在看谁呀？”观众说。 “没有，刚才有人敲门。”师远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屏幕。 “是不是鸢尾啊？刚才她好像出去了，然后你就来了。”观众又说。 “你们说的鸢尾，到底是谁？”师远总觉得，这个好像很重要。 “就是你身后的那个人呀。哎呀，她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怪？”观众说。 我身后？ 师远一惊，随即在屏幕上看到身后有一个人，正想回头去看，一双冰冷干枯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在干什么？果然是男女朋友吗？秀恩爱呀？”观众最开始如此说。 但很快，观众的评论就完全变了。 “不对！不对！他们不是在闹着玩！” “直播杀人啊！” “快报警！” “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帅哥在哪里啊！” “他快不行了，大家快想想办法啊！” 这些评论，师远已经看不到了。 那双手的力气大得可怕，转眼间师远就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他不是窒息而死，而是活活被那双手切断了头颅。 嗞—— 师远的脑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雪花点。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他看向屏幕，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直播界面，只有他刚刚检索的网页内容。 又是幻觉吗？ 师远叹了口气，将笔记本合了起来，把幻觉内容记在了记事本上。 如果是与任务有关的幻觉，其他人也会产生，师远并不打算立刻找其他人讨论。 ☆ 华灯初上，海源市被黑夜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缪菱、岫鸳、雨纯三人各怀心事，默默地收拾物品，换好衣服，离开了公司。 “哎，雨纯，我送你回去吧，刚好顺路。”岫鸳突然喊了一声。 “啊？是……是吗？”雨纯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顺路？哦……对，是顺路……” 雨纯的心脏犹悬在半空，一想到回去后就又要一个人待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她不禁感到一阵心悸。她看了看岫鸳，察觉到了岫鸳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别人的事情。 “你坐我的车吧。”岫鸳说。 “好。”雨纯跟上岫鸳的步伐，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缪菱家的方向与她们二人完全相反，岫鸳和雨纯都没有招呼她一同坐车。她默默地一个人走到大门口，向天空望去。 看不到星星，隐约可见几朵乌云笼罩着天幕。一阵风吹来，缪菱缩了缩脖子，感到空气又湿又冷。 “要下雨了吗？”缪菱自言自语着。 仿佛回答她的问题一般，天空中猛地响起一声炸雷，随后，雷声便连绵不断地响起，大雨兜头浇下。 “啊！”缪菱一声惊叫，迅速从手提包里取出雨伞，撑开。 缪菱走向了回家必经的十字路口，向对面的交通灯看去。 还有二十多秒就变成绿灯了。缪菱无意识地左右张望着，等待着这二十多秒过去。 很快，交通灯变为绿色，缪菱迈步向马路对面走去。然而，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刚刚走到十字路口正中，交通灯便变成了红色。 “怎么会……”她讶异地瞪大双眼，立刻向左右看去。 马路上的车辆在交通灯变红的瞬间便争先恐后地启动，引擎轰鸣，猛地冲了出去。缪菱眼看着右方有一辆黑色轿车向她冲来，禁不住大声尖叫。 但那辆车却没有因为她的尖叫而停止，而是直直地向她所在的位置冲去。 “嘀——！” 汽车笛声呼啸，速度丝毫不减。 “啊啊！！”缪菱的大脑轰地一声失去了意识，雨伞被撞飞出去。 冰冷的雨丝砸在脸上。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啊！” 缪菱猛地惊醒。 她还站在马路边上，根本没有迈出去。 又是死亡闪像。 纵然知道这只是幻觉，她仍然心有余悸，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那一切太过真实，声音、恐惧、痛觉，全部都和真实发生过的情况一样，当身处其中之时，她没有半点怀疑。 这种幻觉，已经发生过上万次。 缪菱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旁边一个准备过马路的一身黑衣的人的袖子，颤抖地说：“抱歉，你能带我过去吗？” 那人没有看她，也没有拒绝。 交通灯变为绿色后，所有人稳稳地向前走去。 当走过斑马线到达马路对面后，缪菱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刚刚被她扯住袖子的人，低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缪菱的心猛地一颤，抬头望去，迎上的恰好是那少年的目光。他剑眉星目，神色冷峻。 “你……是谁？”缪菱颤抖着问。 “我叫师远。你可以来暗鸦岭村找我。”少年说完，再不看她，大步走远，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 “谢谢你啊，岫鸳，特意把我送回来。” 汽车行驶到了雨纯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后，她下了车，撑开雨伞，向齐岫鸳道谢。 “真是，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还道谢。” “嘿嘿，”雨纯硬挤出一个微笑，“你一个人回去小心点。” “嗯，好，拜拜！”齐岫鸳内心的不安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随意地摆了下手，开车离开。 雨纯呼了一口气，看向漆黑的夜空。 雨夜。危机四伏。 今天好像天黑得特别早呢…… 雨纯心里想着，紧了紧外衣，向家的方向走去。 她家住在黑暗森林花苑，是个面积较大的居民小区，里面的居民楼有三十栋，刚搬到这里来的住户经常会迷路。 雨纯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在参加那次选秀比赛前就一直住在这里，之后也没有考虑过搬家。作为老住户，她对这个小区已经算是相当熟悉，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当然，她没有闭上眼睛的打算。 雨下得很大，小区里的路灯竟然没有开。 “出故障了吗？”她小声嘀咕着，向左侧走去。 雨点砸在伞面上，宛若有人在敲击。 雨纯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咽了口唾沫，有几分慌乱地左右张望。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这个时间，平日里居民楼里早就亮起了不少灯光，但现在，放眼望去，整个小区居然只有两三点微弱的光芒。 雨纯感到一阵害怕，微微有些颤抖地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机，将手电功能打开。 总算有了一线光明，她心绪稍安，脚步也略微加快。 ------------ 第12章 雨夜 然而，刚刚走了几步，她的步子又慢了下来。 她有几分诧异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怎……”她惊诧莫名地死死盯着脚下，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下班时还没有下雨，只是开车回来这么一段路的时间，积水就这么深了？怎么可能？ 雨纯对这个小区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小区比较新，排水系统的质量还是不错的，以往从没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不过，积水越深，就越应该尽快回家才对。她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去。 她耳中听到的，除了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之外，就是脚下涉水而行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相辉映，在这漆黑的雨夜，听起来有几分诡异。 哗――哗―― 她的双脚对抗着积水产生的阻力，费劲地向前走着。 她感到很难受。积水温度很低，而且鞋里也全部都湿了。她别无他法，只能尽力加快速度，向自己家走去。 嘭。 一声轻响，她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再次低头，恰好看到一个空饮料盒快速地向斜右方滑去，那是被她的脚踢到造成的。 一个普通的饮料盒，却令她一阵不安。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只觉得皮肤一阵发紧。 脚步不停，她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她停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向前方。 那里有一个虚幻的白色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小径的拐角处。 她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她才鼓起勇气，高喊道：“谁？” 没有回应。 那人影看起来根本不像人类。即使是全身白衣，也不可能是这番景象。 虚幻得，如同灯光的投影。 是不是我看错了？ 雨纯眨了几下眼睛。 那个白色的虚幻人影消失了。 她略微松了口气，继续迈动脚步。 她感觉自己又踢到了什么东西。 和刚才的空饮料盒不同，这次的东西，是实心的，不算坚硬。 雨纯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她僵立原地，几秒钟后缓缓地低头看去。 “啊啊啊！！！” 她猛地将雨伞甩了出去，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踩着积水，她用尽全力跑着，衣服已经湿透，但她根本顾不上了。 家，回家！再怎么样，家也比外面要好！ 她疯狂地跑着。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家的单元门。她一阵狂喜，冲了过去。 四单元。就是这里。 她甚至连电梯也没有等，蹬蹬噔地快步上楼。 她家在八楼，八零二。到了家门口时，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钥匙……钥匙……”她嘴里嘟囔着，翻着包。 还不待找到钥匙，她突然心脏再次猛地一颤。 八零二号公寓里，有人在说话。 怎么可能？我是一个人住啊！ 雨纯感觉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抬头看去，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 里面，的确有人在说话。 “啊！”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种种可怕的想法涌入脑海。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她家。 一片漆黑之中，她走错了楼。这里，不是她家所在的五号楼，而是十五号楼。 还要再回到那恐怖的外面去吗？ 雨纯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绝望和恐惧蚕食着她的心，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然而，她却毫无办法。要她一整个晚上都待在这个陌生的楼道里，她做不到。明天就是演唱会了，今天晚上必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下楼。 雨下得更大了，仿佛无数的金属丝连接着天地。伞已经丢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她的头上、脸上，她感觉自己要被砸穿。 双腿已经没了力气，眼下只能靠意志支撑。 十五号楼和五号楼位于小区的东北角和西南角，完全是两个方向。雨纯顾不上去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走错，一头冲进了雨中。 雨夜将熟悉的小区变得陌生。踩着越来越深的积水，雨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啊！” 突然，她踩到了一个球形的物体，脚下一滑，摔在了水中。 她艰难地爬起，揉了揉膝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啊啊啊啊！！！！” 雨纯在瞬间涕泗横流，连滚带爬地逃走，慌不择路。 这一次她跑向的，是二十五号楼。 二十五号楼，位于小区的西北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在强烈的绝望中，她爆发出了一阵咆哮。 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接近。 “你好，需要帮忙吗？” “啊！”雨纯吓得立刻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那是一个少年，即便在这漆黑的夜色中，他的双眸中也仿似有星光闪烁。 “我……”雨纯的恐惧在瞬间减弱，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另一个人类，“我家住在五号楼，你能送我回去吗？” “可以。”少年淡淡地说，当先走去。 雨纯抿了抿嘴唇，跟了上去。 很快，五号楼到了。 走进大门，雨纯带着感激的神情看向黑衣少年，微笑着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说不定我今晚就回不了家了。你……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师远。我不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我住在暗鸦岭村。” 说完，少年扯了扯雨衣的帽檐，转身离去。 “后会有期。”他说。 ☆ 齐岫鸳心惊胆战地回到家，将手提包甩到床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总算到家了，好在什么也没发生。 她坐了起来，从包里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短信。打开，原来是静姐的叮嘱，说什么好好休息，明天以最佳的状态举行演唱会之类的。 齐岫鸳的嘴里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把手机甩到一旁。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机拿了起来，打开微信，进入了她们Shining组合的群。 群里一共只有四个人，除了她们三人之外，就是静姐。 她们俩，应该没什么事吧？ 她突然想。 回忆着这两天白天的情景，她隐约觉得，缪菱和雨纯两人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她们发觉我的异常表现没有。”她低声说道。 站起身，走到客厅，从落地窗俯瞰这座城市。 雨，哗哗地下着。 齐岫鸳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面色一凝，恐惧地向后退去。 窗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返身走到门口，按亮了电灯，再次看向落地窗。 “啊！”她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血红的鬼面，看上去狰狞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刚站到窗前时，那里还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这么一会儿就出现了这个可怕的东西？ ------------ 第13章 无人教室 她猛地拉上窗帘，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血面所在的位置。 一阵抽水声从卫生间传来。她一惊，跑了过去。 卫生间里没有人，只有马桶里的水在转动。 齐岫鸳立刻从卫生间里退了出来，狠狠地关上了门，跑回了卧室。 然而，在推开门那一刻，她只感到有一把巨锤砸在了她的心脏上。 卧室里，密密麻麻，全是那狰狞的血面。 墙上，天花板上，甚至被子上，床头柜上，也全都是血面！ 连尖叫也没有发出，她昏了过去。 恍惚中，她回到了国外，回到了熟悉的学校。 此时正是午夜时分，校园里一片静谧，四下无人。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进了校园里那座黑色的教学楼。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月光从窗子照进来，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光亮。 忽然，她听到前方传来了说话声。她循声走去，很快便发现，那声音来自于最里端的阶梯教室。 “同学们，人体是非常奇妙的，但这种奇妙，大家仅仅通过读书和听课是根本不可能完全领略的，你们必须亲自动手，去解剖，去研究。记住，同学们，只有亲自尝试过，你们才会知道，解剖学有多么伟大。课本上的东西，难道说的都是正确的吗？只有用自己的双手剖开皮肉，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你们才会知道它们的真伪。你们必须具有这种伟大的探索精神，这是成为真正的科学家的最基本的要素！” 一个狂热到近乎疯狂的声音从阶梯教室里传来，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难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在上课吗？ 齐岫鸳瞪大双眼，缓缓地走到了阶梯教室门口，偷偷向里看去。 里面，一片漆黑。讲台上，一个人影正在随着自己激昂的演说在晃动。 她认出来了，那个老师，正是学校里最著名的解剖学教授，门罗教授。 他在上课吗？可为什么里面没有开灯？ 齐岫鸳有些疑惑，略微转动了一下视角，看向了下方的座位。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感到心脏怦怦乱跳。 没有人。偌大的阶梯教室，所有的座位都是空的，没有一个学生！ “同学们！”门罗教授的声音却更加狂热有力，“解剖学的明天，就掌握在你们手中！为了未来的医学，拿起你们的手术刀，去切割吧！” 齐岫鸳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地将尖叫压住。她缓缓地后退，她害怕自己的脚步声会被门罗教授察觉。 “同学们！你们想不想现在就体会一下解剖的感觉？想不想验证一下书里所画的内脏图是否准确？现在，一个鲜活的人体正在门外，她将成为我们今天的解剖对象！” 齐岫鸳的头皮快要炸了，她只感到心胆俱裂，顾不上隐藏脚步声，没命地向外跑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被解剖！ 她的眼眶快要瞪裂，发疯一般飞奔。 冲出教学楼的大门，冲向了……更广阔的黑暗。 ☆ 师远看着记事本上的记录，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 他曾经去健身房想要查看一下段迦璇借给他的那本漫画，却怎么也找不到。之后他问了段迦璇，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带漫画，更没有主动去将漫画借给他。 原来，幻觉，早在翻开漫画之前就开始了。 弥啸粼没有去查找什么信息，而是蒙头大睡。 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能够从网上找到有用的东西。产生幻觉这种事情，谁会发到网上去？那些发到网上的，基本上都是假的，就算找到又有何用？他坚信，任务开始以后，就一定可以发现线索，从而解开谜底。 睡梦中，弥啸粼回到了海源，回到了原本的生活。 他是一个当红偶像，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这一天，他受邀参加某著名高校的音乐节，在开场时说几句话，演唱一首歌曲，而后便可离开。 讲话和演唱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迅速将这些事做完，在常小乐的陪同下走向了学校大门。 忽然，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学校里最高的那座教学楼。 那是一座黑色的楼房，看上去颇为怪异。它不仅墙壁是黑色的，连窗子上的玻璃也都是带着浓浓的黑色雾气，敞开的大门更是如同深不见底的山洞一般诡秘异常。 “粼哥，咋了？”常小乐见弥啸粼停住脚步，立刻问道。 “哎，今天既然来到了学校里，不如感受一下学习的气氛吧。走，常小乐，跟我去教学楼里坐坐。”弥啸粼看了一眼常小乐，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而后，自顾自地向黑色的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里一片死寂，四下无人，漆黑一片。弥啸粼随意地走着，慢悠悠地来到了二楼。刚刚走进二楼走廊，他就听到前端隐隐传来了说话声。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那声音源自于走廊最里端的阶梯教室。 里面的人说的是英语。弥啸粼不擅长英语，不大明白那人在说什么，不过，他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那人说话的间歇，居然时不时地从教室里传出小提琴的音乐声。那音乐却并非连续的乐章，而是仿佛在烘托气氛一样，突然冒出一声声凄厉的高音。这本就是一座西洋风格的楼房，再加上在这夜色中一切都被弥漫的黑暗和扭曲的月光笼罩，那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将整个二楼衬托得如同惊悚魔幻剧中的场景一般。身处这样的情境之中，弥啸粼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心悸。 里面那人似乎演讲到了激情之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声嘶力竭，状似疯癫。 “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我能听懂就好了。”弥啸粼将眼睛对准门缝，向里望去。 就在他的眼睛贴过去的一瞬间，里面的那个外国人似乎发现了他，立刻向他看来。借着月光，弥啸粼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布满血丝，如同愤怒的野兽。 “抓住他！杀了他！”那人指着弥啸粼所在的方向高喊。 而这两句话，弥啸粼听懂了。 这……这人疯了吗？ 弥啸粼惊恐地瞪大眼睛，慌张地后退，撒开腿飞奔起来。 身后，教室的门被一股大力推开，震耳欲聋。 “抓住他！杀了他！” “抓住他！杀了他！” 无数的人声同时响起，说着同样的话。 弥啸粼的心怦怦乱跳。他慌不择路地跑着，途中险些摔倒。 不知跑了多久，弥啸粼回头看去，而这一眼，他险些魂飞魄散。 身后，黑压压的人潮向他涌来。惨白的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弥啸粼看到，他们个个面容扭曲，口中向外涌着鲜血，两眼无神，浑身腐烂，宛如电影中的丧尸。 弥啸粼的脑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字。 鬼！ ------------ 第14章 倒悬 “师远！”弥啸粼猛地推开了师远房间的门，大声喊道。 “又产生幻觉了吗？”师远说。 “是梦境。我刚才梦到……” “一个老师在黑暗的教室里讲课。”师远抢先说道。 “没错！之后，那教室里还涌出了很多鬼，要追杀我。” “这肯定是此次任务的提示。”师远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的梦境内容记录了下来。 “这几次的幻觉太要命了，这次的任务在没完成之前，难道要一直忍受幻觉的折磨吗？”弥啸粼双眉紧锁，恨恨地说。 “也许吧。” “我原本还以为，等任务开始再找线索也不迟。可是现在，我巴不得这个任务赶快结束。我说，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提前找到那个人吗？只要提前知道是谁，我们任务一开始就马上把那个人送回家，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你说得容易。那你倒是说说看，‘某个人’指的是谁？” “我不知道啊，你那么聪明，你肯定知道。” 师远懒得和他再说，转头看了看背包。 “你看背包干什么？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弥啸粼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 “没什么。你要是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安静地思考一下，你在这里太吵了。”师远说着，把弥啸粼向外推。 “哎哎……行，我走。”弥啸粼没好气地说。 将门关紧后，师远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了定位仪，运了运气，将手机里的那条任务短信打开放在旁边，将目前已知的信息集中的脑中，默默地观察着定位仪上的动静。 等了好半天，定位仪都是一动不动。 “还是不行，看来必须要知道姓名和外表，否则的话，根本无法定位。”师远自言自语道。 ☆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对于某些人来说，新的一天如同新生一般可贵。 回忆着昨晚的遭遇，雨纯依旧是遍体生寒。或许是由于晚间的遭遇太过可怕，雨纯好像一夜都没有睡好，如今一觉醒来，头仍然是昏昏沉沉，头昏脑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脸颊也是涨乎乎地疼。她揉了揉后脑，眯了眯眼睛。 怎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她下了床，没有穿鞋，光着脚站在木质地板上。 环视着整个房间，一种难以言表的怪异感觉充斥着心头。 床铺，床头柜，电脑桌，衣柜，梳妆台，椅子，窗……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和原来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雨纯就是觉得哪里不太正常。 头和脸都涨得厉害。她突然一惊，难道我的脸肿了？今天晚上可是要开演唱会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问题！ 她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啊！”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她的脸果然肿了，并且整张脸都有些发红，最糟的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五官似乎都被某种力量向上拉动，变得有些扭曲。 但，最诡异的是，她的头发都是根根直立，仿佛上方有一股力量在吸。 她慌张地站直身子，再次环视房间。 家具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移动或变化的迹象。 终于，她发现了，这个房间到底哪里有了变化。 是高度，这个房间变高了。 她的视线顺着梳妆台所在的那面墙向上看去，原来应该出现天花板的地方，还是墙。视线继续向上攀爬，她的眼睛也是越睁越大。 终于，当她的视线与地面完全垂直时，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天花板。 以及天花板上倒悬着的，一个人。 那个人，也在抬头看着她。 “啊啊！！”她发出恐惧的尖叫，但那尖叫却很快因为呼吸不足而停止。她不敢再看，用手捂住了脸。 天花板上的那个人，却神色平静。 这样的场景，纵使是在梦中，在幻觉中，也从未见过。 天花板上的那个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那是另一个她。 另一个自己。 “你喊什么？”天花板上那个人冰冷地说，“应该喊的人是我才对吧？” 什么？ 她诧异地再次抬头看去。 “你不明白吗？”那个人说，“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才是闯入者，因为……倒悬在天花板上的人，是你啊！” 最后的三个字如同三柄利剑一般刺入了雨纯的心脏。她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个人说的是对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感到头昏脑涨，为什么脸庞发肿，为什么五官扭曲，头发直立。 原来她才是那个倒立的人，她才是“另一个自己”，是她剥夺着本不属于自己的时间，所以她才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一个人的时间，是由她们两个人在使用。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你还是不明白吗？”那个人说，“姐姐，你早就死了啊，但你却死死地抓着我的身体不放，占用着我的身体，伪装自己还活着。姐姐，五年前的一个雨夜，你失足掉落山崖，当场死亡，之后便一直阴魂不散。你拒绝承认自己的死亡，一直与我争夺这具身体，所以才会出现时间飞逝的假象。” 雨纯发疯一般地摇着头，喃喃地说：“不，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死的人是你，是你！” “雨纯……这也并不是你的名字啊。”那个人又说道。 “你闭嘴！你闭嘴！”雨纯双手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嘶吼。 她猛地睁开眼睛。 是梦。 她长呼一口气，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雨早就已经停了，小区的地面看起来并没有积水。 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雨纯的眼前闪过昨晚的那些可怕的画面，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还是赶快去公司吧，至少那里人比较多。”这样想着，她看了一眼挂钟。 七点零五。 洗漱过后，她又看了一眼。 七点三十七。 还是……一样啊…… 雨纯感到一阵心慌，穿好衣服，极速地走出了家门。 ☆ 一大早，高影纯就出了学校，来到了演唱会的举办场地。她偷偷溜到之前看到的那个秘密通道处，见没有什么异常，立刻喜笑颜开。 “嘿嘿，太好了，没有被发现。” 她将斜挎包的带子紧了紧，钻进灌木丛后，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这里好像是个储藏室，放着不少纸箱子，上面积满了灰尘，看上去似乎很久没人来了。 “好地方！”她低声说道。 她先打开斜挎包，把面包和一盒奶拿了出来，边吃边喝，算是早餐。吃完后，她蹑手蹑脚地到处查看，只要发现一点有人的痕迹，就马上逃走。不过，她倒也很快就查好了路线，晚上演唱会开始前，她保证自己可以挤到观众席。 （感谢温和善良纯洁君的月票！） ------------ 第15章 演唱会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终于，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随着场馆里的歌迷数量渐渐增加，高影纯找到一个机会，溜进了观众席。她不认为会有什么空位，于是就在最上方的座位最后一排后面站着。 即便这样，她也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终于要见到缪菱真人了，太棒了！”她双手握成拳头，难以自已。 她没有准备灯牌之类的东西，因为太激动，忘记了。 ☆ 静姐最后训了几句话后，三人忐忑不安地走上了舞台。 一切皆已就绪，幕布即将拉开。 深红色的厚绒幕布在缪菱眼前微微晃动，她看不到后面的歌迷。直至此刻，她依旧在猜测，今天来支持自己的人，会有多少？ 嘭！ 一片绚烂的礼花在空中炸开，歌迷们顿时兴奋得尖叫。 缪菱紧张得浑身僵硬，她有些害怕看到稀稀拉拉的紫色。 紫色是她的应援色。与她相对的，岫鸳的应援色是宝石蓝，而雨纯的则是少女粉。 时间，仿佛停滞了。 幕布，徐徐拉开，观众们的尖叫声和挥舞的灯牌汇聚成了狂热的海洋。 在这一刻，她愣住了。 三分之一。紫色，占据了整整三分之一。 她终于得到了认可，支持她的人数，足以与另外两人分庭抗礼。 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她只是机械地随着音乐舞动，随着音乐唱着不知练习了多少次的歌曲。 热泪盈眶。 这一刻，缪菱忘记了死亡闪像，忘记了左一次右一次的痛苦折磨，忘记了地狱一般的生活。 她现在，活在天堂。 看着舞动的荧光棒，听着观众们的尖叫，她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团火笼罩。 演唱会进行得非常顺利。随着一首首歌曲的演唱和一个个互动环节的进行，不只是缪菱，岫鸳和雨纯二人也渐渐被感染，忘记了最近的恐怖遭遇。 演唱会的最终曲，是三人的合唱曲，也是一首快节奏舞曲。三人虽然累得已经快要虚脱，但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轻盈，脸上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 最后一个音符，为演唱会画下了句点。在尾音奏响那一刻，三人集体向歌迷们鞠躬致意。 啪！ 一声巨响。 黑暗，瞬间笼罩全场。 闭着眼睛的缪菱对这一切浑然未知，但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什么。 声音，是声音。 所有的声音，包括音乐声，包括应该出现的主持人的说话声，包括台下几千人的喊声，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缪菱惊恐地睁眼，抬头，站直。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千人，全部，消失了！ 缪菱骇异莫名，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抽气声。 她之所以确定那些人是消失了而不是静坐在原地，是由于她的头顶，还有一束光。 这是现在这整个场馆里唯一的一道光。 她转头看向左侧，看向自己的两个队友。 左侧，空空荡荡。 舞台上，空空荡荡。 主持人，伴舞，乐队，静姐，其他的工作人员……全部消失。 缪菱突然意识到，偌大的体育场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终于，她发出了恐惧的尖叫。但这声尖叫，却不是唯一的声音。 前方，观众席座位后面，也有一个声音传来。 不是恐惧的尖叫，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缪菱立刻收声，瞪大眼睛看向那个方向。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一个人影，从座位后面狂跑过来。 “缪菱！缪菱！”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道。 “谁？你是谁？”缪菱惊惶地问。 那个女孩子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费力地爬上了舞台。 “缪菱，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里变黑了？那些观众都去哪了啊？”那个女孩急得浑身乱晃，抓住缪菱的胳膊不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缪菱见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深深的绝望再次传来，声音里带了哭腔，不住地摇头。 这个爬上舞台的女孩，就是高影纯。她的两根麻花辫都已经有些散乱，眼镜也歪了。 “我该怎么办……”缪菱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高影纯说。 她的这句话似乎给了缪菱莫大的勇气。她立刻停止了哭泣，用手抹了抹眼泪，点点头，说：“好！” 缪菱迅速到化妆室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连妆也来不及处理，两人随之沿着歌手专用的通道向外跑去。 时间已经是九点半，天早已黑了。 缪菱和高影纯二人本以为可以在走出体育场后迅速打车离开，但当她们跑出那扇门时，却骇然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海源市。 “这是……哪里？”两个女孩目瞪口呆，抓着彼此的手臂，面色苍白地看向这片陌生的土地。 ☆ “明天早上八点任务就开始了。”师远声音有些低沉地说。 只剩最后一夜，任务短信里所说的“某个人”到底是谁，仍旧毫无头绪。 “先别急，说不定到任务开始，那个人就自己出现了。不可能有没线索的任务，也不可能存在任务开始之前就让我们找出谜底的任务。”刘潋说。 “的确。是我太心急了。”师远点了点头。 “那今天晚上大家就好好休息吧。”罗亚森说。 众人各自回到房间，有人开始洗漱，准备睡觉。 师远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还会有新的幻觉产生。对于这些幻觉，他有一种奇妙的期盼，因为产生的幻觉越多，线索就越多，最终确定“某个人”身份时就越准确。只是，那些幻觉实在太过真实，当时产生的恐惧也是完全真实的。 真实的恐惧，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感觉。 不过，能够带来线索的一场虚惊，绝对要好过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 今晚，会不会有新的死亡幻觉？ 一边想着，师远一边开始了洗漱。 他和往常一样随意地冲了个澡。或许是太过在意第二天的任务，他感觉自己似乎时不时地有些走神。洗完后回到了房间，他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手表。 “嗯？”师远的眉毛微微一蹙。 今天冲澡用的时间，明显要比之前所用的时间要长，而且长了很多。平时至多用十分钟，但今天，足足用了四十分钟。 师远知道自己有走神的现象，他只是没有想到走神居然占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幻觉吗？莫非那些所谓的‘走神’，也是某种力量造成的？毕竟，我什么也没有去想。”师远低声说道。 但他不打算过多地思考这个问题。一般来说，在真正的任务开始之前，危险系数往往都比较低。真正的危险，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任务过程当中产生的。 很快，师远便进入了梦乡。 ------------ 第16章 无人的房子 ☆ 缪菱和高影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浑身都在颤抖。 这里根本就不是海源，而是一座山。天色已晚，天上的星星虽多，但光芒太弱，两人只能勉强辨别出彼此的轮廓和周围的一些树影。向远处望去，所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接连的异象令缪菱终于彻底崩溃，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怕，不怕，缪菱你最勇敢，最坚强，什么都无法将你击垮，你是最棒的，我永远支持你！”高影纯不住地说。 直至此刻，高影纯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歌迷的身份。 事实上，她也感到很害怕，但自己最喜欢的歌手就在身边，她必须担负起作为一个歌迷的责任。 保护好她！ 高影纯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 “这是什么地方啊？”缪菱忍住哭，看着四周说道。 “感觉好像是个山林。”高影纯略微有些犹豫地说。 “山林？我们怎么会在山林里？” “我也不知道啊。” “这山林里，会不会有吃人的野兽啊？” “这也没准啊……”高影纯缩了缩身子，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缪菱的胳膊。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到体育场里面吧，最起码不会有野兽。”缪菱在黑暗中看向高影纯。 “好。” 两人主意打定，转身打算回到体育场里。 然而，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体育场。 刚刚她们跑出来的那个场馆，凭空消失。身后，是与前面完全一样的漆黑山林。 “啊啊啊！！！” 两个女孩立刻抱在一起，闭着眼睛尖叫。 尖叫了一会儿，两人停了下来，但恐惧仍未消除。在一片漆黑中，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主意。 “对了！”高影纯突然想起可以用手机来查一查新闻。她取出手机，开始在网上进行搜索。 “搜到什么了吗？”缪菱紧张地问。 “奇怪，怎么会没有多人失踪的新闻？几千人凭空消失，居然没有报导？”高影纯难以置信地翻看着几个娱乐网站。 缪菱也拿出手机，将能查的都查了一遍。 关于这次的演唱会的新闻不是没有，但都是非常普通的诸如《Shining组合演唱会圆满成功，现场歌迷热情似火》、《Shining演唱会现场图集》之类的内容，和灵异事件没有任何关联。 “怎么回事？我们明明亲眼看到所有人都消失了啊！”高影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手有些颤抖。 缪菱翻开通讯录，拨打了岫鸳和雨纯的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我们先不查新闻了，还是找个地方借宿一下吧，山下应该有人家。”高影纯收起手机，征询着缪菱的意见。 “好，好的。”缪菱现在心里是一团乱麻，高影纯几乎成了她的主心骨。 两个女孩相互搀扶着，借助着手机的光亮，艰难地行走着。 终于，两人隐约看到了一座房子。 “太好了！那边有人家！我们去借宿一下吧。”高影纯说。 她还是很紧张，但为了自己的偶像，她强行装出一副非常淡定的样子。 两人缓慢地走向了那座房子，趴在窗子上向里看去。 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高影纯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敲门。 “有人吗？打扰一下！能让我们借宿一晚吗？”高影纯敲了敲门，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 “人家应该都睡了吧？”缪菱战战兢兢地说。 “可能吧。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吧？我再试试。”高影纯运了运气，继续敲门，“有人吗？喂！有人吗？” “会不会……会不会是个无人的房子啊？”缪菱哆哆嗦嗦地说。 “你别吓唬我呀！”高影纯本来就害怕，被缪菱这么一说，立刻停住了动作。 这里本就是一片陌生的山林，在这山林之中，蓦然出现了一座房子，里面黑漆漆的。要是没有人，那也太恐怖了。 高影纯一边想着，内心一边不住地挣扎。 难不成就在这荒山野岭的睡一晚？不行！那绝对不行！ 高影纯一瞪眼睛，加大力气再次敲门。 “有人吗？有……” 吱呀―― 门开了。 两人又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两人鼓起勇气，向门里走去。由于害怕，两人走得极为缓慢，但终究还是走进了那扇门。 夜色中，唯有两个手机在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却反倒使这里显得更加诡异。 “有人吗？”高影纯用极低的声音喊道。 缪菱立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们用手机照明，观察着一进门的这个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看起来很干净，似乎有人居住。高影纯看了看墙壁，发现上面挂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孩，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向里看去。 左侧那扇门也是虚掩着，高影纯握住门把手，缓缓将门拉开。 里面是一个卧室，房间里东西很少，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左边墙上是一扇挺大的窗户，但却没有多少光照进来。两人缓缓走了进去，首先照了照那张床，发现上面没有人，被褥、枕头很整齐地摆放着，看上去很新。高影纯摸了摸被褥，似乎是干净的。 没有其它的门了，两人将视线转向了窗。 透过窗户上的玻璃，她们向外看去。外面，是夜晚静谧的树林。 “没人，我们……”高影纯见四下无人，便以正常的音量说道。 缪菱立刻又扯了一下她的胳膊，指了指衣柜。高影纯立刻瞪大眼睛，有几分后怕地点点头。 两人走向了衣柜，将柜门打开。 里面没有衣服，什么都没有，但两人却同时张大了嘴。 里侧，原本应该是柜壁的地方，是一个洞。 难道里面还有房间？ 两人的脸色都变了，犹豫了半天，高影纯决定进去看看。然而，缪菱却是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看着缪菱因恐惧而苍白的脸，高影纯妥协了。 “好，我们不进去，就在这个房间将就一晚，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高影纯用极小的声音说。 缪菱连连点头，两人便将衣柜门关好。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高影纯想把床让给缪菱，但缪菱坚决不同意，最终二人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太疯狂了。 临睡前，高影纯这样想着。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对她来说，与偶像接触这种事情，过去只能想象。可如今，这件事不但成了现实，自己还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救星，而且还在一个不知名的山上一起过夜。 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好好对所有人宣传一下。对，还没拍照呢，明天早上一定要拍…… （感谢陵幕的打赏！） ------------ 第17章 暴雨 师远在一片黑暗中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儿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是在追赶，还是在逃命？ 他什么也不知道，却毫不犹豫地继续跑着。 前方，隐隐约约有几个身影，熟悉却又陌生。 那是几个小男孩，都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一切都是无声的。 他们在无声地奔跑，无声地欢笑，无声地踩过树叶。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小木屋，那木屋看上去也有几分眼熟。 男孩们嬉笑着打开了木屋的门，走了进去。再打开一扇门，再走进去。打开衣柜，发现了一个秘密通道，进入隔壁的房间。 师远的心脏猛地一震。 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那尸体除了头部以外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内脏被全部掏空，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 师远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部。 “杨陆……” 突然，一阵丧钟声响起，师远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新短信，内容是：你想要答案？这就是答案。 师远再次抬头，瞪大双眼看向杨陆的尸体。 那尸体消失了，血泊还在。 师远猛地醒来，立刻摸过手机。 没有新短信。手机没有任何变化。 “杨陆？” 师远自言自语着，转头看向窗外。 时间是早上六点半。这个时间，天应该已经亮了，但一眼望去，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师远快步走到窗边。 下雨了。 墨色的天幕上乌云翻滚，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乌云后探出头来。 再过一个半小时，任务就开始了。所有人都已起床，包括地下室里的周建树。 很快，所有人聚集在了一楼的大厅中。 “刚才你们有没有做一个男孩的尸体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梦？”师远问道。 “有的，而且梦里还有你。”刘潋说。 “那个男孩，”罗亚森略微有些缓慢地说，“那个死去的男孩，是杨陆。” “是的。梦里发生的事情，正是在这所有的任务开始之前我的亲身经历。”师远说。 “我感觉，这次的梦境，和以往的都有很大的不同，不像是关于死亡的幻觉。”刘潋有些犹豫地说。 “没错，因为这次的梦境并不是死亡幻象，而是任务提示。”师远说。 “莫非是……地点提示？”罗亚森提高音量说道。 “我们必须去那个小木屋看一看，”师远转头看向窗外，“现在雨下的很大，上山的路不好走，而且我们暂时也不能完全确信小木屋就是任务的唯一关键。这样，我、弥啸粼和方异圣三人上山，其他人在这里等候。如果关于木屋的梦是唯一的关键线索，我们找到线索后会下山来，我们共同想办法。如果木屋不是唯一关键线索，我想，还会有其它的线索产生。我们兵分两路，尽快找出任务指示里所说的‘某个人’。” “师远……”段迦璇有几分紧张地说，“你带着伞吧，我的伞……” “上山的话，打伞不方便，我们穿雨衣。”师远没有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罗亚森早就从储物室里拿出了三件雨衣，递给了师远等人。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那座小木屋，大家寻找一下其它的线索。”师远说完，便与弥啸粼、方异圣一起走出了罗亚森家。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劈过，一声炸雷响起，将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师远拽了拽雨衣的帽檐，招了一下手，三人便向着山上那座给师远带来无数噩梦的小木屋走去。 狂风暴雨之中，三个人的身影很快变得模糊不堪。刘潋、段迦璇等人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感觉那几个身影在这风雨中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宛如一片片枯叶，随时会被狂风卷成碎片。 暗鸦岭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下过雨了。而这一下，就是暴雨倾盆。 师远等人一言不发地走在山路上，原本还算好走的路，由于暴雨的袭击而变得极为难走，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滚落山下。 “哎？”行走中，弥啸粼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师远回头问道。 “那是什么？”弥啸粼指向了一棵树。 见弥啸粼的表情有几分悚然，师远立刻转头望去。 那棵树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鬼面，狰狞扭曲，血红的颜色令其看上去愈加可怕，而且那鬼面竟然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这雨幕的作用下，似乎隐隐在动，仿佛一个远古恶鬼被封印在了树中，如今要撕裂树干表面冲破束缚一般。而且，三个人此刻都感觉好像听到了某种凄厉的尖啸，在这风雨大作之时，宛如恶鬼的惨嚎。 师远也是脸色一变，走了过去。 这血色的鬼面里，会不会隐含了某种线索？ 待走近那棵树，师远等人才完全看清，鬼面并没有任何移动，一切都只是错觉罢了。大雨滂沱，师远拿出手机，非常小心地拍了一张鬼面的照片。 “我们继续走吧，如果一会儿再看到类似的东西再说。”师远说完，继续向山上走去。 走出几步之后，师远回过头去。 那个鬼面已经消失了。 雨下不停，三人举步维艰。 很快，师远发现了另一个血色鬼面。这一次的鬼面与上一个略有不同，但相差不多。师远再次拍下照片，三人继续前行。 走到一棵非常茂密的巨树下，师远停了下来。 “我觉得，有些不对。”他说。 “什么不对？”弥啸粼纳闷地问。 “刚才那些血色的鬼面，并不是真的存在于那些树上。” “你的意思是，那些是幻觉？”弥啸粼微微皱了皱眉头。 “对。”师远拿出手机。 这棵巨树的枝叶极为茂密，遮挡了大部分的雨。 师远打开了手机里的相册，将刚刚拍摄的鬼面照片翻出来。 “你们看，照片上只有树而已，根本没有鬼面的影子。刚才的，应该是幻觉。大家小心，说不定还会产生更多的幻觉，而且说不定我们会在幻觉中死去。”师远表情肃然，小心地看向四周。 暴雨将天地染成了黑色，虽是早晨，但看起来与午夜无异。师远等人相当于在午夜时分顶着风雨上山，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风声雨声交汇，干扰着三人的听觉。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是周围有什么东西走过，恐怕也无法听清。 然而，师远等人还是听到了一阵不和谐的怪声。 唰唰唰。 似乎在他们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在树林间穿行。 ------------ 第18章 血色鬼面 三人蓦地停住脚步，紧张地看去。 随之，他们瞪大了眼睛。 无论那是什么，速度都太快了，而且，体型也是大得惊人。 世界上绝对不会存在这种体型庞大的同时动作又如此敏捷快速的动物。 他们还看不到那个东西，但那东西所过之处，树木尽皆摇晃，枝干树叶发出明显的响声，纵使在这风雨之中，也是格外清晰。 “小心身后。”师远小声叮嘱道。 三人索性背靠着背站立，将三百六十度的视野范围全数覆盖。 然而，这眼前的景象，却是越看越不对。 这暗鸦岭上的树木虽然算得上茂密繁盛，但毕竟不是什么千古深林。从那些树木摇晃的痕迹来看，那个撞击树木的东西至少高达三米。此等高度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完全被树木遮挡？ 想到这里，三人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 一个高达三米的东西若是看不到，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东西，是隐形的。 隐形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三人的眼珠不住地左右疾速转动，试图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在眼珠疾速转动之中，师远很快发现，稍远一些的一棵树上，再次出现了血色鬼面。很快，弥啸粼和方异圣也分别发现了相同的东西。 还不待三人说出一句话，他们就惊诧地发现，视野中的血色鬼面竟然越来越多。而且，血面不仅在树干上出现，甚至在一些较大的树叶上也出现了。 血面出现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出半分钟，三人目力所及之处，已经全被血色鬼面所覆盖。树干，树叶，地面，甚至天空……大大小小的血色鬼面层出不穷，多如牛毛，在风雨侵袭的树林中，它们的颜色不但没有减淡半分，反而愈加鲜红。尽管师远刚刚推断那些血面只不过是幻觉，但那场景依然是极为骇人。 “师……师远……”弥啸粼和方异圣都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低声喊着师远的名字。 “嘘！”师远立刻出声阻止他们。 那个东西还没有停止移动，树木依然在晃动着。 终于，那个东西出现了。 不是从树后出现，而是在空气中渐渐显现出形体。 那东西，果然刚刚是隐形的。 但显现出来的形体，却更是令人惊悸。 那是一个血色的巨大恶鬼，两只眼睛却比皮肤颜色更红，如同两汪血色的湖泊。师远等人甚至感觉，那双眼睛里正在涌出血来。 血色巨鬼看向师远三人，伸出两只手。 那双手五指微微弯曲，伸向了方异圣和弥啸粼二人的头顶。 在这一刻，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无法动弹。师远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硕大的手掌拍向了方异圣和弥啸粼的头。 血红，天地间只有无穷无尽的血红。 巨鬼的嗓子里发出一阵怪响，而后，他看向了师远，伸出手。 师远知道，下一个，就是他。 ☆ 高影纯感到肚子里一阵绞痛。她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睁开了双眼。 窗外的天色似乎还很暗，一时之间也辨不出时间。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 八点整。 “都八点了啊。怎么这么黑啊？”高影纯自言自语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缪菱，忍不住再次感到一阵恍惚。 缪菱是她最喜欢的歌手，如今却睡在自己身边，真的是像梦一样。 不过，肚子里的疼痛却没有给她感慨的时间，一阵一阵地催促她赶快想办法解决问题。 高影纯记得昨天晚上进入这座小屋时并没有发现卫生间，想来这种林间小屋也不会特意修什么卫生间一类的东西，这木屋就算有主人，估计也是在森林里解决。 她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 她的眼睛睁到了最大。 “这……这怎么……”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她们查看过这个屋子，非常整洁，就如同有人居住的房屋一样。但现在，满眼的肮脏破败，地上的灰尘足有一寸厚，窗子上的玻璃积满了灰尘，墙角遍布蛛网。 最可怕的是，她们所坐的床，无论是被子还是枕头，都肮脏不堪，甚至隐隐还有一些血迹，乌黑中透着一丝暗红，混乱地堆在一起。 “啊啊！！”高影纯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缪菱立刻被惊醒。她本就比高影纯还紧张，此刻听到尖叫，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事实上她的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因为她立刻看到了这屋子里的变化。 “天哪，这是……怎么会这样？” 说完，她感觉放在床上的手掌心传来了一股诡异的触感，好像是摸到了一块黏糊糊的布。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所坐的床单竟然被鲜血染红。 “啊啊啊！！！！” 两个人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床上逃了下去，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这个屋子里的一切，只感到魂飞魄散。 然而，当她们的视线移到床下时，她们才真正意识到，刚才看到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床下，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但纵然那两颗人头再怎么模糊，她们二人也看出了她们原本的面目。 那两颗头，拥有着与她们二人完全相同的面容和打扮。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紧紧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赶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但恐惧却没有因此而消退，反倒愈演愈烈。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两个人立刻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扇门，尖叫也随之停止。 敲门声在继续。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门口。 高影纯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地将门推开。 这扇门并不是被敲响的门，而只是通向隔壁房间的通道。 二人继续缓慢地移动脚步，挪向了门口。 敲门声越来越响，仿佛知道她们在里面一样。 高影纯和缪菱再次互相看了一眼。高影纯咽了口唾沫，略微加快了一点脚步。 这只是一座木屋，无论是墙壁还是门，都是由较为粗糙的树干制成，上面有很多缝隙，因此，纵使这门上并没有什么猫眼，高影纯也可以通过缝隙对外面进行观察。 高影纯屏住呼吸，缓缓地看向了其中的一条缝隙。她其实胆子并不大，只是因为身后是自己最喜欢的明星，她才将这一切承担了下来。 身后，缪菱已经吓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止不住地颤抖，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高影纯的脸色惨白，慢慢地将脸向缝隙靠近。 她看到的是另一只眼睛。 ------------ 第19章 门外的人是谁 高影纯险些立刻发出尖叫。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才硬是将尖叫憋了回去。 门外的那只眼睛显然也看到了她，敲门声变得如同砸门一般。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正常。 但在二人听来，却仿佛死亡的威胁。 缪菱紧紧地抓住高影纯的手臂，两只手冰冷而颤抖。 “小纯！开门！”那声音在停顿了几秒钟后突然喊道。 听到这个声音，高影纯浑身猛地一颤。 是谁？难道他认识我？ “你……你是谁？”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喊道。 那个声音又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焦急地说：“你现在很危险，我是来救你的！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这个屋子……这个屋子……” 那个声音再次停顿，似乎在犹豫。 终于，他说：“这个屋子里存在着危险的恶鬼和凶灵，若是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会被杀死的！” 听到这几句话，高影纯和缪菱都是险些摔倒。 若是放在以前，她们两人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和她们开玩笑吓唬她们，但现在，她们完全相信了。 她们相信，这屋子里闹鬼。 “怎么办？怎么办？”缪菱立刻哭了出来，但仍旧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在嗓子眼里挤出这么几个字，用绝望的眼神看向高影纯。 高影纯看到缪菱的表情，抿了抿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着外面的人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坏人故意说这些话来骗我们？” 外面的人立刻回答道：“如果我是坏人，早就已经把门砸开了。” 听到这句话，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前一晚高影纯进入这个屋子后习惯性地将门闩上，此时她将门闩取下，缓缓地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身穿黑色衬衫背着背包的少年。 高影纯仔细地回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高影纯忍不住问道。 她的心跳得厉害。 缪菱躲在高影纯身后，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看向门外的那个人。 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那个少年看了看她们，说：“如果我想害你们，这个破屋子是无论如何也保护不了你们的，还是先出来吧，最起码外面空间很大，跑起来也方便。” 两个女孩有些不自然地咬了咬下嘴唇，慢慢地挪了出来。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二人刚刚走出阴暗的小屋，有些不适应。 缪菱眯着眼盯着那个少年的脸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走出门后，二人才发现，外面并不是只有少年一人，而是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男子。 “啊！”看到其中一人，两个女孩同时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弥啸粼……前辈？”缪菱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啊。”弥啸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不置可否地随意应道。 “你们两个，谁是小纯？”少年问道。 “我是。”高影纯立刻答道。 但刚答完，她就觉得很别扭。 什么叫你们俩谁是小纯？难道你根本不认识我？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们在这山上多久了？” “嗯……一晚上。”高影纯说。 “你们应该都饿了吧？先下山吧，吃点东西，然后，我会把一切都讲给你们听。”少年说完，用手势示意两个女孩跟上他们的步伐。 事到如今，就算这三个人真的是坏人，她们也没办法了。这里倒是空间大了，但真要是想跑，也铁定跑不过他们。 只是，高影纯和缪菱都觉得那个少年不像坏人。 或者说，不希望他是坏人。 下山的路上，两个女孩也一直盯着那少年看。 缪菱是由于觉得他眼熟，而高影纯则是另外一个原因。 “好帅啊……”高影纯已经将恐惧和怀疑彻底抛到了脑后。 “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缪菱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叫师远。”少年答道。 半小时前…… 看着那巨大的血色恶鬼将硕大的手掌袭向了他的头顶，师远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到此为止了吗？ 那巨大的恶鬼刚刚就是这样将手掌拍向了弥啸粼和方异圣的头，将他们的头瞬间拍成了爆开的西瓜，那一幕惨象，纵使师远经历过多次任务，也仍旧感到浑身的血液快要凝固。 突然，他想到了些什么。 那些血色鬼面，是幻觉。这个巨大的恶鬼呢？现在时间还没有到八点，也就是说任务还没有正常开始，出现如此可怖的恶鬼的概率是非常非常低的。那么，这个恶鬼，应该也是幻觉，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包括，这场暴雨！ 师远突然伸出手，抓向了旁边兀自站着的无头的两个人的肩膀，狠狠地用力，手指几乎要嵌进肉里。 “啊啊！！”弥啸粼和方异圣立刻因疼痛而发出了喊叫。 血色的一切，瞬间消失。 山上，阳光明媚。地面是干的，树干、树叶、雨衣，也都是干的。 弥啸粼和方异圣仍旧目瞪口呆地看着空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师远松了口气，将雨衣脱了下来，塞进了背包。 “我没死？我没死！”弥啸粼终于回过神，欣喜若狂。 刚刚真的是差点把他吓死，血色鬼面和巨大恶鬼实在是太真实，连拍在头上那一下的痛感都是实实在在的，弥啸粼还以为自己的脑袋真的爆了。 “哎呀我去，咱们三个一直穿着雨衣费力地爬山，岂不是蠢爆了？幸亏这山上人少没人看见。”弥啸粼撇了撇嘴，又长出一口气，脱下雨衣放进了背包。 事实上他刚才也察觉到了些异常。刚刚在幻觉中暴雨大作，但师远拿出手机拍照时，手机屏幕上却没有沾到雨滴。虽然师远非常小心，但要想在这种倾盆大雨中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之后更是由于血色鬼面出现得越来越多而彻底忘记。 接下来，三人加快速度向小木屋走去。 …… 听到师远的名字，缪菱的脑中突然仿佛劈过了一道闪电。 她终于记起在哪里见过师远了。 在演唱会前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在刚刚产生过死亡幻觉之后。 缪菱看向师远的脸，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过了足有一分钟后，她才惊愕地问道：“这里……是暗鸦岭村吗？” “是的。”师远看了看缪菱。他并没有惊讶，他猜测缪菱或许是通过手机定位查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缪菱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我们好像是被瞬间传送到了这里……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 第20章 齐聚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这个村子，具有一种强大而诡秘的力量。我们现在还是先赶路，很快就能到达我们的住处。等到了那里，你们先休整一下，然后我会将全部的情况讲给你们。如果在这里说太多，我有些担心你们或许会无法承受。”师远说。 “无法承受？”这四个字已经足以令缪菱心生寒意。 师远看了她一眼，说：“你不用紧张。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听到师远这样说，另一边的高影纯立刻瞪大了眼睛。缪菱则是点了点头，说：“谢谢。还有上一次，也要谢谢你。” “上一次？”师远有些纳闷。 “啊，没什么。”缪菱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先别急着道谢，等我们顺利地将你们送回家以后再道谢也不迟。”师远说。 “你们会把我们送回家？”缪菱和高影纯都立刻问道。 “我们会努力。”师远说。 由于已经破除了暴雨的幻觉，下山的路变得容易了很多，几人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回到了罗亚森的家。 刚一开门，师远便看向了客厅，并且立刻发现了新的情况。 “这二位是？”师远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见有人开门走进来，并且在询问她们的身份，立刻站了起来，看向门口。两人刚想回答师远的问题，眼睛却突然睁大。 “缪菱？”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缪菱看向她们，也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道：“雨纯？岫鸳？” “你们认识？”师远看了看这三个女孩，问道。 “嗯。”缪菱点了点头。 所有人此时都聚在了客厅里，包括周建树。他看了看这几个女孩，眉头皱了皱，疑惑地“嗯？”了一声。 “周建树，莫非你认识她们？”师远立刻察觉了周建树的表情变化。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周建树再次恢复了一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冷冷地说。 师远看了看他，眼睛略微眯了眯，神色冷峻。 “呵呵，怎么着？又想威胁我？”周建树看出了师远的意思，向师远走了几步，“你靠什么威胁我？靠眼神吗？” 虽然想到周建树或许知道关于这几个女孩的信息，但他并不认为离了周建树这任务就完成不了，于是打算无视他，继续向那几个女孩问话。 “你的九二式呢？”周建树却没打算停止，继续说道，“莫非是十五发子弹都打完了，变成了一坨废铁？” “把嘴闭上。”师远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打算帮忙，那你对我们来说就是没用的垃圾，既然是垃圾，那当然是要老老实实地待在一边等着被处理，没有说话的份儿。” “哟？小子，挺狂啊？你……” 咣！ 周建树话还没说完，就被师远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墙上，师远的手扯住他的衣领，那力气之大，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你……”周建树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惶惑，瞪大了眼睛。 “行了，周建树，别装了，你不累我还累呢。”师远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寒光，“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自己比罗亚森强吗？不就是觉得自己是天才，希望所有人高看你一眼吗？搞出那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给谁看？谁在乎你？你想让别人佩服你，可以，你拿出让人佩服的资本，大家自然会为你折服。但是，你的骨子里是自卑的，所以你只能在外表上装出一种强大来，装出自己是个狠角色的模样来。你没办法让人佩服你，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想让别人怕你。但是，不好意思，没有人怕你，从始至终你都是在自娱自乐。你不想帮忙，没问题，我们也不稀罕你帮忙。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任务失败，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说完这些话，师远松开了手。 师远刚刚出手时，几个女孩就吓得面无人色，紧紧地抱着彼此的肩，只有高影纯仍旧盯着师远看。 太帅了…… 她想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 周建树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这并不重要。真正给他带来震撼的，是师远的话。 他完全把他看穿了。 他是自卑的，所以他只能装。他将那种自卑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了那一份自卑。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自己，我很强大，我很厉害，我是个天才，只要我想，我可以生杀予夺，整个世界都要臣服于我。但现在，他精心堆砌的伪装，彻底被撕碎。 他咳嗽了一会儿，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师远，却发现师远根本没有看他。 他凄惨地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 师远安排四个女孩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其他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师远坐在四个女孩对面，先是将暗鸦岭存在鬼魂，他们需要完成一系列任务的情况交代完后说：“这次的任务所涉及的，我想，应该就是你们几个人了。” 四个女孩到了罗亚森家，本来已经惊魂稍定，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和师远所介绍的内容让她们越来越是心悸胆寒，一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师远。 同缪菱、高影纯一样，齐岫鸳和雨纯二人也是在演唱会结束那一瞬间便被传送到了暗鸦岭，只不过她们二人被传送到的地点是村西的墓地深处。二人在最初的惶遽过后，找了个山洞睡了一晚，天亮后才走出墓地，一路向村子中部走去。在看到罗亚森家后，二人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我们应该怎么做？”齐岫鸳开口问道。 在这三人组合中，齐岫鸳本就是胆子最大的一个，而且个性也比较要强。 “你们可以先从回答我的问题开始。因为，只有确定了任务指示中的‘某个人’是谁，我们才能继续进行之后的步骤。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这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死。”师远说。 几个女孩都忙不迭地点头，只有高影纯依旧是神思恍惚。 ------------ 第21章 哪一个 高影纯挽着旁边的缪菱的手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师远。 缪菱是她最喜欢的偶像明星，但这种喜欢纯粹是对她音乐才华的认可和崇拜，她欣赏的是她的歌声和舞姿，佩服的是她一路走来的毅力和恒心，以及她不骄不躁的谦逊。但无论怎样，这种喜欢只能停留在“追星”这一层面，而并非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共鸣。 在今天之前，高影纯一直认为，自己作为歌迷，和偶像之间的距离是天上地下，即使是参加演唱会，也只能远远地注视。 但现在，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作距离。 她和师远之间，才叫真正的距离。 那个少年就在她眼前，与她之间不过三米远，但这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现在抓着缪菱的手臂，但在心里却把那当成了师远的手臂。 高影纯呆若木鸡地看着师远，心里想着，对他来说，我算是什么？只是个任务道具吗？ “喂？”师远向着高影纯挥了挥手。 “啊……啊？”高影纯慌乱地立刻坐直了身子。 “她们三位都已经介绍过自己的姓名了，你呢？”师远说。 “哦，我叫……高影纯。” “嗯……”师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齐岫鸳，雨纯，缪菱，高影纯，你们四位，在最近一段时间，是否曾经出现过幻觉？尤其是，可怕的，或者是与死亡有关的幻觉？” 师远的问题还没有说完，Shining组合的三个人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似乎想要隐瞒什么。 “她们三个，是一个歌手组合，”周建树突然走了过来说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们。” “什么时候？”师远问。 “昨天。当时主持人在问她们住在哪里，是单独居住还是住在集体宿舍。” “集体宿舍？”师远的心中出现一丝微弱的希望。 如果她们三个住在一起，那任务的难度可以说会降低一大截。 “对，但是，她们都各自住在家里，没有住宿舍。” “是这样……”师远微微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死亡闪像，纯。这几个字就是目前师远等人所掌握的全部情报。目前来看，四人中有两人名字里包含有“纯”字，但是，师远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四人中间，喊了一声：“小纯！” 令师远感到惊讶的是，四个人全部立刻集中了注意力，看向了他。 一般来说，只有被人叫到自己名字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四个人同时做出相同的反应，莫非这四个人…… “雨纯，你的真名是什么？”师远问。 “丁禹。” 果然。虽然这个三人组合不是什么当红组合，但却是无可否认的职业歌手。既然是歌手，以艺名来活动，是很正常的。 想到这里，师远看了看弥啸粼。 弥啸粼注意到了师远的目光，立刻说道：“你看我干什么？弥啸粼是我的真名！” 师远微微笑了一下，说：“我什么也没说啊。” “切。”弥啸粼撇了撇嘴。 “那么，齐岫鸳，你呢？”师远继续问道。 “齐岫鸳是我的真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的小名叫小纯，只有我的父母才会这样叫我。”齐岫鸳答道。 “嗯，明白了，”师远点了点头，“缪菱，你呢？” “我的真名叫……”缪菱抿了抿嘴唇，可怕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 “不方便说吗？” “哦，不，”缪菱摇了摇头，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的真名是，田小纯。” 事情更加复杂了。四个女孩的名字居然都与“纯”字有关，也就是说，这个字的情报功能已经降到了最低。眼下，师远他们所能依靠的，似乎只有死亡闪像了。 “师远，我们……是不是见过？”雨纯突然问。 “我们见过？”师远再次感到有些纳闷。 之前缪菱也曾经表现出与他见过的意思，当时师远并没有追问，但心里却一直记得。 “你们四位，之前都见过我吗？”师远问道。 齐岫鸳和高影纯都摇了摇头。 四个人，其中三人是一个组合的成员，其中两人说曾经见过我，这些情况当中是否包含有线索呢？ “接下来，我将简单地描述一下我们几人最近产生过的一些幻觉或是梦境，如果你们也产生过类似的幻觉，请立刻告诉我。”师远说。 四个人点了点头。 “当一个人在自己的卧室里时，发现床上似乎有人。” “恐怖漫画。” “超市里看到了诡异的婴儿。” “天花板上有人的脚印。” “进行网络直播。” “一个黑暗的无人教室里，一名教师正在上课。” “时间过得太快，好像一个人的时间由两个人在用。” “暴雨。” “血色鬼面。” 师远一个接一个地将产生的幻觉说了出来，同时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如果这些幻觉全部都是由一个人产生的话，那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任务所指的“某个人”。然而，令师远失望的是，除了高影纯以外，其他三人全部产生过幻觉。 无论是从职业来看，还是从是否产生过幻觉来看，高影纯都与其他三人不同，这是否说明，她恰恰就是“某个人”呢？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被师远推翻。 如果没有产生幻觉才是正确答案，那么“死亡闪像”四字岂不是变成了一个谎言？ 任务指示和书页上的字是没有谎言存在的。或许偶尔会玩文字游戏，但都是真实的。 师远不想冒险。万一送错了人，所有人就会被关在那个人的家里二十四个小时。师远不认为所谓的“关住”就只是关住那么简单，在这期间，那个封闭的空间里必然会产生无数的危险，并且会有鬼介入。当身处室外时，要想躲避鬼的追杀尚且困难重重，处于封闭空间，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你们听着，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将你们当中的某个人送回家，并且停留十分钟。如果我们选择的人并非任务中要求的那个人，我们所有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师远说。 ------------ 第22章 最大的困难 听着师远的话，高影纯感到十分惊讶。 师远所说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啊！”她突然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取出手机。 她收到过类似的短信。 师远立刻察觉了她的异常，问道：“莫非你收到过什么奇怪的短信？” “是的。”高影纯看向师远，还不待师远询问，便将手机递了过去。 师远站起身走到高影纯面前，查看了任务短信后说：“原来你也是任务执行者。” “什么……执行者……”高影纯看着近在咫尺的师远，心怦怦乱跳。 “我们都是任务执行者，”师远指了指周围的人，“被暗鸦岭选中的人就会成为任务执行者，必须和我们一起完成任务。我们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艰难地熬过每一天。在任务当中，每个人都可能会死。而且，即使在任务中活下来，也无法离开这个村子，只能暂时借住在罗亚森家里。” “你们所有人都住在这座楼里吗？”高影纯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竟然亮了起来。 “是的。” “原……原来是这样……”高影纯有些慌张地低下头。 “原来你也是执行者……”师远的眼神有几分黯淡。 成为执行者，就等于走进了无尽的黑暗，陷入了无法逃离的漩涡。师远希望走入如此悲惨的命运的人越少越好。那些成为执行者的人，有不少已经在任务中凄惨地死去，活下来的人也只不过是在经受更多的精神折磨罢了。师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只觉得头上永远都压着厚厚的乌云，难受至极。 高影纯抬头看向师远，发现了他眼中的黯淡，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这是在担心我吗？ 高影纯突然希望自己可以帮得上忙。 正在这时，在厨房忙碌了半天的罗亚森、刘潋二人端着刚刚做好的食物走了过来。 “行了，先吃饭吧，任务的事情，吃饱饭再说。”罗亚森说着，将炒饭、包子和粥放在了桌子上。 看见那些食物，饥肠辘辘的众人眼睛都直了。 罗亚森和刘潋又将面包、火腿煎蛋、牛奶、果酱都端上桌，然后才坐了下来。 师远回头看了看那四个女孩，见她们好像不太好意思凑过来，便招呼道：“别客气，都过来一起吃吧。” 听到这句话，高影纯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狂奔过来，坐在了师远右边的座位上。 “我们现在人比较多，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什么样的食物，所以准备的种类比较多。”刘潋说。 偶像组合的三个人尽管坐到了桌子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梦吗？ 三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开始狼吞虎咽，而是神色有些呆滞地看着四周。她们的脑中，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曾经的幻觉。 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也是幻觉？ 三人突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向了她们的全身，一句诡异的话出现在了脑海。 吃饱了，好上路。 三人都是微微张着嘴，瞪大眼睛，那满桌的美味，看在她们眼中，竟变得无比恐怖。那些再正常不过的食物，看起来就像血腥的肉块一样令人作呕。 “啊啊啊――！！！”三个人突然同时站起，极速后退，抱成了一团尖叫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疑惑地看着她们。 “你们怎么了？”刘潋走过去，关心地问。 “你们要把我们怎么样？”齐岫鸳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我们要把你们怎么样？”刘潋有些纳闷，“我们会帮助你们，不会害你们的。” “帮助我们？我们非亲非故，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齐岫鸳警惕地说。 师远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罗亚森站了起来，冲她们三人摆了摆手，说：“我说，三位美女，如果我们想对你们不利，你们觉得抱在一起尖叫就可以阻止我们了吗？” 三人呆呆地看着他。 半晌，雨纯怯怯地说：“他说的有道理……” “雨纯！”齐岫鸳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再次转头看向罗亚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的目的就是活下去。我刚才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会找出那个人，把她送回家，完成任务。”师远说。 “也就是说，你们会到我们的家去？”齐岫鸳依然非常警惕。 “是的。”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我……我家里没什么钱的。” “我们不要钱。行了，别说那么多了，你们不饿吗？”师远再次坐了下来。 三人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谁知道食物里有没有毒！”齐岫鸳又说。 师远终于知道这个任务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了。 信任。 师远决定，吃完饭以后把这四个女孩完全分开，单独询问。 “不想吃就算了。”师远不打算再理她们，自顾自地从笼屉里拿起一个包子。 “我吃！我吃！”高影纯一把抢过师远手里的包子，大嚼起来，然后看向了缪菱等人，“你们真不吃啊？可好吃了。我说岫鸳你啊，真是疑心病重，哪有什么毒啊？” 最终，齐岫鸳也没有吃一口，缪菱和雨纯二人则是在高影纯的强烈要求下再次坐到了桌旁。 “我要离开这里！”齐岫鸳突然说。 “你可以试试。”师远头也不回地说。 齐岫鸳柳眉倒竖，在背后狠狠地瞪了师远一眼，运了运气，一甩头走出了大门。 缪菱和雨纯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吃饭。 很快，早餐结束。师远、罗亚森、刘潋分别在各自的房间对高影纯、缪菱和雨纯进行询问。 “请问你的家庭住址是？”师远说。 “我……我不打算回去了。”高影纯红着脸说。 “什么？” “我想……留在这里……”高影纯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不行！家庭住址！”师远冷冷地说。 高影纯低下头，缓缓地说：“漆莲市湖畔小区十一号楼一单元601室。我平时住校。” 而后，她抬起头，打量这个房间。 这是师远的卧室啊…… 高影纯想着想着，脸更红了。 师远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真的想毁掉自己的这张脸。 ------------ 第23章 农用卡车 齐岫鸳走出门，踩着高跟鞋走了几步，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师远他们是坏人，那就没有把她放走的理由，更何况缪菱和雨纯二人还在那里，她自己一走了之，岂不是把朋友至于危险的境地于不顾？如果师远他们不是坏人，她自己坚持要离开，那也很愚蠢。总之，无论是哪种可能，她做的都不对。 不过，她是个骄傲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刚刚走出门就后悔。即使后悔，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齐岫鸳咬了咬牙，继续大步向前迈进。 她所走的，正是村东的方向。在正常情况下，她走不了多久就能来到公路，然后搭车回到市区。 抬头看了看天空，齐岫鸳感觉到一阵目眩。太阳光太过刺眼，这里又那么陌生，齐岫鸳突然有一种迷失了方向的感觉。她冷哼一声，目视前方。 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一个人。那人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走向了旁边的一辆农用卡车。 莫非这人要进城？ 齐岫鸳心念一动，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大叔，你好，请问你是要去城里吗？”齐岫鸳客气地大声问道。 那个人转头看了看，见是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脸色有些阴沉地说：“你有什么事？” “如果你要去城里，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一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送我的。”齐岫鸳说。 “不会让我白送？”那个人的脸色又有了变化，上下打量着齐岫鸳。 他见这名女子穿着短裙，上身所穿的也是露脐装，一头染了色的波浪发随意地披散着，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不行，我不送，你找别人吧。”那个人神色变得有几分紧张，匆匆忙忙地钻进了驾驶室。 “哎！大叔，你就帮我个忙吧，我不会亏待你的！”齐岫鸳自认为已经放下了身段求人，但仍旧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顿时有些不爽。心里暗骂着此人不可理喻，一边转头四顾，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其他人帮忙。 正在看着，一名中年女子也从刚才的院子里走了出来。那个女人狐疑地看了齐岫鸳一眼，也快步走到卡车旁，坐在了刚刚的男人身边。 “我说，那女的是谁啊？” “没谁，问路的。”男人有几分慌张。 “问路的？”女人神色更加不悦，又向齐岫鸳看了几眼。 “呃不是，不是问路的，是要搭车。” “搭车？行啊，让她站在后面车斗里。”女人面上露出几分冷色。 男人犹豫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外面尚在焦急的齐岫鸳，一咬牙下了车。 “姑娘，你也要去碎石镇吗？” 齐岫鸳见那个人又来主动说话，反倒起了疑心。她警惕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驾驶室里的女人，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脚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个女人的脸色，怎么看起来那么不正常？而且，刚刚她的背后，好像……还有一张脸！ 齐岫鸳双目圆睁，死死地盯向了驾驶室的女人。 但那女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身后的那张脸也消失了。 “姑娘！姑娘？你去碎石镇吗？”男人又问。 “啊？我……我不去，你们……你们去吧，我……我不去了……”齐岫鸳胡言乱语着，转身就跑。 男人纳闷地盯着齐岫鸳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再次上了车。 “老婆子，你别担心，我不认识她，她应该是城里来的有钱人，想搭个车回去。我刚才没跟她说啥……” 男人虽然什么也没做，却仍旧像犯了错一样一个劲儿地和自己的妻子解释。但解释了好几句，见女人也没反应，不禁有些纳闷。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 男人转头看了看，发现女人正在如同木头桩子一样死盯着前方，面色也变得有些蜡黄。他疑惑地蹙起眉，想起了最近几天妻子的异状。 他是个妻管严，怕老婆怕得厉害。老婆看他看得紧，只要一分钟没见着，必然是问东问西，生怕他和哪个女人说了话。但是，最近几天，她很少这么做。男人最开始还很高兴，但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 一天夜里，他被噩梦吓醒。转头望向旁边，却猛地发现他妻子正大睁着眼睛看着他，脸色蜡黄，而且似乎流了很多汗，一滴滴汗水顺着脸横着流到了枕头上。他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躲了躲，但很快便发现他妻子一动也不动。他慌了，鼓起勇气推了她的肩膀一下。 “老婆子！”他低声喊道。 没有回应。 一连喊了几声，女人都是一个样子，既不动，也不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男人翻身下床，将灯打开，回到床边。 他的妻子却好端端地睡着，脸色如常，汗水也消失不见，正发着微微的鼾声。 是我看错了？ 他想。 关好灯，他再次看向妻子，见妻子还是很正常，便渐渐放下了心。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却发现，妻子的枕巾变得硬邦邦的，似乎是被浸泡在了融化的蜡中，而后又凝固了一般。 齐岫鸳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隐隐看到了村口，才慢慢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不住地喘粗气。 她又想起了师远的话。 “这个村子里，存在着可怕的鬼魂和诅咒。” 她不敢去思考这到底是真还是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个村子。 她跑到了村口外的公路旁，开始等候。 再荒僻的小村，也应该会有车经过吧？ 抱着这样的希望，她一直站在路边。 她始终没有看到一辆车，连刚才那辆农用卡车也一直没有出现在村口。 “他们真不来找我？”她气愤地想。 她所说的“他们”，不仅包括她的两个队友，也包括师远他们。 一连等了两个小时，她终于受不了了。 “要不然，再去找找其他的村民帮忙？”齐岫鸳自言自语着，回身向村里走去。 远远地，她看见了刚刚那辆农用卡车。 “嗯？奇怪，那个人刚才不就要出发了吗？怎么还在原地？”齐岫鸳有几分纳闷，走了过去。 ------------ 第24章 异变加剧 卡车静静地停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开走的迹象。齐岫鸳看向车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她所在的位置看去，驾驶室里空无一人。她眨了眨眼睛，打算找找其他村民。 正在这时，驾驶室里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一张血淋淋的脸猛地出现在了窗子里。 “救命！救我！”那个人大喊。 “啊啊啊！！！”齐岫鸳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那个人的嘴大得可怕，并且一直在吐出鲜血，两个眼球突出在外，好像快要掉下来一样。他的两只手疯狂地拍着车窗，口中吐出的血液也喷在了窗子上，将玻璃变得一片模糊。 齐岫鸳吓得捂住了眼睛。 很快，那喊声和拍击声都消失了，四周恢复了寂静。 齐岫鸳的心脏狂跳不止，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放下了手，看向了驾驶室。 血，不见了。 但她不认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 她越来越相信师远的话，她甚至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回去道歉。但是最终，她还是决定离开。 两个小时等不到车，那就等三个小时。我就不信，这条公路上会一辆车都没有！ 齐岫鸳气恼而不安地想着。 就在她转身离开那辆农用卡车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她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转过头去。 那一刻，她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刚刚那个人竟然从驾驶室里出来了。不是走出来，而是翻滚下来，如同一滩烂泥一样滚落在地。他全身都覆盖着鲜血，头部是一团混乱，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啊啊！！”齐岫鸳又是一声尖叫，没命地跑了起来。 离开这里！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等什么车了，我就是靠这两条腿，也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齐岫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全身的皮肤如同被无数的针尖扎中一样冰冷而刺痛。 很快，她便再次跑出了东村口，跑到了公路边，脚步不停，继续跑了下去。 只要一直跑，就一定可以跑到城里。到了城里，就可以坐火车回去。 齐岫鸳已经做好了跑到死的准备，虽然刚跑出几百米就累得气喘吁吁，但她却不敢停下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前方的市镇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近。她只跑了不到八百米就看到了房屋，心里顿时一喜，脚步再次加快。 但很快，她察觉到了不对。 那不是市镇，而是另一个村庄。 不过，这不影响什么。只要到了另一个地方，就要比留在那个暗鸦岭要强。 齐岫鸳很快跑进了那个村子。 这里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她惊诧地看向左右两侧，很快便发现，左侧的那片墓地，正是她和雨纯传送到的地点。 “不可能！”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可能性。 她放慢了脚步，神情惶惑地向前走去。 当看到罗亚森家的三层楼房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突然，身后不远处的农田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猛地回头看去，只看到一排排的庄稼向左右分开又合起，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田间行走。 她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她所有的骄傲。她发疯一般冲向了罗亚森家的门，死命地敲着。 “开门啊！救命！让我进去！我求你们了！” 门很快被打开。在最初的惊讶过后，齐岫鸳冲了进去。 “求求你们，救救我吧！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们，都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齐岫鸳泣不成声，瘫坐在地。 这一幕让客厅里的人都愣住了。但很快，师远就回过神来，走到齐岫鸳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起来吧，我们会帮你的。”师远说。 这声音在齐岫鸳听来，如同救世主的圣音一般。她抬头看向师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愿意回答我们的问题吗？”师远问。 “我愿意！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好，只求你们救救我！刚才，刚才我看到……看到……”想起刚才那一幕，齐岫鸳依旧是心有余悸。 “看到了什么？” “看到一个人，浑身是血，从卡车的驾驶室里摔了出来……那个人的妻子，好像很不正常，我还看到，她的身后有另一张脸……”齐岫鸳有些语无伦次。 “你们尽量留在这里，在我们身边。虽然我们也是普通人，但是，我们至少完成过很多次诡异的任务。”师远说。 事实上，听到齐岫鸳的描述后，师远的心便沉了下去。 村子的异变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现在有多少村民受到了影响？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最终会彻底变为恶鬼，杀死自己的家人？三姨和表弟，现在又处在怎样的状况之中？或许，这个村子，总有一天会彻底变为一个鬼村，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师远摇了摇头，试图把头脑中的可怕念头甩出去。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把分析出的情报再给大家说一遍吧。”罗亚森说着，拿出了刚刚询问雨纯后做的记录，“雨纯所对应的幻觉为，‘时间过得太快’，‘倒悬在天花板上’和‘雨夜’这三个。她说，关于时间的幻觉，从五年前就开始了，但另外两种则是第一次出现。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是，在雨夜那次的幻觉最后，她见到了师远。” “我询问的是缪菱，她的真实姓名为田小纯。她所对应的幻觉为，‘夜晚回头看向自己的床’，‘恐怖漫画’和‘网络直播’这三项。此外，她也在某次十字路口的幻觉过后看到过师远。不过，十字路口的幻觉，我们都没有出现过。”刘潋说。 “我询问的是高影纯，”说到这里，师远皱了皱眉，“她没有出现过幻觉。据她自己所说，她收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任务短信，这说明她也是任务执行者。她是缪菱的歌迷，由于没有抢到票，偷偷溜进了演唱会场馆，随缪菱一起被传送到了这里。好了，接下来，最后一个，齐岫鸳，到你了。” 说完，师远看向了还在隐隐发抖的齐岫鸳。 ------------ 第25章 重现 “好的。你们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就一定会回答。”齐岫鸳说。 经过询问，师远等人确定，齐岫鸳所对应的幻觉为，“超市里的婴儿”，“黑暗的无人教室”和“血色鬼面”这三个。除此之外，师远还询问了齐岫鸳的家庭住址。 组合的三个成员各自所对应的幻觉数量都是三个，无论从数量还是内容上来判断，都很难区分出到底哪一个人是最特别的，任务所指的“某个人”到底是谁。 肯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师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着记事本上的内容。 这个任务表面上没有时间限制，但由于每到午夜零点就会从那扇黑门里走出一个恶鬼，真正的任务截止期限，也就相当于下一个午夜零点。也就是说，他们这次的任务，事实上只有十六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不仅要确定那个人的身份，还要将其送回家。 “我觉得，高影纯可以排除了。”师远说，“她没有产生过幻觉，与‘死亡闪像’的说明完全背离。其他三人都住在海源，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先前往海源，然后再慢慢分析。” “好，那我们就动身吧。”罗亚森立刻站起身，其他人也随之走向了门口。 十二个人全部挤上了车。路过那辆农用卡车时，齐岫鸳死死地盯着看，但那辆卡车看起来并无异常。而后，看着越来越近的东村口，齐岫鸳再次因紧张而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 “我需要睡一觉。”师远说。 “好，我会保证没有人打扰你。”罗亚森说。 师远闭上双眼，将所有曾经产生的幻觉在脑海中如同电影一般放映。一个个诡异的画面闪过，师远的眼皮不住地颤抖。 他并不是真的打算睡觉，而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静静思考的环境。身后的座位上坐着的四个女孩听到师远的话，都是一言不发。 到底漏掉了什么？ 师远的手握成了拳头。 那些幻觉在他的脑海中放映了无数次。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恍惚中，他仿佛再次置身于自己的房间。天色已晚，他走到电灯开关前，无意识地回了一下头，而后关闭了电灯。 在那一瞥之下，他看到，身后的床上，躺着他自己。 为什么再次出现了这个幻觉？ 师远想。 嗯？等下……再次？感觉，好像和上一次有一些区别。是哪里有区别？ 然而，还来不及他多想，便不受控制地来到了健身房。而后，与上一次幻觉完全一致地，段迦璇出现在了那里，并且留下了一本恐怖漫画。 所有与这次的任务有关的幻觉，全部都在师远的脑海中重新经历了一遍。只是，在整个过程中，师远时不时地会感觉到，这次经历的事情和上一次有那么一点不同。 师远知道，这一点点的不同，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那最关键的差别。 “缪菱，把你家所在的位置指给我。”师远拿出手机，打开了海源市的电子地图，递向了身后的缪菱。 “啊，是……这里。”缪菱指着一个点说。 “好的。” “你确定是她吗？”罗亚森问道。 “确定。” “为什么？” “你在产生那些幻觉的时候，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虽然同样是恐怖的幻觉，但有的可以感觉出那是幻觉，但有的却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出，对自己当时处在危险之中这一点深信不疑。” “嗯……似乎，是这样，”罗亚森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比如说，暴雨那次，我们很快就发现那不是真正的雨。还有，在梦中走进了一个满是婴儿的诡异超市，更是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梦，尽管之后渐渐忘记了这一点。但是相对的，恐怖漫画、网络直播的幻觉，就真实得可怕，甚至现在回忆起来，我都无法确定，那些幻觉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没错，就是这样。那些真实的幻觉，都源自于缪菱，而那些容易分辨的幻觉，则是来自于另外两个人。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虽然三个人的名字或多或少都与‘纯’字有关，但只有缪菱一个人是真实姓名中包含有这个字，其他两位，要么是艺名，要么是小名，都不能算数。这两方面的证据，我想，应该够充分了。至于缪菱和雨纯曾经见到和我一样的人，我想，应该是这个任务设置的某种干扰。”师远说。 “嗯，应该是了。这下就好办了，我们把缪菱送回家，就可以很快完成任务。”罗亚森说。 “希望如此吧。”师远淡淡地说。罗亚森和弥啸粼分别驾驶着各自的车急速行进在公路上，大约花费了五个小时便来到了海源市的市区。 看着海源市的繁华景象，齐岫鸳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自己那么努力地想要离开暗鸦岭，却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而这些人，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这一点。在她心中，师远等人变得神秘莫测，身上似乎有着无穷的秘密。尤其是师远，他就宛如一个掌控了一切的先知一般，对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在她的心目中，师远的形象越来越高大，甚至隐隐有了几分神化的色彩。 只是，师远自己却非常清楚自己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之中，面对如此残酷的命运，他觉得自己只能如傀儡一般任人操纵。 缪菱家住在绿柳花园小区，位于海源市区的东南部。师远等人即使进了市区，也还要再行驶一个多小时才能来到这个小区。不过，除了交通略微有些拥堵外，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很顺利地来到了缪菱家所在的居民楼外。 “大家小心，我估计，进入这座楼以后，还会有一些情况发生，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十几个人聚在门口时，师远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缪菱便在前面带路，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四楼的四零一室，这是缪菱的家。 “最后再确认一次，你是和你的父母一起生活是吗？”师远低声问道。 ------------ 第26章 缪菱的房间 “是的。”缪菱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所有人都要进入你的家，请你和父母说清楚。”师远说着，闭上眼睛，展开了感知域。 门后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两个虚影，一个在移动，一个处于静止。 那两个虚影，应该就是缪菱的父母。 缪菱用钥匙打开门，她的母亲立刻走到了门口。为了不引起太多的麻烦，缪菱编了个谎话，说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来她家玩，随后将师远等人请进了门，倒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原本就不大的公寓，顿时显得十分拥挤。 房门关闭那一刻，师远立刻按下了手机上的秒表，开始计时。 十分钟。 这十分钟，足以决定生死。 在师远的建议下，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没有分散在不同的房间。为了不打扰缪菱父母，也不至于引起他们的怀疑，师远等人都走进了缪菱的房间。 缪菱早已放弃了看恐怖漫画的习惯，房间的布置也和其他的女孩没有两样，光线较为充足，整体也很温馨。众人走进这个房间，也将任务的恐怖暂时抛到了脑后。 “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吗？”段迦璇细声细气地问道。 “嗯，应该是。不过，还是小心为好，注意角落和门窗。”师远说。 十二个人挤在缪菱的房间里，多少有些不便。不过，好在只有十分钟，而且这本就是在做任务，大家也没心思考虑那么多。 外面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将众人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过了一会儿，大家甚至觉得，这房间似乎也没那么拥挤了。 段迦璇抬了抬手臂。所有人全部走进房间后，段迦璇就被挤得动弹不得。感觉到手臂旁边出现空隙后，她立刻活动了一下，还深呼吸了一口气。 突然，她感觉到有些不对，手臂也僵在了半空。 身后怎么会变得空旷起来了？这里可是房间最里端的一个角落，没有地方可以躲了。 段迦璇惊恐地回过头去，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她记得，李燕霞刚刚就站在她身后。 “师远……”段迦璇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怎么了？”师远转头望向她。 “我身后的李老师……不见了……” 这句话如同引爆了一枚炸弹一般，所有人只感到脑子嗡地一声响，立刻开始左右查看，寻找李燕霞的身影。 但无论他们看向哪里，都看不到李燕霞的影子。 就这么小的一个房间，她会去哪儿？ 刘潋正站在床边。她低头看去，目光指向了床下。 应该不会吧…… 刘潋这样想着，缓缓蹲下身，缓缓地掀起了床单。 床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在这还算明亮的房间里，床下那一方空间，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一般，完全是一片黑暗，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无法从这里逃出去，任何人若是敢探进去，也会和那些光线一样被彻底吸入。 就在这时，师远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在这房间里出现。 “离开这个房间！”师远大声说道，立刻打开了门。 现在是生死关头，没有办法再去顾及其他。十一个人慌乱地从房间里退出，进入了客厅，并死死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小纯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缪菱的母亲惊讶地问道。 “我们……玩游戏呢。妈，你不用管我们。”缪菱说。 “注意点别把东西弄坏了啊。”母亲有几分不满地说，而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众人撤到客厅里，却仍然是惊魂未定。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缪菱的卧室里，一阵阵诡异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仿佛来自虚空的怪物正在墙体中蜿蜒穿行。 隔壁，缪菱父母的房间里，对话声也在这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怎么回事啊？”缪菱父亲说道。 “谁知道呢，说是几个朋友，今天来玩。” “朋友？什么样的人？” “有男有女，岫鸳和丁禹我认识，别的人都不认识。” “不认识？”缪菱父亲说完这句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父亲只是在思索着什么，所以才没有立刻说话。但等了大约一分钟，房间里仍然没有声音传来，大多数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师远立刻展开了感知域，不过，门后的两个虚影似乎并无异状，只是，都静止不动。 “怎么回事？”罗亚森有些疑惑地说。 “大概是不想让我们听到，所以压低了声音？”弥啸粼说。 “即使是压低了声音，多少也应该有声音吧？可是现在，明明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罗亚森说。 缪菱顿时紧张起来。里面的那两个人可是她的父母，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请…… 她不敢再想下去，拼命挤向父母房间的门口，抬手就想推门。 “喂。”师远快速走到她身边，低声制止了她。 “我爸妈会不会有危险啊？”缪菱泪眼婆娑地说。 “很难说。但是，如果他们所在的房间有什么危险的存在，你贸然开门，也会死。”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妈……”缪菱说不下去了，一股强烈的自责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暗鸦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恐怖任务中的“道具”，但她就是觉得，万一父母发生意外，那就是她造成的，那她岂不是成了害死父母的凶手？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一凝。 这个任务，是师远他们的，不是我的。为什么我要答应他们进入我的家？我有什么义务必须帮助他们？反正我已经到家了，我又何必留下他们？他们完不完成任务，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若继续留在这里，恐怕那些可怕的厉鬼都会跟随而至，害死我和我的家人。如果……如果我现在就把他们赶出去呢？毕竟，这里是我的家，我有权力决定谁可以留在这里，谁必须离开。 缪菱脑中盘旋着这些话，眼神也变得冰冷。她回过头，看向了师远的眼睛。 （感谢陵幕的月票和打赏！） ------------ 第27章 墙壁中的声音 师远在一瞬间便明白了缪菱的心思。 他看到缪菱张口要说什么，猛地抬起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这一下大出众人的意料。刚刚缪菱的眼神，只有师远一个人看到，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见师远突然对缪菱不利，雨纯立刻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师远的手臂，用力向下扯，一边扯一边说道：“你在做什么？你放开她！” 而另一边的齐岫鸳，则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师远。 他这是在干什么？难道缪菱做错了什么吗？ 在齐岫鸳心目中，师远已经不是那个陌生的少年，更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一个接近于神明的人物。她认为，师远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的。 罗亚森等人也不明白师远的意思，但他们的想法和齐岫鸳一样。 师远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罗亚森立刻一把抓住了正在扯师远手臂的雨纯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抱歉，二位，你们最好不要出声。”师远冷冷地说，“缪菱，我知道，你想把我们赶出去。即使你自己做不到，你也可以通过大声喊叫来吸引你父母的注意，让他们将我们赶走。但是，抱歉，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生命，所以，暂时也只有得罪了。所幸时间不长，只有十分钟。我不打算继续相信你，缪菱，所以，我会暂时控制你的行动。” 缪菱的嘴被捂住，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师远，口中兀自在拼命地试图发出声音。 这时，罗亚森凑到了她的耳边，用冰冷的声音轻声说道：“再捣乱就把你打晕。” 缪菱浑身一个激灵，终于不敢再动。 师远他们的任务只是要在这里停留十分钟。无论任务指示里所说的“某个人”是不是缪菱，十分钟后，都要有一个答案。 如果是，任务完成。 如果不是，想走也走不了。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诡异的声音再次出现。 那是某种东西在墙体中穿行的声音。 那东西似乎身体柔软，并且身体非常长，像蛇一样。但是，谁都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是蛇那么简单。 那声音原本在缪菱的卧室里，但现在，却跟着他们来到了客厅，在他们的头顶、旁边、脚下穿行。 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从墙壁中传来。 师远知道，那是鬼。一个身体非常长的、扭曲的鬼。 这十分钟里，他们必须待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公寓里，无论发生什么，哪怕突然发生了灾难，他们也必须留在这里。 “师远……”方异圣的声音响起，“那个……你同学，那个小美女，不见了。” “什么？”师远立刻双目圆睁，看向了段迦璇原本所在的位置。 那里，现在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有人看到她消失了吗？”师远问道，扫视着众人。 所有人都在摇头。 没有人看到段迦璇消失的那一个瞬间，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不见了，就和刚才李燕霞消失的情况一样。 “所有人围成一个圈，互相看着。”师远低声说。他的双手还在控制着缪菱，并没有放下来。 他不相信她。万一她真的发出喊叫，她的父母必然要出来干涉，那就麻烦了。虽然现在听不到她父母的说话声，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发生了意外。 众人按照师远所说的话，迅速站成了一个圆圈。只不过，由于这客厅也并不宽敞，圆圈不是那么圆，有好几处弯曲。不过，至少可以保证所有人互相都能看到。除了最近的左右两个人以外，大家基本上都可以看到所有人。 然而，就是这左右的两个人，让大家的心里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恐惧。 想看到左边的人，就必须将头转向左边，这样右边的人就彻底看不到了。同样的，右边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当自己转头的时候，总有一些人进入了自己视野的盲区。万一，这个时候，那些人消失了，或者是发生某种异变，比如，突然变成了狰狞可怕的鬼…… 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心思，脸色都有了变化。 于是，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周建树第一个向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自己的视野范围就更大。或许这种情况下看到的是几个人的后脑，但总要好过看不到他们。 有了第一个退步的人，其他人也纷纷向后退了一步。圆圈变大了一圈，但整体却还是老样子。 此刻，已经有好几个人背部贴到了墙壁。 这一下众人的心思更是玄妙。 一般来说，若是背后抵住墙壁，至少可以保证不会再从背后突然冒出什么袭击，因为背后已经是墙了，自己只要留心前方就可以。但是，这个地方不一样。刚刚众人都听到了，那诡异的声音，就是从墙壁里面传来。自己纵然后背抵住墙壁，也同样会遭到袭击。 这么一想，所有人的内心更是无法平静下来，一个接一个地又向前迈了一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师远低声说，“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没办法同时看到所有人的脸，除非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但是，大家应该知道，镜子那种东西，本身就蕴含着一种诡秘的力量，最好不要去随意接触，尤其是在任务当中。所以，我建议我们退而求其次。看不到所有人的脸，就看到所有人的手。大家都聚过来，靠得近一些，每个人伸出一只手，手放在我们这个圆圈的中心。这样，所有人都能在同时看到大家的手。若是手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大家也可以暂时安心。” 听到师远的话，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众人一个一个地将手臂伸直，手放在了众人形成的圆心位置。 十个人，十只手，都放在了中心。大家都看得出，有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不过，在这危险至极的任务中，任何人都可能会死，甚至自己还没意识到就已经死了，就像刚才的李燕霞和段迦璇那样。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手抖得再厉害，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 第28章 怪异的对话 所有人死死地盯着中心位置的十只手。很长时间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家渐渐地放下心来。 墙壁里的诡异声音这时移动到了某一面墙中，似乎一个扭曲的恶鬼就躲在墙内，随时会带走他们的生命。 师远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危险气息，但又无法确定那危险会来自何处。他只能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小心”，而后便继续看着圆心位置的十只手。 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与此同时，方异圣也发出了疑惑不解的声音。 师远发现，高影纯居然伸出了两只手。 “高影纯，只要伸出一只手就可以了，不用两只手都伸过来。”师远小声说。 “什么？”高影纯似乎有些迷糊。她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我记得我明明伸的是一只手啊……” 师远的眼睛睁大了。 高影纯伸出了两只手，但现在聚在圆心的手仍旧是十只。这也就意味着，又有一个人消失了。 是谁？ 师远抬起头，扫视着众人的脸庞。 雨纯不见了。 雨纯竟然不见了！她并不是任务执行者，也会被鬼所吞噬吗？还是说，真的是只要踏入了任务涉及的区域，任何人，无论有任务有关还是无关，都可能会死？那么，缪菱的父母，莫非真的已经…… 正在这时，隔壁的说话声音终于继续响起。 “小纯的朋友，你不认识也正常。”缪菱的父亲继续说道。 “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游戏，闹哄哄的。我真怕他们把门撞坏了。”缪菱的母亲说。 “怎么可能呢？又不是三岁小孩。都是大人吧？” “基本上吧。不过，我看其中有一个男孩挺小的，好像还没成年，应该是个高中生。” “小纯怎么会认识未成年的男生？”缪菱父亲的语气中明显出现了不悦。 “那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今天幸好是一大群人来玩，要是只有小纯和那个男孩，就糟了！”她父亲的声音严厉起来。 听到这些话，师远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这叫什么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他转头看了看缪菱，见她的表情也有几分尴尬。 “我……我爸妈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缪菱低下头，轻声说道。 师远没有说什么，他将缪菱的话理解为为自己的父母辩解，这也是很正常的。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发现雨纯消失了。作为她的队友，缪菱和齐岫鸳都惊恐地向四周看去，似乎想要找到雨纯。 但无论她们怎么寻找，雨纯都已经彻底消失。 “师远……雨纯，去哪了？”齐岫鸳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师远身上，眼中透出一丝期盼的光芒。 “你们不用再找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师远说。 “什……什么？”齐岫鸳和缪菱都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缪菱用一只手捂住嘴，眼泪难以抑制地流了出来。 “在这些任务中，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死去。好在，我们只需要坚持十分钟……” 说到这里，师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秒表。 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三十秒！ 这怎么可能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居然只过去了三十秒？ 师远感觉应该至少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 “不对！”师远说道，“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很不正常。任务里虽然说，我们需要在这里停留十分钟，但是，由于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我们事实上可能会在这里停留好几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 “什么？”听到师远的话，众人皆是骇异莫名。 按照手机上的时间来看，他们走进这间公寓后才只过了三十秒，也就是说，仅仅三十秒的时间，就接连有三个人消失。照这个速度下去，还不到任务完成，所有人就会全部死去！ 强烈的绝望和恐惧如同黑云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齐岫鸳和缪菱再次抱在一起，缪菱不停地抽泣。齐岫鸳虽然没有哭，但眼中的神色也是极为惊惶。 师远终于明白，他们之前所经历的那么多的死亡幻觉，还有那些所谓的对“某个人”是谁的推理，只不过是将他们引向这个陷阱的鱼饵，而这个鱼饵，他们却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们必须按照任务的引导，一步步地走向这里。 他们无从选择。 难道说，他们之前所认为的“不会有必死的任务”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想象？ 不会的。 师远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诡异的穿墙的声音再次移动，从侧面的墙壁游到了下方，似乎那个恶鬼正躲在地板中，等候下一个吞噬的机会。 缪菱父母的话还在继续。 “你这么一说，我可不能不担心了。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缪菱的母亲说。 “我说的哪里不对？”缪菱的父亲有些不悦地说。 “你说，要是只有小纯和那个男孩就糟了。我看啊，这么一大群男男女女的才叫糟呢！如果说，只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那也算是正常，年轻人嘛，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你说，这么大一群人，能做什么好事？” 听到缪菱母亲这一番出人意表的话，大家都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个女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所有人都向缪菱看去，毫不掩饰他们的震惊和不满。 缪菱的惊愕甚至还在众人之上。她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平时说话绝对不是这样的，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看向父母房间的门，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突然对自己的父母产生了怀疑，她怀疑自己的父母平时只是在自己面前才表现得那么正常，如果旁边没人，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可是，现在明明有这么多人在，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说话？莫非是他们觉得隔着一道门，别人就听不到吗？还是说，他们以为这些“朋友”在打闹喧哗，制造出的噪音盖住了他们的声音？可是客厅里明明这么安静，他们难道察觉不出吗？ ------------ 第29章 消失的小腿 不过，即便她自己心里这么想，她也绝对不可能说出来。无论如何，那两个人是她的父母，她必须维护自己父母的形象。 想到这儿，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他们平时真的不是这样说话的，你们相信我……” 众人都觉得缪菱的这番话说得毫无底气，心中的想法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更加强烈了。 缪菱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师远发现，站在他对面的高影纯似乎变矮了一些。他仔细看去才发现，不是她变矮了，而是她的脚和小腿都不见了。 “高影纯！”师远疾步冲到了高影纯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向上猛地用力。 在他喊出她名字的同时，高影纯感到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从腿上传来，她立刻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喊叫。 这一刻，师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不是因为高影纯的尖叫声，而是由于，他看到地板当中存在着一个黑色的扭曲的鬼，它长开巨口，将高影纯的脚和小腿吞噬了下去。若是他的反应再慢一些，恐怕高影纯也会像段迦璇等人一样被吞掉。 地板中的那个扭曲的黑色恶鬼的力量不是普通的人类可以抗衡的，师远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将高影纯拉起。此刻，高影纯的小腿已经被吞掉了一部分，小腿下方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断面，鲜血淋漓。 高影纯不住地挣扎、叫喊，那瘆人的惨叫声让齐岫鸳和缪菱等人都是一阵阵心悸。 罗亚森、刘潋等人也都立刻快步走了过来，一起将高影纯向上拉。 终于，集合众人之力，高影纯被拉出了地板。但是，她的两条小腿也彻底被咬掉，膝盖以下已经全部消失。 地板已经恢复了正常，高影纯的腿不停地向外涌出鲜血，在地板上形成了触目惊心的血泊。 “啊啊！！啊啊啊啊——！！！”恐惧再加上剧烈的疼痛令高影纯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拼命地尖叫着，浑身扭动，不停地挣扎，眼镜也摔到了地板上。 师远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倒了几滴，递到高影纯面前。 “把这个喝了！”师远焦急地说。 高影纯的目光却始终聚在自己的腿上，仍旧在发疯一般地尖叫哭喊。 “我的腿！啊啊啊！！！” “高影纯！”师远突然一声大喊。 尖叫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抽泣声。 高影纯拼命地抑制着自己的尖叫，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被师远抱着。她傻了，甚至连疼痛都彻底忘记。 就在这时，缪菱父母房间的门开了，她的母亲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众人，众人也看向了她。她的目光集中到了师远和高影纯身上，鄙夷地斜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把这个喝了。”师远没有理会缪菱母亲的表现，将瓶盖递到了高影纯手里。 她呆呆地接过瓶盖，喝了下去，然后转头想要看一看身后师远的脸。 不过，还没有等她彻底转过头来，师远就松开手站了起来。 刚才，为了将高影纯拉出来，几个人一起用力。最后拉出来那一刻，由于鬼突然松口，师远坐在了地上。 高影纯的目光追随着师远的身影，还在不断向后拼命地看。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再次被自己的腿所吸引。 喝下那几滴水后，她的小腿开始发生变化，一阵又痒又麻的感觉从小腿的断面传来。高影纯惊讶地看去，发现自己断掉的小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除了师远、罗亚森和刘潋三人，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当然不知道师远在上一次的任务中获得了可以快速使伤口复原的矿泉水，看到师远拿出水来给高影纯喝，还有几分纳闷。 这下子，所有人都感到无比震惊。不过，由于弥啸粼、方异圣等人都多少完成过诡异的任务，对灵异现象和灵异物品也有了新的理解，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但是，齐岫鸳和缪菱二人根本无法理解，尤其是齐岫鸳。她本就将师远看成了远远超越普通人的存在，这次亲眼看到他仅仅凭借几滴水就让高影纯断掉的腿脚长了出来，几乎已经将他奉若神明。 很快，高影纯彻底恢复了正常，只是丢了鞋子而已。缪菱在惊呆了半晌后，慌慌张张地找出了自己的一双鞋，让她穿上。 “大家小心。通过观察，我想大家应该也发现了，那个墙里传来的声音，就代表了那个恶鬼所在的方位。我们留心声音传来的方向，远离那个方向，应该就不会死。”师远说。 他的话音刚落，墙里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一次，那个恶鬼从地板转移到了侧面墙壁，最后停在了天花板上，恰好悬在缪菱的头顶。 缪菱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跑到了离那里最远的一个位置，浑身不住地筛糠。不仅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躲到了和她相同的位置，聚在了一起。 缪菱父母的说话声又透过门板传了过来。 “她爸，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缪菱母亲的语气中包含了一丝怪异的腔调。 “看到了什么？”她父亲说。 “我看见啊，那个年龄最小的男孩，正抱着一个女孩卿卿我我呢！” “什么？你是说那个未成年的男孩？” “对，就是他。” “抱着的不是咱们家女儿吧？” “不是，是另外一个女孩。” “长什么样子？有咱们女儿漂亮吗？” “当然没有！天底下哪有人比我们小纯还漂亮？不过，那个女孩，也是挺可爱的，圆圆的脸，大眼睛，长得有点像洋娃娃。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好像……”说到这儿，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继续说，“好像是，刚才玩得太疯了，衣衫不整的，头发都乱了。我过去看的时候啊，那男孩正抱着她呢。” “什么？这群年轻人也太开放了吧？嘿嘿嘿……”她父亲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和我年轻的时候比起来怎么样。” “老不正经！”她母亲嗔怪了一句，“唉，小纯找了这么一群人一起玩，我真担心会出事。” ------------ 第30章 寒意 “出事？那能出什么事？难道还能闹出人命来不成？” “哎哟，那可说不准哦！”缪菱母亲意味深长地一笑。 他们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彻底地震惊了。 师远只是一个高中生，在所有人中年龄最小。此刻他有些忍不住了，双手握成了拳头。对于房间里那两个大人，半点好印象也没有。 “这怎么胡说八道的？把我们都说成什么人了？”罗亚森皱着眉看向缪菱父母房间的门。 “是啊，刚才师远明明是在救人，怎么……”刘潋也非常气愤，忍不住说道。 “算了，随他们去说吧，反正都是陌生人，无所谓。”师远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低声说道。 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最要紧的是保命。反正清者自清，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缪菱的心脏如同在坐过山车，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她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境况之中。一边是恶鬼带来的死亡威胁，另一边却是自己父母的胡言乱语。她感到有些无法承受，但是，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她就算再怎么解释，众人也不会相信，只会越来越反感。 墙壁的那个恶鬼似乎是发现自己的周围没有人，再次移动起来。它在墙体中盘旋游弋，向众人所在的位置游来。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心地倾听着那个东西的声音。 很快，那个东西移动到了他们所在位置的墙壁中，众人立刻慌乱地移开，向着另一个方向涌去。 刚刚站定，高影纯就抱住了师远的手臂，师远立刻甩开，低声说：“你没听见他们刚才说的话吗？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高影纯抿了抿嘴唇，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墙壁中的恶鬼好像在搜寻着活人的气息，不住地在墙壁中穿行。当移动到房门旁边时，它停住了，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转圈。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众人思考出个所以然来，说话声又传到了众人耳中。 “她爸，你说，这些人什么时候能走啊？真够烦的。” “我哪知道？” 说完这两句话，说话声再次停止。 过了一会儿，那扇门打开了一道缝，缪菱母亲的脸出现在了门缝中，一条手臂也伸了出来。 “哎，小纯，过来。”她母亲摆了摆手。 “啊……什么事啊，妈？”缪菱有几分犹豫地走了过去。 待缪菱走到她面前后，她小声说道：“你和你的朋友们说，让他们就在客厅里玩，不要到我们房间里来打扰我们，听到没有？” “啊，知道了。我们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缪菱看着母亲的脸，感觉到自己的母亲今天看起来非常陌生。 太怪了。爸妈今天真的很反常。 走回众人中间，缪菱还是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缪菱，阿姨刚才说什么啊？”齐岫鸳问道。 “我妈说，让我们好好玩，别……别去他们房间打扰他们……”缪菱的头低得快要咬到自己的肉了。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切，让我们去我们也不稀罕去。”弥啸粼撇了撇嘴说道。 缪菱一个字也不敢说，依旧低着头。 “一般的家长，都不喜欢孩子的同学到家里玩的，这也挺正常的。”师远见缪菱脸色很不好，替她打圆场。 “我们又不是她同学。再说，她都多大了？早就毕业了吧？”弥啸粼看了看缪菱说。 “但是她父母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好了，别想太多了。”师远说。 缪菱感激地看了师远一眼，再次低下头去。 “他们怕我们打扰，莫非在工作？哎，你爸做什么工作的？”弥啸粼说。 “我爸是工程师……”以往说出这句话时缪菱都很骄傲，可今天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怪不得，可能是在画图纸吧。”师远说。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不过，他也懒得去猜。 这时，房间里传来了移动桌子的声音，而后众人听到一声撞击声，很明显缪菱的父母用桌子抵住了门。 “不至于吧？”弥啸粼瞪大眼睛说，“怎么好像把我们当成洪水猛兽了一样？” 缪菱急得直跺脚。咬了咬下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爸妈人很好的，今天肯定是出现了什么异常。他们说的话，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无所谓。”弥啸粼随意地说。 缪菱更是焦急，浑身哆嗦了一会儿，又哭了。 师远感到一阵烦躁。他拿出手机，发现时间一共才过去了四十秒。也就是说，自从上次看过时间以后，才过去了十秒钟。 这十分钟，该不会永远也过不去了吧？ 师远咬了咬牙，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缪菱父母的说话声继续。 “你刚才说，那女孩长得挺可爱，那那个男孩呢？”缪菱父亲说。 “男孩？抱着她那个？” “对。” “哎哟，那个男孩啊，嘿嘿嘿……”缪菱的母亲又怪异地笑了，“长得很帅气。话说回来，外面那几个男孩，有好几个长得都不错。” “是吗？” “当然了！我的眼光还能差？有一个，好像是个明星，生得很俊俏的，头发有点长。还有一个也是满脸英气，那真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个子也很高，好像有一米八五。” 听到缪菱的母亲如此谈论他们，师远、弥啸粼和罗亚森只感到全身一阵发寒。这种寒意，和死亡的威胁带来的恐惧完全不同。这不是由害怕造成的，而是由于恶心。这不仅仅是由于她说话的内容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更是由于她说话时的腔调，阴阳怪气，含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弥啸粼感觉胃液一阵阵翻涌。他听过无数人夸赞他的外表，这是唯一让他快要呕吐的一次。他的嘴角向下，拼命压制着要吐出来的欲望。罗亚森也是紧皱眉头，脸色铁青。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在这里继续忍耐。 墙中的恶鬼在门口盘旋了一会儿之后，又转移了位置，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移动过来。 由于恶鬼的行动变化，所有人暂时将缪菱父母所说的话抛到了脑后，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墙内的声音上，快速地移动脚步。 ------------ 第31章 死灰 听到那声音移动到了冰箱附近，众人立刻跑向了距离冰箱最远的角落。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已经聚到了缪菱父母房间门口，里面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来。 “哎呀，好热啊，这鬼天气。”缪菱母亲有几分撒娇似地说。 她刚一开口，所有人就立刻浑身一个哆嗦。 这个时候，缪菱已经不仅仅是想找个地缝那么简单了。她只觉得两只耳朵和大脑都嗡嗡作响，面色惨白，毫无人色。 她是真的想死了。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干脆跑到那个恶鬼所在位置，让恶鬼把自己吃掉。如果她死了，就不用再忍受如此的折磨了。 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是让人无法接受，甚至已经到了匪夷所思、不堪入耳的地步。 缪菱的父亲说道：“你说说这破空调，偏偏今天坏了。要不然，我们找人来修修？” “等那群人走了再说吧。烦死人，什么时候走啊？真是热死人了！” “你再忍忍。” “不想忍。” “要不然，你也学我。” 众人听到里面传来了拍打的声音，十分清脆，乍一听像扇耳光，但仔细听就会发现，拍的不是脸，而是肚皮。 “死鬼！” 随后便是一串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声。 再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一个怪物偷偷钻入衣柜藏匿了起来一般。 由于众人就聚在门口，那声音极为清晰，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师远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手扶在额头上，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他其实原本还打算展开感知域，去感知一下那个墙壁中的恶鬼的位置，但现在，他却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感知。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感知到了房间里缪菱父母的动作。 这简直是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难熬的任务。 十分钟，听起来真的很短暂，但是，这十分钟却好像永远也过不去一样。 缪菱浑身剧烈地抖动，眼神也变得呆滞。她根本无法相信刚刚那些话是从自己父母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更令她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母亲突然高声喊道：“小纯！小纯！” 缪菱没有回应。她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空中。 “小纯！说话呀！怎么不理妈妈呢？” 那声音越来越大，缪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于是拼命压制着自己复杂的情绪和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带着哭腔喊道：“什么事？” “小纯啊，我得再叮嘱你一次，你和你的朋友啊，千万不要进来，知道吗？我现在，可不能见人哦！你听见没，小纯？” 缪菱的身体不住地抽搐，她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你听见没？说话！”母亲的声音似乎变得焦急起来。 “听见了！”缪菱声嘶力竭地喊道，喊完就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看向缪菱，眼神中透出不同的光。有的同情，有的冷漠，有的烦躁。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能说什么？ 师远也在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缪菱父母的言行虽然有些令人作呕，但如此一来也有好处。他们说出了如此多怪异的话语，至少缪菱是绝对不会借助父母之手将他们赶出去的了，因为她不可能希望父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已经不是羞愧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就在此时，藏在墙壁中的恶鬼突然发出了一声瘆人的啸叫，随后猛地向众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速度极快。大家都产生了一种感觉——那恶鬼不是在墙壁中游过来的，而是在空中直冲过来，只是没有人能看到它罢了。 不需要任何的指挥，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向着远离这个角落的方向跑去。 只有缪菱还蹲在原地。 众人回头看去，都多少有些惊讶。 她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缪菱！”师远立刻冲回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一条手臂，用力一拉，向着远离恶鬼所在的位置拉去。 缪菱已经失魂落魄，什么也顾不上了。她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她并不是有意寻死，只是忘记了求生。 恶鬼再次扑了个空，似乎被激怒了。啸叫声越来越响，很快，墙壁中的声音所在的位置又移动了起来。 这一次，恶鬼移动到了电视后面的墙壁中。 还不待众人脚步停止，突然一声巨响，那恶鬼竟然冲破电视的屏幕，从里面冲飞了出来。那黑色扭曲的长长的身体上满是腐烂的皮肉，还在不断地滴下一些液体。恶鬼的脸也是黑色的，也和身体一样被怪异地拉长了。他没有眼睛，一张黑色的巨口中，无数细小的牙齿正在闪着暗红色的光。 “啊啊啊——！！！”齐岫鸳和高影纯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事实上，不仅是她们，连刘潋、弥啸粼等人也由于巨大的恐惧而发出了一阵惊呼。 那恶鬼的脸转向他们，张开巨口再次发出了一声啸叫，那张黑色的巨口中吐出了一阵灰色的死亡气息，仿佛有无数焚·烧尸体后留下的灰烬向他们极速飞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惊骇万分。 “快躲开！”师远大喊一声，同时伸出两只手，将身边的缪菱和高影纯扯到一旁。 其他人也是快速逃离了那片区域。然而，齐岫鸳由于躲闪不及，右手被灰烬吹中，立刻变成了焦黑色。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齐岫鸳觉得自己的手在燃烧。 “啊啊！！！”齐岫鸳拼命地哭喊起来。 “岫鸳！”师远立刻从背包中再次取出矿泉水，倒了几滴，递给了她。 齐岫鸳猛地想起刚刚师远就是用这种方法让高影纯的腿脚复原的，于是毫不犹豫地接过水喝了下去。 很快，她的手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疼痛也慢慢消失。 她仍旧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看向师远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崇拜。 那是与粉丝崇拜明星完全不同的崇拜。 她自己也是个歌手，虽然还没有什么名气，但也早已拥有了大批粉丝。可是现在，她看向师远，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蝼蚁，而师远却宛如山岳。 ------------ 第32章 迷雾 那个恶鬼的身体像蛇一样扭曲，长度甚至超过了十米，在这客厅之中根本不可能完全神展开，看上去如同好几个连在一起的Z形。他的手臂和腿也长得令人发指，扭曲缠绕，极为诡异可怕。单单只是看到它，就让人感到头皮快要炸开！ 这个扭曲的恶鬼钻入墙壁中时并不是完全伸展开身体，而是化为了一团灰色的雾气，所以当它在墙壁中游动时只会在特定的一个较小的区域发出声音，而不是让整面墙发出声音。只有当它暴·露在空气中时才会显现出恶鬼的形状，这也是刚刚师远在地板中看到它的头部的原因。 所有人都紧张而恐惧地看着那个恶鬼，脸颊上不停地流下冷汗。 然而，恶鬼似乎冷静下来了一般，再次退回到了墙壁之内。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刚才。除了电视上的破洞和满地的碎块之外，这个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刚刚那恶鬼出现过的痕迹。 师远知道，那个恶鬼在墙中隐藏时的威胁更大，毕竟，他们看不到它，只能凭借声音去判断。 墙壁中的声音并不算大，众人都屏气凝神，仔细地倾听，若是无法准确判断恶鬼的位置，很可能会在瞬间丢掉性命。 恶鬼渐渐穿梭到了沙发后面的墙壁中。众人听得很清楚，于是纷纷向另一个方向躲避。 突然，挤在角落里的弥啸粼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他立刻用手扶住墙壁，这才稳住身形。不过，由于这客厅里人人自危，气氛紧张，他的这个动作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小心。”师远提醒道。 “不是，我……我身后的人，不见了。”弥啸粼的脸色有些变了，转头向后面看去。 那里，曾经站着一个人。弥啸粼记得很清楚，由于所有人在听到墙壁里的声音后都向这个角落挤，他当时还险些踩到后面那个人的脚，还被因此推了一下。所有人站定后，他也感觉到身后那个人很不友好地一直在推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有几分不爽，用力向后挤。 就是在挤的过程中，他突然不可抑制地向后倒去。 身后的那个人，在某一瞬间彻底消失。 “什么？”师远立刻看向所有人，很快便发现了消失的人是谁。 周建树。 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被扯入了墙壁。 这怎么可能？刚才那个声音，明明是从对面的墙壁里发出来的，那里才应该是恶鬼所在的方位！ 但是，那黑色恶鬼的形象，立刻便在师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样的身体，本就不太可能只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发出声响。难道之前的那些，都是它设下的迷雾？ 师远自然不知道，当那恶鬼进入墙壁中时，便化为了一团灰雾。当然，灰雾也是可以变幻形状的，要变成蛇一般的模样，对那恶鬼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但随之，多个问题浮现在了脑海中。 为什么刚才高影纯在被恶鬼吞噬时速度非常缓慢？不但给了他发现的时间，而且还让他成功地将她救了出来？还有，从缪菱的表现来看，她的父母今天应该的确是十分反常，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他们来到家里。即使来到家里，也不会对他们的对话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既然如此，也就不难想到，她的父母应该是在任务的力量下才会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情。在任务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化，一切的变化，都隐藏着线索。 师远双眉紧锁，恐惧、紧张和恶心的情绪渐渐平复，思考的内容也越来越清晰。 他已经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转头看向罗亚森，见罗亚森也是眉头微微皱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便知道，罗亚森也想到了些什么。 “离开墙壁！”师远说了一声。 听到师远的话，大家立刻远离了墙壁附近，转而跑向了客厅中间的部位。那里原本是有一个茶几，现在也完全被推到了一旁。 突然，一阵雷声传来，天色瞬间变暗，紧接着便是哗哗的雨声。虽然是白天，但随着雷雨的到来，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暗，很快便变成了一片漆黑。 黑暗笼罩住了所有人，原本就十分可怖的氛围瞬间加剧，齐岫鸳、高影纯和缪菱再次抱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瘆人的尖叫。 窗外，风雨大作，黑色天幕上，树影狂乱地晃动，如同无数个巨大的鬼影。 师远和刘潋立刻从背包里摸出了手电，按亮，勉强算是照明。 “缪菱，去把灯打开。”师远说。 缪菱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远没有办法，只有自己走向了门口，按下了开关。 他转回身，打算回到大家所在的位置。 突然，他感到心脏猛地一颤，手中的手电险些掉落在地。 罗亚森不见了。 “罗亚森！”师远突然喊道。 其他人似乎还没有发现罗亚森已经消失，听到师远的喊声，立刻惊恐地左右四顾。 当看到罗亚森的确消失了之后，众人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这才多长时间？ 五十秒。 仅仅五十秒就有四个人诡异消失。高影纯若不是被师远救出，现在恐怕也已经死了。 师远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罗亚森死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这客厅中消失了。 突然，众人只听到“啪”地一声响。 灯灭了。四下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这一次，不仅仅是那几个女孩，所有人都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墙壁中的声音听起来愈加明显。 那声音仿佛来自幽冥的最深处，如同没有皮肤的肉虫在蠕动，带着死亡的气息。 没有人能够辨别那个恶鬼的头部所在的位置，刚刚周建树的消失已经证明了声音是具有欺骗性的。但是，他们又能怎样？听到声音，他们还是会惊恐地躲开，如同最低等的生物凭借本能躲避危险一般。 罗亚森的消失令师远的心头再次混乱起来，刚刚思考出的一点头绪也如同烟雾般飘散到了脑海的最深处，一时之间，他竟然没了主意。 ------------ 第33章 走进那个房间 这样下去不行。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稳定住心神，拼命地压制住心里的那些混乱的念头，将思绪重新理清。 他刚才看到了罗亚森的表情，他知道罗亚森也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他就已经死去。 等等，罗亚森……死了？这五个字，好像以前也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 一个画面突然在师远的大脑中如同劈裂般闪现，他猛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师远闭上眼睛，展开了感知域。 墙壁中，一团狭长的雾气在不断地蠕动游走。缪菱的父母在房间里，躺在床上。 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师远的眼皮还是跳动了一下。 “缪菱！”师远突然喊道。 没有回应。 “缪菱！”师远再次提高音量。 “什么事？”缪菱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师远说，“你能不能去你父母的房间问问他们，是否可以让我们进入他们的房间？” “你说什么？”缪菱难以置信地看向师远，尽管在一片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 “拜托了，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师远诚恳地说。 “为什么？我……我不想去，而且刚才我也答应了我妈……”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希望你能帮个忙。”师远说。 他的语调十分焦急，所有人都听得出他此刻是心急如焚。 高影纯首先忍不住了，厉声指责道：“缪菱！你看，师远都这么说了，你就帮个忙嘛！” “我……我做不到……他们……”缪菱说着，再次抽泣起来。 “我去试试看吧。”齐岫鸳突然说，“至少，我认识叔叔阿姨。” 刘潋将手电的光对准了齐岫鸳，看着她缓缓地走向了缪菱父母的房间门口。 “叔叔！阿姨！可以开一下门吗？”齐岫鸳敲了敲门大声说道。 “谁啊？岫鸳吗？”缪菱母亲的声音传来。 “对，是我！可以让我进去吗？”齐岫鸳又道。 “不行！现在不方便让你们进来！” “为什么？”齐岫鸳一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一边紧张得浑身颤抖。 “这还要我说得很清楚才行吗？小丫头，你们年轻人那么开放，不是早就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缪菱母亲说道。 “您在做什么呢？怕我们打扰到你们吗？”齐岫鸳的五官已经有些扭曲，害怕听到里面的人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你说呢？呵呵呵……哎哟，等一下，你叔叔说不介意进来几个人呢，但是，一定要是美女哦！” “什么？”齐岫鸳大惊失色。 缪菱的父亲大声喊道：“年轻人不都爱玩吗？来，叔叔陪你们玩！岫鸳哪，叔叔觉得你呀，就挺漂亮的，那真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啊。怎么样？要不要进来一起……哈哈哈！” 说完，一阵清脆的响声从房间里传来，似乎是缪菱的父亲在拍自己的肚皮。 齐岫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纵然是有心理准备，她也无法再忍受缪菱父亲的这一番言语。 这是什么？这已经超越了开玩笑的范畴了！更可怕的是，齐岫鸳从他的语调中，没有听出开玩笑的意味。 他是认真的！ 齐岫鸳瞪大双目，后退了两步。 她只是想要帮师远一个忙，因为她看出师远想要进入缪菱父母的房间。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觉得，既然师远想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但是现在，她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然而，这一刻，师远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通过感知域，他看到，在那清脆的拍打声传来时，房间里缪菱的父亲并没有动。 那个拍打的声音，是通过另外的方式产生的。比如，幻觉。 自从师远这一次展开感知域以来，缪菱的父母始终在床上躺着没有动。 或许，他们早就已经昏迷不醒，刚才所有的一切说话声，都只不过是某种力量伪装出来的对话。期间缪菱母亲走出来，也是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被某种力量操纵着，并非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 这，便是最终的证据。 “我们强行进去。”师远说着，迈步向缪菱父母房间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偷偷地将一张贴纸贴在了右手的手掌上。 “什么？不……不行！不可以！”缪菱如同发疯了一般死死地扯住师远的手臂。 “得罪了。”师远说着，轻轻地在缪菱的肩井穴一按。 缪菱突然感到一股怪异的疼痛从肩膀传至全身，而后便浑身瘫软，说不出话来。刘潋将她扶住，带着她走向了她父母的房间门口。 所有人都跟随着走了过来。师远的行动，他们都不太理解，但是却都觉得，跟着师远就不会有问题。 师远没有说话，将左手放在了门板上，先尝试着推了一下。 没有推动。 门里传来的力道显然不是仅仅是被一张桌子抵着那么简单，而是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与师远的力量抗衡。 见师远没有推动，齐岫鸳立刻说道：“我来帮你。”说完，也尝试着用力推去。 门，纹丝不动，就像焊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们难道从里面把门锁上了？”齐岫鸳焦急地说。 “没关系，我来吧。”师远说。 他将右手放在门上，平稳而缓慢地用力推去。 门，缓缓地打开了。 此刻，天已经放晴，室内也恢复了明亮，缪菱父母房间里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师远的眼前。 缪菱的父母正躺在床上，只是紧闭着眼睛，脸色发青，姿势怪异，显然不是正常的睡着。 “快，都进来！”师远挥了一下手。 缪菱还没有恢复。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众人一个一个地进入了自己父母的房间，疯狂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世界即将彻底崩塌。 很快，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他们晕过去了。”师远轻声说道。 同时，他拿出了手机，查看上面的时间。 时间的流逝速度，恢复了正常。 缪菱睁开眼睛，紧张地看向了父母的床。 “爸！妈！”当看到父母的模样时，她彻底忘记了刚刚的震惊和羞愤，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惊恐。 ------------ 第34章 谜底 “缪菱，你放心吧，他们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刚才我们听到的话，并不是他们说的。恐怕，在我们进入你家那一刻起，他们就晕倒了，之后的一切，都是幻觉，是试图阻挡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的障碍。”师远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岫鸳瞪大眼睛问道。 “因为这个房间，就是解开这个任务的谜底。只有在这里，时间的运行速度才是正常的，并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也不会遭到那个恶鬼的袭击。我们只要在这里待满十分钟，就可以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刘潋和弥啸粼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 十分钟终于过去，缪菱的父母也在任务结束那一刻醒了过来。与此同时，师远等人都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告诉他们任务已经完成。 “爸！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缪菱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缪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爆裂了。 “我们没事，小纯，不哭不哭啊，爸妈都没事。”缪菱的父母见女儿哭成了泪人，赶快安慰道。 安慰了一会儿，他们才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房间里的人，疑惑地问道：“小纯啊，家里怎么这么多人啊？都是你朋友吗？” 缪菱看着父母疑惑的神情，突然破涕为笑，死命地点头，说：“对，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不过，想到雨纯已经死去，缪菱的神色黯淡下来，眼泪再次涌出。 “不好意思，冒昧来打扰。我们改天再来拜访。”师远说。 “哦，好的好的，”缪菱的父母赶快站起身，“有空来玩啊！” 离开缪菱的家，师远立刻拨打了罗亚森的电话。 “喂，罗亚森！你在哪？”师远吼道。 “我在东大街这边，旁边有个交通银行。快点开车来接我。” “罗亚森，你给我等着！别动！”师远继续吼道。 就算是罗亚森不愿意承认也没用了，师远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秘密。 按照约定，师远将齐岫鸳也送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齐岫鸳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拢了一下头发，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师远。 “师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如果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齐岫鸳对师远说道。 “好的。”师远接过名片，放进了背包里。 至于高影纯，死活都不愿回去，坚持要和师远一起回到暗鸦岭。师远再次采用了对付缪菱的方法，才强行把她送回了学校。到了女生宿舍，是刘潋将她背回了寝室，并将她放到自己的床铺上休息。 “影纯怎么了？”看到高影纯被一个陌生的女生背回来，她的室友黄思童立刻问道。 “她中暑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刘潋随意地说道。 黄思童放下心来，向刘潋道了谢。 直到刘潋走出她寝室的门，高影纯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正常，浑身瘫软，连抬动手臂的力气也使不出。 “高影纯是任务执行者，即使把她送回宿舍，也未必会有用。”刘潋回到车上对师远说道。 “至少要试一试。”师远说。 刘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次任务，师远等人一步步地踏入陷阱，又一步步地逃出生天，整个过程，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险之又险。死亡人数为四人，分别是李燕霞、段迦璇、雨纯和周建树。他们从暗鸦岭出发时，一共有十二人，如今踏上返回的路途，却只剩下了五个人。纵使师远已经完成过多次任务，也还是难免有几分唏嘘。 对师远来说，段迦璇这个女生虽然有些烦人，但终究是他相处了一年的同学。她是个富家千金，外表无可挑剔，头脑也算得上出众，原本有着璀璨的未来。然而，她却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师远默然地看着窗外，长叹一声。 暗鸦岭的任务，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危机重重。要想在任务中活下来，头脑，体能，心理素质，运气，都是极为重要的。如果这几项都不占优，那么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不会活下来，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郑耀琳便是如此。在看到郑耀琳也是任务执行者之一的时候，师远就预见到了她的死亡。 一个人，要么外在强大，要么内在强大，要么运气奇佳，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高影纯虽然被师远暂时限制了行动，但视觉、听觉之类都还是很正常。不过，当感觉到刘潋离开了她的寝室时，她又急又气，竟然昏了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之时，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影纯，你醒了？”黄思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 “嗯……”高影纯艰难地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黄思童，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影纯？哪里不舒服吗？”黄思童吓了一条，立刻问道。 高影纯没有回答她，哭了一会儿，抽噎着喃喃自语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谁啊？”黄思童纳闷地说。 “你不要阻止我……”高影纯费力地坐了起来，“我要去找师远……” 说着，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 “哎哎！天都黑了，你去哪啊？我陪你去！”黄思童见高影纯好像中邪了一样，有点担心，拿上一件外衣跟了上去。 虽是夏季，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一些凉。被风一吹，高影纯的头脑慢慢清醒了一些。她看了看天空，停下了脚步。 黄思童看了看她，问道：“影纯，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高影纯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伤心的神情，“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和他一起经历了生死劫难，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你到底在说谁啊？”黄思童是个急性子，忍耐了这么半天有些受不了了。 “是一个名叫师远的男生。他……是我见过最帅的男生了，谁也比不过他，就连偶像明星弥啸粼，也无法与他争辉。”高影纯痴痴地说。 “我的天，这孩子没救了。”黄思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感谢陵幕的打赏！） ------------ 第35章 他们全死了 突然，黄思童愣了一下，眼睛瞪大了，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说：“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弥啸粼也比不过他？” “是啊，弥啸粼站在他身边，显得很普通呢。” “你见到了弥啸粼？”黄思童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嗯，见到了啊，”高影纯看向黄思童，脸上表情不变，“就是今天，我们还一起去了缪菱的家。” “你们还去了缪菱的家？啊不是，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这么说起来，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女生，我感觉也有点眼熟……啊！我想起来了！”黄思童诧异万分，“好像就是和弥啸粼一起拍《三更鬼墓》的那个新人演员刘潋！” “嗯，没错，她是叫刘潋。”高影纯还是十分平静地说。 “可是……”黄思童的眼睛越睁越大，“当初拍那部电影的演员，不是全死了吗？” “你说什么？”高影纯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我说，他们全死了，弥啸粼，崔雪漪，刘潋，配角，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高影纯突然想到了任务中的种种诡异经历，想到了明明凭空失踪却出现在大街上的罗亚森，想到了师远只是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就浑身瘫软。 难道他们，都不是人？ 一阵风吹过，高影纯感到后脖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浑身的皮肤都泛着丝丝凉意。她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隐隐地有些颤抖。 “我说，影纯，你该不会是撞鬼了吧？”黄思童疑惑而紧张地看着高影纯。 “我……”高影纯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吧，回寝室。”黄思童说着，拉住高影纯的胳膊，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当师远等人回到暗鸦岭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几户人家透出了星星点点黯淡的灯光。 这个村子，依旧是一片寂静。 师远走进罗亚森的家，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似乎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即使是在睁着双目的时候，也可以像展开感知域一样感知到异常气息的位置，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活人的虚影也可以感觉到，只是没有闭目感知时那么清晰准确罢了。 难道说，我的感知力真的随着完成任务的数量的增加而变强了？ 师远内心一喜，将眼睛闭上又睁开，感受着两种情况下感知力的差别。 很快，他便发现，不仅仅是活人和鬼，他还感知到了第三种气息。 处于转变过程中的人的气息。 如果用颜色来表示的话，鬼的气息通常是黑色或紫黑色，人的虚影通常是白色，而这种处于转变过程中的人，则是灰色。 虽然在之前，如果一个人处于变成鬼的状态时，师远也可以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色气息，但却无法在此人处于活人状态时判断出他随时可能会有变成鬼的危险。这样一来，万一需要接近这些村民，就难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比如说，如果在任务中需要接近某个特定的村民，而这个人又处于转换状态中的活人阶段时，师远只能感觉到这是个活人，或许不会提高警惕。但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是灰色的，就会提前做好准备。万一此人突然变为厉鬼，他也可以及时作出应对。 师远从自己三姨和表弟申寒的身上推理得知，这个村子的村民正在经受某种异变，而这种异变会导致一个人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在人和鬼两种状态之间转化。他们有时是人，有时是鬼。在变回活人之后，便会失去某段记忆，而后这段记忆会被一些虚假的记忆填充。 在此之前，师远只能察觉到鬼的异常气息和活人的虚影，但现在，他又察觉到了新的气息。 从师远能感知的范围中的情况来看，发出这种气息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村卫生所中的一个人。 现在天色已晚，卫生所为什么还会有人？ 但很快，师远就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的感知域范围还太小，最大也只能覆盖罗亚森家的楼房及附近几米范围内的区域，再远的就无法感知。他尝试着扩大感知域，在多次努力之后，感知域的范围终于变大了一些。 之前师远就考虑过增强自己感知力的问题。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只是通过完成任务被动地增强这种能力，这对他来说太慢，也太被动。 他需要通过别的方法来主动地增强这种能力。 但是，要如何增强？ 师远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刚才感知到的卫生所里的那个人。 为什么那个人会在人和鬼的状态之间转换？难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在他的身上，是否可以找到一些什么线索？ 师远这么想着，便打算去卫生所看一看。 他不是没有疑虑，毕竟那个人现在处于转换状态之中，万一他刚刚靠近，那个人就变成了鬼，毫无疑问他会非常危险。 但是，在这个村子，所有人本就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若是不尽快采取措施增强自身的实力，将来的任务或许会更难应付。 如何才能尽量保证安全？ 师远想着，看向了罗亚森。 回来的路上，罗亚森和师远、刘潋在一辆车里，弥啸粼和方异圣在另一辆车里。 “所以，你能死而复生？”师远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是，”罗亚森解释道，“我只是在临近死亡那一刻瞬间回到半个小时前的时间点罢了，并不是真的死去。” “你当时是被那个黑色扭曲的恶鬼扯到墙壁里了吧？你当时感觉到了什么？”师远问。 “瞬间便是一片漆黑，然后全身剧痛。再然后，就是时间回跃。”罗亚森说。 “那记忆呢？” “记忆还保留。我回到半小时前，不但是所在位置的跳跃，也是身体状态的跳跃。比如说，我八点整在家门口出发，八点十分受了伤，八点三十死亡，我在临近死亡那一刻会回到家门口，并且伤也会消失。不过，这种能力不是无限的，否则的话我只要受了伤就死一次就好了。” “有几次？” “一年三次。可以储存。” ------------ 第36章 卫生所 师远若有所思地看着罗亚森，缓缓说道：“你真的是人吗？” 罗亚森笑了，说道：“我当然是人。” 师远没有问他还剩多少条命，也没有问他这种逆天的能力是怎么得来的。他知道，若不是这一次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罗亚森也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尊重朋友的选择，凡事留一线。好奇心这种东西，带来的往往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罗亚森的特殊能力，师远才决定铤而走险，亲自前往刚刚感知到的灰色人影所在的位置去查探。 “你真的决定要一个人去吗？”罗亚森、刘潋等人有些担忧地说。 “嗯，我决定了。” “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那个人真的处于转换状态，很可能会在夜间变成鬼。”刘潋难掩内心的不安，急切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一个人去。”师远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罗亚森说着就站起身来。 “不用，你把这个戴上就行了。”师远拿出一枚耳钉，说道。 这副耳钉是师远在任务中得到的，具有共享特殊能力的作用。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罗亚森的特殊能力，决定利用这一点进行一番查探。 戴上了耳钉，师远就等于也具备了和罗亚森一样的能力，这是他敢于去深入危险的本钱。 他不希望罗亚森也跟着他一起去，是因为保命的次数是有限的。他可以自由地决定怎样去消耗自己的保命次数，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要增强感知力而让罗亚森也冒险。他即将面对的危险来自于非人的力量，这和前往那里的人数无关。如果真的发生突然转变的情况，去多少人都是一个死字。与其大家都死，不如他一个人牺牲一次。 见师远心意已决，其他人也就不再坚持，而是选择了尊重他的决定。 “小心。”在门口，刘潋担心地叮嘱道。 “半小时之内，我肯定会回来。”师远说着，挥了挥手，紧了紧背包的带子，走向了村卫生所。 他只感知到了那里有一个人，但无法感知到那是谁，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只能察觉到一个模糊的灰色人形。 卫生所就在罗亚森家附近，师远只走了四分钟就来到了卫生所门口。 里面亮着灯，灯光有些昏黄，暂时还看不到人影。 师远走了过去，敲响了卫生所的门。 “谁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师远辨认出，那正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冯椿庆的声音。 “冯大夫，我是师远。” “有什么事啊？”冯椿庆又道。 “我感觉有些不舒服，来检查一下。”师远说。 他其实觉得有几分奇怪。这里是卫生所，虽然很小，但在这个村子里，就是最大的医疗机构。无论在什么地方，人生病可是不分时间的，任何时候都可能有人来就医。师远觉得，这个冯大夫，说不定在做什么不想被人看到的事。 想到这儿，他偷偷地用力推了一下门。 果然，门里面的插销是插上的，推不开。 师远再次用力，将门推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借着灯光，他看到，里面不止一个插销，而是三个。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铁链。 一个卫生所而已，至于搞得如此戒备森严吗？ 师远心中的疑惑更深。 “等下，我马上开门。”冯椿庆喊道。 随着冯椿庆向门口越走越近，师远也多少有几分紧张。 在之前，他知道自己的表弟申寒和三姨都是处于人鬼转换的状态之中，他还亲眼看到过二人在鬼的状态下的种种恐怖的异变。这个冯椿庆现在就处于相同的状态，他若是突然变成鬼，师远很难保证自己能逃得掉。 他已经听齐岫鸳讲过了农用卡车里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这个村子的异变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任何时候，哪怕是白天，也可能发生村民变成鬼杀死自己的家人或其他村民的情况。 划动插销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后是解开铁链的声音。很快，门被打开，冯椿庆大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显得很没精神，头发有些乱，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进来吧。”冯椿庆说。 师远装作不经意地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握在手中。 自从走进这个房子，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如同一个活物一般在兴奋地蠕动，宛如一个发现了猎物的食肉动物。他知道，他来对了，这个地方的确存在着可以让他的能力得到增强的东西。他暂时还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可以查探出来。 “哪里不舒服？”冯椿庆问。 “浑身难受。”师远说。 “浑身？是太疲惫还是发烧了？”冯椿庆说着，走到了师远身边，用手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 师远感觉到，那只手是冰冷的。 “能不能详细说说症状？”冯椿庆一边和师远说话，一边将书桌上的纸质材料收拾到了抽屉里，然后拿出了给病人看病时做记录用的小本子和笔。 师远偷偷看过去，但由于距离太远，只能大致辨认出“试验”、“开发”、“旅游”、“协议”几个词。 “我的症状，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师远故意说道。 “嗯？这是什么意思？”冯椿庆疑惑地抬起了头，“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放心，我是医生，什么症状都见过。”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师远假装不去看他，转过头，视线却在扫视这个房间。 这个卫生所有三个房间，一个是接待室，也是诊察室，用来询问病情。一个是病房，里面有两张病床，用来打针、包扎等。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一般来说是不允许病人进去的，里面放置着各种药品和医疗用具。平时冯椿庆就在接待室里办公，等候病人上门。 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接待室，也是卫生所目前唯一一个开着灯的房间。 灯光实在太过昏暗，师远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两分钟，就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 第37章 冯椿庆的异常 这个冯椿庆，为什么要一直在如此昏暗的房间里办公？ 师远很快便产生了怀疑。 冯大夫有自己的房子，只是很少回去，这可以理解为他很敬业，毕竟他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可是，他的收入并不算差，换个亮一些的灯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却不换？他是医生，更应该知道长期处于不合适的灯光下对健康的影响。 师远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将那一股对他的感知能力产生影响的力量查探出来。 想办法把冯椿庆支开吗？如果冯椿庆走到了他视野范围以外，会不会使变成鬼的概率提高？万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冯椿庆突然转化成了鬼，他岂不是将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师远虽然深知自己的三姨和表弟早就处于转换状态，但却从未目睹转化过程发生。他推测，那个转化过程应该比较容易察觉，所以在发生转化时那个人应该会处于一个无人的区域。这是不是能够说明，那个转化过程耗时较长并且有可能会被打断？如果是这样，三姨和表弟的问题或许更加容易解决。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万一那个过程无法被打断呢？若是如此，那个亲眼目睹转化过程的人，是不是就非死不可？毕竟，那个人看到了转化过程，就等于窥探了某种秘密，必须被除掉。还有，那种转化是否存在着什么触发条件？变成鬼以后又会在多久以后变回活人？那个转化过程，又会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脑子里的问题越聚越多，师远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他索性不去想了，打算把注意力集中到寻找培养感知力的“食物”上。不管怎么说，他的时间非常有限，只有不到半个小时。 所以，他要想办法把冯椿庆支开，搜索一下这个房间。 主意打定，师远立刻说道：“我最近，有些失眠。” “失眠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由于心神不宁，有的是由于器质性病变，还有的是……” 说到这儿，冯椿庆突然停了下来。 “还有的是什么？”师远问。 “没什么。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那可能是生理方面的问题，我先给你听听。”冯椿庆拿出了听诊器，走到师远身边。 在他接近的时候，师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愈加兴奋起来。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师远立刻想到，这是不是意味着，能够令他的感知力增强的，不是什么物品，而是冯椿庆这个人本身？ 这下子不太好办了。 虽然说师远已经做好了深入险地的心理准备，但如果只有一直停留在可能随时会变成鬼的人身边才能增强能力的话，这代价未免太大。纵使有罗亚森的能力作为后盾，也架不住他这种宛如自寻死路一般的行为，毕竟保命次数是有限的。而且，谁知道留在这个人身边，自己的感知力增强的速度会是怎样？万一慢得令人发指呢？难道还二十四小时停留在这类人身边吗？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行。 突然，师远感觉自己的思考似乎有些问题。 在冯椿庆接近时，他的感知力展现出了如同活物一般的激动情绪，但也仅仅是激动而已，并没有真的增强。这就好像一只猛兽看到了猎物，它会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但，如果不是确实地吃下了这只猎物，猛兽也无法填饱肚子，更无法从猎物身上获取营养。 难道要我吃了他？ 这个怪异的念头刚一产生，师远就感到心脏颤抖了一下。 我在胡想些什么？吃人？那我岂不是成了怪物？ 冯椿庆收起听诊器，说：“一切正常。这样吧，我先给你拿点静心安神助睡眠的药，你先尝试一下，如果不行再来找我。” “好的。” 冯椿庆随之走了出去，走向了后面那个放药品的房间。 随着冯椿庆的远离，师远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果然，引起感知力变化的并不是这个房间里的某样东西，就是冯椿庆这个人。 或者说，是和他一样处于人与鬼转换状态的人。 对于冯椿庆去取的药品，师远没有任何需求。如今，引起他的感知力变化的因素已经找到，他也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了，于是准备离开。 突然，冯椿庆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两种药先各给你拿一瓶，这瓶睡前吃一片，这瓶一天三次。”冯椿庆说着，将两瓶药交到了师远手里。 他所说的话和做的事情都很普通，但师远却感到一阵晴天霹雳。 他明明刚刚感知到冯椿庆去了第三个房间，并且正停留在那里，但却一瞬间来到了他的身后。不仅如此，在他的感知域中，冯椿庆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一团灰色的虚影，而是变为了黑色。也就是说，现在的冯椿庆，已经转变成了鬼！ 快跑！ 师远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了这两个字。 “喂！”冯椿庆突然一把抓住了师远的手臂。 那只手比刚才还要冰冷，而且极为枯瘦，仿佛一具早已死去了多日的干尸。 “什么事？”师远感到一阵紧张，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 “你该不会以为这药是免费的吧？” “哦，当然不是……”师远翻出钱包，随意地拿出了一张一百元的纸币，递向了冯椿庆。 冯椿庆松开手，接过了那张纸币。 师远逃命一般地冲向了卫生所大门，却惊恐地发现，那门，根本打不开。 他迅速地拿出贴纸，贴在了手上，用力推门。 冯椿庆的声音，再次传来。而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你想逃吗？” 师远只感到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如同潮水一般从身后涌来，那气息冰冷而邪恶，仿佛仅仅是那气息本身就会吸取他的生命力。他感到自己的皮肤一阵阵发干，似乎正在大量失水。 师远猛地转过身，看向冯椿庆。 但他看到的，却已经不是刚才的冯椿庆。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穿着白大褂，但身上遍布着斑斑血迹，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似乎变长了很多，挡住了眼睛，只露出了一张嘴。那张嘴仿佛是一个无底洞，一道道血流正在疯狂地向里涌去，仿佛那张嘴的深处有着巨大的吸力一般。而那些血流，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血。 ------------ 第38章 血腥气 他在吸我的血！ 师远的眼睛瞪大，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流失，身体也在逐渐变凉。 绝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师远突然向左一步跨去，向着里面的房间急速飞奔。 里面，就是那个放药的房间。 师远根本顾不上看自己身后的那个鬼移动的速度，只是一味地快跑。 身后，脚步声紧紧跟随。那股强烈的异常气息在身后翻涌着，师远甚至可以感觉到冯椿庆向他伸来的手。 冯椿庆毕竟已经变成了鬼，移动的速度极快，转瞬间便触碰到了他的后背。他抬起手臂，尖利的指甲撕下了一大块皮肉。极度的疼痛令师远险些窒息，但他的双脚却没有减缓半分。 他猛地一步跨进了那个房间，死死地关上了门。 砰！ 一声巨响。 那是鬼撞在门上的声音。 师远手忙脚乱地插上了插销，拼命地抵住门。 撞击声又响了两次，而后便停止了。 这个房间里是没有开灯的，而且也没有窗，四下里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师远拧开了手中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一口，后背上的伤口快速地愈合了。 师远抬头向四周看了看，但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片漆黑。 难道就这么被困死在里面？如果超过了半个小时，即便有罗亚森的特殊能力也没用了。 师远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手电。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他看到这个房间里有几个架子，还有不少纸箱，里面装满了各种药品。不过，对眼前的他来说，药品没什么用。 必须想办法出去。 师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贴纸，最终决定，破墙出去。 他现在的感知能力得到了一定的增强，即使是在睁着眼睛的情况下也可以展开感知域，并且也不是那么费力了。现在，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门外。 “别躲了，没有意义，”冯椿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还是早点出来的好。” 师远没有说话。 一扇门，真的可以挡住鬼吗？ 他看了看门的上方和下方，发现下方有一道缝隙。 门外的黑色人影似乎是伏低了身子，将头伸向了门下的那道缝隙。紧接着，师远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从门缝中传了过来，令他顿时打了个哆嗦。 很快，他便发现，那不是什么从门外传来的寒意，而是一股吸力，那股吸力正在疯狂地吸食着这个房间里的空气，以及他的血液。只是，由于距离和缝隙的限制，吸食血液的速度很慢，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丝红色顺着某种线路向外飞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 师远立刻搬过一个架子，暂时代替自己抵住门。他快步走向距离房门较远的一面墙，用那只贴了贴纸的手在墙上猛地一用力，墙壁便瞬间出现了一个洞。他的动作不停，继续推墙。为了不激怒外面的鬼，他尽量采用较慢的动作去推墙，而不是砸墙。 “嗯？小子，你在做什么？”冯椿庆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问道。 师远不答，继续扩展墙上的洞口。 现在的洞口只有二十厘米见方，他根本出不去，只能继续拆。 然而，鬼却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咣！ 一声巨响。 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冯椿庆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一张血盆巨口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向师远扑来。师远只感到眼前一花，而后，一股血腥气袭向了他的鼻腔。 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那是死亡前的一瞬间。 下一个瞬间，他回到了罗亚森家，手里还死死地握着那瓶矿泉水。 “师远！”一直等候在客厅里的罗亚森和刘潋立刻走到了师远身边。 师远还有些惊魂未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部，那里刚刚被冯椿庆变成的鬼完全剖裂，但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师远，你是不是用掉了一次保命的机会？”罗亚森问。 师远抬起头，看向了罗亚森耳朵上的耳钉。 “谢谢。”他有些木然地说。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师远现在的感觉有些怪。 他的感知力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与刚才的“激动状态”是两个极端。 “关于增强我的感知能力的方法，我找到了一些头绪，但具体怎么做还没有完全确定。”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师远说道。 “我必须要再提醒你一次，保命能力，一年也才三次而已。”罗亚森说。 “我知道，我不会再像这次这样冒险了。我必须得找到一种相对安全的增强感知能力的方法。” “你刚才所说的头绪是什么？”刘潋问道。 “我刚才在卫生所里见到了冯大夫，他就是那个处于转换状态的人。当我接近他时，我的感知能力变得非常兴奋，所以我想，要想增强我的能力，我恐怕要深入一些带有强烈的死亡气息的地方。” “你是说，墓地之类？”刘潋和罗亚森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墓地……的确可以试一试。” “别告诉我你现在就要去。”罗亚森警惕地说。 师远笑了笑，说：“我没那么强的自虐倾向，刚才那一次已经够我受了。今天，就不再做其它的尝试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话虽这样说，但师远自己清楚，他绝对不是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夜色越来越沉，整个暗鸦岭都被黑暗所笼罩，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将一块铺天盖地的黑布盖在了暗鸦岭的上空。 海源市，却依旧是灯火璀璨。 某间大学生宿舍中，黄思童一直在自己的电脑上翻看娱乐新闻，看了很长时间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她无意中转了个身，这才发现高影纯抱着膝盖，呆呆地坐在床上。 “影纯？我的天，我都忘了你在寝室了。你怎么一声也不吭啊？”黄思童走了过来，纳闷地问。 高影纯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对黄思童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影纯？你别吓唬我啊！” 黄思童有些急了，坐在了高影纯身旁，摸她的额头，而后小声地嘀咕着：“没发烧啊。这怎么了这是？哎哟，不会是我刚才说的你撞鬼了，把你吓着了吧？” ------------ 第39章 你不该答应 黄思童瞪大眼睛看向高影纯，又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影纯，我刚才跟你开玩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 话音刚落，高影纯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子黄思童彻底慌神了。她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扯了几张餐巾纸，塞到高影纯手里，说：“你别哭啊，我没想到我的话对你影响那么大。我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吓唬你……” 黄思童还想继续说，却被高影纯一把扯住了胳膊。 “思童，我越想越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他们肯定都是鬼。” 听到这话，黄思童更自责了。她表情不自然地说：“我是开玩笑，你怎么还真信了啊？这世界上哪有鬼啊？” 高影纯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就完全相信，而是因为看到了一些事情。思童，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他竟然……是鬼啊……” “你到底在说谁啊？你喜欢谁了？”黄思童的八卦之心突然燃烧起来，两眼放光地问道。 “你想见他吗？”听到黄思童的话，高影纯突然完全停止了哭泣，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带着期盼的神色直直地看向黄思童的眼睛。 黄思童被吓了一跳，她感觉高影纯好像很不正常。 愣了半晌，她缓缓地说道：“见谁啊？是咱们学校的男生吗？” “不是，他是个高中生。” “什么？高中生啊？我说……” “你不用劝我。他就算比我小一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就说，你想不想见他吧？” “我不想见。”黄思童毫不犹豫地说。 但刚刚说完，她就发现高影纯的眼里那道期盼的目光还在。不仅如此，她的眼里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令她瞬间感到浑身发冷的东西。 黄思童不禁打了个寒噤，而后用近乎呆滞的声音再次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我不想见……” 这一次，她是真的从心底感觉到强烈的排斥。 对见那个男生的排斥。 不知道为什么，黄思童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感觉，她觉得，如果真的见了那个男生，会有厄运降临。 莫非，那个男生真的是鬼？他勾走了高影纯的魂魄？那现在这个高影纯，还是原来的高影纯吗？ 黄思童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砰砰地跳着。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期盼，一个惊恐。 过了不知多久，黄思童才回过神，急速地将视线移开，说道：“那个，影纯啊，都快十点了，还是早点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我害怕。”高影纯突然伸出一只手，扯住了黄思童的衣角。 “害怕？哎，你别……” “你陪我。今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床上挤挤吧，好不好？”高影纯的眼中显出哀求的神色。 黄思童感到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我求求你了，思童，就帮我这个忙吧。我真的很害怕，一会儿就熄灯了，到时候整个宿舍楼都是一片漆黑，我不敢一个人睡。”高影纯的语调听起来很可怜。 “那好吧。”黄思童叹了口气，答应了。 高影纯立刻高兴起来，马上就跑到水房去洗漱，又将被褥整理好，等着黄思童。 看着高影纯的床铺，黄思童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已经不仅仅是觉得高影纯不正常了，她觉得这一切似乎充满了危险。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答应她。 “别胡思乱想！”黄思童闭上眼睛狠狠地摇了摇头，跑到水房用凉水洗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夜深了，躺在高影纯床上的黄思童却还是大睁着双眼。旁边的高影纯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高影纯说道：“你不该答应我。” “你说什么？”黄思童本来就没睡着，听到高影纯的话她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立刻问道。 “相信我，你刚刚犯了你人生当中最大的一个错误。”高影纯继续说道。 黄思童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她以为高影纯醒了，但她借助着窗外的月光看去，发现高影纯还在好好地睡着。 她是在说梦话吗？ 黄思童想。 但尽管这样想，黄思童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说我犯了最大的一个错误？” 高影纯没有回答她。 黄思童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等到回应，觉得她可能真的只是在说梦话，于是打算也闭上眼睛睡觉。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右臂。 “啊！”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黄思童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再加上那只手的力道极大，黄思童感到一阵疼痛。 高影纯现在就躺在她的右边，眼睛依旧是紧紧地闭着。 她是在睡梦中抓住了什么东西吗？这算不算是轻度的梦游？ 黄思童听说不能打扰梦游中的人，否则可能会带来巨大的危险，严重的可能造成梦游者的死亡。所以，尽管手臂感到剧烈的疼痛，她还是在忍耐。 但很快，她便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 那力道太大了，根本不只是疼那么简单，黄思童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断了。 “影纯！影纯你放手！你抓疼我了！”黄思童看向高影纯的脸，大声喊道。 高影纯的眼睛蓦地睁开，眼中的目光极为冰冷。 看到那目光，黄思童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发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黄思童的喊声立刻停了下来。她惊恐万状地看着高影纯的脸，觉得她好像变得很陌生。 那只手越抓越紧，黄思童忍不住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但是，她还是不敢再喊，只盼望着高影纯能快点真的醒来，自己松开手。 然而，事与愿违。高影纯不但没有松开手，另一只手臂也抓了过来。紧接着，高影纯的两只手死死地箍在了她的身上，如同大铁钳一般结实有力。 黄思童感觉自己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真切地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为什么？影纯为什么要杀我？不，不对，这个人不是高影纯！ 黄思童目眦欲裂，拼命地挣扎。 但是，凭她的力气，这只不过是蚍蜉撼树。 那双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 终于，黄思童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 第1章 传说中的鬼村 不知过了多久，黄思童醒了。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树叶响动的声音。 她瞬间清醒过来。 寝室里怎么可能有树叶的声音？ 她猛地坐了起来，感到一阵眩晕。她用手捂住头，却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闷哼。 那是高影纯的声音。 黄思童的心猛地一跳，向高影纯看去。 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也是刚刚才坐起来，好像也在捂着头。 “影纯？”黄思童小声地喊道。 “嗯？思童啊？啊！”高影纯刚开始似乎有些迷糊，但突然就站了起来，“不！怎么会这样！啊，不……不是，太好了……太好了……” 黄思童还有几分惊惶，她担心高影纯还是像刚才一样不正常。她没有忘记刚刚被她的双臂死死地抱住时的绝望和恐惧，心里对高影纯还有几分畏惧。但很快，她便发现，高影纯似乎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虽然她说的话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影纯？这里是什么地方？”黄思童也发现了这里根本就不是宿舍，甚至都不是海源市，而是一片树林。周围的树木在随着阴沉的夜风晃动着，仿佛有无数的阴魂趁着夜色在奔走着，跳跃着，寻找可以食用的活人。这一切太过阴森可怖，再加上这种不合常理的场景变化，黄思童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忍不住浑身颤抖。 “暗鸦岭！这里是暗鸦岭！我又回来了！”高影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明显十分激动。 “暗鸦岭？”高影纯的话令黄思童更加的惊恐。 “对！暗鸦岭！就是这里，这就是他所在的地方。思童，我们赶快下山，他家就在山下，我们快点去！”高影纯激动异常，一把抓住黄思童的胳膊就快步向山下走去。 黄思童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觉得脚下的土地有一种诡异的柔软，仿佛她的双脚所踩的根本不是什么地面，而是一个人的身体。 为了尽快赶到山下，高影纯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功能用来照明，看着脚下那根本不能算是路的路快速地走着，有几次甚至险些跌倒。 一阵阵风声涌入耳中，宛如鬼魂的哀嚎。周围的树木草叶都在沙沙作响，黄思童只觉得周围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窥探她们的行踪，等待合适的时机，想要将她们吞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思童拼命地思考。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关于《三更鬼墓》的一个帖子。那个帖子的楼主说，她的一个亲戚就在这个剧组，所以得到了一些内部信息。她说，这部电影的拍摄地点名叫暗鸦岭，是个非常诡秘的村庄。在二十年前，那里的山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失踪事件，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剩下。这一次的电影的情节，就是根据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真实事件改编的。第一批上山进行道具布置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死于非命，只有少数几个人活了下来。后来，剧组人员全部进山，期间也发生了多次恐怖灵异事件，几十人离奇死亡，包括导演和女主角崔雪漪，男主角弥啸粼和新人演员刘潋也是下落不明。自从电影拍完以来，没有人见过他们。 关于暗鸦岭的帖子不只这么一个，那段时间，类似的帖子可谓铺天盖地，但绝大多数人都将其理解为电影公司的宣传手段。 然而，之后，电影公司公布了一些真实的灵异影像，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那些所谓的宣传，都是真的。渐渐地，人们将这个村子，称为了“鬼村”。 鬼村！ 这两个字在黄思童的脑海中刚一浮现，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如果高影纯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就在这个传说中的鬼村啊！ 想到这里，黄思童的恐惧更加强烈。对于当时那些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无从得知，但是她的大脑却在不受控制地想象。可怕的鬼影、瘆人的怪响、诡异的消失、离奇的出现……无数恐怖的幻象袭向她的心头，黄思童的上下牙齿忍不住开始打架。 看着前面走的起劲的高影纯，黄思童下意识地拼命向后扯。 在寝室里，高影纯问她想不想见那个男生时，她就产生了排斥心理。现在，这种心理变得愈加强烈。 把高影纯迷成这样，那个男生，一定不是人！ 黄思童感到呼吸都变得急促，两腿发软，恨不得倒在地上。 但是，看着这周围阴森的树木，她也同样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手机发出的光芒与这墨染般的夜色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微弱，反倒增加了一丝恐怖色彩。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秒钟都是折磨。 黄思童被高影纯拉着，不受控制地向山下走去。 终于，她看到了山下的农舍，以及，那座明显高于其它建筑的三层楼房。只是，和其它的房屋一样，如今那里也是一片漆黑。 高影纯敲了敲门，而后静静地等待。 很快，里面的灯亮了起来。 黄思童紧张地看着一个人影映在了窗户上。那个身影看起来很高，十分挺拔，充满了一种致命的魅力。 这……难道就是她说的那个男生吗？ 黄思童突然睁大了双眼，连恐惧都忘记了，定定地看着那个人影，心跳陡然加快。 在听到高影纯说自己喜欢一个高中生时，黄思童的第一反应是嗤之以鼻。原因很简单，她对小男生不感兴趣。她喜欢成熟的男人，她觉得那样的男人最有魅力。他们温柔稳重，事业有成，可以给人最深厚的安全感。不像那些高中的小男生，一个个不是丑八怪就是小白脸，还自以为很帅。在她眼中，那些小孩非常可笑。 但如果，这个人影，就是高影纯所说的那个高中生呢？若是一个高中生能够如成熟男人一样稳重睿智，那他毫无疑问也同样具有诱·人的魅力。 那个人影走到了门口。接着，两个女孩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感谢陵幕的打赏！感谢星月1016修改昵称、野心万岁的月票！） ------------ 第2章 增强感知力（一） “谁？” 听到这个声音，黄思童只感到浑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而高影纯则是产生了几许失望，但还是说道：“是我，高影纯。” 里面的人影略微停顿了一下，将门打开了。 那个人影，也终于完全出现在了黄思童的眼前。 这个人，绝对不是高中生。 她在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就完全忘记了一切，只感到一阵窒息。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张开了就没闭上。 这个人虽然年龄也不算大，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难以掩盖的威势与无匹的自信。他不苟言笑，眼神冰冷，但越是这样，越是致命。 黄思童情不自禁地想着。 “你又被传送到这儿了吗？”那人问。 “是啊，罗亚森。师远呢？” “在楼上睡觉。你们先进来吧。” “不好意思，打扰了。”高影纯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手还拉着黄思童的胳膊。 黄思童木然地跟着高影纯走了进去，眼睛却始终盯着罗亚森，眼珠如同被钉住了一般死死地固定在他身上。 “师远在哪个房间啊？”高影纯问道。 “我劝你死心吧。”罗亚森说。 “我也没说什么啊……” “现在是一点钟，赶快找个空房间休息吧。无论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罗亚森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罗亚森本打算继续睡觉，却很快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默想，要不要也搬到楼上去。不过他也没想太多，起身开门。 不出所料，门外站着的人，是齐岫鸳。 此刻，她的脸色煞白，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我……我又被传送到这里了……” “进来吧。”罗亚森平淡地说。 齐岫鸳不安地走了进去，不知所措地在站在客厅中。 “刚才，高影纯也被传送过来了，还有她的一个朋友。” “什么？她也……”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被传送来。好了，你早点休息吧。”罗亚森觉得头有些晕，便不再多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纵然齐岫鸳是个心高气傲的富家千金，此刻也是心脏打鼓，浑身微微颤抖。 没有人理会她，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犹豫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楼梯，却不敢上去。楼上看起来一片漆黑，她决定就在一楼找个空房间熬过后半夜。 她本想关掉客厅里的灯，但在即将按下开关那一刻，她犹豫了。 她不敢。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向了刚刚罗亚森走进去的走廊。她也走向了同样的方向，选择了一个空的房间，将里面的灯打开，然后才回到客厅关掉了电灯。 客厅顿时陷入了黑暗，只有不远处的那个房间开着的门里透出了一片昏黄的灯光。 那是通往光明的门。 齐岫鸳感觉到一阵心悸。她想了想，脱掉了高跟鞋，将两只鞋拎在手里，小跑着进入了开着灯的房间。 …… 天亮了。 一大早，师远就来到了健身房，进行体能训练，同时对如何增强感知能力进行着思考。 他们说，感知力或许需要的是死亡气息，那么是否可以去墓地试一试？ 师远想。 暗鸦岭的这些诡异的任务发布的非常密集，甚至有时候，同一天之内，上一个任务刚刚结束，紧接着就接到了下一个任务的指示，让人很难有喘息的机会。那些任务的危险系数又极高，若不是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恐怕还没被鬼杀死，自己就先崩溃了。 所以，师远决定，趁着现在还没有发布新的任务，抓紧时间去墓地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借助墓地的死亡气息增强自己的感知能力。 时间还早，太阳也只是刚刚升起不久，虽是夏季，但空气中却悬浮着丝丝凉意。师远觉得，这个时间，或许其他人还在睡觉，于是穿上一件外衣下了楼，打算一个人去墓地看看。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只要察觉到一点异常，就立刻离开，绝对不会再以身试险。 然而，刚刚走到一楼，师远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高影纯和齐岫鸳。 高影纯一直惦记着师远，很早就醒了。至于齐岫鸳，则是一夜都没有睡好，此刻看上去很疲惫，没有什么精神。 见师远从楼上走了下来，二人立刻站起身，眼中不约而同地闪烁着光芒。 “你们……”师远有些愕然。 “啊，我们……”两个女孩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高影纯立刻抢着说道：“我又被传送到这里来了。” 齐岫鸳没有继续说，而是点了点头，表示和高影纯一样。 “果然……”师远并没有太意外，“被暗鸦岭选中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恐怕，你们接下来也要和我们一样继续完成任务了。” “我愿意！”高影纯立刻大声说道。 师远和齐岫鸳都皱了皱眉。 师远说道：“高影纯，上次的任务你也参加了，难道还不知道任务的可怕吗？” “我知道，但是……我不怕。” 师远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于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高影纯问道。 “你别跟来。”师远的语气不容反驳。 师远径直向西走去，来到了村里的墓地。见高影纯二人果然没有跟来，师远多少也松了一口气。 清晨的墓地与深夜的墓地不同，少了几分阴森，多了几分凄冷。站在墓地入口，师远并没有感到恐惧，但却有一股强烈的紧张。 他紧张的是，不知道自己的感知能力是否能够依靠这里的死亡气息得到增强。师远相信，自己的感知能力若是能够强化，对于今后的生存率，一定会有很大的影响。他甚至还幻想过，如果自己的感知能力增强到一定程度，有没有可能对鬼产生一些实质性的作用，比如，杀死鬼？ 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师远自己就觉得很荒谬。 鬼又何谈生死？ 但如果不是杀死，而是使其受伤或将其驱赶呢？ 这些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 第3章 增强感知力（二） 这里虽是亡者栖息之地，异常气息却比村里其它地方还要淡一些。在他的感知域中，这里没有任何鬼魂存在的痕迹。 这太怪了。墓地，不正应该是亡灵汇聚之地吗？ 但是师远也知道，根据目前所得的书页内容来分析，鬼，并非是人死后变成的。所以，鬼所在的区域与尸体所在的区域，本就没有什么关联。 犹豫了片刻，师远走进了墓地的范围。 他的感知力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没有出现之前冯椿庆接近时的那种“兴奋”的感觉。 它非常平静，和尸体一样平静。 莫非我的思考方向错了？但若是连墓地也无法勾起感知力的“食欲”的话，又要到哪里寻找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的地方？ 既然墓地无法起到增强感知力的作用，师远也不再犹豫，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最近，连来墓地祭拜的人都少了很多。师远感觉，这个村子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彻底的死寂。有的人，进入异常状态，随时可能在人与鬼的状态之间切换。有的人，则是被前一种人杀死，变成了真正的亡灵。 “‘那个世界’即死后的世界，人死后会到那个世界去。” 书页上的这句话，师远记得清清楚楚。 快步离开了墓地，师远一路上却并没有停止思考。 到底要去哪里寻找可以增强感知能力的死亡气息浓郁的领域？ 突然，师远心念一动，他想起了之前齐岫鸳和他说过的那辆农用卡车。 他抬头向东看去，远远地可以看到那辆卡车。他加快脚步，跑向了那辆车。 越是接近那辆卡车，他就感觉自己的感知力越是兴奋。 他走到了那辆卡车旁边，此刻，他可以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又变成了一只活物，正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 但是，为什么？刚刚在墓地里，那么多的尸体所聚集的地方，感知力没有任何反应，但在这里却有着如此强烈的反应？莫非是因为，这辆卡车里的人，是在异变的作用下死去的？ 师远转头看了看四周，没见有人影，于是打开了卡车驾驶室的门。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但师远并没看到尸体。他并不意外，在这暗鸦岭村，凡是异常死亡的人的尸体都会很快消失。 虽然没有看到尸体，但师远发现了一些血迹，这印证了他的猜想。 果然，这车的主人，恐怕是被鬼杀死的，他的尸体肯定也是在死后不久消失的。 所谓的“尸体消失”，其实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被某种力量转移了。连大活人都能越过千山万水被传送到这里，那么传送几个尸体，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尸体转移到的地点…… 一个画面在师远的脑海中闪劈出来，如同一道电光划过夜空。 那片山坡。那片满是土坟的山坡。 那山坡就在村外不远处的公路旁，师远和罗亚森还去查看过。现在想想，距离上次查看那山坡上的墓碑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这段时间，那山坡上有名字的墓碑，恐怕又增加了不少。 去那里试一试？ 师远的心砰砰地跳着。 如果真的要去，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罗亚森，跟我走一趟。”师远几乎是闯进了罗亚森家，对着正在做饭的罗亚森喊道。 “先吃饭吧。”罗亚森头也不回地说。 他这么一说，师远才感觉到胃里发空，当下也不再坚持，放下背包坐到了餐桌旁。 “嗯？”看到餐桌旁坐着一个陌生人，师远立刻问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室友，黄思童。”高影纯立刻介绍道。 “怎么回事？”师远立刻皱着眉问。 “也和我一起被传送来了。”高影纯说。 她说的轻松，但师远却觉得有问题。 黄思童将视线固定在了师远身上，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她知道，这才是高影纯所说的高中生。 很快，罗亚森和刘潋将早餐准备好了，端了上来。 “既然被传送来了，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任务执行者。”师远说。 “嗯，我知道，影纯已经和我说了。”黄思童点点头说道。 “那她有没有说，这些任务有多危险？”师远问。 黄思童又道：“嗯，她也说了。不过，真的会那么危险吗？” 她虽然被传送到了一个没到过的小村，又听过高影纯、齐岫鸳、刘潋等人讲述了一些关于任务的事情，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事情的真相，或许会比你听说的内容还要残酷。任何人，在任何一次任务中，都可能会死。我说的是，真正的死亡。”师远说。 由于师远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严肃，再加上他的眼中透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着与冷静，黄思童的内心居然产生了一些变化。 那是一种略微有些错位的怪异感觉。 怎么回事？这个男生明明是个高中生，但为什么觉得他非常成熟，就像一个经历过很多大事的成年人一样？ 黄思童有些发呆，筷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知道下次的任务什么时候会来。”罗亚森说。 “说的好像你盼着任务快些到来似的。”师远说。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罗亚森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任务短信来了的话，至少可以尽快开始分析。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任务的节奏，没有任务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你无事可做了吗？”师远问。 “有点那个意思。” “那跟我去个地方。一会儿吃完饭，立刻出发。哦，对，别忘了带上望远镜。”师远说。 “可以。”罗亚森说。 黄思童的视线随着二人的交谈而不断转换目标。她好奇地想，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带望远镜是要干什么？ 很快，早餐结束。黄思童一直在观察师远和罗亚森二人，发现他们两人出发前，将一副耳钉分开来，一人戴了一只。 这是在干什么？ 黄思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但却什么也没有问。 走出家门，二人径直向东村口走去。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山坡不远处。 “先观察一下。”师远取出望远镜说道。 ------------ 第4章 任务短信 山坡上大大小小的墓碑出现在了师远的视野中，有的名字是他知道的，有的名字是他不知道的。距离上一次，这里有名字的墓碑的数量增加了很多。 当看到其中一些名字时，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勒紧了。 徐春辉，陈蔚杰，薛松罡，段迦璇，郑耀琳，李梓杭…… 他们，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的朋友、同学，是他熟悉的人，但现在，却一个个地变成了冰冷的名字。 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此刻他距离那片山坡还很远，即使通过望远镜也只能勉强看到上面的文字。这么远的距离，显然不足以验证他的猜想。 还需要再靠近一些。 “罗亚森，你在这里等我。”师远说。 “你要干什么？” “验证。” 师远说完，没再做任何停留，以正常的步速走向了山坡。 终于，他发现了，自己的感知力正在蠢蠢欲动。 果然是这里。 师远也有些激动起来。他现在距离那片山坡还很远，至少有一百米的距离。上一次，他感知到灰色的人影在卫生所里出现时，他和那个人影之间的距离不过也就是六十米。但在那时，他的感知力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当冯椿庆距离他非常近时才有变化。但这一次，一百米，感知力就变得如同活物一般。 随着距离渐渐拉近，感知力便变得如同狂暴的野兽一般几乎要挣脱束缚。师远感到一阵头晕，但他坚持着，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的空气，浓稠得如同一锅粥，里面装满了死亡气息。 但是，要怎么才能让感知力“进食”呢？ 师远感受着自己那狂躁的感知力。它已经不仅仅是一只野兽，而是一头最凶猛的巨兽，只是由于被关在了牢笼中，所以才如此狂躁，否则它早就跳出去猎食了。 牢笼？ 如果，打开这个牢笼的门呢？ 师远闭上眼睛，用所有的力气猛地展开了感知域。瞬间，感知域仿佛潮水一般涌向了周围直径三十米的范围，将山坡的大部分笼罩在其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深处，一个东西正在发出嚼食的声音。 就是这种感觉。 师远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在增强。只是，这种增强仍然非常缓慢。不过，师远已经知足了，他本就没有指望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师远感觉自己的感知力“吃饱”了。它不再狂躁，不再兴奋，而是平静了下去，似乎睡着了。师远笑了笑，但笑容很快便消失了。 “回去吧。”师远回到罗亚森身边说，“谢谢。我觉得，下次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增强了多少？” “闭着眼睛，直径三十二米的圆形领域。睁着眼睛，十六米。” “一半？” “嗯。” 两人随意地交谈着，回到了罗亚森家。 刚一进门，高影纯和黄思童就凑了过来，搞得二人很是烦躁。 看到这两个女生的表现，齐岫鸳和刘潋也忍不住感到一阵莫名的鄙视。 喜欢一个人是没错，但也不能就这样忘了自尊。他们明明对你们没意思，你们为何还要自讨没趣？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齐岫鸳和刘潋心里的话，高影纯二人自然是毫无知觉。 为了提高在任务中的生存率，师远等人不是进行体能训练，就是研究过去的任务，总结规律，或者对上次任务中得到的物品进行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的功能。刘潋则是负责对几位“新人”进行任务讲解，帮助她们准备各种工具，装在背包中，并且叮嘱她们，一旦听到类似丧钟的声音，就立刻拿出手机查看短信。 晚上六点半，就在晚饭进行到一半时，一阵丧钟声响起。 新的任务，发布了。 所有人立刻拿起手机，查看新的短信，包括高影纯和黄思童。 短信内容为：8月8日20点，碎石镇红鹅影院将上映一部惊悚悬疑影片，片名为《消失的侦探》。在入口处领取立体眼镜，而后进入4号放映厅佩戴立体眼镜观看该部影片，影院工作人员不会要求查看你们的电影票。电影将在21点50分结束，但在21点20分时所有执行者必须结束观影，离开放映厅，走到领取立体眼镜的桌子旁，用桌子上的纸和笔写下代表杀人凶手身份的四个数字，投入桌上的投票箱。所有投票必须在21点25分之前结束，投票后必须立刻走出红鹅影院，在大门口等候。若所写的数字正确，则任务完成。若所写的数字错误，此人将会在红鹅影院门口被鬼杀死。21点30分，结果公布，任务结束，生存者可自行离开任务地点。任务进行过程中（8月8日20点-21点30分）所有执行者之间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交流和接触，不允许发出声音，也不允许与执行者以外的人交谈，不得使用手机、电脑、手电等电子设备和电器，不允许以任何形式窥探他人所写的内容。 “我靠！”罗亚森突然大吼一声。 “快走！”师远也是立刻喊道，猛地将筷子扔到一边，提起背包就向门外冲去。 刘潋也立刻拎起背包，向门外跑去。其他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却也被这几人吓得不轻，禁不住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紧张。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起背包，快点出发！弥啸粼，快点！你要开车的！”刘潋回头向里面的几个人看去，大声喊道。 弥啸粼也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搞得心神不宁，但他却说：“我没收到短信啊！” “不管！你要开车！”刘潋头也不回地喊。 弥啸粼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在三个女孩中，齐岫鸳的反应是最快的，很快也跟着跑出了门。高影纯和黄思童虽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们知道听师远和罗亚森的不会有错，于是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任务还没开始，只是刚刚收到短信，所有人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每个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直到坐上了车，心脏兀自狂暴地跳个不停。 八个人乘着两辆车，向碎石镇行去。 （感谢星月1016修改昵称的月票！） ------------ 第5章 红鹅影院 “这也太过分了吧？”罗亚森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八点任务开始，居然六点半才发短信。碎石镇和暗鸦岭的距离并不算近，就算是全速前进，也需要大约一小时十五分钟。而且，那个红鹅影院，听都没听过，根本不知道在哪。就算是进了碎石镇的范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赶到。这几乎不就是没有准备时间吗？” “赶路这段时间，多少可以分析一下。”师远说着，仔细地读那条任务短信。 “分析出什么了吗？”罗亚森转头看了一眼师远问道。 “我比较在意里面的‘代表杀人凶手身份的四个数字’这一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这部电影中，每个角色都有一个代号吗？” “或许电影开始后我们就会发现这个数字是什么了。话说这部电影，有人听说过吗？”罗亚森问道。 后面坐着的两个人是刘潋和齐岫鸳，二人都表示从未听说过。 “我查一下。”刘潋说着，拿出手机，在网上进行搜索。 过了一分钟，她说道：“还真有不少关于这部电影的介绍和报导，有上映日期，还有最基本的剧情介绍，但是演员、导演、编剧、电影出品公司一概查不到。今天20点的这一场是该部影片的首映，之前从未上映过。这也很好理解，任务不可能给我们一部之前有人看过的影片让我们猜凶手，肯定是最新的。” “最基本的剧情是什么？”师远问。 “是一个女人的丈夫失踪了，她去报案，然后警方帮助她寻找丈夫。她的丈夫是一名私家侦探。” “还有吗？” “没有了。无论我怎么搜，都只能搜到这些。” “信息太少了。而且，你们看，任务短信中说的是，让我们找出杀人凶手的身份，但剧情介绍里却没有提到杀人。”师远说。 “嗯，是啊。从介绍来看，仅仅是一起失踪案。不过，失踪，往往不就代表着死亡吗？说不定，这名侦探失踪是因为被人杀害了，影片开始不久或许就会发现这名侦探的尸体。”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可能这名侦探才是杀人凶手，为了逃脱罪责而藏匿了行踪。”师远说。 “嗯，也有可能。我们现在所了解的内容实在太少了，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分析。不过，我看过很多悬疑电影和小说，绝大多数我都能推理出真相，我想，提前半个小时找出真凶，应该不成问题。”刘潋说。 “你们应该注意到短信里所定的规矩了吧？”罗亚森说，“禁止以任何形式进行交流。也就是说，就算你很快就推理出了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也不能告诉我们任何人。所有的执行者必须靠自己去分析，去推理。” “嗯，是的……”刘潋的语气略微沉了下去。 “立体眼镜……”师远自言自语道。 “立体眼镜会有什么问题吗？”刘潋问。 “为什么必须是立体眼镜呢？”师远反问道。 刘潋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并没有注意这一点。她略一思索，说道：“莫非必须通过立体影像才能发现凶手？” 师远没有回答刘潋的问题，而是说道：“不知你们之前有没有看过立体电影，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有没有试过把眼镜摘下来。如果摘下来，你们就会发现，大银幕上的影像都是虚的，好像有好几个影子略微错位地重合在一起。当戴上立体眼镜后，影像才能变成正常的样子，变得立体。” “嗯……”罗亚森和刘潋听着师远的话，若有所思却又不太确定地应道。他们不明白师远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所谓的让我们根据电影寻找凶手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危险来自于电影外？” “什么？” 听到师远的话，三个人都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我们已经完成过很多次任务了，有一些任务会和我们玩文字游戏，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目标上，但事实上还有一些其它的危机。如果我们不能找出这些真正的危机，很可能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甚至可能在自认为安全的时候丢掉性命。” “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危险可能不在于凶手是谁，而在于电影以外的地方？也就是，在放映厅里？”罗亚森说。 “有这个可能。总之，大家即使是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也绝对不要忘记留心自己的周围，绝对不能因为一心想要解开凶手的身份之谜而彻底投入到电影的剧情中。不要忘了，现实永远是最重要的。” “嗯。”三个人同时答应道。 听着这三个人的交谈，齐岫鸳感到一阵阵的自卑。她自认为是个聪明人，但在刚刚的短信中，她并没有想到太多东西。而在三个人中，最令她钦佩的还是师远。同时，她暗下决心，既然在任务中只能依靠自己，那她就要凭借自己的头脑，解开谜底，找出真凶。这不仅仅是为了活下来，更是为了，可以在某些方面拉近与师远的距离。 她不想离他太远。 之后，几个人又进行了一些分析，对剧情进行了很多猜测。但由于缺乏实质性的证据，所有的猜测都只是停留在猜测层面，没有任何进展。谁也不可能告诉他们，哪些猜测是真的，哪些猜测是假的。 “一会儿任务开始以后，我们就不能说话了。短信中说，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交流，那么我想，眼神，摇头，文字等方式肯定也是不允许的。大家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进了放映厅，我们就当作互相不认识就好。还有，我们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最好带上笔和记事本，将线索尽可能多地记下来。短信中说，我们不能使用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但没说不让使用笔和纸。”师远说。 所有的这些谈话内容都通过对讲机传输到了后方的车里，弥啸粼、方异圣等人也都听到了。 方异圣偷偷地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女孩，而后回过头，假装看窗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但很快，笑容消失了，担忧的神色浮上了脸庞。 ------------ 第6章 影片开始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找出凶手。 万一写错，就是死。 他甚至连那代表凶手的数字是什么意思还没有搞清楚。不过，听师远他们分析了半天，似乎他们也没有想出数字的意思，他感到了一丝释然。 他的能力是感知人数，而且必须是活人和真人。这次他们要找出电影里的凶手，他的能力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头脑并不比师远差。如果师远最终能活下来，他没有理由活不下来。 随后，刘潋通过电子地图找到了红鹅影院的位置，并智能选取了最快的行进路线，通过微信发送给了弥啸粼。 当最终八个人赶到红鹅影院门口时，距离影片开始已经只剩五分钟。 红鹅影院是一座血红色的建筑，在这夜色中看起来呈现出暗红色，看上去十分诡异阴森。 “你们进去吧，我就在停车场等你们。”弥啸粼对于这个任务执行地点有几分畏惧，不敢靠近。 “好的。”师远随口答应着，便和众人一起进入了红鹅影院。 “最后叮嘱大家一句，一定要按照短信中的要求去做，整个任务过程中千万不要说话。走进放映厅，所有人只能靠自己。保持冷静，相信大家可以分析出凶手。还有，最后走出大门也不要说话，直到九点半结果公布以后，才能说话。”师远说。 任务马上就开始了，众人都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走进红鹅影院，所有人的心跳更是不停地加快。 里面极为昏暗，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盏很小的灯在发出微光。虽然不是完全的黑暗，但众人都觉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刚一走进入口处，众人顿时便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正在忐忑不安，突然一个人的声音宛如炸雷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 “在这里取眼镜！”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骇然。定睛看去，才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刘潋立刻想要拿出手机来照明，但想到短信中的指示，她的手放了下来。 所有人依次从那个黑色人影的手中接过眼镜，向里走去。 墙壁上挂着暗红色的箭头，指示着放映厅的方向。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大家在沉默中向着箭头指示的方向行进，传入耳中的，只有脚步声。 师远突然想，这时候，即便是旁边多出一个人的脚步声，也根本无法察觉。 终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巨大的数字“4”，这里便是四号放映厅。 令众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个放映厅里居然还有其他的观众。师远等人默默数了数，发现在座的观众共有三十多人，而且坐得也非常的分散，几乎每一排都有人。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空荡荡的黑色大厅，红色的皮质座椅如同怪物的牙齿一般排列在其中，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正常的影院放映厅。 这反倒有些不正常。 由于没有电影票，大家并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是分开坐比较好，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好。不过，因为不能出声，众人只能在一片死寂中寻找着空的座位。最终大多数人选择了分散落座，并且尽量不与其他的观众挨着。 除了高影纯和黄思童。 她们两人仍旧是紧紧地分别跟在师远和罗亚森的身旁，紧挨着他们坐下。但在此刻，师远二人连烦她们的心都没有。 他们的心思完全扑在了任务上。所有人都将眼镜戴好，做好了观看电影的准备。师远展开了感知域，但他所感知到的只有白色的人影，数量也和刚刚数过的观众人数一致。 终于，时间到了，电影开始放映，任务也正式开始。 影片刚刚开始放映，师远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在大银幕的右上角有一个时间，最开始是00:00，而后是00:01……随着影片的进行，那个数字一直在变，看上去很像电脑上的视频播放器的进度指示。 莫非这个就是短信中所说的“代表杀人凶手身份的四位数字”？ 师远暗想。 前面的电影公司信息和许可证信息过后，正片开始放映。 第一个镜头是一个办公室，一只手拿着一个茶杯，里面还在冒着热气。那只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喝点水吧。” 看着电影画面，师远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太立体了，太真实了。这根本就不像电影，而是仿佛这一切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身边。师远感觉，自己现在就坐在这个办公室里，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那只手。 镜头向上攀爬，那个男人的脸出现在了师远的面前。 那是一张巨大的脸，完全浮在银幕之外。师远觉得，那张脸几乎快要碰到他的鼻尖。这张脸给他的感觉根本就不像电影中的一个人物，而是一个巨人，只是那个巨人的身体都被埋在地下，只有头露在外面，冲着他微笑。 那是一种看起来似乎在展示礼貌，又似乎包含有一种深意的笑。 凭心而论，这个男人的长相算得上相貌堂堂，眼神中透出一股深邃而睿智的光芒，给人一种干练、雷厉风行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快得到了验证。 这个男人穿着警服，是一名警察。 就在这时，银幕的右侧出现了一个名字，曹津锋。这个名字出现时，师远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擂鼓声，同时，画面略微定住，似乎在提醒观众们注意这个名字。 师远心念一动，立刻看向右上角的时间。 00:08. 画面定格的时间，恰好是一秒钟。当右上角的数字变成00:09时，名字消失，画面继续移动起来。 也许，每个人第一次出场时都会出现名字和暂停，记下这个时刻的时间，就算是表示出一个人的身份了。 师远想。 画面一转，镜头中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颇为美丽的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种优雅的气质，衣着打扮也非常得体大方。她没有佩戴太多的首饰，只有一对耳环以及一枚戒指，但却给人一种身份高贵之感。只不过，这个女人现在是满面愁容，双手微微颤抖，似乎非常紧张不安。 和上一个人一样，这一次，右侧再次出现了名字。 何楚莹。 师远迅速看向右上角。 00:12. ------------ 第7章 聚餐 师远立刻将时间和人物的名字写在了记事本上。 这个女人，何楚莹，应该就是那个报案的女人。 师远想。 这个女人也同样非常立体真实，感觉就像她真的坐在前面一样。当然，她也同样巨大。 何楚莹捧起茶杯，吹了吹，却没有喝。她缓缓地说道：“我的丈夫，失踪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曹津锋问。 “下班回家以后。我平时都是六点下班，六点半左右到家。以往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饭等我，但今天，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他有工作吗？” “有。他是个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曹津锋略微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而后转头和旁边另一名警察对视了一眼。 画面定住，右侧出现了第二名警察的名字。 尹桂明。 时间是00:25. 尹桂明微微笑了笑，说：“有点意思。” “我知道，这个职业，见不得光。但是现在，我的丈夫失踪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何楚莹微微低下头，垂下眼睑。 曹津锋有几分埋怨似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尹桂明，又转过头看向何楚莹说：“先不说这个。你能简单介绍一下你丈夫的姓名和外貌特征吗？是否有照片？” “有的。”何楚莹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曹津锋，“他叫姜子鹤，今年三十岁。他……是一个聪明、勇敢、温柔的男人。” 何楚莹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甜蜜的笑容，话语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曹津锋咳了两声，说：“身高体型之类的呢？” “他身高是一米七八，比较瘦。出于职业习惯，经常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 “嗯……”曹津锋将何楚莹说的内容记了下来，“你为什么断定他是失踪而不是自己出门了呢？” “六点半这个时间，我要回家吃饭的，他很清楚这一点。自从我们结婚以来，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如果这个时候他有事，他必然会给我打电话。但是，这一次，他不但没有打电话，连短信也没发。所以，肯定是有什么事。我回家以后发现他不在，心里就有些慌，将所有房间查看了一遍，最后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这张纸。” 何楚莹将一张纸递给了曹津锋。 曹津锋接过纸，上面写着：我要去查案，顺便处理一些事情，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这不是正好说明他去工作了吗？”尹桂明说。 “不，这不是他的笔迹。”何楚莹摇了摇头，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所以我才更加断定，他是失踪，而不是自己离开了家。他……说不定被人绑架了……” “你先不要胡思乱想，何……何小姐。”曹津锋说，“他有没有可能去了亲戚或者朋友家？” “他是个孤儿，没有亲戚。我的亲戚都在国外。不过，他倒是有两个比较好的朋友。” “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尤其是名字、职业和住址。”曹津锋说。 “嗯。这两个人都是子鹤的大学同学，都是学犯罪心理学的。一个叫裴祥龙，也是个侦探。另一个叫秦久泽，毕业后从事电脑方面的工作。” “他们来往频繁吗？你和他们是否熟悉？”曹津锋问。 “至少表面上很好，不过我和他们接触不太多，只在家里聚餐过一次，其它时候他们都去外面喝酒。” 这时，画面一转，银幕上出现了一个宽敞考究的高档公寓，一个大餐桌上放了不少菜肴，旁边有几个空酒瓶，都是名酒。画面上没有何楚莹，只有三个男人，正在推杯换盏，并且都已经多少有了些许醉意。 “老姜啊，还是你强。不瞒你说，这个案子，那人先来找的我，我没破了，我就推荐那人找你。你真行，这么快就破案了，真给老同学长面子。来！我敬你一杯！” 此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肤色比较黑，高鼻梁，很瘦。 画面定格，右侧出现了“裴祥龙”三个字。时间是02:15. “我也是运气好，没什么。来，喝！” 这个人就是何楚莹的丈夫，姜子鹤。若不是现在已经酒过三巡，他应该是一个儒雅的男子，即便是在酒桌上也依旧穿着得体的衬衫。 第三个人看了看二人，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只是眼神有些迷离。他看着裴祥龙和姜子鹤碰杯，视线却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身后不远处，何楚莹正站在一扇半开的门后，有几分不快地看着他们。 第三个人盯着何楚莹看，而后一仰头，灌下了一杯酒。 这个人就是秦久泽，有些胖，脸上坑坑洼洼，戴着眼镜。 看着秦久泽的眼神，师远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那是一种混合着欲望和绝望的眼神，火热而冰冷，闪烁着杀意。 此刻，那些人好像就坐在师远身前不远处，他甚至可以隐隐地闻到一股酒气。 师远没有忘记自己所处的环境。这过于真实的画面给他判断现实情况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现在如果有一个人站到他旁边，他甚至无法立刻分辨出那个人是电影里的还是电影外的。 很快，裴祥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卫生间。 镜头跟着他向卫生间走去，师远感觉自己如同一个跟踪者一般跟着他走了进去。那镜头有些晃，师远感到头有些发晕。 裴祥龙走进卫生间却没有解手，而是掏出一盒烟，而后狠狠地将烟扔在了地上，脸上显出几分狰狞，低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天天山珍海味，我却只能青黄不接？我哪儿比你差？” 突然，他猛地回过头，眼睛里满是血丝。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头的方向，如同正在盯着正在看电影的师远。 师远突然感到，投向他的视线，不止裴祥龙一人。 在这个漆黑的放映厅里，还有其他人，也在看着他。 师远感到脊梁骨冒着一丝丝寒气，皮肤发紧，头皮发麻。 他想摘下眼镜看看，却不敢。他怕在他摘眼镜的时候出现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只是这么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谁在看他，但那种被人盯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 第8章 废弃的别墅 关于聚餐的回忆片段结束，画面回到了现在，回到了何楚莹和两位警察身上。 “你的丈夫既然是私家侦探，应该破过不少案子吧？或者，帮人查查外遇啥的？”尹桂明问。 曹津锋又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尹桂明不说话了。 曹津锋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何楚莹却说道：“子鹤他的确破过不少案子。他是一个天才，很多案子，看起来毫无破绽，他却可以轻松解决。” “哦？”曹津锋来了兴致，“能举个例子吗？” 何楚莹喝了一口茶，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可以。子鹤从事这一行已经有八年了，虽然最开始举步维艰，但他坚持了下来，并且渐渐获得了不错的声誉。五年前，他接了一个有几分怪异的案子……” 画面转换，原本温暖明亮的色调消失了，变成了灰暗冷峻的色彩格调。 眼前，姜子鹤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年轻人。此刻，那个年轻人是满脸惊恐，浑身不住地哆嗦。 与聚餐喝酒时截然不同，姜子鹤看上去非常精明，眼中透出睿智的光芒，而且他的表情显示出他有着强烈的自信和自尊，仿佛不惧怕任何挑战。 “说说吧，为什么来找我？”姜子鹤对那个年轻人说。 年轻人双手握拳，嘴唇翕动，似乎在犹豫。 画面定格，右侧出现了年轻人的名字。 冯明然。 04:37. 犹豫了一会儿，冯明然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讲述。 “我这个人，从小就喜欢灵异传说，经常看恐怖片，玩恐怖游戏。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宋航晨，一个叫孙赫阳，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为了寻求刺激，有一天，我们约好去探险。通过在网上搜索，我们发现郊区有一栋废弃的别墅，据说是个凶宅，曾经有几个外地游客死在了里面，而且还有闹鬼的传闻，非常阴森恐怖。我们像发现宝藏了一样，立刻决定去那里探险……”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夹杂着后悔和恐惧的复杂神情，面色变得惨白，脸上满是汗水，仿佛刚刚被雨淋过一般。 紧接着，银幕上的画面色调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阴暗，隐隐发着蓝色的淡光。 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斑驳的圆月正俯视着大地。 这里是一片郊区荒野，三个影子在地面上移动。 那是三个年轻人，看上去都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他们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但眼神中却透着兴奋的光芒。他们脚步匆忙，目标明确，正在向一座孤独伫立的别墅前进。 那座别墅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遥远的黑影，看上去很小，如同一个模型。但很快，别墅如同长了脚一般，倏然来到了众人眼前。 不知当初的房屋设计师是如何设计的，这座别墅的外观本身就十分诡异，宛如一个恶鬼的头颅。正面的两扇窗和一扇门看上去就像恶鬼的眼睛和嘴，并且墙壁、窗框、门框都是暗红色的，如同流出多时的血液。 别墅悄无声息，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三人的到来。 “嘿，真带感啊。”其中一个年轻人说。 画面定格，右侧显示出了他的名字。 宋航晨。07:12. 三个人走近了废弃别墅，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激动。 “要说还是我功劳最大，要不是我找到了关于这栋凶宅的信息，你们俩能有这好运气好好感受一下心灵的刺激吗？”另一个年轻人说。 此人正是冯明然。 “切，你等着，下次哥们儿给你找一更刺激的，保证吓得你魂儿都没了。”第三个年轻人说道。 第三个人便是孙赫阳，时间为07:31. 三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别墅门口，于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仔细打量起这座房子。 天上的月亮还算明亮，正在投洒着银色的光芒。几人手里都拿着手电，将光柱打到墙壁和门窗上。 “你们说，这里边会不会真的有鬼？”宋航晨说。 “那肯定真有啊，要不然咱们不白来了吗？”孙赫阳说。 “我看未必，”冯明然说，“说不定里面……有人！” 最后两个字冯明然故意在停顿后大声说出，吓了另外两人一跳。 “我去，你行不行啊？”孙赫阳立刻表达不满，走到他身边作势要打他。宋航晨也不甘落后，两人一左一右把冯明然夹在中间，三人假意打闹起来。 突然，门开了。 这一下大出三人意料之外，他们立刻停止了打闹，紧张地看向了大门。 难道里面真的有鬼？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 门开了，而且还在左右晃动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是天地间三人耳中唯一的声音。 此刻，月朗星稀，并没有刮风。 那门为何在晃动？ 三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另外两人眼中的惊疑。 过了一会儿，孙赫阳眼睛略微眯了一下，说：“这样才好玩嘛。走，进去！” 说完，抬腿就向里走去。 冯明然和宋航晨互相看了看，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三人走进大门，冯明然就开始寻找电灯开关。不得不说，虽然三人都喜欢寻求刺激，但真让他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别墅里走一圈，他们也多少有些发怵。而且，谁知道一脚踩下去会踩到什么？万一撞墙或者绊倒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冯明然举着手电筒，照向门旁的墙壁，但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电灯开关。 “怪了，这里该不会没灯吧？” “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孙赫阳说，“你们说，当初的那几个外地游客是怎么死的呢？” “我去，这时候你能别提这个吗？”宋航晨说。 “怎么？害怕了？胆小如鼠。”孙赫阳十分鄙夷地看了宋航晨一眼。 “谁怕了？我是担心你。瞧你长得那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儿，要真有鬼，肯定第一个就杀你。”宋航晨立刻反击道。 两人正在斗嘴，冯明然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嘘！好像有声音。”冯明然说。 另外两人立刻停止斗嘴，仔细地倾听。 那声音又消失了。 ------------ 第9章 地毯 “你听错了吧？”孙赫阳说。 “不可能。我听觉很灵敏的，绝对不会听错。”冯明然低声说道。 “那你说说，声音是从哪边传来的？”孙赫阳说。 “前面再往上，应该是二楼的里端。” “是什么样的声音？”宋航晨问。 “我也说不好，但肯定不是脚步声。”冯明然警觉地用手电筒照向前方。 “先别管什么声音不声音了。既然咱们来探险，就肯定是越刺激越好。这样吧，咱们一起找一找当初那些外地游客死亡的地点，如果看见尸体更好。有任务目标才好玩嘛。你们有没有意见？”孙赫阳说。 “嗯，就这么办吧。”冯明然说。 宋航晨却没有回答，脸色有了几分凝重。 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是一座别墅。虽然是废弃的，但终究曾经有人住过，怎么可能没有电灯开关？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打算用手电筒照一照天花板，看看到底有没有电灯。 然而，这一看却是吓得他魂不附体。 天花板上，正盘踞着一个东西。 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啊！”宋航晨手中的手电筒立刻掉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在这午夜的废弃别墅中听起来令人心惊肉跳。 “我靠！你干啥？”孙赫阳立刻将手电照向他。 只见宋航晨脸色惨白，神色惶恐至极地紧紧靠着墙壁，一双眼睛还在向上看去。 见宋航晨不说话，孙赫阳和冯明然都有些纳闷。他们顺着宋航晨的视线看去，将手电的光柱对准了天花板。 什么也没有。 不仅如此，整条走廊的天花板上，都是空空如也。 没有电灯，没有那个盘踞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你见鬼了？”孙赫阳又说。 宋航晨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喃喃地说：“刚才我明明看到了，天花板上有……有……” “行了，天花板上啥都没有。无论你看见了什么，肯定是看错了。走，咱们进房间里看一看。”孙赫阳说。 他用手电左右照了照，最终决定从左侧这一排房间开始找，到了头再返回来，看右边那一排房间。 孙赫阳走在最前面，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门没有锁，门是向里开的，也许是由于废弃已久，发出吱呀的声音。 三人谨慎起来，小心而缓慢地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房间，三人就觉得鞋底传来的感觉发生了一点变化。他们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房间里是大理石地面，但刚刚的走廊里却铺了地毯。 他们刚才没有一个人发现走廊里铺了地毯。 从房间里向外看去，他们看到那地毯是暗红色的，绘着复杂的花纹。花纹也是红色的，很不规则。与其说那是什么图案，倒不如说，那是某种红色的液体泼洒在上面后自然形成的纹路。 进入房间后，冯明然立刻开始寻找电灯开关，也同样没有找到。他看了看天花板，发现这个房间里也没有电灯。 难道这座别墅真的没有灯？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都是木质的，连漆都没有刷，表面很粗糙，保持着木头原本的面貌，与这座别墅格格不入。 房间一览无余，三人很快退了出去。 回到走廊，孙赫阳又说道：“你们说那些外地游客会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问题你刚才问过了。”冯明然说。 “我是问过了，但你们没回答我啊，所以我再问一遍。” “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猜嘛！开动脑筋！我先来。我觉得啊，这座别墅从一建成开始就有鬼，他们应该是被鬼杀死的。他们死后，也变成了鬼，说不定一会儿我们就会遇到。”孙赫阳说。 “别猜了，先找到尸体再说。说不定啊，根本就没有人死在这里，全是假的。”冯明然说。 说着，几人又接连查看了几个房间，都是一览无余，甚至有两个房间连桌椅都没有。 而且，所有房间都没有灯。 “真是怪了，怎么会没灯呢？”孙赫阳说。 冯明然和宋航晨都没有说话。 两人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是一座废弃的别墅。 这是一座死过人的别墅。 这是一座没有电灯的别墅。 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冯明然记得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宋航晨记得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那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只有孙赫阳，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所以他最轻松，最乐观。 走到了最里端，三人看到了楼梯，通向楼上。 三人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和刚才计划的一样开始查看右侧的那一排房间。 “哎，你们说，那几个外地游客，会不会是被人杀死的啊？”孙赫阳又说。 “怎么又来了？”冯明然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 “咱们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当然要思考这个问题了。我觉得吧，被杀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哎，你们说，杀人一般在什么样的房间杀？我感觉应该是地下室。对，一会儿咱们找找看有没有地下室。”孙赫阳说。 冯明然和宋航晨又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有几分黯淡。 他们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右侧的一排房间看完，基本都是空的，和左侧的房间一样。同样，也都没有灯。 没有吊灯，没有台灯，也没有落地灯。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窗。 那么在外面看到的那两扇窗，是哪个房间的？ 将一楼所有的房间查看完后，三人又站到了刚刚进来的位置，远远地望着那个看不见的走廊尽头。 冯明然突然意识到了两个问题。 刚才在外面时，他们站在别墅的正面，正对的是别墅的宽边，两侧是别墅的窄边。但当走进来后，他们正对着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是房间，左右变成了宽边，前后变成了窄边。 是他们迷失了方向，还是别墅自己转了九十度？ 还有，走廊里明明铺着地毯，但当宋航晨的手电筒掉在地上时却发出了硬物碰撞的巨大响声，这又怎么可能？ ------------ 第10章 死人不可怕 冯明然脸上的血色早就已经褪去。他看向了宋航晨，宋航晨也恰好向他看来。 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冯明然知道，宋航晨也想到了那两个问题。 “走，我们去楼上看看。”孙赫阳却毫无知觉，依旧保持着亢奋。 “哎，孙赫阳，”冯明然拉住了孙赫阳的胳膊，“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你也害怕了？”孙赫阳瞪大眼睛。 “我觉得这个别墅很邪门。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说不定这里真的有什么古怪。”冯明然说。 “冯明然说得对，我们还是别上楼了。”宋航晨也说道。 “你们俩真废物。我不管，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好的探险宝地可不好找。要走你们走吧，我一定要把这座别墅看个遍。”孙赫阳似乎被冯明然二人搞得有几分不爽，狠狠地甩开了冯明然的手，快步走上了楼梯。 “哎……” 见孙赫阳心意已决，其他两人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然而，当二人来到二楼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孙赫阳了。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不同，这里不是由狭长的走廊和两侧的两排房间构成的，而是一个圆形的大厅，铺着一个硕大的暗红色地毯，花纹和一楼走廊的地毯差不多，都没有什么规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四扇门，对应着四个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上的男人形容枯槁，眼球突出，目光中似乎包含着这世上最强烈的愤怒，看上去绝非善类。 他们两人本就已经感到了恐惧，此时找不到孙赫阳，两人也不敢大声喊。 冯明然拿出手机，给孙赫阳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在哪。 短信刚刚发送，二人就听到了短信的铃声，正是从他们身后的房间里传来。 二人立刻转身看去，原来是南侧的房间。房间的门框上方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长眠居”。 “原来他去了那个房间。”冯明然轻声说着，向“长眠居”走去。 到了门口，他们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趴在门上听了听。 凭孙赫阳的性格，如果到一个房间里去，肯定要发出点什么声音，至少也应该有脚步声。 但是里面没有。 “哎，冯明然，你说，这个房子，真的是凶宅吗？”宋航晨紧张地小声说道。 “我不知道，网上的那些东西，也不可信。”冯明然说。 “要真是凶宅，怎么办啊？”宋航晨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真是凶宅？”冯明然一愣，“你是说，这里真的有死人？” “其实有死人不可怕……”宋航晨咽了口唾沫，“可怕的是，有活人……” 听到这句话，冯明然突然觉得头皮一紧，一股难以抑制的强烈恐惧涌上心头。但他还是说道：“别胡思乱想，这里连灯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活人呢？” “那可不一定啊，说不定是个盲人呢。现在是半夜，这里这么黑，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但如果里面有个盲人，对他来说黑不黑就没什么区别了。万一，那个盲人就是当年的杀人凶手，他见自己的别墅有人入侵，会不会杀死我们？” “别胡说！”冯明然低声喊道。 “冯明然，我……我真的挺害怕的，要不然，咱们俩先走吧。”宋航晨颤抖着说。 “你在瞎说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的，那就三个人一起走。我们一定要找到孙赫阳。”冯明然说。 说完这句话，冯明然的头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的手都变得冰凉，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冯明然屏气凝神，缓缓地推开了眼前的门。 这里不再是一览无余。这个房间很大，而且里面有很多家具，中间是一张大床，并且似乎很整洁。 这是一个有人居住的房间。 两条光柱照向房间里，两人都是心头一紧。 地上有一个亮点，一闪一闪。 冯明然慢慢地走了过去，捡起了那个闪光的东西。 那是孙赫阳的手机。 “他的手机怎么丢在这儿了？”宋航晨自言自语地说。 他话音还未落，就被冯明然打断。 “喂！”冯明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紧张地向四周看去。 “你……”宋航晨原本没有反应过来，被冯明然一扯，也立刻想到了些什么。顿时，他的脸色变得如同纸一样白。 “冯明然，孙赫阳他……该不会出事了吧？”宋航晨哆哆嗦嗦地说。 “我不知道。”冯明然摇了摇头，“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两人从南侧的房间退了出来，略微犹豫了一下，进入了不远处的西侧房间。这个房间的门上也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饕餮宫”。 进入“饕餮宫”，两人首先看到了一个硕大的台子，上方悬着一些橱柜，角落里放着冰箱，很显然是一个厨房。刚刚走进房间时，由于光线太暗，他们并没有看出台子上的东西是什么，只看到了一堆影影绰绰的形状不规则的东西，很多，将台子放得满满的。 当他们走近那个台子，并且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那些东西时，他们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响，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瞬间炸出了脑袋，大脑成了一片空白。 他们终于完成了孙赫阳提出的任务。 找到那些外地游客。 现在，那些游客就在他们面前的台子上。 他们不知道这些游客一共有多少人，只知道现在有十几只眼睛充满怨毒地在瞪着他们。 宋航晨吓得魂不附体，像个女生一样捂住了嘴，这才没有尖叫出来。他的左手一下子抓住了冯明然的胳膊，浑身筛糠。 他想跑，但两腿已经迈不动步。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种怪异的金属摩擦声。 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刚才他们去过的“长眠居”。 两人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般屏住了呼吸，四只眼睛充满惊惧地看向旁边的那面墙。 脚步声似乎就从他们身边经过，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一个字如同炸雷一般在他们脑海中轰响。 跑！ 那脚步声，绝对不可能是孙赫阳发出来的！ ------------ 第11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需要说什么，两人猛地向门外冲去，跑进了圆形大厅，跑向了楼梯，向一楼跑去。 大门，就在眼前，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门外的夜色。 但就在他们快要跑到门口时，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心脏如同被撕裂一般剧烈疼痛，狂跳不止。 地上有一个人。 他就躺在门口，用自己的身躯形成了一道门槛。 那是孙赫阳。 此刻，他的眼球突出，目眦欲裂，浑身怪异地扭曲着。但是，他的腹部却有着一个大洞。 那大洞里什么也没有，包括骨头。 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只有孙赫阳，在二人的眼中格外清晰。 他们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被压在他自己身下的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见到了他的尸。 “冯……明然……孙赫阳……”宋航晨哭了，浑身抖得如同风雨中的树叶。 “我们……我们必须……从他身上跳过去，逃走，否则的话，我们……都会没命的！”冯明然的声音也在不住地颤抖，但他还保持着一线清醒。 “我……我……”宋航晨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冯明然咬了咬牙，一把抓住宋航晨的手腕，狠狠地向前跑去。在快要到达孙赫阳的尸体时，他猛地跳起。 两个年轻人，在这夜色中，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跑着，跑向了未知而无尽的黑暗。 来时，三个人。走时，两个人。 银幕上的画面略微变得明亮了一些。 冯明然的手紧紧地握着，声音颤抖得厉害。在他讲述这件事的过程中，姜子鹤始终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那么，你的请求是什么呢？”姜子鹤问。 “我还没有讲完。”冯明然说，“如果事情就到这里结束，我想，我是不会选择来找你的。” “莫非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是的。” 冯明然低下头，仿佛在与自己做着激烈的斗争。 终于，他抬起头，但视线仍然没有落在姜子鹤的脸上，而是看着空中。 “我们逃回去以后，宋航晨不敢回寝室，我们两人在一个网吧一直待到了第二天天亮。天亮以后，我们的恐惧减轻了很多。不过，因为害怕，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们都是住校的大学生，孙赫阳的父母也并不是每天和他联系，所以也没有立刻发现异常。我们商量好，如果警察来找我们，我们就一口咬定从晚上八点开始就一直在网吧，而且还和网吧的工作人员商量好了说辞。我们还编好了具体的细节，比如去网吧没有玩游戏，只是看了一会儿电影，然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其实，我们做这些准备，也只不过是想避免麻烦，毕竟孙赫阳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又没罪，只是有些愧疚罢了。说实在的，我们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是带着愧疚生活一阵子，估计很快，这件事也就忘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那个人？”姜子鹤敏锐地重复道。 “嗯……”冯明然的手心出了不少汗，在裤子上搓，“那座凶宅的主人，杀死那些外地游客和孙赫阳的凶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姜子鹤不说话，眼神锐利地盯着冯明然的眼睛。 冯明然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讲述之后发生的事情。 画面再次变暗，尽管这一次的事情发生在白天。 宋航晨正在发疯一般地奔跑，手里举着手机，正在大声地说：“冯明然！快跑！” “你在说什么？”冯明然立刻紧张起来，大声问道。 接下来的画面一直集中在冯明然身上。 “他来了！他来了！”由于在急速飞奔，宋航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谁来了？” “那个画上的人！” “你说清楚一点！”冯明然急了。 手机另一端没有传来宋航晨的说话声，却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用力关闭房门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喂！宋航晨！你在干什么？说话！”冯明然大吼道。 “冯明然，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凶宅的圆形大厅里看到的墙壁上的油画吗？” “油画？”冯明然略微思索了一下，“啊，我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人！那幅油画上的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来了！” “你说什么？” “刚才下课以后，我在走廊里看到了他。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瘦的皮包骨，但他的眼睛，我永远都忘不掉！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上面还有血！他看到了我，向我冲来。我记得他，我知道是他……”说到这里，宋航晨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他杀死了孙赫阳，还有那些外地游客。他已经发现了我们，接下来他肯定会追杀我们的！快跑吧，离开这座城市！” “你现在在哪？” “寝室。我不能再多说了，我必须尽快离开。冯明然，你自己保重！” 冯明然还想说什么，但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的手垂了下去，脸上满是惶遽。 怎么可能？为什么？ 心脏狂躁地跳动起来，如同快要挣脱牢笼束缚的猛兽。 突然，冯明然想起，宋航晨的宿舍和他的宿舍是相对的，从他寝室的窗子向外看，可以看到宋航晨宿舍楼的大门。 他立刻扑到窗前，打开窗，拼命地向外看。 他恰好看到宋航晨拎着一个背包从里面跑出来，撞到了好几个学生。他却不管不顾，满面惊慌地只顾着跑。 冯明然的视线跟随着宋航晨的身影跑远，一直目送他跑到学校大门不远处，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颓然坐在床上，想理出个头绪，大脑里却是一团混乱。 终于，他下定决心，打算也回老家去。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 他开始收拾东西。他家离海源很远，于是他把寝室里的几包方便面和两块面包都带上了。然后又装了一壶水，翻出钱包和学生证，全塞进登山包里。想了想，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对，万一在路上遇到那个人，我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翻出了一把水果刀，又从旧的拉杆箱上卸下了一根金属条。 一切都准备妥当，他打算离开寝室，去火车站。 ------------ 第12章 矛盾与平衡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寝室门猛地被人推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险些跌倒在地。 他来杀我了吗？ 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向那个闯进他寝室的人影。 不是什么形容枯槁两眼突出的男人，是他的室友邱恒，他也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 “冯明然，出事了！”邱恒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什么？”冯明然一惊。 “学校门口……哎？你要去哪？”邱恒纳闷地问。 “没什么，你先说出什么事了？” “哎呀！出大事了！”邱恒大声喊道，“有人死了！” 冯明然的脑子又是嗡地一声，但他还是强装镇静地说：“谁死了？” “那个人我不认识，但是我见过你和他在一起。好像，叫宋航晨。” “宋……宋航晨？”冯明然的眼眶快要瞪裂。 “真是你认识的人？”邱恒问。 “他是怎么死的？”冯明然大吼道，同时两只手用力地抓住了邱恒的肩。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浑身是血。哎哟，你轻点啊，疼死我了……” 冯明然松开双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来了，那个人真的要杀了我们。他已经杀死了孙赫阳和宋航晨，下一个，就是我！我该怎么办？是冲出去乘火车离开，还是躲在这寝室里？宋航晨就是因为离开了宿舍楼才遭遇了不幸，那么我呢？我该出去吗？ 冯明然心乱如麻。 他突然看向邱恒，眼中闪烁着一种怪异的光芒。 邱恒被冯明然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干什么？” “邱恒，我求你一件事，你能帮我吗？”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哥们儿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邱恒说。 “好！我希望你，还有老大老三，陪我回老家。只要把我平安送到家，你们每个人，我给一万块。啊不，五万！”冯明然说完，眼神中闪烁着期盼，死死地盯着邱恒。 “啊？五万？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邱恒看了看冯明然，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你和那个宋航晨，该不会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要真是这样，我们几个学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再说，你逃回家就一定安全了吗？万一把危险引到你爸妈身边怎么办？” “那……”听邱恒这么一说，冯明然傻眼了。 “你跟我说说来龙去脉，我帮你出出主意吧。”邱恒说。 冯明然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得到缓解。不过，他觉得邱恒说的有道理，于是将他和宋航晨的遭遇讲了一遍。 “嗯……也就是说，那个人是一个杀人狂？”邱恒问。 “对！是个非常疯狂的杀人狂！” “我有个主意。既然那人是个杀人凶手，那么，只要找出他杀人的确凿证据，把他交给警方，不就彻底解决了吗？” “可是……”冯明然面露难色。 “我知道你不想惹麻烦。这样吧，我知道一个人，是个私家侦探。你去找他，把这个案子委托给他，这样你就不用自己出面了。而且，他非常专业，肯定可以把这件事搞定。你觉得怎么样？” 冯明然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这个方案。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叫上寝室的三个同学，一起来到了姜子鹤的工作室。 “事情就是这样的，姜先生，你是我最终的希望了。”讲述完了一切，冯明然将头抬起，直视着姜子鹤的脸。 “原来如此。”姜子鹤点了点头，“你们在网上找到了所谓的凶宅的信息，于是去探险，却没想到那座别墅的主人，也就是那个杀人狂，还在里面。你们误入了他的领地，于是他想杀人灭口。” “对！就是这样！你能帮我吗？” “找到他杀人的证据，让他被警方抓获，由此除掉你的心头大患，这就是你的委托内容，是吧？” “是！事成之后，我会付给你二十万元。” “很好。” 姜子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站起身，伸出了一只手，说：“冯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接下来，姜子鹤就迅速投入到了寻找证据的工作中。他的确是个精明强干的人，三天不到，就完美地解决了一切。 冯明然眼看着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形容枯槁的男人被带上了警车，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画面定格，右侧出现了那个身穿灰衣的男人的名字，向东寿。师远立刻记录了下来，同时记下了时间，23:47。 银幕上的色调微微明亮了一些，情节转换回了现在，镜头再次集中到了何楚莹的脸上。 她讲述的第一个案子终于结束了，师远也感觉好像将那三个大学生的事情亲身经历了一遍一样。当然，他每一次任务都充满了恐惧和危险，与三人的凶宅探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 整个过程中，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师远，还有所有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走进了那座凶宅，真的感觉到脚步声从身边走过，那真实至极的感受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如果这真的只是一部用以娱乐的电影，那么这种真实感绝对可以令观众兴奋不已。但现在，这是个任务，是一个关乎生死的任务。 此外，师远还发现了一点令他十分不安的事情。 他一直在努力地一心二用――一边不漏掉电影的任何一点情节和画面细节，一边留心着现实中的周围环境。当电影画面进入黑暗危险的环境中时，师远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进入了那个场景。但是，一心二用毕竟十分困难，有很多次师远感到，自己似乎被吸入了电影之中，对周围的真实环境的关注度明显下降，甚至彻底消失。当他意识到时，他又会短暂地强制自己的意识焦点从电影中退出来，警惕着周围的一切，而这种时候，又有可能会造成对电影细节的疏漏。两者之间的平衡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师远觉得自己还需要再适应一会儿，才能彻底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 ------------ 第13章 第二个委托 师远一直在担心万一这放映厅里有人走动会给他造成困扰。这里一片黑暗，如果有人起身走动，在他看来恐怕就是一个黑影，这样一来就很难保证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那个黑影到底是电影内的还是电影外的，是人还是鬼。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鬼有可能为了避免被发现，故意压制自己的异常气息。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由于画面回到了何楚莹身上，师远感觉似乎剧情进入了一个相对缓和的时期，可是稍微放松一点，来分析刚才的情节。 情节精炼一下，可以这么描述：有人将关于一座凶宅的信息发布到了网上，吸引了三个大学生前来探险。但从一开始，三人就发现了一些不对。接下来，三人更是接二连三地遇到了怪异的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由于几个人“误入”凶宅而引起了别墅主人的杀戮之心，倒像是有人故意设置了陷阱，引诱他们前来。 此外，师远觉得，对于这个案子的回忆有些过于详细了。这毕竟只是一段回忆，而且是回忆中套的回忆，怎么可能连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为了电影的惊悚效果而故意设置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过于详细的回忆，总归是有些不自然的。还是那句话，不自然，就是线索。 还有，任务短信中说，他们需要写下代表杀人凶手身份的四位数字。刚才的第一个案子中，杀人凶手很明显是向东寿，那么是不是说，把他对应的数字2347写下来就可以了？但是，这又仅仅只是第一个案子，后面肯定还有别的案子，后面的案子肯定还有别的凶手，难道每个案子都要对应一个杀人凶手吗？那最后的数字到底有几个？还是说，向东寿并不是任务所指的杀人凶手？ 师远一边思考，一边将关键信息和自己所认为重要的点记了下来。 时间还早，不用急着现在就作出决定。 突然，师远发现了另外的一点异常。 这是一部惊悚悬疑影片，他们几人是任务执行者，或许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也算是正常。可是，其他的那些观众为什么也是一片寂静？ 师远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观众们都在认真地观看影片。他左边隔了几个座位有一对情侣，正在吃爆米花。前面一排他左边两个座位有一个老头。向前看去，第一排和第二排也都有人。 他将头转向右边，打算看看右边的观众情况。 然而，他却突然看到了一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他心里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静。 是高影纯。这个女生一直跟着他，坐在了他右边的座位上。她似乎一直对电影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向师远。 师远感到一阵烦躁。有心提醒她认真对待任务，但由于任务短信说明执行者之间不得交谈，师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向大银幕，不再理会高影纯。 何楚莹似乎说累了，喝了一口茶。 曹津锋和尹桂明两位警察听了何楚莹的讲述，不约而同地显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丈夫还真有两下子，是个聪明人。”尹桂明夸赞道。 “谢谢。”何楚莹立刻露出了笑容。 她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女子，由于丈夫失踪，一直满面愁容。此刻展现笑颜，曹津锋不禁有几分沉醉。但他很快便回过神，干咳了两声，说：“的确是个人才，怪不得能够成为私家侦探。” “可是，这个工作也很危险。在这八年里，他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很难保证没有人要故意害他。我真的害怕，万一他被人……”何楚莹说到这里微微低下头，咬住了下嘴唇，极为担忧。 “呃……何小姐，你别着急，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帮你找到他的。”曹津锋说。 “嗯。谢谢。”何楚莹说。 “还有什么案子吗？”尹桂明似乎并不太在意何楚莹的焦急，兴致勃勃地问。 “尹警官刚才说查外遇，我倒是想起，子鹤还真的查过这方面的案子。其实也不能算是案子，只能说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委托。那是四年前的事了。”何楚莹说。 画面一转，再次进入回忆状态。 姜子鹤的工作室，窗明几净。 这一天，一个打扮极为入时，举手投足间显出经济上的优越感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戴着墨镜，手里还牵着一只贵妇犬，狗的脖子上戴着的不是狗项圈，而是一条相当昂贵的钻石项链。 这个女人名叫陈聿颀，很显然是个阔太太。 “你好，请问要委托什么？”姜子鹤不卑不亢地问道。 陈聿颀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子鹤，说：“帮我查查我那个死鬼老公，和他的秘书是不是有一腿。” 姜子鹤没有立刻回答，静静地坐在沙发椅上，似乎在等待下文。 等了大约十秒钟，陈聿颀没有再继续说话，姜子鹤道：“这样的委托似乎并不太适合我，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另外一个专门查外遇的我的同行，名叫裴祥龙。” “我找过他了，”陈聿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是个废物，查不明白。我跟他发了火，他说，让我来找你。” “原来如此。”姜子鹤说，“那就请介绍一下情况吧，比如，姓名，职业，工作地点。” “我老公名叫周封，今年四十二岁，算是事业有成吧。名下有三家公司，最大的是优肤千柔，做化妆品的，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最近，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好像和他的秘书姜雨菡有点不正当的关系。在证据确凿之前，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更不可能亲自出面，也不想让下属看笑话。所以，我打算找私家侦探帮我查查。这是优肤千柔总部的地址，他周一到周三会在这里办公，周四周五去清源尚品酒楼，也是我们家开的。周六周日会去轩安市，那里有个水产养殖加工基地，叫海珍珠。当然，这些都是正常情况下，不正常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儿。需要窃听器、摄像头之类的，我可以给你提供，但五天之内，必须给我个结果。” ------------ 第14章 落地窗 听完陈聿颀的话，姜子鹤双手十指交叉，说：“也就是说，你已经认定你的丈夫有出轨行为，是吗？” “没错。我的目的很明确，找出证据，然后我就和他离婚。家产，他一分钱也别想带走。事成之后，我会支付给你这个数。” 陈聿颀说完，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姜子鹤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脏还是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静止了几秒钟，他向后靠了靠，一字一顿地说：“作为私家侦探，我不应该说这些，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他真的没有出轨呢？” 姜子鹤说完，直盯着陈聿颀的眼睛。 他真正想问的，并不只是表面上这个问题。 陈聿颀是个聪明人，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笑了笑，说：“我和你们所想的阔太太不同，我不需要靠他养活。事实上，他当初只是个穷小子，正是由于我帮他出钱，他才能够开起那些公司。我本身就有着相当不错的收入，对我来说，那几家公司，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只是痛恨背叛罢了。而我需要的，是真相，不是拼了命地只想甩掉他。有必要的话，我当然会全力配合你调查。你问我，如果他真的还忠于我的话，我会怎么做。说实话，我当然不会非要他身败名裂不可，他毕竟是我选择的丈夫。至于你，侦探先生，我希望你不要以此为借口，给自己找不到证据找台阶。” “那是自然。”姜子鹤也微微笑了一下。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委托，却可以带来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这种事情，纵然本身没什么挑战性，姜子鹤也一样喜欢。 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想错了。 镜头一转，画面变得极暗，似乎是午夜时分。 接下了查找证据的委托，姜子鹤当即着手开始调查。这天下午，临近五点，他便潜入了优肤千柔公司总部大楼，躲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点。等到所有人下班后，他才偷偷溜了出来。 大楼里一片漆黑，无声无息，如同无人的死城。 姜子鹤按照事先查好的路线来到了总裁办公室。这是一个极为豪华的超大型办公室，南面是一大片落地窗，有着优质的采光和视野。落地窗上安装了窗帘，但此刻并没有拉上，而是完全敞开，展示着窗外的都市夜景。 姜子鹤侧耳细听，在确认这座楼里的确没有其他人后，他来到了落地窗前。 他很早就想要有这样的一个办公室了。能站在这样的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借助委托，他终于实现了。 窗外，灯光璀璨，虽是午夜，但马路上仍旧是车水马龙，流影飞光，无一处不显示着海源市的繁华。 站在落地窗前，姜子鹤展开双臂，仿佛沐浴在这美轮美奂的夜色中。 突然，他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一些声音。他一惊，立刻抓起刚才放在办公桌上的公文包，躲进了一个角落。 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是脚步声，同时还有说话声。 已经是零点一刻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来？难道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周封？如果是这样，那个被怀疑的秘书姜雨菡会不会跟在他的身边？ 姜子鹤没有因为这么一点点猜测就激动，而是静静等待着。 窗外，月光和灯光交织，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姜子鹤一半脸迎着光芒，另一半脸隐在黑暗中，看上去如同拼接在一起的两张脸。 那脚步声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门，按亮电灯。 姜子鹤利用手机查看了一下那个人的样貌，发现是一个年轻人，似乎才二十出头，并不是周封。 画面定格，右侧显示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王浩丞，时间32:04. 他在打电话，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姜子鹤的耳中。 “周总，我进到你的办公室了。对，窗帘开着的……灯刚才是关着的，我刚刚打开……空调关了，姜小姐下班前肯定都检查过了……没有，电脑、打印机都没开，都关得好好的……窗子？我看看……” 王浩丞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落地窗前，开始仔细地检查。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检查过了，都是好好地关着的，没有任何一扇窗是开着的，你放心……嗯，好……没事，周总，反正我就住在这附近，也不麻烦，嘿嘿……”王浩丞憨厚地笑了，“嗯，好。那行，周总，那我先回去了……好，再见。” 挂断电话，王浩丞刚刚的谦卑和憨厚瞬间消失，恶狠狠地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姜子鹤一动不动，静静等待。 王浩丞骂了一会儿，又嘿嘿地笑起来，按了几下手机。姜子鹤偷偷用手机观察，见他好像是在查看相册。由于距离限制，他看不到王浩丞屏幕上的东西。 接着，他偷偷摸摸地坐到了周封的老板椅上，把电脑和打印机都打开了。他将手机和电脑连接，用打印机打了几张彩色照片。 王浩丞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脸兴奋地等待着照片打印。 在这午夜时刻，只有打印机在发出吱吱嘎嘎的机械声音。 很快，照片全部打印完毕，王浩丞非常激动地拿起照片端详。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眼睛看向了姜子鹤藏身的方向。 姜子鹤心里一惊，暗想，莫非他发现我了？ 王浩丞的反应却更加剧烈。他慌乱地将照片收成一堆，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随后关掉了所有的电器，走出了门，又将门锁好。 等了半天，在确认王浩丞已经离开后，姜子鹤才从阴影处走出来。 他先是来到了打印机旁，很快便发现上面还掉落着一张照片。也许是由于慌张，遗漏了一张。 那是陈聿颀的照片。 难道这小子暗恋陈聿颀？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这也不难理解。陈聿颀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保养得相当不错，身材也非常好。那天她到姜子鹤的工作室去找他，虽然一直戴着墨镜，但看得出肌肤白皙，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绝对是个美女，这种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小伙子，对她有点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 第15章 跟踪 姜子鹤笑了笑，打算在周封的电脑上动点手脚。 他坐到老板椅上，无意中看了一眼打印机。 陈聿颀的照片还在那里，照片上的她没有戴墨镜。 姜子鹤一时好奇心起，将照片拿了起来。那天，他始终没有看到她的眼睛，他也有点好奇这个陈聿颀的真容到底是什么样子。 照片上，陈聿颀的脸非常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遮挡。 她有着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个假象。 姜子鹤只是略微看了看，就将照片放回了原处。想到刚才那个年轻人，姜子鹤略一思索，决定帮他一个忙。 他将照片放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而后破解了周封电脑的密码，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小程序。接着，他又在办公桌上的电话话筒内安装了一个窃听器，在花盆里装了一个超小型的监视摄像头。 之后，他将一切恢复原状，离开了总裁办公室，来到了旁边的秘书办公区。他轻车熟路地将同样的程序安装到了姜雨菡的电脑上，之后又做了一些其它的工作，这才离开了优肤千柔总部大楼。 接手委托后的第一天，姜子鹤很轻松地得到了周封的日程安排。他知道，当天下午三点，周封会去一家豪华酒店，预订了三个小时，并且毫不意外地要求秘书姜雨菡陪同。姜子鹤知道，姜雨菡不是在陪同，而是在陪。 看来陈聿颀的猜测是正确的，周封的确和姜雨菡有一腿。 这样一想，姜子鹤的目标就更加明确。 他立刻联系了陈聿颀，询问她是否想要去抓个现行。陈聿颀毫不犹豫地同意，并要求姜子鹤先到酒店附近等候接应，并要求他观察车辆，如果看到周封的车，立刻准备拍照，最好是拍到周封和姜雨菡在一起的照片。 姜子鹤等在了酒店门口附近，将近三点钟时，等到了周封的车。 不过，让姜子鹤略微有点失望的是，周封是一个人前来的，身边并没有姜雨菡的身影。 但他还是拍了照片，这是职业习惯。 刚到三点陈聿颀就赶到了，两人一同进入了酒店，来到了姜子鹤窃听到的1304房间门口。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这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要进去看看。陈聿颀的意思是，宁肯错杀，也不放过。 在陈聿颀的授意下，姜子鹤将门踹开，两人冲了进去。 客厅里没人。 令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房间非常热，像烤箱一样。那是晚秋时节，两人都穿着比较厚的外套。一进到房间里，两人实在忍受不了高温，纷纷脱掉了外套。 陈聿颀快步跑进卧室，姜子鹤也跟了进去。 里面还是没人。 随后，两人把这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周封和姜雨菡的踪迹。 姜子鹤的陈聿颀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于是相互看了一眼，迅速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姜子鹤越想越不对。 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无形的钩子钩住了。 他开始后悔，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接下来，他必须小心谨慎，圆满地完成这个委托，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窃听电话、监控电脑、在总裁办公室里安装监控摄像头似乎还不够，姜子鹤立刻行动，将更多的摄像头安装到了周封的汽车里、家中和可能去的地方。 忙完这一切，第一天过去了。委托时间还剩四天。 第二天，姜子鹤凌晨四点就离开了家，准备跟踪周封。 然而，刚一出门，他就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他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这时候天还没亮，在这种时候产生被人跟踪的感觉所带来的不安远远超过白天被人跟踪的感觉。 他停了停，继续向车库走去。 他自己有车，外出办事通常都是开自己的车。他将车开出来，朝着清源尚品酒楼的方向驶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由于紧张强化了那种不安，姜子鹤感觉自己自从发动汽车以来，被人跟踪的感觉更强烈了。 渐渐地，他发现，现在的感觉已经不是“被跟踪”了，而是有两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 他突然感到头皮发麻，猛地踩下了刹车。 他转头看向身后，但后面的座椅上什么也没有。 是谁在看我？ 姜子鹤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所停的位置正是一处公园的门口。这是个免费的公园，每天都有不少人来逛，清晨的时候有很多老年人来这里锻炼。 但现在还不到锻炼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姜子鹤向前望去，只能看到车灯照出的两道光柱。 被人盯视的感觉还在，挥之不去。 到底是谁，在哪里看我？难道，有人在我的车里安装了摄像头？ 想到这儿，姜子鹤立刻开门下了车，走到后面的车门，打开，仔细地查看。 座椅、靠背、车顶、车窗……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不对，不对…… 姜子鹤右手握拳，闭上眼睛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刚才他感觉到的不是什么摄像头，而是两道目光，是从人的两只眼睛里发出的目光。 难道这车里，还有别人？ 姜子鹤猛地睁开眼睛，再次查看着车内。 没有，连座位下方也都是空的，根本没有人。 忽然，他听到公园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他抬头看去，隐隐约约地看见公园大门里面好像有一些黑影，正在移动。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再勤快的人，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来锻炼吧？而且，就算有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吧？ 姜子鹤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手还扶在车门上不知所措。 很快，公园里的黑影来到了大门口，见大门紧锁，开始狂暴地砸门、咒骂。那群黑影制造出了巨大的声响，震得姜子鹤的心脏不住颤抖。 “喂！那边那个小子！”其中一个老头大声喊道。 姜子鹤突然哆嗦了一下。 那个老头的声音比这世界上最暴躁最愤怒的野兽发出的吼声还要可怕。 见姜子鹤没有回应，那个老头更愤怒了，用更大的声音喊道：“说你呢！站在车边的那个！过来！” ------------ 第16章 脸 姜子鹤不想过去，他准备上车离开。 那个老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更加暴怒地吼道：“你过来！帮我们打开门！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姜子鹤瞪大了眼睛，无数念头涌上脑海。他在猜测这个老头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他的秘密。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根本就不认识他。 见姜子鹤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老头突然得意地笑了，说：“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就等着后悔去吧！不信？不信你现在就把车的后备箱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句话宛如炸雷一般轰击着他的大脑，刚刚那种被人盯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后备箱里有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快步走到车后。 他把手放在了后备箱的盖子上，心脏如敲鼓一般砰响。 这里面，会有什么？ 突然，里面动了一下。 姜子鹤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 后备箱里，的确是有一个能动的东西。 他不确定自己想不想看到那个东西。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公园大门后那个如同被关在监狱里的犯人一般的老头又大声吼叫起来：“你还犹豫什么！快打开！” 直至这时，姜子鹤才注意到了那个老头的脸。 之前，老头虽然喊了很多句话，但姜子鹤始终没有看他。或许是他本身在做的事情就不光彩，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他人的目光。 但现在，老头的话实在太奇怪，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迎上了老头的目光，也结结实实地看到了老头的脸。 那老头留着十厘米长的山羊胡，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了，但双眼中却透出两道精芒，仿佛可以看穿他的心思。 这时，画面定格，右侧出现了老头的名字。 张福安，时间是41:58。 画面定住，正在座位上紧张观看影片的师远的思绪也波动了一下。 为什么连一个看起来只是个路人的老头也会出现名字？难道他也会是凶手吗？这样说来的话，最开始的报案人何楚莹和做记录的两个警察也都有名字，这是为了故布迷阵所以将所有露了脸的角色都标注出名字，还是因为，凶手的确有可能是个不起眼的角色？ 剧情没有因为师远的思考而停止，画面上的人物在那一秒钟之后都恢复了动作。 镜头还集中在那个老头脸上，但他的表情却是越来越狰狞。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电影中的姜子鹤，还是电影外的执行者们，表情都有所变化。 那老头的表情，令人禁不住感到遍体生寒。 然而，接下来，他的脸却发生了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些斑点，而后极速变大，再然后，他的脸就像被火焰燃烧的照片一样变黑，变得焦糊，出现了一片片巨大的黑斑，最后，他的脸竟完全消失了。 他的脸，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大坑。 但最令人骇异的却是，老头的五官明明都已经不见了，他却还在发出阵阵瘆人的惨叫。他浑身扭曲，两只手不停地在脸上抓，显然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姜子鹤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接着，他望向了后备箱，之后他的视线便在老头那张黑色大坑一般的脸上和后备箱上来回移动。 怎么办？ 突然，他意识到，老头背后还有一大群人。 他们怎么没有反应？ 姜子鹤死死地盯向了公园大门，看着还在挣扎扭曲的老头，以及他身后那群黑影。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并不是人。 那会是什么？ 他想上车逃走，但后备箱里的那个会动的东西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弃车跑掉吗？ 姜子鹤又不想那么做。 最后，他一咬牙，两手再次扶在了后备箱的盖子上，运了运气，猛地掀开了。 “啊！” 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的人。 但那个人浑身都是血，一动不动，身上捆着绳子，似乎已经死了。 那个人是陈聿颀。 姜子鹤彻底傻了。 陈聿颀为什么会在他的后备箱里？她是死是活？她刚刚不是还动了吗？ 想到这儿，姜子鹤的恐惧变为了焦急。他顾不上太多，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毕竟这是他的委托人，如果她死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但当他的手抓住她的肩膀时，他浑身突然如同触了电一般在剧烈而短暂的颤抖后僵住。 陈聿颀的身体，已经冰冷而坚硬，显然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刚才她不是还动了吗？如果她早就死了，刚才那个响动，是谁发出的？ 这个问题姜子鹤还没想清楚，突然另一个问题涌入了脑海。 她现在的双眼正对着车的后方，所以当他打开后备箱时会看到那双爆瞪的眼睛。但是，他在前面开车时，明明感觉到了两道目光，那目光，是谁发出来的？如果她早就死了，她是不可能转动头部的啊！ 姜子鹤只感到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你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正在姜子鹤大脑一片空白之时，一个怪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猛地一哆嗦，转头向后看去。 是刚才那个老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公园里出来了，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身后。他的脸，还是一个黑色的大坑。 老头的身后，还跟着那一群黑影。 很快，姜子鹤就发现，那些黑影不止在老头身后有，旁边也有。它们围成了一个大圈，把他和汽车围在了中间。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姜子鹤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还用说吗？当然是分一杯羹了。”老头的声音继续说道。 “分羹？分什么羹？”姜子鹤站了起来。 “少装糊涂！陈聿颀给了你不少钱吧？把钱分给我们，我们就保证不会把你杀死她的事说出去。” “你……你胡扯！我没有杀她！而且……而且，她还一分钱都没有给我！” 老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因为他的五官都没了。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姜子鹤听出了他的愤怒。 ------------ 第17章 脚印 “这么说，你是想赖账了？” “什么赖账？我什么时候和你们达成过协议？你们是在敲诈！陈聿颀是你们杀的对不对？是你们把她的尸体放在了我的车里，是不是！” “你这个杀人凶手，居然想赖账！真是无耻小人！杀人凶手！”老头义愤填膺地大喊，同时伸出右手指向他。 周围所有的黑影突然齐声喊道：“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他们不停地喊着，令姜子鹤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突然晕了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磕在了车上。 “啊！”他猛地醒了过来。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平复了下来，渐渐意识到刚才那一切应该是个噩梦。他转头看了看，这里是自己的工作室，这几天为了办理这个委托，都没有回家好好地休息。他正躺在工作室的床上，周围是他熟悉的环境。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 他看了看表，时间是六点钟。 奇怪了，我不是设置了四点钟的闹钟吗？为什么没有响？ 他无意识地挠了挠头，却感到一阵疼痛。 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猛地意识到，这正是他在梦中磕在车上的那个位置。也就是说，刚才那些，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他以为闹钟没有响，但实际上却已经响过了。他的确是按照预定的时间出了门，开车出发，但却在中途遇到了怪事，之后就晕了过去，然后又被人……抬回了工作室，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刚才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的眼前，无数张没有五官的黑色的脸围绕在他身边。他想象着自己被这样的一群人抬上了车，打开了他工作室的门，再抬上了这张床…… 他感到血液都快凝固了。 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刚才那些都是真的，那陈聿颀，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他立刻拿起手机，给陈聿颀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接通了。 “喂？”陈聿颀的声音很低。 “你还好吧？”姜子鹤焦急万分地问道。 突然，他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快的声音。 “谁啊？” “银行的人。”陈聿颀微微离开手机说道，显然是在回答那个男人。 姜子鹤听出，那个男人就是周封。紧接着，他听到了周封离开的脚步声。 “我很好。你怎么了？”虽然有几分奇怪，但陈聿颀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难道你遇到了什么事？”陈聿颀警觉地问。 “没有，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查得怎么样了？”陈聿颀继续问道。 “今天我打算去跟踪他。” “那你可要快点，他已经出门了。你怎么不早点出发？”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姜子鹤没有回答陈聿颀的问题。 “东，现在正沿着广育路走。” “好，我马上出发。” 放下电话，姜子鹤吁了口气。 陈聿颀没有任何异常，看来，那些的确是梦。至于头上的疼痛，应该是自己不小心磕的，然后就做了一个相应的梦。 姜子鹤摇头苦笑，他感觉自己是压力太大了，自己在吓自己。 但当他低头看向地板时，脸却瞬间僵住。 地板上有几十个黑色的脚印，杂乱无章，有的朝向他的床，有的朝向房门。 他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 那些黑色的灰，似乎是烧东西后产生的灰烬。而且，所有的脚印颜色都差不多，没有渐变效果。也就是说，如果是有人脚踩到了灰烬然后走进来再出去，脚印颜色应该越来越浅才对。可这些脚印，却完全一样，没有任何一个脚印颜色变淡。 这只有一个解释。 这些灰烬并不是被那些人的脚踩到的，而就是那些人本身。 这个念头让姜子鹤感到一阵骇然。他觉得，这个委托，他不应该再继续办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没命。 周封是个大老板，有钱人，这些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当然，暂时还只是警告，但如果我继续查下去，惹怒了他，他恐怕就不会只是吓唬我这么简单了。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姜子鹤感到一阵悚然。 但很快，他又拼命地摇头。 或许事实不是这样呢？ 然而，他又想不出别的能让他自己信服的解释。 本打算出门去跟踪周封，他现在却不敢这样做了。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地板上的脚印。他的大脑很乱，不停地思考到底是应该赶快联系陈聿颀推掉这个委托，还是再继续观察观察。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定推掉这个委托时，陈聿颀却先一步打电话过来。 “喂！姜子鹤！”陈聿颀的声音极为愤怒。 “怎么了，陈女士？”姜子鹤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去跟踪而发火，正准备把推掉委托的事说出来。 “完了！全完了！我就不该去找你！” “什么意思？” “那个周封他不是人！明明是他先背叛了我，他却反咬一口，把我告了，说我有外遇，要和我离婚！如果他胜诉了，家产全部都会归他所有！”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等下，陈女士，就算他胜诉，家产也不会全部归他……”姜子鹤焦急地说。 “我不管！我在乎的不是那个！我不能忍受他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画面闪过，周封阴险的笑脸出现在了银幕上。 很快，有人到姜子鹤的工作室来调查，发现了他公文包里陈聿颀的照片，以及他手机上与陈聿颀的通话记录。 除此之外，周封还提交了酒店的登记记录和录像，证明陈聿颀和姜子鹤二人曾经到某酒店开过一个房间，并且两人一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脱掉衣服、冲入卧室。不仅如此，周封称，两人极为嚣张，陈聿颀当着他的面就敢接姜子鹤的电话，并且撒谎说是银行职员，当时的有声录像周封也都提交了上去。陈聿颀接电话时的神色，以及从听筒里传出的“你还好吧？”，让所有人都相信，二人的确是有一定的关系。 当然，周封还有一些其它的证据，证明二人来往密切。 ------------ 第18章 融化 因为这个委托，姜子鹤病倒了。这是他成为私家侦探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败得极为彻底。 其实，陈聿颀和姜子鹤都知道，周封能胜诉，靠的并不仅仅是那些所谓的证据。但他们，一个快要发疯，一个高烧昏迷，根本就不是早已策划好一切的周封的对手。 姜子鹤躺在病床上不停地思考，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迷迷糊糊中，一个年轻人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王浩丞，那个大半夜被周封叫去检查水电门窗有没有关好的人。 是他发现了我，然后偷偷告诉了周封吗？为什么那么巧？ 姜子鹤紧紧地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说到这里，何楚莹也长叹一声，眼中已经现出泪光。 曹津锋和尹桂明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二个委托，到这里算是讲完了，师远也立刻思索起来。 刚才，那些黑影将姜子鹤称为“杀人凶手”，并且多次重复这四个字。这是巧合吗？这会不会是电影本身给予他们的任务提示？要知道姜子鹤正是电影标题中所说的那个“消失的侦探”，是唯一会在所有的独立故事中出现的人物。如果说谁最可能是任务所指的杀人凶手，姜子鹤的嫌疑绝对是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不过，“杀人凶手”这四个字里的“人”，指的是谁呢？如果情节再发展下去，结果发现姜子鹤才是被害人，那他就绝对不可能是凶手了。 师远感到一阵混乱，看着银幕上的人物，种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真实得过了头的电影画面把所有的一切都强化了。 诡异感，恐惧感，震撼，光影效果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被强化了。 电影中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他的身周。他甚至感觉到，盯着他的目光更加强烈了，甚至带来了一种隐隐的刺痛。那个诡异的老头，还有他身后的黑压压的人影，好像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突然，师远猛地想起那个老头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儿见过呢？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在网络上进行了搜索，但怎么也找不到这部影片的演员信息。电影放映到这里，他也没有看到一个认识的演员。若不是任务规定不能与任何人联系，师远真的很想给还在外面的弥啸粼打个电话，他毕竟是个明星，认识的演员肯定很多，就算不认识也可以联系那些娱乐公司进行查询。当然，即使可以这么做，能查到的希望也很渺茫。不过，再渺茫的希望现在也不存在了，他们根本就不能说话，也不能使用任何电子设备，根本无法与弥啸粼联系。他们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师远继续认真地观看影片，以防漏掉关键信息。不过，刚刚那个老头的那张脸，依旧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他确定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老头。或许他是个万年龙套，经常在一些影视剧中扮演小角色，所以看着眼熟也算正常。但是，师远却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情节还在继续，电影胶片的运转没有给他留出太多思考的时间。 正在师远打算集中精神继续观看时，他突然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顿时，他感到汗毛倒竖，猛地站了起来，同时看向了那只手。 即便在这放映厅中极为黯淡的光线下，那只手看上去也十分苍白。 但在这一刻，师远的恐惧却转化为了恼怒。 那只手是高影纯的。她就坐在师远右侧的座位上，注意力一直都很不集中，总是在注意着师远。 你这是在自杀。 师远想。 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不能说，也不太想说。 他本想把高影纯的手甩开，但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动作，高影纯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所有的执行者立刻向她看来，脸上带着惊恐。 高影纯在发出惨叫那一刻就松开了师远的手臂。她两只手抓向自己的脸，仿佛要把脸上戴的面具扯下来一样拼命地拽、抓、挠，她的脸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 大家都聚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她。 高影纯的惨叫声还在继续，整个放映厅里，现在只能听到她的叫声。 她的脸突然像融化的蜡像一样向下滑落，带着红色的血肉。 她的叫声更加凄惨，所有人都不禁向后退去，想要远离她。 紧接着，不仅仅是脸，她的身体也开始融化，如同一滩混合着红色和黄色的肉泥。 不到一分钟，高影纯消失了，只留下了地上的一滩恶心而可怖的粘稠液体。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液体也彻底消失了。高影纯曾经存在这里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包括衣服、手机等物。 师远早就已经逃离了她的身侧，跑到了很远的位置。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死了？ 所有人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他们的脑中同时出现了那条任务短信，其中的一句话被突出强调出来。 “任务进行过程中所有执行者之间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交流和接触。” 原来是这样，她抓住了我的手臂，这违反了任务规则，所以她死了。 师远想。 抓住手臂，当然算是“接触”。 高影纯的死给所有人带来了强烈的恐惧，他们纷纷散开，相互之间离得更远，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其他人。 他们甚至不敢看其他人。 师远的心脏兀自跳个不停，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为什么其他的那些观众没有半点反应？ 他瞪大眼睛，看向了那些人。 他们再正常不过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继续观影。 为了距离高影纯刚才的位置尽可能地远一些，师远跑到了最后一排的最右侧的角落。他原本是坐在第六排中间稍左一点的位置，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站在这里，师远可以清楚地观察整个放映厅，尽管这里光线很暗。他看到了观众们的座位分布，看到了几乎每一排都有人，但最后的两排依然是空的。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不需要电影票？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来看电影，而是在执行任务。但即使如此，任务背后的“某种力量”也完全可以在他们的衣兜里各放置一张电影票，这对“某种力量”来说根本就算什么，为什么它没有这么做，而是在任务短信中特别强调，工作人员不会检查他们的电影票呢？反过来想，如果他们每人都有一张电影票会怎样？电影票上难道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会隐藏什么信息？电影片名？影院名称？价格？ 很快，师远明白了。 （感谢水神评选的打赏！） ------------ 第19章 第三个委托 电影没有因为高影纯的死亡而停止，一直在继续放映。师远刚才将立体眼镜摘了下来，那真实得可怕的电影画面瞬间变成了模糊的幻影。他将立体眼镜再度戴上，那些场景又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刚刚耽误了一点点情节，虽然只是何楚莹等三人之间的对话，但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包含了什么重要信息？在这段时间内，师远只是依稀听到了一些话，比如尹桂明说“不对吧？”，比如曹津锋说“何小姐，你别太难过了。”之类的。但至于尹桂明在对什么表达疑惑，他完全没有听到。 那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但现在，没有人能回答他。 师远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电影中。 曹津锋说：“这个委托虽然姜先生没有成功完成，但你现在将这个委托的内容告诉我们，我想，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姜先生在这个委托中，可以说是大大地得罪了那个叫陈聿颀的女人。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对他展开报复。此外，姜先生虽然从侧面帮助了周封，但周封却不会因此真的感谢他。正相反，他有可能也想除掉他，以绝后患。陈聿颀和周封都不是好惹的人物，我看……” 说到这里，曹津锋突然停住了。他看向何楚莹，见她眼圈已经红了，脸上立刻显出了窘态，改口道：“何小姐，我只是瞎猜，你别太担心了。你刚才也说了，这个委托是四年前的。如果真是陈聿颀、周封二人想要报复，早就报复了，没有理由等这么多年。” 何楚莹点了点头，拿出手帕纸擦了擦眼睛。 曹津锋看着何楚莹楚楚可怜的模样，脸上显出了怜爱之色。 这有点不正常。 在执行者中，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何楚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似乎是为了缓和她的情绪，这一次曹津锋抢先说道：“有没有其它姜先生大显身手的案子？” 何楚莹点了点头，说：“其实大部分的委托，他都能圆满完成。陈聿颀的那个委托，实在是遇到了对手，他一时大意，才中了圈套。嗯……我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个委托，当时有一对夫妻来找到子鹤……” 画面一转，又进入了回忆的模式。 一对中年夫妻坐在姜子鹤的工作室里，妻子一直在哭，丈夫一边低声安慰妻子，一边向姜子鹤讲述他们的情况。 妻子的名字叫刘玉萍，丈夫的名字叫姜佑兵。师远将名字和时间记了下来。 “侦探先生，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请你帮帮我们吧！我们夫妻俩，为了找孩子，连工作都不要了，天天在外奔波。本来我们俩，也算是小康，现在，存款也所剩无几。再找不到孩子，我们也不想活了。我们找亲戚凑了四万元，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孩子，这些钱，全都给你……” 姜子鹤抬起一只手示意了一下，说：“钱的事情，好说。孩子的事情，才是大事。这样，你们把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我一定全力以赴。” “谢谢！谢谢侦探先生！” 夫妻俩一听姜子鹤如此说，立刻感恩戴德地道谢，恨不得跪地磕头。随后，丈夫便开始了讲述。 六年前（何楚莹讲述这件事的九年前），姜佑兵和刘玉萍夫妇将近四十岁才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孩子，两人兴奋异常，给孩子取名叫姜天赐，小名叫保住，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为了孩子能吃好穿好，两人拼命努力工作，在各自的岗位上表现越来越好，分别得到了提薪升职的机会，日子过得很滋润，卖掉了原来的房子，买了一间新的公寓。 一转眼，孩子三岁了。由于夫妻二人中年得子，从小对孩子娇惯得很，孩子非常任性，稍有不顺就大声哭叫。 新的公寓在五楼。夫妻俩每天白天上班，孩子由奶奶照看。晚上下班后两人共同照顾孩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佑兵夫妇从来没有注意过周围的邻居，即使在楼道里遇到，也根本不知道哪个人住在他们家隔壁，哪个人住在他们家楼上。 这天，姜佑兵夫妇照常和三岁的儿子玩。他们买了一个皮球，两人各站在客厅的一端，将皮球扔来扔去，让姜天赐去抓。姜天赐跑来跑去，夫妻俩也时不时地跟着跑，三人笑声迭起，玩得十分开心。 但他们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笑声和跑动声或许会给楼下的住户带来困扰。 第二天早上，姜佑兵夫妇准备去上班。打开门后，姜佑兵在门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管好你们家孩子”，后面还加了个很大的感叹号。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感到有几分不爽。 在他们看来，三岁正是爱动爱玩的年纪，这是他们的天性，大人不该阻止，也不能阻止。再说，小孩子跑一跑才多大声音？ “真是不讲理。”刘玉萍嘀咕了一声。 “肯定是四楼的住户贴的，我去找他说说。”姜佑兵不快地说。 “算了，上班快迟到了，下班以后再说吧。”刘玉萍说着，拉了拉姜佑兵，二人便下了楼。 下班后，二人感到十分疲惫，将那张纸的事情忘记了。 晚上，二人和孩子玩起了别的游戏，孩子照旧跑来跑去。 第三天早上，姜佑兵夫妇在门上又发现了一张纸，纸上还是那几个大字：“管好你们家孩子”。这一次，字号更大，后面的感叹号变成了两个。下方用小字写道，你们家小孩跑动的声音太大了，影响我写作。 “什么人啊！”刘玉萍生气地大声说道，“有本事当面说啊，偷偷摸摸贴纸算什么本事！” 她是故意大声说，就是想让四楼的住户听见。 他们并不知道四楼住的是什么人，没敢贸然去敲门。 这天回家，夫妇二人都带了报复之心，买了一根跳绳和一个毽子，和孩子在客厅里跳绳踢毽子。 第四天早上，门上照旧被贴了一张纸，照旧写着“管好你们家孩子”几个大字，后面的感叹号变成了三个，并且字号又变大了。下面的小字写的是：你们家养的到底是孩子还是大象？ ------------ 第20章 楼下的住户 看着那张纸下方的小字，夫妻俩更生气了。 “什么叫大象？有这么说孩子的吗？”走到四楼，姜佑兵故意大喊。 想到四楼的住户可能是个有社交焦虑障碍的宅男，夫妻二人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倒有些暗爽，心想，震死你！让你贴纸！ 下班后夫妻俩也照旧和孩子玩各种跑来跑去的游戏，不但丝毫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夫妻二人分别站在客厅两端，这个喊：“保住！到妈妈这来！”，那个喊：“保住！过来！爸爸给你买糖吃！”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谁喊他就跑到谁身边，一边跑一边笑。 第五天早上，门上还是被贴了一张纸，几个大字没变，只是又变大了点。下方的小字写的是：如果你们管不好孩子，我来替你们管。 “哎哟！”刘玉萍故意阴阳怪气地大声说，“你管孩子？你会管吗？管好你自己就好不错了！只怕你连孩子都没有吧？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个缩头乌龟喽！” 夫妻二人一边冷嘲热讽，一边故意用力跺脚向楼下走。 四楼的住户没有一点动静，不知是被两人吓到了，还是在继续忍耐。 这天下班后，两人还是在客厅和孩子玩。 这一次，在孩子跑动的过程中，夫妻二人清晰地听到，楼下的人在用棍子敲天花板（他们家的地板）。 咚咚咚！ 声音很响。 听到这声音，刘玉萍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忍不了了？” 姜佑兵也立刻帮腔道：“就是！骂孩子是大象的时候怎么不敲呢？现在敲？吓唬谁呢？有本事你拿着棍子上来打我们啊！” 他们不知道喊声会不会被楼下的住户听到，只是一个劲儿地大声喊大声笑。 敲楼板的声音停止了。紧接着，夫妻二人听到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和关门声。 两人突然静止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楼下的人莫非真的受不了了，来找我们打架来了？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天赐不知道爸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也不和他玩了，开始大喊大叫。 “保住！保住！先别喊！”姜佑兵有点着急，立刻说道。 姜天赐哪管那个，他只想玩，叫的声音更大了。 “哎，保住！你看，这是什么？”刘玉萍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了沙发上。 看到平板电脑，姜天赐不喊了，开始玩游戏。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非常沉重，听起来似乎是个很重的人。这个人要么很高，要么很胖。 那脚步声听起来和刚才敲楼板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夫妻二人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画面――刚才，楼下的那个人并不是用棍子敲楼板，而是倒着站在天花板上，在跺脚。 两人更加紧张，脸色也变了，慢慢走到了门口，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透过猫眼，刘玉萍只能看到黑乎乎的楼道，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 姜天赐突然尖声喊道：“妈妈，有鬼！” 夫妻二人猛地一惊，眼睛瞪得老大，转头看去，发现姜天赐是在玩一个打怪物的游戏，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玉萍把眼睛凑到猫眼上继续观察。 脚步声似乎已经来到了他们家门口。但是，她没有看见人。 脚步声很沉重，声音很大，刘玉萍觉得自己不可能听错。但是，她又确实没有看到人。 楼道里根本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突然，她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袭上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莫名地产生出来。 她一下子把眼睛从猫眼上移开，生怕看到什么东西突然从猫眼里蹦出来。 “你怎么了？”姜佑兵问。 刘玉萍不说话，只是摇头。 姜佑兵以为刘玉萍看到了楼下住户，他赶快趴到了猫眼上，想看看楼下住户是不是长得特别丑，把自己妻子吓到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连楼梯和墙壁都没看到。 猫眼里，完全就是一片彻底的黑。 姜佑兵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楼道里该有的黑，而是有什么东西把猫眼堵住了。 是四楼的住户吗？他走到了我们家门口，不敲门，也不说话，偷偷把猫眼堵住了？他用什么堵的？手？还是……又一张纸？ 他的心不由得怦怦乱跳起来，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突然，姜天赐又尖叫起来。 “鬼！鬼！！鬼！！！”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尖细，一声比一声持续的时间更长。 刘玉萍一下子跑了过去，抱起了姜天赐，轻声说：“保住，怎么了？不怕啊，妈妈在这儿呢。” 姜佑兵也想过去看看儿子，但又觉得他不应该离开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他把眼睛又凑到猫眼上向外看。 楼道又恢复了正常，不是一片漆黑。 那个人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姜佑兵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想。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不敢。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楼下的那个住户从来都没有敲过楼板，从来都没有来过他家门口一样。 但夫妻二人的心却一直悬在嗓子眼。 这一夜，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睡着。 第二天天刚亮，姜佑兵就醒了。揉了揉眼睛，猛地想起昨晚上的那些事，一下子坐了起来。随后，他起身下床，来到了门口。 猫眼很正常，楼道也很正常。 清晨的阳光虽不强烈，但足以照亮这座还算新的公寓楼。 姜佑兵偷偷地转动门锁，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出头去看。 他又看到了一张纸。 那张纸比以往每一次的纸都要大，而且，就贴在猫眼上。 这不对啊！ 姜佑兵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子炸了。 他刚刚才从猫眼向外看，一切都很正常，猫眼并没有被盖住，怎么现在看这张纸就在猫眼上贴着呢？这怎么可能呢？ 他只顾着想这个，连纸上写的字都没来得及看。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稍微平静了一些，于是开始努力地将眼前的一切合理化。 发生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刚才从猫眼向外看的时候，这张纸还没有被贴上去。 ------------ 第21章 四楼中门 不过，从他的眼睛从猫眼上移下到他开门探头，只不过才三四秒钟的时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三四秒的时间内把一张大纸贴在门上，然后再跑得无影无踪呢？而且，那个人是算准了我这个时候会在里面向外看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姜佑兵突然僵住了。他本想通过思考找出合理的解释，却发现自己越是思考，事情就越让他难以理解。 僵立了半天，他才回过神。他站直身子，整个人走了出去，仔细地看那张纸。 纸上的大字还是“管好你们家孩子”，但下面的小字却变成了“如果管不好，我就让他消失”。 他更害怕了。 他觉得那个人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回头看了看，见楼道里没人，于是哆哆嗦嗦地将那张纸从门上撕了下来，拿进了屋里。 刘玉萍也已经醒来，见姜佑兵从外面进来，立刻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姜佑兵不说话，把纸递给了她。 看见纸上的字，刘玉萍先是脸色一白，而后突然皱起眉生气地说：“这人昨晚上就装神弄鬼，今天这些字，肯定也是他故意写的，就是想吓唬我们。我们可不能上他的当，要是我们害怕了，他不就得逞了吗？” 姜佑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 刘玉萍看了看他，说：“你担心什么呀？那个人要真这么胆大，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地贴纸吗？肯定是个胆小鬼，跟咱们玩心理手段呢。你不用担心，白天不是有妈帮咱们看着保住吗？没事，一会儿再叮嘱妈几句，让她小心点。” 姜佑兵点了点头，但心里的疑惑和不安却没有减弱。 话虽然这么说，但刘玉萍心里也没底。这一天，她工作都无法安心，一下班就冲出了门，打车回了家。掏钥匙开门时，她的双手一直在抖。 白天时她给小孩的奶奶打过三个电话，不想再打了。 一进门，她就看见小孩奶奶端着个脸盆走了过来。以往，她都是抱着姜天赐到门口来的。 “妈，保住呢？”刘玉萍焦急地问。 “在屋里睡觉呢。” 刘玉萍心里的一块石头稍微落下了点，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见姜天赐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她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呵呵，就知道楼下那个缩头乌龟在故弄玄虚。 她想。 很快，姜佑兵也回来了。见儿子平安无事，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姜天赐醒了。刚一醒来就吵着要爸妈陪他玩。姜佑兵有些犹豫，刘玉萍却说：“你怕什么？还怕楼下那个胆小鬼来找咱们啊？怕他干什么？他就是个混蛋！他吓唬我们，我们不能让他好过！来！保住，妈妈陪你玩蹦床！” 所谓的蹦床就是在地上放一大片泡沫地板块，然后使劲跳，对楼下的影响极大。但现在刘玉萍不管那些，她就是想给楼下造成影响，她觉得这是对楼下住户的惩罚。 “哎……”姜佑兵想阻止他们，却没有效果。 刘玉萍和姜天赐用力地蹦跳着，连姜佑兵都感觉到一阵阵心悸。看着头发越来越散乱的刘玉萍，姜佑兵觉得她好像是疯了。同时，他也很担心楼下的那个住户会再次来找他们。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但这一个晚上，楼下始终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反应，但姜佑兵却越来越不安。 他也曾经想象过楼下的住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选择了贴纸而不是当面交涉，肯定是性格内向，说不定真的如刘玉萍所说，他患有社交焦虑障碍。这样的人，一般不与人来往，但如果真的是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愤怒，比平日里脾气差的人要严重得多。他看过不少报导，说什么什么案子的杀人凶手平时老实巴交性格内向，谁也想不到他会杀人。 楼下那个，会不会也是这样？ 姜佑兵的冷汗呼呼地冒着，顺着脸淌了下去。 他总觉得，这安静的夜晚，蕴藏着杀机。 他想保持清醒，但在坚持了三个小时后终于撑不住了，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摸向旁边，那是姜天赐所在的位置。 他摸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那个位置。 没有！他的儿子不见了！ 同时，他惊恐地发现，窗是开着的。 “保住！！”他撕心裂肺地吼道。 刘玉萍被他吓醒了。她刚要埋怨，也发现了身边那个不该有的空白。 “保住呢？”她面白如纸，声音嘶哑地问道。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夫妻二人快要发疯，立刻在所有房间里寻找，尽管他们早就觉得儿子应该已经不在这座房子里了。 刘玉萍颓然瘫坐在地，后悔、担忧、恐惧……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走，玉萍，我们去四楼！”姜佑兵拉住她的手臂。 刘玉萍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 他们来到四楼，拼命地砸门，喊叫。周围的邻居全被吵醒，纷纷抱怨着聚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四楼右门的老太太非常不满地大声问道。 老太太名叫钱玉梅。 姜佑兵一下子跑到钱玉梅面前，问道：“大娘，中间这户人家是不是一大早出去了？怎么我敲了这么半天他也不开门啊？” “中间这户人家？”钱玉梅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中间没人住啊！” “你说什么？”姜佑兵无法相信钱玉梅的话，瞪大眼睛问道。 “这中门都半年没人住了啊。”钱玉梅又道。 听到这话，姜佑兵夫妻俩彻底傻了。 见他们不说话，钱玉梅又问：“你们有啥事啊？是不是以前中门的住户欠你们钱没还？” 姜佑兵突然又问：“大娘，以前中门这家有几个人啊？” “一个。”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嗯，是个小伙子，挺瘦的，不太爱说话。好像，是个作家。” 姜佑兵想起纸上曾经出现过“影响我写作”一类的话。 “他是半年前搬走的吗？”姜佑兵问。 “是半年前，但不是搬走的。”钱玉梅说。 “那是……”姜佑兵夫妇突然紧张起来。 “他死在了屋里，两只脚被大铁钉钉在了天花板上，怪瘆人的。” ------------ 第22章 悲哀 听到这句话，夫妻二人只觉得大脑一声轰响，险些瘫倒在地。 钱玉梅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变化，自顾自地说：“唉，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遇上这事儿了呢？他死了以后，这房子是租也租不出去，卖也卖不出去，房东都快急死了。哎，对了，你们俩到底有啥事啊？” 他们哪还有心思回答问题。二人惊恐万状地看向四楼中门，对视了一眼，飞也似地逃回了五楼。 逃是逃回去了，但孩子不能不找。当天，两人就报了案。 不过，三年过去了，孩子还是杳无音讯。 说完最后一句，姜佑兵已是泪流满面。他浑身无力，两腿发软，根本无法站立，坐在了地上，依靠着沙发才没有倒下。 他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向姜子鹤，竟然跪行到了姜子鹤面前，大声说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做那么缺德的事。但是孩子他是无辜的啊！姜先生，求求你帮我们找找孩子吧！” “你快起来。”姜子鹤马上将姜佑兵搀扶起来，又扶他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坐到沙发上，姜佑兵又说：“这三年来，我们是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都丢了，积蓄都花光了，靠着亲戚朋友借钱才勉强度日。我们在网上搜索，找人打听……只要得到一点儿可能是我们家孩子的消息，就马上前往，不管路途有多远。我们走遍了大江南北，可是，保住他，还是……” “基本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下面，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多给我提供一些信息，以便查找。” “好！好！没问题！”夫妻二人忙不迭地说，好像生怕姜子鹤会反悔一样。 两人提供了姜天赐的姓名、照片、体貌特征、说话习惯等信息，还把之前他穿的衣服、鞋子之类的都拿给姜子鹤看。姜子鹤看着那些物品，若有所思。 与凶宅的那个委托相比，这一次的委托显然是要难得多。不过，尽管如此，姜子鹤还是凭借着过人的信息收集能力与分析能力，找到了姜天赐。 他根本就没有被卖到外地，一直就在海源市。这三年来，他生活在一户极为富有的人家，过得非常滋润。夫妻二人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外地，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居然一直就在身边不远处。 三年的时光过去，姜天赐已经从一个三岁的幼儿成长为了一个机灵的六岁儿童。姜子鹤找到他时，他身上穿着名牌服饰，头发被精心地梳理过，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一副小少爷派头。他的养父是个大老板，姜子鹤想要见他，绝非易事。不过最终，姜子鹤还是圆满地完成了委托，将姜佑兵夫妇二人带到了姜天赐面前。 看着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姜天赐，夫妻俩先是呆立良久，而后狂喜不已地奔向了他，但却被旁边的保镖拦了下来。 “你们……” “二位，这位是我们的小少爷，请不要随意接近。” “他是我们的孩子！”姜佑兵脸上青筋直暴，狂吼道。 三年时间，姜天赐的外形的确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夫妻二人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他们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个孩子就是姜天赐。 刘玉萍愤怒地看了看保镖，又看向了姜天赐，喊道：“保住！我是妈妈呀！你不记得妈妈了吗？” 她原本以为，孩子当年年龄太小，可能不记得他们俩了。但只要他们努力尝试，一定可以唤起他的记忆。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姜天赐说道：“我记得你们，你们是我的生父和生母。” 夫妻俩略微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狂喜。然而，还不待他们说话，姜天赐又继续说道：“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吧？爸爸都已经告诉我了。不过，我不打算和你们回去。” “你……你说什么？”夫妻二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无以复加的大。 “你们走吧，别再来打扰我们。”姜天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根本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你们养不起我的，你们太穷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身上穿的都是地摊货，头发和脸都很脏。我真没法相信，你们居然是我的生父生母，我感到……无地自容。” 姜佑兵夫妇只感到五雷轰顶。 一旁的姜子鹤却是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这孩子说的话，好像是背下来的。想来，应该是他的养父教的。 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样？他是私家侦探，不是姜天赐的亲人。他所接到的委托是寻找孩子，如今孩子找到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属于他的责任范围了。 不过，他依旧深深地为这对夫妻感到悲哀。 但他并不为他们感到悲伤。 最终，姜子鹤没有收他们一分钱。事实上，自从姜天赐说了那番话以后，夫妻俩就病倒了。姜子鹤曾经尝试着与他们联络，但没有成功。 画面回到了何楚莹的脸上。看得出，她也感到了悲哀。 曹津锋和尹桂明目瞪口呆地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太奇怪了。”曹津锋说，“如果说孩子不认识父母，倒也好理解，毕竟年龄小。可是，明知道是自己爸妈，却不愿回去，未免也太……” “或许他不知道‘生父’、‘生母’是什么意思呢？”尹桂明说。 曹津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钟，尹桂明说：“说起来，姜天赐这个名字，我还有点印象。之前我们也负责过一阵子寻找被拐儿童的案件，在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不过，他父母的名字我就没有印象了，好像是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姜先生找到了，真是厉害。我现在真想见见他，他绝对是个人才。等找到他，我想，是不是可以邀请到我们队里，担任个特别顾问？” 曹津锋瞪了他一眼，说：“别胡说八道的，你说邀请就邀请吗？” 师远看着影片，大脑却在一刻不停地运转、分析着。对于刚才那个脸变成黑色大坑的老头，他始终十分在意。他觉得，那个老头应该不是个演员。他甚至觉得，这部影片里的所有人都不是演员。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 第23章 戴墨镜的少女 坐在最后一排，师远看向下方，观察着所有人的位置。 刚刚他分析过了，如果他们每个人被分配一张电影票的话，他们必然会注意到一样东西。 座位号。 每张电影票上都会有座位号，如果没有，会非常明显。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电影票，大多数人就不会去朝着座位号的方向思考。他们进入放映厅后，对于坐在哪里也曾经有过短暂的思考，最终根据任务规则以及个人习惯选择了座位。最开始，师远也没有想到这会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他的思维几乎完全集中在了座位号上。 为什么任务不希望他们注意座位号？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其他的观众？莫非在他们身上存在着什么线索？ 趁着中间过渡的情节，师远仔细观察着观众们的位置。 他们会排列成什么数字或字母吗？ 但令他失望的是，从观众的位置上，他什么也没有判断出来。 师远没有灰心，而是转换了思考的方向。 没有座位号，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的位置不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在整个电影过程中可以换座位。 当然，即使有电影票，如果想要换座位也是可以的，只要对方同意或者座位上没有人就可以做到。但是，那种情况和眼下的情况完全不同。既然他们是在执行任务，那么就必然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线索。这些线索不会摆在明面上等着他们去发现，而是会以各种隐晦的方式传达给他们，电影票的缺少便是其中之一。 任务短信中说，他们不能以任何方式与其他执行者进行交流和接触，也不能和其他人进行交谈。但是，并没有说不能看他们。 这是另外一个线索，意味着可以观察这些观众。也就是说，这些观众身上，必然存在着线索。 银幕上，何楚莹说道：“我再说最后一个委托吧。” “好，好！” 曹津锋和尹桂明都非常高兴。不过，师远看得出，他们高兴的原因不同。 何楚莹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开口道：“这个委托发生在两年前……” 画面转换，色调变暗，再次进入回忆模式。 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少女坐在姜子鹤面前的沙发上。 这个少女名叫左美琳，时间为53:26. “请问你的委托内容是？”姜子鹤问道。 左美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帮我杀死一个人。” “很抱歉，我并不承接杀人的业务。”姜子鹤说。 左美琳继续沉默，但呼吸声却越来越重，两手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松开，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中。 又过了一会儿，左美琳说道：“那么，就帮我找到他。” 姜子鹤没有犹豫，点点头说：“可以。但是，请先告诉我原因。” 左美琳低下头，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终于，她再次开口了。 “我平时住校，暑假回到家，和父母住在一起。有一天，我爸去上班了，我妈像往常一样在家打扫……” 她的语速很慢，似乎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画面变得更暗，显然是进入了回忆的回忆之中。 这天，天气十分晴朗，万里无云。虽是夏季，但微风徐徐，十分惬意。 左美琳有跳健身操的习惯。平时在学校都是下午下课后五点二十左右跳操，放假在家就改到了下午两点半，跳一个小时，三点半结束。跳完后身上全是汗水，便会立刻洗澡。 “美琳，让一让！我都没法扫地了！”母亲拎着扫把走了过来。 她的母亲名叫田新丽，身材臃肿，不修边幅。 左美琳有点不高兴，撅了撅嘴，稍微挪了挪。 “你说你呀，放假了就不能帮我做点家务？整天不是跳操就是逛街，再不就上网。也不学习，也不干活，怎么这么不求上进？”田新丽一边扫地一边唠叨。 左美琳十分烦躁，但什么也没说，继续跟着电脑上的视频跳操。 “美琳啊，咱们家就你爸上班赚钱，他一个人供咱们三个人生活多不容易，你放假怎么就不能打打工赚点钱啊？你看看你表妹，一有时间就去做家教，上个月赚了好几百呢。你呢？就知道花钱。你看看你这头发，又烫又染的，得花多少钱啊？” “烦不烦啊！”左美琳停止跳操，恼怒地看着母亲，“咱家就我爸赚钱，你知道不容易，你怎么不找个工作啊？你闲着的时候都干嘛了？不就是找隔壁李阿姨打麻将吗？” “怎么跟妈说话呢？”田新丽也停止了扫地，一脸愤怒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我为啥把工作辞掉你不知道吗？不都是为了这个家？我整天家里家外地忙活，扫地擦地，买菜做饭，洗衣洗碗，我容易吗？你不在家还好，你一放假，你的衣服也全都得我给洗，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我用你给洗吗？我自己会洗！是你非要洗的，怪我吗？” “你这孩子……”田新丽气得直哆嗦，抬起手想要打她一巴掌，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我没时间和你说这些，扫完地我还得去买菜呢。下午菜便宜，我得赶紧去。” 说完，田新丽三两下把地扫完，穿上一件旧外衣，拿起平时买菜的布袋子向门口走去。 左美琳斜瞥了母亲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自己不求上进，反倒说孩子不懂事。整天只想着买便宜的质量差的菜，买到家还要扔掉不少，一边择菜一边骂，说商贩黑心。家里的那点家务做完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余下的时间她全用来打麻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工作。左美琳瞧不起自己的母亲，母女俩经常吵架。 她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活成母亲那个样子。任何时候，她都要打扮得光鲜靓丽，每天跳操也是为了保持身材。至于打扮自己的费用，都是她偷偷打工做家教赚的，她只是不想让母亲知道。她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仅仅是为了和母亲对着干。 刚刚吵了一架，左美琳的心情烦躁不已，不想再跳了，于是拿起干净的衣物，走到浴室打算洗澡。 此时田新丽刚好走到门外，她的声音也飘到了左美琳的耳中。 “哎哟，李姐，这么巧？你也出门啊？” （感谢陵幕的打赏！） ------------ 第24章 少了点什么 “是啊，小田，去买菜。哎，一会儿买完菜，到我家来，咱们好好打几圈。”这是旁边邻居家李阿姨的声音。 “那是啊！昨天都输给你了，今天我一定要赢回来，哈哈哈！” 两个女人的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左美琳也早已走进了浴室，关好门，打开了热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恨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母亲。 热水弥漫出雾气，将她笼罩在其中。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转头四顾，检查了一下浴室里的东西。洗发水，沐浴露，浴花……都不缺。 但她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或许，少的不是一样“东西”？ 那会是什么？ 左美琳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她放松下来，将整个身心沉浸在哗哗的流水中。 水温适度，浇在身上非常舒服。她闭上眼睛，搓着头发，但刚刚与母亲的对话还是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烦。 她把水流开到了最大，让水流的声音冲刷她的烦躁。 一丝不安悄悄地漫上了她的心头。 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缺少的东西是什么了。 关门声。 刚才她的母亲出门时，没有关门！ 她猛地一惊，关掉热水，转头看向了磨砂玻璃门。 在这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到了一个人影。她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她的母亲。 就算她刚才将热水开到了最大，流水的声音影响了她的听觉，但如果外面的人正常走路，她是绝对会听到的。所以，这个人，一定是偷偷溜进来的。 那个人影伸出了一只手，抓向了磨砂玻璃门的把手。 不！ 左美琳的大脑快要炸了。她扑到玻璃门边，死死地拉住了门。 但门外那个人影，力气非常大，根本不是她一个少女可以抗衡的。 玻璃门被缓缓地拉开，左美琳看到了一只黑乎乎的粗糙的大手。 接着，那门越拉越大，她看到了那个人的手臂，以及一张露着邪恶笑容的中年男人的脸。 她认识那个男人，是楼上的住户，一个单身汉，名叫马光昌。 “啊啊啊！！！” 左美琳快要崩溃了。她死命地推、踢，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嘿嘿嘿嘿……”中年男人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 左美琳拼命地向后躲，她挤到了最里面的角落，蹲在了地上，两只手臂死死地抱住自己。 男人猛地扑向了她，画面开始晃动。 太真实了。这一切，实在是真实得过了头。 看着眼前的画面，师远感到一阵悚然。 突然，他感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一惊，想要回头看，但就在这时，那双手开始猛烈地摇晃他。 师远感觉自己的视线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和电影的画面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合奏步调。 是谁在晃我的肩？或者说，是……“什么”？ 师远想站起来，想转过身，但他根本就做不到。那股力量太强了，根本不像人能发出的力气。而且，他此时是坐在放映厅的最后一排，身后根本没有人。 他用力地将手向后挥去，但碰到的只有空气。 他猛地从身后的背包侧面抽出长刀，狠狠地向后刺去。 晃动停止了，那双手也随之消失。 师远立刻站起，转身，向后看去。 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他想了想，没有坐回座位，而是贴着墙站着。他将背包拿了下来，用左手提着，背部紧紧地靠在墙壁上。 电影中的晃动也停止了，他看到的只有那个少女横着的头颅和瞪大的双眼，以及她头发上、脸上的血。 她受伤了，是被那个男人打的。 师远突然感到心脏颤了一下。 她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左美琳终于动了。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先是抽泣，而后是嚎啕大哭。 又过了一会儿，母亲田新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哎哟，门怎么……哎呀，刚才忘了关门，真是的。” “小田，赶快把菜放屋里，三缺一，就等你了。”李阿姨喊道。 “好，这就来！” 随后是装了菜的布袋子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的声音。 再然后，是重重的一声“咣”！ “呵……呵呵呵……”左美琳凄惨而愤怒地笑了。 她的眼睛里全是仇恨。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再次打开热水，冲洗自己的身子。 身上和头上的伤很疼，但她已经麻木了。 洗完澡，穿好衣服，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表情木然地躺到了床上。 接近六点，田新丽终于回了家，开始做饭。 过了半个多小时，田新丽喊道：“美琳，过来吃饭！” 左美琳没有回应，一动不动。 田新丽又喊：“听见没有？饭都做好了，还不赶紧过来吃？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左美琳依旧是一动不动。 过了两分钟，田新丽走进了她的卧室，打开灯，看向她。 “咋回事？还生气呢？你自己不懂事还有理了？”田新丽很不爽地说。 等了几秒钟，见左美琳还是不理会，田新丽火了，大吼道：“爱吃不吃！真是惯出毛病来了！”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左美琳喘着粗气，浑身发抖。 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宝贝，是不是想我了？”一个男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博书……”左美琳颤抖着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闫博书感觉左美琳好像有事，语气严肃了起来。 “你能来我家接我吗？我今天晚上不想在家住了。” 闫博书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地说：“可是，今晚我爸妈都在家……能不能……换个时间？” “我去旅馆住。你能接我吗？” 闫博书误会了她的意思，喜上眉梢地说：“好，没问题！我这就来，十分钟就到。” 很快，他就来到了左美琳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田新丽打开门，纳闷地打量着闫博书，说：“你是谁啊？找谁？” 左美琳勉强下了床，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我出去一趟。”左美琳有气无力地对母亲说。 “哎？去哪啊？啥时候回来？” “今晚不回来了。”左美琳说着，走了出去，将门狠狠地关闭。 ------------ 第25章 刻骨铭心的恨 “哎！去哪啊？那男的是谁啊！”田新丽在屋里大声喊，却没有开门。 左美琳感到心如死灰。 “美琳，你脸上……”闫博书看到了她的伤，关心地问。 “没事。我们走吧。” 到了附近的一家旅馆，闫博书还没开口，左美琳就说：“一间单人间。” 闫博书没多想，帮她办好手续，和她一起走到了位于二楼的房间。 “谢谢你，博书。你先回去吧，我很累，想休息。” “你说什么？”闫博书大吃一惊。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左美琳好像有话要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家人虐待你？”闫博书正色道。 左美琳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哎呀，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我……”左美琳低下头，内心不住地挣扎。 最终，她下定了决心，将刚才的事情讲了出来。 闫博书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忽地站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很长时间，闫博书突然说：“我早就说我们租个房子一起住，你一直不愿意。” “但是，现在是暑假，就算平时我可以和你一起，暑假也是要回家的。”左美琳以为闫博书是想保护自己，于是说道。 “不是，我是说……”闫博书运了运气，“你一直防着我，结果呢？结果却被那个混球占了便宜。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交给我。” 听到闫博书的话，左美琳的眼睛瞬间瞪大。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男生了。 “你给我滚！”左美琳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你让我滚？行啊！你现在都成了破烂货了，我也不稀罕了。”闫博书立刻说道，快步走出房间，摔门而出。 左美琳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她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毁了我的一切！ 左美琳狠狠地砸着枕头，声嘶力竭地哭。 她恨自己的母亲，刻骨铭心地恨。 讲到最后，左美琳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她戴着口罩和墨镜，姜子鹤看不到她的泪水。 姜子鹤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帮我找到那个人。那个马光昌。” “莫非他失踪了？” “他第二天就搬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是，我不甘心。我想要他死！”左美琳说。 “知道名字和外貌的话，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那就交给你了，希望侦探先生你，可以尽快找到他。”左美琳说。 那件事对少女左美琳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但对姜子鹤来说，却是一个非常容易的小任务。不到两天，他就找到了那个人。 五天后，姜子鹤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浏览网页，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中年男子马某某被人杀害，浑身青紫，疑为毒杀，临死前曾遭到惨无人道的虐待。 看着那张照片，姜子鹤的心情有几分复杂。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外面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是个令人心情舒畅的好天气。 就如同左美琳暑假的某个午后一样。 何楚莹端起茶杯，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于是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曹津锋和尹桂明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尹桂明说：“原来，那个马光昌，是被他伤害过的少女左美琳杀死的。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破，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何楚莹摇了摇头说：“你们不要根据我讲述的内容来破案，我只是听我丈夫讲述过工作中的一些趣事罢了，不能当作证据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有自己的方法。”尹桂明说。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曹津锋说，“何小姐应该已经累了吧？如果还有关于你丈夫的任何线索，请告诉我们。” “好的。我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以后想到什么，我会联系你们的。”何楚莹站起身。 “嗯……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曹津锋递过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手机号码，“何小姐，如果想到什么，你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优先处理。” “谢谢。”何楚莹接过那张纸，对曹津锋微微笑了一下。 曹津锋将何楚莹送到了门口，目送她远去。 “哎，我说，”尹桂明坏笑着用手肘碰了碰曹津锋，“怎么着？看人家漂亮？舍不得让她走？” “瞎说什么呢！”曹津锋故作严肃地说，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老曹，不是吧你？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尹桂明说。 “行了，别说没用的。抓紧时间办案。” 所有人立刻投入了紧张的调查中。曹津锋和尹桂明查找了市区的监控录像，但始终没有发现姜子鹤的踪影。 种种迹象表明，姜子鹤似乎是在自己的家中凭空消失的。 剧情进行到这里，看了四个单独的案子，师远反倒迷茫了。 任务要求是找出杀人凶手，但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死了。姜子鹤虽然失踪，但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说明他已经身亡。至于何楚莹所描述的案子中的死者，也不好界定到底算不算是任务要求的杀人凶手所杀害的对象。也就是说，整整六十分钟过去，师远还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必须离开放映厅。 时间紧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边小心着不要漏掉电影的情节，另一边又要思考任务线索，实在是有些困难。师远刚才已经分析出了一些东西，但现在，他却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他始终非常在意那个老头看起来有些眼熟这一点。他总觉得，这是整个任务的关键。 突然，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劈闪而过。 他突然觉得，似乎不仅是那个老头，最后这个委托中的左美琳的男朋友也有那么点眼熟。他觉得，老头和闫博书看起来眼熟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 站在放映厅的最后方，师远扫视着整个空间。 他看到了一些黑影，其中有一些是和他一样的任务执行者，但大部分都是原本就已入场的观众。 （为了感谢大家的打赏，今天加更一章。） ------------ 第26章 凶手在哪里 他也看到了，罗亚森等人都在认真地观看影片，时不时地有人向旁边或后方转头，似乎在警惕着什么。但是，一旦与人目光接触，就会如同触电一般立刻躲开。 必须找出老头和闫博书看起来眼熟的原因。但是，如何找？不能使用电子设备，不能说话。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那么，我就只能在任务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进行调查。至于调查的范围，只能是这个放映厅。 师远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觉得自己已经渐渐找对了路子。 没错，只能在这个放映厅里进行调查，寻找线索。 这个放映厅里有什么？ 观众。 就是那些观众。 师远重新将背包背好，又把长刀仔细地绑在背包侧面，从最后一排座位开始观察起那些观众来。 最后的两排都没有人，倒数第三排只有一个人。 师远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偷偷看了看那个人的侧脸。 是个中年男子，长得没什么特点，看起来完全是个陌生人。 师远继续向前。倒数第四排也是只有一个人。这是个女人，打扮得很时尚，化着浓妆，年龄大约四十出头，但穿衣风格却宛如少女，还扎着双马尾，显得有几分违和。 再向前，师远看到了一个老太太。在看到这个老太太的瞬间，他突然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尽管发型和衣着都有变化，但师远却立刻发现，这是第三段回忆中住在四楼的那个老太太钱玉梅。 她为什么在这儿？来欣赏自己参演的影片吗？ 师远突然瞪大了眼睛，转头向后看去。 刚才的那个少女打扮的女人，好像也在电影里出现过。 师远直直地看向身后那个女人，却发现那个女人正在盯着他，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他立刻将头转了回来，由于紧张，心跳得有些快。 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在他们之前进入放映厅的观众，其实全部都是这部影片里的演员。 刚才那个脸变成了黑坑的老头，其实就是他最开始所坐座位前面那一排的那个老头。之所以没有第一眼就看出来，是因为师远只从侧后方看到了老头的小半边脸，再加上放映厅里灯光暗淡，看得十分不清楚。 此外，还有左边那对吃爆米花的情侣，师远当时只看到了男生，女生被男生挡住了。而那个男生，就是最后一段回忆中的闫博书。这么推测的话，那个女生应该就是左美琳。 也就是说，无论电影中的杀人凶手是谁，这个人，现在就在这个放映厅里。 那么，他要杀的人，会是…… 师远的脚步蓦然停住，随后缓缓后退。 他不敢再近距离观察那些观众，他要远离所有人，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他之前已经感知过了，这些观众都是活人，并没有鬼。但是，活人也有可能被某种力量操纵，成为失去理智的杀人狂魔。 难道影片剧情根本没用吗？电影，难道只是用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一个工具，真正的危险，在电影之外？ 不对。 师远推翻了这个想法，继续观察。 如果说这些观众中的某一个会突然对我们展开杀戮的话，他们都是电影中的角色这一点就说不通了。这些人既是观众，又是电影中的角色，这就说明，电影内和电影外不是完全分隔开的，而是一个整体。从这个方向继续思考的话，最终的答案应该是要结合电影剧情和放映厅里的观众的情况来分析才能得出的。仔细想想，之前思考过的座位号的问题，到底说明了什么？最开始所认为的根据右上角的时间去确定人物身份的方式又是否正确呢？ 师远想。 现在距离任务规定的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分钟，在接下来的剧情中，是否会出现杀戮？毕竟，关于姜子鹤之前委托的回忆已经告一段落了，后面肯定会展开其它的剧情。 师远意识到，所有的观众都没有移动过。即使是在高影纯死亡的时候，观众们也和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照样看电影，没有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惊慌失措，更没有人因此换过座位。这是否意味着，观众们的座位号，才是最终需要的“四位数字”？ 但是，在确定杀人凶手身份之前，这些似乎都没什么用。 最终，答案还是要在电影中寻找。 师远再次将长刀握在手里，继续观看影片。 曹津锋、尹桂明二人来到了裴祥龙家进行询问。 “姜子鹤失踪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挺着急的。二位警官，现在有什么线索吗？”裴祥龙神色平静，反倒先问起了情况。 “我们调查的情况不方便透露，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点情况。”曹津锋说。 “好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祥龙说。 曹津锋点了点头，对裴祥龙的合作态度很满意。 刚刚问了几个问题，一阵敲门声传来。裴祥龙过去开门，随后，姜子鹤的另一个朋友秦久泽走了进来。看到两位警察，他微微愣了一下，但没有太大的反应，看起来十分自然。 “这是我朋友，秦久泽。”裴祥龙介绍道。 “那正好，还省得我们跑一趟了。你们两个，我们就一块儿问了。”尹桂明说。 两人问了一些问题，又分开各自询问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是了解到裴祥龙和秦久泽二人之间的关系比他们各自与姜子鹤之间的关系好很多。如果说这两个人背着姜子鹤做点什么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这还远不足以说明他们二人与姜子鹤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询问结束，曹津锋二人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裴祥龙再次说道：“二位警官辛苦了。姜子鹤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你们发现了他的尸体，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曹津锋不置可否，只是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尹桂明看了一眼裴祥龙，也没有说话。 曹津锋和尹桂明在沉默中走向了来时开的汽车，坐了上去。 好一会儿，尹桂明才说道：“我们好像没说过姜子鹤死了这种话吧？” ------------ 第27章 被害人 “没说过。”曹津锋说。 “他说，‘如果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不是很不对劲吗？” “的确。”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曹津锋又说：“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姜子鹤已经被这二人杀死了。” “那还能是什么？一般来说，主动说出警方没有透露的消息，本身就可以算作是个依据了。” “是依据，但还算不上证据。只能说，这两个人值得注意。” 正说话间，曹津锋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说：“喂，洪队？” “马上赶到滨州公园，有新案子了。” “什么案子？” “有人在公园发现了一具尸体，法医已经赶到了，你们尽快过来。” “是。” 看到这里，师远的思路变得清晰无比。 终于出现了。何楚莹的回忆之外的被害人，终于出现了。 电影的前六十分钟基本都是何楚莹讲述的内容。虽然涉及到了四个案子，但都只能算是“讲故事”，并不是电影的主线情节。如果要找出最终的杀人凶手，师远认为，不大可能是找出某段回忆当中的凶手，毕竟，讲述的内容可能是假的。任务要求的，应该是真正杀死了某个人的凶手。现在，被害人出现，凶手，应该也不远了。 师远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他觉得，在第一个真正的受害人身上，应该多少会透露出一些凶手的线索。对他们这些执行者来说，时间只剩下十几分钟，如果线索再不出现，就只能凭运气。按照他的经验，这是不可能的。 很快，曹津锋和尹桂明二人就赶到了滨州公园，警车和救护车闪烁着刺目的灯光，仿佛在告诫行人们不要靠近。 镜头猛地拉近，死者的模样清晰地展示在师远眼前。 在看到尸体那一刻，师远感到皮肤一阵发紧。 太惨了。到底是什么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 当然，造成师远不适感觉的，主要还是画面的真实感。他觉得，那个尸体就在他眼前，而且，十分巨大。当电影进行到这里时，根本没有给观众缓冲的时间，画面中瞬间出现了尸体的惨状，那种视觉冲击十分强烈，纵然师远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可怕的任务，也在那一刻睁大了眼睛。 “洪队，我们到了。”曹津锋对一个比他年龄大一些的警察说。 这个人名叫洪敬图，是他们刑警队的队长。 “哦，过来。老林，给他介绍一下情况。”洪敬图对旁边一个法医说。 法医名叫林家严，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 “死者为女性，死亡时间大约为三至五小时前，属暴力殴打致死，身上有多处钝器伤，多脏器破裂。凶手手段残忍，死者没有反抗的能力，是被活活打死的。” 曹津锋皱了皱眉，问道：“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嗯，她身上带了钱包，里面有一张身份证。名叫田新丽，年龄四十七岁。我们正在联系她的家属。”洪敬图说。 田新丽？ 师远记得这个名字，这正是何楚莹所讲述的最后一个委托中那名戴墨镜少女的母亲的名字。他最开始没有一下子认出来，是因为尸体极为凄惨，面部已经基本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这绝对不是巧合。 “什么？田新丽？”听到洪敬图的话，尹桂明立刻惊讶地说，“这……这不是那个谁，左美琳的母亲吗？” “左美琳是谁？”洪敬图问。 “对，凶手肯定是她！我们必须尽快抓捕左美琳，千万不能让她再继续行凶了！两年前，她杀死了马光昌，对自己的母亲还一直怀恨在心。如果不抓住她，恐怕她还会继续杀人。如果再杀的话，很可能是她的前男友，叫……叫闫博书。”尹桂明焦急地说。 “先不要轻易下结论，”曹津锋提醒道，“我们不能根据何楚莹讲述的往事来给左美琳定罪。” “但是，你得承认左美琳有重大嫌疑吧？既然有嫌疑，就必须采取措施。” “左美琳？难道是她的女儿？”洪敬图又问。 “是的。” “我们刚刚已经联系她了，她正在赶来。” “好，太好了。”尹桂明说。 左美琳是凶手？ 师远觉得有些不对。 左美琳恨自己的母亲不假，但如果要杀，也应该是当时事件发生后动手，而不是时隔两年后的今天。除非，最近又发生了其它她无法忍受的事情，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才最终令她下定决心。可是，从尸体情况来看，凶手要么是有着强烈至极的仇恨，没有任何正面情感，要么是个变态暴力狂。而且，如果凶手真的是左美琳，也未免太直白了。 师远看向前方的观众席，寻找着左美琳的身影。他记得她就坐在自己最开始座位的左边不远处，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 很快，他便看到了她。 突然，她转过头看向了师远。在这个光线昏暗的放映厅里，左美琳的脸看起来尤其的白，白得很不正常。 她没有立刻将头转回头，而是继续盯着师远。 接着，她咧嘴笑了，但她的眼睛并没有笑。她的嘴和她的眼睛好像分属于两个人一样，各自表达的不同的情感。 她就一直这么盯着师远笑，然后歪了歪脸。 只有脸歪了，头发根本没动。 分裂的嘴和眼睛，分裂的脸和头发。这怪异的景象让师远感到一阵悚然。 他摇了一下头，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去。 左美琳的脸并没有对着他，而是照常吃着爆米花向前方的银幕看。 师远突然拿不准她刚才到底是回了头，还是没回头。 那桶爆米花吃了多久了？一个多小时了吧？还没吃完？ 师远想过去看看。倒不是为了看爆米花，他想确认一下左美琳的座位号。如果她真的是凶手――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他也必须要知道她的座位号，才能在规定的时间把那四位数字写在纸上。 他走了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惊动任何人。 左美琳的位置在第六排第八号，也就是说，闫博书是在第六排第九号。如果用四位数字来体现的话，左美琳的数字应该是0608. ------------ 第28章 爆米花 刚刚左美琳的脸让师远感觉有些怪异，所以他在查看座位号时并没有走到她身边，而是在她身后的第二排进行观察。 其实，他刚才已经对这放映厅里的一部分观众进行过观察了，但并没有完全查看。他打算在确认凶手是哪个角色后再去观察观众，毕竟，如果把所有人的座位号都记下来，也会耽误不少时间。他不能不关注电影剧情，因为线索就在电影中。 电影在这时进入了安静期，没有台词，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背景音乐，整个放映厅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左美琳和闫博书还在吃着爆米花，两人从面前的一个纸桶里向外拿爆米花，然后放进嘴里嚼。 原本这声音是完全被电影的声音盖过的，但现在，电影没了声音，他们吃东西的声音就被凸显了出来。 吱――嘎―― 好像他们并不是在吃爆米花，而是在磨牙。 师远就站在左美琳身后一米多处，在这阴森的环境中，那声音令他感到浑身难受。 为什么是这个声音？ 一个疑问在他脑海中产生。 他缓缓向前倾，用力地向前看。 他看到了那个爆米花桶。但那里根本就没有爆米花。 那个桶连底都没有。 左美琳和闫博书只是在做出吃爆米花的动作，但却什么也没有吃。 师远立刻从这一排退了出来。 前面六排有不少观众，师远大体地看了看，果然又发现了好几个电影里出现过的人。他大致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再次回到了放映厅的最后。 关于凶手的线索肯定就在这十几分钟的剧情中，绝对不能遗漏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画面一转，进入了刑警队的会议室，法医林家严正在进行讲解。 “死者没有中毒迹象，再加上是由蛮力殴打致死，初步判断为男性或多人作案……” 尹桂明听到这几句话，脑中立刻浮现出裴祥龙和秦久泽的形象。 男性，多人，完全吻合。但是，作案动机呢？为了进一步陷害姜子鹤吗？毕竟，这个田新丽和他曾经接到的委托有关。可是，难道姜子鹤会将自己过去所接受委托的内容及相关人物的信息告诉自己的这两个朋友？那不等于泄密吗？ 同样的念头也在师远的头脑中产生。只是，尹桂明想了那些，就停止了思考，但师远却继续想了下去。 那个秦久泽，是干什么的？ 师远仔细回忆，勉强想起，在曹津锋和尹桂明询问这两人情况时，秦久泽说自己是在IT公司上班。 或许，他是个电脑高手，窥探到了姜子鹤储存在电脑中的委托内容和相关人物信息。如果真是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而且，在最开始的聚餐回忆片段中，裴祥龙对姜子鹤怀有强烈的妒忌，秦久泽似乎对何楚莹有着强烈的欲望，两人都有希望姜子鹤消失的动机。而且，二人交往密切，很有可能经过商议之后，对姜子鹤展开绑架、杀害行动。若是姜子鹤死亡，裴祥龙会得到报复的快感，秦久泽会有更多与何楚莹接触的机会。聚餐片段中将二人的内心活动展现出来，不应该是没有用处的。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故布疑阵。 电影继续。 左美琳得知了母亲出事的消息后立刻从学校所在的城市赶回了家乡，并且在尹桂明的提议下提供了有力的不在场证明，解除了自身的嫌疑。 在认尸的这一段镜头中，左美琳哭得极为凄惨，甚至比何楚莹回忆中哭得还要惨，到最后竟然晕厥过去。她对母亲的情感，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更不像是她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除了说明她不是凶手外，这还说明了什么？ 师远将这个疑问写在了记事本上。 对裴祥龙、秦久泽二人的监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无论怎么监视，都找不到任何异常。他们上班，吃饭，看电视，上网……太正常了，非常的正常。 警方又对他们的银行账户进行了监控，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曹津锋等人忙成了一锅粥，但案情始终没有进展。 何楚莹报案后的第三天，曹津锋正在对比材料，突然又得到了洪队长的召集。 “刚刚接到报案，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和田新丽一样，都是暴力致死，没有中毒痕迹。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为著名企业家周封。” “周封？”曹津锋和尹桂明同时脱口而出。 “怎么？你们有什么线索吗？”洪敬图敏锐地察觉到了二人的异常。 “前几天有个女士来报案，说她的丈夫失踪了，还给我们讲了他的一些往事。这个周封，还有上次发现的田新丽，都在她讲述的往事中出现过。” 曹津锋的回答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洪敬图又追问了几句，点了点头，布置了后续的任务。 第二个真实的死者出现了。师远已经完全确定，这才是任务所指的“杀人凶手”对应的受害人。并且，师远也确定，田新丽和周封是被同一人所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还会出现更多的死者，并且都和姜子鹤有关。”师远低声自语道。 姜子鹤始终没有找到。警方调取了他家住宅附近很大一片范围的监控录像，但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发现周封尸体后不久，何楚莹联系了曹津锋，焦急地询问是否有姜子鹤的消息。曹津锋略一沉吟，说：“何小姐，我们的确有了一些新的线索，你能不能到队里来一趟？” “好的！好的！”何楚莹立刻答应道。 何楚莹赶到后，立刻焦急地询问起了关于姜子鹤的情况。曹津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又安慰了她几句，小心地说：“何小姐，我们最近发现了两名死者，分别是田新丽和周封，都在你所讲述的委托里出现过。我们认为，这不是巧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楚莹立刻说道。 “哦不不，你别急，我们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 “我们觉得，两名死者都和姜子鹤有关，这应该不是巧合。姜子鹤失踪了，有可能是别人造成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躲了起来……” ------------ 第29章 新的死者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觉得子鹤是凶手吗？”何楚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哦不不，我们只是有这个初步的猜测……”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何楚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随后，她掏出钱包，把里面姜子鹤的照片拿了出来，喃喃地说：“子鹤，他们不但不去找你，还怀疑你是凶手……” “呃……”曹津锋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何楚莹哭得十分伤心，那画面充满了一种悲情的美感。曹津锋看着她，渐渐忘记了一切。 过了一会儿，曹津锋拿过了一包纸巾，递给了何楚莹，说道：“何小姐，你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是一个好妻子。我还……真的有点羡慕姜子鹤了。” 师远注意到了曹津锋的眼神。那眼神，竟然和秦久泽有些相似。 凶手该不会是曹津锋吧？ 想到这里，师远立刻再次看向观众席，寻找起了曹津锋的身影。 很快，他便发现，曹津锋就在第一排最右侧。 他多次走来走去，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任务执行者的注意。要不是任务规定不许说话，早就有人过来询问他发现了什么了。 很快，其他执行者也开始仿照师远的样子观察那些观众。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发现，这些观众，就是电影中的那些角色。 虽然任务短信中规定不能相互交流，但通过观察的方式，大家也了解了师远的思路。 就在这时，师远感觉到，异常气息正在慢慢变强。 最开始，这个放映厅里是没有异常气息的，所有人都是正常的活人，没有鬼的存在。随后，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出现异常气息。但由于最开始太过微弱，师远没有注意到。现在，异常气息变得强烈了很多，这说明，这个放映厅里已经出现了鬼魂。 但是，师远却无法定位那些鬼魂。或许是它们压制了自己的异常气息，也或许是这个放映厅本身具有某种特别的干扰作用。不过，无论怎么说，师远认为，现在必须进一步加强警惕。立体眼镜的干扰性很强，这让师远有些困扰。 与师远推测的相同，何楚莹报案后的第四天，第三名死者出现了，这一次的死者为冯明然。 警方立刻对冯明然的社会关系展开了调查，发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的父亲的财力与周封相比也丝毫不弱。经过比较，警方认为，周封和冯明然经济水平相近，不过第一个发现的田新丽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似乎与另外两人有着巨大的差别。 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此外，这一次的死亡原因也发生了变化。冯明然不是暴力殴打致死，而是被子弹击中头部死亡的。最令警方惊讶的是，经过调查发现，杀死冯明然的子弹不是一般的子弹，而是M200狙击·步·枪的子弹。任何一个使用这种枪杀人的人，都不会是普通的凶手，而是一个职业杀手。此外，这种狙击枪射程极远，想要根据死者所在的位置判断凶手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 杀死田新丽的人和杀死周封的人，以及杀死冯明然的人，会是同一人吗？ 对这三人的社会关系的比对结果也很快出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关联。 何楚莹是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平时工作较为繁忙。曹津锋打算再找她了解一些情况，于是给她打了电话。此刻是下午四点半，何楚莹说下班后详谈。双方将地点约在了何楚莹家，这主要是由于何楚莹公司与刑警队距离较远的缘故。 回家的路上，何楚莹显得郁郁寡欢。她驾驶着自己的汽车，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 突然，车体抖动了一下。何楚莹一惊，将车停在了路边。 很快，她叹了口气，再次上车，驶向了一家4S店。十分钟后，问题解决，何楚莹开车回家。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刚刚车出了点问题，去修了一下。”何楚莹一到小区门口就立刻对等候在此的曹津锋、尹桂明二人说道。 “没关系。”曹津锋说。 很快，三人进入了何楚莹的家。 “宽敞明亮，窗明几净。何小姐，看来你不仅是个工作上的女强人，做起家务来，也是一把好手。”一进门，曹津锋就打量了一下客厅，夸赞道。 “哪里，平时工作忙，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子鹤在负责家务。”何楚莹说。 曹津锋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环视着整个客厅，发现有一个壁炉。现在是夏季，应该是用不到壁炉的，里面十分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姜子鹤依然不见踪影，但新的死者却接连出现。这一次前来，与其说是为了寻找姜子鹤查线索，倒不如说是，警方因怀疑姜子鹤而找证据。 “何小姐，介意我到各个房间看一下吗？”尹桂明问。 “你看吧。”何楚莹说。 尹桂明走进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处，仔细地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询问了几个问题后，两人离开了何楚莹家。 事情并没有结束。接下来的一天，警方发现了第四个死者。 与前三人不同，这次的死者的姓名，并未在何楚莹所讲的委托里出现过。但是，警方却确定，此人的死与冯明然的死，系一人所为。原因就是，这个人也同样是被M200所杀。 “什么情况？”洪敬图急匆匆地赶到现场，立刻问道。 “死者名叫慕思瑀，死因为头部被子弹击中。由于尸体被掩埋，发现得较晚，初步断定死亡时间为昨日凌晨，与之前冯明然的死亡时间较为接近。值得注意的是，这名死者还只是个孩子，只有九岁。” “九岁？”洪敬图惊讶地看向手下的干警。 “对，我们已经找到了死者的家属，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个九岁的孩子，还需要用M200吗？”洪敬图似乎在问对方，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们调查了一下，慕思瑀的家境相当优越，比周封还要好。我想，凶手或许是他父亲的仇家。” “有这个可能。尽快查一下死者父母，还有之前的冯明然父母，以及周封，和什么人有竞争关系，交叉对比一下，看看会不会有所发现。增派警力，对车辆进行严格监察，看能否发现枪支。” “是。” ------------ 第30章 最后四分钟 看到这里，时间已经只剩下五分钟。目前师远需要做两件事：第一，确定凶手身份；第二，确定那个人坐在哪个座位。 五分钟，能够做到吗？ 就在这时，师远感觉放映厅里的温度明显下降了。同时，异常气息变得非常强烈，师远甚至觉得，这里似乎同时存在着好几个鬼。 师远展开了感知域，不过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大银幕。一个又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他的意识之海中浮现，包括执行者和观众。然而，他却并没有发现代表亡灵厉鬼的黑色影子。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是没有黑色影子，而是那些影子的形状都非常怪异，并不是人形，所以他没有立刻发现。那些黑色影子有的如同一滩泥一样瘫在地上，有的像一条粗细不均的蛇扭曲着攀附在天花板，还有的如同虚无缥缈的雾气一般弥漫在某个人的身边。它们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展开杀戮。 师远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些黑影所在的位置，全部都是执行者们身边不远处。同样的，他的左侧也有一团黑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一样完全贴在地板上，而且，还在如液体一般缓缓流动。 若是我们移动位置，这些形状各异的鬼，会不会跟随着我们一起移动？ 这个念头在脑中出现后，师远立刻采取了行动去进行验证。他缓缓地走动了几步，走到了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座位之间的空隙，又向左走去。 那黑影没有跟来。 师远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继续移动，远离了那个诡异的黑影。 所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师远判断，那些鬼会突然瞬移到他们身边杀死他们的可能性应该很小。从一开始，任务短信就明确地写出，他们在任务过程中是不允许交流和接触的。也就是说，即使有人发现了鬼的存在，也没有办法通知其他执行者。 这些任务本来就不是为了杀死所有人才存在的。无论是看起来多么难以完成的任务，总会有活下去的办法。这个任务似乎在强迫所有人各自为战，但仔细想想的话，还是有一些空子可以钻的，比如，不让说话，但没有说不让看。 刚才师远走来走去的动作就已经引起了其他任务执行者的注意，他知道，自己的动作会影响其他人。他猜测，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突然跑到门口，其他人也会跟着过来。师远相信自己在这个任务执行小组里的影响力，相信他们会相信自己。 但是，在真正行动之前，师远必须把凶手的身份确定下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时间越是接近截止线，师远就越是感到紧张。他的双手变得冰凉，心跳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他一边小心着那些黑影，一边继续观看影片。 最后的这四分钟，说不定正是最关键的。 电影画面中，刚刚结束会议的曹津锋和尹桂明向着办公室走去。两人都是神情阴郁，一言不发。 接连发生这么多命案，他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曹津锋的表情比尹桂明的更加阴沉。 刚刚走到办公室，曹津锋就谨慎地站在门口向左右看了看，随后紧紧地关上了门。 “怎么了，老曹？”尹桂明有些纳闷地问。 “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曹津锋说。 “当然不对劲，突然出现这么多死者，大多数都和姜子鹤有关……” “不，不是，”曹津锋说，“不是和姜子鹤有关。” “那是？” “是和何楚莹有关。” “何楚莹？你什么意思？”尹桂明察觉到曹津锋应该是分析出了一些什么，表情十分严肃。 “前三名死者不用多说，都在何楚莹所讲的委托里出现过。慕思瑀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但只要你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个人，之前也在她的回忆里出现过。” “有吗？”尹桂明仔细回忆，但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名字。 “你好好想想，何楚莹一共讲述了四个委托，我们发现的前三个死者恰好就是其中三个委托中涉及到的人物，这不可能是巧合。所以，第四个人，慕思瑀，应该就是剩下的那个委托中的人物。注意，他九岁，家中十分富有，明明是被M200这种超远程的狙击步杀死，尸体却被掩埋了。你难道想不出什么吗？” “啊！我明白了！”尹桂明突然大声说道，“是姜天赐！那个孩子就是姜天赐！他的父亲，不对，他的养父是慕鼎，因为某种原因收养了他。平时，他有保镖保护，所以不好近距离下手，因此凶手采取了狙击的方式。凶手当然没有必要再去掩埋他的尸体，他的尸体是被保镖埋起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保镖们肯定害怕老板怪罪，所以掩埋尸体，拖延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保镖肯定是纷纷逃离了海源。对，肯定是这样！四起命案，对应姜子鹤的四个委托。姜子鹤……” “姜子鹤失踪了，我们必须再去一次何楚莹家里，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索。还有她和姜子鹤的车，也必须仔细检查。” “事不宜迟，那我们赶快出发吧。”尹桂明焦急地说。 这一段对话的内容，恰好都是师远思考的重点。他知道，谜底就在眼前了。 失踪的姜子鹤真的是最终的杀人凶手吗？ 师远不这么认为。 为了提高效率，曹津锋组织了一个十人小队，很快来到了何楚莹家。所有人员将何楚莹家翻了个底朝天，汽车也检查得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了，公寓里、车里都是一片狼藉。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用来杀人的工具。不要说狙击枪，就连一把水果刀都没有发现。至于之前所推测的用来杀死田新丽的钝器，也根本没有踪影。 何楚莹看着混乱不堪的公寓，脸色铁青。 曹津锋等人则是眉头紧皱，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你们把我家弄得这么乱，收拾起来很费劲的。”何楚莹恼怒地说。 曹津锋看了看她，脸色微微有了变化。 他走向了何楚莹，在她身边极近的位置停了下来。何楚莹本能地感到了不安，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 第31章 等待 “何小姐，不介意的话，下班后我可以和你一起收拾。”曹津锋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何楚莹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惊慌，向后退去，两手握拳，放在自己胸前。 这是女性在感到危险时常有的下意识的动作。 曹津锋似乎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惊慌，继续向前缓缓地走去，同时上身前倾。 “你……你要干什么？”何楚莹终于忍不住说道。 “没什么。”曹津锋终于停止了移动，向后退了几步。 “既然你们什么也没找到，是不是可以走了？”何楚莹惊魂未定地说。 “嗯。不好意思，打扰了。”曹津锋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大家离开。 走出门后又过了一会儿，尹桂明才看了看曹津锋，疑惑地道：“你刚才那是在做什么？你可别忘了，她是有夫之妇。就算她丈夫现在失踪了，你也不能这么做。”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在考验她。” “考验她？考验什么？” “看看她会不会害怕。” 尹桂明没有继续问。他也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了曹津锋的意思。他知道曹津锋真正怀疑的对象不是姜子鹤，而是何楚莹。如果何楚莹是一个职业杀手，那么即使她是个女人，也会在感觉到危险时表现出警觉和防御，而不是柔弱和惊慌。 镜头转换，画面中显示出裴祥龙和秦久泽的身影。他们正坐在桌子旁，各自在忙着些什么。 裴祥龙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是一条银行通知短信，内容是，他的银行账户刚刚收到一笔一百万元的汇款。 “嗯？”裴祥龙看着那条短信，十分诧异。 “怎么了？”一旁的秦久泽问道。 “哦，没什么，垃圾短信。” 说完，裴祥龙收起了手机。 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必须决定出一个结果。 师远的大脑飞速运行起来。 首先，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而应该是主要角色。其次，电影肯定已经给出了不止一处提示，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提示也没有最后告诉你凶手是刚才那个路人的情况。他们不能看到最后的结局，在距离最终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们就必须离开放映厅。按照一般的电影规律，在接近结尾时肯定会集中揭开所有的悬念。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悬疑电影，最后一部分的揭示也不可能出现之前没出现过的情节，肯定会重复一些前面演过的镜头，令观众产生恍然大悟的感觉。 既然揭示悬念的部分要重复之前的镜头，就说明，必要的线索前面已经出现过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线索集中起来。 师远知道，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左美琳因为自己母亲的死亡而悲痛欲绝，何楚莹下班后去修车，何楚莹家里干净得过分的壁炉，表面上看起来很有作案动机的裴祥龙和秦久泽，裴祥龙在收到汇款时的惊讶……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就是…… 师远立刻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尽快在观众席中找到那个人！ 很快，他便发现了那个人，座位为第一排第十二号座位。 为了完全确认，他不是偷偷在后面观察，而是跑到了最前面，站在第一排之前的位置，直视着那个人的正脸。 在银幕光芒的映照下，那个人的脸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活人，而是像一个涂了好几层漆的木雕像。 师远抬起头，看向整个观众席。 他看到了几十个如同涂了漆的木雕像一样的人，以及他所熟悉的几个朋友。他们正在或是惊讶或是肃然地望着他。 他知道，接下来，他将带领所有人，走向最终的谜底。 时间，只剩三十五秒。 他转身跑向了放映厅的门口，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看着师远的动作，罗亚森、刘潋等人都很快跟了上去。 就在所有人聚集到门口那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嚎笼罩了整个放映厅。 是那些鬼魂。是它们发出的啸声。 接着，师远震惊地发现，所有的黑影都动了起来。它们扑向了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在瞬间如同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液一样变成了一具干尸，瞪大眼睛倒了下去。当然，也有几个黑影，由于身边一定范围内没有人，在短暂的挪动之后停止了动作。 如果他们没有跟随师远来到门口，被杀死的人，就是他们。 21点20分到来了。所有人立刻冲出了放映厅，向着领取立体眼镜的桌子跑去。 没有人说话，他们耳中听到的只有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吸声。 他们所在的是一条黑暗的走廊，什么也看不到。当他们回头望去的时候，发现刚刚的那扇门也不见了。 他们突然觉得，如果自己走错了方向，或许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五分钟。五分钟之内他们必须完成投票，否则，他们就会像高影纯那样死去。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那张桌子，以及桌子旁站着的那个怪人。 “动作快点！”那个怪人吼道，声音震耳欲聋。 但现在，没有人计较这个。他们迅速地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纸和笔，将四位数字写在了纸上印着的四个方框中，投入了投票箱。而后，迅速走出大门，在大门口等候。 红鹅影院外，碎石镇仿佛被施了诅咒一般静得可怕。除了影院以外，这里没有灯光，没有人迹，仿佛这是一个无人的小镇。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几片枯叶和几片纸屑，将这里衬托得更加萧瑟。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结果。21点30分，他们的命运将被公布。没有人知道，谁会活下来，谁会死。 这似乎成为了他们生命中最漫长的五分钟。 他们还是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向其他人，只是如同雕像一般呆立着，看向遥远而黑暗的虚无。 突然，一阵丧钟声响起。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和刚刚高影纯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思童突然全身扭曲，两手变成爪状，死命地抓着自己的脸。 所有人立刻散开，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黄思童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一样，她的脸很快就被自己抓得鲜血淋漓，头发也被大片大片地扯掉。她就像疯了一样拼命地伤害自己。 ------------ 第32章 第六页 在余下的人中，齐岫鸳是心理素质最差的一个。她本来就已经快要崩溃，此刻看到黄思童的模样，她终于坚持不住，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她死死地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发出声音。 她不想死。她不想变得和高影纯、黄思童一样。 黄思童终于不动了。她就像一个吊线断掉的木偶一样，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 丧钟声，停止了。 师远回过神，拿出手机，查看上面的内容。不出所料，是一条新的短信，上面写着：“任务完成。” 齐岫鸳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大睁着双眼看着地上黄思童的尸体。 突然，她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哭喊，双手抱住头，泪如雨下。 “岫鸳……”刘潋立刻走了过去。 如今任务已经结束，他们终于可以说话了。 “我们回去吧。”师远低沉地说。 高影纯和黄思童死了。对师远来说，她们并不算特别熟悉的朋友，但是，他仍然感到心情十分沉重。 前方不远处，两盏灯亮了起来。 那是弥啸粼的车灯。 “上车。”弥啸粼说。 刘潋扶着仍在哭泣的齐岫鸳上了罗亚森的车，师远和方异圣则是上了弥啸粼的车。 回头看去，地上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几团头发，混乱地散落在地。 师远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习惯性地将安全带扣紧。他无意识地低了一下头，却发现在安全带的锁扣中露出了一小片白色的东西。他仔细看去，似乎是一张纸的角。他立刻将安全带解开，里面的纸随之掉了出来。 他清楚地记得，在扣好之前，里面根本没有东西。 师远展开那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好久不见。下面是一个小字：猫。 “第六页。”师远说。 “新的书页？”弥啸粼问道。 “嗯。” “写了什么？” 师远将书页翻转过来，查看正文。 正文的内容是：“会在鬼身上保留。 鬼可获取对应体的记忆。鬼无需睡眠和饮食。 鬼不会被人类所伤。鬼在人间不会染疾。” “鬼不会被人类所伤？”师远喃喃自语道。 之前他一直在考虑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够强化到对鬼产生伤害作用的程度。如今的这句话，无疑令他产生了一种失望。看来，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克制鬼，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能力，说到底只是一种探测力罢了。要想在任务中活下去，要么破解谜题，要么运气奇佳。想克制鬼，或是对鬼造成伤害从而迫使其离开，如今看来，只是奢望。 这一路上，师远等人没有说太多话，旅途显得有些压抑。而在另一辆车上，齐岫鸳近乎崩溃。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如今接连目睹可怕的死亡，她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岫鸳……”刘潋说道，“你也经历过两次任务了，你应该明白，如果你的内心不够强大，危险系数会大大提高的。” “我真的好害怕……”齐岫鸳哭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在我的面前发生。雨纯死了，其他人也死了。这一次，高影纯和另一个女孩都那么凄惨地死去，我真的害怕，害怕下一个会轮到我……” “可是你现在没有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刘潋说。 “为什么？”齐岫鸳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刘潋。 车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齐岫鸳那两只美丽的眼睛此刻满是惊慌，虽然她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她仍然心有余悸。她的眼中溢满泪水，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微光。 “因为，有师远在。”刘潋一字一顿地说。 “师远？”齐岫鸳突然停止了哭泣，眼中的惊慌似乎减少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是的。岫鸳，你想，这一次，我们大部分人都准确地写出了那个数字，而且在放映厅中时，我们都提前跑到了门口，避开了鬼魂的杀戮，这不都是师远的功劳吗？你要相信他。” “我……我相信他，但是……”说到这里，齐岫鸳停了下来。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师远的一个个画面。 他一次次地出主意，帮助大家定位那个墙壁中的鬼；他用一瓶矿泉水轻松地帮助她和高影纯恢复了重伤的肢体；他冷静沉着，揭开谜底…… 她认识师远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突然觉得，这个少年，似乎真的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这种能力，绝不仅仅是他的感知力，而是更深的东西。 渐渐地，她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这一次，高影纯死亡，是由于她违反了规则。黄思童死亡，是因为她一直心不在焉，没有认真地观看影片，也没有明白师远那些行动的意思。相信我，岫鸳，在今后的任务中，一定要跟随师远的脚步。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安全的。”刘潋说。 “嗯，我会的。可是，我不能总是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帮助。” “那你打算怎么回报他？”刘潋纳闷地问。 “我……我有钱，我可以……” “现在的情况下，他对钱，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刘潋说。 “那我……我……”齐岫鸳抿了抿嘴唇，突然低下头去，又将身子略微转了转，不去看刘潋。 这时，罗亚森突然说道：“你做好体能训练，在任务中不要扯后腿，就是帮师远的忙了。我提醒你一下，他才十七岁。” “我……我什么也没说呀……”齐岫鸳的头更低了，声音也小得像蚊子叫一样。 这些事情，师远自然是毫不知情。 回到罗亚森家，众人并没有立刻各自休息，而是在客厅中进行了一番讨论。师远曾经提议，每一次任务结束后都必须进行总结，这是为了提高今后的生存率，是非常有必要的。更何况，这一次还出现了新的书页。 “这一次的任务，鬼魂的力量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电影本身。”师远说。 “我没有想到最终的四位数字是座位号，要不是你跑到了前面给了我很大的提示，我估计这一次，我很有可能是无法活下来的。”刘潋说。 刘潋经常观看悬疑影片，这一次她很早就推理出了真正的凶手。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四位数字的真正含义。 ------------ 第33章 真正的凶手 尽管任务执行者们无法看到这部电影真正的结尾，但前面事实上已经给出了很多提示。无论是刘潋、罗亚森还是方异圣、齐岫鸳，都判断出了凶手的身份。 电影的前面一大半都是何楚莹的讲述，而这些所谓的回忆，其实都是假的，是她为了掩盖自己接下来的罪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姜子鹤身上而实施的障眼法。事实上，不仅仅是报案这件事，就连她和姜子鹤之间的婚姻，也是何楚莹为了隐藏自己真实身份而做的手脚。她是一个职业杀手，她真正的工作就是杀人，而嫁给一个所谓的私家侦探，对自己的工作，绝对有着莫大的帮助，必要时可以拿他当个替死鬼。当然，姜子鹤也并不是什么成功的私家侦探，而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的朋友，裴祥龙和秦久泽，都是他的大学同学，二人对他的病症十分熟悉，对他也抱有着较深的同情。姜子鹤的妄想症病情时好时坏，在大学期间就犯过几次病。那几次，他都以为自己是在破案，结果一个人跑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方，险些丧命。每一次，裴祥龙二人都不顾自己的危险去找他，将他送到医院。不过，姜子鹤结婚后，两人与他的来往就少了很多，即使他在妄想状态下深入险地，他们也无法立刻赶到。私下里，两人曾经说过，如果他下一次再犯病，说不定就死了，这也正是裴祥龙说“如果你们发现了他的尸体”这句话的原因。 在真正出现的死者中，田新丽和自己的女儿左美琳之间只有亲情，所以左美琳才痛哭失声。何楚莹所讲的事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左美琳也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当然，左美琳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杀手，表面上她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她也一直将这一点藏在心里，没有让自己的家人知道。何楚莹杀死她，只是拿了钱办事而已，并没有个人仇恨。 至于田新丽和周封的死亡原因，都是被暴力殴打致死，所用的凶器为球棒，并且是木质的，这样在行凶后可以将其烧毁。曹津锋在何楚莹家里曾经留意过壁炉，那便是球棒的销毁地。当然，分割并烧毁球棒后何楚莹立刻仔细地打扫了壁炉，所以那里才显得格外干净。 后面两名死者的死亡原因为枪击，并且使用的是M200狙击步。何楚莹将其藏在了车里，并且在路上将车开到了她所效力的组织名下的4S店，之后开着另一辆同样款式的套牌车回到家，警察在她家和车里自然找不到枪。影片中将修车这一段表现出来，就是一个明显的线索。 被枪击身亡的九岁男童慕思瑀根本就不是被拐卖的儿童，何楚莹讲述的那个委托也完全是假的。何楚莹事先查过失踪儿童名单，挑选了其中年龄相符的一个，作为“替身”，讲给了曹津锋和尹桂明听。 在执行者们所看的最后一小段中，曹津锋为了考验何楚莹，假意靠近她，但他疏忽了一点——职业杀手，尤其是女杀手，肯定经过表演训练，以进一步降低被发现的概率。裴祥龙的银行账户上收到的款项，是何楚莹为了陷害他而打入的，因为她早就料到警方会对其账户进行监控。在影片的最后，也许何楚莹会把这笔钱追回，也许不会；最终的结尾也许是何楚莹被捕，也有可能是她逍遥法外，这些，师远他们是不可能知道了。因为，这整部影片，事实上也是不存在的。在回暗鸦岭的路上，师远打开手机进行了搜索，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关于这部电影的任何信息。很快，他便明白了，这部电影也只不过是一个任务道具罢了。也正因为如此，这部电影并不是那么具有逻辑性，纯粹是为了考验众人而存在的。 “这次我们有五人活了下来，算是生存率比较高的一次。我真的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在任务中活下来。从明天开始，每个人都必须进行体能训练，在任务中，不要成为他人的累赘。”师远说。 众人皆是神情严肃，点了点头。 方异圣的心态和众人有些不同。他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留在这里的，所以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恐怖之后，他有些后悔。但是，后悔又有何用？接着，在多次任务中他都得到了师远的帮助，渐渐地，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尽管不愿意承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师远的确比他的头脑更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师远明明只有十七岁，却显得沉稳睿智，远远超过其他比他年龄大的人。此外，他从来都不是自私的。他有感知力，有一些可以保命的道具，但是在其他人遇到危险时，他会尽全力帮助他人。 方异圣觉得，自己之所以拼命想要逃离“骗子家族”的命运，就是为了成为这样一个人。 师远，就是他想要努力成为的样子。 他不想再继续做那些骗人的勾当，不想一直活在黑暗之中。他想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为了害人而存在的。 想着这些，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目光也显得有些飘忽。 “方异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师远突然问。 “嗯？哦，没有。” “那我说一下新的书页的问题吧，大家也好一起分析一下。”师远说。 这一次，书页上的正文非常直白，不需要太多解释。至于另外一面的“好久不见”和“猫”，一时之间也分析不出什么，大家索性也就不说了。 简单说了几句后，师远说：“还是等到任务短信来了再分析吧。提前分析，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于是，会议也就这么结束了。所有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洗漱准备休息。 只有齐岫鸳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她看了看师远走上楼梯的身影，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站起，也走上了二楼。 她跟着师远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这个时候师远已经关好了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她的右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又放下。 她觉得自己宛如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这里只有她和那扇门。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就在她第四次抬起右手时，门突然开了。 看到齐岫鸳站在自己门口，师远有几分惊讶。 ------------ 第1章 不用谢 “齐岫鸳？你有什么事吗？”师远手里拿着洗漱用品，直视着她的脸。 “啊，我……”齐岫鸳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慌乱之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见齐岫鸳似乎有话要说，师远略微犹豫了一下，说：“你进来吧。” 听到这四个字，齐岫鸳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说，她缓步走进了师远的房间。 “坐吧。”师远随意地说道。 “师远，我……你……” “不用谢。”师远说。 齐岫鸳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但很快，她释然了。 这个人是师远啊。他什么都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再次看向师远，咬了咬下嘴唇。 “我……” “我说了，不用谢。”师远特意强调了后三个字。 “可是我不能把你的帮助都当作理所当然。”齐岫鸳终于大声说道。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八点，到健身房来进行体能训练。”师远说着，站起身，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离开。 齐岫鸳所有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她突然感到有几分失望。 她站起身，神色有些黯然地向门口走去。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很漂亮，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若是她主动接近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在齐岫鸳踏出房门那一刻，她听到了一句话。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对比自己大的女人没有兴趣而已。” 齐岫鸳愕然地转头看去，却发现师远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刚刚说话的迹象。 刚才那句话，真的是他说的吗？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别人了啊！不过，是他说的又怎样？不是他说的又怎样呢？ 齐岫鸳苦笑了一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齐岫鸳走后，师远呼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喃喃自语道：“总算把她打发走了，希望她不会觉得太受挫。” 回到自己房间，齐岫鸳的心情还是十分不平静。她的脑子很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她索性不想了，如同失魂人偶一般洗了澡，躺到了床上。 她没有关灯，两眼有些呆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天花板就像一块幕布，上面投放出师远的画面。 为什么那些人都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让师远帮助他们？尤其是那个刘潋，她怎么好像一直在依赖着他一样？真是太可恶了，难道师远欠你的吗？ 齐岫鸳的脑子越来越乱，到最后她的思路变得混乱不堪，各种不合理的念头和想象涌入了脑海。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刘潋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下一次任务，我要想办法害死她。 齐岫鸳默默地想。 同一时间，暗鸦岭村另一座房子里。 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民居，十分简陋。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洗黄豆，然后把黄豆放到一个桶中。 隔壁的房间里，几个女人正在打麻将。 哗哗的声音十分嘈杂，男人忍不住喊道：“芝香，还玩啊？赶紧帮我干活！” “烦不烦人？等我再打几圈的。”一个女人喊道。 男人长叹一声，继续洗黄豆。 麻将桌上的另一个女人看了看邓芝香，笑着说：“我说老郝啊，你婆娘都忙了一整天了。你娶了人家，不让人家跟着你享福，怎么还让人家跟着你吃苦啊？” 老郝看了那个说话的女人一眼，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几个女人一边打麻将，一边聊天。 “几位老姐啊，你们今天还能到我们家来打麻将，就是天大的福气，可得好好珍惜啊。”邓芝香说。 “啥意思啊？你们家是什么皇宫啊？”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胖女人说道。 她叫丁丽英，经常来邓芝香家打麻将。 “你们难道都没发现吗？”邓芝香说。 “发现什么？”其余三个女人都好奇地看向邓芝香。 “你们就没发现，最近村子里啊，少了好几个人？” “少人？”三个女人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哎哎哎，别停啊，快点抓！”邓芝香吆喝着。 “快说快说，别吊胃口！”丁丽英催促道。 邓芝香故意哈哈笑道：“你们可真够迟钝的。你们没看出，自打进了七月，咱们村就有点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对面老孙家的那辆农用卡车，都在那里停了多少天了？要说以前，他们两口子可是天天进城。” “哎？对啊！为啥呢？”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太太问道。 “能让他们两口子不进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死！” “啥？他们死了？” 众人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那可不是！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知道，他们俩呀，几天前就死了。” “那……尸体呢？”丁丽英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被凶手藏起来了。”邓芝香轻描淡写地说。 “凶手？我的妈呀，芝香啊，你可别吓唬我呀。咱们村，咋还出来凶手了？”丁丽英的脸色变了，咧着嘴问道。 “我哪知道。我说，你们记不记得，杨淑敏失踪了好久了？” “记得呀。哎呀，难不成，也是被这个凶手杀死的？”瘦老太太眼睛一瞪，说。 “很有可能啊。我说，几位老姐，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小心点。”邓芝香故作神秘地说。 “乌鸦嘴！行了，别说这些了，咱继续玩。”瘦老太太说。 几个女人继续稀里哗啦地搓麻，一直玩到了十一点多。 “哎哟，不行了，困死了。不玩了啊，明天继续。”丁丽英打了个呵欠，起身向门口走去。 另外两个女人也都起身告辞，三人很快便走出了邓芝香家的大门。丁丽英向左拐，另外两人向右拐。 丁丽英一个人走了几步，突然感觉一股凉风吹到了身上。她蓦地哆嗦了一下，突然想起刚才邓芝香说的话。她立刻回头看去，发现两外两个女人已经一点儿影子也看不到了。 “怎么走得那么快……”丁丽英嘟囔了一句，继续向家走去。 又走了几步，又一阵风吹来。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丁丽英觉得风中似乎挟带着一股血腥味。 ------------ 第2章 土堆 哪来的血腥味？村里的屠户也不在这边住啊！ 她心下免不了犯嘀咕，邓芝香刚才说的话更加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愣了一会儿，丁丽英突然生气地说：“这个该死的邓芝香，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什么死啊凶手啊的，这搞得我心神不宁的……” 但抱怨归抱怨，路还是要走。她运了运气，再次抬起脚。 又是一阵风，又是一阵血腥味，而且比刚才还要浓。 “咋回事？” 她突然害怕起来，脚步猛地加快。 但是她越走，血腥味就越浓。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那个散发出血腥味的地方。 她家与邓芝香家的距离并不远，但她却觉得这段路极为漫长。 隐隐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土堆。她记得她出门时那里是没有土堆的，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出现土堆了？而且，现在是晚上，谁会大晚上的挖坑？ 她心里猛地一惊，“凶手”这两个字又闯入了她的脑海。 莫非那个凶手又杀了人，在处理尸体？ 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前面只有一个土堆，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她缓缓地走向了那个土堆。 终于，她发现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堆。 那是一堆猫的尸体。 无数只猫堆积在了一起，血流到了地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在猫的尸体下方，躺着一个人。 那不可能是一个活人。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救命啊！” 丁丽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死命地向家的方向飞奔。 但她无论怎么跑，都看不到家门的影子。 渐渐地，她什么也看不到了，连天上的星星都已经消失不见。她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是在向前跑还是向后跑。 这里，是一片彻底的漆黑。 她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不知所措地看四周看去。但无论她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样东西。 黑暗。 她甚至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在睡着还是醒着。 突然，她看到前方好像有了一点点亮光。她欣喜若狂，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很快，她就跑到了那亮光的不远处。 她停了下来，大张着嘴，惊恐地盯着那个东西。 那是一只猫的尸体，惨不忍睹。 她不知道那个尸体为什么会发光，她也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声猫叫从身后传来。她一惊，转身看去。 空中悬浮着一个亮点，那亮点是另一只猫的尸体。 尸体怎么会叫？ 丁丽英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死死地捂着心口，惊恐万状地盯着那具猫尸。 背后，又是一声猫叫。 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无意识地转过身。 身后，是一个人。 一个浑身长着毛的没有眼睛的人。 “啊啊啊――！！”丁丽英一声尖叫，失去了意识。 夜深了。罗亚森家的三层楼房里，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他们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人意识到，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他们呼吸的节奏惊人的一致。 处于不同房间中的不同的人，同时呼气，又同时吸气。在这寂静的夜里，如果有人醒着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像是好几个人发出的声音，而是一个人在大声地呼吸。 或者，发出那呼吸声的并不是人，而是另外一种生物。 师远沉沉地睡着。突然，他感觉有一个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即使隔着被子，他还是感觉出，那是一个柔软的东西。 经过暗鸦岭任务的洗礼，师远现在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保持着警惕。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传来触感的位置。 借着月光，他看到，一个黑色的球体正压在他的肚子上。 那是一只黑猫，蜷缩成了一个球。 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师远抬头看了看，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他扯了扯被子，那只猫纹丝不动。他坐了起来，用手去碰那只猫。 那只猫还是纹丝不动。 他把猫抱了起来，放到了一边，起身去开灯。 灯亮了，他回身看向自己的床。 那只猫站了起来，正在看着他。它的两只眼睛很亮，亮得有些刺眼。 猫的毛很干净，看起来不像是野猫。师远想了想，打算等天亮再帮它找主人，于是关掉电灯，再次钻进被窝。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跳到了他的肚子上。 紧接着，又是另外一个。 师远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两个黑色的毛茸茸的球体。 他拿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 零点零二分。 这两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他坐了起来，去开灯。 他回过头，发现两只黑猫都站了起来，正在看着他。它们的眼睛亮得刺眼。 他打算天亮再帮它们寻找主人，于是关掉电灯，钻进被窝。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刚才做了一个梦，和现在的场景特别像。只是，在梦中，只有一只猫，但现在却有两只。 摇了摇头，不去想梦的问题。师远打算继续睡觉。 恍惚中，有一个东西跳到了他的肚子上。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时间是零点零四分。 师远打开灯。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梦到自己看到了一只黑猫。 这三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他盯着那三只猫，那三只猫也盯着他。 这一次，他看它们的时间要比前两次长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他没有想太多，再次关灯，钻进被窝。 …… 终于，黑猫的数量达到了几百只。它们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床上和地板上，看上去宛如黑色的绒毛毯子。只是，它们都蜷缩着，看不到眼睛。 师远感觉身子沉重得要命，根本坐不起来。 借着月光，他看到，自己的房间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被子，黑色的地毯。 他突然感到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喂！” 几百只猫突然一齐看向他。 虽然灯是关闭着的，但它们的眼睛依旧亮得刺眼。 那是深邃的黑色光芒。 闹钟突然响了。师远睁开了双眼。 天已经亮了，房间里没有猫。 师远揉了揉眼睛，感到浑身疲乏。随后，他坐了起来。 被子上有一撮黑色的毛。 ------------ 第3章 门后 一个嵌套了无数个梦的梦涌入了他的脑海。他一惊，向地上看去。 地板上，一撮一撮的黑毛杂乱无章地散落。 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在醒着？ 师远想。 人在做梦时，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醒着时，却一定知道自己醒着。 他猛然想起，在那无数个梦里，他都认为自己醒着。 他摇了摇头，拿起毛巾准备去洗漱。 打开门，进入走廊，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卫生间就在他的房间隔壁，几步就到了。 卫生间的门平时是开着的，但现在却关得紧紧的。 里面没有声音，应该是没有人。 师远向门把手伸出手去，打算开门。 突然，他感觉，门里好像是有东西。 “谁在里面？”师远大声问道。 没有回应。 他展开了感知域。 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黑色影子，没有白色影子，也没有灰色影子。 但他就是感觉里面有东西。 他感觉，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毛烘烘的东西紧紧地贴在门上，正在不停地蹭。 他好像听到了毛皮与门板摩擦的声音，又好像没有听到。他感觉门在颤动，又好像没有在颤动。 他看了看表，时间是早上六点四十二分。通常，他都是所有人中起床最早的，其他人都还在睡着。 他在卫生间门口已经站了三分钟了。 突然，他感觉一楼好像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刻跑到了楼梯口，向下看去。 他什么也没看到。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来到了一楼。 厨房在一楼，是半开放式的，一览无余。向另一个方向看去，一楼的走廊深邃幽暗，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 与走廊相对的，是储藏室。师远曾经和罗亚森、王方川、幽蓝逍、林建元一起躲在里面。当然，当时他并不知道幽蓝逍是鬼。 储藏室给他带来的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也并不想过去。而且，应该也不会有人一大早跑到储藏室里面去。 虽然这样想着，但师远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储藏室门口。 在走到门口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了出来。 他感觉，储藏室的门后也有一个巨大的毛烘烘的东西，而且也在蹭门。 突然，里面传出了一声猫叫。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极为遥远，即使那只猫在储藏室的最里端，发出的声音也绝对不可能这么遥远。但师远却觉得，那只猫就在储藏室里。 “师远？”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师远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去，是罗亚森。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师远问。 “是你太专注了。你在干什么？” “里面好像有只猫。” “猫？” 罗亚森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师远问。 “没什么。如果有猫进到了储藏室，还是应该把它弄出来。” 师远没说话，他觉得有些蹊跷。 猫叫声继续传来，罗亚森也听到了。 两人就这么站在储藏室门口，不动，也不说话，眼睛都盯着那扇门。 过了一会儿，罗亚森说：“打开看看？” “或许是我们听错了。”师远说着，抓住了门把手。 但他却并没有把门打开。不知为什么，他有些紧张。 “应该没什么东西吧……”师远说。 “可能吧……”罗亚森的神情也有些紧张。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打开储藏室的门。 齐岫鸳按照师远的指示，八点钟到健身房去进行体能训练。她本以为会在那里见到师远，但进去后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强烈的失落感再次袭击了她，她心不在焉地练了二十分钟便下了楼。 八点半，早餐按时开始。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似乎心神不宁。 师远回忆着那个嵌套了不知多少层的梦，仍旧感觉到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刚才在卫生间和储藏室门口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毛烘烘的东西，好像也是一个梦。 他突然开始怀疑现在吃的这顿饭是不是也是一个梦。 一个女人的喊声隐约从外面传来。众人仔细听去，似乎是在喊“老郝”。 “老郝！――老郝！――” 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是清晰。任何人都听得出，那个女人极为焦急，应该是在找人。 他们也听到了那个女人的脚步声。 “老郝？”师远低声重复着。 喊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来便听不见了。 那个女人，正是邓芝香。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丈夫不见了。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邓芝香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发现了一滩血迹，她便突然感到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 回过神后，她就发了疯一样冲出了家门，开始寻找她的丈夫。从村西到村东，一路向着村委会秘书杨峰和家的大门口走去。 “杨秘书！杨秘书！”邓芝香死命地拍杨峰和家的大门。 很快，杨峰和匆忙地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杨峰和问道。 “我们家老郝……他不见了！” “不见了？” “对！而且，我在地上发现了好多血……血……” “快带我去看看！”杨峰和不再多问，示意邓芝香带路。 这小村子里并没有派出所，平日若有大事小情，村民们都会找村委会。不过，前任村长安富强脾气暴躁自以为是，新来的村长又不熟悉，大家都会先去找杨峰和。 十几分钟后，邓芝香和杨峰和便从罗亚森家门口经过。 因为一直觉得有什么事，师远便站在窗边观察。当看到邓芝香二人时，他便警觉起来。他觉得，邓芝香的行动，似乎和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有什么关联。 “我们出去看看。”师远说着，拿起了背包。 罗亚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人，说：“那好，那就一起去吧。” 很快，六个人都走了出去，跟着邓芝香二人来到了她的家。 “你们来干什么？”杨峰和看到师远等人，疑惑地说。 罗亚森随意地扯了个谎，蒙混了过去。杨峰和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邓芝香看了看罗亚森，脸色忽然变了。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次火灾。那次，罗亚森走进了燃烧的房屋，没有人看到他走出来，但第二天罗亚森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仿佛从未走进过火中一样。 ------------ 第4章 寿宴 难道他和最近村里的变化有什么关系？而且，他的身边怎么总是有那么多村外人？ 邓芝香越想越不对，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扯向了罗亚森的衣领。不过，罗亚森反应速度很快，轻松地躲开了。 “是不是你害了我们家老郝？是不是你？”邓芝香怒吼道，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老郝？你丈夫吗？”罗亚森反问。 “少装蒜！一定是你害了他！你把我丈夫交出来！”邓芝香已经失去了理智，向罗亚森打去。 罗亚森十分无奈，对着刘潋说道：“帮个忙啊。” 刘潋也很无奈，但邓芝香是女人，只有她和齐岫鸳出手阻拦比较合适。 “阿姨，你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害你的丈夫。”刘潋扯住邓芝香的手臂，大声说道。 齐岫鸳也回过神，拦在了邓芝香面前。 “老郝……不见了……”师远自言自语道。 突然，他看向邓芝香，说道：“阿姨，请问你的丈夫，是叫郝玖吗？” “你怎么知道？”邓芝香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师远身上，目光依旧十分不善。 “果然，书页上说的‘好久不见’，指的就是这个失踪的人。”师远没有回答邓芝香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索性不答了，转身对罗亚森说道。 “难道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找到这个人？”罗亚森猜测道。 “很有可能。” “你们在说什么？”邓芝香的目光变得疑惑，看向师远二人。 “阿姨，你误会我们了。如果我们害了叔叔，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会尽快找到郝叔叔，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配合？怎么配合？”邓芝香的目光已经缓和了很多，问道。 “提供一些基本信息，比如他的样貌，衣着，习惯，有哪些亲戚朋友等。” “照片家里有，我这就去拿。”邓芝香感觉师远似乎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于是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里屋。 很快，她手里拿了两本相册走了出来，打开给师远看。随后，她又回答了师远一些问题。 “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老郝啊！我的希望全在你们身上了，你们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最后，邓芝香焦急地说。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师远说。 随后，师远等人便开始寻找郝玖的踪迹。当然，邓芝香和杨峰和二人也没有闲着，在暗鸦岭展开了搜寻。 “肯定不能按照普通的方法去找，我们必须进行分析。”师远说。 “可是，我们目前的线索只有‘好久不见’和‘猫’这么五个字而已。而且，‘好久不见’只是叙述了郝玖失踪这件事，也算不上线索，真正算得上线索的，恐怕只有一个‘猫’字。”刘潋说。 “猫？猫……”齐岫鸳的脸色突然变了，有几分惊惶地自言自语道。 师远立刻发现了她的异常，问道：“齐岫鸳，你有什么发现吗？” “啊？哦，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没关系，你先说说看，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变化。” 师远这样说着，却想起了那个无尽嵌套的关于黑猫的梦，以及卫生间和储藏室的异常。 “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很多黑猫，看起来特别诡异。”齐岫鸳说。 “老实说，我也梦到了。”罗亚森说。 “我也是。” 很快，大家确定，所有人都做了类似的梦，梦里都有着数不清的黑猫。 难道梦里有什么线索吗？ 众人陷入了沉思，但梦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无法记录，仅凭记忆，根本想不起细节。 “猫，很多猫，很多黑色的猫……那应该包含了怎样的信息？”师远说。 “莫非郝玖的尸体在一个与猫有关的地方？”罗亚森说。 不过，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众人还是毫无头绪。 ☆ 夜晚，碎石镇，一个大房子里灯火通明，将近三十人聚集在一起，推杯换盏，十分热闹。 这是一个注重家庭传统的大家族，两位老人位于上座，红光满面地看着满堂儿女。他们都已经超过了九十高龄，最大的儿子也已经将近七十岁。 这天是老爷子九十五岁大寿，儿女们带着家人从各地赶来，五代人欢聚一堂，满堂喜庆景象。 两位老人的子女们大部分都从事着普通的工作，过着平凡的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平安喜乐。 当然，也有人富得流油，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神态举止，看起来都与这帮穷亲戚格格不入。 在所有人中，最富的当属老人的三孙子黄启文。他算得上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名下有两家公司，规模都不小。前阵子他突然对游乐场产生了兴趣，于是立刻与一家游乐场的老板进行了洽谈。那个游乐场本来生意惨淡，已经奄奄一息，老板正在发愁，突然有人要收购，乐得不行。双方的合同很快签好，黄启文对此十分满意。此后，他又对整个游乐场进行了维修和翻新，还增加了几个新的游乐设施。看着焕然一新的游乐场，黄启文也忍不住有几分心潮澎湃。 给爷爷祝寿这事，黄启文特别热心。倒不是他有多孝顺，而是他将这种亲戚的聚会看作炫耀的机会。不但一进门就送上昂贵的礼物，与亲戚交谈间也总是在自夸，不少亲戚都对他十分反感。 晚宴是祝寿的重头戏。几杯酒下肚，黄启文的脸色泛红，说话也越来越没有顾忌。 “哥，你是不是喝多了？”黄启文的亲弟弟黄启润见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心说道。 “你是不是心疼这酒了？怕给你喝穷还是怎么着？啊，不对，你本来就穷，哈哈哈！”黄启文一阵狂笑，猛地灌了一口酒，又从背后拿出一瓶名酒，啪地一声放在了饭桌上，“来，喝我这个。我这可是好酒，一瓶，八万块！你们谁能买得起？谁能？”黄启文一边用手指着众人一边说。 黄启润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但也没再说话。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启润是你亲弟弟，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这么说呀！”黄启润的妻子杨建琴忍不住说道。 “哎哟？弟妹不乐意了！嘿嘿嘿……怎么？后悔了？后悔嫁给我弟弟了？你说当初你要是嫁给我多好，吃香的喝辣的。” ------------ 第5章 寿宴（二） “哥，你注意点！”黄启润猛地一拍桌子喊道。 “怎么的？不满意啊？我说的全是大实话。当年我就看建琴挺好看的，对她还有点意思，没想到她有眼无珠，看上你了。唉，这都是命！杨建琴，你就是个穷命！”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杨建琴感觉受到了侮辱，气得直喘粗气。 “哎呀，好了好了。今天是爷爷生日，大家都和气点，别吵了。”黄启文的堂妹黄庆雪开口劝道。 “你也配管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黄启文的手指几乎要点到黄庆雪的鼻梁。 “黄启文，你对我老婆客气点！”黄庆雪的丈夫张善猛地站了起来，愤怒地说。 “你是哪来的野种？我认识你吗？”黄启文见张善衣着普通，知道也是个穷亲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张善正要继续说话，黄庆雪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地摇头。张善强忍怒气，重新坐下。 “怎么？都不说话了？不说话好啊，正好，我这好酒，我先自己倒一杯。我可不能让你们这帮乡巴佬毁了我的兴致。” 说完，他自顾自地将那瓶名酒启开，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其余人都在忍耐。毕竟这是老爷子的寿宴，大家都不想坏了气氛。 不过，黄启文却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喝了一口酒，抬头看向了两个晚辈。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叫向春平，一个叫向喜平，是一对兄弟，都是普通的工人。 “我说，你们俩……叫什么来着？”黄启文眯缝着眼睛，指着二人问道。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低下头吃菜，并不打算理他。算起来，黄启文是他们的表叔，他们不想冲撞了他。 黄启文见二人不理他，立刻发起火来。他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吼道：“特么的！我问你们话呢！听不懂啊！你们在哪个工地干活？我特么派人去说一声，马上让你们俩下岗，你们信不信？” 兄弟俩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算黄启文是他们表叔，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哥哥向春平筷子一摔，站起身大声喊道：“找茬是不？我们兄弟俩奉陪！” 向喜平也不甘落后，立刻也站了起来，对黄启文怒目而视。 一时间，饭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其余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目瞪口呆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三个人。 然而，此刻的这群人中，有一个人的心态却和别人不同。 此人名叫董薇，是黄启文妻子的妹妹。她满是羡慕地看了一眼黄启文，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尹兆俊，偷偷地叹了口气。 她的动作没有逃过尹兆俊的眼睛。他立刻小声说道：“小薇，你啥意思啊？难不成你也后悔自己嫁错人了？” “对啊，我就是这意思，”董薇毫不犹豫地说，“小时候我总爱和姐姐比。比谁漂亮，比谁学习好，比谁得到的奖状多……那个时候，我总是赢。结果呢？她嫁给了一个大老板，我却嫁给了一个小职员。真是憋屈。” “你要是想离婚，我随时可以答应。”尹兆俊本来就看董薇那一副拜金的样子不顺眼，干脆把离婚都说了出来。 “哎哟？你还威胁我？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都是你害得我在姐姐面前抬不起头，你就是个废物！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跟你结了婚。你看看现在，姐夫能拿出八万块的酒，还敢指着鼻子骂人，你敢吗？你有那魄力吗？” “闭嘴！”尹兆俊也是怒火中烧，大声吼道。 “够了！”老爷子终于发火了，大手一拍，中气十足地吼道，“今天是我九十五岁的生日，谁要是捣乱，立刻给我滚出去！”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黄启文一人毫不在意地继续倒酒喝酒。 ☆ 师远等人分析了很久，也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无奈之下，他们再次找到邓芝香，想问问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 “异常？啊，对了，我感觉，老孙两口子好像是好几天没看见了。”邓芝香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老孙？” “你们应该看见那辆农用卡车了吧？就是他家的。” 听到“农用卡车”四个字，齐岫鸳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脸色也变了。 “嗯……”师远将这一条信息记了下来，“还有呢？” “还有……对了，我和三位老姐每天傍晚都一起打麻将。可是今天，丁丽英却没来。当然，我也没心思打麻将了，所以我就让另外两个姐姐回去了。” “丁丽英？她为什么没来？” “我也不知道，这事……确实挺奇怪的……啊！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邓芝香惊恐地说。 “能带我们去她家看看吗？” “好，我这就带你们去。”邓芝香立刻答应道。 几人一起来到了丁丽英家敲门，出来开门的却是她的丈夫赵卜昌。见他满面愁容，众人都隐隐猜到了几分。 邓芝香说明来意，赵卜昌便将众人请了进去。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阵惊恐的喊声从里面传来。 “不要杀我！救命啊！……你是谁？你是谁？” 邓芝香立刻听出那是丁丽英的声音。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里屋，看到丁丽英的样子，一下子扑了上去扶住她的肩膀。 “丁姐！你咋变成这样了？丁姐啊！” 师远等人走了进去，只见丁丽英披头散发，头部、面部、身上血迹斑斑，双眼充血，看上去甚为凄惨。 “丁阿姨，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师远走了过去，尝试着问道。 丁丽英看向师远，两眼无神。 突然，她眼神一变，再次变得惊恐万状，大声喊道：“猫！猫！” “猫？什么猫？在哪儿？”师远立刻问道。 “猫！好多猫！好多猫！啊啊――！不要杀我！”丁丽英双手捂住头，拼命地往墙角躲。 “丁阿姨，你能告诉我们，是谁要杀你吗？” “谁要杀我？”丁丽英的表情突然变得茫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惊恐，“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他全身都是毛，他没有眼睛！” 听到丁丽英的描述，师远等人互相看了看，既是不解，又是无奈。 丁丽英肯定看到了些什么，但是她已经疯了，又要如何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感谢仇逸麟的月票！） ------------ 第6章 响声 ☆ 黄启文喝得一塌糊涂，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转头看了看，却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他稀里糊涂地问。 没人回答他。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八月十号晚上九点。他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一整天，因为寿宴的时间是八月九号。 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回忆起寿宴上自己的“精彩发言”，他又得意地笑了。 他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海源市的家。他正躺在他家的豪华大床上，只是旁边并没有妻子的身影。 由于酒劲还未过，黄启文只感到浑身无力，索性再次躺下，打算继续睡觉。反正现在天已经黑了，也没别的事情好做。第二天一大早他要赶飞机去另一个城市进行商业洽谈，下午还要赶回海源接受电视台采访，他打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趁着脑袋发晕快速进入睡眠状态，然而却事与愿违。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半天，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他小声骂了一句，翻了个身。 突然，左侧的柜子发出了“咔”的一声响，好像有人在上面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没看到人，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咔。 又是一声。 在这漆黑的夜晚，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黄启文再次翻身，面向右边。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黄启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是因为妻子不在？这也没什么，身为阔太太，她经常和闺蜜们一起出去旅行，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黄启文一点都不担心她。 咔。 这一次的响声是从电视上传来的。 黄启文觉得，那响声有点不自然。 他又睁了睁眼睛，看向了电视。 今晚没有月亮，海源虽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但灯光再璀璨也都被厚重的窗帘挡在了外面。从黄启文的角度看去，这房间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卧室里的电视是装在墙上的，就算有人用力按，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觉得莫名地烦躁，又换了个姿势。 电视又响了一声。 黄启文有种感觉，他觉得如果电视再响，差不多就要从墙上掉下来了。那声音太不自然了，怎么听都不像是自己响的。 他突然觉得，这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就是那个人用力地按柜子、按电视，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突然紧张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 几分钟过去，柜子和电视都没再发出响声，他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那几声响只是前奏。 就在他终于产生了些许睡意时，一个巨大的响声从右边的衣柜传来。 咔！ 黄启文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向衣柜看去，隐隐约约地感觉衣柜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个东西很大，比人还要大，但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难道我已经睡着了？这是在做梦？ 他迷迷糊糊地想。 随后，响声接连出现。电视、柜子、衣柜、床头柜、床……一个接一个地发出被人按了一下似的响声。 黄启文烦躁莫名，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头。 响声停止了。 他刚要把被子掀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按了他一下。 ☆ 看着已经变成了疯子的丁丽英，师远等人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让她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最近出现了一些与猫有关的幻觉，绝对不是巧合，肯定与接下来的任务有关。只是，到底有什么关联，还是很难确定。不过，有一点，师远认为是确信无疑的，那就是，他们必须找到郝玖，无论是生是死。 夜幕降临，众人回到了罗亚森家，各自休息。 邓芝香的脸上阴云密布，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家里的一把木椅上。 “老郝，你到底在哪儿啊？”邓芝香喃喃地说。 一阵敲门声传来，邓芝香起身去开门。 一个穿着黑底碎花连衣裙的瘦老太太站在门口，正是经常来打麻将的陈玉华。 “芝香啊，昨天你让我们回去，我越想越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早就想来看看，结果你一白天都没在家，我特别担心你。”陈玉华一进门就说道。 “陈大姐，我……” “有啥事你和老姐说说，我来帮你。”陈玉华关切地说道。 邓芝香不想说出丈夫失踪的事情，于是说道：“丁姐她出事了。” “什么？丁丽英？她怎么了？” “她……唉……她疯了。” “疯了？” 陈玉华大惊失色，僵立了半晌，半天才继续说道：“这可是大事。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说完，也不等邓芝香反应，自己快速地出了门。 走了几步，陈玉华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太匆忙了。天色已晚，虽说这暗鸦岭村的村民们都比较淳朴，但一个人走夜路她还是觉得有些害怕。她从小就胆小怕黑，这天晚上又没有月亮，只能借着周围人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勉强认路。 又走了几步，一阵风吹来，她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哎？丁丽英家在哪来着？”陈玉华停了下来，向四周看去。 一片漆黑，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她有些纳闷，她记得刚才还有好几盏灯亮着，怎么一转眼就全都灭了？ 她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漆黑的封闭空间中，分不清前后左右，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正在她犹豫时，一声凄厉的猫叫从不远处传来。她定睛看去，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突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扫过了她的脖子，好像是一缕长发。 她慌乱地转身，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她突然感觉身边有人。 她伸出手，紧张地向四周摸去。 她什么都没摸到。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被困在这一片黑暗中，哪里也去不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她明明是在室外，但却有一种自己被困住的感觉。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她，就会发现，她一直在原地转圈，同时伸手乱抓，如同一具行尸。 ------------ 第7章 半夜猫叫 尝试了几分钟，她放弃了。但是，在这黑暗中，她即使想回到邓芝香家也做不到，因为她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又是一声猫叫。这叫声凄厉无比，令本就处于紧张不安状态的陈玉华浑身汗毛直竖。 猫叫声停止后，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呼吸声。就在她身边。 她的心咯噔一下，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呼吸声还在继续，但她却分不清那呼吸声来自哪个方向。好像来自前方，又好像来自背后；好像来自地底，又好像来自头顶。 渐渐地，那呼吸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仿佛从四面八方一齐发出。她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个大钟里，大钟的钟壁就是呼吸声。 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浑身筛糠。 突然，她听到一声呼唤。 “陈大姐！” 这个声音简直就像将死之人的救命稻草一样，陈玉华立刻大声喊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在哪？我也看不见你！”那个声音喊道。 陈玉华刚要继续喊，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声音是谁的？ 刚一开始，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邓芝香的声音。但是现在听来，根本就不是。 她甚至连那个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分不清。 “谁……谁？你是谁？”她哆哆嗦嗦地问。 那人不答。 一滴液体落在了她的肩上。紧接着，又是一滴。 难道下雨了？ 陈玉华慌张地抬头看去。 “啊啊啊――！！”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猛地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头颅，那头颅像人又像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那滴在她肩上的液体，正是从这头颅上流下的血液。 陈玉华一下子瘫坐在地，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头颅。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陈大姐！陈大姐！”那是邓芝香的声音。 眼前突然出现了隐隐的光亮。陈玉华揉了揉眼睛，发现周围的房屋窗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正透出灯光，而那个硕大的头颅也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看见了正在向她跑来的邓芝香。 “陈大姐，你怎么才走到这儿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到丁姐家了呢。”邓芝香纳闷地说。 “啊？啊，我……你怎么跟上来了？”陈玉华惊魂未定，含糊地说道。 “哦，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和你一起去比较好。” “哎呀，那太好了。走吧，咱们俩一起去。”陈玉华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两个女人并排走着，心有余悸的陈玉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希望尽快赶到丁丽英家。 “陈大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邓芝香问道。 “有吗？”陈玉华干笑了几声。 “陈大姐啊，跟你说实话，其实我追出来，不是因为我也想去看望丁姐，因为我白天已经去过了。” “那你为什么……我知道了，你是为了陪我。芝香啊，你真是个好人，怕我这个老太婆路上寂寞，来陪我聊天，对不？”陈玉华说。 “嗯，这么说也对。虽说我不能陪你上路，但是在你上路之前，和你聊聊天还是可以做到的。”邓芝香语气平淡地说。 “什么……上路？”陈玉华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别想那么多了。你看，丁姐家快到了。”邓芝香向前面一指。 陈玉华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丁丽英家的大门。 她同时也看到了另一个东西。 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人距离她不算远，大约只有十米。 怎么地上有个人？大晚上的，这个人躺在外面干什么？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只猫。在这夜色中，那只猫的两只眼睛闪着怪异的光芒，盯着陈玉华。 陈玉华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又是一只猫，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她根本就没看见那些猫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些猫一步一步地向地上那个人靠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是因为发现了食物而兴奋。 所有的猫猛然扑向了地上的那个人，就像有一个听不见的声音发出了一个命令一般。它们扑到那个人身上，开始咬、嚼。 明明是黑夜，陈玉华却发现，那个人看起来特别清晰。 她感觉那个人她好像是认识。 这时，旁边的邓芝香又说话了。 “老郝？原来你在这儿！我总算找到你了！”邓芝香激动地说。 但她却没有走过去，还站在原地。 什么？那是郝玖？ 陈玉华使劲看过去，仔细地看那个人的脸。 她突然吓得后退了两步。 那个人的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郝玖，但是，同时又很像一只猫，而且，皮肉都搅乱成了一团。 陈玉华突然意识到，郝玖的脸和刚才在她头顶上方出现的那个硕大的头颅一模一样。 “陈大姐，你看，老郝快被那群猫吃掉了。”邓芝香说。 陈玉华感到心跳猛地加快了速度。 她感觉旁边的这个邓芝香，好像有哪里不对。 邓芝香没有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说道：“那些猫如果吃不饱怎么办？” 吃不饱怎么办？ 陈玉华惊诧地看向邓芝香，只见邓芝香也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突然，邓芝香的脸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皮肤突然完全溃烂，眼睛变成了赤红色，嘴里不停地流出鲜红的血液，整张脸变得扭曲可怖。 陈玉华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而后就感到心脏一阵绞痛。 下一刻，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黄启文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那是他家小区里的野猫。它们总是三五成群地在小区里游荡，经常在半夜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那叫声听起来就像小孩在哭。 平常，那些猫即使叫，声音也不算太大，再加上他家的窗子隔音效果很好，一般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但是今晚，那些猫的叫声特别刺耳，好像它们并不是在小区的地面上，而是在他家窗台上叫一样。 一阵阵如同小孩哭声一样的猫叫从窗缝里挤进来，刺入黄启文的耳膜。他感到烦躁不堪，骂了几句，用被子死死地捂住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受不了了，腾地坐了起来，穿上鞋，走到了窗边。 ------------ 第8章 楼下的人脸 黄启文打开窗，向外看去。 窗台上什么也没有。 他走上阳台，趴在栅栏上向下看。 夜幕下的小区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黄启文刚想回到房间里，突然看到小区里站着几个人。他们就在他家的窗子下方的地面上，抬着头向上看。 那些人的脸都惨白惨白的，发出淡淡的光。 “嗯？” 黄启文有些奇怪，仔细看去。 他发现那些人他竟然都认识，正是他家的那几个穷亲戚。 他们来干什么？ 黄启文皱了皱眉，嘴里“切”了一声，打算不理他们。但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却在背后推着他，他好像被固定住了一样，依旧保持着趴在栅栏上的姿势。他的视线直直地对着那几个脸色惨白的人，无法移开。 他家住在二十五楼，但那几个人的脸，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黄启润、杨建琴、黄庆雪、张善、向春平……不多不少，恰好是他在寿宴上和他坐在同一桌的几个人，其中好几个都被他嘲笑过。 他们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直直地向上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了几分钟，黄启文开始犯嘀咕。 他们脖子不酸吗？ 突然，他的心猛地一震。 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楼下那几人不是在仰头，而是，他们本来长得就是这样，他们的脸就是朝天的。 但是，他们为什么站在我家楼下看？难道是在看我？他们想干什么？报复吗？ 黄启文最开始产生了些微的慌乱，但很快这慌乱就消失了。 他们一群穷鬼，能怎么样？ 他轻蔑地笑了笑，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他转过身，向房间里走去。 他突然意识到，在他打开窗子那一刻，猫叫声也消失了。 他左右看了看，将窗子关好。 猫叫声又出现了。 不仅如此，那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瘆人，变得和恐怖片中的女鬼发出的声音一样。 难道那猫叫声不是来自于外面，而是来自于这个屋子里？ 黄启文疑惑地看了一圈，又走出了卧室，到各个房间查看了一遍。 没有发现猫的踪迹。 不过，那猫的凄厉叫声却从未停止，而且好像一直跟随着他。 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两个耳塞，勉强挡住了猫叫声。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黄启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了，向春平还没睡觉。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刀，一根蜡烛，又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草人，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还有一张纸。 向喜平半夜醒来，向卫生间走去。经过中厅时，他看见向春平正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什么，于是问道：“哥，你干啥呢？” “哼！那个黄启文太不是东西，我得让他倒点霉。” “倒霉？怎么让他倒霉？”向喜平清醒了不少，问道。 他看着地上的那些东西，隐隐猜到了几分。 “哥，你到底要干啥？”向喜平已经彻底清醒了。 “你放心，我也不想要他的命，就让他稍微痛苦一点，就行了，算是给咱们兄弟出口气。”向春平说。 黄启文很喜欢穷亲戚，正是因为有了他们，他才能有那么多机会耀武扬威，他需要他们来衬托他。他抓住一切机会对他们进行冷嘲热讽，显示自己的富有。向春平兄弟只是普通的工人，没少被嘲弄。 谁都是有脾气的。或许兄弟二人没有什么傲气，但是和任何人一样都有强烈的自尊。左一次右一次地被嘲笑讽刺，他们早就怒火中烧，只是一直都在忍耐。 他们能怎么样？打他吗？ 他的身后总是站着几个保镖，就凭他们兄弟俩，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但是，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度的。硬的不行，就试试别的方式。 “我也不求弄死他，就让他时不时地来个头疼、肚子疼，我也就算是报了仇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仇，他也就是嘴欠。” “嗯，行，哥，我觉得行。”向喜平说道。 兄弟二人都不睡觉了，把阵画好，滴上蜡油，摆好东西，口中念念有词。 ☆ 第二天一大早，黄启文就醒了过来。这一天上午他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必须尽早赶飞机前往漆莲市。 他妻子还是不见踪影，他也懒得问。收拾妥当之后，他便在几个保镖的护送下来到了机场，顺利地登上了飞往漆莲的航班。 由于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他感觉头脑发昏，浑身难受。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向外随意地看了两眼就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飞机升空了。 空乘推着餐车，挨个询问想要什么样的食物。黄启文被吵醒了，有些不爽。他睁开眼睛，看向了餐车。 突然，他看到餐车的下面有一个人。 那个人没穿衣服，蜷缩着身子躲在餐车下方，正在看着他。他的两只眼睛是血红色的，皮肤蜡黄，有几道刻痕。他的嘴出奇的大，呈现出月牙形，里面露出两排尖牙，看上去嘴像是后装上的一样。 黄启文一下子清醒了，立刻坐得笔直。 空乘问了他右边的右边的人需要什么，问了他右边的人需要什么。 但却没有问他需要什么。 餐车直接被推了过去。黄启文有些疑惑地看着空乘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乘客面前的食物，最终转头看了看窗外。 窗外很黑，好像飞进了乌云中，这很不对劲。 不过，黄启文也没有想太多，再次闭上眼睛睡觉。 突然，他听见有人敲门。 恍惚中，他以为自己还在家。他吓了一跳，因为他记得自己今天要早起，要是睡过了头就糟了。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飞机上，于是松了一口气。 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的脸突然变得惨白，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寒气一般从脚下袭来，直冲头顶。 敲门声传来的方向，正是他的左侧。 他看向舷窗，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突然，窗子里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惨白得近乎发亮。 黄启文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他认出了那张脸，那是他的亲戚尹兆俊的脸。这个人是他妻子的妹夫，在寿宴上也和他坐在一桌。 ------------ 第9章 我改变主意了 黄启文回忆起之前半夜听到猫叫以后来到阳台上所看到的景象。当时，他看到楼下站着几个人，尹兆俊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脸怎么会在飞机的舷窗外出现？而且，他为什么只有一张脸，没有脖子？ 黄启文想起来了，那几个亲戚本来长得就是脸朝天的模样。他并不是没有身子，而是，他的身子是水平的，被他的脸挡住了。 难道尹兆俊在飞机外跟着飞机在飞？ 黄启文突然感到心悸胆寒，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但当他定睛看去时，那张脸又消失了。 是幻觉吗？昨晚上做了一个怪梦，现在又产生了幻觉，看来是最近太累了。对，一定是这样。 黄启文这么安慰着自己，把头转了回来，不再看舷窗。 飞机颠簸了起来，乘客们都陷入了慌乱。 空乘立刻安慰大家，说只是普通的气流，不用担心。 但很快，事实证明空乘的话是假的。飞机里响起了警报声，所有人乱作一团，女人和孩子发出阵阵尖叫，黄启文觉得心脏突突地跳，浑身发冷。 他突然感觉自己进入了失重状态，飞机正在极速下坠。 ☆ 向春平和向喜平摆完阵，念完咒语，都回去睡觉了。 早上，向春平突然睁开眼，语调平淡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向喜平醒了，眨了眨眼，纳闷地问：“哥，你改变啥主意了？” 向春平说：“我决定，不让黄启文倒小霉了。我要让他死。” 向喜平愣了愣，说：“那就试试吧。” 兄弟二人离开了各自的床铺，来到了摆阵的位置，做了一些改变。 ☆ 飞机极速下坠，黄启文感觉死神正在向他招手。 他向左看去，在舷窗里又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不停地在变化，一会儿是黄启润，一会儿是张善，一会儿是向喜平…… 生平第一次，黄启文感觉到了后悔。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一直做缺德事，说缺德话，积攒下来，终于爆发了。 他发誓，如果这一次能活下来，以后一定好好对待那帮亲戚，再也不讽刺他们。 但他觉得自己没这个机会了。 舷窗外，景物飞速上升，地面越来越近。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黄启文感觉自己的骨架一瞬间就散了。 他的眼前黑了。但只是一瞬间，就又亮了。 他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空乘正推着餐车走过来，挨个询问乘客们想吃什么。她问了黄启文右边的右边的乘客，又问了他右边的乘客。 黄启文突然感到很紧张，他怕空乘不问他。 “先生，请问你要蛋糕还是面包？”空乘微笑着看向他。 他松了一口气，随意地选了一样。 他掰了一小块面包，刚要放进嘴里，突然停住了，下意识地向左看去。 窗外很正常。 他终于彻底放心了，大口吃面包。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了漆莲市机场。踩到了坚实的地面，黄启文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洽谈也很顺利。他吃了个午餐，再次来到机场，登上返程的飞机，回到了海源。 下午他要接受一个采访。他的游乐场马上就要开业了，今天他准备亲自登上那些游乐设施，让电视台的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切，作为游乐场开业的宣传。 ☆ 师远等人赶到现场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哎呀，陈大姐这是怎么了啊？她这身上，也太惨了吧？” “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是去干什么。她家在西边，怎么死在了东边？” “我听说她天天晚上到邓芝香家打麻将，可是这离邓芝香家有点远啊！” 人们纷纷议论着，摇头叹息。 师远挤进了人群，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陈玉华，已经死去多时了。她的姿势怪异，手臂和腿上有很多血肉模糊的伤口，似乎是被野兽所伤。 村委会秘书杨峰和正蹲在尸体旁进行检查。杨峰和早年学过医，有的村民遇到伤病会来找他。 “陈大姐是心脏病发作身亡的，死后遭到了动物的噬咬。”杨峰和检查过后说道，“她儿子还没来吗？” “刚刚派人去叫了。”村委会的一个村民代表说。 师远向人群看了看，发现了呆若木鸡的邓芝香。他走了过去，问道：“阿姨，这个人你认识？” “啊，是你啊。对，认识的，她天天来我们家打麻将。”邓芝香的表情很悲伤。 “说起来，那个丁阿姨，也经常到你家打麻将吧？”师远问。 “嗯，是啊。真不幸，陈大姐怎么就……昨天晚上她还来我家找我，说要去看看丁姐。她肯定是在半路发作的，要是我不告诉她就好了……”邓芝香满面愧疚，声音也哽咽了，低下头抽泣。 丁丽英突然发疯，陈玉华又意外身亡。两人都经常和邓芝香一起打麻将，这应该不是巧合。 看着陈玉华的尸体，师远感觉她身上的那些伤口好像是猫咬的。 “好久不见……猫……”默念着这几个字，师远陷入了沉思。 郝玖，丁丽英，陈玉华。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出现了意外，而且其中两个显然和猫有关。师远推测，郝玖的情况应该也和猫有关。或许，他还活着，不过师远认为，他已经死去的概率要更高一些。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应该就在一个和猫有关的地方。 会是哪呢？ 师远再次观察了一下陈玉华的尸体，回忆着邓芝香刚才的话。她说，陈大姐昨晚得知了丁丽英发疯的消息，所以要去看望她，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从位于村西的邓芝香家赶往位于村东的丁丽英家。她的死亡原因是心脏病发作，或许是她在路中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然后倒地身亡的。她应该是走着走着看见前方出现了什么东西，然后死去。那个东西应该不会离她的尸体太远，因为她是在走夜路，黑暗会影响视觉。但也不会太近，虽然黑暗会影响视觉，但也不至于贴到脸上才能看见。暗鸦岭村虽然很偏僻，但晚上会有不少灯光。而且，她即使是走到那个东西旁才发现那个东西，也应该会做出后退的动作。师远推测，那个东西应该在陈玉华尸体以东二到十二米之间。 至于那个可怕的东西会是什么，师远也有了判断。 ------------ 第10章 电视直播（一） 师远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记下了位置。现在是白天，又有这么多村民聚在这里，他就算想做什么，也只能等待。 ☆ 黄启润正在看电视，突然听到自己的妻子杨建琴大呼小叫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哎呀，出事了出事了！” 黄启润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一惊一乍的人，根本没当回事，心不在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飞机失事了！” “飞机？啥时候？” “就今天上午。哎，你哥不是今天上午要坐飞机去漆莲吗？该不会是他的飞机失事了吧？” “怎么可能呢？这世界上那么多人，还能就他那么倒霉？” “哪个人出事前不都以为没事啊？我看看啊……动力航空今天上午六点从海源飞往漆莲的航班发生意外事故，飞机坠毁，无人生还。你哥好像坐的就是这班飞机！” 黄启润还是没当回事，看了看妻子，发现她是在照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在读，于是问道：“你在哪看的消息？” “朋友圈啊。” “我说的嘛，”黄启润更放松了，“我估计是假消息。别看了，我哥要真出了事，肯定会通知家里的。” “也是啊……”杨建琴点了点头，把这事放到了一边，“今天下午你哥的游乐场要开业了，不是要在海源市电视台直播吗？到时候咱也看看呗？” 黄启润没回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 黄启文游乐场开幕的节目还没开始，董薇就早早地坐在了电视前，牢牢把控住遥控器，谁要也不给。 “你要看啥啊？”尹兆俊不满地说。 董薇白了自己丈夫一眼，说：“当然是我姐夫的采访了。今天他的游乐场开业，我可得早点关注，免得错过。” 尹兆俊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提高了音量说道：“那是你姐夫，不是你老公！你那么关注，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我倒是想关注我老公，那我老公也得争气才行啊！”董薇又翻了个白眼，继续关注电视节目。 “看不上我就离婚！”尹兆俊大声吼道。 “自己废物还不让说了？”董薇连看都没看他，十分不爽地也大声吼了一句。 她没有发现，身后，尹兆俊的脸色渐渐变白，眼中露出了一股冰冷的凶光。 ☆ 飞机着陆后，黄启文便匆匆赶往游乐场。至于他发的那个关于善待亲戚的誓，则是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反正自己又没死，这就说明自己本来就命不该绝，自然也就没必要做出任何改变。 赶到游乐场时，黄启文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他的手下员工，也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这一次他邀请了好几家电视台、报社、网站的记者，准备把自己游乐场的名号打出去，最好是一炮而红，成为海源市，乃至全国最受欢迎的游乐场。他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规划，他要继续对游乐场进行扩建，争取超过现在世界上最有名的主题公园。 “黄总好！” “黄总好！” 他一走进大门，员工们就纷纷向他行礼致意，他的内心又是一阵得意。 几名记者见他来了，立刻围了上来。黄启文走进大门的时间距离预定的采访开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记者们把各自想问的问题和他说明了一下，让他进行准备。 黄启文从助理手中接过了几张纸，看都没看，挥了挥手对记者们说：“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帮我的游乐场进行一个脚踏实地的宣传。我黄启文不造假，不夸大，一会儿我会亲自登上游乐场里的游乐设施，大家一定要让摄像师们把整个过程好好地拍下来，让广大市民们好好看一看，我的游乐场，质量绝对是一流的！” 记者们纷纷点头，分别和自己单位的人员交代。 半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采访即将开始。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态，黄启润夫妇、尹兆俊夫妇、向春平兄弟、黄庆雪夫妇都在各自的家里打开了电视或电脑，关注着黄启文的游乐场开业仪式。屏幕上，黄启文手里捧着一堆话筒，露出了一个非常专业的笑容，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又把自己即将亲自体验游乐设施的计划说了一遍。接着，他示意那些媒体工作者跟上他的脚步，来到了过山车的入口处。他一个人登上了过山车，工作人员帮他把安全带扣好，随后便启动了。 过山车缓缓地开始爬坡，之后渐渐加速。黄启文感觉到自己在空中的位置越来越高，心中顿时充满了一股人在高处俾睨天下的澎湃之感。 突然，他心里一个咯噔，想起了上午坐飞机时的经历。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当时他经历的一切不像是幻觉，更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无论是餐车下面那个蜷缩的怪人，还是舷窗外的人脸，亦或是坠机时的巨大冲击，都是那么真实。尤其是坠机那一刻，飞机不断向下俯冲时他产生的失重感，和现在过山车向下滑行时的感觉，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费力地低了低头，没去管。 铃声持续地响。好不容易停了几秒钟，又继续响了起来。 黄启文想，会不会是个特别重要的电话？比如，上午洽谈的内容出现了问题之类？但是，现在他坐在过山车上，就算是再重要的事情，也要等下去了再说。 但手机铃声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不仅如此，那铃声好像还越来越大。 虽然坐在过山车上，但他的手还是可以动的。手机放在他的西装内袋里，震得他心脏发疼。 过山车驶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路段，黄启文终于把手机掏了出来，发现原来是他妻子打来的电话。他暗骂了两句，还是接通了。 还没等他说话，董璐就哭喊道：“黄启文！你赶快回家！”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妹妹……我妹妹她死了！” “你说什么？董薇死了？怎么死的？” “被她丈夫尹兆俊砍死的！你赶快回来啊！” “我现在走不开。再说，人都死了，我去有什么用？” ------------ 第11章 电视直播（二） “你个没良心的！什么事比人命还重要啊？” “你说呢？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接受电视台采访吗？我现在就在过山车上呢。不和你说了！” 吼了几句，黄启文挂断了电话。他有点担心妻子会再打过来，总觉得心脏忽上忽下的，就和这过山车一样。后来他才发现，他的心脏本来就在忽上忽下，因为他整个人都在忽上忽下。 过了一小会儿，他渐渐陷入了思考。 董薇被她丈夫尹兆俊砍死了？寿宴的时候我就听见他们两口子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董薇对自己丈夫不满，嫌他穷。莫非是那个穷光蛋恼羞成怒，愤而杀人？可那是他妻子，怎么能说杀就杀了呢？ 黄启文略微想了想，就不去想了。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在过山车上，一会儿下了车还得继续接受采访呢，哪有时间考虑那些。 他觉得有些不对。 这过山车运行的时间有这么长吗？不是早就该停止了吗？ 这架过山车不是循环式的，而是往返式的，不可能出现反复循环运行的情况，必须在到达终点时停止，然后再启动。整个过程应该是二十八秒左右，但现在，黄启文感觉至少已经有五十秒了，但他却还在空中。 难道是速度太慢了？ 他睁大眼睛仔细看周围，感觉速度根本不慢。 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怪叫，向后看去，而这一看，却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董薇居然坐在他身后，而且她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看上去极为骇人。 “啊啊！！董……董薇啊，你什么时候上车的？”黄启文惊恐地喊道。 “姐夫，我死了，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一眼？” “什么？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在这儿吗？”黄启文感觉自己快要尿裤子了。 “我是因为夸你才被尹兆俊砍死的，是你害死了我。”董薇说。 “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我有什么错？” “我不管，我要你给我陪葬！”董薇突然站了起来，一步迈到了黄启文旁边的座位上，两只惨白的手伸了过来，去解他的安全带。 “你干什么？董薇！你住手！”黄启文死命地扯董薇的手，但他根本就扯不动。 董薇发出了一声怪笑，安全带随之被解开。 “不！啊啊！！” 黄启文的恐惧提升到了顶点，紧接着他就被甩到了过山车外。 在空中飞落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那种没有根基、无所依附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但是，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在空中时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完了，我的游乐场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的最后一句话。 ☆ 师远等人回到罗亚森家，聚集在了客厅中。 说完了他刚刚的分析后，师远就不再说话了。气氛有些压抑，大家都没有什么其它的头绪，没有人说话。 “我听说，当思路遇到阻碍时，可以先看看别的东西转换一下心情，说不定可以灵感迸发。”齐岫鸳略微有点紧张地说，“要不然，我们先看看电视吧？反正，任务短信还没来，我们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 说完，她也没看众人的反应就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她本想选择一个娱乐频道，最好是有她的节目的频道，让大家欣赏一下她的风采。但是，鬼使神差地，她选择了海源市电视台频道。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一名记者的身影，刚好说到一句话的后半部分。 “……们一起来看一看。”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过山车的图像。与平时的游乐场不同，现在过山车上只有一个人。镜头拉近，给了一个特写。师远等人看到，那个人的表情极为惊恐，浑身在不停地扭动，看上去有些怪。 “他在干什么？”罗亚森好奇地问。 师远又看了看，说：“他的手好像在安全带的卡箍上，从他的表情和上半身的动作来看，他好像是想逃离他所在的位置。” “逃离？可是他在过山车上，逃离的话，岂不是要掉下来了？”罗亚森说。 话音未落，众人都是发现，那个人的动作停止了，表情也从惊恐变为了绝望，然后是一片空白，好像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机器人，电量耗光了，所以表情变成了空白。又或者，他回归到了一种出生之前的没有表情的状态。 出生之前是什么？ 是不存在。 一个活人从存在的状态变为不存在的状态，只有一种可能。 死亡。 “他怎么好像……死了？”刘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向电视靠了靠。 突然，那个人又动了。他的表情重新从空白变为惊恐，头不停地转动，好像要确认自己的位置。 很快，那个人松了一口气，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几秒钟后，过山车停止了，工作人员在出口处等候他。 刚才的记者又出现了，说道：“大家看，黄启文先生已经结束了过山车之旅，下面我们把画面再次交还给他。” 镜头转移到了黄启文的脸上。他露出轻松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堆话筒，说：“刚才我在上面给大家展示了一下胆小的游客们可能出现的表情，不知摄像师们有没有录下来。即使没有录下来也没关系，下面我将登上高空飞椅，为大家进行新的展示。” 黄启文说得轻松，但师远等人都看得出，他的眼中显出了一丝恐惧。 他刚才在过山车上时，应该是看到了或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表现得那么真实？ 他在害怕什么？ 师远眉头微蹙，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和他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黄启文感觉自己快要吓出精神病来了。 董薇已经消失不见，但刚才的一切还在狂乱地敲击着他的心脏，令他浑身微微颤抖。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生怕被摄像机拍到。 又是幻觉吗？ 黄启文努力地调整呼吸，坐上了高空飞椅，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狂跳不止。 董薇还会不会出现？她死了，我没有赶回去，她对我产生了怨恨吗？ 黄启文很恐惧，他觉得不应该再继续展示下去了。但是，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感谢陵幕的打赏！） ------------ 第12章 有人吗 工作人员启动了高空飞椅，设施开始运行，旋转，加速。 黄启文向左右看了看，突然放松了下来。 对嘛，这是高空飞椅，不是过山车，前后不可能有人，左右也不可能有人，那个董薇即使想出现，也没有座位给她坐，她自然就不会出现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笑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笑容有多怪异。 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双手死死地抓着两侧的吊索。但就算是死死抓住，他也依旧不放心。 他突然想到，那个董薇已经变成了鬼，根本就不需要像活人一样坐在座椅上，她可以飞，可以漂浮，还可以像没有重量一样伏在他背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立刻抬头看去，又转头看了看身后。 什么也没有。 我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他有几分恼怒地想。 他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妻子董璐的身上，暗想，要不是这个臭婆娘给我打电话，我怎么可能疑神疑鬼？等着，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找个借口好好打她一顿。 突然，他感觉有人碰了他的手一下。他分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是一个冰凉的东西。他猛地一惊，抬头向上看去。 还是董薇。她依旧是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只是这一次，她是倒悬在他的头顶上，两只眼睛不知是在死的时候瞪得那么大，还是在倒挂的姿势作用下鼓胀了起来，总之她的两只眼睛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可怕。 “啊啊！！” 黄启文又是一声怪叫，两只手险些松脱。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张可怕的脸。 然而，他在闭上眼睛那一刻却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正慢慢地抓向了他的脖子。 “放开我！董薇！松手！”他再次惊恐地睁开眼睛，两只手死命地向自己的脖子抓去。 这一切都被师远等人看在眼里。 “这人在干什么？这很危险啊。”罗亚森说。 黄启文就像忘记了自己还坐在高空飞椅上一样，不但双手离开了吊索，还不停地晃动着。 飞椅越转越快，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远。 不知拉扯了多久，黄启文感觉脖子上的手消失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向上下左右看去。 董薇已经消失了。 正在他暗自庆幸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咔。 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飞椅吊索的上端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完了！ 两个大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几乎是与此同时，飞椅彻底地飞了。 地面上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摄像师们将摄像机对准了在空中飞落的黄启文。 师远等人的眼睛也瞪大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电视靠近了过去。 黄启文如同流星一般坠落下去，啪地一声拍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在这一刻，他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骨架散开的感觉。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真的。 ☆ 向春平和向喜平兄弟二人呆呆地看着屏幕，大脑发空。 过了半晌，向喜平干哑地说：“哥，他真死了。咱俩摆的阵，起作用了。” 向春平依旧是浑身僵硬，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了旁边的房间，地面上的阵还在，那个草人已经四分五裂。 ☆ 师远等人仔细地看着电视屏幕，此刻，摄像机镜头开始摇晃，显然是摄像师开始奔跑，快速来到了黄启文身边。接着，众人看到了黄启文。 准确地说，是黄启文的尸体。 他像个玩具人偶一样四分五裂，四肢和头颅分散到了不同的位置，地上是大片的血迹，还在缓缓地流。 这很不对劲。 这样一个画面本不应该在电视上播出，但由于是直播，所有的观众都看到了这比恐怖片还要血腥的一幕。 紧接着，信号被掐断，屏幕上满是雪花点。 突然，一阵丧钟声响起，还在注视着电视屏幕的众人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查看新的任务短信。 短信内容为：“根据从某个人的尸体上找到的扑克牌上的文字，于8月14日零点进入某座建筑，在那里找到七个人，并在该建筑中停留三个小时。当天三点整开始，存活者可以离开该建筑。” “某个人的尸体？”师远说着，抬头再次看向已经恢复正常、正在播其它节目的电视。 刚刚在电视上目睹了黄启文的死亡，就来了这条任务短信。这是巧合，是误导，还是线索？ 师远不认为在任务中会有什么巧合，也不认为这是什么线索。首先，如果短信中所说的“某个人”指的是黄启文的话，那么之前的“好久不见”和“猫”，以及所有出现的异常现象，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这是不可能的；其次，这样的线索过于明显，任务是不会给出如此明显的线索的。 所以，最终的结论就是，这是个误导。 师远再次仔细读了一遍任务短信，将里面的关键信息整合了一下。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人’，”刘潋说，“肯定不是黄启文。” “‘那个人’指的应该是郝玖。今天晚上，我们就到我推断的地点寻找，一定要把他的尸体找到。” ☆ 向春平兄弟二人还在电视前发呆。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向春平一个哆嗦，紧张地看向了手机屏幕。 打来电话的是张善，寿宴时和他们兄弟坐在同一桌，但只能算是远房亲戚。 他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向春平提高了警惕。 电话响个不停，向春平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喂，表姑夫？”向春平先打了个招呼。 另一边没声音。 向春平有点纳闷，又说：“喂？有人吗？” 这句话一出，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有人吗？自己问电话的另一头有人吗？ 他的思绪好像在瞬间变成了活物，顺着手机信号飞到了不知多远的地方，落在了另一个手机上，观察着。 他的思绪变成的活物没有看见任何人，就好像那个手机就那么自己打出了一个电话，并且恰好拨到了他向春平的手机上一样。 就在向春平胡思乱想时，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 “黄启文死了，你知道吗？” ------------ 第13章 时间机器 向春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他的脑子里还瞬间产生了好几个问题。 他和我只是远房亲戚，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先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和张善的声音一样，但是这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伪装成了他？ 向春平知道，有一种变声器，装在手机上，就可以把自己的声音变成另一个人的声音。 对面的那个，是不是用了变声器？ 但是，很快，向春平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有什么意义？变成了张善的声音，有什么特别吗？ 想到这里，向春平的心绪微微平复了一些，他缓缓地说：“知道，刚刚我也在看电视。” 张善说：“我也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好像没了语言，都沉默了。 没人说话，但也没人挂电话。 又过了一会儿，张善说：“你们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向春平的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为啥这么问？” “其实，黄启文死的时候……不瞒你说，最开始的震惊过后，我感觉挺爽的……”张善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很爽的样子，“但是很快，我又产生了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 “咱们家亲戚，都知道他黄启文有钱，是个大老板，可是呢？他还是那么轻易就死了，一点也不比别人活得长。死的时候，一样痛苦，一样惨。事实上，我觉得，他要不是因为买了游乐场，他是不会死的。” “表姑夫，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一辈子太短暂了，谁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向春平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还是说：“表姑夫，你也别太悲观了。” “我不是悲观，我是想，既然人生如此短暂，我们又何必将它浪费在痛苦上呢？不如及时行乐，好好享受活着的时光。人生苦短，甭管有钱没钱，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向春平听出张善话里有话，问道：“表姑夫，你有啥打算吗？” “我打算请个假，出去散散心。黄启文虽然挺招人恨的，但是他毕竟是咱们家亲戚，他死了，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现在觉得……很压抑。你们兄弟呢？要是也觉得压抑，不如咱们一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玩几天，享受一下美好的生活。” 向春平再次沉默。 他被张善的话打动了。 “好，表姑夫，我和你一起去。我和我弟弟也去请个假，好好玩几天。”他说。 “嗯，好。我再问问别的亲戚，看看还有谁也愿意一起去。你们等我电话。” 电话挂断后，向春平还没有回过神。 向喜平问道：“哥，你刚才说什么？要请假出去玩？” “你要想清楚，”向春平说，“黄启文怎么说也是咱们兄弟害死的，在警察找到咱们之前，最好先避一避。” 向喜平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摆阵这事儿这么隐蔽，不可能有人知道吧？” “小心为上。”向春平说。 ☆ 放下电话，张善叹了口气，又给其他几个穷亲戚打了电话。最终，除了向春平兄弟以外，还有三个人同意和他一起去乡下散心。至于他的妻子黄庆雪，则是早就答应了他的建议。 走出家门，张善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气。 他家住在碎石镇，其他几个他打过电话的亲戚，也都住在碎石镇。这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小镇，经济不算发达，还有不少平房。他家住的就是平房。 他从小就向往着住楼房，楼层越高越好，这样他可以站在高处，俯瞰这个小镇，俯瞰所有人。他在小时候也一直在梦想着，等他长大以后，赚大钱，过上富日子，住高楼。 现在，他长大了，变老了，但还在住平房。他没钱，钱不会因为他长大了就自己飘来。他没能住上向往的楼房，他现在能登上的最高的地方就是他家房顶。 所以，他登上了他家房顶，看看天空，又看看地面。 他觉得压抑。黄启文的死本身，其实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它的象征意义。 这一天是八月十一号，是黄启文死的日子。张善打算，十二号去海源走个过场，象征性地去黄启文家看看，十三号就和另外六人一起动身，前往乡下。他早就选好了目的地，他要到一个没人会打扰他们的地方去，到一个还保留着自然原始风貌的地方去。 他选择了暗鸦岭村。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怀旧的情绪。他从房顶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旧手机。 那是他五年前买的手机，用到了实在没法用才淘汰。他的妻子一直劝他让他把这个手机卖了换几块钱，他不愿意，说便宜了那帮孙子，不如自己留着当个纪念。 看着那个旧手机，他觉得有点儿恍惚。 他翻出了充电器，连接上电源，按住开关。 屏幕亮了，上面还是他以前设置的壁纸。壁纸很简单，是一片灰色，代表着他的人生。 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这个手机就是时间机器。 手机突然响了。他吓了一跳，眨了两下眼睛，仔细看。 不是电话，是个短信。 他随便看了两眼，看出是垃圾短信，于是随手删掉了。 删完了他才意识到，这个旧手机根本就没有手机卡，怎么收的短信？ 他愣了，愣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他把这个旧手机放回了抽屉，转身出了家门。 距离出发去乡下的时间还有两天，在此之前，他打算多出去走走。家里太压抑了，妻子很悲伤，他劝了几句，没用。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就是在家里眼睁睁看着黄启文死去的。 他顺着门口的路一直走，越走越荒凉，两边都是农田，看不见人影。有的地方连农田都没有，光秃秃的，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 心不在焉地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有人踢了他的腿弯一下。他没有站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诧异地回头看去，没看见人。 ------------ 第14章 老太太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继续走。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看见了一个人。从背影看，那应该是个老太太，穿着黑底碎花的连衣裙，很瘦，步履蹒跚，应该至少有七十岁了。 那个老太太走得很慢，张善很快就走到了她身后。 他看不见那个老太太的脸，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这个老太太显然染过头发，因为她的头发看上去都是黑的。不禁染过，还烫过，满脑袋卷儿。 张善的脚步不知不觉变慢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太太的后脑勺。 老太太的头发很稀疏，露出了大片的头皮。她烫头发肯定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但是她失败了，头皮还是大片大片地露出来，耀武扬威，张牙舞爪。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那个老太太的后脑勺，觉得有些害怕。 他突然不敢继续向前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向镇外走，越走，就离碎石镇越远。如果他继续走下去，他就会走到荒郊野外。 他立刻转过身，向镇内走去。 渐渐地，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他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恐惧也逐渐减弱，最终似乎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向镇中心的繁华地带走去。那里有个步行街，还有两个比较大的商场，以及为数众多的商店。他觉得，在人多的地方，应该不会再产生恐惧和压抑的感觉。如果有人打架，那更好，顺便看看热闹，排解一下心中的忧闷。 一边胡思乱想着，张善一边走近了步行街的范围。很快，一个个商店和小摊位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有卖服装的，有卖食品的，油烟满天飞。有的人在收钱，有的人在吃串。 这里真是挺热闹。 张善看着熙来攘往的行人，感到安心了不少。 突然，他看到稍远一点的路边有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头巾的老太太，跪在地上，低着头。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碗，里面有几枚硬币。他知道，那是个乞丐。 张善一直都挺纳闷，那个老太太一年四季都穿着棉衣，她不热吗？ 他的脚步没有加速，也没有特意变慢。他朝着那个乞丐的方向走去，心脏渐渐悬了起来。 无论旁边的行人如何热闹，那个老太太都是一动不动。她始终跪在地上，低着头。张善看不见她的脸。 他突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忽然想，那个老太太是不是没有脸。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那个老太太不仅是没有脸，她连身子也没有。那一身的黑衣服，还有那个头巾，只是摆成了一个人形，其实里边根本就是空的。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形，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到那老太太身边，往碗里扔了一枚一元硬币。 当。 一声响，很清脆。 那个老太太还是没动。 张善突然想走到那老太太面前，弯下腰，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脸。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因为那个姿势会很奇怪，而是因为，他害怕真的看到一片虚无。 在他的想象中，那头巾里是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其内部远远大于外面所看到的大小。如果这时候有人把手伸向那张脸的位置，可以把手一直伸进去，直到整条手臂都被吞没。 张善感觉到一阵凉意，尽管今天艳阳高照，尽管这里人声鼎沸。 他抬头看了看天，感觉阳光有些晃眼。他又把头低下，向原来的位置看去。 那个老太太不见了。 他感觉头皮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是转了个方向。 他转过身，看向步行街的另一侧。 那个老太太还在，还是那个姿势，一动没动。 他傻呆呆地站在路中间，他觉得别人一定会觉得他很奇怪。不过，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真的留意他。 一股与这条步行街格格不入的感觉在他心底涌了出来。 孤独。 人群中的孤独。 这孤独比那个没有手机卡却能收到短信的手机、烫了卷儿的老太太后脑勺、不知道有没有脸的老太太都要可怕。 “庆雪！”他突然慌张地喊了一声，转身就往家跑。 他跑回家，他的妻子好端端地在做家务，脸上的表情还是有几分痛苦。 “庆雪啊，后天咱们就去乡下散散心，你也别太难过了。”张善对妻子说。 黄庆雪没多想，点了点头，继续做家务。 张善本以为到了家，刚才那种孤独感会消失。但是他错了，孤独感依旧很强烈。 为了杀灭这种孤独感，他继续和妻子说话。 “到了乡下，天空云淡，视野开阔，不像城里这么憋屈。你看看咱们碎石镇，要啥没啥，还净是灰秃秃的房子，怎么看怎么压抑。等到了暗鸦岭村，咱们找个旅店住下来，白天去爬山，到湖里游泳，晚上就在旅店里聊天打牌，那该多美好，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你说是不是？” 黄庆雪叹了口气，说：“小村庄，能有旅店吗？” “怎么没有？”张善说着，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你看，这不是吗？‘暗鸦岭村新任村长贺锦戎继承前任村长遗志，全力打造旅游村，积极开发乡村经济，现已率领村民建成豪华宾馆、度假山庄、室外游泳池等设施。’你就放心吧。” 黄庆雪停下了手里的家务，看着电脑屏幕，若有所思。 ☆ 夜幕降临了。师远等人拿好工具，来到了白天看好的那个地点。 虽然师远将位置判断得已经算是相当精确，但范围还是不小。好在他们有好几个人，同时挖掘，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他们只需要小心一些，不要惊动村民。 师远先是将一根削尖了的木棍插在陈玉华的尸体躺过的位置，作为标记，向东数了两米，开始分配任务。 “大家小心，尽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 众人点头答应，而后各自拿好铁锹，开始挖地。 暗鸦岭村里面没有修过像样的公路，只有非常原始的土路，土质不算硬，这给大家这次的挖掘行动提供了方便。 在挖掘之前，众人仔细观察，借着手电光，他们隐约看到地面上好像有一些毛发。不像是人的头发，有点像猫毛，黑的白的黄的，各种颜色都有。 （感谢TEMPLE的月票！） ------------ 第15章 郝玖的尸体 但是，没有发现血迹，也没发现其它任何可疑的东西。 他们始终没有从丁丽英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知道她一直在说“猫”和“别杀我”。她彻底疯了，一直处于惊恐之中，原本较为肥胖的身躯也瘦了下去，脸色蜡黄，双眼布满血丝。 几个人挖了一会儿，大概都挖了十多厘米的土，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师远，是不是你判断错了啊？这里不像埋了尸体的样子啊。”弥啸粼说。 “不要这么沉不住气，再继续挖深一些试一试。” 师远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从一旁地上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枚贴纸，贴在了手臂上。如此一来，他挖土的速度加快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转眼间就挖了几米深。 “不是这里。”师远自言自语着，来到了旁边刘潋的位置，继续挖。 直到他移到了距离木棍十米的位置时，他的铁锹终于碰到了一个明显与泥土不同的东西。 “就是这里！”师远再次加快了速度。 看到里面埋的东西，众人都感到一阵悚然。 那是一具尸体，已经埋在地下至少两天了。虽然尸体还没有腐烂，但也近乎面目全非，血肉与泥土混作一团。他的脸颊两侧被划出了对称的几条血沟，看上去如同猫的胡须。 看着那张已经变形的脸，师远的脑中再次浮现出了那几个字。 好久不见。猫。 “就是他。我们快找一下，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扑克牌。” 郝玖身上的衣服穿得还是比较整齐，师远和罗亚森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 师远回忆起之前的任务中的一些片段，忍不住想，该不会要把他的肚子剖开吧？ 在木屋酒吧任务中，他们必须剖开那些人偶的肚子，来寻找到底谁才是任务要求的那一个。不过，那些也都只不过是人偶而已，就算再怎么逼真，也只是人偶。但现在的这个，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 “从某个人的尸体上找到扑克牌……”罗亚森默念着任务短信中的话，手已经握住了砍刀的刀柄。 “等一下，罗亚森，”师远伸手阻拦住了罗亚森的动作，“再好好想一想，扑克牌会在哪里。” “衣兜和裤兜我们都找遍了，没有发现扑克牌，而且……”罗亚森直视着师远说道，“而且，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知道。不过，还是再分析一下吧。” 说着，师远的目光落在了郝玖的脸上。 他的脸上有几道血痕，形成了猫的胡须的形状。 那仅仅是为了和“猫”这个字产生关联，还是有什么别的作用？ 师远稍微离近了一些，更加仔细地观察。 手电筒的光很亮，将郝玖的脸照得比白天看得还要清楚。 那几道“胡须”，好像还在渗血。 师远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邮筒的形象。 “扑克牌或许在他嘴里。”师远说。 罗亚森看了郝玖的脸一眼，伸出手将郝玖的嘴掰开。 一张被血染红的扑克牌就在其中。 “果然在这里。”罗亚森说着，取出了扑克牌。 “我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弥啸粼呲牙咧嘴地说。 “郝玖的尸体不能就这样放在这里。”师远说。 “那你想怎么办？再埋回去吗？”弥啸粼问。 “对。为了避免麻烦，暂时只能这样了。” 师远说完，拿起铁锹，很快便将地面恢复了原样。 这里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想到，这里的地下埋着一具尸体，更不会有人想到，这具尸体被人挖出来过。 回到罗亚森家，众人都看了一遍那张扑克牌，将上面的内容拍了下来。 扑克牌的正面是一只黑猫，两只眼睛很圆很大很亮，但却是红色的，两个对角写着JOKER，和普通的扑克牌一样。背面绘着淡红色的细密纹路，上面印着这样两句话：“苦命之人来到皇宫，却未必是真正的幸运。亡者之地埋藏秘密，那是生命的引路灯。” 师远说：“任务短信中说，我们要根据扑克牌上的这两句话，进入某座建筑。这里面涉及到地点的，只有‘皇宫’和‘亡者之地’。或许，地点信息就在这里。” “可是，暗鸦岭村哪有什么皇宫？这只是个小村子罢了。‘亡者之地’指的很可能是墓地。”刘潋说。 “不一定是真正的皇宫。而且，你要知道，墓地不算是一座建筑。” “墓地应该有守墓人休息的房子吧？说不定正是那里。”弥啸粼说道。 “但是，那个房子太小，我们现在已经有六个人了，短信说要找到七个人，那么一共就有十三个人，那个房子的面积不够。我认为，‘亡者之地’不是我们要进入的建筑。大家看，后面说，‘亡者之地埋藏秘密，那是生命的引路灯’，这句话应该不是任务地点，而是破解谜底的线索。” 众人又仔细读了一遍那两句话，都非常赞同师远的分析。 “也就是说，这两句话，第一句是任务地点提示，第二句是谜底线索，是吗？”刘潋问。 “对，就是这样，”师远点了点头，“线索在任务真正开始前就给出，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而且，说起亡者之地，我们很容易想到墓地。如果任务开始了，我们进入了指定建筑之后才出现这条线索的话，那线索也就没有用了，因为我们在任务进行的那三个小时期间根本不能离开那座建筑。” “也就是说，我们要提前去墓地进行查探，看看是否能够发现可以让我们从那座建筑逃生的方法或者线索？”刘潋说。 “对。今天是十一号，任务是十四号零点开始，实际上也就相当于十三号晚上，我们还有两个白天的时间。现在去墓地，太过危险。当然，在暗鸦岭，即使是白天到墓地去，也很危险，我们只能小心行事。这样，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墓地寻找线索。”师远说。 回到自己房间，看着那张扑克牌，师远陷入了沉思。他仔细地观察，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期望着能通过扑克牌本身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第16章 进入墓地 JOKER，开玩笑的人，这是否说明这张扑克牌并不是真正的任务线索呢？黑猫，红色的眼睛，会不会是任务线索的提示？“苦命之人”应该指的是任务短信中说的那七个人，“未必是真正的幸运”这几个字，倒是很好理解，指的是这七个人在这个地方会遭遇不幸。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毕竟，任何卷入任务的人，无论是不是任务执行者，都有极大的生命危险。 师远将扑克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终将扑克牌放在了背包里。 第二天清晨，众人陆续起床，早饭后一起来到了墓地入口处。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不愿意进入墓地，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们，你们自己选择吧。觉得害怕的话，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师远说。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有人说话。 “那好，那我们六个人就分成三组，每两人一组，相互照应着。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发出信号，我们就尽快离开墓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尽量保证安全。进入墓地后，我和弥啸粼走到最里端，负责在那一片区域寻找线索。中部由罗亚森和方异圣负责，靠近大门的那部分就交给刘潋和齐岫鸳。”师远说。 弥啸粼听师远说完分组，立刻就站到了他身边。刘潋和齐岫鸳都是女孩，原本就很自然地站到了一起。剩下的便是罗亚森和方异圣。 很快，六个人便进入了墓地的大门。 墓地的大门现在是长期开放的。这里是墓地，不是什么居民区，更不是娱乐场所，除了死尸就是墓碑，没有什么怕丢的。守墓人这个职位，自从上一个守墓人死后也就不再设置了。反正暗鸦岭村很小，每户人家只要管好自己家的小孩，就不会有人跑到这里来，来的都是来祭拜的，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师远一直很在意扑克牌上的“埋藏”那两个字。他想，无论是什么样的线索，会不会被埋在了地下？可是，这里毕竟是墓地，是亡灵长眠之处，就算不是挖坟，而是在坟周围挖，也是相当怪异的。可是，眼下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师远一进入大门就紧紧地握住了铁锹的木柄。 刘潋和齐岫鸳两个女孩自从进了大门，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微妙。齐岫鸳似乎是有意放慢了速度，总是走在刘潋身后。刘潋也察觉到了不对，也慢了下来，与齐岫鸳并排行走。 刘潋看了一眼齐岫鸳，说道：“岫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发现。”齐岫鸳立刻说道。 齐岫鸳本来是个歌手，也曾经参与过几部影视剧和广告的演出，演技方面要超出普通人一大截。她虽然心里有鬼，但表现得却非常自然。 “是吗？”刘潋还是有些怀疑，于是换了个问题，“如果你不是发现了什么，那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齐岫鸳感到十分惊讶，眼睛也不自觉地睁大了一点，但她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微笑了一下说道：“刘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其实你也很清楚，对吧？” 刘潋以问句来回答问句，这让齐岫鸳的恨意更浓。 齐岫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对刘潋产生了仇恨，之后越看刘潋就越不顺眼。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刘潋除掉，根本不去考虑这么做的不合理性和可能产生的后果。 刘潋已经察觉了齐岫鸳的异常，自然提高了警惕。不过，她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想要置她于死地。 早晨的墓地，一片死寂。晨雾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稍远一些的人和物便变得影影绰绰，看上去颇为诡异。任何人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白雾中的几个影子，却无法分辨出那是人还是墓碑。 刘潋将手放进了衣兜里，握住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是早饭前师远交给她的。 她看了一眼还在身后慢慢走的齐岫鸳，突然将手臂抬起，扯下了发圈，将原本高高束起的马尾散开。而后，她整理了一下垂下的发丝。 她在干什么？ 齐岫鸳突然提高了警惕，看向刘潋背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寒意。 莫非她将头发散开，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漂亮一些，想要吸引师远的注意？ 齐岫鸳当然觉得自己比刘潋要漂亮。刘潋是清秀型的，从来不化妆，头发一直是高马尾，显得很干练。但是，齐岫鸳却知道，这样的女孩若是妩媚起来，比她这种一直化着较浓装扮的女孩杀伤力要大。 她的思考还没有结束，突然看见刘潋加快了脚步，好像是向着师远的方向走去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一定是去找师远了！ 齐岫鸳气得浑身发抖，也加快了脚步，紧追刘潋的步伐而去。 然而，她却惊恐地发现，刘潋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浓雾中，怎么也找不到了。 怎么回事？刚才雾没有这么浓吧？ 齐岫鸳有些慌了，同时对刘潋的恨意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认为，既然师远说了让两人一组互相照应，那就应该好好地走在一起，刘潋居然撇下自己跑去找师远，这实在是太过分。要知道，这里可是墓地啊！ 想到这里，齐岫鸳的心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声音。那不是说话声，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呼吸声。那不像是人类能够通过任何方法制造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大，但在她听来，却如同炸雷一般。 同时，她感觉到，一个东西碰到了她的后背。只是碰到了一下，紧接着立刻便消失了。 她和刘潋明明是最后一组走进墓地的，身后应该没有其他人了。莫非，是其他的村民？ 齐岫鸳不远相信自己会就这样遇到鬼，她拼命地向正常的方向思考。 这时，她看到，刘潋又返了回来。 虽然齐岫鸳十分恼怒，但此刻她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担心刘潋的样子说道：“刘潋，你怎么刚才走得那么快？师远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人一组，互相照应。你自己跑了，万一遇到鬼怎么办？” 刘潋撩了一下头发，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用那么担心，我可是有师远给我的保命之物的。” “什么？师远给了你保命之物？是什么东西？” （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 第17章 黑色耳钉 齐岫鸳诧异万分。她最讨厌的就是师远和刘潋在一起，或者是师远太过关心刘潋。她认为，师远能给她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由于刘潋在他心目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而刘潋现在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一点，也完全是在向她挑衅。 “喏，就是这个。”刘潋说着，撩起了一侧的头发，露出了耳朵。 她的耳朵上戴着一枚小巧的耳钉，虽然现在周围全是浓雾，看不见阳光，耳钉却仍然隐隐生辉。 “这是师远送给你的？” 看到师远竟然送饰品给刘潋，齐岫鸳气得要发疯。 “对啊。怎么？”刘潋说。 齐岫鸳冷冷地看了一眼刘潋，说道：“让我戴一下试试看吧。” “为什么？”刘潋也提高了警惕说道。 “试试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那……好吧。” 刘潋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将耳钉摘了下来，递给了齐岫鸳。 齐岫鸳嘴角一勾，笑了笑，将耳钉戴在了耳朵上，心里想，等你死了，这耳钉就归我了。 就在耳钉刚刚佩戴好时，一股强烈的疼痛从耳朵传来。齐岫鸳立刻尖叫了起来，伸手摸去。 她摸到了一条蠕动的东西。 是虫子，还是蛇？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拿出镜子照。 而这一照，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一根手指。一根还在不断变长的、柔软惨白的人的手指。刚刚戴上去的那枚耳钉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小型洞口，那根手指就是从耳钉中伸出来的，仿佛那是一个无底的空间一般。 “啊啊啊――！！”齐岫鸳发疯一般地尖叫着，浑身不住地颤抖，两只手向着耳后乱抓，但却什么也抓不到。 镜子早就被她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无数块镜子碎片上，无数个齐岫鸳在一齐发出尖叫，面容扭曲。 突然，她感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的尖叫声更响了。 “岫鸳！岫鸳！” 一个人正在喊她的名字。那个声音听上去很焦急，但并不冰冷。 那是刘潋的声音。 周围的浓雾突然消失，齐岫鸳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岫鸳，你怎么了？刚刚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刘潋关切地问道。 “我……”看着刘潋清澈的眼神，齐岫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别怕，如果仅仅是幻觉，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抓紧时间，快点寻找线索吧。”刘潋说。 齐岫鸳没有说话。 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根不断变长的手指，她依旧是感到全身发寒。她想尽快离开这里，于是也跟随着刘潋在四周寻找线索。 这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齐岫鸳不知道所谓的线索会隐藏在哪里，她只是机械地跟在刘潋身后。 六个人寻找了将近三个小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还是一无所获。 莫非是我分析错了？ 师远想。 ☆ 张善等人赶到了海源，来到了黄启文家。他只是打算走个过场，给点儿钱意思意思。 刚一进门，张善就看到了尹兆俊、向春平等人。他约好一起去乡下散心的几个人恰好都在。 张善随意地和他们聊了几句。由于不想让别的亲戚知道他们的计划，他们没有说关于此次散心的话题，只是说了些场面话。 黄启文的妻子董璐一直在哭，无论谁来都不说一句话，低着头抹眼泪，偶尔哭几声。张善和董璐本来就不熟，简单安慰了几句就打开了二楼阳台的门，出去透气。 原本豪华气派的别墅，如今却变得乌烟瘴气。男人们几乎都在抽烟，比较近的亲戚长吁短叹，几个女人哭个不停，其中好几个张善都不认识。 站在阳台上，张善抬头看了看。这里是海源边郊，风景不错，只是人工痕迹很重。想到明天就要去暗鸦岭村了，张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他去过暗鸦岭村，那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子，没啥特别，就是自然景色保存得特别好。 他开始猜测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因为黄启文死了？因为这次是七个亲戚一起去？ 想了两分钟，什么也没想出来，他放弃了。 就在这时，向春平兄弟二人走了过来。 “表姑夫，你找我们？”向春平说。 张善有点纳闷，愣了一下，说：“没有啊。” “刚才有个女人说你找我们。” “可能是找错人了吧。”张善说。 话音刚落，尹兆俊也来到了阳台。 “张善，你找我啊？”尹兆俊看见张善就问道。 张善更纳闷了，说：“我没找你。是谁说我要找你的？” “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浓妆艳抹的，戴着大耳环。她刚才好像哭得挺凶，妆都花了，刚开始还吓了我一跳，脸上黑的红的乱作一团，我还以为闹鬼了。”尹兆俊说。 “对，告诉我们过来的也是这样一个女人。”向春平兄弟说。 很快，黄启润夫妇也来到了阳台。 “是不是一个女人让你们来找我？”张善抢先问道。 “是啊。”黄启润夫妇点点头。 “真是纳了闷了。算了，既然大家早就约好一起去散心，那就商讨一下具体事项。你们的假都请好了吗？”张善问。 众人又点点头。 “挺奇怪的。我们老板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不过这次我说要请假，要请好几天，他竟然连原因都没问就同意了。”尹兆俊说。 “我老板也是。”黄启润说。 “我们也是。我们的工头平时很凶，这次不但很爽快就同意了，还说工资照发，真是见鬼了。”向春平说。 听着众人的话，张善隐隐觉得不对，内心的紧张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推门回到了室内。他要寻找那个妆花了的女人。 但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么个人。 他又想起了最近遇到的一些怪事，心下不禁犯了嘀咕。 莫非这些都是预兆？难道暗鸦岭村不该去？ 他看了黄启文的直播，他知道黄启文出事的整个过程。当然，黄启文在游乐设施上的怪异举动，他也都看到了。只是，他只能看见他的动作，却听不到他说的话。 ------------ 第18章 妆花了的女人 张善知道，黄启文肯定说了什么重要的话，说不定会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死”字。 他想回到阳台，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这次去乡下散心的建议是他提出来的，万一遇到了危险，他会感到很愧疚。 然而，当他推开阳台的门时，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人。 怎么这么快就都跑了？ 张善又是一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只是站了一会儿，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方。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嗯？” 张善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一个晃神的工夫天就黑了。此刻，站在这阳台上向下看去，天地间一片漆黑，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地上没有灯光。他的背后就是豪华别墅的内部，里面灯火通明，形成了一种背后有光前方黑暗的诡异效果。 其他人呢？都走了吗？ 张善想。 身后，没有一点儿声音。不仅如此，任何地方都没有声音。 怎么会这样？即使亲戚们走了，董璐和她家的保姆应该还在吧？都去哪儿了？阳台上有个人，他们也不问一问吗？ 张善转身想进去看看，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动作猛地僵住，整个人如同被雷劈到一般。 他缓缓地将身体又转了回去，看向前方的地面。 那里，别墅里的灯光投下了一片光明，阳台上的栏杆和盆栽的影子在地上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但却没有他的影子。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踉跄着跑进了室内。 里面的灯几乎都开着，但却看不到人。 “董璐！”张善大喊了一声。 一阵阵回声传了回来，就像这里只是一个空房子，什么都没有一样。 “有人吗？”张善又喊。 还是没人回应。 张善慌了。 就算别人都不管他，他妻子总该问问吧？可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哪里。 “张善？”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张善浑身一哆嗦，转头看去，又被吓了一跳。 那个女人戴着很大的耳环，妆都哭花了，脸上黑色和红色混在一起，两只眼睛都看不出大小，一张嘴却是依旧像血一样红。 张善突然想到，这应该就是那个告诉向春平他们去阳台找他的女人。 他本想好好地质问她几句，但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惊慌之下，他撒腿就跑，从大门跑了出去。 门口，他的妻子正在等他。 “庆雪？你怎么在这儿？”张善停住脚步，诧异地问。 “你说啥呢？不在这儿在哪儿啊？要不是你说要进去上厕所，这会儿咱们都到长途客车站了。” 张善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现在都几点了？这时候还有长途客车吗？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拉起妻子就快速走远。 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直到坐上了客车，他还是惊魂未定。 客车缓缓地发动了，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 一个问题突然在他的脑中蹦了出来。 这车的牌号是啥？ 他又开始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不过，他还是趁着中途停车的机会，跑到车后，把车牌号记了下来。 牌号很容易记，是源A14144。 他把车牌号小心地用手机拍了下来，感觉还不放心，于是又写在了一个小本子上。 ☆ 暗鸦岭村，师远等人聚集在客厅中。 “如果‘亡者之地’指的不是墓地，还能是哪里呢？”刘潋说。 “我们会不会受了思维定势的影响？说到亡者，我们很容易就想到了死者聚集之地，也就是墓地。会不会，‘亡者’只有一个或两个呢？”罗亚森说。 “倒是也有可能。如果只是一个人，那指的应该是谁呢？郝玖吗？”师远一边说着，一边又摇了摇头，“不大可能是郝玖。我们已经在他身上找到了扑克牌，没有理由还在同样的地点找到其它的线索。这个‘亡者之地’，或许还有别的含义。” “会不会是……”罗亚森突然说道，“这个‘亡者’，现在还不是‘亡者’？” “什么意思？”弥啸粼问。 “就是说，现在这个人还活着，等到任务开始，他才会死。”罗亚森继续说道。 “时间只剩一个白天了，我们现在几乎是毫无进展。任务地点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师远说。 看着“皇宫”那两个字，师远觉得大脑有些不够用。 皇宫……暗鸦岭村哪有什么皇宫？最好的建筑就是罗亚森的家了，总不会是这里吧？等下，莫非是…… 师远突然坐直了一些。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 张善等人到达暗鸦岭村时已经接近十三号中午，众人看着秀丽的山林，心头的压抑减轻了不少。 “这里挺不错的，真是来对了。”向喜平说。 七人拿着各自的物品，从东村口走进了这个村子。 刚刚进入村子不久，几个人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女子。她的体态略显丰盈，扎着两条麻花辫，身上穿着碎花的衣裤，看起来颇有乡村姑娘的风格。 “姑娘，打听一下，你们村有旅店吗？”张善走过去问道。 “旅店？有啊！就在山上。那可不是一般的旅店，是豪华宾馆，能住，还给饭吃。对了，别叫我姑娘了，叫我吴美秀吧。” “豪华宾馆？”几个穷亲戚听了，互相看了看，都没注意吴美秀介绍自己的名字，“大概多少钱啊？” “嗯……挺贵的，好像一晚上要二十块呢。”吴美秀说。 “二十？”听到这个价格，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便宜了吧？ 吴美秀见众人目瞪口呆，说：“哎呀，是挺贵的，不过你们也别急着打退堂鼓。先去体验体验，说不定会觉得很值呢。” “那好，我们去试试，试试。谢谢你啊，姑娘。”张善面露喜色，几人也都是大踏步前进。刚才吴美秀说了，那豪华宾馆管吃管住，他们正好饿了，所以打算尽快赶到宾馆，好好吃一顿。 路上张善又询问了两个村民，几人这才来到了山上的建筑区。 到了山上，向春平回头看了看，凑近张善耳边，低声说道：“表姑夫，我咋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 第19章 酒店 “啥不对劲？” “刚才我们看见的那几个村民，怎么好像是二十年前的打扮？” “什么二十年前的打扮？这里是个小村庄，比较落后，村民穿得朴实，也很正常嘛。” “那也太朴实了吧，总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我说表姑夫，他们该不会是二十年前的人吧？” “别胡说，怎么可能呢？” “还有啊，我看那个姑娘，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向春平说。 “眼熟？” 张善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吴美秀，但并没有想起什么，于是他摆了摆手，说：“哎呀，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别疑神疑鬼的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张善也觉得内心有些不安。在来暗鸦岭之前，他的身边就发生了一些诡异事件，现在进了暗鸦岭村，这种不安更加强烈了。只是，他不想让其他几个亲戚看出他的异常，所以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不过，如果其他人观察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他其实内心十分沉重。 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就轻松了很多，而且两眼放光，因为这片度假区建设得非常好，让众人都颇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外面还有不少汽车，应该都是游客们开来的，大部分都是名牌车，只是车型都比较老，但车子看起来很新。 他们又询问了几个路人，很快便找到了之前在网上搜到的那个宾馆――英伦皇家酒店。 看到装修气派、富丽堂皇的酒店，他们几个人内心不禁感到一阵忐忑。这里看起来太豪华了，那个姑娘说这里一晚上才二十元钱，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几人在酒店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酒店大厅十分宽敞，地面镶嵌着大理石，前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好几个时钟，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里面，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众人仔细地询问了半天，确认了普通房间一晚上的的确确是二十元后，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很快，服务生带领众人来到了他们选择的房间，众人便安顿了下来。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日历。 那上面写着，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三日。 他们入住的房间也都非常宽敞明亮，装修一流。将行李放好后，七个人都觉得有些激动，想出去走走。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先吃饭，然后参观一下这座酒店，然后再出去。 餐厅在一层，属于自助式。在这七个人中，只有尹兆俊和黄启润吃过自助餐，而且，黄启润吃的那次还是黄启文请的，从头到尾黄启文不是炫富就是笑话他，他感到十分憋气。 这一次，众人都是放开了吃。令他们惊讶的是，这里的食材不仅品种丰富，而且质量上乘，烹饪手法也堪称一绝。几人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黄庆雪取了几个扇贝回到餐桌边，将几个本就开口的吃掉后，看着最后一个紧闭着的扇贝不知所措。她想了想，用勺子撬了半天，终于撬开了。 在撬开那一刻，她的眼睛不禁一亮。 里面有一枚戒指，而且看样子价格不菲。 她警惕地抬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将这个扇贝拿到桌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取了出来，放到了衣兜里。之后，她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吃饭。 中餐结束后，几人都是肚皮鼓胀，撑得走路都成了难事。不过，由于难得来到这么一个既便宜又豪华的酒店，几人都兴奋不已，打算把每一层楼都看个遍。 于是，众人便从一楼开始，仔细地欣赏这座建筑。 “这地毯真是漂亮啊。”杨建琴露出欣喜的神色，不住地感叹。 “这壁纸也非常淡雅，墙上的画好像都是名家作品。”尹兆俊说道。 “从这儿可以看到外面的山林，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向喜平也感到心情十分舒畅。 “我有个想法，”向春平说，“这里有这么多房间，我们只看走廊多没意思。这样吧，我们看看这些房间哪个没人，进去感受一下。” “那不大好吧？”杨建琴有几分犹豫地说。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的房间，也就等于没有主人。我们只是进去看看，又不偷东西。”向春平说。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考虑到他们选择的都是普通房间，听说这里还有总统套房，应该更加豪华，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了，不如像向春平说的那样，趁此机会一饱眼福。 打定了主意，七个亲戚便开始了行动。为了避免被酒店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在一楼并没有贸然开门，而是等来到了二楼才尝试着推了推206房间的门。 英伦皇家酒店一共有四层，一楼是大厅、餐厅和几个客房，二楼到四楼都是客房，每层各有两个总统套房。 206房间没有锁。向春平一马当先，探了探脑袋，没看到有人住的痕迹，于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其余六人也跟着进入了这个房间。 这恰好是一个总统套房，里面可谓是顶级奢华。不要说这几位，就是黄启文来到这里，也一样会感到惊讶。 看着这个房间，众人都是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很快，七个人分散开来，分别欣赏这里的一切。 由于刚才在扇贝里发现了一枚戒指，黄庆雪不禁期待起来，想看看会不会在这里也发现点儿什么值钱货。她左右看了看，走进了卧室。 衣柜、床头柜、抽屉全部被她打开查看了一遍，但令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 很快，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张豪华大床上。 床底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比如，上次的客人不小心掉落的耳环？ 她舔了舔已经发干的嘴唇，跪了下来，向床下看。 床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她没有失望，站起身，心脏加速了跳动。直觉告诉她，如果将被褥掀开，一定会有意外收获。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腿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难以抑制的兴奋一阵阵地从心底涌出。 床上铺着的是一套极为昂贵的被褥，但黄庆雪对被褥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她要找的是小巧的、容易携带的首饰。 她搓了搓手，两只手伸向了被子。 她猛地将被子掀开，却发现褥子上除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鼓包外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 ------------ 第20章 人头大小 那个鼓包是什么？ 她想。 她伸出手摸了摸，感觉着那个东西的硬度。 很硬，好像是金属。 她的两只手扯住了褥子的边缘，打算用力掀起，看看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黄庆雪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发现是尹兆俊。 “嗯？你在这儿啊？” 尹兆俊的话也不知是问句还是感叹句。黄庆雪的两只手悬在半空，动作很不自然。不过，尹兆俊好像没有注意她，自顾自地欣赏起墙上的油画来。 那是一张美女图，是那种典型的西方古典美女，身上穿着西方宫廷式的豪华长裙，感觉应该是个贵族女子，脸上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笑容。 黄庆雪的双手还是那么悬着，头却转过去看向尹兆俊。她感觉自己的好事完全被他搅和了。 不知是因为黄庆雪没有回应他的话还是怎么，尹兆俊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她，随之发现了褥子下面的鼓包。 “这是什么？”尹兆俊立刻走了过来，好奇地问。 “不……不知道……我也是刚看见。” “你先别动，我叫大伙都来看看。” 说完，尹兆俊也不管黄庆雪同不同意，就跑到外面去把其他人都叫了进来。 七个人围在大床旁边，死盯着那个人头大小的鼓包。 没人动，没人说话，就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啥？”张善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尹兆俊说。 “掀开看看？”向春平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知为什么，众人都感到一阵悚然。 人头大小，藏在褥子下面…… 万一这真是个人头呢？ “怕什么！”向春平突然说，“我来！” 说完，他两手扯住褥子，猛地一掀，下面的那个东西终于显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不是人头，是一个圆球形的红色花瓶。 众人都松了口气。 “原来是个花瓶。都散了吧。”向春平有点失望，向外走去。 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了这个卧室。很快，这里又变得空无一人。 五分钟后，一个人影溜了进来，关好门，来到了大床边，仔细端详花瓶。 这个人正是黄启润。 他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却有个有钱的哥哥。黄启文以炫富为目的，带他也去参加过几次活动，因此，他的见识要远远超过其他几人。就刚才那么一下子，他依稀看出，这个花瓶好像不是凡品。 他将花瓶捧在手里，仔细查看，发现那花瓶不是瓷器，而是由一整块罕见的血红色玉石制成，若是拿去卖，定能卖出相当高昂的价格。 这时，他突然发现花瓶的瓶口处是由一块黑布覆盖。刚才众人只是随意一看，没有发现，还以为里面是空的。此时，他轻轻晃动花瓶，明显地感觉到里面有东西。 他紧张地深呼吸了几口，将黑布扯开，将眼睛对准了瓶口。 他感觉那里面好像很大，如同一个小型的宇宙，里面有黑色的天穹，还有隐隐的星光。不过，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对啊，刚才晃的时候，明明感觉里面有东西啊！ 他不甘心，又打开了灯，仔细看。 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他想了想，将这个花瓶放在了包里，偷偷拿回了自己的房间藏好。他打算等众人各自回到房间后，他再告诉妻子，等回去后把花瓶卖掉。至于其他的几个亲戚，当然是要一直隐瞒。 和他怀有相同心思的，自然还有黄庆雪。她看出那枚戒指好像是钻石的，应该会很贵，所以也打算等到回了房间再告诉自己的丈夫张善。 他们两人的心思，暂时还只有自己知道，其他五人都被蒙在鼓里。 参观完宾馆，众人都是意犹未尽，觉得这里真是相当有档次，连海源市的一些大酒店都比不上这里。随后，众人一起到外面，参观其它几栋建筑。随后，几人又在山林里走了走，天黑才回到英伦皇家酒店。 众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黄庆雪和张善住在303房间，黄启润和杨建琴住在305房间，向春平兄弟住在307房间，尹兆俊一个人占据了一个双人间309。 尹兆俊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视，随意地看了几眼。这时，有人敲门，他起身走到门口，问道：“谁啊？” “我，张善。”外面的声音说。 尹兆俊打开门，问：“什么事啊？” “你一个人多没意思。现在时间还早，咱们一起打牌吧？” “打牌？我不太喜欢打牌。今天挺累的，我就看会儿电视就好。” “来吧来吧，大家伙都准备好了。”张善很热情地说。 “不了不了。”尹兆俊依旧在推辞。 张善突然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尹兆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张善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继续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这次我们都是两人一组，为什么只有你是自己一个人？” “你……你啥意思？”尹兆俊似乎有些慌张。 “你看，我是带着老婆来的，黄启润也是带着老婆来的。向春平他们两个小子都没结婚，就不用说了。可是你呢？你明明结婚了，为什么自己来了？” 尹兆俊突然感到心脏一跳，向后退了一步。他警觉而怀疑地看着张善，说：“那天在寿宴上，你难道没听见吗？董薇明明是我老婆，却一个劲儿地夸黄启文，说我是废物，我还能带她出来玩吗？” “就因为这个？” “那还能因为什么？”尹兆俊反问。 “嘿嘿，谁知道呢？说不定，就算你想带她，也带不来了吧？”张善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怪异。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废话，你赶快走吧。大家都是亲戚，一起出来玩，别闹得不愉快。”尹兆俊黑着脸说。 “好，好，我不说了。晚上，睡个好觉！”张善说完，大踏步走远。 关上房门，尹兆俊感到一阵眩晕。他踉跄了几步，一头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是被尿憋醒的。 他挠了挠头，迷迷糊糊地来到了卫生间，按亮了电灯。 卫生间里的电灯亮得出奇，打开那一瞬间把他晃得两眼发花。他低声咒骂了几句，发现尿意又没了。 ------------ 第21章 风波初起 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也回忆不起自己是关电视洗漱后进的被窝，还是没关电视没洗漱随便一躺。 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张善好像来找过自己，但他现在根本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梦里的情景。至于张善来干什么，说了什么，他也完全想不起来。 或许是梦吧。 他这么想着，又回到了床上。 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怪叫。尹兆俊仔细听，好像是杨建琴的声音。他有几分好奇，于是拿起衬衫，走到门口，把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听。 杨建琴喊的是：“出事啦！出事啦！你们快过来啊！” 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然后，好几人都喊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天啊！天啊！” “黄启润！喂！” 尹兆俊正在犹豫，一阵猛烈的砸门声直接砸到了他的耳朵上，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响。 外面，张善的声音传来。 “尹兆俊！快起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尹兆俊喊了一声。 张善说：“黄启润出事了！赶快过来！” 尹兆俊一下子打开门。 门外没人，静悄悄的，走廊里一片漆黑。 他向左看去。在此次来到暗鸦岭的七个人中，只有他是一个人住一间，其他六人都是两人一间，而且房间都在他的左侧。所以，只要他向左看，左边的三个房间的情况他都能看到。 但现在，那三个房间都是房门紧闭，没有灯光，根本没有出事的迹象。不过，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诡异的就是，明明张善就站在他的门口叫他，为什么一开门，人不见了？ 尹兆俊的心揪紧了，他感觉这个地方有点邪门。 他突然想，刚才一边砸门一边喊他的那个张善，和之前他以为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张善，应该是同一人。而这两个，都不是真正的张善。 他的心揪得更紧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把衬衫穿在身上，轻手轻脚地向左走去。他想看看那几个亲戚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如果没事，刚才的那些声音又要怎么解释？ 走廊尽头的窗子好像没关，一阵风从那里吹进来，吹得尹兆俊打了个哆嗦。 走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中，尹兆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这栋建筑里唯一的一个活人。这里没有电，没有光，有的只是一片黑暗，以及无穷无尽的危险。 他有点慌了。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自己离自己的房间有多远。 他没看见自己的房间。身后和前方一样，都是一片漆黑，无论向前看还是向后看，都是一样的。 尹兆俊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他记得张善住在303房间，离他的309房间是最远的。他有点发怵，于是打算先去黄启润所在的305房间看看。他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杨建琴绝对喊了“出事啦”，他相信自己的听觉。 但305房间静悄悄，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要敲门吗？还是……回去？ 尹兆俊看了看左手腕上的夜光手表，时间恰好是零点。 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 窗户在摇晃，好像发出了吱嘎声，又好像没有。尹兆俊决定不去那几个房间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了309房间。 他又钻进了被窝，继续睡觉。 迷迷糊糊之间，他又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喊声。这一次发出喊声的是张善，喊的内容是：“出事啦！出事啦！你们快过来啊！” 尹兆俊一惊，他记得刚才杨建琴也是这么喊的，一个字都不差。 他猛地起身下床，站到门口仔细听。 和刚才一样，脚步声也响了起来，人们在喊。 “怎么会这样？” “天啊！天啊！” “黄庆雪！喂！” 这一次，是黄庆雪出事了？ 尹兆俊皱着眉头，耳朵依旧趴在门上。 有人砸门，砸得他耳朵生疼。 这一次门口的人是向春平。 “表姨夫！快起来！出事了！” 这一次尹兆俊没有回应，而是稍稍退了一步。 砸门声继续，尹兆俊猛地打开了门。 门外还是没人，走廊里还是一片漆黑。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是零点。 他立刻将门紧紧关闭，站在房间中一动不动。 是这个宾馆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尹兆俊站了半天，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一下子冲回被窝，紧紧地将被子扯住，把自己包了起来。 他打定主意，无论外面再传来什么声音，无论谁喊他，他都不理会。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同一时间，303房间。 黄庆雪把戒指从衣袋里拿出来，给自己的丈夫递了过去。两人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等回了碎石镇，把戒指拿到首饰回收的店面去问问价钱，如果价格太低就不卖。 305房间。 黄启润把花瓶拿给自己的妻子看，两人也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拿到海源去，卖个好价钱。 讨论完毕，黄启润去洗漱。他来到卫生间，关好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了流水声。 杨建琴继续看着那个花瓶，爱不释手。 黄启润突然在卫生间里喊道：“建琴，帮我把我带的香皂拿过来！” 杨建琴答应了一声，小声嘀咕着：“都到了宾馆了，用什么自己带的香皂啊，用这里面的沐浴露不就行了？” 不过，说归说，她还是找到了香皂，来到了卫生间。她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你可真有意思，你说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哗地流着，黄启润却不见了。 杨建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她明明看着自己的丈夫走进了卫生间，刚刚他还说话来着，怎么人却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卫生间，杨建琴感到一阵眩晕。 “启润？你在哪儿？”她喊。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转过身去。 她的丈夫就倒在床边的地上。只见他浑身扭曲，七窍流血，双手还死死地捧着那个红色的花瓶。 “救命！救命！”黄启润喊道。 杨建琴无法理解看到的一切。她跑到丈夫身边，却不知应该怎么办。 ------------ 第22章 红色花瓶 突然，她看见，花瓶的瓶口伸出了一条黑色的枯瘦手臂，那只手死死地抓在了黄启润的脸上，并且还在不断用力。 黄启润的叫声立刻变得沉闷，但依旧十分凄惨，身体还是不停地扭动着，显然是极为痛苦。 “启润！你怎么了啊，启润？啊啊！！”杨建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胆俱裂，根本不敢靠近。 很快，黄启润不动了。他的身体彻底瘫了下来，两只手却还死死地抱着那个红色的球状花瓶。 “启润！！！”杨建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条黑色枯瘦手臂已经不见了，杨建琴这时才敢走过去，抓住黄启润的肩膀摇晃。 不知摇晃了多久，那个红色的花瓶终于脱离了他的两手，滚落在地。 红色花瓶就那么滚动着，滚到了床下。 杨建琴声嘶力竭地哭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轻轻地放下了黄启润的肩膀，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要去告诉其他人，黄启润出事了。现在天已经黑了，这又是个小村子，只能叫大家一起去找宾馆的工作人员，帮忙把他送到医院，抓紧抢救。 她先是来到了左侧的303房间，一边敲门一边喊：“出事啦！出事啦！你们快过来啊！” 很快，她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 但房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杨建琴等不及了，转动门把手，一把推开了门。 门里漆黑一片，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黄庆雪？张善？”杨建琴哆哆嗦嗦地小声喊道。 没声。 她伸出手，在身后的墙壁上摸索。 她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分叉的，好像是个人手。 她猛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但她什么也看不到。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还凄惨地倒在地上，她咬了咬牙，再次伸出手，摸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这个房间是空的，没人。 杨建琴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于是退了出去又进来。 她没走错，这里就是303，是张善和黄庆雪的房间。 她继续向里走，查看其他的小房间。 没人。 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303，来到了307。这是向春平兄弟二人的房间。 敲门后，她再次听到了脚步声，但还是没人开门。她开门后，里面还是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影。 她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她跑到了一楼大厅，准备自己去找工作人员。 大厅也同样是一片漆黑。 她感到十分不解，因为现在只不过是晚上九点，大厅怎么会没人？怎么会一片漆黑？ 她想喊，但是不敢。 当她再次回到自己房间时，黄启润也不见了，只有地上的一滩血在告诉她，黄启润刚刚还躺在这里。 “启润？启润？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杨建琴瘫坐在床上，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303房间。 黄庆雪把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美滋滋地欣赏。 “你看，怎么样？我戴好看吧？”黄庆雪问自己的丈夫。 “好看。” “要不，咱别卖了，我戴吧。”黄庆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张善没说话。 黄庆雪虽然原本就没打算自己戴，但见张善不出声，还是有几分气恼。她哼了一声，说：“怎么？舍不得啊？我还……”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 眼前的丈夫表情极为冰冷，两眼发出凶光，那陌生的神情令黄庆雪感到不寒而栗。 她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张善生气了，于是说道：“我开玩笑的，还是卖点钱好些。” 张善依旧一动不动。 黄庆雪慌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了戒指上，想把戒指摘下来。 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戒指都纹丝不动。很快，她的手指就有些肿了，但戒指还是没有取下来。 “哎呀，摘不下来了。”黄庆雪惊慌地说。 她抬头看去，见张善仍旧表情冰冷，于是不敢再说，低下头继续用力地摘戒指。 “真的摘不下来了。”黄庆雪再次抬起头，满头大汗地说。 “我来帮你摘。” 张善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一把扯过黄庆雪的左手，右手抓住那枚戒指，猛地拽了下来。 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手指传来，黄庆雪立刻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她看向左手，这才发现，张善将戒指连同手指一起拽了下去。 “啊啊啊！！！我的手指！我的手指！”黄庆雪的眼睛快要瞪裂，死命地喊叫着。 张善却丝毫不为所动，随手将手指扔在了地上。 “血！血！”黄庆雪双目圆睁，看着自己的左手。 被扯断手指的断面，血流如注，鲜血疯狂地向外涌出。 “快来帮我啊！你这个混蛋！”黄庆雪的双眼如同野兽一般瞪视着张善。 张善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黄庆雪扯下布条，缠在手腕。 流血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 “快帮我去找大夫！”黄庆雪嘶吼道。 张善还是不动，双眼呆滞无神，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黄庆雪用尽力气尖叫着。 张善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浑身微微抖了一下，立刻看向了黄庆雪。 血流如注的手让张善倒吸了一口凉气。 “庆雪！你怎么了？” “快帮我去找大夫！” 黄庆雪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失血过多。 “好！好！” 张善冲出房门，大喊道：“出事啦！出事啦！你们快过来啊！”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喊，几个亲戚都会过来。然而，周围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他定睛看去，发现整条走廊只有自己的房间亮着灯，其它的都是漆黑一片。 他的心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真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不敢耽搁，快步跑到一楼大厅，想找工作人员询问一下。 一楼空荡荡的，没有人。 突然，他听到大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七个人，但未必都是活人。”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嗯，的确没有说都是活人。”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也就是说，七个人当中，或许已经有人死了，并且肯定是死在了这个宾馆里。”一个女孩的声音说。 张善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 外面是什么人？他们在说什么？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 第23章 进入酒店 他一下子想到了黄庆雪血流不止的手，猛地转身跑回了三楼。 “庆雪！庆雪！”张善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短短的一段路，他却觉得无比漫长。 当他终于推开房门之时，却只看到了一个空房间。黄庆雪，已经不知所踪。 鲜红的血迹从被子上延伸到地面上，又一路弯弯曲曲地进入了卫生间。 难道庆雪在清洗伤口？ 张善虽然这么想，但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卫生间里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冲到卫生间门口，拉开门。 还是没有人。 血迹在卫生间门口的某一条线处消失了，那条血迹的尽头不是一滩血，而是形成了一个锋面，极为锐利，就像曾经有人将一个边缘齐整的东西放在了这里，现在又将其移走了一般。 黄庆雪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张善踉跄着回到了床边，瘫坐了下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脑子一团乱，什么也想不出来。 突然，他的目光被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黄庆雪断掉的手指，上面还戴着那枚邪门的戒指。 他一下子扑了过去，将断指捡了起来，宝贝一样地紧紧握在手里。之后，他依旧是呆滞地坐在原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庆雪怎么不见了呢？ 他就这么呆坐着，从晚上九点半一直坐到了午夜零点。 当零点到来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钟声连响了十二次，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张善的心脏上，他感觉自己快要晕厥。 然而，更令他无法想象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这个干净整洁、装修豪华的房间，突然一变，变得极为破败肮脏，仿佛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来过一样。 张善猛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房间的变化。 雪白的墙壁变得发黑，布满了霉菌；干净的床铺变得肮脏，满是灰尘；桌腿、床脚、柜子的角落都结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看上去让人极为不舒服。 但是，黄庆雪的断指留下的血迹，却依旧鲜红无比，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张善喃喃自语着，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时光交错的异象。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最近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旧手机。当他目睹了黄启文的死亡过程后，他有些怅然，于是在抽屉里取出了旧手机查看，那个时候他就产生过时光倒流的诡异感觉。 不过，当时的那种感觉和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时，张善也回忆起了进村不久后向春平和他说的话。 他说，那些村民，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人。 “时光交错……二十年前……”张善反复地念叨着这几个字，感到一阵悚然。 如果，向春平说的，是真的呢？ ☆ 师远等人早已在英伦皇家酒店大门外等候。按照任务短信的指示，他们必须在零点进入这座建筑，然后找到七个人。 零点一到，他们就立刻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这里一片漆黑，悄无声息，没有人类存在的迹象。到处都是灰尘，纵使看不见，那陈腐的气息也直冲鼻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 大厅的右侧便是曾经的前台，墙上的几个时钟早就停止了运转，乱七八糟地不知在展示哪里的时间。借着从旧玻璃窗里透进的月光，众人都看到了墙上的一个不算大的日历。 不需要商量，大家便自然地向前台的方向移动过去，日历上的日期也渐渐地被辨认出来。 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三日。 师远曾经和不少村民打听过二十年前的事情。虽然始终没有探知到真正深层的缘由，但发生异变的日期他却是一清二楚，正是日历上的这一天。准确地说，是十三日的二十四时，也就是十四日的零点。在那一刻，整个商业区内的所有活人一息之间消失殆尽，一个也没有留下。 现实中的日期也是十四日零点，只不过是八月，而不是九月。 这座建筑充满着邪恶的力量，不要说进入建筑之内，就是在大门外，大家就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抑气息。师远仔细地感知，发现这里和彼岸度假山庄一样，都存在着多个鬼魂。而且，这座建筑中也存在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与他的感知力相抗衡，使他无法准确地判断鬼魂的位置。 刘潋打开手电仔细地看了一下，寻找着电灯开关。虽然这里已经二十年没有人，但说不定电力还可以正常使用。 她正在寻找，灯突然亮了。 “嗯，还可以用。”弥啸粼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打开灯的人还是他。 “我们先找一找那七个人吧。”师远说。 这座酒店一共有四层，总房间数量也不少。那七个人未必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非常明显的地方，说不定被藏在了隐蔽的地方，比如柜子里，或者地下室。而且，之前大家都推测，七个人中或许有死人，既然是死人，那很可能会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存在，这无疑给寻找带来了困难。除此以外，谁也不知道那七个人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如果贸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七个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到这里来的呢？”刘潋说，“是和之前的薛松罡他们一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传送过来，还是自己来到这里？” “这没什么关系吧？”齐岫鸳的表情有些冷。 “不，我觉得刘潋的问题值得考虑，”师远说，“到来的方式不同，现在他们的心态和所在位置就不同。考虑好这个问题，对我们寻找这几个人，肯定有所帮助。” 齐岫鸳见师远如此明显地站在刘潋一边，内心更是不快。但她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不再说话。 “可是，就算这个问题很有价值，我们暂时也没有办法回答吧？我们就连这七个人的身份都还不清楚，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如何确定他们到来的方式呢？”罗亚森说。 ------------ 第24章 黑色骷髅 师远说：“我们的确没有办法回答，但是却可以分析。如果他们是被传送过来，那么他们的位置应该是随机的，而且基本可以确定，除了极个别心理素质强大的人之外，他们应该会感到惊慌。惊慌的话，有可能会到处乱跑。如果他们是自己来到这里，那么他们的目的也许是旅游，而这里又曾经是个酒店……” “所以，他们应该是入住了某些房间。可是，这里早就没有人了，根本不能算是一个酒店，只是一座废弃的建筑罢了……啊！难道他们……”刘潋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结论。 “你是不是想说，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个正常的酒店？”罗亚森明白了刘潋的意思，问道。 “正常的酒店？怎么可能呢？产生幻觉了吗？嗯，也对，在这个村子，产生幻觉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弥啸粼说。 刘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她想的并不是那七个人在这里产生了幻觉，而是他们或许陷入了时空漩涡。 “如果他们真的以为这里是个正常的酒店，就会正常地办理入住手续，所以，在这前台里，应该有他们留下的痕迹。不难推测，他们走进这里时，肯定是‘看到’前台后面有工作人员，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他们只是在和空气对话。” 听着罗亚森的话，众人的脑中都不禁浮现出了几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的场景。同时，大家也都在想，这七个人会不会是同时到来？他们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 前台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在二十年前那个时代，一般的旅馆是没有电脑录入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当年的英伦皇家酒店档次的确是非常高。 看着那台电脑，师远心念一动。他想，如果那七个人真的是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是在和工作人员对话，那么也只会留下他们自己的痕迹，比如签名，但这电脑中，应该不会有登记记录。如果打开看一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师远打开电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密码输入的界面。这种时候，就要请罗亚森帮忙了。 很快，罗亚森将登记系统调了出来，查看了一下当年九月十三号的入住记录。 那一天来到英伦皇家酒店的旅客共有四十二人，有的是一家人出来旅行，有的是小型的旅游团。很快，众人便发现，其中有七个人是一同前来的。 “会不会是他们七个？”刘潋指着屏幕上的几个名字说。 “很有可能。这也就说明，他们是自行到来的，并且，当时办理入住手续时，他们并不是在和空气说话，而是……真的有工作人员。”师远说。 “真的有工作人员？会不会是鬼魂？”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是任务就必然有鬼魂的参与，但现在刘潋说出这句话，大家还是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警惕，也都感到更加紧张。 “或许是鬼，也或许，那七个人穿越了时空，他们到来的时刻，就是二十年前。”虽然感到很不可思议，但师远还是这样说道。 说完，师远拿出了手机，开始查看《暗鸦岭村大事记》中的出入村子的人员记录。 很快，在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三日这一天的记录上，师远发现了与刚刚所看到的七个人相同的名字。只不过，与电脑中的登记系统不同的是，《大事记》上不仅写出了七个人的姓名、年龄、性别，还写出了他们的死亡日期和原因。 黄启润，男，四十四岁。到达时间：1996年9月13日11:22，死亡时间：1996年9月14日00:00，死亡原因：心脏衰竭。 黄庆雪，女，四十五岁。到达时间：1996年9月13日11:22，死亡时间：1996年9月14日00:02，死亡原因：失血过多。 张善，男，四十七岁。到达时间：1996年9月13日11:22，死亡时间：1996年9月14日00:10，死亡原因：腹部被剖开。 杨建琴，女，四十三岁。到达时间：1996年9月13日11:22，死亡时间：1996年9月14日00:34，死亡原因：惊吓过度。 …… “有两个人已经死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最好能把余下几人救下来。”师远说着，再次看向电脑屏幕。 根据记录，几人都住在三楼。 “黄启润和黄庆雪在两分钟之内相继身亡，就算他们是以旅行为目的到达这里，现在肯定也已经陷入了恐慌。我们赶快去三楼找一找吧。”刘潋说。 大家纷纷点头，打算立刻动身前往三楼。 这只是一座四层的建筑，跑到三楼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即使觉得很累，大家也不会去选择电梯。毕竟，现在是在任务当中，电梯绝对是一个危险的区域。 就在大家准备向楼梯跑去时，却发现，楼梯的下方，站着一个黑影。 没有人察觉到那个黑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个黑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它一直就在那里一样。但是，大家都清楚，走进大厅那一刻，虽然这里一片黑暗，但大家都仔细地观察过，那里绝对是没有黑影的。而且，弥啸粼将灯打开后，大家也本能地扫视了一圈，那个时候楼梯口还是一片空白。 但现在，那里却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看上去就像一个被黑色的灰尘缠绕的骷髅，而且那些灰尘都在不停地向上盘旋，就像龙卷风一样。那个骷髅黑影也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在看着他们，同时一张只有黑色牙齿的嘴在一张一合。 那个骷髅明明没有眼珠，但众人却都感到了一丝寒意，仿佛它的眼中正在涌出无尽的杀意。 那个被黑灰包裹的骷髅突然张开嘴大吼了一声，只是那声音仿佛被另一个时空吞噬了，没有人听到它的叫声。紧接着，众人都看到，那骷髅的身上似乎正在快速地长出血肉。 那个画面太过诡异，极速长出的血肉不断地将骷髅覆盖，一根根肌肉纤维和血管都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骷髅身上的血肉就长了一半，看上去如同一个被施了凌迟之刑的人，那情景可谓是既怪异又可怖。 ------------ 第25章 餐厅 “趁它还没有完全长好，快跑！”师远低声喊了一句。 众人都是一阵悚然，立刻掉头向着身后跑去。 离那个骷髅远一点。 大家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们跑向的正是餐厅的方向，与楼梯正好是背道而驰。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若是敢跑到那个黑色骷髅身边，那纯粹就是找死。 餐厅里没有开灯，里面是一片寂静。跑到这里后，众人都是各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餐厅的面积很大，比起大厅来也是只大不小。里面有不少餐桌和椅子，里侧的墙边有一些长条状的台子，右侧是一些窗口，窗口边有一扇门，很可能是通往后厨。 齐岫鸳刚才一直在盘算如何利用这次任务害死刘潋。刚刚看到黑色骷髅，她虽然也感到恐惧，但在恐惧之中却夹杂着一丝兴奋。 鬼魂出现了，那将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 那么，要如何将它引到刘潋身边呢？ 齐岫鸳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人。大家在逃跑的过程中似乎是有些分散，进入到了餐厅之后，都各自寻找了隐蔽地点，她判断刘潋应该也是一个人藏了起来。 餐厅里的窗子比较大，月光照进来，这里看起来比刚刚的客厅还要略微明亮一些。借着月光，齐岫鸳发现，餐厅有两扇门，他们刚刚跑进来时通过的是前门。还有一个后门，就在她身边不远处。 不知道师远在哪里。 她想着，又仔细地扫视着整个餐厅。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很快她便发现，师远就在她左边不远处的一个柜子后面。她顿时又是一阵激动，于是向师远的方向挥了挥手。 师远非常警觉，虽然一直在关注着餐厅前门，却也发现了齐岫鸳的动作。他看向她，齐岫鸳立刻指了指后门。 如果黑色骷髅从前门走进，他们从后门逃走，的确可以拖延不少时间。若是利用时间差和墙壁的阻挡效果，甚至能够将黑色骷髅关在这个餐厅里。不过，那样做的条件极为苛刻，师远并不想冒那个险。不过，师远还是想，是不是可以让大家都从后门逃走呢？ 在每次任务之前，大家都会自觉地将手机设置为静音状态，谁也不希望在任务中被鬼魂听到铃声。 但是，齐岫鸳却在刚刚进入酒店不久就以核对时间为借口，借来了刘潋的手机，并偷偷调整为了最大音量。 这时，前门方向传来了脚步声，那个黑色骷髅应该是已经完成了血肉的生长，追了过来。 那脚步声并不快，一步步地走向了餐厅前门。 大家在跑进餐厅时是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后门的，所以大家所选择的策略也有所不同。有的人，比如齐岫鸳和师远，选择来到了距离前门最远的角落，这是考虑到黑色骷髅走进餐厅后如果一时间找不到人，会很快离开，再等一会儿这里也就安全了，到时候可以离开这个餐厅。有的人，比如罗亚森，选择在前门不远处利用柜子藏匿身形，这是考虑到，如果黑色骷髅走到餐厅深处时，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逃走。 不过，现在既然发现了后门，那么齐岫鸳和师远就多了一条逃生的路。齐岫鸳也听到了脚步声，她焦急起来，略微向右挪了挪，手放到了插销上，想把后门的插销打开。 在寂静的夜色中，即使是一点声响，听起来也极为明显。但是，齐岫鸳因为事先已经做了一定的准备，所以她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继续拉动插销。她已经想好了，即使黑色骷髅听到声音跑到这里，她还可以拨打刘潋的电话，用铃声吸引它的注意，自己便可以利用那个机会逃出生天。 黑色骷髅打开餐厅前门，头部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拉动插销的声音。 刚刚跑进这个餐厅时，弥啸粼就躲到了一个有落地桌布的桌子后，并且取出了一个小型潜望镜，放在了上面。虽然这里光线极为黯淡，但他还是可以通过潜望镜大致地观察一下门口的情形。 这个时候，弥啸粼就看到，那个黑色骷髅已经不再是一个骷髅。不过，血肉的生长也并不完全，皮肤和嘴唇根本没有长出来，它身上的大片肌肉裸露在外，上面粘附着乱七八糟的血迹，一双眼珠和嘴里的牙齿也是暴凸在外，看上去十分可怖。 长了部分血肉的骷髅走进餐厅就开始左右查看，似乎在寻找刚刚的几个人。很快，它就听到了餐厅后方的金属摩擦声，那正是齐岫鸳拉动插销的声音。听到那个声音，血肉骷髅快步向后走去。 齐岫鸳自然是看到了它。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那一副可怕的模样，吓得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眼看血肉骷髅就要走到眼前，齐岫鸳突然露出了决然之色。她拿起手机，按下了刘潋的电话号码。 但刘潋的手机铃声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响起。 齐岫鸳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插销已经被她完全拉开。 血肉骷髅再次走上一步，伸出手，想要抓向她的头顶。 突然，身侧的师远猛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向了后门，同时将齐岫鸳也推了出去。 师远的动作极为灵活，刚刚冲出门就稳住了身形，同时一把扯住了齐岫鸳的手臂，低声说了句“快跑”，就拉着她向大厅的方向跑去。 齐岫鸳在师远的带领下飞速地跑着，但她却是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刘潋的手机没有响？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还是说，她发现了铃声设置的变化，又设置为了静音？那她会不会已经想到是我搞的鬼，从而对我提高了警惕？ 齐岫鸳怎么也不明白，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什么会出现差错。 事实上，刘潋的确发现了铃声的变化。当设置为静音时，手机屏幕上方会出现一个比较明显的小标志，显示手机处于静音状态。但是，刚刚在查看手机中的《暗鸦岭村大事记》的照片时，她发现那个静音标志不见了。刘潋是个聪明人，她立刻想到齐岫鸳动过她的手机，所以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仅如此，此前在墓地寻找线索时，齐岫鸳也有些不对劲，刘潋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她没有想到，齐岫鸳竟然是要害死她。 ------------ 第26章 静音状态 但是，即使刘潋将手机重新设置为静音，屏幕还是一样会亮的。在餐厅那样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若是某处突然发光，血肉骷髅应该也会发现。当时在餐厅里没有任何声光效果的变化，则是另有原因。 就在师远带着齐岫鸳飞奔时，刘潋却是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头，艰难地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哪儿？” 就在刚才，几个人向餐厅里跑去时，刚刚跑进餐厅的前门，刘潋就感觉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后脑，随后便晕了过去。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在餐厅里了。 她费力地站了起来，却发现衣袋里发出了一点光芒。她拿出手机，发现齐岫鸳正在给她打电话。 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难道她这么快就发现我不在餐厅里了？不对，她应该是有别的意图。 刘潋微微皱起了眉，没有接起，也没有挂断，而是重新将手机放回了衣袋。 和刘潋有相似遭遇的还有方异圣。他也是在跑进餐厅那一刹那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并非置身于餐厅中。 我被传送了？ 方异圣想着，站起身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个明显比餐厅小得多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大床，一个柜子，一台电视，两个床头柜，还有一面镜子，应该是这酒店里的一个客房。 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暗，只有镜子很亮，里面映照出一轮圆月。 方异圣感觉了一下，这座建筑里一共有十一个活人，他所在的房间，则是只有他一个活人。 突然，方异圣发现，镜子里的影像好像是不太对劲。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窗，发现窗帘半开半合，月亮恰好在二十厘米宽的缝隙中露出来。但是，镜子里却没有窗帘，只有黑色天幕上的一轮圆月。 那不是一面小镜子，而是一面很大的穿衣镜，里面怎么可能只照出二十厘米以内的景象？ 方异圣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他觉得那镜子有些问题。 镜子里的月亮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些乌云。方异圣转头看了看窗子，发现外面依旧是一片晴朗，根本没有什么乌云。 他紧张起来，想离开这个房间，但那面镜子就在门旁，他要走出去，必然要路过镜子。 谁知道镜子里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方异圣继续看着镜子，看到里面的乌云渐渐形成了一只手的形状，然后乌云手覆盖上了月亮，随后变换了动作，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了月亮的边缘，好像是要把月亮揭下来。 方异圣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面镜子。 很快，乌云形成的手将月亮揭起了一半。这时，方异圣惊恐地发现，月亮的背面竟然是一张人面。 那张人面十分扭曲，似乎正在经历痛苦。但很快，人面的两只眼睛便看向了方异圣，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但是，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另一边，餐厅里。 师远突然撞开了后面的一扇门，连同齐岫鸳一起冲出去，这令罗亚森和弥啸粼感到甚为诧异，但很快，两人也都恢复了镇静。 那个血肉骷髅追着师远二人的步伐从后门跑了出去，罗亚森和弥啸粼略微等了一会儿，也陆续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当二人来到走廊里时，其他人已经全部看不到了。 “大家难道都走散了？”罗亚森低声说道。 “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和你落在了最后。”弥啸粼撇撇嘴说。 “不满意的话你可以自己走，我不拦你。”罗亚森说。 “切。”弥啸粼的表情十分不屑，但也并没有自己离开。 师远和齐岫鸳跑到哪里去了？ 罗亚森和弥啸粼同时想。 罗亚森看了看楼梯，向那边走去。 “你要去哪？”弥啸粼立刻跟上，小声问道。 “按照原计划，去三楼。分散了也不要紧，大家如果都向三楼移动的话，还是会遇到的。”罗亚森说道，脚下却是不停，快步走上楼梯，向着三楼行去。同时，他拿出手机，给目前没在一起的四人发了个短信，说他和弥啸粼先去303房间查看，让大家到那个房间去集合。 根据登记记录，303是黄庆雪和张善的房间，他俩很可能是一对夫妻。黄庆雪应该已经死了，张善也会在零点十分死亡，所以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只是，大家都无法确定，现在的张善是否还会停留在303房间。《大事记》中写着，黄庆雪的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她现在被卷入了任务中，肯定不是正常失血。 跑上三楼，罗亚森和弥啸粼便立刻查看起两边的房间号，很快锁定了303的房门。此刻，那里还亮着灯。 罗亚森敲了敲门。 “谁？”里面立刻传出了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张善吗？” “你是谁？”张善哆哆嗦嗦地说。 看到房间里的诡异变化，再加上黄庆雪离奇失踪，现在的张善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根本无法保持正常的心态。罗亚森敲门的声音虽轻，却也把他吓得够呛。 罗亚森说话时，张善便听出这不是那几个亲戚当中任何一人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倒的确是有几分耳熟。 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 突然，张善想起来了，就在不长时间之前，黄庆雪的手指刚刚断掉，他跑到一楼大厅去找工作人员。那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三个人的声音，这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可以进来吗？”罗亚森又说。 张善犹豫了起来。 一方面，他不知道罗亚森是谁，只记得听他谈论过死人，所以把他归为了可疑人物。但另一方面，他现在陷入绝境，出现另外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助他。 张善慢慢挪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见罗亚森和弥啸粼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缓缓地将门打开了。 “请问，黄庆雪在吗？”罗亚森问。 一进门，罗亚森和弥啸粼就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但他们并没有将视线固定在血迹上，而是装作轻松的样子走了进去。 张善一下子警觉起来，问道：“你认识我妻子？你找她有什么事？” 罗亚森看了看张善，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说：“她是不是，现在不在这个房间里？” ------------ 第27章 零点十分 “你们……”张善不知该说什么，表情阴晴不定。 还不待张善说出其它的话，罗亚森立刻说道：“我们会尽量帮你找到你的妻子。详细的我不能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小组一共六人，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需要找到你们一行七人，然后帮你们脱离险境。我知道，你也发现这个酒店很不对劲了吧？你不用担心，更加不对劲的，还在后面。” 罗亚森的话让张善更加紧张，嘴唇也开始哆嗦，脸色变得煞白。他咽了口口水，说道：“那你们知道，我妻子在哪吗？” “暂时还不知道。目前我们小组的成员已经分散开来，在这座建筑里寻找你的妻子黄庆雪和另外一名失踪人员，那个人名叫黄启润。” “黄启润？他也失踪了？”张善瞪大了眼睛问道。 “对。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好，我一定配合。”张善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脸上的焦急之色却丝毫未减。 虽然没有明说，但罗亚森知道，张善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警察。这样很好，可以让他乖乖听话，以免乱跑。 罗亚森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是零点零八分，距离记录上张善的死亡时间，只有两分钟。他很清楚，在任务中，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死，而且死亡的方式也几乎不可能提前预知。就算他和弥啸粼跟在张善身旁，也不会降低他死亡的可能性，只能尽量帮他一些了。说不定，帮助这几个游客生存下去是一个隐藏的任务目标。 “张先生，我们先到门口等一下。我已经通知其他成员到这里集合。”罗亚森对张善说。 “好。”张善应道。 罗亚森要求张善来到门口，最重要的原因是，房间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万一出现鬼，想跑也十分困难。相对来说，走廊就比较开阔，也容易通往其它楼层，生存的概率要高一些。 刚才的那个血肉骷髅追着师远和齐岫鸳二人跑远了，罗亚森无法判断他们跑到了哪里。他仔细地倾听，却怎么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他刚才发出去的那条短信，刘潋和方异圣都回复了，但师远二人却迟迟没有回复。 那小子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罗亚森向左右看了看。 “我说，咱们就这么傻站着？”弥啸粼突然问。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罗亚森瞥了他一眼说道。 “到现在他们还不来，是不是太慢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给他们打电话？”罗亚森又看了他一眼，问道。 “我觉得，他们这么慢，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应该明白我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弥啸粼严肃地说。 罗亚森很少见到弥啸粼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收起了对他的轻视之心，说：“还有呢？” “如果他们遇到了麻烦，我们给他们打电话，接电话的，未必是真正的他们。”走廊里很暗，但弥啸粼的眼中闪着光。 罗亚森愣了一下，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弥啸粼继续说道：“在任务中，万事都要小心。我觉得，只要离开了视线，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也要提高警惕，不能贸然把见到的人当成是……我们的组员。” “你是说，我们不应该再集合，而应该只靠现在的人数，单独行动？” “对。命才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我觉得，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让所有人集合，而是尽快找到出去的路。任务指示中说，让我们找到七个人，可并没有说必须全部聚在一起。我想，只要我们所有人找到的人加起来有七个，应该就算是满足了任务条件。” “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其他组员找到了几个人？” “我们的确是不能确定，所以我们才要继续去找。我的计划是，我们两人，尽快找到七个人，这样我们就算是完成了任务的第一部分。然后，我们找到出口，这样就完成了任务的第二部分。至于让其他人一起到这里集合这种事，就不要做了。你再给他们发一条短信，说行动有变，不需要集合了。” 罗亚森觉得弥啸粼说的有道理，但还未等他做出回应，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那是窗户被风吹动的撞击声。 三个人都是极为警觉地看过去。 没有人，窗外是一片黑暗。但是，外面显然已经是狂风大作，窗子在风的作用下正在左摇右晃。 一个胡乱发出声音的东西显然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在任务中会有一定的干扰作用。可是，谁又知道那里会有什么？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303的门口，需要再向晃动的窗子的方向移动才能来到另外几人所住房间的门口。最里端的309房间距离走廊尽头的窗子已经不远，若是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显然是极为危险的。但是，如果不过去，又怎么找到他们？现在是午夜，他们如果真的是游客，这个时候肯定是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 距离零点十分，已经只剩十几秒。 如果张善真的会在那一刻死去，罗亚森肯定，他们两人也会陷入危险。 死亡会来自何处？ 罗亚森向前后左右看了看，除了晃动的窗子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又低下头，地上铺着暗红色有花纹的地毯。 突然，罗亚森和弥啸粼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压力？ 二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抬头向上看去。 天花板上，一个扭曲的黑色人形正贴在上面，一张脸正对着他们。 “快跑！” 罗亚森一把扯住张善的手臂，疯狂地向楼梯跑去。弥啸粼紧随其后。 三人一路跑到了一楼大厅才停了下来。张善喘着粗气，说：“你们……怎么突然……跑起来了……” 二人没有回答他，依然是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大厅的灯之前就被弥啸粼打开了，这里现在看起来十分明亮，一切都是一目了然，三人都感觉到心态放松了一些。 罗亚森这才掏出手机，按照弥啸粼刚才所说，给其他四人发了一条新的短信。 ------------ 第28章 旧手机 时间已经是零点十一分了。罗亚森觉得，刚才的那个黑影，应该就是原本会杀死张善的鬼。但是，逃脱了那一次不等于张善就安全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鬼出现。 “张先生，你们一行七人，是亲友吧？”罗亚森问道。 “是的，我们都是亲戚。” “那你能不能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到一楼大厅集合？” “好……好的。” 说着，张善把手伸进了衣袋，掏出了一个手机。 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那个手机。 “怎么了，张先生？”罗亚森看出了他的异常，立刻问道。 “这手机……这是我的旧手机啊！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带着新的手机出门的，旧手机被我锁在抽屉里了啊！” 张善的脸上显出几分惊恐。 “旧手机？” 罗亚森和弥啸粼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太明白张善的意思。 张善继续说道：“对，这个手机，好几个月前就被我淘汰了，实在是太旧了不能用了，我就买了一个新的。这个手机……”说着，他打开了手机的后盖，查看了一下，“这个手机连手机卡都没有，根本没法用。他们几个的手机号，我根本就不记得。” 张善不记得那几个亲戚的手机号，那么即使将手机借给他也是无济于事。 难道只能再次回到三楼吗？ 罗亚森转头看到了前台，想起，这里既然是酒店，应该有内部电话。他立刻来到了前台，果然看到了一部座机。他按照旁边的号码簿，拨打了305房间的电话，也就是黄启润和杨建琴的房间。 另一边，刘潋正在黑暗中摸索。 她早就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门窗都是紧紧关闭，她并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同时，这个房间的灯好像也是坏的，无法打开。房间里找不到任何写有房间号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打开了手电，但那昏黄的灯柱却把这里衬托得更加阴森。 窗外，风很大。她看得见黑色天穹下疯狂晃动的树木，宛如一个个正在狂舞的长发巨人的头颅。不过，她却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好像那些不是窗，而是一些极为逼真的显示屏。她曾经尝试通过窗外的景象来判断这个房间的楼层，但是失败了。她只能看见树木，那些树有高有矮，但是再向下看，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根本无法判断地面有多远。 她收到了罗亚森先后发来的两条短信，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一会儿要集合，一会儿又说不集合。她想让他们来找她，但由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自然没办法让他们来找。对眼下的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从这个房间出去。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刘潋记得，在一次医学类的课上，她的老师讲过，若是人处于过于安静的环境，会疯。 现在这里还没有安静到那个程度，至少，她的心跳声听起来还不是那么清晰。 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了别的声音，才真的会疯。 刘潋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她在客厅里寻找着，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她回忆起了之前的那张扑克牌，上面写着，“亡者之地埋藏秘密，那是生命的引路灯”。他们六个人在任务开始前找遍了墓地、郝玖尸体所在地和村外不远处的那片土坟山坡，但最终也是一无所获。她想，或许那个所谓的“亡者之地”就在这个任务执行地点内。 她在昏暗的光线中睁大眼睛，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在他们要寻找的七个人中，有两个人已经在任务刚开始的两分钟之内死去。这是巧合吗？ 没有多想，刘潋就开始翻箱倒柜，不停地拉开抽屉，打开箱子。 她醒来的地方是一个客房的卧室，左边通往客厅，再左边通往卫生间，是一个面积比较大的客房。她以卧室为起点，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师远曾经给他们讲过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大家都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些人是在某天的零点突然离奇消失的。他们在消失的前一个刹那或许在睡觉，或许在看电视，也或许在聊天。那么这个房间，在那一刻，是否有人呢？ 这个答案，她在卧室很容易地就找到了。 两张单人床上，被子都是不规则地铺在床上，床边的地面上分别摆着一双拖鞋，衣柜里还有几件衣服，凌乱地扔着。刘潋判断，这里应该曾经住了两位男士。 将电视柜的抽屉拉开，里面空无一物。地上有一个打开的旅行箱，里面有几只袜子，刘潋皱了皱眉头，没有去碰。 在右边那张床旁边的床头柜抽屉中，刘潋发现了一个日记本。她将日记本拿出来，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她翻开日记，用手电照着，开始查看内容。 这是一本在当时还很新的日记，第一页便是一九九六年九月二日，也就是说，在它的主人消失那一刻，这本日记才被使用了十几天。 每一页上的字都不算多，算得上相当简洁。但是越看，刘潋就越觉得心惊。 日记的内容是这样的： “1996年9月2日，晴。 哥哥说要带我去旅行，我特别高兴。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父亲的公司帮忙，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陪我。今天他突然说要带我去乡下散心，体会一下田园生活，真是令我喜出望外。只是，这个时间选得有点奇怪，暑假刚刚过去，整整两个月他却什么也没说过，害得我还要请假。不过这都是小事，无所谓的。明天我们兄弟俩会一起商议具体的目的地，我很期待。” “1996年9月3日，小雨。 今天我们确定了目的地，就是距离海源不远的暗鸦岭村。我早就听说那里建设得很好，是个不可多得的优质旅游村，所以特别开心。哥哥说我们会在那里待上十天，足够我们好好玩了。真是期待！” “1996年9月4日，晴 我现在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我现在是坐在车上写这篇日记，哥哥就在我的前面开车。看着两边的农田，我有一种自由的感觉。窗外的风吹进来，真舒服。” ------------ 第29章 日记的主人 这一篇日记并没有到此结束，而是隔了一行又写了几句话。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刚刚，我写下上面那几句话后，哥哥突然说了一句我没有办法理解的话。他说，我们会在那里住十天，绝对不会多住哪怕一天。这是什么意思？我最开始还以为是父亲不允许他只顾着玩，耽误了工作，但哥哥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寒冷，虽然我只能看见他半张脸。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这是错觉吗？” “1996年9月5日，晴 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山村，居然有着相当不错的酒店。我们所住的英伦皇家酒店，和海源的四星酒店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看到这里，刘潋期待着这本日记的主人能够写出房间的号码，但是她却始终没有发现。 九月五日的日记继续写道：“刚到这里我就被吸引住了，甚至在一段时间内都忘记了哥哥的那句怪异的话。不过，晚上躺在床上，我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哥哥的半张脸和他说话时的表情，突然感到不寒而栗，险些失眠。” “1996年9月6日，晴 今天我们兄弟二人去山林里感受大自然。哥哥说，这里说不定有野兽出没，我并没当真，因为我觉得他只是在吓唬我罢了。但是，走在山林中时，我真的感觉到这里有其它的生物，因为我听到了脚步声和呼吸声。那些绝对不是人类的声音，我知道。我感到一阵害怕，想叫哥哥带我回去，就在这时，我发现地上和树上有一大片血迹。我当时吓得魂不附体，哥哥却凑到血迹旁边仔细地查看了起来。最后，他笑着说那些只不过是油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1996年9月7日，晴 这个村庄，很不对劲！我越来越觉得，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尝试着和其他的游客们说起这种感觉，但是他们没人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他们都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其实，我应该和哥哥谈一谈的，但是每次一想到他开车时的表情和那句诡异的话，我就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我感觉，哥哥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1996年9月8日，晴 哥哥越来越怪了。他不仅脸色变得苍白，而且也很少和我说话了。现在我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感到害怕。为什么会这样？一次好好的旅行，为什么会变成恐怖之旅？我想换一个房间，不和哥哥一起住了，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 “1996年9月9日，晴 隔壁的一个短头发的姐姐失踪了。她是和她的朋友一起来的，听说她们一起去不远处的蚂蚁湖游泳去了，但是只有另一个长头发的姐姐回来。长发姐姐回来时，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颤抖，脸色惨白，身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红色，只是看她一眼，我就感觉到心悸不已。她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个短发姐姐说不定是被湖里的东西吞掉了。” “1996年9月10日，晴 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六天了。如果哥哥说的是真的，我们还有四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奇怪，既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满未知恐惧的地方，又想留下来试试看，若是过了十天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1996年9月11日，晴 这两天，我总是看不到哥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早上我醒来时，他已经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来，我都是自己去餐厅吃饭，自己去游泳池游泳。我尝试着和隔壁那个活着回来的长发姐姐交谈一下，因为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总是房门紧锁，怎么敲也不开。我想，会不会是蚂蚁湖有什么古怪？我本来想找其他人陪我一起去，但最终却是鬼使神差地一个人跑去了。我到那里时，已经五点多了。湖面很平静，但是我总觉得湖水十分冰冷，尽管我没有去触碰。我站在湖边呆呆地看着，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突然，湖水漾起了波纹，而且水中的浪花越来越大，随后又渐渐平息。我以为有鱼在游动，但是很快，我便看到了我人生中看到的第一具尸体。 一个小女孩，穿着非常华丽的洋装裙，她有着白皙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但是……她死了。” 看到这里，刘潋的双手忍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二十年前，她的姐姐刘依便是在蚂蚁湖溺水身亡。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一个人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落水，只知道在人们发现她时，她已经身亡。 莫非，这本日记的主人，便是第一个发现姐姐尸体的人吗？ 刘潋的呼吸已经有些不畅。她猛地合上日记本，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将日记本重新打开，继续读了下去。 “她静静地浮在水面上，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但是，我知道，她死了。她不是被任何人类杀死的，也没有任何人能救她。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就是知道，就像我知道，哥哥很不对劲一样。” “1996年9月12日，晴 我今天早上醒来时，心里就产生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我觉得，我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我转头看去，哥哥的床果然又空了。这几天他到底去了哪里呢？他和隔壁短发姐姐的失踪，以及那个小女孩的死亡，会不会有关联？下一个消失的人……会是我吗？ 我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房门。我突然害怕哥哥会回来。 希望他……不要回来。” “1996年9月13日，晴 今天，是我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最后一天……吗？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是像来时一样乘坐哥哥开的车回家，还是……死亡？哥哥依旧是不见踪影，我的心里产生了自己偷偷离开的念头，但是我不能自己离开。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距离午夜零点，还有一个小时。我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了。我突然想，莫非哥哥说我们只能在这里停留十天，是因为他会在明天杀死我？天啊，这个念头真是太疯狂了！但是，还能是什么呢？不行！我不能让哥哥杀死我！趁他现在在外面，我把门反锁了，这样他就进不来了。我要把钥匙藏起来，可是，藏在哪里好呢？” 日记到这里，这一页的内容就结束了，下方是空白。刘潋的心咚咚直跳，她觉得，如果找到那把钥匙，就能离开这里了。 ------------ 第30章 寻找钥匙 她刚才在门口查看过，房门的确是被反锁上了。不是门上原来的那种锁，是一把明锁，她尝试了很多方式也没有将其打开。看了日记内容，她才明白，原来是曾经住在这里的客人自己锁起来的。 二十年前，这里的人都消失了，当然也就包括这个房间里的那个客人，那把明锁，也就保留了锁起来的样子。 找到钥匙，就可以逃出去。 刘潋左右张望了一下，周围仍旧是一片黑暗。她再次低下头，想要看看后面会不会还有内容。 当她翻过13号的日记那一页时，发现果然后面还有文字。她继续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我把钥匙藏好了，就放在卫生间马桶后面水箱上的一卷卫生纸的中心。”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刘潋顿时感到汗毛倒竖，因为那声音来自于卫生间。 她早就查看过了，整个房间明明只有她一个人。那门，到底是谁打开的？ 刘潋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卧室的门，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紧接着，她听到了脚步声，非常缓慢的脚步声，但也只是走了不到十步就停止了。然后，是一阵奇怪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个密度不大的东西被放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再接下来便是叮当一声响。 那是钥匙撞在硬物上的声音。 钥匙？ 刘潋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但是，那声音还没有结束。脚步声再次传来，还是不到十步。最后，是关门声。 刘潋突然觉得自己的头皮快要炸了。 不管那是什么，肯定不是人类。如果那个东西从卫生间出来，来到这里……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全身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将近一分钟，刘潋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那个东西，走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刘潋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要过去看看吗？ 如果不去，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下！就是地狱，也要去闯一闯！ 一念至此，刘潋不再犹豫。不过，她倒也没有忽视那本日记，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确认了刚才那句话就是最后的内容后，她才紧握着手电走出了卧室，向卫生间走去。 在晃动的光柱的照射下，卫生间的门看起来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到。 刘潋感觉这里似乎很潮湿，这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和眼下的情形比起来，这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缓缓地，她将右手放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又缓缓地拉开了门。 卫生间一进去便是一面镜子，即便是经历过多次任务的刘潋，也被镜子中自己的影子吓得心脏狂跳。她咽了口唾沫，继续向里走。 洗手台，马桶，左侧是关着的浴室的门。 看着那扇门，刘潋想，那里会不会有什么？ 她缓缓地将手电对准了那里。 一个人形透过磨砂玻璃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猛地后退了两步，却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几个衣架，哗啦啦掉了一地。在这寂静的午夜时分，那声音有如晴空霹雳一般，震得刘潋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只是慌乱地看了那些衣架一眼，视线便再次固定在了浴室里的人形上面。 她和那个人形对峙着，持续了足足有两分钟。 当确定那个人形一直没有动后，刘潋小心地走了过去，运了运气，缓缓地拉开了门。 那个人形突然扑向了她。刘潋双目圆睁，拼命地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没有五官。 很快，刘潋便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木制的人偶，不知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惊魂稍定，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转身去找钥匙。 马桶水箱上果然放着一卷纸。她走过去，将手电对准了那里。 她的心沉了下去。 卷纸中心根本就没有什么钥匙，只有一块金属片。 被骗了吗？ 不对，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学生的玩笑，和任务的风格并不一致。 那么，线索是在这块金属片上？ 卫生间里空间十分狭窄，而且那个没有五官的木质人偶也让她感到有些悚然，于是她迅速拿起卷纸和金属片，走出了卫生间。 到了面积较大的客厅，刘潋感觉压力稍微松了一些。她仔细地查看金属片，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金属片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铁片，是正方形的，两面都没有任何文字和符号。 “嗯？这是什么？” 当刘潋再次看向卷纸中心时，发现那个中空的圆柱形的那一圈边缘似乎有一张纸。她用手指探进去，果然发现了松动的迹象。 她将纸展开，翻转过来，发现了另一行字。 “我想了想，改变主意了。我不把钥匙放在卷纸里了，我放在卧室衣柜里哥哥黑色西装的口袋里。” 嗒。嗒。嗒。 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卧室。 到底是什么在发出脚步声？ 刘潋额头上的冷汗渗了出来。她现在就在客厅里，如果那个东西正在卧室里，对她而言是极为危险的。 脚步声响了几次，然后是打开衣柜的声音，翻动衣服的声音，关衣柜的声音，脚步声。最后，声音消失。 她感到手脚都已经变得冰凉，但还是很快向卧室走去。她知道，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或许也不是钥匙，而是下一个线索。想要快些离开这个房间，她就必须快速行动。 刘潋走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只有一件衣服，就是一件黑色的西装。 要把手伸进衣袋吗？若是碰到另一只手呢？ 她感觉耳根有些发麻，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好几次她都想要把手伸进衣袋，但却每一次都缩了回来。 最终，她将那件西装从衣架上拿了下来，倒着抖了几下。 什么也没有。 如果里面有钥匙，应该是会掉出来的。但是，如果又是一张纸，这么抖应该是不会有用。 刘潋将西装展开，看着里面，伸手隔着布料摸了摸。她感觉到，里面的确是有一张纸。 ------------ 第31章 混乱的房间 她运了运气，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剪刀，剪开了布料。 看到那张纸时，刘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快速地抽出了那张纸，查看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还是把钥匙藏在窗台上的花盆里吧。” 这一次，刘潋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脚步声和前两次一样响了起来。 她曾经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到门口去看看脚步声的主人。但最终，她放弃了。 日记的内容她全部查看过了，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日记主人的名字和年龄，只知道是一个男孩。她突然想，那本日记在找到钥匙后，还会不会有用呢？ 她决定，打开门后，带着日记本离开。 脚步声缓缓地走向了阳台，随后传来铲土的声音。 过了很长时间，那声音才停下来。 这一次，会看到钥匙吗？ 刘潋站在卧室门后，面沉如水。 ☆ 此刻，师远和齐岫鸳正躲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小心地屏住呼吸，以防被那个血肉骷髅察觉。 这里是二楼楼梯口左边的第一个房间，房门原本是锁着的，不过，师远在冲出餐厅后门之前就偷偷地将之前从周建树那里得到的万能钥匙取出来握在了手里，所以很轻松地打开了这扇门。万能钥匙是在任务中获得的，师远早就想过它应该不是普通的物品，果然，竟然连具有双保险的酒店房门也能打开。 听着门外血肉骷髅的脚步声，二人都是紧张到了极点。但最终，血肉骷髅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脚步声随后走远，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如果换任意一个人，都不大可能选择进入一个房间躲避那个骷髅，毕竟这里是任务地点，与开阔的楼梯、走廊相比，房间显然是更加危险，说不定刚一进门就遇到了另一个鬼。不过，师远具有感知能力，他已经确定了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异常，所以才敢和齐岫鸳逃进这里。不过，这座建筑有一种巨大的影响力，让师远的感知能力减弱了许多，感知范围急剧下降，若是强行去扩大感知范围，会令师远在瞬间产生精疲力尽、头晕眼花的感觉。 脚步声消失后，师远将门边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顿时，光明笼罩了整个房间。 师远环视了一下四周，对房间的格局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他们所在的是客厅，左边有一架楼梯，不知通往何处。右边有一个房间，门关着，一时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师远，我们要进去看看吗？还是，去找那七个人？”齐岫鸳紧张地问道。 “先不要着急出去，再等等。刚才那个东西还没走远。”师远说。 师远再次向左右看了看，心想，反正都要等一会儿，不如查看一下这个房间，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他始终很在意那张扑克牌上面的线索，里面的“亡者之地”到底是哪里，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跟着我，不要分散。”师远一边小声叮嘱着，一边向右侧的房间慢慢走去。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听。 嚓。嚓。嚓。 非常缓慢。 那是什么声音？ 师远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仔细地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是右侧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难道有什么东西？ 师远将感知域展开，但在隔壁的房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影子或气息。 “那边有些古怪，我们先不要过去了。先去楼上看看。”师远说着，转头向着楼梯走去。 这是一个复式房间，本身就有上下两层。 师远和齐岫鸳一前一后地走在楼梯上。这里毕竟是二十年前的建筑，虽然当年十分豪华，但现在也早已变得破旧不堪，每走一步，楼梯就会发出磨牙一般的声音。 亡者之地…… 师远反复地思考着这四个字。 二十年前，商业圈里的人瞬间消失，他们应该算是死去了吧？那么这个任务执行地点，算不算是“亡者之地”呢？ 脑中在思考这些，眼前却隐约浮现出了刚才经历的事情。 刚才在一楼前台，师远等人查到了二十年前的入住登记记录，通过对比，基本确定了那七个人的身份以及死亡时间。其中，有两人在零点开始后的两分钟内接连死亡。这里，是否暗含了什么信息？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才终于走到了楼上，眼前是三扇门，都是紧紧关闭。其中，左边的那个房间能够明显看出是卫生间，右边的两个，很像是卧室。 推开最右边房间的门，师远看到了一个狭窄的单人卧室。打开电灯，眼前的景象让二人都是感到十分不舒服。 酒店的床单和被子都是白色的，但眼前床上的被子上却是一大片陈年血迹，房间里的物品也非常凌乱，一把匕首掉落在地上，上面锈迹斑斑。 “难道……难道这里当年发生了凶杀案？”齐岫鸳右手捂着嘴，怯生生地说。 “很有可能。看样子，似乎是在案发当时，杀人者和被害人突然消失，否则匕首也不会掉在地上。”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师远本来想说这不重要，但却没有说出来。 自己跑到这里，真的是个巧合吗？还是说，这里的确隐藏着线索？ 师远看着那团混乱的被子，感觉下面好像是有一个人形的东西。 当年的那个被害人，如果在零点到来前死去，他或她肯定不算是活人。那么，那个人还会随着其他活人一起消失吗？ 师远走到床边，扯住被角，猛地向旁边一拽。 被子被掀开，里面……却是什么也没有。 齐岫鸳原本已经做好了尖叫的准备，看到里面却一下子愣住了。 师远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就立刻转身离开了这个卧室，走到了中间的房间门口。 这里倒是十分整齐，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是很快，师远就发现，右边里侧的墙角附近有不少头发。他立刻走了过去，仔细查看，但除了看出那是长发外，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头发？一绺一绺的，不像是剪下来的，倒像是被硬扯下来的。 ------------ 第33章 午夜来电 ☆ 尹兆俊被一阵撞击声惊醒。他浑身冒着冷汗，仿佛刚刚淋了雨。他没有对那吵醒他的敲击声产生愤怒或烦躁，相反，他倒有些感谢那个声音，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个他此生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那阵响声救了他。 那撞击声听起来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近，好像就在旁边的房间，但是他觉得不大可能。这里是个相当不错的酒店，不会出现大半夜装修影响客人休息的情况。如果是其他客人在砸墙，那也不大可能，谁会闲着没事在酒店里砸墙呢？而且，如果真的是旁边房间有人砸墙，声音肯定比现在还要大得多。最终，尹兆俊判断，那可能是隔壁房间的人正在看电视，那撞击声是电视里发出来的，所以才听起来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他一醒来就经过了这么多思考，觉得十分疲惫。就当他打算再次睡去时，他嗅到了一股陈腐的气味，好像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既潮湿又肮脏，还有一股霉味。 他动了动胳膊，感觉被子的触感也发生了变化。 他一下子清醒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再次涌入了脑海。 那些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环视着这个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好像和之前一样，该有黑影的地方，还是有黑影。 他穿上拖鞋，来到门口，按亮电灯。 灯光亮起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的腐败发霉的气味，根本就不是错觉。这里，真的变成了一个废弃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趁着我睡着时，偷偷地把我移到了这里？我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尹兆俊浑身汗毛直竖，心脏突突直跳。 那砸墙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那声音就来自隔壁的房间。那不是什么电视里发出的声音，就是有人在砸墙。 突然，电话铃响了，是酒店的座机。 尹兆俊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魂不附体，浑身肌肉都在乱颤。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电话旁边，但手却迟迟没有握住话筒。 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在那部电影中，若是接了午夜的来电，就会很快死去。 在这个酒店里，他已经经历了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他忍不住去想，这里如果真的有鬼，该怎么办？这个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挪动脚步，查看了一下电话线。 电话线好好地连在座机上。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看到的是一个断掉的电话线，他可能会立刻逃走。 他终于接起了电话，颤抖着说：“喂？哪位？” “你好，是尹兆俊先生吗？” “是……你是？”对方的声音很陌生，尹兆俊不禁提高了警惕。自己又没有要求酒店方提供什么午夜提醒服务，这个人肯定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答。 尹兆俊有些慌了，不禁想起刚刚听到走廊有声音，但一开门却什么人也没看到的情景。 他像摸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猛地把话筒放回了座机。第一次还没有放好，歪了，他又快速地推了一下，才把话筒推正。 ☆ “你好，我们刚刚接到了报案，有人……”话刚说到这里，罗亚森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弥啸粼纳闷地问。 “挂了。” “挂了？”弥啸粼抢过话筒。 里面传来嘟嘟的声音。 罗亚森看向张善，说：“你这个亲戚，是不是脾气不太好？” “没有啊，他脾气还可以，他老婆天天气他，他都不怎么发火，顶多发发牢骚。”张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他还在看着自己的那个旧手机，实在是想不通这个旧手机是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衣袋里的。他记得非常清楚，自己出门时带的绝对是新手机，而且路上还用过。那个旧手机，由于之前出现过异常现象，他特意放在了抽屉的最里端，还给抽屉上了锁。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他的旧手机不甘心在黑暗的抽屉里躺着，撬开了锁，一步步爬出了抽屉，跨越千山万水，跑进了他的衣袋里，还把新手机给扔了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旧手机，是有灵魂的？ 他猛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纯属胡思乱想。 “我再给另外两人打个电话试一下。”罗亚森说。 说完，他拨打了向春平兄弟二人房间的号码。但无论他拨打多少次，都没有人接。 “看来只能回到三楼了。”弥啸粼说。 罗亚森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任务的进展十分缓慢，到现在才找到了一个人，而且他们几个任务执行者也都已经分散开来，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拿出手机，想给师远打个电话，但却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走吧。”罗亚森把手机收了起来，带头向楼梯走去。 “你们不是来帮我找我妻子的吗？为什么要找我其他的亲戚？”张善终于把旧手机放回了衣袋，跟上二人的脚步，也走上了楼梯。 “当然是先要了解一下情况。”罗亚森说。 “他们怎么能知道她在哪儿呢？肯定是我最了解我妻子啊。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哪儿都不会去的。”张善焦急地说。 罗亚森没有说什么，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他想，张善的妻子黄庆雪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一个“亡者”。那么，找到她的尸体，是否就意味着，找到了出去的路？ 这酒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倒是可以随意地走一走，把所有的房间都查看一遍。可是现在，这里是任务执行地点，他们肯定会遇到数不清的危险，不可能像什么事也没有那样贸然地行动，必须小心谨慎。 走上三楼，几人的脚步更慢了。罗亚森和弥啸粼都是万分小心，视线不停地扫过所有的方位。天花板上的鬼已经消失了，但二人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突然，他们听到了一阵撞击声，好像有人在砸墙。他们顿时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廊的尽头。 ------------ 第34章 永远无法结束 ☆ 刘潋在花盆里发现了另外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要把钥匙藏在阳台上的那个箱子里。” 在看到这张纸那一刻，刘潋就有一种头晕胸闷的感觉。 如果这个游戏永远都无法结束呢？ 一阵脚步声从阳台的方向传来。 刘潋抬起头，向外看去。她现在就站在窗边，那个发出脚步声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了，左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发出尖叫。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吸引了鬼的注意。 脚步声，打开箱子的声音，脚步声。 最终，鬼走入了黑影，消失不见。 刘潋仍旧是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刚刚那一幕实在太过可怕，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炸了。 深呼吸了几次后，她终于迈动了脚步。 阳台上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但刘潋仍然是心有余悸。她不停地左顾右盼，生怕鬼再次出现。她甚至开始怀疑，从一开始这是不是就是一个陷阱，那个鬼只是装出一副自己只是把钥匙放在特定位置，并不会杀人的模样，只是要让她放松警惕，最终将她杀死。 然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刘潋快速地打开了箱子，用手电光照了进去。 终于，她看到了一把钥匙。 她紧紧地把钥匙攥在手里，快速地来到了门口。她的手有些发抖，害怕那把钥匙只是一个虚假的希望。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前面所有的那些搜寻，就全部变成了鬼对她的愚弄。 锁已经上锈，但在尝试了几次后还是打开了。刘潋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离开了这个房间。她回头看去，看到这个房间的号码是204。她轻轻地关上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 就在她关门时，她听到旁边那个房间的门打开了。她顿时感到浑身发毛，惊恐地看去。 果然，那扇门正在被打开。只是，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根本无法看到到底是谁在开门。 终于，一个人形的黑影出现了。 紧接着，是另一个人形。 那两个人形很快就发现了刘潋，立刻停止了动作，看向她。 “刘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手电的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刘潋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立刻走了过去，说：“师远，还有……岫鸳，太好了，你们都没事。你们也是被关在房间里的吗？” “不是的，我们是在躲避那个骷髅的过程中跑到那里的。” “你们没事就太好了。我们还是找找其他人吧。” “嗯。任务指示中说，我们要找到七个人。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却一个人也没有找到，罗亚森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暂时也联系不上他们。”师远说。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应该不会还在一楼吧？刚才我收到了罗亚森的两条短信，说是让我们到303房间集合，但很快又说不用集合了。难道你们没有收到短信吗？”刘潋说。 “没有。”师远摇了摇头。 “那我们到底去不去303房间呢？”刘潋问。 “先去看看吧。那里或许会有鬼魂存在，但是事实上，在整座楼里，任何地方都可能有鬼，只能小心一些了。”师远说。 说完，三个人便一起向楼梯走去。 齐岫鸳一直没有说话，她看到刘潋就觉得非常不爽，一个字也不想说。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刚才她居然没有死，真是遗憾，看来一会儿要再找机会才行。 三人刚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几个人影，正是罗亚森他们。 “你们原来在这里？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吧？”罗亚森认出了师远等人，立刻说道。 “没事。看来这个酒店，当年也发生过不少事情。”师远说。 “你指什么？” “刚才我们躲进了一个房间，那里在二十年前似乎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凶杀案？”弥啸粼好像来了精神，立刻说道，“还有这种事？” “你激动什么？赶紧做好眼前的事情才是正事。”罗亚森斜了他一眼说。 “我总觉得，我们跑进那个房间，看到那些痕迹，不是巧合。说不定，那次的凶杀案和我们这次的任务有一定的关系。你看看这个。”师远说着，将记事本递到了罗亚森手里。 “嗯，的确是有些值得注意的地方。比方说这里，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遇到这样的事情？读起来，觉得有些太刻意。”看过记事本上的内容后，罗亚森说道。 “这就是线索。我们不妨查一下，202房间当年的客人是什么人。” “既然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去把那七个人找到吧。”罗亚森说。 “也行，那就去看看吧。”师远说。 “你们没有见到方异圣吗？”刘潋问。 “没有。”罗亚森说。 由于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的影响，走廊尽头的砸墙声似乎消失了。此刻安静了下来，众人又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齐岫鸳问。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都在仔细地听。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众人还是看到，在某一次的砸击声响起后，几块砖飞了出来。接着，是继续的砸击声和更多的砖。 没有人敢贸然过去，虽然这不像鬼的行为模式，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众人甚至做好了随时从楼梯逃走的准备。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了。虽然有些距离，但大家还是看出，那正是方异圣。 方异圣也发现了在楼梯口的其他几人，于是快速地跑了过来。 “刚才被困在一个房间里，索性就用锤子把墙砸破出来了。”方异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我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师远说。 “真的？”方异圣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 “嗯。现在大家都聚齐了，我们去305寻找‘七个人’中的其他几人吧。”师远说。 张善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心里暗自揣摩，这几人真的是警察吗？年龄是不是小了点？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问出来。 杨建琴依旧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她感觉自己只是坐了几分钟，浑然不知几个小时已经过去。 ------------ 第35章 走廊的灯光 午夜零点那一瞬，周围的一切突然发生变化，一个豪华干净的房间瞬间变成了破败的旧屋，杨建琴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天哪，这是咋回事啊？”她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她没有意识到，说完这句话，她就失去了意识。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醒的时候她还是站在床边。 “谁？” “我，张善。”张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啥事啊？” “我们家庆雪，不见了。” “啥？” 听到这句话，杨建琴不再犹豫，立刻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张善点了一下头，说：“这几位是警察，说是接到报案，有人失踪，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 杨建琴一下子紧张起来，黄启润扭曲的样貌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警察同志，请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丈夫，拜托你们了！” 杨建琴实在是太过焦急，甚至没有去仔细看，更没有发现这几个人中有几个太过年轻。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师远倒也没有说太多，只是表示了一下自己努力的意愿。 当然，现在，找到那两个人，对师远等人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这毕竟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杨建琴的话刚一说完，张善便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有人报案？是谁报的案？他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没有报案，如果是他们这七个亲戚中的某个人，那应该是杨建琴，可是看她的表现又不像。难道是向春平兄弟或是尹兆俊吗？也不对，他刚才在走廊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看一眼，没道理偷偷摸摸报案吧？ 想到这儿，张善不禁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师远一行人，越看越觉得他们不像警察。不说别的，师远一看就没成年，怎么可能是警察呢？ 但是，如果不是警察，又是来干什么的呢？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有人失踪的呢？ 张善突然想起之前在一楼大厅听到的这几人说的话，什么活人死人的，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莫非，庆雪和黄启润的失踪，就是他们搞的鬼？难道他们是匪徒？ 张善的心又咯噔一下，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起来。 突然，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行动被那几个人中的某个人发现了。但当他低头看去时，却没看到手。 怎么回事？ 他懵了。 他突然后悔了，他后悔来到这里。之所以产生了后悔的念头，是因为他想起了黄启文死那天，他出去随便走走，结果遇到了一些怪异事件。还有，那个旧手机，也像幽魂一样如影随形。现在想来，那些肯定都是一些不祥的征兆，是在告诉他，此行不吉，可是他却完全忽视了那些征兆。 他的双脚极为缓慢地向后移动着，他想离开这里，离开这群人。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一切肯定都是他们搞的鬼。 杨建琴一直在和师远等人讲述她的丈夫黄启润失踪的经过，讲得极为详细。 不过，她的话语还是没有完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你要去哪？”罗亚森注意到了他的举动，脸色冷峻地看着他问道。 张善浑身哆嗦了一下，拔腿就跑。 “喂！别跑！这里很危险！”罗亚森顾不上告诉其他人，立刻快步追赶张善。 听到罗亚森的喊声，其他人也都立刻警觉起来。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师远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极速追了过去。 张善只是一个中年人，平时也从不锻炼，跑的速度不算快，没跑出多远就被罗亚森追上，死死地按在墙上一动也动不了，胳膊被扭得生疼，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师远紧接着跑了过来，拍了罗亚森一下，让他松开了手。 张善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目光有些惊恐。 “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真的是来帮忙找人的。”师远诚恳地说。 张善没说话，一个劲儿地往墙角挤，好像这样就能躲避危险似的。 “我们需要你的配合。难道你不想尽快找到你的妻子吗？”师远继续说道。 张善的表情变了变，略微低下了头。 过了几秒钟，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我们七个，就是几个穷亲戚，没钱，要不也不能挑个小山村旅游。” 师远听了他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说：“你们真的不该选择这里旅游。” 张善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村子闹鬼，你这下明白了吧？”罗亚森抢先答道。 “闹鬼？”张善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那你们……你们不是警察吧？” “的确不是。简单来说，我们是要完成一个任务，如果不能完成，我们，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会死。你明白吗？”师远说。 张善的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突然，他再次睁大双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紧张地说：“你刚才说什么？所有人都会死？难道……难道我的妻子她……她已经……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先别紧张，我们还是先找到你的妻子再说。”师远说。 师远原打算回到305房间门口，和刘潋等人再次集合，但这时，走廊里的灯突然像电压不稳一样明暗不定起来，紧接着，一股极为危险的异常气息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师远立刻抓住了张善的手腕，同时提醒了一句“小心”。 灯光忽明忽灭，眼前的景物仿佛老式的幻灯片一样闪烁起来。师远回头看去，发现已经看不到刘潋那几个人的身影。不知是她们消失了，还是他们三个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怎么回事？”张善再次紧张起来。 “张先生，你尽量跟着我们，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师远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低声说道。 左一次右一次的灵异现象让张善的世界观险些颠覆。现在的他，只有跟着师远和罗亚森，一步步小心地走着。 灯光忽闪了几下，彻底灭了。 305房间门口，杨建琴已经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全部对刘潋等人讲了一遍，说的极为详细。 ------------ 第36章 他疯了吗 刘潋问杨建琴：“也就是说，黄先生是因为偷偷拿了一个花瓶，才遇到了危险？” “对，就是这样，那个花瓶……那个花瓶里肯定有什么邪祟。”杨建琴说。 “那个花瓶现在在哪儿？”刘潋问。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和他一起不见的。”杨建琴不太确定地说。 刘潋说：“这样吧，我们先稍等一下师远他们三人，然后再把另外三个亲戚找到，最后再一起寻找失踪的两个人。七个人，缺一不可。” 然而，等了将近十分钟，师远三人也没有回来。刘潋、齐岫鸳都有些着急，但手机都没有信号，即使想打电话也根本做不到，除了等待，也没别的办法。为了不浪费太多的时间，刘潋决定先去找那三个亲戚。 众人早就已经查过了登记记录，知道他们几人住在303至309的奇数号房间，于是毫不犹豫地向307走去。 敲门之后，向春平兄弟很快就开了门，但是尹兆俊的房间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方异圣用力地敲了很长时间门，也没有人来开门。 “如果再不开门，我们就进去了！”方异圣喊道。 还是没有人回应。 当方异圣用蛮力砸开房门时，众人都看到了房间里的尹兆俊。他正蜷缩在最里端的角落里，浑身发抖，双目圆睁，仿佛走进来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狰狞的恶鬼。 “别过来！别过来！”尹兆俊发疯一样地大喊。 “尹兆俊，你这是咋了？”杨建琴走过去问道。 “你别过来！”尹兆俊大吼一声。 杨建琴吓了一大跳，立刻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尹兆俊继续喊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一个地都想害我！你们污蔑我！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 “你说什么？你没有杀谁？”杨建琴大声问道。 尹兆俊却像没听到杨建琴问话似的，突然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摇头说道：“是她逼我的……她该死……” 接下来，无论谁问他什么，他都是在喃喃自语一些奇怪的话语，含糊不清，没有人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疯了吗？ 看着尹兆俊的样子，刘潋等人不禁想起了之前的丁丽英，她就是被吓疯的。而一个吓疯的人，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 那股危险的气息涌来的方向正是走廊的另一端。师远立即做出反应，拉着张善就跑向了楼梯，向着楼下跑去，罗亚森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你们……”张善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刚开口想要询问，就被师远打断了。 “不要出声。” 师远一边扯着张善跑，一边留心着那股气息。现在，他的感知能力被这座建筑压制了一大部分，如果不集中精神，很难判断准确。 那股气息从走廊的尽头向他们所在的楼梯移动，但却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不过，师远仍然不敢放松警惕，直接跑到了一楼楼梯口才停下来。 不是他有意选择在这里停下，而是不得不停。 一楼大厅，灯光还亮着。但现在，大厅并不是空的。 大厅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隐隐地还在冒着烟。此刻，那个人的一只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们三人，眼睛里遍布血丝，而另一只眼睛则是已经彻底被子弹炸开，半个头都已经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那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鬼。 师远毫不犹豫地拉住张善向上跑去，跑到了二楼，找了个房间躲了进去。 刚刚的那个鬼魂彻底地将张善吓傻了。他浑身颤抖，嘴唇一直在哆嗦，目光呆滞地跟在师远身后。 师远松开了张善的手腕，开始查看这个房间。 黄庆雪和黄启润的尸体，有可能在这酒店里的任何地方。既然现在一楼不能去，索性就在二楼将所有的房间检查一遍。 现在，除了那两个已经死去的人，其余的五个人已经全部找到。 而这两个死去的人，就是关键。 他们的尸体，会在哪里呢？ ☆ 刘潋等人围在尹兆俊周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向春平兄弟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甩脱。 突然，一阵脚步声出现在门口附近。 “师远？”齐岫鸳面露喜色，立刻就要跑到门口。 刘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说：“小心为妙。” “你在说什么？师远有什么可小心的？”齐岫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想要把刘潋的手甩开。 就在这时，门开了，众人都向那个人望去。 就在这一刻，杨建琴、向春平兄弟都是面色变得惨白，齐齐向后退了几步，后背几乎都贴在了墙上。 门口的那个人，并不是师远，而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白色衬衫，西装裤子，身上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刘潋、齐岫鸳等人都觉得那个人有几分面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不过，看到另外三人恐惧至极的样子，刘潋立刻便判断出，那个中年男子，很可能是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而他们共同认识，又会在见到时产生强烈恐惧的人，恐怕正是…… “黄启文……”杨建琴的声音颤抖着说出了这个名字，“你不是……你不是……” 她想说你不是死了吗，但却不敢说出那个死字。 她听说，人之所以变成鬼，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以为自己还活着，所以才逗留在人间。这个时候如果说他已经死了，说不定他会突然爆发出什么邪气，那他们几个就全部都会没命。 “黄启文？”齐岫鸳小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思考，“啊！是他！那个游乐场老板！可是，他……” 说到这里，齐岫鸳说不下去了。 在在场的任务执行者中，她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其他三人早就知道了那个中年男子正是惨死在自己游乐场的老板黄启文。 黄启文的脑袋摇晃着，仿佛随时会从脖子上掉下来一样。他扫视着众人，身上的白色衬衫突然开始渗出赤红的血液。 “啊啊！！” 看到这可怖的一幕，杨建琴立刻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险些吓瘫在地。刘潋赶快伸出手臂扶住了她，她才没有倒下去。 ------------ 第37章 冷血的女人 黄启文的变化并未停止。他身上的血液越来越多，随后众人都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咔咔声，紧接着，他的头部和四肢竟然从身上分离开来，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散落一地。他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在地上形成了一汪血泊。 杨建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发出了一阵惊恐至极的尖叫。齐岫鸳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只感到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极速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最里端的角落。 就在这时，灯灭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是，这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只是一秒钟，两束光便亮了起来。 那是弥啸粼和方异圣的手电。 黄启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几个人仍是惊魂未定。 “快走，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刘潋说着就抓住杨建琴的手向外拉。她一直都在扶着杨建琴以防她倒下，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开手电。 很快，众人都走了出去，尹兆俊也在向春平兄弟的拉扯下被带离了房间。 “师远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刘潋左右张望着问道。 “我问问他。”弥啸粼说着，拿出了对讲机。 手机全部没有信号，打不出去，弥啸粼也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早就将对讲机取了出来。 不过，令所有人失望的是，对讲机也同样无法使用。 “怎么办？是去找他们，还是找那两个失踪的人？”弥啸粼抬头问道。 “当然是先找师远！”齐岫鸳抢着说道。 “我觉得，我们就到处找一找吧，遇到谁算谁。”刘潋说。 齐岫鸳偷偷地对刘潋翻了个白眼，心里恨恨地想，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冷血？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她还能这么冷静，该不会是压根就没把师远放在心上吧？哼，我看啊，她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师远，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想到这儿，齐岫鸳气愤地说：“那你们去找好了。师远一会儿肯定会回到这儿来的，我在这儿等他。你们走吧。” “啊？” 听到齐岫鸳的话，众人都是一脸疑惑，面面相觑。 这人，傻了吗？ “不行，岫鸳，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刘潋说。 “用你管！”齐岫鸳突然爆发了，一巴掌拍在了刘潋抬起的手上。 “岫鸳你……” 只说了这三个字，刘潋就停止了。她回忆起了最近齐岫鸳的一些表现，尤其是刚刚她打来的那个电话，她本就十分聪明，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相信齐岫鸳没事。 她有事，但是，是什么事呢？ 齐岫鸳根本没有在意刘潋的心理活动，只是以一副气愤的神情看着她。 她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极为扭曲。 刘潋、弥啸粼、方异圣越看齐岫鸳越觉得不对劲，三人脑中同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个齐岫鸳，真的是齐岫鸳吗？ 弥啸粼难以察觉地哆嗦了一下，最先开口说道：“那好，你在这里等他们，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转过头，用眼神示意其他几人赶快离开。 直到走到了楼梯上转了弯，离开了齐岫鸳的视线，弥啸粼才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她变了很多？我怀疑，她不是齐岫鸳，说不定是鬼变成了齐岫鸳的样子。” “我也这么觉得。”方异圣点了点头。 “嗯，”弥啸粼看着方异圣，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装了？” “啊？”方异圣不解地看向他。 “我说，你不装傻了？嗯，也对，一直装傻也挺累的。”弥啸粼撇了撇嘴。 方异圣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连弥啸粼都发现了，那师远、罗亚森他们，肯定也早就发现了吧？ 几人快速而安静地向二楼走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一边寻找师远等三人的踪迹，一边寻找黄庆雪和黄启润的尸体。 “方异圣，你不是能感觉出活人的数量吗？你感觉一下，师远他们在哪儿？”刘潋说。 “我只能以自身为中心设定一个范围感知人数，不能定位。不过，我可以试试。”方异圣说。 于是，他开始调整自己的位置，然后不断设定不同的范围，来感知人数。有时，他能感觉出范围内有他们七个人，有时候又是八个人。这有点不对，因为师远三人应该是在一起行动的，分开的可能性很低，如果人数发生变化，也应该是变成十个人，而不是八个人。那多出来的一个人，会是谁呢？ 他们不知道，齐岫鸳在刚才说出让他们几人先走的话时，心里就在暗暗盘算，先让他们走，自己偷偷跟在后面，然后再找机会害死刘潋，必要时就算连累了其他几人也无所谓，只要师远活着就好。 ☆ 师远三人在二楼所有房间查找过之后，来到了三楼。 阴差阳错地，他们和刘潋等人恰好错了过去，完全没有看到对方。 站在楼梯口，师远仔细地去感知，并没有察觉到异常气息，正想回到305房间寻找其他人，突然感觉到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阵轻微而短暂的震动。 不是没信号吗？ 师远有些纳闷，立刻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最新的短信。师远将那条没有发信人的短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7.追赶你们的那具骷髅叫什么名字？” “什么？”师远略微愣了一下。 短信没有发信人，而且又是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发过来的，显然是任务短信。 “怎么？”罗亚森问道。 “你看看这个。”师远把手机递到了罗亚森眼前。 罗亚森看完短信，脑子里涌现出无数个问题。 那具骷髅还有名字？这条短信是干什么用的？前面为什么有个数字7？去哪找那个名字？找到了怎么回答问题？ “等下，七？莫非有好几个问题？”罗亚森说着，也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 果然，他的手机也收到了一条没有发信人的短信，内容是：“2.在黄启文家，让其他人到阳台上找张善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又是名字。”罗亚森小声嘟囔着，眼睛却看向了张善。毕竟，短信中提到了他的名字。 ------------ 第38章 怪异的问题 张善见罗亚森和师远都看向他，一下子紧张起来，磕磕巴巴地说：“咋……咋回事？你们为啥……看我？” “你最近一次去黄启文家，是什么时候？”罗亚森问。 “就在昨天，黄启文是前天死的，我们去他家意思意思。”张善说。 “你去了他家阳台？” “你……你怎么知道？”张善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一样。 罗亚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当时有个女人让其他几人到阳台上找你？” “嗯，是有这么回事。” “那个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张善老实地回答。 “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张善哭丧着脸说，“当时我还纳闷呢，怎么有人来找我。他们说，是一个戴着大耳环还哭花了妆的女人告诉他们来找我的。我后来倒是见到了她，但是我确定我不认识她。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是黄启文的情妇，要不然，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呢？” “黄启文的情妇？”罗亚森小声说着，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查一查，但却怎么也无法联网。 “会不会那个黄启文曾经来过暗鸦岭？”师远说。 “查一下。” 说完，两人仔细地将手机里保存的《暗鸦岭村大事记》的出入记录查看了一遍。但是，并没有发现黄启文这个名字。 “张先生，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个女人你真的不认识吗？”师远问。 “我真的不认识。”张善言辞恳切地说。 师远和罗亚森都有些无奈，看来张善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如此一来，看来只能去找其他几个亲戚了，说不定他们能记得那个女人。 师远再次展开了感知域，试图对其他几人进行定位。然而，这座建筑的压制性似乎越来越强，师远的感知力被进一步压缩，他已经感知不出隔着楼板的地方的情况了。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在同一个空间当中，他和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这让他感到十分不爽。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尽可能多地去那片土坟山坡边强化自己的感知力，只有将这种能力强化到一定程度，才能应对今后的任务。 另一边，刘潋等人也发现了新的任务短信。 刘潋看着手机屏幕，轻声读道：“六，204房间客人二十年前在蚂蚁湖见到了一个溺水身亡的女孩，那个女孩……姓什么？” 弥啸粼本想立刻把自己的短信也念出来，但听到这个问题，却是愣了一下。他知道刘潋姐姐的事情，也看出刘潋的神情有所变化，因此并没有出声。 几人当前所在的房间，就这样诡异地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那个……我说……”弥啸粼觉得有些不舒服，想要尝试着打破这种沉默。 突然，众人都听到隔壁的卧室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若不是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说不定他们根本无法听到这个声音。 杨建琴一下子吓得紧紧地抓住了刘潋的双臂。虽然刘潋比她的年龄要小很多，但她一直对她进行着保护，并且她一直十分冷静，这也就导致杨建琴对她产生了一定的依赖心理。 她这一抓不要紧，正打算过去查看的刘潋生生被她扯了回来。 “阿姨，你先放手，我去看看。”刘潋小声说道。 “不不不……”杨建琴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千万不要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方异圣没有理会杨建琴的话，此时说道：“刚才那个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衣服的声音。” “衣服？” “嗯，好像是有人……在动……衣服……”弥啸粼说着说着，感到脊背有点发凉。 “有人在动衣服？会不会是……衣服自己在动？”方异圣小声说。 弥啸粼很想一拳砸在方异圣脸上，但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几人再次停止了说话，这时，卧室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像是衣服在动。 就在几人屏息凝神仔细倾听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死亡摇滚乐从卧室里传来，一个男子正在声嘶力竭地高声叫喊。 “啊！”杨建琴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手捂着胸口，脸色变得煞白。 “阿姨，快起来。”刘潋立刻扶起杨建琴，面色变得极为凝重，“我们还是离开这个房间为妙。” “可是，我们才刚刚进来，只看了客厅，里面还没有查看，说不定他们就在这里。”弥啸粼说。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走。”说完，刘潋不再犹豫，拉着杨建琴快速走出了房门，其余几人也都紧跟着走了出去。 几人来到走廊，不敢停下脚步，继续向楼梯跑去。好在他们已经检查了绝大部分房间，只剩刚刚的那最后一个房间没有检查了。不过，现在没有人想回到那里检查，遇到异常情况，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 到了楼梯口，刘潋看了看正在抹眼泪的杨建琴，向楼下跑去。不管怎么说，都要先保住性命。一楼有一个大厅，视野较为宽阔，可以轻松地看到很大范围的事物，在这个酒店里应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他们都收到了新的任务短信，刘潋打算先到大厅去，然后再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到了亮着灯的一楼大厅，众人找了几个沙发椅坐了下来。杨建琴一边哭，一边说：“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遇上过这么多怪事啊。现在，启润也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哪？” “阿姨，您别急，我们会尽量帮您的。”刘潋赶快说道。 “还是快点看看我们的问题吧，那些问题肯定和最终的逃离方法有关，说不定谁要是不能正确回答自己手机上的问题，那个人就会死。”方异圣说着，拿出手机，“我收到的问题是这样的：一，那七个人从海源到碎石镇乘坐的长途客车的车牌号是什么？” “车牌号？七个人？阿姨，你记得你们乘坐的客车的车牌号是什么吗？”刘潋焦急地转向杨建琴问道。 “车牌号？我哪记得那个。我……我根本都没注意。”杨建琴说。 ------------ 第39章 尹兆俊的异常 “你们几位呢？记得吗？”刘潋又问另外三个人。 她得到的回答只是摇头。 尹兆俊只是垂着头坐在一边，仿佛刚才的疯狂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大家甚至无法分清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不过，就他现在的状态，即使没有睡着，大家也不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车牌号。 “看来，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师远他们，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几个人的答案连起来，肯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刘潋说。 就在刘潋起身准备继续寻找时，向春平突然说：“哎？奇怪，我手机上怎么也有一条奇怪的短信？” “什么？是什么内容？”其他几人立刻问道。 “嗯，我念一下啊，三，黄启文临死前看到了谁？” 这个问题一说出来，众人都是互相看了看，脸上浮现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们刚才在309房间就看到了黄启文的鬼魂，他的样子至今仍然刻在他们的脑子里，化为了最可怖的梦魇，挥之不去。 黄启文已经死了，谁能知道他临死前看到了谁？ 紧张的气氛在众人间弥漫，如同一团黑色的烟雾一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一直垂着头的尹兆俊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大厅里虽然亮着灯，但他的脸却仍旧被阴影所覆盖，两只瞳孔中发出诡异的光芒。如果有人看到他，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该有的样貌。突然，尹兆俊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闷响。 “嗯？哎呀！”杨建琴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尹兆俊，她最先发出了惊呼。 随后，向春平兄弟也察觉到了尹兆俊的异常，立刻冲到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方异圣是“捉鬼世家”的传人，早年也学过一些医术。见尹兆俊昏厥过去，立刻走到他旁边为他把脉。 “他怎么样了？”杨建琴问。 方异圣摇了摇头，说：“他……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三个亲戚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法理解他的话。 “对，死了。”方异圣说完，将尹兆俊平放在了几个沙发椅上。 过了一会儿，向春平才问：“怎么死的？” 方异圣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大家都小心些吧，这个地方，随时都会死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还能坦然地坐着。大家都站了起来，看着静静躺在沙发椅上的尹兆俊，脸上的表情都非常阴沉。 杨建琴、向春平、向喜平三人都是一言不发，眼睛直直地盯着尹兆俊的尸体。 他们一行七人共同从碎石镇来到这里，现在却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张善也不知去向，七个亲戚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他们三人心里都是既悲凉，又恐惧。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没有时间悲伤了。如果我们不尽快解开谜题，所有人都要死。”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弥啸粼。 虽然他这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弥啸粼也不管别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我说一下我收到的问题吧。短信中写的是：九，英伦皇家酒店保洁员领班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好像比较容易回答。”方异圣说。 “怎么回答？”向春平问。 “我们现在不就在英伦皇家酒店吗？我们去办公室找一找，应该能找到工作人员名单吧？” “嗯，对，那我们就立刻去总经理办公室看看吧。”刘潋说。 “可是，他……”杨建琴露出不忍之色，用手指了指尹兆俊的尸体。 “他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他了。”方异圣说。 尹兆俊死了，现在他们只剩下了六个人。 就在几人打算去寻找总经理办公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你们果然在这儿。”师远说。 “师远！罗亚森！” 见三个人没事，刘潋立刻面露喜色。 “最终还是你们先找到我们。”弥啸粼说。 “我刚刚才想起，我之前在任务中得到了一个定位仪。是凭借这个东西，才锁定了你们的位置。”师远说。 时不待人。几人不再多说，立刻开始寻找。很快，众人就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它就位于前台左侧走廊的尽头。众人打开档案柜，找出了人事材料，翻看了起来。 酒店的工作人员数量并不算太多，没有花费多久，大家就找到了保洁员的名单，上面不仅有姓名，还有照片。 然而，在看到领班那一页的内容时，众人的心却沉了下去。 领班的名字部位是一个洞，根本看不到任何内容。 众人又翻找了很久，但所有保洁员的名单上，领班的名字都被挖掉了。 “我就知道不会太容易。”弥啸粼说。 他们好像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张善看着那个领班的照片，突然恍恍惚惚地想到了一个场景。 黄启文死的那一天，他感到心乱如麻，于是出去散心。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个老太太，她穿着黑底碎花连衣裙，步履蹒跚。他当时没有看到那个老太太的脸，只看到了后脑勺。可是，她穿的那条连衣裙，不知为何，却一直在他脑海中晃动。 眼前的这张照片上，这个领班也穿着相同的衣服，尽管那只是一张两寸照片，但却露出了很大一块领口，衣服的花色看得非常清楚。 看着看着，张善感觉那个领班正在对他笑，一张嘴咧得特别大，还涂了鲜红的口红，尽管她看上去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两片血红色的嘴唇之间，不整齐的牙齿已经发黄，脸上的皮肤也早已衰老，肤色暗沉，毫无光彩。那发黄的牙齿和发黄的皮肤和血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善看着看着，竟然感到不寒而栗。 “张先生，你怎么了？”师远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立刻问道。 “哦，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任何情况都可以，说不定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师远又说。 “那个……”张善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 第40章 黑底碎花连衣裙 此时，他再次看向领班的照片，却发现照片上，那黑底碎花的连衣裙的领口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和刚才看到的并不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犹豫了片刻，张善指着领班的照片开口说道：“这个人穿的衣服，好像是黑底碎花的连衣裙。” “嗯？这你都能看出来？”弥啸粼惊讶地说。 张善支吾了一会儿，说：“这个人，我好像之前见过。” “你见过她？”师远立刻问道。 “应该……是吧……” “什么时候？在哪儿见到的？”师远继续问道。 “就在黄启文死的那天。不过，我只看到了她的后脑勺。但是，我觉得就是她，她已经很老了，腿脚不是那么利索，但是衣服就是这个衣服，黑底碎花连衣裙，我记得很清楚。” “她还活着？”罗亚森说。 “是啊。” “黑底碎花连衣裙……老太太……还活着……”师远一边念叨着这些，一边回忆着。 突然，一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罗亚森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着：“难道说，当年所有人消失那天，她恰好没有上班，所以躲过了一劫？” “是她！”师远突然略微提高了音量说道。 “是谁？”好几个人同时问道。 “那个心脏病发作死去的老太太，喜欢和邓芝香一起打麻将的那个。”师远说。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想了起来。她的尸体在这个小山村引起了不小的反应，很多村民都跑去看，师远他们也去查看过。当然，他们的目的与村民们的目的不同。 此刻，师远说起了她，其他人也都想了起来，因为她死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一条黑底碎花的连衣裙。只是，那连衣裙上沾染了一些血迹。 “那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刘潋问。 “记得，叫陈玉华。”师远说。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对，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确定了一个答案。”刘潋稍微缓了一口气。不过，她很快又说道：“但是，要怎么回答？” “莫非是要回复短信？”弥啸粼说。 “感觉有点奇怪。”刘潋微微皱了一下眉，低声说。 “先试试吧。”弥啸粼说完，就拿出手机，找出那条问题短信，回复了“陈玉华”三个字。 那条问题短信是没有发信人的，而且这座建筑中也没有信号，正常情况下短信是不可能发出去的。 但弥啸粼的回复却是成功发送了。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看看会不会有下一条线索。 但是，整整一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会不会是所有的问题都正确回答了才行？”刘潋又说。 “也许吧。我们只能尽量找出所有问题的答案了。”师远说。 弥啸粼收到的问题前面的数字是九，也就是说，至少有九个问题。师远等人拿出手机，相互核对了一番，甚至将死去的尹兆俊的手机也找了出来，最终又找出了两个问题，分别是杨建琴手机上的四号问题和向喜平手机上的八号问题。除了五号问题外，其它的几个问题已经都找到了。四号问题为：“十三日中午自助餐过程中，有人在扇贝中发现了一枚钻石戒指，这个人是谁？”，八号问题为“在寿宴上，黄启文说谁有眼无珠嫁错了人？”。 “五号问题或许在齐岫鸳的手机上。她人呢？”师远说。 话音刚落，齐岫鸳就从不远处走了出来，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声音非常嗲地说：“师远，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有受伤吧？” 听到她的话，不仅是师远，几乎所有人都感觉浑身一阵发冷。师远愣了一下，说：“没有。你有没有收到第五号问题？” “我看看哦。”齐岫鸳依旧是那个腻人的腔调，拿出手机，故意讶异地继续说，“哎呀，果然有呢。” 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齐岫鸳是怎么回事。 师远的心中自然是产生了极大的疑问，也在同时警觉起来。他仔细地感知，但却并未在齐岫鸳身上察觉到什么异常气息。然而，当他展开感知域时却发现，齐岫鸳的身影不再是代表活人的白色，而是灰色。也就是说，她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异常，很可能会和他的三姨、表弟，以及冯大夫一样，在某个时刻转化为鬼。 师远曾经分析过那种所谓的人与鬼的转化，最终的结论是，那种转化必须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进行。换句话说，要想保证齐岫鸳不转化为鬼，必须将其保持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至少，在这个任务进行的过程当中，绝对不能让她有转变为鬼的机会。这个任务本身已经够危险了，绝对不能再增加危险系数。 想到这里，师远一把抓住了齐岫鸳的手腕，说：“跟在我身边，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齐岫鸳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惊喜的神色，激动地说：“师远，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她的声音还是嗲声嗲气的，所有人都做出吃了苍蝇的表情。 师远也很想做出这个表情，但他忍住了。 他当然知道齐岫鸳的心思。她现在身上出现了异常，但她的那份心思不但没有改变，还变本加厉了。师远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对待已经出现了变异征兆的齐岫鸳，他必须小心行事。尽管他分析过，转化过程要在无人的时候进行，但是万一他的分析是错的呢？万一，出现异常征兆的人受了刺激，即使有人在场也会转化为鬼呢？那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不能冒那个险。 齐岫鸳得意洋洋地瞪了刘潋一眼，仿佛战斗胜利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她将手机递给师远，师远便将第五号问题读了出来。 “那个红色花瓶现在在哪个房间？” “红色花瓶？” 师远的问题刚刚读出来，杨建琴就立刻变得面色惨白，“红色花瓶”四个字也是脱口而出。 刘潋等几个人已经了解了黄启润失踪的来龙去脉，对红色花瓶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过，关于那个花瓶的去向，刘潋已经尝试着问过杨建琴了，但她却答不出来。 ------------ 第41章 问题的答案 “如果花瓶是和黄启润一起失踪的话，我们就只能先找到他，然后再回答问题。”师远说。 “我们还是先把能回答的问题答出来，剩下的答案，我们一起再找吧。”刘潋提议说。 “好，就这么办吧。” 计划已定，众人继续待在较为明亮宽敞的一楼大厅，方异圣和弥啸粼负责警戒四周的情况，其他人开始探寻问题的答案。 “就按照题号的顺序来考虑吧。第一个问题，你们有谁记得你们从海源到碎石镇乘坐的长途客车的车牌号？” “车牌号？”张善立刻抬起头，想起了自己鬼使神差地跑到车后，把车牌号拍了下来的事情。 “我记得，我还拍下来了。”张善说着，伸手去衣袋里掏手机。但是，手还没伸进口袋，就停了下来，露出了非常沮丧的表情。 “哎呀，那个新手机不见了，我这个是旧手机……啊，对了，我把车牌号记到了本子上，本子……在这儿，”张善拿出了一个随身的小本，“车牌号是，源A14144。” 将本子递给了师远，张善将旧手机拿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他怎么也不明白，手机为什么被调包了。他双眉紧锁，好像在思考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 方异圣将答案发送了出去，接着便是考虑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让你们去阳台找张善的那个女人，你们当中有人认识吗？”罗亚森问杨建琴等人。 杨建琴和向喜平都摇了摇头，向春平却是似乎陷入了沉思。 “其实，自从进了这个村子，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向春平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刚进村子不久，我们就遇到了一个麻花辫的姑娘，她给我们指了这个酒店的方向。当时，我就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一直想不起来。你这个问题一说，我突然觉得，那个麻花辫，好像就是当时在黄启文家，让我们去阳台的那个妆花了的女人。” “嗯？对，好像是这么回事。”向喜平立即附和道。 “张先生，你觉得呢？”师远转而问张善。 “啊？”张善抬起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研究他的旧手机，但始终没有任何头绪。此刻，就算他抬起头，两只手还在摆弄着手机，仿佛一刻也不愿停止。 师远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张善好像突然大梦初醒一遍说：“哦！对！我就说，那个麻花辫，看着有点眼熟。是她！” “那你们，有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刘潋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可笑。 “名字？我没注意啊。她好像是说了。”张善说。 “对，是说了。叫什么来着……” 在这关键时刻，几个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失忆”了，对那个麻花辫姑娘的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在这时，罗亚森突然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抚上了他的脖子，那动作似乎是想要掐死他。他心里一惊，立刻快速向前一步，而后转过身，警惕地看向身后。 他看到的只是弥啸粼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干什么，弥啸粼？”罗亚森说。 “不干什么啊。” “想挨揍就直说。”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罗亚森的眼睛略微眯了眯，本想给弥啸粼一点教训，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背对着他，而是侧身而立，留心着他的动作。 弥啸粼嗤嗤地笑了两声，说：“怎么？防着我？” “废话。” “至于吗？跟你开个玩笑。” “我跟你很熟吗？” “怎么不熟？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嘛。” “滚。” 罗亚森的脸色一直非常冰冷。弥啸粼倒也不在乎，又笑了笑，转身看向一边。 见弥啸粼转过身去，罗亚森脸上的冰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色。他感觉弥啸粼也有些不对。 莫非他和齐岫鸳一样，产生了一些异常变化？ 罗亚森打算等把那些问题搞清楚，再和师远说说这件事。 师远已经把第二个问题越了过去，让那几个亲戚好好回忆。 “第三个问题，黄启文临死前看到了谁？” “这谁能知道呢？”向春平说。 “黄启文临死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死亡过程，是在电视上直播的吧？”罗亚森说。 “嗯，是的。现在如果在网上搜，肯定能搜到。”刘潋说。 “但是，这里就和与世隔绝了一样，就算网上有，我们也没法搜啊。”方异圣在一旁说了一句。 “先试一下再说。”罗亚森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黄启文的死亡视频。 或许是任务“有意为之”，其它任何东西也无法打开，但黄启文的死亡视频确是很快就找到并顺利播放了。 黄启文惊恐的脸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嘴里正在喊着什么。 “注意看，看能不能从口型判断出来他的话。”罗亚森说。 如果当时黄启文是在正常讲话，或许还能判断个大概。可是，视频上的他五官扭曲，双眼爆瞪，浑身乱晃，判断起来极为困难。好在视频不算太长，可以反复观看。 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黄启文生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上。 “你们看，他说的最后两个字，像不像‘松手’？”罗亚森指着屏幕上黄启文的脸说。 这不仅仅是根据口型做出的判断，也结合了当时的场景和他的动作。 “嗯，很有可能。再往前的两个字完全看不出，再往前的三个字，好像是……‘放开我’。”师远说。 “这么说的话，中间的那两个字，很可能是一个人的名字。他或许是见到了鬼，那个鬼是他认识到人，他说的，就是那个鬼的名字。” “对，应该是。” 师远继续仔细查看，大致判断出，中间的两个字是dong和wei一类的音。 “你们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叫dongwei的？”师远抬头问道。 “董薇？他是黄启文的小姨子，也是尹兆俊的妻子。”向春平说。 “她死了吗？”罗亚森问。 “啊？没听说呀。她要是死了，我们应该会得到消息的。再说了，她要是死了，就算别人不知道，尹兆俊肯定知道啊，那他还能和我们一起来旅游吗？”向春平说。 ------------ 第42章 问题的答案（二） “那也未必，”师远摇了摇头，“如果董薇正是尹兆俊杀死的呢？” “啊？” 四个亲戚听了这句话，都是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尹兆俊杀了董薇？这么说，他之所以同意来旅游，其实是来躲避风头的？ 向春平兄弟俩突然想到了自己。 他们始终觉得，黄启文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因为他们摆了个阵，对黄启文进行了诅咒。而且，当他们在电视上看到黄启文死亡时，他们的那个草人也碎了。 他俩突然感到一阵惊慌，互相看了看，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师远继续说道：“先假设尹兆俊杀死了董薇，他肯定是不会声张的，偷偷处理了尸体，或者就将尸体放在家里，自己装作没事的样子出来旅行，一是为了避风头，二是为了静观其变，万一尸体被发现，他也容易逃跑。一般来说，杀了人，是很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的。” 向春平兄弟都没说话。 师远早就发现他们俩有些不对，不过，他也看出，与其说他们是心里有鬼，倒不如说是感到疑惑不解。即使董薇真的死了，师远也不认为她是被这两兄弟所杀，否则的话，他们俩就不是这个表现了。 师远说：“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假设，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况。而且，黄启文在临死前看到的未必是鬼，可能只是产生了幻觉。” 听了这几句话，向春平连连点头，说：“对，没错，说不定董薇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在家休息呢。” “不管怎么说，黄启文临死前看到董薇的可能性很大，暂且先记下来。” 接下来，通过询问，第四、五、八号问题的答案也都确定了，答案分别是黄庆雪，305，杨建琴。 刘潋手机上的问题是关于溺水女孩的，师远最开始有意地跳了过去。此时他已经得出了其它几个问题的答案，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刘潋，那个客人看到的溺水女孩，应该不是你的姐姐吧？” 刘潋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说道：“的确不是我的姐姐，因为我的姐姐落水的时间是三月，而日记上写的是九月。至于这个女孩的身份，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你们还记得在朱晓福的那次任务当中，我们曾经见过的闻裕哲队长的未婚妻林老师吗？” “当然记得。你是说……” “对，”刘潋对师远点了点头，“林老师的双胞胎妹妹，也是在蚂蚁湖溺水身亡的，死亡的时间，恰好是九月。” “这么说，问题中的女孩，就是林老师的妹妹？” “非常有可能。如果手机可以顺利拨打的话，我真的很想给林老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可惜暂时是实现不了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错的。”刘潋说。 “暂时先记下来吧。那么现在，除了他们想不起的那个姑娘的名字，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师远顿了顿，“最开始追赶我们的那个骷髅，叫什么名字？” “这算什么问题？这谁能知道？”弥啸粼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其实，我已经分析出了一些东西，”师远说，“我和齐岫鸳在躲避那个骷髅追杀的时候进入了202房间，在那里发现了当年凶杀案的痕迹。我们都知道，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四日零点，商业圈里的所有活人都消失了。但是，如果一个人在那之前就死了的话，很可能不会消失，而是会和其他任何一具尸体一样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腐烂，最后化为白骨。” 师远的话令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他们情不自禁地想象，如果当年有不少人在零点之前死去，这里会是怎样的一个景象？ 他继续说道：“由于活人都在瞬间消失，那里的一切都保存得非常完好。根据现场情况推断，零点到来前，那个人就已经被杀死了。所以，他的尸体，应该还留在这个酒店里。暗鸦岭的异变早就发生了，那具尸体也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产生了变化，最终化为了鬼魂。也就是说，追赶我们的那具骷髅，就是当年住在202房间里的客人。” “知道房间号的话，我们就可以通过前台的电脑进行查询了。”刘潋说。 时间已经将近一点半，没有人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立刻向前台走去，罗亚森很快便在登记记录里找到了202房间客人的名字，共有两人，名字分别为苏宇和李敏。其中，苏宇为男性，李敏为女性。 “留下遗书的那个人是女人，应该就是李敏。不难推断出，那具骷髅活着的时候，叫作苏宇。”刘潋说。 “绝大部分问题的答案都已经得出了。请问你们几位，有没有想起那个麻花辫的名字？”师远看向那四个亲戚。 向喜平挠了挠头，犹犹豫豫地说：“我隐约记得，好像姓……姓吴，但后面都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吴什么美还是什么来着。” 记忆的事情强求不来，师远知道着急也没有办法，但还是看向张善，问道：“张先生，你能想起来什么吗？” 张善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两眼盯着手里的旧手机，还在一个劲儿地摆弄。 “张先生？”刘潋拍了拍张善的胳膊，小声喊道。 张善好像被吓了一大跳，浑身一哆嗦，半晌才说道：“啊……什么？不好意思，我只顾着研究我这手机了。我真纳了闷了，这旧手机怎么就跑到我兜里了呢？我明明都锁好了。更邪门的是，这手机里连卡都没有，还能收到短信。” “你说什么？这个手机收到了短信？”师远立刻抓住了这一点，问道。 任何一点异常都不能放过，这是他的原则。 张善看向他，说：“是啊，就在黄启文死的那天。” “短信还在吗？” “我给删了。” “你记得内容吗？” “哪有什么内容，是一堆乱码，字母数字啥的一大堆。” 一个没有手机卡的旧手机收到了短信，而且恰好是在黄启文死的那一天。随后这个手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了他的新手机，坐在他的衣袋里跋山涉水来到了任务地点，这不可能是一件与任务毫无关系的事情。 ------------ 第43章 其实他早就死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机吗？”罗亚森走到张善面前，伸出一只手。 张善稍微愣了一下，将手机递了过去。 不出一分钟，罗亚森就将删掉的短信恢复到了收件箱中。 那条短信的内容为：“huangqingxue(0)lin(1)305(3)suyu(5)yuanA14144(5)dongwei(6)wumeixiu(7)yangjianqin(9)” 张善说短信内容只是一堆乱码，但罗亚森却不那么认为。 手机很快在众人手里传阅了一圈，执行者都将短信拍了下来。 “谢谢你，张先生，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师远笑了一下说。 张善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笑了一下，说：“这堆字母数字是啥意思啊？” “是破译谜底的关键。”师远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麻花辫应该叫吴美秀，对吧？” “对！就是这个名字！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向春平疑惑地说。 还不等师远回答，齐岫鸳抢着说道：“那是当然了，师远什么都知道。” 向春平看了她一眼，没搭话，反倒向后退了退。 师远看了看刚刚记下的那堆答案，又和张善手机上的短信进行了一下对比。 “是不是知道答案了？”罗亚森问。 “大概吧。”师远含混地答着，同时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弥啸粼。他发现，弥啸粼也正在用余光观察着他。 “我知道了！”刘潋突然说，“最终的结果是一串数字。按照题号的顺序找到答案，再把答案对应的拼音后面括号里的数字按照顺序写下来，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号码：5，7，6，0……” “好，既然最关键的密码已经找到，那我们就赶快去寻找黄庆雪和黄启润二人吧。记住，大家一定要聚在一起，千万不要分散。”师远打断刘潋的话说道。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跟随着师远的脚步打算去寻找失踪的两个人。 然而，大家刚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一句冷冰冰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聚在一起？” 众人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正是弥啸粼。 “弥啸粼，你什么意思？”罗亚森不耐烦地说。 “我什么意思？现在大家在执行任务，这么重要的时刻，肯定不能掉以轻心，对吧？” “那还用你说？” “任务刚开始没多久，我们大家就在那个骷髅的追赶下分散了。在分散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亚森稍微向弥啸粼走了一步，眼神冰冷。 “你们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说不定，鬼魂早就已经杀死了我们当中的某个人，然后变为他的样子，混在人群中。聚在一起，就等于聚在鬼魂身边，无异于送死。” 弥啸粼的话令其中几个人面面相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都情不自禁地与他人离开了一小段距离。 “那是不可能的，”师远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如果这里有人是鬼，我会感知到的。” “可万一，你是鬼呢？”弥啸粼咄咄逼人，眼里闪烁着光芒。 “你胡说！师远怎么可能是鬼？”齐岫鸳大声喊道。 弥啸粼充满讽刺意味地笑了一下，说：“你这个女人真是蠢，如果这个不是师远呢？如果是鬼变成的师远呢？你还相信他，不是找死吗？” 师远扯住要过去和弥啸粼拼命的齐岫鸳，本打算尽快去寻找失踪的两个人，却听弥啸粼说道：“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吗？莫非，师远你，真的是鬼？” “我从未单独行动过，要么和齐岫鸳在一起，要么和罗亚森、张先生在一起，还希望你不要胡乱猜测。”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大家都知道齐岫鸳已经出现了异常，说不定你们俩都是鬼。” “弥啸粼，你说够了没有？”罗亚森神色冷峻，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你问我？你怎么不问他？我说的有问题吗？大家都知道师远有感知异常气息的能力，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被鬼杀死，因为这样剩下的人就成了板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弥啸粼毫不退缩，直视罗亚森的双眼。 罗亚森、刘潋等人对师远是非常信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如果真的如弥啸粼所说，他真的悄悄被鬼杀死并替换了呢？如今的这个，如果不是真正的师远，而是一个鬼魂呢？要知道，齐岫鸳可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异常，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样一来，曾经和她单独行动过的师远被杀死，绝对不是没有可能的。 连罗亚森和刘潋都沉默了，他们不得不承认弥啸粼的话有道理。 众人都看向了师远，想看看他会以怎样的话来为自己辩解。 师远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波澜，他平静地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弥啸粼的眉毛一跳，笑了笑，“我们自然会提防你，不给你杀死我们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你们都离我远远的？” “对！大家千万不要被他的样子骗了，其实真正的师远，早就已经死了！”弥啸粼义正辞严地说。 师远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向里面的房间走去，说：“你爱去哪去哪，我不管。一楼还有几个房间没有检查，还是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比较好。” 齐岫鸳就像没听到弥啸粼的那些话似的，扯着师远的手臂不放，跟着他走远。其他几人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依旧站在最后的弥啸粼的身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寞。大厅里的灯光并不算太明亮，他的脸竟有一半被阴影遮盖。 最终，弥啸粼还是跟了上去。 齐岫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跟了上来，嗤笑一声，说：“你不是说师远是鬼吗？怎么不跑？哼，我看啊，其实死的人是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弥啸粼没理她。 罗亚森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师远，用眼神询问他。师远没说话，只是拿出了一个东西，偷偷地递给了他。 一枚耳钉。 另一枚耳钉在师远的耳朵上，戴上耳钉，就等于拥有了和师远相同的能力。 罗亚森偷偷地将耳钉戴上，瞬间，几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之海中。 除了齐岫鸳是灰色之外，其他人都是白色的。包括弥啸粼。 ------------ 第44章 脱离 接下来，耳钉又被传到了刘潋手中，她同样戴上了耳钉，而后又摘了下来。 师远没有任何问题。弥啸粼也同样不是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在沉默中检查了一个又一个房间，将所有的客房都走遍了，还是没有发现那两个人的踪迹。 再次聚集在一楼大厅，众人都感到异常疲惫。 弥啸粼倒是始终跟在众人身后，不远不近，似乎对可能的危险毫不在意。他一直都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所有人。 师远也是一直在留意着弥啸粼的行动，对于他的异常，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被附身了。 被鬼魂附身的人，依旧是活人，在他的感知域中显现出的自然也还是白色的人影。但是，他的意识却不再是自己原有的意识。 对于如何应付被鬼魂附身者，师远并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在这个暑假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和这些灵异现象产生什么瓜葛，自然也就没有研究过相关的东西。如今，身居小村，虽然网络还可以正常使用，但左一次右一次的任务连续不断地发布，让他感到身心俱疲。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体能训练上，再加上最近的感知力的增强训练，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他的睡眠时间被大大压缩，甚至偶尔会出现头晕的迹象。可是，为了活下去，他必须不断地强迫自己。 师远再次回头看了看弥啸粼，小声地与罗亚森、刘潋交谈起来，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一些对付鬼魂附身的方法，而他们二人都是摇了摇头。 他的话被向春平兄弟听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向春平便凑到了师远身边，小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把鬼魂从那个人身上脱离下来。” “什么方法？” “我在一本旧书上学的，用稻草扎成草人，写上姓名，用火烧。烧成灰以后，附身的鬼魂就脱离了。” “什么旧书？” “没名字，是我在家里的老箱子里找到的。” “什么时候找到的？” “嗯……好像是……九号，那天是太爷爷的寿宴，那天回家后发现的。” 师远沉默了。 九号。正是在那天的凌晨，他做了一个关于黑猫的连环梦，那个诡异的梦即使现在想来，他也忍不住冒出涔涔冷汗。他依然记得在最后一个梦中，他被一片黑色包围，而后在他发出声音后，无数只眼睛宛如闪着寒光的星辰一般望向他。同样也是在那一天，他们得知了郝玖失踪的消息。 那本没有名字的旧书，真的是一本旧书？还是说，只是一个任务道具？ 向春平见师远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咽了口唾沫，说：“你怎么不相信呢？那里面的东西，管用的很。” “你试过了？”师远问。 向春平刚想回答，突然硬生生憋住了。虽然他知道眼下的情况也十分危险，但他却不想把将黄启文诅咒致死的事情说出来。 向春平兄弟二人不知道，黄启文的死和他们那个所谓的诅咒阵法，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相信也没办法。”向春平最终决定继续隐瞒下去。 师远再次看了他一眼，脑子飞速运转。 那本没有名字的旧书，到底在这个任务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难道真的仅仅是用来迷惑向氏兄弟的？可这样对任务的走向又会有什么影响？还是说，其实那本就是一本普通的旧书，和任务没有任何关系？向春平明显在隐瞒着什么，那件事和黄启润二人尸体所在的地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时间已经是一点五十分，距离任务结束，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任何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 “那本书里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内容？” “基本上就是利用草人来诅咒，用草人来代替那个人，可以造成伤害，还可以预测未来。” “我觉得可以试试。不管怎么说，弥啸粼现在的状态都太危险了，他现在就像是一颗悬在我们所有人头上的炸弹，随时都会要了我们的命。”师远说。 “那，我们兄弟俩就开始扎草人。”向春平说着，左右看了看，最终走进了一楼的餐厅，也就是最开始众人躲藏的地方。 餐厅的里端有一扇关闭的门，门外贴着一张纸，上写“闲人免进”四个大字。不过，如今的酒店早已成了一个空壳，这四个字自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效力。 走到门前时，师远发现门边居然有一个密码门锁，有着一个三乘四的数字表盘，除了零到九的十个数字外，还有删除键和确定键，上方是一个长方形的显示屏。 看着那个密码门锁，师远突然想，那一串数字，会不会就是这个门锁的密码？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那扇门就被罗亚森和向春平打开了。这里毕竟已经二十年无人管理，厨房的门只是一扇木门，门边已经腐烂，很轻松就被两人推开。 一扇如此容易打开的门，怎么可能通往重要的地方？ 果然不出师远所料，厨房里根本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只是一个普通的厨房。 向春平兄弟二人来到了厨房里端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几个箱子，把上面缠绕的草绳取了下来，动作麻利地扎成了一个草人，又找了一张纸，写下了弥啸粼的名字，贴在了上面。随后，二人又在厨房里翻找到了几根蜡烛和几块骨头，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法。二人表情凝重，尽管师远并不相信他们弄的这些会有什么用，但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弥啸粼斜倚在门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并没有阻止。不仅如此，他的脸上似乎还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师远看到他那牵动的嘴角，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说。 据说，这个世界上最血腥、最恐怖、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战场，不是医院，而是厨房。在这里，人类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肆意地收割着其它生灵的性命。人类食用动物和植物的躯体，就像对它们同样具有生命毫不知情一般。那些厨师们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刃切开皮肉，割断筋骨，而那些生物的灵魂，就盘踞在厨房之中，久久无法消散。 ------------ 第45章 黑色的东西 但是，师远却始终觉得，鬼不是人死后变成的。同样地，其它的生物死后，也不会变成鬼。 不过，这并没有使他现在的紧张感减轻半分。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从他身旁的一个橱柜里传来。那声音小得本不应该被他的双耳察觉，但他就是察觉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听”到了这个声音，而是全身的皮肤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细微的震动。 他的意识一瞬间化为了有形的活物，顺着空气中的那道看不见的震动轨迹钻入了橱柜，冲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一只蜘蛛，它的网刚刚捕捉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昆虫，正在一步步向着猎物走去。它的步伐不紧不慢，因为它知道，那猎物绝对无法从蛛网上逃脱。它步伐从容，宛若一个傲慢的将军。师远甚至“看”到了它脸上阴沉却得意的笑容。 这怎么可能呢？ 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又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个声音来自于向春平兄弟的身后，来自于一堆看上去仿佛落满了灰尘的圆石。不知为什么，在他的眼里，那些圆石好像在变大。 一股强烈的危险预感袭上心头。 向春平取出打火机，按着了火苗，正要把火苗凑到草人身上。 “喂！”师远突然喊了一声。 其他人不解地看向他，向春平兄弟脸上露出了些微的不悦。 师远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说道：“我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大家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可是我们的阵才刚刚画好，转移地点的话，还要重新画。” “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走的话，会有生命危险！”师远说。 他看到，那些圆石又变大了一些，颜色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好像那些并不是什么圆石，而是鼓胀的肥皂泡，随时会破。 “快走！”师远有些急了，两只手伸出去，随意地抓住了身旁最近的两个人的手臂，向外跑去。 为什么没有早一些想到？扎草人，摆阵，这些事情有必要在厨房里进行吗？为什么一群人都像着魔了一样，非要跑到这里来？ 师远一边跑，一边清晰地感觉到，一大团异常气息如同黑雾一般从身后涌来，将落在后面的几个人完全包裹了进去。 他回头看去，看到了跟着他向外跑的罗亚森、方异圣等人，也看到了还在原地没有动，依旧在坚定地执行自己计划的向氏兄弟。此刻，向春平已经将草人的一只脚点燃。 同时，师远也看到了，向氏兄弟身后的圆石已经鼓胀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后，爆裂开来，一团团黑色的胶状物飞落在了两人身上，但他们却丝毫未觉。 他们看不到那些东西？ 师远的眼睛瞪大了。 他松开了手，返身跑回。他本能地觉得，那个草人绝对不能被毁掉，否则，弥啸粼会真的死去。 无视兄弟二人有些怨怒的眼神，师远一把抢过了那个草人，将火拍灭，又极速地向外跑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向春平不满地大声嚷着。 师远不理，继续跑，同时将草人身上的写有弥啸粼名字的纸撕了下来。 突然，师远身后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的嚎叫。他猛地回头看去，看到那些黑色的东西正在腐蚀着兄弟二人的血肉，所有被黑色的东西沾染到的地方，迅速溃烂，污血向外涌出。两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但没过多久就没了声息。 地上已经只剩两滩血迹。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其他跑出厨房的人，也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 杨建琴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瘫软，再次被刘潋扶住，这才没有倒在地上。 “快跑！” 师远的脸色也是极为紧张，他的手里仍然死死地攥着那个草人，向餐厅外跑去。 那些黑色的东西将兄弟二人杀死后，便如同活物一般汇聚到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如同一个沥青形成的人。它那没有五官的脸孔向着师远等人跑远的方向看了看，但此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而他们，自然也没有看到这个黑色的人形。 所有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餐厅，跑上了楼梯，向二楼奔去。师远可以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异常气息还停留在一楼，那么自然也就要跑到距离一楼最远的地方。 “我……我跑不动了……”刚刚到二楼，杨建琴就虚弱地说。 “阿姨，你再坚持坚持，不快点逃，真的会死的。”刘潋焦急地说。 “我们还能……去哪？”杨建琴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到你们几人的房间再去查看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关于黄启润二人的位置，我们没道理就这么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跑着寻找，应该有一些线索才对。”师远说。 “我真的……跑不到了……上不去了……”杨建琴死死地抓住楼梯扶手，一副一步也迈不动的样子。 “阿姨，我背你。”罗亚森走过来说道。 “不不不！那哪行？”杨建琴猛摇手，“我们坐电梯吧？” “不行！电梯太危险了，绝对不能进……去……” 说到这儿，师远停了下来。 在任务中，电梯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师远一直告诉其他执行者，绝对不要进入电梯，否则很可能会被困在里面，万一出现鬼魂，跑都没办法跑。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一直没有去查看电梯。 如果，那两个人，恰恰就在电梯里呢？ 师远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他感觉有两道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背，那目光中带着戏谑的笑意，仿佛猫戏老鼠一般看着疲于奔命的他们。 无论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背后必然有一个“人”，或者像人的东西。它知道他们的恐惧，知道他们的思维，知道他们的一切计划，所以才故意将谜底放在了一个他们不会去的地方，而后躲在暗处，静静地欣赏他们越来越绝望的脸。 这种感觉，令师远的心底产生了一丝恨意。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刚才的那些只不过是他的想法，是毫无根据的臆测，他根本没有办法证明，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操纵这一切。 ------------ 第46章 电梯里 不过，他还是打算去电梯看看。 “好吧，阿姨，那我们就去电梯。”师远说着，迈开步子向电梯走去。 他突然感到异常的紧张，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师远可以感知到活人，感知到鬼，感知到人鬼转换状态的人，但却无法感知到尸体。因此，他才没有发现那两个死去的人所在的位置。 电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刘潋抓着杨建琴的手臂，防止她走进电梯。电梯这时候停在三楼，师远按下了按钮，等待电梯下降。 仅仅一层的距离，电梯却移动了很久。 如果打开门后，里面的不是黄庆雪二人，而是挤满了鬼呢？他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用来对付鬼，所能倚仗的只有腿，只有逃跑这么一条路。 师远的感知力几乎快要被完全压制，他只能感知到很小范围内的气息。现在，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电梯门后有什么。 几个人都向后退了退，紧张的情绪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电梯门上映出了他们的身影，微微有些模糊，微微有些变形，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终于，电梯到了二楼，一声短暂的音乐声响起，刺目的红光显示出了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男一女，男人五官扭曲，姿势怪异，女人断了一根手指，表情惊恐。 看到那两具尸体，杨建琴发出了一阵惊恐而绝望的哭喊。 “启润！启润啊！我的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就要扑过去，被其他人死死拦住。 一句话在师远脑海中闪烁着。 亡者之地埋藏秘密，那是生命的引路灯。 难道电梯就是出去的路？可是，即使乘坐电梯下到一楼，不也一样是在这座建筑里面吗？还是说，电梯里有什么其它的线索？可是，在一切都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走进去？ 罗亚森看了看师远，说：“我进去看看吧。” “等下，”师远拦住他，“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进入电梯，就意味着危险，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罗亚森没有犹豫，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除了两具尸体外，似乎很普通。罗亚森环视了一圈，打算出来。 就在他转身向外走时，他在门边看到了一个东西，很像厨房门旁的密码锁，有一个三乘四的键盘，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屏幕，上面显示着“请输入三位数字的房间号”。 房间号？为什么不是楼层号？ 虽然心有疑惑，但罗亚森并没有因此而耽误时间，很快便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始终没有关闭，如同一张血盆巨口。 罗亚森将看到的情况说给了其他人听。 “房间号？”师远略一思索，却是提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57603159，这像不像一个电话号码？” “的确很像。等一下，难道是，某个房间的电话号码？”罗亚森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串数字不可能毫无意义。既然你刚刚发现了数字键盘，那很可能就是出去的路的钥匙。”师远说。 这时，站在后面的弥啸粼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向刘潋的脖子抓去。然而，在他的指尖刚刚碰到刘潋的脖子时，他突然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刘潋察觉到了，转过头去，警觉地看向弥啸粼。 弥啸粼略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刘潋的目光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而是一边观察，一边快速地思考。 她知道，师远认为弥啸粼是被鬼附身了，她对此也是非常认同。既然是被鬼附身，肯定是要寻找机会来害人，这样思考的话，他刚才的那个动作肯定不是无意的，很可能是想杀死她。可是，他为什么极速地缩回了手？莫非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他害怕？ 但她很快就推翻了这个念头。根据已经找到的书页来看，鬼是不可能被人类所伤的，而且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可能会令鬼害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潋依旧十分警惕，但目光却不再继续停留在弥啸粼的脸上，而是向后挪动了几步，站在了他身后，方便观察他的动作。弥啸粼向她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们二人的动作和神态，完全被师远看在眼里。 难道，刘潋真的具有什么特殊能力？ 在他第一次将耳钉的事情告诉刘潋后，他就立刻进行了演示，将一枚耳钉交给了她，让她戴在耳朵上。那个时候，师远产生了一股有几分奇怪的感觉，似乎和水有关。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怀疑刘潋具有某种能力。不过，他询问过她，却没有得到任何他想听的答案。也就是说，刘潋即使有特殊能力，自己也完全不知晓。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呢？弥啸粼身上的鬼，莫非真的会怕她？ 说起来，刘潋在之前的几次任务中的确也遇到过危险，但每一次都顺利地活了下来，当然这里面肯定是有着多种原因的，但不管怎么说，她的运气似乎也一直非常好。现在看来，莫非那并不是什么运气，而是由于她具备了一种可以“驱赶”鬼魂的能力？ 罗亚森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既然可能是电话号码，那我们就去办公室找一下，应该可以找到电话号码簿。” “可是，我们不是才刚刚从一楼跑上来吗？那个诡异的厨房里，会不会还有鬼的存在？”方异圣说。 “眼下我们已经十分接近最后的谜底，如果因为担心一楼可能有鬼就不去查找线索的话，我们最后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再说，这座建筑里，哪里有完全安全的地方？”罗亚森说。 方异圣没再说话，他知道罗亚森说的是对的。 一行人从电梯门口离开，再次回到楼梯，下到了一楼。 杨建琴已经昏了过去，由方异圣背着。 这里暂时没有了异常气息，师远快速而无声地向办公室走去。 里面刚刚被他们翻过，现在里面仍旧是一片混乱。众人快速寻找，终于在地上发现了电话号码簿。 ------------ 第47章 弥啸粼的状况 将号码簿翻开，很快便锁定了那串数字。 “果然，就在这里，你们看，57603159，是……地下一层114房间的电话号码。”师远指着号码簿上的一个位置说。 其他几人都在心里默默地核对着那个号码，确定无误后互相看了看。 谜底似乎已经完全揭开了，只要将114这个三位数字输入到电梯里的类似数字锁的东西里，就可以逃出生天。 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两点十五分，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三刻钟的时间。任务指示既然已经说明要在这座建筑中停留三个小时，那么他们即使提前找出了出路，也不能够离开。当然，师远现在也并不希望就这么离开，弥啸粼还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必须先把这个问题解决，然后再出去。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搞清楚刘潋的特殊能力似乎成了当务之急。 师远将耳钉交给刘潋，让她戴上，自己则是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去感觉，自己到底增加了什么样的能力。 他感觉自己对水的感知增强了一些，甚至可以隐隐察觉到空气中的水蒸气带来的丝丝凉意。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了。 他睁开眼睛，毫不掩饰地看向弥啸粼。 弥啸粼的表情有些怪，好像十分冷漠，又好像带有一丝笑意。 师远展开了感知域，弥啸粼依旧是一个白色的人形，这说明他是一个活人。但是，当师远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时，却发现弥啸粼的身体时不时地以极为微小的幅度颤抖，如果只凭肉眼去看，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一点。 他为什么在颤抖？ 过了一会儿，师远终于明白，他并不是在颤抖，而是在挣扎。 他在挣扎。 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哆嗦了一下。 在他的视野中，弥啸粼的身影与周围所有其他的人和物脱离了开来。他看上去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眼神略微有些空洞，表情中含有一种不明的意味，双臂交叉，斜倚着墙壁。但是，师远知道，这一切只是表象。 他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弥啸粼。 在耳钉的帮助下，现在的师远具备了两种特殊的能力，一种是他自身的感知力，另一种是目前尚未完全搞清楚的刘潋的能力。在戴上耳钉之前，师远也尝试着去弄清弥啸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问题，所谓的“附身”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况。不过，只有在此时，在同时具备两种能力的这一刻，师远才发现，弥啸粼的整个身体表面，包括头发和衣服，其实已经被一层薄薄的诡异液体覆盖了。那种液体看上去和水一样，但绝对不是普通的水。所有人现在看到的弥啸粼，不是真正的弥啸粼，而是那层诡异的液体呈现出的样貌。至于真正的弥啸粼，则在那层液体的压制下痛苦地挣扎。他正在拼命地想要突破那层液体重获自由，但他的力量与那层液体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他根本无法脱离出来。对他来说，那层液体就是一个完全贴合他身形的监狱，监狱是什么形状，他就只能摆出什么形状，包括动作，包括表情。 弥啸粼他……正在经受怎样的痛苦？ 师远感到有些焦急和不忍，而这种情绪在不经意间通过眼神传递了出去。 那层液体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忍，于是操纵着弥啸粼笑了。 要怎样做，才能把弥啸粼救出来？ 师远想着，走向了他。 “喂，弥啸粼。”师远说着，抓向了他的手臂。 他明显察觉出，在他的手碰到他的袖子的时候，被碰到的那一片区域的液体退散开了。 弥啸粼猛地甩动手臂，向后退去。 佩戴了耳钉的刘潋此刻自然也和师远一样具备了两种能力。虽然比师远用的时间稍长了一些，但她也很快明白了弥啸粼所处的状况。她立刻也走向了弥啸粼，伸手去抓弥啸粼的右臂。同一时间，师远抓向了他的左臂。 如果可以把他抓住，或许，可以把他身上的那个东西除掉。 然而，在他们的手碰到他的手臂之前，弥啸粼突然浑身一软，半伏在了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那层液体，消失了。 “弥啸粼！”师远立刻将他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弥啸粼依旧喘着粗气，“我快憋死了。” 在他被“附身”的时候，他依然可以正常地看到、听到周围的一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状态，自然是焦急万分，同时又感到极为恐惧。如果那个东西一直附着在他身上，他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死。 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的异常暂时解除，师远等人也都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大厅中。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清除了障碍，是不是可以去电梯那边了？”方异圣问。 任何一个任务地点都是危机重重，只要任务时间一到，当然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为好。 “好，我们去电梯。”师远说。 几人来到了一楼的电梯门口，按下了按钮。众人可以听到轿厢缓缓向下移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那脚步声和轿厢移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午夜听起来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悸感。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 “啊！你……”张善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那个人。 师远等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是死了吗？”张善把刚才的那句话说完。 “谁说我死了？”那个人说，“我只是昏了过去，你们竟然就把我扔在那里不管不问，真让我心寒。” 那人说着，继续向他们走来。 他的话显然无法令师远等人信服，大家都是十分警惕地向后退去。 “怎么回事你们？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那个人说。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方异圣背上的杨建琴突然醒了。她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尹兆俊！” 面前的那个人正是尹兆俊，脸上带着一副笑容，但那副笑容中，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 第48章 逃 师远和仍然戴着耳钉的刘潋同时展开了感知域，立刻察觉出，这个尹兆俊的身影是黑色的。同时，方异圣也发现，尹兆俊的到来并没有使人数产生变化。 他是鬼。 杨建琴醒来后就自己站到了地上，不再需要方异圣背她。她只是个普通人，并不具备其他几人的能力。见尹兆俊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有些激动，立刻就想走过去和尹兆俊说话。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亲戚。而且，曾经以为死去的尹兆俊又活了过来，让杨建琴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觉得，或许她的丈夫也活着，尽管她目睹了他的整个死亡过程，又在电梯中看到了他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尸体。 就在杨建琴刚刚迈出一只脚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向楼梯的方向跑去。 “快跑！” 杨建琴只听到了这么两个字，然后，在她的眼中，尹兆俊的身影猛地被拉远。 但是，也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紧接着，尹兆俊的身影猛地又向她跑来，速度极快，转眼就靠近了她。 “啊！” 杨建琴惊叫一声，因为她赫然看到，尹兆俊的脸在加速的一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竟然变得完全腐烂，脸上的肉一块块地向下掉，大量的血液也都流了下去。 就在尹兆俊的手要抓住她时，杨建琴感觉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力量加大，她竟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再次与尹兆俊拉开了距离，尹兆俊的身影竟然一下子变得很远。她惊诧莫名，向拉着自己的那个人看去。 是师远，那个年龄最小的男孩。 他怎么会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如此不可思议的速度？难道他……不是人类？ 但很快，她便看到师远的右手拿着一样东西，形状有点像一个战弩。 师远手中拿的正是在任务中获得的道具锚钩枪。在刚刚那一紧急时刻，师远按下了发射按钮，将带有吸盘的绳子发射了出去，牢牢地吸附在了远处的墙壁上，而后按下收缩按钮，在绳子的带动下，他和杨建琴才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向前“飞”了出去。 尽管暂时远离了尹兆俊，但杨建琴还是吓得心胆俱裂，浑身无力，完全靠着求生的本能在强撑，两条腿拼命地快速移动着，但仍旧难以跟上师远的步伐。她看得出，师远为了照顾她的速度，根本没有用出全力。 她知道，自己是在拖后腿。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体能很差，如果只凭自己跑，恐怕不出几秒钟就会被鬼杀死。 想到这儿，杨建琴咬了咬牙，另一只手也死死地抓住了师远的手腕。她想，师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松开手，到那个时候，她也绝对不能放弃，一定要扯住他，让他带着自己远离那个可怕的鬼！ 众人都在拼命飞奔，远离尹兆俊刚才所在的电梯门口那个位置。只是，由于事出突然，并没有经过商议，大家逃跑的方向并不一致，有的跑向了楼梯，有的跑向了走廊里端，还有的跑向了大门。 尹兆俊紧紧追赶着杨建琴和师远，似乎认准了师远早晚会扔下杨建琴，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轻松地杀死她。 师远所跑的方向正是楼梯，这样一来，跑向其他方向的人暂时算是摆脱了尹兆俊的威胁，很快便重新聚在了一起。 “怎么办？师远和杨阿姨朝楼上跑去了。那个鬼也跟在他们后面，我们肯定不能上楼去。”刘潋焦急地说。 齐岫鸳看着楼梯的方向，本想冲过去，却被刘潋一把抓住了胳膊。她扭动了两下，见挣不脱，便瞪了刘潋一眼，而后停止了动作。 “根据任务短信和我们目前找到的线索，出路就在电梯中。我想，我们只要输入114这个数字，就可以到达一个特殊的地方，那个地方肯定有出去的路。”方异圣说。 “我有一个计划，”罗亚森说，“我们先乘坐电梯到那个114去，先查看一下那里的情况。根据目前的线索，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进入114房间就一定可以立刻出去。万一那里只是一个‘中转站’怎么办？我们如果三点进入114房间，结果发现根本出不去，还需要寻找更多的线索，你们觉得我们还能活命吗？这里是一个任务地点，可谓是处处危机，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在任务要求的时间结束那一刻，任务地点的鬼魂会产生大爆发，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能在结束那一刻立刻离开，就会遭到大量鬼魂的袭击。到那个时候，几条命都不够。所以，我们千万不能托大，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一步到114去查看，确定那里是否真的有出路。” “你是说，我们不管师远和杨阿姨，先去那里吗？”刘潋说。 “不是不管，是分工。师远现在在哪，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大家应该相信，他一旦脱离鬼魂的追杀范围，就会立刻赶到电梯处和我们会合。所以，这一点，我认为并不需要担心。”罗亚森说。 “那……好吧，我们就先乘坐电梯到114去查探。”刘潋说。 其他几人也都没有意见，于是再次回到电梯门口。 电梯本就停在一楼，很快门就打开了，里面的两具尸体再次展现在几人面前。 看到惨死的黄庆雪，张善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恨不得立刻跑过去。但是，罗亚森却拦住了他。 “电梯这种地方必须万分小心，还是让我先进去看看。” 罗亚森说完，小心地走进了电梯内，查看那个数字键盘。很快，他便惊讶地发现，键盘上方的长方形显示器角落里有几个非常小的文字，刚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凑近键盘，仔细查看，终于看清了那几个字。 那几个字是：“电量过低，只能运行一次。” 电量过低？电梯难道是充电的？ 罗亚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也清楚，这是任务本身对他们行动的限制。只能运行一次，意味着只有一次机会。无论114是对还是错，他们都无法回来，更没有机会进行第二次选择。 “我们不能先去，必须和师远他们一起走。” 罗亚森将情况讲了一遍，最后说道。 ------------ 第49章 千万不要刺激她 此刻，师远和杨建琴正躲在一个房间里。 借助锚钩枪的力量，师远很快就带着杨建琴来到了三楼，暂时甩脱了那个鬼的追杀。但是，他却没有立刻放松下来，而是进入了楼梯口旁的一个房间，等待鬼魂远去再回到一楼。 作为普通人的杨建琴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已经疯了。她浑身筛糠，嘴唇已经变成了白色，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师远看了看她，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杨建琴这个状态还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因为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如此一来她就只会被牵着走，自己也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倒是避免了被鬼魂发现。 另一边，一楼电梯门口。 张善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地看着电梯门。他的妻子黄庆雪就在那里，但他却不能进去。最开始他尝试了几次，都被罗亚森拦了下来，他的体能与罗亚森相比要弱很多，根本没有办法与他对抗，后来也就放弃了。倒不是他和妻子感情不好，而是由于此刻的他已经完全陷在了悔恨与自责中。黄启文死的那一天他遇到的那些灵异事件一幕幕地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忽视了那些提示？为什么明明出现了那么多不祥的征兆，却还是坚持要带着妻子来这个从未来过的小村？现在，黄庆雪和黄启润死了，尹兆俊死了，向春平兄弟死了，杨建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齐岫鸳就站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不住地向上张望，期盼着可以尽快看到师远的身影。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师远一出现，就马上和他一起进入电梯，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就在她等待时，她突然听到弥啸粼好像说了什么。由于距离稍远，弥啸粼说话的声音又小，她并没有听清楚，于是转过头，仔细听。 弥啸粼的声音果然继续说道：“我说，没必要再等了吧？时间不等人，现在已经只剩十分钟了，万一师远到了三点还不回来怎么办？我们都要给他陪葬吗？” 听清了弥啸粼的话，齐岫鸳顿时火冒三丈。她大踏步地走到弥啸粼面前，伸手就向他的脸扇去，却被弥啸粼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弥啸粼诧异地问。 “我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齐岫鸳双目圆睁，怒气冲天地说。 “怎么回事你？吃错药了？”弥啸粼很不爽地说。 “你才吃错药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是狼心狗肺！师远帮过你们那么多忙，你们却只想着自己，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你说什么？”弥啸粼紧皱眉头，手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量。 齐岫鸳费力地抽回了手，大声说：“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我说你狼心狗肺！” “好了，别吵了！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刘潋见情势不对，过来劝道。 “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齐岫鸳立刻转移了目光，对刘潋怒目而视。 弥啸粼和刘潋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罗亚森拉到了一旁，小声说道：“你们两个不要忘了，现在齐岫鸳已经出现了异常，千万不要刺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要顺着她说，必要时道个歉也无所谓。尤其是你，弥啸粼，你脾气那么差，最好能控制一些。”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罗亚森的意思。 之前师远已经偷偷地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罗亚森和刘潋，至于弥啸粼，虽然被那诡异的液体覆盖，但听觉和视觉还在，所以也大体知道了情况。于是，弥啸粼说：“知道了，不就是不刺激她吗？放心，我好歹也是个演员，这点小事根本难不住我。” “喂！你们几个在嘀咕什么？”齐岫鸳又走了过来，脸上怒气丝毫未减。 “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弥啸粼诚恳地说。 “哼！就是你的错！你竟然想丢下师远不管，真是太卑鄙了！” “我没……哦，对，我不应该那么想。”弥啸粼做出一副后悔抱歉的表情。 “哦？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刚刚说了对不起师远的话了？” “我说什么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道歉！” 齐岫鸳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按下了电梯的按钮，而后狠狠地一把抓住了弥啸粼的衣领，将他推进了电梯的轿厢中。 这一下事出突然，齐岫鸳的动作极快，就连罗亚森都没有反应过来。 弥啸粼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没料到，齐岫鸳的力气竟然在这一瞬间变得这么大，他居然根本无法反抗。 被一股巨力推进电梯后，弥啸粼的脚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下，他站立不稳，倒在了尸体身上。而后，电梯门怦然关闭，里面是一片漆黑。同时被隔绝的，还有声音。 只是一瞬间，弥啸粼就感觉自己被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里没有光线，也没有声音，只有身子下面传来的尸体的触感。 “啊！” 弥啸粼慌了，他想站起来，但在惊恐之下，他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那两具尸体的身上有着大量的血迹，他的手无论怎么放，都会摸到一片黏湿的液体上，而后由于摩擦力不足而滑落下去，不但没能站起来，反倒一次又一次地扑倒。他向后上方伸出手，想要借助墙体站起来，但墙上似乎也被血液覆盖，滑腻不堪，根本无法借力。 很快，他便精疲力尽，只能瘫软着身体，喘着粗气一动不动。 电梯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如同与世隔绝的黑暗空间。 他想将腿弯曲起来，将脚踩在地上，却在这时感觉到，身下的尸体动了一下。 他立刻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是不是我刚才动了腿，所以把尸体带的动了一下？ 他这样想。 但紧接着，尸体又动了一下。而此时的他，绝对没有动！ 尸体是自己在动！ 弥啸粼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随之，他又想，莫非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死？ 在黑暗中，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向下摸去。 ------------ 第50章 尸体动了 如果是活人，哪怕受了伤，皮肤也应该是温暖的。 但他触手之处却是一片冰冷。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手缩了回来。 电梯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弥啸粼不敢动，尸体也没有动。 他本以为过一小段时间眼睛可以渐渐适应黑暗，但他的视觉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黑暗，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暗。 由于太黑，他甚至一度幻想这里其实并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而是一个广阔的地方。仔细想想，其实只要看不见的话，狭小和广阔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不是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弥啸粼就感觉自己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想法太像临死前的解脱心态了，就是那种“反正自己的生命已经注定走到了尽头，所以不如坦然接受，随意地想点什么”的那种心态。 这个念头很危险。现在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绝境，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电梯始终没有动，也没有人尝试着打开电梯门救他出去。 外面的人在做什么？打架？争吵？还是……他们已经放弃了我？ 弥啸粼有点绝望了。 尸体又动了一下。 残酷的现实将弥啸粼的思绪狠狠地拉了回来，他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他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似乎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正躺在两具尸体上这个事实。 尸体为什么又动了？ 弥啸粼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将手向下伸去，摸索着，试图摸到坚实的地面，然后借助地面的支撑站起来。 然而，他摸到的永远都是覆盖了不知多少血液的肢体。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应该只有两具尸体吗？怎么可能把地面完全盖住？ 血腥味越来越浓了，直往鼻子里钻。那气味令他感到恶心。 终于，他摸到了地面，却发现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血。他的手是向下撑着的，但那地上的血，至少已经没过了手背。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他很想立刻把手缩回来，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摸到了地面，于是他咬了咬牙，坚持着撑住。 但是，由于大部分身体都依旧躺在尸体上，他不敢太用力，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站起来。 几点了？感觉上，被推进电梯已经至少过了五分钟了，也就是说，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五分钟了。如果再不快点，就要被一个人留在这里，然后被鬼杀掉。等下，不对，这里是电梯，师远回来以后，他们肯定要进入电梯，那时候我不就得救了吗？ 一念及此，弥啸粼干脆放弃了。 就在他放弃那一刻，尸体明显地动了起来，他可以感觉到，尸体似乎正在站起。 很快，他就掉了下去。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摔在了血池中。 “咯咯咯咯……” 一阵诡异至极的声音从身旁上方传来。 弥啸粼瞪大了眼睛，但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两个尸体已经都站了起来，就站在他身旁。 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炸了。 就在这时，电梯里的灯亮了。 弥啸粼的眼眶险些瞪裂。 “啊啊啊啊！！！”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罗亚森等人看到的，还是那两具尸体，弥啸粼则是已经凭空消失。 “弥啸粼！”罗亚森喊道。 没有回应。 看着没有任何活人气息的电梯，几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地。只有齐岫鸳双臂交叉，冷冷地看了一眼电梯里的情形，说：“他该死。” 其他几人看向她，眼里都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他们知道，眼前的齐岫鸳，已经不是原来的齐岫鸳了。 ☆ 师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感知域的范围扩大了一些，终于确定那个鬼魂已经不知所踪，这才小心地打开门，从躲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抓着杨建琴的手腕，而后者则是一直麻木地跟在他身后，仿佛已经失掉了魂魄。 终于回到一楼，师远立即向电梯走去。 “弥啸粼呢？”师远立刻问道。 没有人回答。 齐岫鸳以外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他们眼看着弥啸粼被她推进了电梯随后消失，但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们怕再次惹怒了她，步了弥啸粼的后尘。而齐岫鸳本人则是靠着墙壁在闭目养神。 听到师远的声音，她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而后完全睁开，很开心地说：“师远，你回来了？” “弥啸粼呢？” 师远察觉到了不对，很快就从众人的表情判断出了个大概，于是向齐岫鸳问道。 “他不是刚刚和你一起跑去三楼了吗？”齐岫鸳说。 “是吗？” “怎么回事啊，师远？”齐岫鸳笑了一下，“难道你忘了吗？” “哦，可能是我忘了吧。” 师远没再继续坚持，但是他知道，弥啸粼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明明刚才还那么努力地想要救出被困在“液体监狱”中的他，可一转眼，他竟然还是没能逃脱噩运。 为什么会这样？ “师远，只剩我们几个人了。现在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八分钟，我们现在进入电梯吗？刚才我已经查看过了，电梯只能运行一次。”罗亚森说。 “好，我们赶快进去吧。也许，那个114房间并不是最终的出口，说不定还有别的考验，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才行。”师远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一起走进了电梯，张善立刻抱住了自己妻子的尸体，痛哭失声。 看着他的样子，大家心里也都很不好受。刘潋拿出了一包纸巾，递向了他，张善只是摇头，并没有接。 师远一直警惕着身旁的齐岫鸳，在他的意识之海中，她的身影还是灰色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刚刚他离开的这么一小段时间里，她曾经短暂地变成了黑色。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将弥啸粼推入了死亡的深渊。而在那之后，她又变回了灰色，同时，断掉的记忆被虚假的内容填充，以为刚才弥啸粼和师远一起跑上了三楼。 师远半低着头，一言不发。 罗亚森已经将114这个三位数字输入了进去，电梯平稳地运行着，先是向下，而后平移。 齐岫鸳看了看师远，有几分担忧地说：“师远，你也别太自责了，你没能保护弥啸粼，不能说就是你的责任，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不过，他死了，我也挺难过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前辈……” ------------ 第51章 你的头发 师远还是没有说话。 罗亚森的表情和师远如出一辙。 弥啸粼虽然有着大明星的派头，但真正相处久了就知道，其实他本性并不坏，并且也算是融入了这个执行任务的小队。如今，他就这么死去，大家都觉得很难过，感觉就像心脏被挖走了一块。 气氛压抑非常，电梯里只有张善时断时续的哭声。 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师远等人瞬间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不约而同地将手电全部打开。现在灯光还没有彻底灭掉，但如果等到灭掉再开手电就来不及了。 诡异的明暗变化让众人都紧张起来，就连张善也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上方的照明灯。 电梯里一片寂静，只有照明灯传来了隐隐的滋滋声，大家都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们觉得那声音似乎拥有形体，就像无数条小蛇，随时会落下来，落到他们身上，噬咬他们的皮肉，深入他们的血骨。 电梯还在平移，速度很慢。齐岫鸳感到有些恐惧，紧紧地抓着师远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师远感觉她的长发扫过了后脖颈，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轻轻地推了推她。齐岫鸳完全没有要离开他身边的意思，长发依旧在师远的脖子上扫来扫去。 师远感觉有些麻痒，小声说道：“齐岫鸳，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齐岫鸳很茫然地转了一下头，“我的头发怎么了？” “你别离我的脖子太近了，你的头发扫到我的脖子了，很痒。” “我的头发怎么可能扫到你的脖子呢？”齐岫鸳有些诧异，音量稍稍提高了一些。 师远转头看了一眼，刚想说话，突然止住了。 齐岫鸳今天扎的是高丸子头，根本没有长发垂下。 师远二人所站的是电梯的最里端，后面根本没有其他人。 刚才的长发，是谁的？ 师远想向后上方看一看，但是最终却没有回过头去。这里是禁闭的电梯轿厢，就算看到鬼也没有办法逃走，又何必去看？眼下也只能等待，等待电梯停下，迅速离开。 众人都感到脚下的地面在轻微地晃动，他们感觉这不是一个电梯，而是缆车，而且是老式的缆车，上面只有一个金属环，而下方，是无尽的深渊。 电梯终于停止了移动，电梯门随之打开，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出去。 跑出电梯后，师远回头看去，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长发女鬼正倒吊在电梯天花板上，她的头发正垂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此刻看去，她的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正在看向他，巨大的血口咧到了耳根，正有鲜血流出来，滴落在地。 师远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回，仔细地查看眼前的房间。身后，电梯门也自动关闭。 这里，就是114房间，位于地下一层，约有十米见方，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对面有一扇门。没有灯，但却很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他们似乎别无选择，只能向那扇门走去。 就在这时，师远想起，之前在彼岸度假山庄执行任务时，他们最终是通过地下通道逃到了外面。这个英伦皇家酒店似乎和那个度假山庄距离很近，如今又到了地下，莫非这一次也要通过地下通道逃出去吗？ 时间已经来到了两点五十八分，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两分钟。 那扇门静静地伫立在众人面前，透过上面的玻璃窗，众人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时间快到了，我先开门观察一下情况。”师远说。 那扇门被缓缓地拉开，门后似乎是一面黑色的墙。 难道这里并不是出路？ 众人都感到大脑嗡嗡作响，强烈的绝望涌上心头。 还剩一分钟。 师远伸出手去触碰那面黑色的墙。 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那并不是什么墙，而是宛如固体一般的黑暗。 “我想，这应该就是出口了。”师远说。 他的话宛如一剂强心剂，众人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注意时间。”罗亚森小声提醒道。 还有半分钟。 一阵吱嘎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惊恐地看去，发现电梯门正在缓缓打开。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恐惧所替代，没有人会天真地认为电梯只是出了故障。 里面必然有鬼，而且绝对不会像之前遇到的血肉骷髅和变成尹兆俊样子的鬼那么容易甩脱。 电梯门已经打开了将近八厘米，一只硕大的眼睛显露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在众人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时间还剩十秒。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冷汗，两条腿有些发软。 难道到了这最后的时刻，竟然难逃一死吗？ 电梯打开了二十厘米。 “我殿后，时间一到你们就快跑。” 师远说着，将一枚耳钉递给了罗亚森，自己戴上了另一枚。 还有最后三秒。 汗水滴落在地上，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读秒。 三点钟，终于到了。 其他人都迅速地向外跑去，同一时间，电梯门打开了三十厘米，鬼的一只脚已经迈了出来。 师远大气也不敢出，极为小心地看着其他几人的动作，同时观察着鬼魂的行动。 鬼已经从电梯里冲了出来，扑向了他。 终于，所有人都逃了出去。师远立刻冲出那扇门，狠狠地将门关闭。 隔着门板，师远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了过来，随后便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嚎叫。 低下头，看到了一个插销。他将插销插好，尝试着减少了倚门的力量。 门没有开。 这就是最后的保护吗？ 师远离开了那扇门，快速地追赶着前方的其他人。 这里果然是一条地下通道，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师远知道，这就是之前曾经走过的那一条通道，他们或许会跑到彼岸度假山庄，也或许会跑到那个精神病院。但不管怎样，他们都已经逃离了英伦皇家酒店的范围。 当所有人都终于再次回到地面上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但是，却没有人敢停下来休息，他们依旧在拼命地飞奔，向着山下的居民区跑去。 这里是商业圈，是二十年前所有活人一瞬间消失的地方。即使离开了任务地点，也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 第1章 夏令营 跑动中的张善突然感觉身上一轻。他惊恐地回头看去，却发现自己一直背着的妻子的尸体消失了，他立刻发出了一阵惊恐、绝望与痛苦的叫喊。 “庆雪！庆雪！你去哪了？” 他停了下来，在原地转圈，大声地喊叫。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抱歉。”罗亚森说着，背起他继续跑向了自己的家。 最终，在这一次的任务中活下来的执行者有五人，死去的只有弥啸粼一人。而在那七个来旅游散心的亲戚中，活下来的只有张善和杨建琴两人。 七个人大部分都是失魂落魄地走进了罗亚森的家，皆是身心俱疲。 “我们……还要讨论一下吗？”刘潋虽然这样说，但头却是低着，眼睛看着地板，目光有几分呆滞。 师远无力地摆了一下手，说：“休息吧。” 距离天亮，只有两个小时左右。 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时，师远依旧是睁着眼睛，根本没有睡着。一方面，他的确是因为弥啸粼的死而感到心情压抑，而另一方面，他也一直在考虑齐岫鸳的问题。如今她和三姨、表弟申寒一样出现了异常，随时都可能变成鬼，一直将她留在这座楼里，无异于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留在身边，可以说是极为危险。 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如何解决？在没有变为鬼的情况下，她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活人，能把她怎样？赶走她吗？ 师远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感到有些烦闷。 ☆ 海源市，一个普通的单身公寓。 “哎呀，糟了，都快八点了！刚才的闹钟居然没有听到，真是失误！”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匆匆忙忙地起了床，快速地洗漱穿衣，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冲出了门。 当她到达工作单位时，一个中年女子正在门口等她，一脸怒容。 见她连头发都没有梳好，中年女子十分不悦，声音冰冷地说：“王煜竺，你看看你，怎么又迟到？还有你这头发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陈主任，嘿嘿，真不好意思，堵车。” “行了！先不说这个，今天我就不追究了，以后再有迟到行为，扣工资！” “是是是！” 王煜竺连忙答应，一边答应一边点头哈腰地表示歉意。 刚刚大学毕业的王煜竺在一家名为“茁阳乐学教育”的培训机构找了一份助教的工作。现在是八月，正是暑假，茁阳乐学教育联合一所高校开展了英语天文夏令营活动。由于活动内容丰富，又聘请了美女外教带队活动，报名的学生不少。茁阳乐学教育针对的是三到六年级的小学生，报名的学生以四五年级为主。有多名家长声称孩子太小出门在外不放心，非要陪同前往。作为助教的王煜竺统计了一下，发现强烈要求陪同的家长中，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男家长，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暗暗觉得好笑。 由于报名人数众多，陈主任将所有学生分成了几组，分批次进行夏令营，每批次大约为十五名学生。这主要是由于他们所选择的暗鸦岭村是一个小村庄，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宾馆，只能将人数压缩一下，以免出现安全问题。至于住宿，他们安排的是野外宿营，无论是学生、家长还是带队老师，全部都住在帐篷里，这样一来不但方便夜间观测星辰，而且十分新鲜，学生们都非常欢迎这种安排。 夏令营的准备工作非常繁琐，王煜竺和陈主任道过歉就立刻冲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忙活起来。 “哎，煜竺，马上就出发了，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旁边办公桌的同事问道。 “嗯，差不多了。唉，去哪里不好，非要去个小山村，估计连宾馆都没有，怎么洗衣服呢？”王煜竺抱怨道。 “嘘！小声点，别被‘陈更年’听到了。”同事把一只手拢在嘴上小声说。 王煜竺顿时被逗得笑了起来。 “陈更年”指的就是刚刚训斥了王煜竺两句的主任陈兰香。据说，她已经年过四十还没结婚，早早就迎来了更年期，几个年轻人背后都说她缺爱。 当然，这些也只是大家对她的严格管理不满而产生的抱怨罢了。事实上陈兰香到底有没有到更年期，缺不缺爱，他们并不知道。 两人正在说笑，陈兰香走了进来，两人顿时闭口不言，装出认真工作的模样。 “哎，王煜竺，你过来。”陈兰香表情严肃地说。 王煜竺心里一个咯噔，以为陈兰香又要找她茬，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她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大学生，一男一女。 “王煜竺，介绍一下，这两位呢，是同业大学天文系的高材生，这次的英语天文夏令营活动，他们两个也是我们的带队老师，你们在活动期间要互相合作，知道吗？”陈兰香说。 “哦，哦，你们好，我叫王煜竺，也是大学刚毕业。”王煜竺稍微有点紧张地说。 对面的那个男生个子很高，而且相貌颇为帅气。王煜竺认识他，他正是同业大学天文系的系草伍博源。同为同业大学的学生，王煜竺对他早有耳闻，而且还多次偷偷翻看他发在网络上的照片。 旁边的那个女生则是其貌不扬，瘦瘦小小。不知是身体不好还是怎么回事，她的肤色看上去有些发灰。 “你好，我叫伍博源。”那名系草似乎也知道自己是不少女生的“心中偶像”，言语间有几分傲气，语调冰冷，连笑都没笑一下。 “你好，我叫徐枷。”那名看上去有些病态的女生说。 “这次我们一起带队去暗鸦岭进行夏令营活动，还希望二位能多多指教。”王煜竺还是很紧张。 结果对面的两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既然已经认识了，那我们就快点投入工作吧。你们都到办公室来，我来分配一下工作，然后你们磨合一下。”陈兰香说着，自己先走进了办公室。 王煜竺故意走得慢了些，站在了伍博源的侧后方。她一边走一边琢磨，要怎么和他搭话？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我应该说点什么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 第2章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好，你们先看一下这份材料，这是我们安排的具体活动……” 陈兰香正在说话，王煜竺的手机突然响了，而且声音极大。 “你怎么回事？工作的时候能不能把手机关掉？”陈兰香立刻怒斥道。 还不待王煜竺道歉，徐枷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由于不是自己的手下员工，陈兰香虽然不悦，却没有说什么。 但紧接着，伍博源的手机也响了。 “你们三个，该不会是串通好了来故意捣乱的吧？”陈兰香怒道。 还没等他们说话，陈兰香自己的手机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而且是非常诡异的丧钟声。 “是谁在搞鬼！”陈兰香大声喊道。 她的这句话，王煜竺则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没有发信人的短信，感到有几分茫然，同时产生了隐隐的不安。 短信内容为：“到达暗鸦岭村后，将有三人故意接近你们。此三人的名字分别为：罗亚森，方异圣，齐岫鸳。他们正在寻找一份重要的情报。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们会明白的。” 这是谁发的短信？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活动安排？那三个人又是谁？ 一个个问号从王煜竺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突然，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明显是垃圾短信，你还看那么久。” 王煜竺抬起头，看到的正是伍博源那不屑的目光。她有些尴尬，抿了抿嘴唇，将手机收了起来。 接下来，几人一直在讨论工作，直到中午两名大学生才离开。 虽然伍博源说那是垃圾短信，但王煜竺却一直很在意。她觉得那短信似乎很重要。这是她的直觉，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齐岫鸳……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王煜竺小声嘀咕着。 趁着午休，王煜竺上网开始搜索齐岫鸳这个名字。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重要的页面，页面上，齐岫鸳的大照片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她那时尚的装扮和精致的面庞立刻吸引了王煜竺的注意，令其忍不住连连赞叹。 “哎呀，好漂亮啊，要是我也能这么漂亮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照了照镜子，看着里面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叹了口气，感觉整个世界的光都黯淡了几分。 再次看向屏幕时，王煜竺才发现，屏幕上还有两张男士的照片，分列齐岫鸳的照片左右，尺寸也要小得多，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这个人好帅啊……”王煜竺看着左边的照片开始犯花痴，“好像比伍博源还要稍微帅一点呢。这应该是证件照吧？证件照都这么帅，真人肯定更帅……” 犯了半天花痴，她才终于回过神，开始查看文字内容。 几秒钟后，她倒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这个齐岫鸳，居然是……” 另一边，伍博源和徐枷共同搭乘公共汽车向学校行去。徐枷面无表情，似乎对身边的这个系草毫不在意。她拿出手机，翻开了刚刚收到的那条奇怪的短信，拍了拍伍博源的胳膊，说：“喂，你看看这条短信。” “不就是一条垃圾短信吗？我也收到了，不值得关注。”伍博源冷冷地说。 他的视力不好，但平时很少戴眼镜，这也是为了形象考虑。 “我觉得不对。无论发信人是谁，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暗鸦岭的？又是怎么知道会有三个人接近我们的？而且，这最后一句话，也很可疑，值得考虑。” “没什么值得考虑的。” 徐枷似乎并没有在意伍博源的冷漠，继续说道：“我们这次和那所培训机构合作进行夏令营活动，要照顾不少孩子。你要知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安全。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都要担责任。” “你这么怕担责任，就不要参加这个活动啊！当初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参与活动的，现在又畏首畏尾，你说你……等下，徐枷，你该不会是没话找话说吧？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女生我见过的多了，总想和我套近乎。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也太自恋了吧？我对你根本就没兴趣好吗？就你这种人，只有智障才会喜欢。”徐枷有点恼怒，说完这些话就不再开口。 伍博源冷哼了一声，看着窗外。 此刻，公共汽车恰好路过一栋旧楼，马上就要被拆，里面的住户已经全部搬走，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躯壳。那些窗子仿佛一张张黑暗的巨口，吞吐着灰尘。 突然，伍博源咦了一声，身子向外靠了靠。 他好像看见最高一层楼的某个窗口里站着一个人。由于背光，再加上他没有戴眼镜，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他匆忙戴上眼镜，仔细看去。 只见那人身穿白色体恤，牛仔裤，戴着眼镜，一副学生模样。 在看清那个人的脸的那一瞬间，伍博源感觉自己的脑子轰地一声响。 那个人，和他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伍博源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向那个身影。 公共汽车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停止运行，那个人影离他越来越远。 就在那个人影快要从视野中消失时，伍博源突然看到，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转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 那是他见过的最诡异最可怕的笑容。 他浑身抖了一下，立刻将头转回了前方，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 已经驶过那个路段有一段时间了，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一阵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他伸出手，将车窗关了起来。 车窗玻璃上，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无意中向左一瞥，看到了玻璃上的影子。 他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玻璃里的那个不是他的影子，是刚才看见的楼里的那个人影。他瞪大了眼睛，双目中写满了惊恐。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他感觉整辆车都晃了一下。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右边，同时喊了一声：“徐枷！” 然而，右边的座位上，根本就没有人。 他慌了，拼命地转头，试图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找到自己刚刚冷漠对待的那个女同学。 ------------ 第3章 我还存在 “你干什么？” 徐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伍博源回过头去，发现徐枷就坐在自己身后的座位上。 “徐枷你……你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 “你说呢？”徐枷的表情依旧十分恼怒，“你发什么疯？这里还有其他乘客，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哦……那个，徐枷，你坐我旁边吧。”伍博源心有余悸地说。 “我没兴趣。”说完，徐枷扭头看窗外。 伍博源的骄傲这时候又占了上风，他觉得这个女生简直是不知好歹。全校多少女生抢着要和他坐在一起，他都不爱搭理，这个相貌平平的女生竟然不懂得珍惜？ 他刚想再说几句，突然觉得两道目光袭向了他的后背，似乎有人在他背后盯着他。 他一愣，随即意识到，他的背后现在是车窗玻璃。 他没心思去呈口舌之快，立刻慌不迭地走到了后面的座位，坐在了徐枷旁边。 徐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伍博源低声说：“刚才那一声巨响，你听到了吧？” “什么巨响？”徐枷头也不回地说。 “哎呀，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么自恋，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就好好和我说几句话行不行？我真没开玩笑，你也别开玩笑了！”伍博源焦急地说。 徐枷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地看着窗外。 “你真没听见？”伍博源又问了一遍，这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少了焦急，多了一些惊惶。 那么大的声音，怎么可能没听见？难道那声音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可那又是为什么？ 伍博源又说了好几句话，徐枷就是不理。他没办法，只好拿出手机消磨时间。 一打开微信，他就被吓了一跳。班级的群热闹得不像话，一瞬间竟然冒出了几百条消息。他暗想，莫非是有什么事？ 同学们七嘴八舌聊得极为火热，话题也非常集中。 “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吗？那么大一声响，是从哪儿传来的呀？” “哎？我还想问你们呢！” “我也听见了。该不会是哪里爆炸了吧？” “啥？我在市中心逛街，感觉那声音好像就在不远处。不是吧？你们在学校都听见了？” “怎么可能是市中心呢？我在城南，都快出郊区了，我感觉那声响是在我身边不远处发出来的啊。” “先别争了，你们听到的是什么样的声音？我感觉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面产生的。” “对，我也觉得。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太硬的东西，好像是……哎呀妈呀，我不敢说了。” “你不说我说，我感觉像是人跳楼的声音。” “你别逗了，跳楼才多大声？” 第一部分的聊天记录基本上就是这个内容，围绕着一个奇怪的巨响展开。这个话题聊的时间不算太长，很快就平息了。那几百条消息，大部分都属于第二部分。 “我说，你们快点看咱们学校论坛！真有人跳楼了！就是咱们班的伍博源！有照片！” “我去，真的假的？” 伍博源的眼睛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他不断地想象同学们一窝蜂地去查看论坛的情景。 愣了几秒钟，他才回过神，立刻打开了论坛查看。 他本来还心怀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同学们的恶作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但他的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 当他打开学校论坛点开最上方的帖子时，他的脑子快要炸了。 里面有好几张高清大照片，照片上，全部都是他血肉模糊凄惨万分的尸体！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站在楼里的人影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人到底是谁？ 在惊恐与疑惑中，他颤抖着在帖子里留了言，说自己就是伍博源，根本没有死。 然而，刚刚按下发布按钮，再去找，他就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留言了。 他打开微信，在班级群里写道：“我是伍博源，我还活着！” 点下发送键，这句话却没有跳到上方的聊天框里，而是消失了。 他给父母打电话，全都打不通。 “徐……徐枷……”他哆嗦着叫了一声旁边的女生。 徐枷没反应。 “徐枷！”伍博源一下子抓住了徐枷的手臂。 “哎呀！你干什么！疼死我了！”徐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反倒放下心来。 我，还存在。 伍博源想。 ☆ 师远一直在思考异常状态的问题，稀里糊涂地吃了早饭，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会儿体能训练，又走出了村口，前往土坟山坡强化感知能力。 他想起了屠雪儿。他记得这次的暑假，第一次看到屠雪儿时就产生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他觉得屠雪儿极美而又极丑。这种感觉太怪异了，但他当时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现在想想，那是不是也是一种异常状态？也就是说，其实屠雪儿早就和三姨、表弟一样处于了人与鬼相互转化的状态之中？现在，齐岫鸳的异常却是情感和性格方面的，乍一看好像仅仅是普通的问题，其怪异程度和屠雪儿的情况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如果解释成心理异常似乎也完全说得通。毕竟，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却接连目睹了多次死亡时间，并且自身也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心理出现异常也很好理解。但是，真的是如此吗？她可是亲手害死了弥啸粼！ 继续深入思考下去的话，应该不难分析出，如果一个人出现了无法解释的异常，那么很有可能此人已经处于人鬼转换的状态。可是，这种状态是如何产生的？又该如何消除？继续执行任务的话，是否会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在刚刚结束的任务中，师远通过联合刘潋的能力除去了附在弥啸粼身上的鬼魂。可是，齐岫鸳的情况不同，同样的方法能否用在她身上？ 站在土坟山坡前，师远的心情非常压抑。 山坡上的墓碑又多了几个。其中，最新的一块墓碑上，写着“弥啸粼”三个字。 师远明白，这些墓碑的下方，都不是空的。他也明白，之前的那些尸体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被转移到了这里。 ------------ 第4章 看不见的绳索 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下，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支离破碎。 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有人在低语，但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 “喂！喂，伍博源！醒醒！” 迷迷糊糊中，伍博源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 他猛地惊醒，抬头看去，见是徐枷，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刚才那些都是梦。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不到一秒，便轰然破碎。 伍博源发现，他并不是坐在最开始选择的座位上，而是和梦中一样，坐在了之后的那个座位上。 刚才的那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伍博源的心跳加快了。 徐枷有些不耐烦。一开始她是坐在外面的座位上的，后来由于伍博源表现怪异，她有几分厌烦，于是坐到了后面的靠窗座位。没想到伍博源后来竟然也转移了位置，坐到了她外侧的座位上，这让她想自己偷偷溜下车都做不到。 伍博源是系草，但他常常自称校草，这股自恋劲儿让徐枷十分鄙视。一想到她和他一起走在校园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就心烦不已。 但是现在，她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和伍博源好像无形中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绑在了一起，想挣也挣不开。 是因为这个夏令营活动吗？早知道就不主动说要参与了。 她默默地想，感到有些后悔。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伍博源像魔怔了一样抬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也不站起来，也不说话，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快点站起来，马上就到站了！”徐枷提高音量说。 “啊？哦！” 伍博源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向下车门走去。下车以后，伍博源也没有和她分开走的意思，好像这周围有什么怪物一样，不但和她靠得特别近，还扯着她的一只袖子，生怕她跑了。 徐枷默默地看着他，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果然不出她所料，刚一走进学校大门，就有好几个女生对他们行注目礼，一阵阵窃窃私语声随着轻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女生是谁啊？那么丑，怎么和伍博源走在一起？” “就是，你看她那皮肤，肯定是有病！” “哎呀，说不定只是一起做活动的社团成员呢？” “那也不行啊！我这就去找小婷，告诉她，她男朋友正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呢！” 诸如此类的话语连续不断在她耳边萦绕，搞得她十分烦躁。 她正打算和伍博源分开走，就听到一个阴郁而又危险的女生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再不放开他，我就杀了你。” 徐枷皱了皱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没看到人。 她有些纳闷，又看了看其它方向，倒是看到了几个女生，但是总觉得不是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伍博源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那声音没再出现，徐枷的警惕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已经过了十二点，她感到有些饿，于是向食堂走去。伍博源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寸步不离。 “你能松手吗？你这样我很不舒服啊。”徐枷不满地说。 伍博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学生们通常都在二楼吃饭，二人便一起走上了楼梯。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间往常食堂里都非常热闹，楼梯上总是挤满了人，但此刻却是一片寂静，半个人影也看不到。不仅如此，楼梯的范围里看起来十分阴暗，好像现在并不是中午十二点，而是午夜十二点一样。 看着这昏暗的光线，伍博源更紧张了。 突然，他左侧眼角的余光里闪过了一道黑影。那道黑影的体积不大，和普通的猫差不多，速度极快。他只是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但当他看过去时，那黑影却早已消失。 是幻觉吗？ 紧接着，右侧的余光又捕捉到了一个黑影。这一次的黑影比上一次要大一些，但移动得同样极为迅速，根本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伍博源吓得一把抓住了徐枷的手腕。 “你……” “你看到了吗？” 不等徐枷说出什么来，伍博源就立刻问道。 “看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一道黑影。” 话音未落，又一个黑影在左侧出现，体积又变大了一些。 这一次，徐枷也注意到了那个黑影，也随之紧张起来。 接着，黑影交替在右侧和左侧出现，而且体积越来越大。每一次，两人都试图用目光捕捉那道黑影，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两人向右看去。 这一次，那黑影没有消失。 “啊啊啊――！！！” 徐枷和伍博源同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尖叫。 ☆ 齐岫鸳站在客厅里，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因为她面前的那个人说了一句话。 “齐岫鸳，我们出去走走吧。”师远说。 她感到一阵狂喜，心脏跳个不停，如同高压水泵一般。 “真的？你……是要找我散步吗？”齐岫鸳还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嗯，算是吧。” “好！我们走吧！” 齐岫鸳好像生怕师远会反悔一样，赶快答应着，随即向门口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师远的表情十分凝重，耳朵上的那枚黑色的耳钉隐隐闪着光。 齐岫鸳出现了异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转化为鬼，必须小心她的一举一动。现在不是任务执行期间，大家基本都待在罗亚森家里，万一这时候她变成了鬼，所有人都要遭殃。和罗亚森商议之后，师远决定，自己借与她散步之名带她离开这座楼，尽量远离其他人。根据以往的任务时间来看，绝大多数情况下任务之间间隔都不算远。只要在间隔的时间里把齐岫鸳稳住，尽可能地将她与大伙分隔开，就可以极大地降低大家的死亡概率。 上次师远一个人去村卫生所查探，结果被转化为鬼的冯大夫杀死，那主要是由于当时是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无处可逃。这一次不同，师远不会去什么封闭的空间，而是会在外面，这样的话，即使齐岫鸳变成鬼，也有逃命的可能。 ------------ 第5章 出去走走 方异圣曾经问师远，为什么不将齐岫鸳的情况告诉她本人，师远说，告诉她也没什么用，她自己又控制不了，而且还会增加她的不安，说不定会导致情况变得更糟。 师远仔细地回忆三姨和表弟的情况，感觉他们并不是说只要变成鬼就一定会杀人。事实上，师远也曾经和变成鬼的他们相处过，比如午夜时分和申寒一起推着自行车走在漆黑的公路上，比如在弥漫着血雾的卫生间里看到身体完全破碎的三姨。那些时候，他都没有受到攻击，只是被吓得不轻。 也正是因此如此，师远才决定由他来带齐岫鸳离开罗亚森的家。当然，若是换一个人，齐岫鸳未必会愿意跟着出去。 两人向村外走去，师远刻意地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齐岫鸳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是默默地走着，偷偷地看他几眼，而后又咬着下嘴唇低下头。 她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心态，师远毕竟比她小好几岁，而且她作为一个偶像明星，外表极为出众，根本不缺追求者，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上，拥有一种任何人都没有的气质吧。 齐岫鸳这样想着，脸有点发烫。她偷偷抬起头向右看去，看到的是师远的侧脸。 她的心跳更加剧烈了。 师远心里想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他一直在思考，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人鬼转换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他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因为他的亲人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中，他想救他们。 现在想想，表弟出现那种异常状况已经有多久了？这种状态持续太久的话，会不会产生什么质变？比如，永远地变成鬼？ 师远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 太可怕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怕了。如今他来到这个小村已经一个半月，也就是说表弟出现这种异常状态也至少有一个半月了。师远知道，处于这种转化状态时间越长，作为活人的时间就会越短。不知现在的申寒和三姨，每天有多长时间是活人，又有多长时间是鬼？ 解决这种状况的办法，该不会是在书的最后一页吧？这本书，究竟有多少页呢？在那之前，又要完成多少个任务？ 只是想想，师远就感到一阵头痛。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师远三姨家的门口。此刻，那座屋子里并没有传出异常气息。师远展开感知域，发现里面的是两个灰色的人影。 他们现在是活人。 忽然，师远想，这些具有异常状态的人之间，会有怎样的交互？是互相知道对方和自己相同？还是说，当是活人的时候，就只是活人，当转化为鬼的时候，就完全是鬼？可如果是后一种情况，三姨和表弟岂不是早就应该互相残杀了？ 师远停下了脚步，说：“齐岫鸳，这里是我亲戚家。” “你的亲戚？”齐岫鸳的目光闪烁，好像在期盼什么。 “嗯，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师远说着，敲响了大门。 很快，三姨便走了出来。 “哎呀，师远，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天天都干什么去了？哎？这是谁呀？” “三姨，这是我的朋友，齐岫鸳。” “哎哟，真漂亮。快进来坐！” “不用了，三姨，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申寒呢？” “哦，他在家，我去叫他。”三姨说着返身回屋。 师远没有进去，自然不是在和三姨客气。如今情况特殊，他必须要给自己留出后路。 趁着三姨不在的空当，师远小声问道：“齐岫鸳，我三姨人很好，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嗯，的确非常和蔼，一看就是个很好的阿姨。”齐岫鸳有些讨好意味地说。 师远观察着她的表情，一时也拿不准她到底是真心这么想，还是在掩饰什么。 正说话间，申寒走了出来，热情地挥着手打招呼。 “哥！哎呀，我说你怎么这些天都不回家，原来是约会去了！这是姐弟恋吧？我说……” 申寒还没说完，就被师远拉到一边，后半截话也憋回了肚子里。 与齐岫鸳拉开了一段距离后，申寒脸上的戏谑神色消失了，严肃地小声说道：“哥，那个女的是谁？” “一个朋友。” “我怎么看她有点眼熟？该不会是……” “她是个歌手。” “果然。其实，我知道她，昨天还在电脑上看了她的视频。我听说她们的组合刚刚解散了，因为有一个成员神秘失踪……”申寒的眼睛里闪烁着两点星芒，“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师远看了看他，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说：“的确是有事瞒着你，但和她无关。” “我知道，”申寒说，“是暗鸦岭的事情，对吧？哥，你聪明，我也不笨，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村子，很不对劲。” “你别多想。”师远想安慰表弟，但最终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小孩，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其实我也只不过比你小两岁而已，你能做的事情，我不认为自己做不到。哥，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师远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不能。” 申寒叹了口气，有几分不快地看向别处。他看到齐岫鸳正在向他们俩看。 “申寒，你既然知道这个村子有问题，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村子里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师远说。 申寒低着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哥，是不是我的身上出现了什么异常？算了，你不用回答我，我自己也感觉得出来。还有我妈，好像也不太对。” “交给我吧。这些事，我来帮你们解决。申寒，你相信我吗？” 申寒没有立刻回答。他默默地感觉着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动，感觉着周围空气中的丝丝凉意，感觉着周围似乎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在浮动，感觉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一股说不清的诡异气息。那股气息，和自己身上的一种东西十分相似。 ------------ 第6章 山顶范围 他偷偷地指了指齐岫鸳，说：“我和她，我能感觉出来，得了同一种‘病’。” 师远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表弟的话很不寻常。 莫非他也具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师远现在只戴了一枚耳钉，否则他真的很想立刻试一试，看看申寒是不是具有某种能力。当然，凭他对申寒的了解，他也知道，他是一个智商很高的孩子，即使没有特殊能力，仅凭自己的头脑，肯定也能发现些什么。 于是，师远说道：“申寒，这件事，你绝对不要参与。不要试图去寻找什么谜底，因为这一切太危险了。还有，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让三姨知道这一切，无论你察觉了什么。” “好，我答应你。还有，哥，我相信你。” 申寒的眼神非常清澈，师远知道，他刚刚的话都是发自内心。 突然，一阵丧钟声传来。师远知道，他不能再继续将齐岫鸳留在外面了，否则她肯定会起疑心。任务短信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必须尽快进行共同商议，以便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任务。 师远看了看齐岫鸳，又转过头对申寒说：“总之，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怀疑什么，你都不要去管。一切，都交给我去处理。你和三姨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知道吗？” 申寒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他说：“哥，其实我也知道我身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让我什么都不要管，我真的是坐立难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在允许的范围内，至少让我参与一些事情，可以吗？” “‘允许的范围内’？你指什么？” “我现在还不知道，”申寒摇了摇头，“但是，我相信，我是能够帮上忙的。” 师远略微思索了一小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希望你能理解，太危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做的。” “嗯，没问题。” 兄弟俩又简单说了几句话，申寒便转身向自家的房舍走去。看着申寒的背影，师远感觉他似乎成长了很多，身上有了几分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和忧郁。 齐岫鸳似乎并没有着急，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师远。 “回去吧。”师远说。 二十分钟后，小型会议开始了。 “这次只有三个人收到了任务短信，”罗亚森说，“分别是我、齐岫鸳和方异圣。短信内容为：‘8月16日10点钟，一辆长途客车将进入暗鸦岭村。跟随乘客前往山顶，并取得负责人的信任，留在乘客之中，并且同他们一起在山顶停留至18日18点。期间不得离开山顶范围。下一页书页隐藏在其中的一个帐篷内。’新的书页，我们必须要找到。” 方异圣说道：“说起来，这个‘山顶范围’到底是多大范围呢？这又不像建筑物，有非常明确的内部和外部的区别。而且，那个……山顶上应该没有厕所吧？” “啊？为什么单独提这个？”罗亚森略微有些惊讶地说。 “因为，我们在整个任务期间都不能离开那个范围，那上厕所岂不是很成问题吗？”方异圣说。 他的解释一说出来，无论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还是其他人，都感到有些无语。但是，他说的又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忽视。 方异圣继续说道：“如果说这次执行任务的都是男的也还罢了，我们不是还有一位美女吗？” “就算执行任务的都是男的也不行吧？”刘潋说，“短信里说了，你们会和一群人会合，一起去山上。你们能指望那群人都是男的吗？所以，还是不行，必须得采取点措施。” “那能采取什么措施？尿不湿吗？”罗亚森的脸都抽搐了。 “这讨论的方向是不是有点奇怪？”师远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总要说出个办法来才行啊！你们这些男人倒是可以不用在乎了，我不行啊！”齐岫鸳柳眉倒竖，十分气恼地说。 师远已经不想听了。 “你们继续讨论吧，我走了。”师远说着就起身要离开客厅。 “哎！你别走啊！师远，我不想和他们两个去执行任务，要不然你陪我去吧？”齐岫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说。 这眼神却丝毫没有引起师远的同情，却反倒引起了他对自己的同情。 如果她说的是陪逛街，陪看电影，陪说话，师远也勉强可以答应，毕竟她现在处于异常状态，师远也不敢惹她。但是，陪执行任务？那不是送死吗？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执行那些要命的任务？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师远无奈之下只好先搪塞一下。 不过，齐岫鸳却误以为自己很有机会，十分开心地点了点头。 最终，几人讨论的结果是，任务到来之前不吃不喝，这样就不需要上厕所了。当然，到任务的时候肯定是要随身带些食物和水，否则，体力也跟不上，万一出现鬼，想跑都跑不动。 这个办法，齐岫鸳也很痛快地同意了，令其他人都有些意外。 “其它的，我觉得都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了。你们觉得呢？”罗亚森说。 “我也没有。”方异圣说。 讨论也就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天半里，齐岫鸳居然频频往师远的三姨家跑，而且和申寒聊得不亦乐乎，聊的内容无外乎就是，你是师远的弟弟啊，你应该很了解他吧？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他有什么爱好啊？他讨厌什么啊？诸如此类的内容。而申寒则是因为在她身上发现了与自己相似的气息，将她看作了实验对象，对和她聊天一事毫不排斥。申寒和师远是血亲，有很多方面都很像，比如外表，比如头脑，比如，特殊能力。而且，他也很擅长演戏。他装出一副对齐岫鸳的话非常感兴趣的模样，却处处在套话，试图挖出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 一天半的时间里，申寒已经从齐岫鸳的口中得知了不少信息。不过，申寒并没有完全相信齐岫鸳的话，因为他知道，她和他一样，脑子里被塞了一些虚假的记忆。 ------------ 第7章 踏上旅程 ☆ 十六号这一天一大早，夏令营的参与者们和管理者们纷纷从各自的住处赶到了集合地点，登上长途客车，准备前往暗鸦岭村。 伍博源很早就上了车，坐在了一个比较靠后的靠窗位置，戴上耳机听音乐，表情依旧冰冷，一副对谁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王煜竺匆匆忙忙跑到车门口时，陈兰香还有些意外，语气中不无嘲讽意味地说：“哎哟，王煜竺，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平时你不是天天迟到的吗？” “陈主任，您看您说的，我也没天天迟到啊……”王煜竺尴尬地笑笑，快步上了车。 她看了看，锁定了伍博源的位置，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伍博源看了她一眼，连招呼都没打。 “早……早上好啊。”王煜竺结结巴巴地说。 伍博源干脆装作没听见。 王煜竺更尴尬了，小心地转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死心，继续和他说话。 “那个，伍博源，我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她又说，“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伍博源立刻答道。 虽然回答很冷，但王煜竺总算知道他是能听到她说话的，胆子又稍微大了点儿。 “你还记得那天收到的垃圾短信吗？那三个人的名字，我都上网搜索了一下，你猜怎么着？那个齐岫鸳竟然是……”王煜竺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你看，这就是她的照片。” 说完，她把手机里保存的齐岫鸳的照片翻了出来，伸到了伍博源脸前。 伍博源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扯下了耳机，两手抓过手机，盯着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喃喃地说：“这么漂亮……大美女啊，真是此人只应天上有啊……真漂亮……” 王煜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咂了咂嘴，说：“我在网上搜了，她呀，是个拐卖儿童的罪犯！” “你说什么？”伍博源瞪大了眼睛看向王煜竺。 王煜竺的心一阵怦怦乱跳，说：“她是……拐卖儿童的……那条垃圾短信里说，她会和两外两人……来和我们套近乎……” 伍博源愣了愣，一手指着手机屏幕说：“这么漂亮……罪犯？” “对！没错！”王煜竺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在非常可信的官网上看到的，绝对没错！两外两人，都是她的同伙。” “有意思。”伍博源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 随后，伍博源便和她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可能出现的“犯罪团伙”和如何勇斗罪犯来进行。 难道他有对犯罪行为的猎奇心理？ 王煜竺看着伍博源，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不管怎么说，这个系草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这让她隐隐竟产生了几丝骄傲。 “喂，我说，短信里说，他们在寻找一份情报，是什么情报？你知道吗？”伍博源兴致勃勃地问。 “我不知道，网上没有搜到。不过，我想，肯定是和他们的犯罪事件有关，比如……” “被拐卖儿童的销售渠道以及购买名单！”伍博源突然兴奋地大喊。 由于声音太大，前面的不少家长都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 伍博源稍微压低了声音，说：“这份情报我们一定要先找到。如果交给警方，那就是大功一件啊！” “对对对！我们一定要先找到！”王煜竺也十分激动。 客车前部的两个座位上，两名外教正在和学生家长聊天。这两名外教一男一女，女的正是被他们当作招牌来吸引人报名的美女希迪丝，而男外教则是一个极为强壮的大块头，名叫加特森。加特森不仅肌肉发达，而且满脸横肉，目光凶狠，看上去很不好惹。这两个外教坐在相邻的座位，希迪丝靠窗，加特森靠着过道。不少男家长都试图和希迪丝套近乎，都被加特森的恶言恶语及粗鲁的动作吓退。 “希迪丝，希望这些家伙没有给你带来烦恼。”加特森对希迪丝讨好地说。 “没有。其实和学生的家长聊聊，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希迪丝有些冷漠地说。 希迪丝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在西方人中，希迪丝算得上是娇小玲珑，一头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生辉，精致的面容即便放在好莱坞女星中也算得上一流水准。 此前，加特森一直都在追求她，但是她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兴趣，这让加特森多少有些愠怒。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只是改变了策略――从最开始的讨好变成了软硬兼施。他本就身材高大，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强硬的姿态，就能把希迪丝吓得花容失色，从而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与他相处。 但是，最近两天来，加特森却觉得，希迪丝好像有了一些变化――当面对他的威胁时，她竟然不怕了。 这是怎么回事？ 加特森纳闷地回忆，突然想起了某天他和希迪丝各自收到的一条奇怪的短信。 那是一条用英语写成的短信，内容大概是说，到达暗鸦岭村后，将有三人故意接近他们。他们会想方设法寻找机会进入希迪丝的帐篷。此三人非常危险，请务必注意。 最开始他并没有把这条短信放在心上，但自那以后希迪丝就变了。加特森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认为，希迪丝是相信了短信内容并提高了警惕，所以才总是表情严肃。 想到这儿，他立刻对希迪丝说：“希迪丝，你别担心，如果有谁要为难你，我一定会狠狠地踢他一顿。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希迪丝转过头，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客车行驶在公路上，速度极快，但却很平稳，只有轻微的晃动。 看着外面极速后退的景物，王煜竺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期待。她对伍博源说：“伍博源，一会儿到了暗鸦岭，我们就可以知道那条短信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了。” “是啊，真是太期待了！和罪犯斗智斗勇什么的，我早就盼着能亲身体验一下了，这下子终于有机会了。你等着，那个美女，到时候就由我来搞定。” ------------ 第8章 怀疑 “啊？你来搞定？你该不会是要使美男计吧？” 和伍博源聊的时间长了，王煜竺也放松了许多。 “就是美男计。”伍博源得意地说。 客车最后一排的长座位上，一个皮肤发灰的瘦小女生正安静地坐着。 王煜竺和伍博源的对话她都听在耳中，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她向前面看去，正看到男外教加特森对一个学生家长怒目而视。 她其实有些纳闷。 夏令营活动针对的是小学生，自然是应该找具有亲和力的老师。就算不是亲切和蔼得能让人产生宾至如归的感觉，至少也应该是个正常人。这个加特森实在是面目可憎，而且言行粗鲁，时不时地还爆几句粗口，如何带领孩子们做活动？陈兰香主任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没别的外教可选了吗？ 就在她思考这些时，坐在最前面的陈兰香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思想一般回头看了她一眼。 徐枷愣了一下，低下头查看手机。 那条短信她并没有删除。 她并没有像王煜竺那样对这条短信那么在意，也不像伍博源那样从一开始就认定那是垃圾短信从而不屑一顾。她的态度介于两者之间。此时坐在车上，她也没什么事做，于是打开了手机里的浏览器，开始搜索那三个名字。 “嗯？居然真的有？” 她刚刚听到了王煜竺和伍博源的话，只是觉得太夸张，所以才没有完全相信。可现在，她自己亲眼看到海源市警方的官方网站上贴出了三人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这才终于相信。 但紧接着，另一个问题又浮现出来。 给我们发短信的那个人，又是怎么知晓他们三人的行动的呢？ 想到这儿，徐枷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 同一时间，海源市某高档小区的一间公寓里。 一个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却突然眼睛瞪大，浑身定住。 三秒钟后，她才猛地清醒，眼睛盯向了墙上的挂钟。 “天哪！怎么都这个时间了！我竟然睡过头了！孩子他爸，你……嗯？人呢？” 女人这才发现身边是空着的，于是手忙脚乱地起身下床，穿好拖鞋，匆忙跑向了孩子的卧室。 “宝贝，该起床了！今天不是要出发去夏令营吗？” 女人一边喊一边来到孩子卧室门口，打开门。 厚实的窗帘关得紧紧的，将阳光拦在了外面，仅仅只有最中间的一道缝隙里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借着这点光亮，女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还在沉沉地睡着。 她叹了口气，再次看了一眼时间。 出发时间早就过了，就算现在用最快的速度起床，也根本是赶不上了。女人看着孩子可爱的睡脸，幸福地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 ☆ 王煜竺和伍博源讨论短信内容讨论了很久，之后又把话题扩展到了其它方面，宛如多年老友一样，好像有无穷无尽的话题。 这一段路程，几乎可以说是王煜竺这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但是，随着旅程的进行，王煜竺渐渐感到了些许不适，似乎是由于车速太快造成的晕车。她感到浑身越来越无力，头也昏昏沉沉起来，胃里也是不断地翻江倒海，令她极为难受。 “那个，伍……伍博源……我……我感觉有点恶心……” “你怎么了？晕车吗？要不然你到前面坐吧，我听说坐在车后部容易晕车，坐前面会好些。” “哦不不，我没事。” 王煜竺不想离开伍博源身边，于是强忍着继续坐在原位。 胃里越来越翻腾，强烈的恶心感觉快要冲破王煜竺忍耐的极限。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准备去前面找陈主任问一问有没有塑料袋。 就在她站起身那一瞬间，她感觉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回过头，见伍博源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糟了，我好像……也晕车了。”伍博源说着，站起身和王煜竺一起向前走去。 从陈兰香那里拿到塑料袋，两人又回到了座位。不过，塑料袋却没有用上。 “晕车的话，干脆睡觉吧，这样就不晕了。”伍博源说。 “睡觉？好……好吧，这个主意……不错……”王煜竺又紧张起来。 如果他睡着了，他会把头靠在我肩上吗？或者，我睡着了，如果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会不会推开我呢？ 王煜竺这么想着，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跳个不停。 她的心脏就这么越跳越剧烈，产生了强烈的类似心悸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感觉，同时又喜欢这种感觉。 她转头看去，发现伍博源已经睡着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将眼睛和鼻子都挡住，双臂交叉，低着头打呼噜。王煜竺只能看到他的嘴和下巴。 如果他向我这边靠过来该多好。 王煜竺想。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伍博源居然就真的靠了过来。 王煜竺顿时满脸通红，心跳得更快了。她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他惊醒。 她就这么如木雕一般静止。虽然最开始由于激动而暂时忘记了那种晕车的不适感，但时间长了，胃里的翻腾更加强烈了。她的手里死死地攥着塑料袋，心跳得像擂鼓一样。由于紧张，她的皮肤变得冰凉，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就这么僵了一会儿，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费力地拿出手机，发现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同样没有发信人。 短信的内容是：“你现在很开心吧？其实之前的那条短信是我发送的，就是为了和你能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我是谁？我现在就在你旁边啊。” 我旁边？ 王煜竺纳闷地转头，却猛地看到了伍博源大睁的双眼。那双眼中布满血丝，眼眶周围却有无数条细细的紫色和绿色的血管，纵横交错，如同碎裂的岩石上的纹路。 “啊！” 王煜竺立刻被吓得面色惨白，站了起来。 然而，她却是眼前一花，发现伍博源还是和刚才一样低着头在睡觉，就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此刻她站在旁边，从她的角度看去，伍博源的脸完全看不到，只能看到帽子。 ------------ 第9章 伍博源的异常 她的心还是剧烈地跳动着，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由于紧张和激动，还是由于害怕。 她不认为刚才的那个是什么错觉，因为当时她和那双眼睛的距离极为相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那双眼睛里涌出的死亡一般的邪气令她浑身发抖，即使那一刻转瞬即逝，那强烈的惊惧却并未消失。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 她和伍博源聊了很久，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伍博源的眼睛的样子了。 不仅是眼睛，伍博源的脸庞在她的脑海中也是越来越模糊。 她突然想把帽子掀起来，看看那张脸。 犹豫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去。手哆嗦着，抓向了帽檐。还没有掀起，她的手就停住了。 她看到伍博源的右手里握着手机，屏幕朝向窗外。她看不到屏幕上的东西，但是她看得出，伍博源正在打字。 他的手指停下那一瞬，她的手机又响了。她哆嗦了一下，立刻看向手机。 又是一条短信，内容是：“你不相信我吗？刚才的短信的确是我伍博源发送的，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查看我的手机。还有，不要揪我头发，疼。” 揪头发？ 王煜竺疑惑地看向伍博源。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顶帽子就是他的头发。如果她用力把帽子摘下来，就等于摘下了他的头皮。 王煜竺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王煜竺站立不稳，被晃倒在地。只听司机破口大骂，随后车门被打开，一个高中生急匆匆地上了车。王煜竺看向那个高中生，眼睛一下子瞪得史无前例地大。 和他一比，伍博源就是个丑八怪。 他是谁？来做什么？ 王煜竺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高中生，眼睛眨也不眨。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倒在地上。 “各位，请听我说，”那个高中生开口说道，“你们的性命现在都处在危险之中。在车上的三十个人中，真正的活人，只有二十九人。剩下的那一个，是鬼。如果你们想活命的话，请一定要远离那个鬼。” “胡说八道些什么？”司机大声喊道，“别耽误我们时间，赶快下去！” “你想死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高中生毫不退让，“但是你没有权力阻止别人求生。” “净能胡扯，你也不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胡话。行了，我也不想说了。陈主任，你快点把他赶下去。” 司机好像很不耐烦，也懒得说，把难题推给了陈兰香。 陈兰香并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而是向加特森使了个眼色。加特森本就有一定的暴力倾向，此刻见陈兰香授意，他咧嘴一笑，站起身走向了那个高中生，犹如铁塔一般的身躯将他完全遮挡住。他低着头，俯视着高中生，用非常流利的中文说道：“小子，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把你扔下……去……” 话还没说完，加特森的脸色就变了。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脸。 这一下不仅是他，陈兰香、司机、希迪丝以及周围的学生和家长也都是面色剧变，纷纷躲避。 “有话好好说……”加特森立刻改口。 “我不想难为你们，我只是想救人。”高中生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枪，“你坐下，别给我添乱。” 见加特森乖乖地坐回到座位上，高中生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我刚才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话。不想死的人，立刻跟我下车。” 王煜竺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呆呆地站在过道中，看着高中生。 高中生皱了皱眉，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王煜竺浑身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没……没问题……你……你是谁？” “我叫师远，是暗鸦岭村的村民。” “你刚才说……我们这三十个人当中，有一个是鬼……那么，是谁呢？” 想到刚才伍博源的异常，王煜竺问道。 “抱歉，我的感知能力还没有那么强，我只能判断出鬼变为了普通人的样貌，并且它现在就在你们当中，但是我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你们之间应该比较熟悉，那么就请你们自己判断鬼的身份吧。我不能在这车上停留太长时间，否则的话，我也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师远就打算下车。 “哎！等一下！” 王煜竺急了，几步就跑了过去。 “你还有什么问题？”师远问。 “那个，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鬼大概的位置或者特征？比如性别，衣着之类……” 近距离看着师远，王煜竺更是感觉到一阵窒息，大脑险些变得一片空白。 “嗯，我只能大概判断出，鬼变成了一个男子。其它的，我暂时还判断不出。” “谢……谢谢……”王煜竺紧张至极地说。 刚刚师远的举动令众人噤若寒蝉，但他刚刚下车，大家就炸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由于心灵的震撼，王煜竺在车前部站了很久。她已经不想回到伍博源身边了，一是由于他刚才的样子太过可怕，二是由于见过师远后，她对伍博源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她就这么站在车前部，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笔直向前，依旧是公路。向右，便会进入一个小村。 很快，她的眼睛就再次瞪圆。 三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两男一女。正是网站上的那三个人。 那条短信是真的！ 王煜竺的心跳一直没有平复，此刻更是紧张得要命。 客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陈兰香招呼众人准备下车。 然而，车门刚刚打开，还没有人来得及下车时，那三人便鱼贯而入，冲了进来。为首的高个男子大声说道：“都别动！我们三人，今天来和各位做个生意。这些小孩，归我们，至于你们这些大人，那就……死吧。”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高个男子就端起手中的机枪，胡乱地对着车内进行扫射。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十几个人当即毙命，倒在了血泊中。而站在车前的王煜竺，是第一个倒下的。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好几颗子弹呼啸着穿透了身体。 ------------ 第10章 到达暗鸦岭 在仰倒在地时，她回忆起，那个高个男子，正是齐岫鸳的同伙，名叫罗亚森。 但是，就算她想起来又有何用？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一切都归为了一片黑暗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微微晃动的座位在告诉她，这里不是医院，也不是家里，还是那辆客车。没有什么惨死的人，没有鬼，自然，也没有那个叫师远的男孩。 我该不会是靠在伍博源的肩上睡着了吧？ 她一下子想到这个问题，立刻坐直了身子向旁边看去。她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旁边的人不是伍博源，而是徐枷。她也是一副愁容，好像也有晕车的迹象。 刚才的那一切，难道全都是梦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阵恶心的感觉浮上来，王煜竺皱紧了眉头。 至少，晕车是真实的。 恶心与心悸感似乎越来越强，王煜竺毫无办法，只能看向窗外，试图排解那种痛苦。她从不晕车，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悸，紧张，不安，恐惧……这些感觉，她已经分不清。 越是接近暗鸦岭，心跳得就越快。她开始不停地眨眼。 那个小村，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吧？ 她的额头已经浮现出细密的汗珠，皮肤也愈发地凉了起来。 “你也晕车了吗？”徐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王煜竺抬头看去，看到的是徐枷担忧而痛苦的脸。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这种感觉，好像不是晕车，倒有些像……像……” “害怕？”徐枷说，同时略微睁大了眼睛，眼中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王煜竺点了点头。 徐枷没再说话，但脑子里却一直在不断地闪现着一个个看似无意义的画面。 王煜竺运了运气，说：“跟你说实话，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我想下车，想回家去。” 徐枷默然片刻，低着头说：“我也有这个想法。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感到心悸不已，似乎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两个女孩又沉默了一会儿，同时看向对方，说：“那条短信……” 徐枷继续说了下去：“我在网上查了，那三个人的确是罪犯，我们或许是在为这件事担心。” “对，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他们拿着枪到车上杀死了好多人……” 客车快速飞驰，窗外的景物如同闪电般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变成了一条条黯淡的直线。 王煜竺和徐枷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们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心悸感越来越强，恐惧如同无形的食骨虫一般啃噬着她们的身体。 “我想下车，想回家。”王煜竺说。 徐枷摇了摇头，说：“我估计陈主任不会同意的。我们还是不要想太多了，说不定，我们真的只是晕车而已呢。” 王煜竺点点头，但内心的不安却一丝也没有减轻。 终于，客车驶进了暗鸦岭村。东村口不远处，三个人影正在等候他们。 王煜竺感到一阵恍惚，因为这个画面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仔细地查看那三个人的手，试图找出他们是否携带了机枪，但却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物品。 说到底刚才那个只不过是梦而已，不能当真的。 王煜竺这样安慰着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随着众人下了车。 同一时刻，方异圣拍了拍罗亚森的肩膀，小声说道：“这车上的乘客，很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罗亚森并没有转头看他，一枚耳钉正在他的左耳上隐隐发光。 “从表面上看，车上有三十个人。但是，在这三十个人中，只有一半是真正的活人。”方异圣继续说道。 “一半吗……”罗亚森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当然，由于耳钉的作用，他在看到客车的时候就察觉到那辆客车上传来了极为浓郁的异常气息。随之，他展开了感知域，车内的三十个人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些人影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黑色的。不过，由于真正见面之前罗亚森并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谁，所以一时也判断不出，到底具体谁是活人，谁是鬼。 罗亚森又说：“马上就要到十点了，任务即将开始。我们必须按照短信里的要求去接近他们，取得责任人的信任。”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下车的人。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了陈兰香的身上，暗想，这个中年女人应该就是责任人了，看上去的确有领导的气质。 罗亚森只是说了几句话，就使陈兰香脸上的冰霜完全融化，轻松地取得了她的信任，随同队伍一同上山。他感觉有两道目光直视着自己，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女孩正在盯着她，神情有些复杂。他笑了笑，冲着她挥了挥手，她立刻便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就在罗亚森与陈兰香交谈时，伍博源却是摆出了一个职业级的笑容向齐岫鸳走去。他自以为魅力无边，却没想到齐岫鸳根本都懒得正眼看他，这让他感到有些恼怒。 莫非旁边这个叫罗亚森的，是她的男朋友？ 伍博源向罗亚森看去，思索了一会儿，暗暗感到有几分不爽，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的确十分般配，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罗亚森的确比他的颜值还要高一点。 一行人怀着各自的心思，慢慢地向暗鸦岭的山顶走去。 罗亚森三人并没有提前去山顶查看，这主要是考虑到如今的暗鸦岭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异变，而且他们怀疑那些任务地点在任务开始之前就已经产生了异常，随意靠近极为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赌命。 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东西的三个人脸色都变得很差，身体也虚弱了几分，虽然拼命睡觉，又服食了一些维生素药片，但始终弥补不了食物缺乏带来的负面影响。 王煜竺的内心一直在挣扎。一方面，她觉得这三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必须要小心防范，必要时采取一些手段对他们加以控制；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罗亚森实在是太有魅力，令她脸红心跳，仅仅只是稍微靠近他一些，就感觉快要晕厥，这让她对他的警戒心大大下降，几乎降到了零。 最终，她下定了决心，要接近罗亚森，并想方设法将他抓住，最好是绑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任由她来摆布了…… 她越想越紧张，越想越激动，竟渐渐迷失了心智。 ------------ 第11章 三种短信 之前在梦中见到师远，王煜竺惊讶得忘记了一切，但她醒来后，师远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如雾气一般消散，对她来说就宛如不存在一样。因此，在现在的她的心目中，罗亚森才是最帅的那一个。更何况，他还那么有亲和力，对她微笑，还向她打招呼，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哪像那个伍博源，一脸自以为是，实在是讨厌。 王煜竺最大的弱点就是花痴，见着帅哥就走不动路，还整天胡思乱想，梦想着哪个温柔多金的帅哥口味独特放着美女不喜欢就偏偏喜欢她。不过，这也就是个梦。 她看了看罗亚森的背影，又看了看伍博源的背影，一个计划渐渐在她脑海中形成。她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笑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笑容有多可怕。 这个笑容却被徐枷看在眼里。看着那个笑容，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与王煜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这些人，无论是那两个外教，还是偏要雇佣加特森的陈主任，还是伍博源，以及现在这个王煜竺，所有人都不对劲。 徐枷想。 和一群不对劲的人在一起，她感到不寒而栗。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如同刺骨的寒气一般将她紧紧裹住，无法挣脱。 众人下车后，司机便开着车走了，约好七天后再来接他们。夏令营的原定持续时间就是一周，但罗亚森三人的任务却是两天。 司机走后，车上的三十个人变成了二十九人，活人的数量也减少了一个。 由于短信的关系，自从见到罗亚森三人起，加特森就一直处于十分警觉的状态，并暗暗想着，如果那几人对希迪丝有什么不敬，他就立即出手教训他们。不过，罗亚森三人却并没有那个意思，加特森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想到，短信里说的是希迪丝的帐篷，那么很可能他们会在夜间对她不利。所以，他决定，到时候守在希迪丝的帐篷外，为她保驾护航。 罗亚森三人暗暗观察着随行的人员，除陈兰香以外，他们也同每个人进行了一些交谈，了解了他们的名字和性格。罗亚森英语很好，在国外生活多年的齐岫鸳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两人与两位外教交流起来没有任何的障碍。只有方异圣一句像样的英文也不会，只能负责和其他人交谈，虽然他很想和希迪丝好好聊聊。当然，他并不知道两位外教都很擅长中文，否则他也不会错过大好的机会了。 通过交谈，三人发现有好几个人对他们怀有戒心。这倒不难理解，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正常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提高警觉。但是，罗亚森却发现，他们的戒心超过了普通的程度。 莫非他们当中，有人也收到了短信？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任务中，像薛松罡，李燕霞等人不也是在师远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收到了短信吗？ 既然产生了怀疑，罗亚森立刻便有意无意地开始渗透，很快便发现王煜竺、希迪丝等人都收到了奇怪的短信，只是内容有所不同。 原来这一次的任务执行者不是三人，而是九人。只是，不知是任务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有意地增加了难度，九个人的短信居然分成了三种，而且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具体的任务目标。比如罗亚森三人的短信中虽然提到了下一页书页在其中的一个帐篷内，却并没有说要他们必须找到那页书页。当然，早已执行过多次任务的他们深知书页的重要性，即使短信中没有明确写明，也是一定会拼命去寻找罢了。王煜竺等四人的短信则是说“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们会明白的”，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言语到底意味着什么，恐怕各人的理解也不尽相同。当然，罗亚森等人并不知道王煜竺他们在网上查到了所谓的“官方信息”，将他们三人看成了罪犯。至于两位外教的短信，与其说是任务，不如说是一种挑拨，有意地加大了双方之间的心理距离，将他们放置在了对立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产生合作关系，这给任务的执行带来了无形的困难。 罗亚森毕竟不是师远，虽然他佩戴了耳钉，但感知力与师远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他只能大致地判断出这些人中有几个变成了普通人样貌的鬼，但却始终判断不出到底谁是鬼谁是活人。令他自己也感到十分惊讶的是，明明在一开始他感知出了这些人的人影颜色，但自从下了车以后，居然完全分辨不出来。在他的意识之海中，所有人的身影仿佛混成了一团，与他们三位任务执行者一起混合纠缠，宛若一锅汤一样模糊不清。 任务已经开始，三个人都非常小心，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不过，在向山顶进发的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看来，真正的考验，要从进入山顶范围开始。 当到达山顶时，三人一眼就看出，这里如同秃顶的中年人的头一样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空地，周围的树木仿佛知道这里存在着什么可怕的鬼怪一般向周围让开，清晰地展现出了一片区域。 “看来，我们这两天就要一直待在这片空地里了。”罗亚森说。 短信中说书页在其中的一个帐篷里，基于这个原因，罗亚森等人主动提出帮助众人搭建帐篷。陈兰香对罗亚森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连连赞叹这个年轻人乐于助人。王煜竺听在耳中，觉得十分纳闷。之前，她一直将她称为“陈更年”，可想而知她的脾气是如何暴躁。但是，她对罗亚森为何如此友好？该不会这个老女人也看上他了吧？ 想到这儿王煜竺莫名地有些不爽。 她不知道的是，罗亚森只是使用了最为常见的套近乎方法：奉承。当然，奉承必须要投其所好，如果不顾目标的身份，一味地互夸乱赞，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 ------------ 第12章 七个帐篷 山顶的面积还算大，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大小不一的七个帐篷很快就搭了起来。由于罗亚森三人不在计划内，并没有供他们三人休息的帐篷。 当然，他们并不在乎。在任务中，最重要的必然是生死，其它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往后推，甚至完全可以不用考虑。 不过，陈兰香、王煜竺、伍博源等人在各自不同的心态下，却并不希望罗亚森等人就这么露天休息。陈兰香作为主任，以命令的口吻要求罗亚森和方异圣在两个学生帐篷里休息，而齐岫鸳则是被安排在了王煜竺和徐枷的帐篷中。 虽然陈兰香是好意，但实际上却是给他们带来了麻烦。不过，罗亚森等人也并没有推辞。 帐篷都非常普通，罗亚森三人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夹层，书页很有可能并不是被放置在帐篷上，而是在里面。也就是说，书页将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出现在某人的物品中。 接下来他们三人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那张书页到底被放在了哪里。 七个帐篷，两天半的时间，表面上看起来时间十分充裕，但实际上由于任务充满了危险与未知的因素，那张书页很可能会随时转变位置。最开始它或许在A帐篷中的某个老师的提包中，过几个小时它或许就跑到了B帐篷中的某个学生的书包里。然而，在这个时候，由于之前他们已经检查过了这个学生的书包，误以为那里并没有书页，于是就会产生疏忽。 当然，他们所面临的困难绝不止这么一点。作为任务，必然有鬼魂介入。罗亚森和方异圣都已经判断出这二十九人中有十五个是鬼，只有十四个活人，鬼的数量竟然比活人还要多，这让众人都是产生了强烈的紧张与不安。到目前为止，鬼还没有杀人，这可能是任务本身的一种限制。说不定到了某个点，限制就会解除，那便是鬼魂展开杀戮的时刻。 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万一由其他人，比如学生、家长或是老师们，发现了书页的存在，他们会不会将它当作废纸扔掉？万一扔到了山顶范围外，他们三人就没有任何可能将书页拿到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让其他人帮忙留意一下？”三人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时，齐岫鸳问道。 “暂时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为好，”罗亚森说，“我们的任务没办法和他们解释，而且之前也打听到了陈兰香他们也都收到了短信，只是和我们的短信内容不同。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发布任务的那个东西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而且，非亲非故，他们也未必会愿意帮助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们知道了我们正在寻找书页，故意制造困难，倒霉的是我们。” “谁会故意制造困难呢？那个故意接近我的男生吗？还是，加特森？”齐岫鸳皱着眉说道。 很显然，她对这二人的印象非常差。 “我说，齐美女啊，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总是板着一张脸啊。你看你这么漂亮，完全可以发挥这种优势，让那些男的都愿意帮你，这样我们的任务也更容易完成。你说是不？”方异圣说。 齐岫鸳并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方异圣见有戏，又劝说了几句。最终，齐岫鸳同意了他的建议。 说服了齐岫鸳，方异圣又转向了罗亚森，说：“那么，那些女的，就交给你处理了。” “那你呢？”罗亚森反问。 “我？我外表没优势，只能对付小孩子了。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我当了这么多年驱鬼师，亲和力绝对是有的，忽悠那些小孩子可谓是轻而易举。”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三人分工合作，尽量在天黑之前把书页找到。”罗亚森说。 与此同时，另一边，有两个人也正在商议着什么。 “怎么样？美男计成功了吗？” “哼，那个女人真是给脸不要脸，简直就是不识抬举。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让她后悔，并且，我还要好好折磨折磨她。”伍博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对他的表现，王煜竺很满意。她说道：“我有个计划，你要不要听一听？” “什么计划？”伍博源依旧十分傲气地说。 “那个女人的旁边不是有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吗？” “你是说，她的男朋友罗亚森？” “就是罗亚森。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分开，只要没有男友的保护，再高傲的女人也是一个弱者，根本无法和你抗衡。到时候，你把她绑起来，还不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伍博源没有立刻答话，眼珠转了转，疑惑地盯向王煜竺，说：“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王煜竺舔了舔嘴唇，“你有你的目标，我也有我的目标。将他们二人分开后，我也会想办法把罗亚森绑起来。你可别忘了，他们三个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控制住，然后交给警方。只要抓住了其中两个，剩下的那个必定也是手到擒来。” “绑起来？控制住？且不说如何抓住他们，就算是抓住了，你把他们囚禁在哪里呢？这里是山顶，没有房子，难道要明目张胆地放在外面？” “当然不是。你看，这周围有这么多树，绑起来后把他们扔到树林里，放在距离山顶稍微远一些的位置，不要让他们影响了孩子们的活动，不就可以了？”王煜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颇为自信地说道。 接下来，二人又讨论了一下具体的策略，比如将安眠药放在他们的饮水中，或者一人佯装要与某人谈话，另一人在后面偷偷用木棒将其击昏等。 一切细节都商议妥当，二人均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伍博源一边笑，一边说：“那个叫齐岫鸳的女人真是自讨苦吃。等着吧，待我把罗亚森绑起来，我看她还能高傲得起来吗？” 讨论完毕后，二人分别回到了各自的帐篷进行准备。王煜竺先是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打算拿出自己携带的安眠药。她有一个毛病，每次到了一个新的地点总是睡不着，所以才提前准备了安眠药，以防失眠。 ------------ 第13章 格格不入 “嗯？这是什么？” 王煜竺刚刚打开手提包就看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她对自己的手提包是非常了解的，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张纸，于是有几分纳闷地将纸拿了出来，展开，查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刚看了一眼，她就用一只手捂住了嘴，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没有动。 终于，她喃喃地说道：“这是……拐卖儿童的销售渠道和买家的联系方式啊！他们果然是罪大恶极的罪犯！看来，短信里说的全都没错，他们三人接近我们，肯定是在找这张纸。我一定要把这张纸收好，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 王煜竺在帐篷里转了好几圈，觉得放到哪儿都不放心。最后，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将那张纸又折叠了几下，将其放在了贴身的位置。 这张纸就是下一张书页。王煜竺看到的之所以是拐卖儿童的信息，自然是由于任务背后的那股力量的作用。她在看到这张纸出现在自己的手提包里时并没有去考虑它的来历，也没有考虑它是怎么跑到自己的手提包中的，一方面也是有“那股力量”的影响，但另一方面，也的确是由于她本身头脑一般，思考问题并不全面。 王煜竺并不打算把这张纸的事情和伍博源分享。她打算等夏令营结束，她自己到警方邀功。这种事情，当然是自己获赏比较好，她现在对伍博源已经失去了兴趣，两人又不是什么亲友，再加上伍博源一副自以为是的自恋嘴脸，哪里有把好处让给他的道理？ 想象着自己被警方奖赏、被儿童的家长感谢的画面，王煜竺笑了起来。 当然，她并不打算把罗亚森交给警方，而是打算把他留在自己家里，反正她住在单身公寓，没有人会发现。 罗亚森三人很快便投入到了寻找书页的任务中。借着齐岫鸳的美貌和方异圣的“亲和力”，他们几乎找遍了所有学生和家长的物品，却仍然一无所获。 “我想，那么重要的物品，应该不会是随随便便地放在哪个学生的书包里吧？相对来说，放在特殊的地方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罗亚森说。 “什么特殊的地方？” “比方说，陈兰香的帐篷里。” “陈兰香好像是和希迪丝在同一个帐篷里吧？”方异圣说，“嗯，对，希迪丝的身份也比较特殊，毕竟是个外国人。” “这么说的话，加特森不是也值得考虑？”齐岫鸳说，“他也是外国人，而且明显生性多疑，脾气暴躁。你们不觉得他和这个夏令营格格不入吗？” “的确有这个感觉，”罗亚森说，“也就是说，他其实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 “不应该出现却偏偏出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是任务背后的力量安排在这里的？那张书页，真的很有可能就在他的物品中！”方异圣的眼睛不知不觉睁大了不少。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去他的帐篷寻找一下吧。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拜托齐岫鸳把他引到外面去。”罗亚森说。 “好吧，就交给我吧。虽然师远并不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可我也不想让他失望。”齐岫鸳说着，转身向着加特森所在的位置走去。 齐岫鸳的确是有些本事，仅仅两三句话，就把加特森吸引到了别处，完全离开了他的帐篷附近的范围。 趁着这个机会，罗亚森和方异圣二人钻进了帐篷，开始小心地翻找起来。 所要找的东西只是一张纸，可能被藏在任何位置，比如夹在书中，塞在睡袋里，或者卷在衣服中等。因此，两人的进度十分缓慢。 在钻进帐篷时，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罗亚森立刻便将拉链拉了起来，就相当于进入房间后关上了门。可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立刻停止了动作，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莫非加特森回来了？ 脚步声逐渐接近，不急不缓，就像故意在折磨他们一样。 随后，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在了帐篷上，罗亚森二人只能大致判断出这是个男人，其它一时也猜不出。 那个人似乎也在看着他们，就好像他的视线能够穿透帐篷一般。紧接着，那个影子笑了。 是的，影子笑了。在影子的头部位置，一张嘴咧开了一个弧度，笑了。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即使是经历过多次任务的罗亚森和方异圣也是感觉到脊背发凉。 很快，嘴消失了，那个影子又动了起来，越来越大，似乎已经来到了门口。 随后，响起了敲门声。 这里是帐篷，并不是木质的，但那敲门声传来时，发出的竟然是敲击木质门板的声音。 随着敲门声响起，整个帐篷都颤抖起来。 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里面有人吗？”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罗亚森二人根本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难道是哪位家长？ 罗亚森和方异圣还没有回答，那个声音又说道：“开一下门，我忘带钥匙了。” 忘带钥匙？这只是个帐篷而已，哪里有什么钥匙？ 正要这么说，罗亚森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根本就不是帐篷里，而是一间公寓。他们就站在公寓的客厅中，将家里的物件翻得乱七八糟。 那声音又大声说：“小文，快开门！” 小文是谁？ 罗亚森和方异圣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罗亚森竟然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全身的皮肉、骨骼、内脏完全位置错乱的鬼，就像将一个人击成破碎的肉块，然后又拼成了人的形状一样。一些不知是血液还是水的液体正滴答地向下落。 “你不开门，我就自己开了啊。” 门外的鬼说着，似乎是拿出了钥匙，插进锁孔，开始转动。 门锁转动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震撼着两人的心脏。 如果让它进来，无异于宣告死亡。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一个持有钥匙的鬼开门进来？ ------------ 第14章 三张身份证 罗亚森还有保命的次数，尽管紧张却并没有感到绝望。方异圣不同，他只有一条命，额头上的汗珠早已滚滚落下。 方异圣回头向里看去，发现这个公寓里有好几个房间。他立刻向里跑去，打算躲藏起来。罗亚森也跟了上去，随意地躲进了一个房间，将门关闭。 这里是一个卧室，一张身份证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柜上，姓名那里写着“汪新文”三个字，右边的照片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汪新文？你认识这个人吗？”方异圣小声问。 罗亚森摇了摇头。 这次的夏令营人员中并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外面，那个鬼用钥匙打开了门，一步步地走了进来。它在客厅里走了一会儿，翻了翻地上的东西，然后说：“我走了啊！” 随后，又是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它就这么走了？ 方异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罗亚森，罗亚森点了点头，说：“的确是离开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方异圣说，“鬼怎么会就这么转了一圈就走了？” “走了总归是好的。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如再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其它有用的线索。我觉得，虽然这里看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公寓，但实际上我们应该还在那个帐篷里。那张书页，说不定就在这里。” 两人继续翻找了一会儿，随后又在厨房里找到了另一张身份证，姓名是“邱宇帆”，同样也是其它信息完全模糊。 没过多久，两人又在书房里找到了第三张身份证，姓名为“冯铁柱”。 为什么这座公寓里会有三张身份证？而且，三人的姓氏也完全不同，他们是否是这里的住户？是一家人吗？还是合租的朋友？ “汪新文，邱宇帆，冯铁柱……感觉都是男人的名字。”方异圣说。 “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方异圣说。 回想起刚才那个鬼喊了“小文”这样两个字，罗亚森怀疑，那个鬼是不是邱宇帆和冯铁柱中的一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出这和当前的任务有什么关联。 看着混乱不堪的客厅，罗亚森二人干脆大翻特翻起来，把这个公寓里的东西恨不得翻了个底朝天，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张书页。 “应该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先走吧，时间有限。”罗亚森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附近，罗亚森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他立刻停下脚步，仔细地辨别，发现那气息是从门外传来。他再次将眼睛对准了猫眼向外看去…… 刚刚的那个鬼，竟然还站在门外！ 罗亚森这一次尽管没有后退，但惊骇之心却并没有减轻。 难道鬼就这样一直守着吗？那岂不是说，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 师远本打算去土坟山坡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但由于十分担忧罗亚森三人的任务情况，最终选择留在家里。 齐岫鸳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异常，在上一次的任务中大家都看出她很不对劲。通过感知，师远发现她的人影已经变成了灰色，也就是说她和三姨、申寒一样会出现人鬼转化的现象。这样的一个人执行任务，和其他普通的活人会有什么区别？如果在任务过程中她变成了鬼，会否和其它鬼魂一样对其他任务执行者展开杀戮？还有，向前推的话，齐岫鸳的异常状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师远认为，她的异常肯定不是在上次任务过程当中突然出现的。不过，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就放弃了。毕竟，对于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就算想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师远感到很不安，这也是他一直将耳钉佩戴在耳朵上的原因。在这次的任务过程中，他决定一直戴着耳钉，坚决不摘下来，这也是提升罗亚森等人生存率的一种方式。 就在这时，师远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罗亚森发来的，内容为：“汪新文，邱宇帆，冯铁柱这几个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之处？”师远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几分钟后，他回复了一条短信。 “仅仅看这几个名字，而不考虑其它线索的话，好像能想出很多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性看起来又不是那么可靠，或者没有什么明显的意义。比方说，都是三个字，都比较像男人的名字。汪字和冯字都与水有关，邱宇帆的名字里虽然没有水，但帆这个字很容易想到帆船，如此一来和水也就有了联系。说不定，水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因素。当然，这也只是从这三个名字本身来进行推理。事实上，我觉得，要想真正判断出这些名字所暗含的线索，必须要结合其它的东西才行，比如你们所处的环境，你们周围的人等。” 看着这条很长的短信，罗亚森呼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水？那能说明什么？” “水？”方异圣从罗亚森的手里拿走了手机，查看了一遍师远发过来的短信，点了点头，“嗯，师远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间公寓里吗？这里肯定是有水的。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找一找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强吧？” 罗亚森没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看上去十分破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不过，水龙头却在滴水，墙壁和燃气灶上满是油烟留下的污垢，看上去有些发红，仿佛那些并不是油渍，而是血迹一般。 “嗯？” 看着正在滴水的水龙头，方异圣却是发出了一声疑惑而讶异的声音。 罗亚森循声望去，发现水龙头滴出的并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 发现这一点时两人仍然是站在门口，此刻他们都是移动着脚步，向水池走了过去。 这里已经多久没人来了？水龙头开了多久？是当初那个人没有关好，还是水阀已经松动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关紧？ 由于水龙头滴出的是血，两人都谨慎起来，缓慢地走了过去。 当他们的视线足以看清水池里的情形时，两人都是蓦然停住了脚步。 ------------ 第15章 长发 不知是下水口被堵住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滴到水池里的血根本就没有流下去，而是完全被留在了水槽里，将水池的空间都占满，而且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 看着满满一水池的血，两人都感到有几分悚然。 就在二人惊愕之时，更加令他们感到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东西突然从血底下方升起，钻出了水面。那是一个球状物体，上面乱七八糟地覆盖着已经被血染红的黑色长发，一只惨白的耳朵露了出来。 那竟是一颗人头！ 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却并未立刻逃走。 这颗人头为什么突然浮起？这个人又是谁？ 血水在晃动，那颗人头也随之转动起来。 终于，一张惨白而扭曲的脸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由于先看到了长发，两人还以为这是一个女人的头。但此刻看到了脸，二人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男人，下巴上还有着明显的胡茬。 “罗……罗亚森，怎……怎么办？”方异圣紧张地说。 罗亚森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袋里摸出了三张身份证，正是刚才他们找到的三张。 此刻，随着水池里的人面浮现而出，其中一张身份证上的照片竟然变得清晰起来。那张照片和眼前的这张脸，可以明显看出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邱宇帆。”罗亚森说。 “这么说，刚才的那个鬼，是冯铁柱？” “就算知道名字，好像也没办法逃出去吧？” “我记得你刚才说，这里还是那个帐篷，只是我们看到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我的确是这样说过。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寻找书页？说不定，找到书页那一刻，门外的鬼就消失了。” 罗亚森并不认为鬼会那么轻易就消失，但他还是点点头说：“也对，还是继续寻找书页吧。” 方异圣看了看满是血液还有一颗人头的水池，咧了咧嘴，说：“我们还是先去其它房间看看吧。” “为什么？” “那个……”方异圣指了指水池，表示自己有些顾忌。 罗亚森看着水池，说道：“这应该是任务给我们设置的障碍，让我们对其敬而远之。说不定，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说完，他就来到了水池边，运了运气，将手伸了进去。 血液散发出浓重的腥气，略微有些黏稠，阻挡了视线。罗亚森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 他的手在血液中向下伸。 突然，他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冰冷而干枯的东西，而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手还远远没有达到触碰底部的程度。 他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那颗人头又转动了起来，渐渐地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堆长发。 罗亚森深呼吸了几口气，再次将手伸了进去。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因为越慢，需要的时间就越长，就越是危险。 他一下子触碰到了底部，摸到了下水口的阀门，迅速将其打开。 随即，一个漩涡在水池中产生。原本应该是漩涡中心的部位，却被那颗人头占据。人头随着血不停地旋转，血液也变得越来越少。 终于，血液几乎排光，人头落在了底部，隐隐还在晃动。 水池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罗亚森将那颗人头拿了起来，下方也是一片空白。 方异圣的表情有些怪，他对罗亚森的举动还是多少有些难以接受。他运了运气，说：“那张纸会不会在他嘴里？” 之前在好久不见任务中，师远在郝玖尸体的口中发现了扑克牌，方异圣对那件事印象很深，所以才这样猜测。 罗亚森看了他一眼，两只手开始转动那颗人头。 但是，无论他怎么转，看到的永远都是头发。 那个人的脸消失了。 罗亚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松开手，人头落回了水池中。 人头与金属水池相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走去，想要离开这个厨房。 走出了厨房，两人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时，方异圣却问出了一个和眼下的情况似乎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这里是几楼？” “几楼？”罗亚森一愣，随即明白了。 如果这里是一楼，或者二楼，完全可以从窗户逃出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跑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向外看去。 在拉开窗帘那一刻，两人同时僵住，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这里是一个普通的公寓，那么当他们拉开窗帘时看到的应该是蓝天和其它的居民楼。 但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片血红色。没有轮廓，没有形状，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恒久的血红色，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血液填满一般。 “这是……”方异圣死死地盯着窗外的红色，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外面的难道……都是血吗？”罗亚森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他看向窗户的缝隙，却是惊惶地发现，竟有一丝丝血液开始从缝隙里渗透进来。 如果血液冲破了窗子，这间公寓必然会变成血池地狱。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之前他们只是没有查看这里，窗子也只是被窗帘覆盖而已，为什么那个时候血液没有渗透进来？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将窗帘重新拉好，将窗子挡了起来。 “你就算拉上窗帘，血还是一样会渗透进来的啊！”方异圣有些焦急地说。 “不，不会的。如果窗子有缝隙，从一开始就应该渗进血液，而不是直到我们看时才渗进来。说到底，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幻觉罢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却是从厨房里传来。 怎么回事？ 刚才从厨房跑出来时，罗亚森便随手将门关了起来。那里应该是没人的，那水声又是怎么回事？ 不自然就是线索。罗亚森不打算放过这个线索。 他走到厨房门前，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他便发现，里面不只有水声，还有脚步声。 他一下子抓住方异圣的手臂，拉着他向远离厨房的位置跑去。 ------------ 第16章 只有三个人 但是，这间公寓就这么大，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去？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大门再次发出了响动，很快，门便被打开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找到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是齐岫鸳。 在这一刻，罗亚森和方异圣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帐篷里，那间诡异的公寓已经彻底消失。 原来只要有人从外面拉开帐篷的拉链，就可以回到这里了吗？ 罗亚森和方异圣这才意识到，或许刚才应该给齐岫鸳打个电话。 “没有。”罗亚森说，“加特森呢？” “去找希迪丝了。”齐岫鸳说。 罗亚森和方异圣走出了帐篷，看着明媚阳光下的山林，感到有些恍惚。 几分钟前。 “齐小姐，看来你也是比较喜欢我这个类型的男人，”加特森有些得意地说，“不如你和你的男朋友分手，和我在一起吧，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谁呢？”齐岫鸳魅惑地笑着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就是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家伙，我是说高个子的那个。” “你误会了，加特森，他只是我的朋友。” “哦？”加特森眉毛一挑，“那不是更好吗？连分手都省了。齐小姐，你看，这周围都是树林，不如我们去散散步如何？” “也好。那就请吧。”齐岫鸳痛快地答应，这令加特森又是一阵得意。 加特森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却没有发现，身后的齐岫鸳的脸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就在同样的时间，罗亚森的家里，没有参与此次任务的几个人，包括师远、刘潋、张善，以及还在瑟瑟发抖的杨建琴，都坐在一楼的客厅中，对任务进行着讨论。当然，真正参与讨论的人也只有师远和刘潋两人，其他两个却仍旧沉浸在痛苦与震惊之中。那天任务结束后，两人就被带回了罗亚森家，休息了一晚之后，两人都是拼了命地想要去寻找自己的亲人，而后又想离开这个村子，结果自然是失败。刘潋为他们讲述了这个村子的异变后，两人就宛如灵魂出窍一般，根本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师远，这一次的执行者只有三人，是不是太少了些？”刘潋说。 “嗯，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说起来，最开始的几个任务，都是我一个人执行的，之后罗亚森也加入，也才两个人而已。当然，后来参与任务的人数就比较稳定了，这次只有三个人，的确是不太自然。” “会不会是和以前一样，有村外的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收到了短信呢？”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可是，任务内容是，跟随乘客前往山顶，并且留在乘客之中。如果是村外的人收到这样的短信的话……你不觉得很别扭吗？” “的确是有些别扭……”刘潋看着自己用手机拍下的罗亚森等人的任务短信，点点头说道。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师远抬起头。 “什么想法？” “有没有可能，几名执行者收到的短信内容不一样？” “不一样？”刘潋略微有些惊讶，随即垂下眼帘思考了起来，“如果内容不一样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难道不同的执行者之间会产生对抗吗？” “那倒未必。不过，制造一定的矛盾还是有可能的。我这就给罗亚森打个电话，详细了解一下任务的情况。” 罗亚森和方异圣迅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仍旧是惊魂未定。两人看了看周围的林木和草地，又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仿佛试图用现实世界的一切来彻底驱赶刚刚那些充满黑暗、血腥与诡异感的幻觉。 这时，罗亚森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师远打来的电话。 “罗亚森，那三个名字的谜底揭开了吗？” 罗亚森立刻答道：“没有，不过我们已经脱离了幻觉。” “你们是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三个名字？” “对。既然现在已经冲破了幻觉，那几个名字应该就没什么用了。” “不一定。幻觉中得到的线索，未必针对的就是幻觉中的情况，很有可能涉及到的是其它的事情。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那三个名字的发现过程？” 接下来，罗亚森便将整个幻觉给师远讲述了一遍。 “嗯……”师远似乎在用笔做着记录，“你们有没有发现其他的任务执行者？” “倒是有几个，而且我发现他们收到的短信和我们的不同。但是，他们有所隐瞒，所以具体的内容我现在还不知道。” “那张书页有线索了吗？” “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 “那么，其他几个收到短信的人都是谁，你们都已经掌握了吧？” “嗯，暂时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大致的身份、性格。” 接着，罗亚森将几个收到短信的人的名字说了一遍。 师远答应着，没有立刻说话。罗亚森倒也没有着急，他知道，师远应该是在分析着什么。 果然，半分钟后，师远说：“那个叫王煜竺的，在你们身边吗？” 罗亚森转头看了看，说：“不在。” “这个人，你们要注意，她的身上很可能有重要线索，甚至有可能那张书页就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罗亚森对师远已经够了解了，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三个名字，”师远说，“汪新文，邱宇帆，冯铁柱，里面隐藏的信息，你还没有发现吗？” “隐藏的信息？”罗亚森仔细地回忆着那三张身份证，但想起来的却总是那个满是鲜血的水池和那颗诡异的人头。 师远继续说道：“仅仅是看那三个名字，我也并没有联想到什么具体的信息。但是，刚刚你将其他执行者的名字告诉我的时候，我便发现，那三个名字分别的第一个字、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与王煜竺这个名字的三个字发音相同，只是音调有所差异。这不应该是巧合，而是任务给予你们的线索。当然，为了不让你们一下子就发现，三个名字并没有选择与王煜竺相同发音的字。不仅如此，这三个名字都很像男人的名字，更进一步将你们引向了错误的方向。” ------------ 第17章 第二套计划 顿了一顿，师远又说：“还有，‘铁柱’这两个字与其他的名字相比，更容易让人将其当作一个整体。也就是说，在看到这个名字时，不太容易想到把“铁柱”这两个字拆开考虑，如此一来，就更加不易察觉。我想，你们刚才所看到的幻觉中的场面，应该比较可怕，所以才无法冷静思考，这也是你们没有想出谜底的最重要原因。总之，你们先去找一找那个王煜竺，看看能不能把她身上的线索找出来。” 尽管罗亚森和师远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他立刻就回过神，说：“好的，这就去。” 放下电话，三人都不再犹豫，向王煜竺的帐篷走去。 之前，王煜竺的表情罗亚森都看在眼里，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出那小姑娘是个花痴。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巨大的优势，对达成他接下来的目标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不过，由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陈兰香组织学生和家长们共同准备了一些食物，整个山顶范围宛如一个大型野餐，十分热闹。 罗亚森向人群看去，一下子便发现了王煜竺的身影。只见她正在盯着他看，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当看到罗亚森看她时，她先是惊慌地躲闪了一下，而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再次迎上了他的目光。 罗亚森笑了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罗……先生……”王煜竺脸色微红，捧起了一杯水递向他，“喝点水吧。” “谢谢。”罗亚森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依然微笑着看着她。 王煜竺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喝，感到有些失望，心中盘算着，如果他一直不喝的话，就只能实行第二套计划了。她向右侧看去，对着伍博源挤了挤眼睛。 伍博源心领神会，假装询问旁边的学生需要什么，转身站起，一边说着“我去拿些餐巾纸过来”，一边走远。 看着伍博源远去的背影，王煜竺感觉自己的计划快要成功了，眼前不禁浮现出了罗亚森被五花大绑只能任由自己摆布的画面，顿时心跳加速起来。 还不等她将头转回来，却听到罗亚森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那声音很轻，离她的耳朵极近，似乎眼看就要挨上。 王煜竺立刻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回头看去，竟险些撞到罗亚森脸上。 “啊！” 王煜竺脆弱的心脏差点炸裂，猛地向后一躲，原本只是微红的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很可怕吗？”罗亚森的手轻轻摇晃着那杯水，脸上显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罗先生，这里……这么多孩子，你……你要注意点影响啊……”王煜竺语无伦次地说着。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哦，算了，先不说这个。嗯……醉翁之意不在酒，下一句应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说的对吗？” 王煜竺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脸都快要炸了。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说：“罗先生，请你……请你跟我来！” 说完，她咬了咬牙，扯着罗亚森的袖子向山顶边缘走去。 她想走进树林中，然后由伍博源在后面给罗亚森的脑袋来一棒子。 走到了山顶范围的边缘，罗亚森停下了脚步，无论王煜竺怎么拽，他都是纹丝不动。 王煜竺咬了咬下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说：“罗先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跟我到树林里来，我不想让别人听到。” 罗亚森自然是不可能跟她去树林里的。排除伍博源的可疑行为不说，单是任务短信里的要求就让罗亚森没有选择。之前，不是没有人不听从任务规则的安排，那些人全都死于非命。罗亚森虽然有好几条命，但也不想就这样浪费。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王煜竺心急如焚，说：“那，要不然，你把水喝了。你喝了，我再说。” 罗亚森已经判断出这水里有古怪，自然是不会喝。但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小丫头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于是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到你的帐篷里谈。” 帐篷里？ 王煜竺听到这三个字，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其实她计划将罗亚森骗到树林里主要是为了躲开众人的视线，不过，在帐篷里也一样不会被看到，也算是达到目的了，于是说道：“那好，就去我的帐篷吧。” 根据陈兰香的安排，她和徐枷是住在同一个帐篷里的。不过这个时候徐枷在和学生们一起吃饭，帐篷里没有人。王煜竺留了个心眼，她偷偷拨打了伍博源的手机，故意把去帐篷的那句话大声地说了一遍，好让伍博源听到。 进入帐篷，王煜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是什么？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当然，只要计划成功，以后这样的日子多得是。 不过，王煜竺没有想到，就在她先一步去拉帐篷的拉链时，罗亚森偷偷地将她准备的水和普通的矿泉水对调了。 “你也渴了吧？我带了矿泉水。”罗亚森说着，将一瓶水递给了王煜竺。 王煜竺接过矿泉水，又眼看着罗亚森把杯里的水全部喝光，这才放下心来，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几口。 很快，她就感到一阵头晕。 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一头倒在了睡袋上。 她刚刚倒下，就有人拉开了帐篷的拉链走了进来。一双眼睛望着倒下的她，说：“睡着了？” “嗯。你搜一下她的身吧。”罗亚森说着，起身翻找其它的物品。 齐岫鸳走了进来，将王煜竺的衣袋和裤袋都翻了一遍。 “没有。”齐岫鸳说。 “再找仔细一点。你想，如果是你，会把一张纸藏在什么地方？”罗亚森头也不回地说。 “我吗？”齐岫鸳嘴角一勾，“自然是非常隐秘的地方。” “那就拜托你了。”罗亚森继续翻着旁边的东西。 王煜竺自以为将那张纸藏得很隐秘，但实际上，对齐岫鸳来说，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容易想到。因为，她就有很多次将重要的物品藏在那个地方。 ------------ 第18章 我属于这里 就在她将手向王煜竺的衣服伸去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罗亚森和齐岫鸳同时停下了各自的动作，转头看去，看到的正是伍博源。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罗亚森面不改色，十分冷静地说。 “跟你们这种十恶不赦的混蛋没什么好说的！”伍博源义愤填膺地说。 “十恶不赦？”罗亚森略微显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但仅仅只是一瞬就消失了。他大致猜到了他们所收到短信的内容。 的确，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使王煜竺昏睡并趁机搜身――不太光彩，但是距离“十恶不赦”还是很远。而且，水里的药也并不是他们下的，而是王煜竺自己下的。 伍博源没说话，双臂交叉，站在帐篷外，冷冷地看着他们，似乎认定他们是短信中所说的人，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不过，他的视线主要还是集中在齐岫鸳身上。 罗亚森将手中的一个记事本放下，平静地说：“我想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伍博源挥了一下手，“你们马上把自己绑起来，乖乖地跟我走，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罗亚森差点笑出声，怀疑这个伍博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但随之，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笑容还没展开就消失了。 如果这个伍博源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的话，再怎么说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吧？会不会他和上次的弥啸粼一样，被鬼附身了？ 在他的感知域中，伍博源的身影是白色的，可以确定他是个活人。 如果他被鬼附身了的话，就必须要小心应对，否则会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这时，齐岫鸳妩媚地笑了笑，说：“小帅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如这样吧，你让我搜她的身，然后，我会跟着你到你的帐篷去。” “真的？”伍博源立刻放下手臂，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有些激动，但同时又有些怀疑。 对他来说，王煜竺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之所以这个时候出现，也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把这两个“罪犯”吓住，找机会将他们控制起来，然后去邀功。当然，如果能顺便和这样一个大美女来点儿亲密接触就更好了。 “当然是真的。” “那好。我同意。” 随后，齐岫鸳从王煜竺的内衣里找到了那张书页，交给了罗亚森，自己便跟随伍博源走向了他的帐篷。 伍博源和加特森是住在同一个帐篷里的。不过这个时候，加特森并不在。 怀着即将与美女共处一室的喜悦和期盼，伍博源不禁紧张起来。 然而，还没有走到帐篷边，他就感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间，用餐区的学生和家长们对这一切都是浑然不知，依旧在开心地品尝着美味的食物。 突然，一个名叫许雪童的女孩感觉视野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转过头去，仔细地看向那个方向，不禁一愣，手里拿着的食物也掉了下去。 “你怎么了？” 旁边的一个同学艾雨曦问了一句，见她不回答，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同样愣在了原地。 山顶边缘处，一个人影被树干挡住了一部分，但从那露出来的部分来看，应该是加特森。只见他摇摇晃晃，步伐不稳，两眼呆滞，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不过，最令两人震惊的却是，他浑身上下，包括面部，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 过了整整一分钟，许雪童才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几乎同一时间，艾雨曦也尖叫了起来。 两人的尖叫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循声望去，都看到了加特森那可怖的身影。八名家长立刻将各自的孩子抱紧，捂住了他们的眼睛。没有家长跟随的孩子有的吓得一动不动，有的发出尖叫，有的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伏在地上。 “怎么回事？”陈兰香从一旁跑了过来，焦急地问。 一名家长抬起手臂，指向加特森的身影，说：“陈主任，你看那边……” 陈兰香带着疑惑转过身去，也在一瞬间浑身僵住。 那是……加特森？ 陈兰香的心跳猛然加速。虽然在工作方面雷厉风行，但她毕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见到这样的一幕，两腿都有些发颤。最终，她在一名家长的陪同下，向加特森走去。 距离加特森越来越近，他口中的喃喃自语声也渐渐清晰起来。他说的是：“我属于这里……我属于这里……” 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癔症之中。 “加特森先生……”陈兰香鼓起勇气说道。 加特森突然将头转向她，一双眼睛竟然也是赤红色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极为冰冷，充满了邪恶而可怕的气息，说道：“不要叫我加特森先生，加特森只是我的名，并不是我的姓。” 陈兰香和那名家长紧张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加特森继续说道：“请叫我……门罗先生。” “门罗？” 这个陌生的姓氏让陈兰香的大脑又是一阵空白。 加特森是她聘请的外教，他的简历她看过很多次，也和他聊过很多次，却从未听说过他姓门罗。今天，他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而且表情和语气都十分怪异，这令她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正在两人不知所措之时，加特森竟然一头栽倒在地。 见他昏了过去，陈兰香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将他抬到了帐篷中。 ☆ 再次醒来时，他感到浑身都不对劲。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绑着，失去了自由。 “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看去，看到的正是罗亚森。齐岫鸳坐在他的左侧，面无表情。 他心里一个咯噔，心脏狂跳起来。 完了。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如同炸弹一般炸开。 他们肯定是要杀人灭口，因为我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伍博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条短信，到底是谁发的？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三个人的身份和行动的？发短信的目的是什么？ ------------ 第19章 另一个世界 “说说吧。”罗亚森平静地说。 “说什么？”伍博源在说出这三个字时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好像电影里的英雄人物。不同之处在于，他是真的不知道罗亚森问的是什么。 一个女孩的声音却在旁边说道：“那张纸，就在我的……我的……” 伍博源惊讶地看去，这才发现王煜竺就被绑在右边略微比他的位置靠后一些的另一把椅子上。 罗亚森打断了她的话，说：“那张纸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两人都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儿声音，生怕说错了一个字便惹来杀身之祸。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是将那份情报弄到手，然后控制他们三人，最后去警方那里邀功。这种计划他们敢说吗？说了，明显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至今还对罗亚森三人的“罪犯”身份深信不疑。当然，现在他们把他们两人绑住，这种做派就更像罪犯了。 伍博源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是最大的一个帐篷，即使是四个人在里面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罗亚森叹了口气，打算改变策略。他不禁想，如果师远在这里的话，应该是不会同意这样对待其他的执行者的，而是会选择与他们好好地交谈，让他们相信自己。不过，罗亚森却认为，很多时候，你明明没有错，但对方就是不肯听你说话，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拿出一些非常手段。总之，相对于结果而言，过程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不想说是吗？那好，我换一个问题，”罗亚森说着，拿出了那张书页，捏在手上，“王煜竺，这张纸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在我的包里……”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是谁将它放在里面的？” “这个……没有……”王煜竺原本脸上只有惊恐，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茫然和疑惑。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在自己包里出现的东西，你就什么也没有思考过吗？还有那条短信，你也没有考虑过是谁发送的吗？” “呃……”王煜竺这个时候才开始思考那张纸和短信的问题，但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伍博源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同样在飞速地思考。 渐渐地，他开始想明白了，这一切的背后，恐怕有着一些超越常识的事情发生。 他的额头开始浮现出汗珠，看向罗亚森二人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恐惧。 伍博源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看着罗亚森说道：“这么说，你们不是拐卖儿童的罪犯？” “是什么让你这么认为的呢？”罗亚森表情不变，淡然地问道。 “在网站上看到的……难道，那个网站的内容，全是假的？” “网站？什么网站？” “海源警方的官网。” 听到伍博源的回答，罗亚森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但是，他却并没有看到伍博源所说的内容。 莫非只有他们俩能看到这个内容？ 罗亚森从伍博源衣兜里拿出手机，开始检索。 仍然没有。 罗亚森将伍博源手臂的绳子解开，说：“你来搜。” 伍博源活动了一下手腕，缓缓地接过手机，将罗亚森、齐岫鸳的名字输入进了搜索栏。随即，关于三人是“罪犯”的信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伍博源的手一抖，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 他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之前所看到的另一个自己，以及微信群和学校论坛上看到的他死亡的消息和照片。 他不禁想，莫非我在无意中掉落进了另一个世界？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已经死了？可是，如果我死了，那么现在的我是什么？ 他的嘴唇翕动着，脸色发白，不自觉地低下头，双眼茫然而空洞地看着地面。 突然，他感觉视野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他抬起头，却看到齐岫鸳的脸竟然变成了一张扭曲腐烂、没有皮肤的鬼面。他猛地惊叫一声，但齐岫鸳的脸又在瞬间恢复了正常。 “你们收到的短信说，‘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们会明白的’，但是很显然，你们并不明白。不，正相反，你们完全跌入了一个圈套，把我们当成了罪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希望你们能老老实实地与我们合作，这样才可能有一线生机。我必须提醒你们，你们的生命现在处于危险之中。这座山，这个村子，充满了未知的厉鬼和恶灵，他们会随时杀死你们。”罗亚森说。 若是换个时间，伍博源听到这种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当成假话，但是他刚刚经历了一些无法解释的怪异事情，而且刚才齐岫鸳的脸的突然变化也令他感到毛骨悚然，对于罗亚森的话，他完全相信了。事实上，即使罗亚森没有说出这些话，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应该怎样做？”伍博源问。 “跟着我们，绝对不要单独行动。还有，保护好这张纸。”罗亚森晃了晃手里的书页说道。 整个下午，山顶的范围都是相安无事。除了加特森浑身是血的样子将学生们吓得不轻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夜幕缓缓地降临，罗亚森等人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 “应该是这里了。” 申寒来到罗亚森家门口，有些犹豫地抬起了手臂，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又抬起。踌躇良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门。 几秒钟后，门被打开，师远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申寒？”师远有些惊讶，还有些惊慌。不过，那一丝惊慌转瞬便消失了。 “不欢迎我吗？”申寒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 “哦，不，没有。” “不邀请我进去吗？” 师远有些为难，但申寒却立刻说道：“我明白，我不会强迫你让我进去的。这样，我们就在门口谈一谈吧。” 师远略微松了口气，说：“你想谈什么？” “我觉得，我的记忆似乎是出现了一些断层。”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申寒这句话时，师远的心脏还是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 第20章 申寒的异变 他已经察觉到了，这就说明，他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师远这么想着，感到一丝苦涩。 他之所以努力地去寻找真相，最初的原因就是为了将三姨和申寒从异变中解救出来。当然，他自己也被困在了这个村子里，无法离开，但这并没有改变他想要救自己亲人的决心。如今，那本书的书页才仅仅找到了六页，最终需要找到多少页才能解开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师远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找下去。 在这一过程中，他不希望两位亲人察觉到他们自己身上的异变。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变成鬼。而一旦知道自己出现这种状况，必然会陷入恐慌与绝望之中。师远不希望他们身陷痛苦的漩涡，只希望他们可以在他找到最终的钥匙之前坚持下去，好好地生活。 师远的沉默和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经足够令申寒产生一定的思考。 “那些断层是怎么产生的，你知道吗？”申寒继续问道。 “你别多想。” “你还打算用这种话来糊弄我吗？我的记忆，我自己最清楚。虽然表面上我的记忆很正常，但我却发现，我的记忆线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 “申寒，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发现了一些异常，也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身上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发现。” “为什么？”申寒睁大了眼睛，隐隐显出一丝愤怒。 “第一，这件事情你知道后，只会感到痛苦；第二，你知道后，说不定会造成心绪不稳，然后使情况恶化。” “所以你就要隐瞒我？哥，你真的是小看……”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似乎身体突然产生了某种病痛。 师远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哥，我先走了！”申寒费力地说出这句话，转身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和师远全力奔跑的速度相差不多。仅仅只用了一分多钟，就跑回了自己家。而后，他冲进家门，狠狠地将门关上。 漆黑一片的室内，只能看到两只眼睛在幽幽地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申寒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突然，他停止了粗重的呼吸，双目变得茫然，浑身僵硬。几秒钟后，他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扭动，口中发出了类似呕吐的声音。 随后，他的嘴巴大大地张开，一只遍染鲜血没有皮肤的腐烂的手从他的口中伸了出来。那只手越伸越长，然后露出了手臂，同时他的嘴也仿佛被那手臂撑开，变得极大，宛如一条正在吞食猎物的蟒蛇。不同的是，他不是在吞食，而是在向外吐。 他口中吐出的手臂每增长一寸，他自己的手臂就变短一寸。 一分钟后，申寒站了起来。只是，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转换成了鬼的形态。 申寒跑远时，师远并没有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退回了罗亚森家里，并紧紧地将门关闭。 ☆ 山顶，夏令营营地。 在黑色天穹的笼罩下，山顶上的那些帐篷看起来如同一个一个硕大的坟头。 罗亚森三人都是毫无睡意，在帐篷外找了一处空地坐下。伍博源和王煜竺也坐在他们身边，一直在小心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尽管他们还不是太清楚到底可能发生什么。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的帐篷里传出。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帐篷里走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树林走去。 “那是……加特森？”罗亚森向那个身影看了看，小声问道。 “应该是他。”伍博源说。 “他要干什么？”罗亚森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加特森走进了树林里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向里走去，直到彻底消失，连声音也听不见。 众人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加特森的行动。虽然罗亚森已经得知加特森和希迪丝也都收到了短信，但具体的内容他们却并没有告诉他，只知道和他们收到的短信不同。如今加特森走入树林，或许是和短信内容有关。 在其中的一个帐篷里，白天最先看到加特森的两个女孩，许雪童和艾雨曦，正在小声地交谈。她们两人旁边睡着的是另一个女孩，名叫沈凌菲。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外教居然全身都是血。他是不是受伤了？”许雪童说。 “我也不知道，谁知道他身上的血是不是他自己的。”艾雨曦说。 “其实我爸爸跟我来了，但是老师说，我们都是女孩，家长是男的，住在一个帐篷里不方便，就让爸爸去男生们的帐篷里住了。”许雪童说。 “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的话，你可以找你爸爸来啊。” “嗯……我还真的有点害怕。” 两个女孩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一起去男生帐篷找许雪童的父亲。 另一个帐篷里，许雪童的父亲许腾海也并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感到十分烦躁。他不是在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全，而是在想，那个美女外教希迪丝在做什么？睡了没？ 他抬头看了一圈，除了窗子透进的微弱的月光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叹了口气继续辗转反侧。 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 这是个帐篷，我记得根本没有窗子啊！ 他一惊，再次转过头，看向那个“窗子”。 这一看之下，他只感到瞬间窒息。 只见一张毫无活人气息的扭曲脸孔就悬在窗外，两只硕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啊！” 他吓得发出了一声惊叫，但随即意识到周围还有几个孩子在睡觉，立刻便将喊声硬憋了回去。 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两个男孩醒了过来。他们揉了揉眼睛，不太高兴地说：“叔叔，你在喊什么啊？” 许腾海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那个鬼，脸上的表情极为惊恐。 两个男孩有些纳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叔叔，你在看什么？”男孩又问。 “啊？当然是看……看窗子啊！”许腾海的视线还是没有挪开，死盯着那张鬼面。 ------------ 第21章 一模一样 那张鬼面并不是连接在身体上，而是悬浮于空中，似乎只有一个头。这让他更是感到心惊胆战。 “叔叔，你是不是在说梦话啊？哪儿有窗子啊？”男孩已经不困了，十分疑惑地说。 “什么？”听到男孩的话，许腾海惊诧莫名，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男孩。 然而，他看到的却仍然是那张鬼面。 “啊啊啊！！！”他猛地站了起来，两只手胡乱地在空中抓着，向后退去，身体撞到了帐篷，引起了一阵声响。 其余的男孩也都被惊醒，全都坐了起来，很不开心地看着他。 然而，许腾海看到的，全部都是那张鬼面。所有的男孩的脸，全部都一模一样！ 许腾海再也忍受不了，猛地拉开拉链，怪叫着冲了出去。 他刚刚冲出去，就和一个孩子撞在了一起。 “啊！” 那个孩子被撞倒在地，立刻放声大哭。 然而，那哭声在许腾海听来，却是无比的恐怖。 那根本就是厉鬼的惨嚎！ 他如同疯了一般双手捂住了耳朵，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爸爸！你要去哪儿啊？”那个被撞倒的孩子大声喊道。 这个孩子正是许雪童。 她诧异地看着自己父亲慌张的样子，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父亲的背影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爸爸”。 听到身后传来喊爸爸的声音，许腾海停下了脚步，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跑来，身上穿的正是他在出发前给她买的红色连衣裙。 然而，那红色连衣裙的上方，原本应该是许雪童那张稚嫩可爱脸庞的位置，竟然是那张扭曲的鬼面！ 此刻，那鬼面的嘴一张一合，正在喊“爸爸”！ 许腾海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转身狂跑不止。 “爸爸！爸爸！不要丢下我！”许雪童并没有放弃，继续追着父亲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许腾海转过身，惊恐万分地发现，那个鬼面红衣的身影还在他的身后。 如果这个真的是他的女儿，怎么可能跟得上他？ 夜色越来越浓，一直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现象，伍博源和王煜竺渐渐放松了下来，睡意也逐渐袭了上来。 “罗先生，我们真的有必要整夜不睡觉吗？”伍博源打了个呵欠问。 “我的建议是不要睡，就在外面一直保持警惕。当然，你要去睡，我也不会拦着。”罗亚森说。 话音刚落，一阵惊恐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罗亚森几人立刻紧张起来，全部从地上站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一个家长正在疯狂地奔跑，他的身后，一个头发一直长到脚踝、浑身是血的鬼正在追赶他。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毫不犹豫地跑了起来。 但是，对罗亚森三人来说，他们能够跑的地方只有山顶这么一小块区域，伍博源和王煜竺则不存在这一限制。不过，现在天色已经全黑，树林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他们并不敢贸然跑进去。 所幸的是，鬼移动的速度和成年男子跑动的速度差不多，而且借助帐篷，几人也勉强可以遮蔽一下自己的身形。 罗亚森迅速绕到了一个帐篷后面，却猛地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他急速停下了脚步，却仍然险些和那个人影撞上。 那竟然正是刚刚追赶那个家长的鬼！ 罗亚森立即转身，想要再次逃脱。 然而，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一只冰凉枯瘦的手抓上了他的肩头。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许腾海却是吓得面无人色，立刻惨叫一声转身跑远。 在许腾海的眼中，所有人的脸，都是那张鬼面。 许腾海跑了几步之后，突然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罗亚森感到身上一轻，那只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居然消失不见，仿佛随着许腾海的生命消失了一般。 罗亚森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鬼的影子。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他走到了许腾海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怎么样？”刚刚跑过来的方异圣问道。 “死了。”罗亚森说。 很快，其余几人也都聚了过来。 看着许腾海的尸体，伍博源和王煜竺吓得浑身筛糠，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死了？他就这么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被鬼杀死的吗？ 王煜竺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刚刚看到的一切让她感到心胆俱裂，此刻的她只希望能有个人抱住她，给她勇气和力量。她就站在罗亚森身边，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衣服。 但是，罗亚森却没有理会她。 “大家都小心。你们都看到了，这个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希望你们都能打起精神，小心戒备。”罗亚森说。 就在这时，一阵呼喊声传来，而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孩子。 “许雪童！许雪童！” 那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到许腾海的尸体附近。 “不要让孩子看到他的尸体。”罗亚森说着，将许腾海的尸体拖拽到了附近的一个空的帐篷中。 看到罗亚森竟然毫不在意地拉动尸体，王煜竺和伍博源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老师，你们看到许雪童了吗？她去找她爸爸了。”小女孩说。 这个小女孩正是艾雨曦。 “没看到。”罗亚森毫不犹豫地说。 艾雨曦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你们看到她爸爸了吗？她爸爸和这个老师差不多高，”她指了指方异圣，“头发特别短，穿着蓝色的衬衫。你们看到他了吗？” 她所描述的和刚刚死去的许腾海完全一致。 “天都这么晚了，你不要乱跑，回到帐篷里去睡觉吧。”罗亚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我刚才答应许雪童和她一起出来找她爸爸，可是她却不见了。”艾雨曦说。 “那我们来找找吧，你先回去。”罗亚森说。 突然，一阵声响从树林里传来，似乎有人在那个方向走动。 “是不是许雪童回来了？”艾雨曦似乎很高兴，立刻向那个方向跑去。 “喂！不要过去！” 罗亚森一急，伸出手去抓艾雨曦。不过，他的动作慢了一点，并没有抓住。 ------------ 第22章 模糊的身影 他觉得有些意外，因为这个距离，他明明是可以抓到的。 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恍惚的感觉，他感觉艾雨曦的肩膀仿佛没有形体一样，和他的手指交错了过去。 很快，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几人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正是加特森。 “所有人，全部都不许动！谁要是动一下，我就杀了他！”加特森狂暴地喊道。 加特森本来就长得满脸横肉，目光极为凶恶，此时喊出这些话，更是令众人浑身战栗。 不过，对罗亚森来说，真正可怕的却在于…… 在他的感知域中，这个加特森的身影，是黑色的！ 这个加特森，是鬼！ 如果立刻转身逃跑，就等于违背了他的命令。但如果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动，等到他走近，毫无疑问也是死路一条。 一瞬间，罗亚森就做出了决定。 “快跑！” 罗亚森猛地一声大喊，带头跑了起来。 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那些帐篷了。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山顶这样一个很小的区域，要想甩脱加特森的追杀，只能绕着帐篷跑。 罗亚森虽然佩戴了耳钉，但他的感知力和师远比起来要弱一些。如今，他拼命地飞奔逃跑，只感觉感知域中的那些身影，白色的，灰色的和黑色的身影，全部都变得非常模糊，宛如一滩一滩的烂泥，而且颜色也是变幻不定，难以准确判断。 几个人听到罗亚森那句“快跑”后，都是毫不犹豫地跑了起来。由于没有事先商量逃跑路线，大家都是四散而开。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众人在逃跑时又不敢打开手电和手机，所以如果跑到了一个眼前没人的地方，一时之间也根本无法得知自己的周围到底有没有人。 罗亚森绕过了一个帐篷，正在飞速向前，一个身影突然在他前方出现。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发现那并不是加特森，而是一个小女孩，正是刚刚和他们说话的那个小丫头。 此刻，这个小女孩神色极为惊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在罗亚森的感知域中，面前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正在以微小的幅度颤抖。看着这幅画面，罗亚森的心中突然产生了怜悯和不忍。 “这里很危险，你……”罗亚森立刻蹲了下来，小声说道。 小女孩却打断了他的话，抽噎着说：“老师，那个外教他是不是要杀死我们啊？” 罗亚森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雨曦。” “艾雨曦……嗯，是个很好听的名字……”罗亚森轻轻地说着，脑中却在想着，这些无辜的孩子也都被卷入了这可怕的任务中，他们还那么小，如果他们都无法走出这个村子，是否意味着…… 罗亚森不愿再想下去。 “艾雨曦，这么晚了，还是回到帐篷里比较好。外面太危险了。你住在哪个帐篷里？”罗亚森说。 “嗯……那边那个红色的帐篷。”艾雨曦向某个方向指了一下。 “好，我送你回去。你要向我保证，天亮之前不要从帐篷里出来，好好地睡觉，好吗？” 艾雨曦点了点头，说：“嗯，好！” 罗亚森笑了一下，拉起小女孩的手，向那个方向看了一下。 自从停止跑动之后，他的感知力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感知域中的那些身影也渐渐地变得清晰。他发现代表加特森的黑色人影已经不知去向，这才稍微放下心。 将艾雨曦送回帐篷后，罗亚森、方异圣、齐岫鸳、王煜竺以及伍博源五人又聚集在了一起。 见众人除了疲惫和惊吓外并没有什么大碍，罗亚森松了口气。 齐岫鸳问道：“那张书页没有丢吧？你放在哪里了？” “你放心，我把书页放在了背包里，肯定没……问……”罗亚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了刚刚放书页的背包侧面口袋。 然而，那张书页却是不翼而飞。 罗亚森呆立了两秒，而后将背包取下，快速地在整个包里翻找，但怎么也找不到那张纸。 “是不是在跑的时候掉在地上了？”方异圣说。 “不可能，我用回形针把书页别住，又放在了带按扣的口袋里。按扣都没有开，书页怎么会不见了？”罗亚森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感到焦急万分。 对他们这些被困在暗鸦岭村的人来说，书页就是通往以往的平凡生活的钥匙。只有找到那些书页，才能知道关于“那个世界”的信息，知道这个村子异变背后的真相，知道该如何逃离这里。如果找不到某张书页，很有可能这个链条就会断掉，之后的书页可能永远也无法再找到了。如此一来，暗鸦岭村的异变必将影响他们所有人，最终吞噬他们的生命。这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但是，没有人想用生命去赌。 “你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放在哪儿了？”方异圣也急了，问道。 “我绝对没有记错，就放在这里了。但是，就是不见了。”罗亚森依旧在翻找。 “是不是刚才有人偷偷拿走了？”齐岫鸳说。 “拿走了？”罗亚森停止翻找，看向了王煜竺和伍博源二人。 “我没有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同时眼中露出了恐惧和紧张，双手乱摆。 罗亚森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刚刚似乎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 莫非书页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拿走的？可是，现在该到哪里去找？ “手……是谁的手？”罗亚森自言自语道。 “手？什么手？”方异圣不解地问。 罗亚森没有回答，依旧在回忆。 没有人说话，五人聚集的地点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一阵夜风袭来，隐隐带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鬼啸，周围的树在无规律地晃动，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就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摇晃它们一般。 明明已经找到了书页，却又莫名其妙地丢失。而这一次书页到底在什么地方，也完全是毫无头绪。 不过，对这一点，罗亚森似乎并不是非常担心，因为他觉得，接下来肯定还会出现一些线索，帮助他们找到那张书页。 （感谢暗夜萧声的月票！） ------------ 第23章 血腥气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这里的事态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毫无疑问接下来还会出现更多的危险。 又是一阵风吹来，众人似乎隐隐听到了脚步声。然而，当他们抬头向四周看去时，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那脚步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罗亚森仔细地向四周看去。 突然，他察觉到了不对。 他展开感知域，加大了感知的力度，但却惊恐地发现，整个山顶区域，居然只有他一个活人了。 怎么会这样？方异圣他们呢？刚才的小女孩艾雨曦呢？ 他一边小心地看着四周，一边走动，在各个帐篷之间穿梭，试图感知到那些帐篷里的活人气息。 但是，他失败了。所有的帐篷里都没有人。 他不甘心，深呼吸了一口气，随意地选择了一个帐篷，缓缓地拉开了拉链。 就在他拉开拉链那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直冲他的脸庞。 罗亚森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几个孩子天真的笑脸。 他从背包里取出手电，而后加快速度进入了帐篷。握着手电的手不停地抖动，但却迟迟没有按下开关。 夜色如墨，帐篷里更是黑得极为彻底。他还没有打开手电，因为他害怕在打开那一瞬间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画面。 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他险些呕吐，但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脚。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那个东西竟然追着他跑，再次撞在了他的脚上。 他运了运气，双目闭紧，而后猛地睁开，同时按下了手电的开关。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双脚极速向后迈去，竟是直接退出了帐篷，来到了外面。 外面，万籁俱寂。 罗亚森的手电光如同一只没有任何曲线的手臂一般死死地抓在地上的那个东西上，而那个东西，竟然还在动。 那是他自己的头。可是，那双眼睛还在眨，嘴还在动，尽管满面都是血污。 他在说话，但是罗亚森一个字也听不见。 罗亚森猛地转身飞奔，手电光狂乱地舞动。 寂静的午夜，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就是他那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另一个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突兀地出现。 “罗……亚……森……！” 那是悠长而诡异的女声，宛如心怀怨恨的幽魂。 罗亚森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地跑。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罗……亚……森……！” 而这一次，那声音更近了。 已经快要跑到山顶范围的边缘，罗亚森别无选择，只能改换方向，向左跑去。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就感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现在是在急速飞奔，速度极快，但那只手却似乎非常的稳，就像他根本没有在跑一样。 巨大的恐惧笼罩上了罗亚森的心头。 的确，他拥有一种非常逆天的特殊能力，但是他并不是真的死而复生，而是在临死那一刻回到半个小时前的地点并恢复当时的状态。可是，这次的任务将他牢牢地限制在山顶这个范围内，就算他死去，也只是在这个范围内而已，根本就不会远离这个地方。如果鬼就在这里，那么他无论怎么重置位置，结果都是一样。如此一来，最终他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任务将他限制得死死的，他几乎就相当于没有了特殊能力，和其他所有人完全一样。 那只手在逐渐加大力量，并最终猛地用力，迫使他向后转去。 他的脸与身后那张脸之间，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不，应该说，他的脸与身后本来应该有脸的位置之间，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身材和衣着与他完全一模一样。 罗亚森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响，眼前有些发黑，连叫喊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强烈的求生本能令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抓住那无头尸体的手臂，狠狠地扯开，再次飞奔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思考太多，也并没有指望能够真的甩掉那个无头尸体。 但是，身后的那股气息却很快消散了。他回头看去，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无头尸体消失了，稍远一些的东西也全都看不到，包括那些帐篷。对现在的罗亚森来说，这里存在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远处天幕上的树木剪影。 他甚至一时判断不出，自己还在不在山顶的范围内。 一阵风吹来，挟带着血腥的气味。罗亚森一下子想起刚刚在那个帐篷里闻到的血腥气。 那股气味，比当初在他家中发现杨淑敏那被肢解的尸体时还要浓重得多，也就是说，那个帐篷里，至少死了好几个人。 距离天亮还有至少五个小时，罗亚森真的不希望当曙光照亮大地时，他看到的是那些孩子们的尸体。 但是，若是他们真的已经被杀，希不希望又有什么区别？ 手电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罗亚森将手电再次按亮，向着刚才那个帐篷的方向走去。 他感觉自己似乎踩在很浅的水中。 他不想用手电去照脚下，只想尽快走到那顶帐篷里。 山顶范围不大，大约也就是一个一百米直径的圆形区域。没有走多久，他就找到了那顶帐篷。 那作为门的一块“墙壁”还开着，罗亚森将手电向里照去。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瞪大了眼睛，心脏猛地揪紧。 方异圣、齐岫鸳、王煜竺和伍博源的尸体被分割得支离破碎，胡乱地堆在地面，鲜血流淌到了地面上，又流到了帐篷外。 他刚才之所以感觉自己踩在水中，就是因为，他的脚下根本已经被血液覆盖。 他们四人的尸体已经根本无法分辨，但那四颗头颅，却是整齐地排成了一排，脸孔全都是对着他，而且全部都是睁着眼睛！ “怎么会这样？”罗亚森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也做过不少任务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他知道，在任务中，即使是遇到了鬼，也不会在一瞬间死掉太多人。但是，这一次竟然四人同时被鬼杀死，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感谢温和善良纯洁君的月票！） ------------ 第24章 只剩一个人 就在他骇然地看着那四个人的头颅时，一股强烈的阴寒气息突然从背后出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 罗亚森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再次死命地挣脱了那只手。但是，如果他想要从这个帐篷里出去，就必须经过那个“门”。但现在，“门”却被堵住了。 黯淡至极的光线令他无法看清门口那个东西的样貌，但是他知道，那是鬼。 一阵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的诡异声音从那个东西的身上响起，似乎是恶鬼的冥语，只要听到就会忍不住浑身战栗。 但是，罗亚森却再一次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勇气。他用尽全身力气从鬼的身边冲了过去，竟然就这么逃了出去。 那诡异的声音还在响，但他能感觉出那声音越来越远了。他知道，鬼没有追上来。他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一门心思地跑。 就在罗亚森经历这一切恐怖的事情时，方异圣也在惊恐万状地逃命。 就在刚才，他们五个人等罗亚森将艾雨曦送回帐篷后又聚在一起，但除罗亚森以外的四个人却突然发现，眼前的罗亚森发生了骇人的变化。他的颈部突然断开，裂口如同一张不断变大的嘴，大量的鲜血汩汩地涌出，头部也不断地向一侧倾斜，最后竟完全横在了肩上。紧接着，连结头部和颈部的最后一块皮肤也断掉，头颅彻底滚落在了地上，但身子却还是保持着活着的样子，还在时不时地动一下手臂，就像身体根本没有死一样。 这一幕顿时令方异圣等人心胆俱裂，浑身僵住。过了好几秒钟，几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四散奔逃。 方异圣找了一个帐篷后的阴暗角落，心脏狂跳不止。他蹲在那片阴影中，探头查看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罗亚森的身影，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罗亚森死了？不对，他不是有起死回生的特殊能力吗？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这片山顶区域有什么古怪，压制了他的这种能力也说不定。而且，谁能保证刚才那个就一定是罗亚森？我们都看见他送艾雨曦进了帐篷，至于在帐篷里发生了什么，我们谁都没有看到，说不定他在里面就被杀死了，然后变成了鬼。或者，鬼变成了他。说起来，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过死在任务中的人会立刻变成鬼，这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只是之前的任务的限制，因为并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表明死在任务中的人不会变成鬼。 方异圣越想越乱，怎么也理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开始感觉周围的活人数量。 他身边最近的范围内，没有人。 他继续扩大范围进行感知，依旧没有人。 他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因为他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其他人会不会都已经被杀死了？ 他将感知范围扩大到整个山顶，顿时瞪大了眼睛。 与他所担心的一样，整个山顶，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方异圣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其他所有人都死了的话，自己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能在一瞬间杀死其他所有人，这就说明，要么鬼不止一个，要么鬼具有定位能力，可以迅速找到活人的位置，将其杀死。 在执行这个任务之前，他们和师远、刘潋进行了多次讨论，师远叮嘱他们，一定要聚在一起，因为他会将耳钉交给罗亚森，可以感知鬼的位置，从而进行躲避。但是，他们疏忽了，竟然让罗亚森短暂地离开了他们的视野。现在，即使再有人出现，也根本没法判断了。 方异圣后悔了，但是后悔也没有用。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奢望活到任务结束的时间，只求先活到天亮，然后再想办法。 突然，他眼睛一亮，掏出手机，打算给师远打个电话。 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多，这个时间，师远应该已经睡了。但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拨通了师远的电话。 师远竟然并没有睡觉，很快便接起了电话。 “喂，方异圣？” “师远，情况很不妙。” “怎么？” “他们几个好像都……都已经……” 另一头没有说话，似乎不敢相信方异圣所说的话。 方异圣继续说道：“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感觉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地狱，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没有活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师远？” 方异圣的语调十分焦急。 等了很久，师远终于说话了。 “方异圣，我和刘潋也讨论了很久，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什么也想不出来。你们的那条短信，我反复地研究，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全部都被我推翻了。无论怎么说，我也没有在现场，好多情况无法证实，所以，我真的不敢胡乱猜测，因为那会使你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你在说什么，师远？哪还有更危险的境地了？”方异圣的语调更急了，“无论你想到了什么，赶快告诉我！再不快点，恐怕我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 另一边再次沉默。 二十多秒过去，师远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吧，是这样，我和刘潋分析过你们的短信，认为里面的确隐藏着一些信息。首先，短信中为什么要要求你们取得负责人的信任，然后再说留在乘客之中？它完全可以不说取得信任那句话，因为要留在乘客之中，肯定要先获取负责人的同意。山顶范围很小，这些人又都是参加夏令营的孩子或老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陌生人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我认为，这句话很不自然，而不自然就是线索。” “你的意思是？”方异圣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嗯，对，我觉得，这个负责人非常值得注意。最后不是说，新的书页就在某个帐篷里吗？现在书页找到了没有？” “本来是找到了的，但是又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方异圣将刚才罗亚森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越说，他就越是感到浑身发冷。 （大家劳动节快乐！） ------------ 第25章 哪里有问题 当时，最开始的时候，方异圣只是以为罗亚森一不小心弄丢了书页，可是现在想来，他们后来看到的那个罗亚森很可能是鬼，那么他的身上是必然不会有书页的，真正的书页还在罗亚森身上。可是，他又在哪里呢？是在帐篷里被杀了吗？还有，他们竟然和鬼站在一起，还说了话，想想就感到脊背发凉，汗毛直竖。 听过方异圣的描述，师远很快说道：“也就是说，现在书页依旧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你们必须再次寻找书页才行。既然书页是在其中的一个帐篷里，那么，你可以去负责人的帐篷寻找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在那里。” “好，我会去的。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鬼似乎已经展开了大规模的杀戮，我真的很担心，现在贸然行动会被鬼发现。师远，你已经执行过很多次任务，有没有发现过什么规律？比如，什么情况下不会被鬼杀死？” “如果有这样的规律，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们了，”师远有些无奈地说，“而且，你觉得可能存在这样的规律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规律，并且这规律被我们发现的话，那么那些任务还有什么难度？你觉得背后的‘那种力量’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啊……是……是啊……”方异圣叹了口气，暗骂自己蠢。 “不过……”师远立刻说道。 “不过什么？”方异圣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任务不会是所有人必死的，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死局。当然，不可能所有任务都有相同的办法，而是各个任务都不相同。比方说，朱晓福的那个任务，我们只要把画补全，就可以使手臂消失，从而将威胁消灭。这样的方法，其它的任务肯定不适用。” “嗯，这一点我的确是知道。可问题就是，这次的任务，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消除威胁？我到现在都无法确定鬼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这个鬼会变化形体，刚才那个罗亚森，很可能就是鬼。” “嗯，对，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周围的一切。你现在打电话，很容易产生疏忽。你确定你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吗？” 师远这么一说，方异圣立刻紧张起来。他拿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转头向后看去。 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鬼正站在他身后，没有上半身，但却在说着什么。 方异圣感觉自己头皮快要炸了，想站起来，但两条腿竟然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扑倒在地。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向前没命地跑。 不知跑了多久，一个帐篷突然在他眼前出现。或许是因为夜色太过黑暗，他的视力受到了极大影响的缘故，两米之外的东西就完全看不到，所以才会觉得那帐篷是突然出现的。他绕到帐篷后面，停下脚步，小心地向后看去。 鬼已经不见了。 方异圣收回视线，发现这个帐篷恰好就是陈兰香主任的帐篷。他记得刚才师远说，负责人的帐篷值得注意，此刻看到这个帐篷，马上想到，说不定那张书页就在里面。 如果是在之前，他并不会选择进去。完成任务、寻找书页固然重要，但如果帐篷里睡着两个陌生的女人，贸然闯入必然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现在不同，现在，他们全都已经死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麻烦。现在方异圣考虑的是，她们是不是死在了帐篷里面。 当然，就算她们的尸体就在里面，方异圣也不打算退缩。死人已经死了，没必要太在意，最重要的是活人。 方异圣拉开拉链，用手电照明，将光柱向里照去。 里面空空如也，这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刚刚师远只是说负责人值得注意，但却并没有说那张书页是在负责人的身上还是在帐篷里的物品中。当然，现在陈兰香不知所踪，即使他想搜也搜不到，只能先查看帐篷里的物品。 陈兰香和美女外教希迪丝住在同一个帐篷里，里面的东西很多，光是衣服就带了好几个行李箱。 书页会在那些行李箱里吗？ 方异圣只是想想就觉得十分头痛。 就在他翻找之时，一个人影从外面跑了进来。当那个人影发现方异圣在里面时，竟然和方异圣同时吓了一跳，随后才回过神。 “方异圣，你怎么在这里？” 方异圣在短暂的惊吓之后很快发现，进来的人是齐岫鸳。 在任务开始前，师远曾经和方异圣说过，齐岫鸳的异常状况说明她可能会转换成鬼。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方异圣才会对齐岫鸳多留心，此时见来人是她，并没有放松下来。 这可是一个无人的帐篷，而且他刚才已经感知过了，整个山顶范围都没有其他活人了。眼前的这个齐岫鸳怎么可能还活着？难不成她刚才跑到了山顶范围以外？不，那是不可能的，违反了任务的要求只有死路一条，这个齐岫鸳，绝对不是活人！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时，他竟然感知出，这个帐篷里的活人数量，是两个。 方异圣傻了，但很快又明白过来。 既然齐岫鸳可能在人与鬼的状态之间转换，那么刚才在他感知人数那个时候，说不定她恰好变成了鬼的状态，所以他才没有将她算在活人里。 这么一想，方异圣才终于稍微松了口气。他解释了一下刚刚和师远通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行动，就继续翻找起来。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师远提出的建议，那我当然是要好好去照做。我也帮你找吧。”齐岫鸳说着，立刻动手帮忙翻找。 没过多久，伍博源和王煜竺也陆续来到了这个帐篷，方异圣感知到的活人数量又增加了两个。 方异圣越来越是疑惑，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就在他这么想时，王煜竺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样说道：“我是看到这个帐篷里有灯光才跑到这儿来的。” “原来如此啊。”方异圣回应着。 不过，他的疑惑却并没有因此减轻。正相反，他的情绪更加紧张了。 ------------ 第26章 活人的数量 齐岫鸳有可能变成鬼，然后又转换回了人，所以他刚才没有感知到她代表的活人数量。不过，王煜竺和伍博源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开口解释的人是伍博源。他说：“刚才太可怕了，罗亚森的头竟然掉了下去。我和王煜竺吓得要死，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跑，结果跑到了树林里，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方异圣点点头，“哦”了一声。 嗯，伍博源这样说，倒也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收到的短信和他们的不一样，并没有山顶范围这一限制，跑到范围之外自然是可以的。 方异圣用这样的理由尝试说服自己，但心中的不安却仍然如同铁块一样怎么也无法融化。他觉得，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很可能就是通往最终谜底的那扇门。只要发现那个问题，就可以在这次的任务中活下去。 四个人在帐篷里翻找那张书页，但无论如何翻找，都根本无法将其找到。 就在四人翻找之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齐岫鸳首先说道。 四人立刻停止翻找，目不转睛地看着“门”。 那脚步声似乎十分沉重，而且步伐很慢。 当发出脚步声的人终于来到门口时，四个人顿时都感到一阵窒息，头发快要根根竖起。 门口出现的正是刚刚他们拼命要逃离的罗亚森的无头尸体，断开的颈部涌出的血已经彻底将全身染红，但几人还是看出，那一身衣服，正是罗亚森所穿的那几件。 如今他们被困在这帐篷中，就算是想跑，也根本没有办法。 绝望的感觉瞬间将四人吞噬，他们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发冷，每个人都是面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 罗亚森的身体就站在门口，他们四个人死死地盯着那尸体，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几人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之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会是谁？是活人，还是另一个鬼？ 很快，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在罗亚森的无头尸体后面出现。 看到那个人影，四人的眼睛瞪得极大，因为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们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那个人影，正是之前就显出异常的加特森。 此刻，他仍旧是浑身浴血，极为可怖，缓缓地走到了罗亚森的无头尸体背后。 紧接着，方异圣四人都是眼前一花，门口竟突然间变得空无一物，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人、任何东西一样。 但是，却没有人敢动一下。 门外，几十米外的树林在随着夜风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方异圣才第一个说道：“它们好像是离开了。” “刚才那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煜竺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依旧在颤抖。 “你还没明白吗？刚才那两个，都是鬼。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杀死我们，但是我想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再在这种封闭的地方待着了。”方异圣说。 “可是，书页怎么办？我们还没有找到啊。”齐岫鸳说。 “我们还有时间，没必要非要在晚上找。等白天到来，我们再找找看吧。”方异圣说。 随后，几人都离开了陈兰香的帐篷，来到了外面。 就在这时，方异圣发现，山顶范围内的活人数量又增加了，并迅速回到了和原来几乎相同的数量。 几乎相同，也就意味着不是完全相同。 在最开始，司机离开村子后，罗亚森和方异圣都用各自的方式进行了感知，确定了活人的数量――一共有十七个活人。 但是现在，方异圣发现，这里的活人数量已经减少为了十五个。 是有两个人死去了，还是离开了山顶范围？ 现在，四个人都完全确定罗亚森已经死了，至于另一个死亡的人，有人觉得是加特森，还有人觉得是那个家长许腾海。几人讨论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得出一个让四人都信服的结论。 不过，他们却在行动方面达成了共识，即，整个夜晚，都绝对不能分开，必须共同行动。好在他们这里恰好是两男两女，即便要去上厕所，也可以由另一个人陪同。 有一件令方异圣十分在意的事情，那就是，那枚耳钉也随着罗亚森的死亡而遗失了。耳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方异圣很多次都希望自己能够戴上耳钉，拥有别人的能力，从而避免死亡的命运。这一次，罗亚森死亡，耳钉遗失，一下子损失了两大保命手段，对所有人来说都无疑是极大的遗憾，无形中将会降低执行者们的生存率。要知道，罗亚森是唯一一个具有“起死回生”能力的人，任何人和他同时佩戴耳钉，都等于拥有了好几条命。现在，罗亚森和耳钉都没了，方异圣有一种极为痛心的感觉。 师远啊师远，如果你不是将耳钉交给罗亚森，而是交给我该有多好。 方异圣想。 另一边，罗亚森家。 夜已经很深了，但师远却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一次的任务没有他，但他却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 这次的任务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齐岫鸳。师远无法确定她究竟什么时候会转换成鬼，转换成鬼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征兆。任务本身已经足够危险，再加上这个不确定因素，罗亚森和方异圣面临的压力会更大。好在两人都有一定的特殊能力，生存的概率比普通人要高一些。 想到这里，师远的紧张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双眼圆睁，看着空中不知什么位置。 三位执行者，除了如同定时炸弹一般的齐岫鸳以外，另外两人都具有特殊能力，这是巧合吗？为什么这次没有我和刘潋？说起来，这次的任务地点限制在山顶区域，对罗亚森的能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限制，也就是说他即使马上面临死亡，瞬间回到半小时前的位置，好像也没什么用，因为还是在那个很小的范围内，根本起不到逃离危险的作用。这也就意味着，罗亚森的能力几乎相当于没有。这么一想的话，两个具有特殊能力的人，无形中就减少了一个。 ------------ 第27章 齐岫鸳的记忆 师远继续分析着任务的情况。 真的是这样吗？有没有可能，任务同时限制了罗亚森和方异圣两个人的能力呢？可是，要如何限制方异圣的能力？他的能力是感知活人的数量，对鬼没有任何作用。当然，如果他的面前有一个人，他想判断出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活人，只能自己限定一个很小的范围，然后去感知活人数量，从而反推面前的人是否是活人。但是如果，这种能力也被限制了呢？比方说，他没有办法通过刚才的那种方法去反推身边的究竟是不是活人，可是要造成这样一种效果，该通过何种机制来实现？ 师远用一只手撑住头，而后向窗外看了一眼。 室内的灯光是亮着的，衬托得窗外愈加黑暗。 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这样一个念头在师远脑海中浮现。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而是重新躺了下来。 山顶。 齐岫鸳的思维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她亲眼看着罗亚森将艾雨曦送回了帐篷又出来，但在那之后他竟然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头颅滚落，鲜血涌出。她看到那一幕，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随后便不知方向地疯跑了起来。 她一边跑，一边在无声地喊着，师远，你为什么不在这里？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要想刚才那句话？的确，师远具有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能力，并且十分聪明，很多次救了其他人的命，隐隐地被当成救世主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可是，自己刚刚想的那句话，与其说是因为担心死亡而在呼唤拥有过人智慧的师远的话，倒不如说，很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在危机状态下呼唤自己所爱的人。怎么会这样？ 黑暗中，齐岫鸳瞪大了双眼。 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很有问题。她发现，自己的所思所想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了，不自觉地在想些自己本来没有意愿去想的东西。对于师远，她的确是很佩服，同时心怀感激，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如果说她对他有什么其它的念头，那无疑是十分荒唐的。首先，她是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偶像明星，其次，师远比她年龄小了好几岁，还没有成年。这样的一个男生，就算再优秀，也很难让她产生类似爱情的那种感觉，顶多是欣赏。 齐岫鸳继续思索下去，渐渐发现，自己的记忆链条好像是出现了一些怪异的片段。例如，在回忆某些时刻的事情时，她若是不仔细地去想，会感觉没什么问题，自己一直在正常地做着一些事情。但是若仔细推敲就会发现，那些片段似乎十分模糊，很不具体。比方说，回忆起之前的某次任务之后，她很想感谢一些师远，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感谢了他还是没有感谢，如果感谢了的话，她做了什么。对她来说，那段回忆仿佛出现了一个断层。 当他继续思考下去时，她发现断层似乎有好几处，甚至包括任务当中的一些时候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齐岫鸳浑身僵硬，只觉得心悸胆寒。 一阵沙沙声从旁边传来。她一惊，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刚才因为害怕只顾着跑，却没注意，一不小心跑出了山顶的范围，进入了树林。 “糟了！”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立刻转身，想要回到山顶范围。 她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但是，当她仔细看去时，却发现眼前的是夏令营的一个孩子。 “老师……”那孩子怯生生地说。 齐岫鸳稳了稳情绪，说：“你怎么了？是不是迷路了？” 那孩子摇了摇头，抿着嘴不说话。 齐岫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沈凌菲。”那小女孩说。 “沈凌菲，这么晚了，你不在帐篷里睡觉，为什么跑出来了呢？这里离帐篷应该很远了吧？” “老师，我……我害怕……”沈凌菲说着说着，两只手捂住眼睛哭了。 “害怕？为什么？”齐岫鸳感觉心脏颤了一下。 这孩子感觉害怕，肯定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会不会是看到了鬼？ “我刚才看到……陈老师和那个外教，把……把一个家长杀死了。”沈凌菲抽噎着说。 “你说什么？”齐岫鸳大惊失色。 “是真的，”沈凌菲继续哭着说，“她们把那个家长叫到帐篷外，我那个时候刚好出去上厕所，结果就看到，她们两个人一起杀死了他。” “外教？是那个叫加特森的男外教吗？” “不是的，”沈凌菲摇了摇头，“是女外教希迪丝。” “什么？”齐岫鸳感觉既是疑惑，又是惊恐。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陈兰香还有美女外教希迪丝竟然会是杀人凶手。 不过，纵然如此，齐岫鸳也不打算搀和进入。如今的形势十分危急，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再说，就算自己不是处在任务当中，又能如何？至多只能打电话报警罢了。 齐岫鸳很快说道：“沈凌菲，你不要害怕，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来，跟着老师回去。现在这么黑，不要一个人在树林里乱跑，很危险的。” 说完，她就拉着沈凌菲的手，打算回到山顶范围内。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沈凌菲竟然拉着她的手，将她向相反的方向拉去，同时说道：“老师，你和我去看看好不好？我刚才看到，陈老师和外教把那个家长的尸体扔到树林里了。老师，你说那个家长会不会还没有死啊？我们去找找看，说不定可以救他呢。老师，你说好不好？” 齐岫鸳愣了一下，但随之又十分坚决地说：“你听我说，我不会允许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听话，和我回去。” “不，老师，你和我去看看，就看看，好不好？”沈凌菲非常执拗地说。 齐岫鸳有些生气了，感觉很烦躁。现在不是陪孩子任性的时候，自己已经脱离了山顶范围不知多久，再这么等下去肯定会有危险。 她用力地甩了一下手，说：“那你自己去看吧，我不管你……了……” ------------ 第28章 脸 齐岫鸳愣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如此用力地一甩，竟然没有将小女孩的手甩开。 “你……你不要抓着我……”齐岫鸳的表情已经有些惊恐，用另一只手拼命地去拽沈凌菲的那只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 “老师，”沈凌菲变得面无表情，“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个人的尸体吧。” “不，我不去！你……你放手好不好？沈凌菲，你是个好孩子，你会听话的，对不对？”齐岫鸳吓得脸都已经变形了。 “跟我走吧。” 无论齐岫鸳怎么挣扎，沈凌菲都纹丝不动。她定定地看着齐岫鸳，而后向树林深处迈出脚步。 “不！不！你放手！放手啊！啊啊啊！！！” 齐岫鸳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山林中，但并没有人听到这最后的惨叫声。 那个叫沈凌菲的小女孩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岫鸳的尸体，随后转身回到了山顶的范围。 陈兰香正在睡袋里休息。 最近几天实在是太过忙碌，根本就没有睡几个好觉。如今，夏令营顺利开展，大家也都到山顶安营扎寨了，肯定是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在躺到睡袋里之前，陈兰香其实有那么一点担忧。不管怎么说，夏令营里有不少孩子，这里又是没有人迹的野外地域，虽说有帐篷的保护，但万一出现了什么毒蛇之类的东西，也够她喝一壶的。陈兰香只希望，这几天能顺利平安地过去，孩子们都不要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刚刚躺好，一阵浓浓的睡意就袭击了她的大脑，她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梦乡，将周围的一切都甩到了脑后。 恍恍惚惚之间，她感觉周围有什么响动。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同住一顶帐篷的希迪丝在走，连眼睛都没睁，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响声没有停止，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在持续，这让她有些烦躁。不过，考虑到对方是外教，她就暂时忍了下来。不过，心里却想，希迪丝，你也别太过分，太过分我照样不给你面子。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心绪一般，那声音竟然戛然而止。陈兰香有几分得意，笑了笑，打算继续睡觉。 然而，事与愿违。本以为声音停止后可以很快入睡，却没想到竟然越来越是烦躁，如同无数只虫子在她的心脏上爬一样。 她拼命地忍耐着那股没来由的烦躁，脑海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一串文字硬是挤到了她的大脑中。 是那条短信。 从收到那条短信的那一刻起，陈兰香就没把它当回事，而且很快就将其删除掉了。但现在，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回忆起那条短信，而且短信的内容清晰得仿佛刻在她脑海中的墙壁上一样。 罗亚森……情报……应该怎么做…… 一个一个的词语在她紧闭着的双眼前飞来飞去。她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那些字是用投影仪投射在黑色的幕布上的，而那块幕布就是她的眼皮里侧。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换了个姿势，尝试着入睡。 再次失败。 那些文字越来越大，将她的全部视野都填满，尽管她依旧是闭着眼睛。 “看着”那些文字，她最后情不自禁地将它们读了出来。 “罗亚森……不就是那个帮忙的村民吗？等下，他真的是村民吗？看起来很像城里人啊……那个叫齐岫鸳的女孩也是，非常时尚漂亮，跟明星似的，怎么看也不像村里人啊……莫非，他们真的在隐瞒什么？他们难道真的在寻找什么情报？可是，是什么情报呢？” 她越来越在意短信里的内容，到最后索性睁开眼睛，拿出手机来搜索。 她自然也看到了关于他们“罪犯身份”的内容。 “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 她所看的，正是希迪丝的睡袋所在的位置。 然而这一看之下，她却感到大脑轰地一声响。 希迪丝根本就没有睡觉，而是坐在睡袋上，直直地盯着她，一双眼睛突出在外，脸颊和身躯却如同融化的蜡一般正在缓缓地向下淌。 陈兰香感到浑身僵硬，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勉强回过神。 希迪丝竟然一直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这个人，真的是希迪丝吗？ 陈兰香的胆子略微大了一些。她离开睡袋，穿上鞋，缓慢地向希迪丝走去。 越是靠近她，陈兰香就越是觉得，眼前的这个根本就不是希迪丝，甚至都不是一个人。 莫非是蜡像？可是，这蜡像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在融化？这里并不热啊！ 她又向希迪丝走了两步，抬起手向她的脸摸去。 她之前并没有触摸过蜡像，但是她觉得应该是和蜡烛差不多。 她的手指刚刚触到希迪丝的脸，她就猛地缩回了手。 那种触感并不像蜡烛，而是和人的皮肤一样。只是，希迪丝的脸在融化，所以那种感觉，就像触摸液态的人类皮肤。 但最令她惊恐的是，她竟然感觉不出那皮肤是温热的还是冰冷的。 那皮肤没有温度。 希迪丝的皮肤和肉还在融化，血水和皮肉一起向下流淌，那诡异而可怖的一幕让陈兰香感到一阵窒息。 当她看到希迪丝的骨头和内脏都已经露出来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从帐篷里跑了出去。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将她的尖叫硬是憋回了肚子里。 帐篷外，所有的孩子整齐地站着，每个人的脸都是惨白如纸，仰着头看着她，而且他们都是面无表情。在这漆黑的夜色中，陈兰香的视野里只有那十几张脸，根本看不到身子，就如同他们只是一颗颗悬浮在空中的头颅一般。 陈兰香的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那十几张脸竟然也和希迪丝的脸一样开始融化。在黑色的夜幕衬托下，那一张张融化的惨白的脸诡异至极。看着这一切，陈兰香只感到毛骨悚然，心胆俱裂。 白色的脸像液体一样向下流淌着，如同一条条缓慢流淌的狭窄的瀑布，一直垂到地面。脸上的五官也都随之变形，向下流淌。 ------------ 第29章 蜡像 陈兰香急促地呼吸着，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一阵凉风吹来，她清醒了一些，立刻疯狂地飞奔起来。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真的是夏令营的孩子们吗？为什么他们的脸融化了？还有刚才的希迪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对，不对，刚才的那个，真的是希迪丝吗？如果不是，真正的希迪丝去了哪里？ 陈兰香如同没头苍蝇一样胡乱地跑着，很快就跑进了树林中。 很快，她回忆起了刚才在尝试睡眠时听到的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在回想起来，那莫非就是某个人将真正的希迪丝带走，将她的蜡像放在了那里所产生的声音吗？可是，如果是一个蜡像，怎么可能连骨头和内脏都那么完整？ 陈兰香的心脏狂跳不止。她不愿去想，但却想不出另外的可能。 刚才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蜡像，就是希迪丝本身！ 但是，她为什么融化了？ 陈兰香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只是一次普通的夏令营，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怪异而可怕的情况？其他人呢？ 突然，她停了下来，掏出手机，发疯一样地翻出短信的收件箱。 她明明已经删掉了那条短信，但心里却莫名地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收件箱里并没有那条短信。 但那条短信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们会明白的。’应该怎么做？我……我应该怎么做？”陈兰香无意识地重复着。 罗亚森三人的照片又挤进了她的大脑，如同三张狰狞的鬼面一般，吓得她心惊胆战。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们三个搞的鬼？他们是罪犯，肯定是穷凶极恶，心狠手辣，完全不会顾及他人的死活。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呢？” 陈兰香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突然，短信中的两个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情报。 “他们在找情报？什么情报？” 陈兰香感觉自己找对了路，不断地顺着这一思路分析下去。 最终，她得出了结论――只要找到那个情报，然后交给警方，就可以把他们三个“罪犯”解决。 当然，这么一来，夏令营的工作可能要受一些影响，但是怎么也要比任由他们三人胡来要好得多。 但是…… 陈兰香刚刚为自己想出了绝妙的主意而略微放松了一些，就猛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疏漏了什么。 疏漏了什么？ 她想不出，但她却本能地觉得，这一点绝对是致命的。 她陷入了沉思，却没有发现，身后，一个黑影正在慢慢靠近。 ☆ 师远依旧很清醒。 在刚刚分析了任务的情况之后，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给执行任务的罗亚森等人打个电话，但他最终放弃了。不是由于他不在意他们的死活，而是因为他知道，任务当中情况瞬息万变，处在任务之外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执行者当时所处的环境。如果他贸然打电话，说不定恰恰会将他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是，他又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发现了一些端倪，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发现的东西告诉那三个人。 不过，他没有选择拨打电话，而是群发了一条短信，询问三人的情况。 第一个回复的人是齐岫鸳。 “师远，果然到了晚上就更加危险了。我们刚刚都遇到了非常可怕的情况，然后我们都分散开了。罗亚森他……他好像是已经……” 虽然是发短信，但齐岫鸳似乎也由于考虑到了师远的心情而没有直接说罗亚森已经死了，而是委婉地用省略号来表示。 师远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他知道罗亚森没事，因为耳钉的状态是正常的。如果罗亚森死了，那么他所佩戴的耳钉肯定已经遗失，而且也必然不会再提供共享能力的功能。但是现在，师远可以感觉出，自己依旧拥有罗亚森的保命能力。这种能力和他的感知能力不同，不是视觉或感知域那样的感觉，而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用任何一种普通的感知来形容，也就是说不属于视听嗅味触五种感知中的任何一种。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有一个种族的人，他们不具备嗅觉，那么如果要向他们解释自己闻到了什么气味，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们跟本就没有嗅觉的概念。罗亚森的保命能力和方异圣的人数感知能力都和这样的感觉类似，都是没有办法用普通的方式去描述的。如果非要说的话，只能勉强归为“第六感”那一类。不同之处只是在于，日常生活中所谓的第六感是十分缥缈的，但他们的特殊能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既然罗亚森没事，那么他现在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之中？是否有危险？ 师远下了床，从背包里取出了定位仪，开始探查罗亚森的位置。 但是，令他惊讶的是，定位仪无法对罗亚森进行定位。 这个东西该不会是坏了吧？ 师远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他又尝试着对齐岫鸳和方异圣进行定位，也都无法做到，但其他人就可以。 那个山顶果然有问题，在任务当中，山顶会产生干扰作用，对特殊能力和道具进行压制。 师远这样想着，进一步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他知道，现在的罗亚森和方异圣已经基本无法再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了。这么一想的话，就更要尽快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他们。 师远再次给齐岫鸳发了一条短信，询问她是否目前处于危险之中，周围是否发现了鬼的踪迹等。得到了安全的回复后，师远拨通了她的电话。 “齐岫鸳，你听好，我下面把我的分析告诉你，”师远说，“你要尽快想办法和他们会合，之后即使遇到鬼，也要尽量一起跑，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你们的生存。我推测，这次的任务会对他们两人的特殊能力产生极大的压制作用，所以，你要告诉他们，不要相信感知力，包括方异圣对活人数量的感知和罗亚森和我共享的对异常气息的感知……” ------------ 第30章 电话的那一端 说到这里，师远停住了。 他感觉齐岫鸳的说话习惯和之前有所不同。 之前，只要是他打电话，无论是什么内容，齐岫鸳都会尽量做出回应，比如“嗯”，“好”，“还有呢”之类的，表示她很认真地在听。但这一次，他说了那么多句话，齐岫鸳那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甚至一度怀疑，电话那一边到底有没有人。 “喂？齐岫鸳，你在听吗？”师远问道。 “我在听，”齐岫鸳立刻说道，“可是，师远，我刚才应该已经发短信给你了，罗亚森他已经……已经……恐怕……” “抱歉，我忘记了。你知道的，齐岫鸳，我真的很难相信他已经死了……”师远故意用一种悲痛的语气说，“这样吧，你尽快找到方异圣，然后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你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要小心。” “嗯，谢谢，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师远的表情十分凝重。 齐岫鸳明显很不对劲。她是不是已经转化为了鬼的状态？ 师远有些后悔，既然对方是齐岫鸳，就不应该说那么多。现在也只能庆幸自己及时发现，没有把最最关键的推测说出来。不过，如果齐岫鸳已经转化为鬼，自己的推测说与不说，恐怕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师远又看了一眼手机，罗亚森和方异圣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回复短信，也没有打电话。 难道真的出事了？ 他犹豫了片刻，给罗亚森拨去了电话。然而，无论他拨多少次，罗亚森都始终没有将电话接起。 若不是因为耳钉的作用，师远恐怕真的会怀疑罗亚森已经遭遇了不测。不过，眼下的情况也不乐观，师远怀疑罗亚森说不定受伤昏迷了，或者是将手机遗失在了某处。至于方异圣，也有可能是这两种情况之一。当然，他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罗亚森佩戴了耳钉，师远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特殊能力的，但方异圣没有，所以师远没有任何感知他生存状态的手段。 很快，师远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山顶范围对他们的限制不仅仅是特殊能力，还有五感。或许，他们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他们根本就听不到，发的短信，他们自然也看不到，所以才没有任何反应。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师远想。 在师远的记忆中，最近的一个电话就是罗亚森所打的询问他那三个名字代表含义的电话，此后就再也没有电话过来。 师远是肯定不会跑到山顶去的，那里实在是太过危险，没有接到任务短信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到那里去。如今，电话也失去了作用，师远感觉，他和罗亚森三人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 ☆ 加特森的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希迪丝的尸体，他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在他眼前，帐篷里的情况凄惨不堪，大量的血迹喷洒在地面和四处，希迪丝被斩成了两截，两只眼睛依旧不甘地瞪着。 不知过了多久，加特森才发出了一阵痛苦至极的怒吼。也是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希迪丝的感情不是肤浅的外表上的吸引，而是刻骨的爱。他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但由于他是个粗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爱意，只知道自己想要见到她，想要和她在一起。他想了很多方法，只为了多看她几眼。 如今，她竟然就这么惨死，他怎能视若无睹？ 那条短信的内容竟然在此时在他的大脑中浮现出来。与此同时，强烈的悔恨也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他吼道，“为什么我明明得到了提示，却没有再早一些过来？如果我早一些，那个混蛋是不可能得逞的！那个混蛋……对，就是刚才的那个人！是他杀死了她！” 加特森的双眼满是血丝，他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个人，那个鬼鬼祟祟地从希迪丝的帐篷里走出来的人。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怒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罗亚森，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的行尸走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中甚至没有瞳孔，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此刻本就是午夜，那一幕当时虽然没有看清，但现在想来，那双眼睛绝对不是正常的眼睛。 刚才他没有想太多，只是对于一个男人走进希迪丝的帐篷感到愤怒，他甚至还用手抓了一下他的肩。但是，那个罗亚森力气大得惊人，看似只是随手的一推，竟然险些将他推倒。那一刻他十分惊讶，因为他经常进行健身训练，即便是在他的国家，也属于体格极为强健的那一类。他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体质十分普通的年轻人也能拥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去追罗亚森，而是立刻走进帐篷，想要查看希迪丝的状况。 他看到的，便是希迪丝断成两截的尸体。 他没有去关注陈兰香的情况，也没有发现她并不在帐篷中。他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现在是午夜，帐篷里却这么亮，什么都看得清，就像白天一样。这里明明没有任何的灯光。 突然，希迪丝的尸体动了一下。 加特森的脑子嗡地一声，定睛看去。 那尸体又动了，左臂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加特森感到惊诧莫名。他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阵悚然。 希迪丝都已经断成两截了，没可能还活着吧？ 就在他这样想时，诡异至极的一幕发生了。 在希迪丝断掉的上半身的截面处，皮肤竟然开始变长，但并不是所有的皮肤一同生长。如果将希迪丝的身体看作是竖直的，那么她的皮肤就如同高温炙烤下的冰淇淋一般，皮肤像融化的奶油一样流淌下来。同时，下半部分身体的断面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上部和下部的皮肤不断接近，最后竟然连接在了一起。 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那一根根的皮肤逐渐变宽，最终竟变得完好，就像她从来没有断开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 ------------ 第31章 加特森的回忆 加特森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眼眶快要瞪裂。 希迪丝的眼睛恢复了神采，活动了一下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 “加特森，你来了？”她看向加特森，冷冷地说。 加特森没说话。 希迪丝已经不是原来的希迪丝了。 “怎么了，加特森？你不是很爱我吗？”希迪丝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加特森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希迪丝真的活过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如果希迪丝真的复活了，他肯定是高兴还来不及。 他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怀疑，快步走到希迪丝面前，面露喜色，说：“太好了，希迪丝，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希迪丝略微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这么晚了，你却来到我的帐篷里，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此刻的加特森已经将刚刚的那一幕彻底忘记，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揽住了希迪丝的腰。 突然，他猛地清醒了过来。 手上的触感竟然…… 加特森倏地将手缩了回去，同时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希迪丝依旧在笑。 但这笑容在加特森看来却比任何东西都要可怕。 他立刻发出了一阵惊恐的怪叫，冲出了帐篷。 刚才，当他揽住希迪丝的腰时，手上的触感告诉他，他摸到的根本就不是一具活人的躯体，而是一个包裹着人皮的人形物体。当他的手略微用力时，他甚至感觉到了皮肤的滑动，那皮肤和里面的躯干，很明显是分离的。 加特森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个暗鸦岭，有鬼。 他跑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面没有人。他钻进睡袋，却没有闭上眼睛。 这里太诡异了。 他不停地思考着，但除了这句话以外，什么也想不出来。 一阵夜风吹来，帐篷抖动了一下。外面响起了一阵树叶摇动的沙沙声，以及如同厉鬼嚎哭一般的啸声。 帐篷并没有缝隙，外面的风没有吹进来，但加特森却感到浑身一冷，头竟然疼了起来。他双手捂住头，感觉头痛欲裂，一阵凄厉的惨叫从他口中发出。一段段看似陌生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如同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死命地向里挤，仿佛要把他的脑袋挤破。 门罗……父亲……二十年前……实验……消失……医院…… 一个一个词语如同鬼魅一般挤进大脑，一个一个画面也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谁？是谁？什么门罗？我是谁？”加特森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突然，他不动了，眼神变得呆滞，但意识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回忆的世界。 二十二岁那年，看着其他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地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觉得这个世界在戏弄自己。 “喂，戴斯蒙德！”一个声音从身后的高处传来。 他回头看去，看到的是自己父亲老门罗的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 事实上，他的父亲那个时候也并不老，只不过也就是四十五岁，但长期辛劳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健康，一边不断劳作，一边又不停变胖，再加上烟酒的作用，他已经虚弱不堪，随意地挥舞几下锤子，就感到气喘吁吁。 “干什么，老头？”他将头转了回来，不满地喊道。 “这房子你不住吗？让你老爹我一个人修？”老门罗有些费力地喊道。 “我不管。”他看都不看自己的父亲一眼，继续怒气冲冲地盯着来往的行人。 “唉……”老门罗长叹一声，呆坐了一会儿，从房顶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老门罗坐在了一把破木椅上，看着夕阳那黄澄澄的阳光笼罩着的自己儿子的背影，心中感觉的却不是幸福，而是苦涩。 二十二岁了啊，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既不学习，也不工作，整天游手好闲，还时不时地打架闯祸，让他如何不愁？ 对现在的他来说，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看着西方逐渐下沉的斜阳，老门罗感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他的妻子早已去世，如果自己再死了，这不争气的儿子要如何生存下去？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工人，收入微薄，存款也几乎为零，根本留不下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老邻居走了过来。 “嘿，尼德，”老邻居向老门罗打招呼，“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老门罗说，“你呢，兰伯特？” “还行吧，混日子呗。我说，最近我儿子他们学校搞了个实验，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你别开玩笑了，大学里的实验，我哪听得懂啊？”老门罗摇了摇头。 “保证你能听懂，”兰伯特说，“实验的内容我就不说了，说个跟你有关的吧。” 老门罗有点惊讶，说：“大学里的实验，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老哥你呀，缺钱。这不，我儿子是研究心理学的，最近要搞个大型的心理学实验，需要一些志愿者。只要成功参与了全程，会支付这个数的报酬。” 说完，兰伯特伸出了五根手指。 “这是多少？”老门罗有些茫然，“五十？” “五万。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老门罗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多少？五万？” “对，五万。参加不？” 老门罗没说话，他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等好事。他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的背影，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参加！”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过，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一共需要多长时间？实验期间会不会限制自由？” “你放心，我儿子可是个好公民，不会乱来的。” 兰伯特又接着介绍了一下那个大型心理学实验的内容和条件，最终，老门罗答应了下来。 他需要钱。 准确地说，他的儿子戴斯蒙德门罗需要钱。 他希望自己能够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换来这笔收入，为儿子留下一笔生活费。 戴斯蒙德不知道实验的内容，只知道从那时起，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邻居兰伯特伯伯经常到他家来，带些吃的给他，偶尔也帮着打扫房间。 接下来听到的关于父亲的消息，竟然就是他的死讯。随着消息一起送到他手中的，还有一张支票。 ------------ 第32章 我想起自己是谁了 那一天的黄昏，他双手紧紧地捏着那张支票，很久没有动。他只记得，那张支票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模糊。 第二天，他在院子里的草地上醒来，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念头就是，父亲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来到了兰伯特儿子小兰伯特所在的大学，但他已经不知所踪，据他的同学和老师讲，他好像是疯了，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戴斯蒙德来到了那家精神病院，但看到的只有锈迹斑斑的紧紧关闭的大门，破败的楼房根本没有任何活人的迹象。他记得，那天他到达那里时恰好是黄昏，在昏黄的阳光下，那座楼仿佛一个活物一般在缓缓蠕动，黑洞洞的门窗里影影绰绰，好像有很多人，又好像没有人。 在那接下来的二十年，戴斯蒙德寻找了很多地方，关于父亲的回忆也越来越淡，到最后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寻找什么。 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戴斯蒙德门罗。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曾经是一名健身教练。” 某一天，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他对面前的中年女士说道。 那位女士点了点头，说：“很好，加特森先生，我们恰好缺一名外教。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主任。”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加特森，或者说戴斯蒙德门罗，猛然惊醒，心脏犹自在狂跳不止。 突然，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很好，我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 戴斯蒙德的眼里闪着怪异的光芒。 太阳终于升起，但却仍有好几个人处在惊恐之中，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 陈兰香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发现希迪丝还好好地在睡袋里休息。 伍博源和王煜竺在见到安然无恙的罗亚森时，险些掉头就跑。 而看到十分正常的加特森，学生们和家长们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 早饭时刻，所有人都聚在了帐篷之间的一片空地上。方异圣感觉到活人的数量仍旧是十五个，暗暗呼了一口气，这才明白昨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根本没有人死去。 罗亚森尝试着再次感知在场所有人的状态，却发现自己的感知力还是一团混乱，只能感觉出现在在场的三十几个人中存在着鬼魂，但却无法定位，感知域中的人影混作一团，根本分辨不清。 罗亚森没办法放松下来，他有一种十分无助的感觉。可以说，这一次的任务是他自从拥有记忆以来最如履薄冰的一次经历，因为在之前，无论多么难解的谜题，多么危险的遭遇都不会令他真正从心底产生恐惧，因为他有底牌。但是现在，这底牌被毁了，他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没有自我保护能力，宛如一个赤裸的人站在冰天雪地的严寒之中，生命脆弱得如同蝼蚁。 他坐在餐布边，但仍然没有吃任何东西。他感觉自己已经相当虚弱。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的“师远”两个字时，他原本空洞的双眼重新凝出了光芒。 他像做贼一样偷偷地将手机放回了衣袋，左右看了看，转身走向了距离这片空地稍远一些的山顶范围边缘。 电话刚刚接通，另一边就传来了师远如释重负的声音。 “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 “你给我打了很多次吗？”罗亚森疑惑地问。 “是啊，很多次。” 罗亚森看了看手机屏幕，没有任何未接来电的提示。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他并没有选择追问，而是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分析出了什么？” “的确有一些头绪，不过，我必须要弄清楚一件事……”师远略微停顿了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罗亚森？” “当然是。” “怎么证明？” “我把耳钉摘下来，你应该会感觉出差别。”罗亚森说着，就摘下了耳钉，“你感觉到了吧？” “嗯。” “我现在再戴上。”罗亚森又将耳钉戴回了耳朵。 “很好。” “说吧。” “其实刚才的这个验证，也进一步证明了我的推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昨天晚上一直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复我的短信？” “昨天晚上我的手机没有任何提示，电话、短信都没有收到。” “也就是说，昨晚，你的手机受到了干扰？” “或许吧。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现在你的手机却可以正常使用？”师远说。 “你的意思是？”罗亚森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身后。 “我需要确认这一点，以完成后续的分析，”师远说，“我怀疑，任务对你们的干扰是阶段性的，或许是晚上有影响，白天没有，这样一来会使你们的感知更加混乱，从而无法确定周围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种干扰到底是什么样的？”罗亚森的头脑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却还是问道。 “我怀疑在晚上时，你对异常气息的感知，是反的，”师远一字一顿地强调着这最关键的推测，“这次任务的时间还算充足，今天白天、晚上和明天白天，你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验证我的猜测。但是，我觉得，任务背后的‘那种力量’不会给你们那么宽松的条件，让你们慢慢悠悠地去判断，很有可能任务越到后面就越危险。到现在你们当中还没有人死去，那也并不能说明这个任务不危险，而可能只是用来麻痹你们的一种手段。我估计，最迟今晚，就会有人死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罗亚森说，“你是说，晚上的时候，我感知出是鬼的，很可能是人，而我感知到是人的，反而是鬼。我需要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远离看起来很正常的活人。” “差不多吧，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毕竟我不在现场。” “好的，那我就自己去判断了。” 挂断电话，罗亚森感觉脑中的思路清晰了很多。 他不是什么也没有想到，而是一直都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关键的线索。有一句话叫作当局者迷，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因为他本身就处在任务的干扰作用之下，就如同一个置身于迷雾之中的人。如果将他和师远的位置互换，他也同样可以做出类似的判断。 ------------ 第33章 第二个死去的人 不远处，方异圣正在偷偷地观察罗亚森。 他想到给罗亚森打电话的应该是师远。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他也给师远打去了电话。 当他得知自己昨晚打出去的那个电话根本就没有被师远接到时，方异圣立刻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了。 昨晚的那个人不是师远？那会是谁？他告诉我要去陈兰香的帐篷，而我就那么照做了…… 方异圣浑身僵硬，脸色变得煞白。 那些问题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 当他回过神来时，师远的话已经接近了尾声。 “总之，到了晚上要尤其注意。白天的时候，你们几个可以聚在一起，轮流休息，但是到了晚上，你的能力恐怕就不起作用了。到时候，你离所有人都远一些吧。” “哦，好，我知道了。”方异圣有些失魂地答应道。 放下电话，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回到就餐的区域，其他人已经差不多都吃完了，正在收拾餐具等物品。他本就没打算吃东西，倒是没有在意。 想起刚刚师远的话，方异圣走到罗亚森身边，低声说：“罗亚森，白天的时候应该还算是比较安全，我们几个聚在一起，轮流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就打算去找齐岫鸳。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低头看去，见伸出手的正是还坐在地上的罗亚森。 罗亚森的表情十分凝重，用很小的声音说：“你不觉得很不对吗？” “你指什么？”方异圣也紧张了起来，坐在了罗亚森身边。 “你现在感觉这里有多少个活人？” “十五个。” “昨天白天呢？” “十七个。” “也就是说，死了两个人，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 “死的人是谁呢？” “应该是那个家长，还有……还有……”方异圣的话猛然停住。 另一个死的人是谁？他竟然完全判断不出。 曾经他以为死的人是罗亚森，但现在他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自己也通过缩小范围的方式判断出他是个活人，所以他肯定是正常的。那么，死掉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罗亚森继续说道：“另一个死去的人，应该已经被鬼取代，混在我们中间。” 听到这句话，方异圣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我觉得，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了，”罗亚森又说，“就我们两个聚在一起，轮流休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整个上午，学生们都在老师的带领下进行学习和活动，罗亚森和方异圣则是躲在伍博源的帐篷里休息。出乎他们二人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这一上午的轮流休息还是很有用，虽然依旧感到饥饿难忍，但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活动了一上午的孩子们都有些精疲力尽，有两个男孩趁着老师们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山顶范围。 发现这一点的陈兰香急得满头大汗。虽然昨晚看到的事情她依旧无法理解，但看到希迪丝安然无恙，她便恍然大悟其实昨晚的只不过是个梦。于是，她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彭瞳林！贾宇星！”陈兰香大声地喊道。 没有人回应。 “这两个孩子，跑哪儿去了？”陈兰香有些恼怒地大吼。 这两个男孩都属于非常调皮的那一类，偏偏又都没有家长陪同，一个没注意就让他们溜了。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和家长交代？ 陈兰香越想越急，让伍博源等人抓紧时间去树林里寻找。她本打算让罗亚森他们也帮忙去找一下，但被他们一口回绝。陈兰香没办法，毕竟他们三人并不是她的手下员工，她只能怏怏地离开，自己跑向了树林深处。 “我说，罗亚森，他们几个人都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范围，这是不是很可疑？”方异圣说。 “的确需要注意一下。等一会儿他们回来，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感知出来他们到底是人是鬼。”罗亚森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留守在山顶的徐枷和希迪丝外，其他的老师和大部分家长都已经到树林里去找人了。 罗亚森和方异圣有意地躲着其他人，包括学生和家长。他们看到徐枷时不时地看向他们二人的方向，眼中显出疑惑和怀疑。不过，她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靠近他们。 还不等出去寻找的那几人回来，其中一个小男孩竟然自己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哭喊道：“老师！老师！不好了！贾宇星他……他掉到湖里去了！” 罗亚森立刻拍了方异圣一下，低声说：“我们快躲起来。” “什么？”方异圣有些诧异地说。 “我们现在谁都不能相信。快，躲起来，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罗亚森说完，匆匆地向刚刚休息的帐篷跑去。方异圣也并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徐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毛皱了起来，对这两个男人感到十分不满。 那个小男孩哭着跑到了徐枷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抽噎着说：“老师，老师，贾宇星他掉到湖里了，你能不能去救他？我不想让他死……” 徐枷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轻声说：“彭瞳林啊，你先别急，老师现在走不开，不过陈老师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等他们回来，我让他们去救贾宇星，好不好？” “不好！他都快淹死了！不能等了！”彭瞳林的哭喊声更大了。 徐枷似乎有些犹豫，但当她想到刚刚罗亚森和方异圣的表现时，立刻做出了决定。 “好，老师这就去。你带路好不好？” “好！老师，跟我来。” 罗亚森和方异圣躲在帐篷中，并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形，但这些对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他们知道，彭瞳林已经带着徐枷去了蚂蚁湖。 山顶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声响。 突然，彭瞳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师，你怎么还不走啊？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贾宇星马上就要淹死了！” 随后便是歇斯底里的刺耳尖叫和哭声。 怎么回事？ 罗亚森和方异圣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 第34章 我们听错了 那个小男孩不是走了吗？难道是我们听错了？ 罗亚森和方异圣都是立刻想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却不敢出去。 彭瞳林的哭声越来越大，令二人的耳膜都感到刺痛。然而，更令他们无法忍受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或许是受了彭瞳林的影响，其他的孩子也哭喊起来，哭喊声聚在一起，可谓是震耳欲聋，如同一根根钢针扎在两人的耳中。 二人拼命地用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还是如同蛇一般钻入进去。 终于，几个留在山顶的家长受不了了，高声制止他们哭喊，软硬兼施，但却收效甚微。如此一来，噪音声更大，罗亚森二人甚至已经半蹲半跪在了地上，脸上显出痛苦不堪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的哭喊声似乎是小了一些。罗亚森费力地抬起头，双手也微微地松开了。 突然，他发现外面的声音好像是有了什么变化。很快，他就察觉到，那些家长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 是他们放弃了吗？毕竟，这么多孩子，却只剩三个家长，想来应该是很难控制局面的吧。 就在这时，孩子们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孩子竟然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哭喊，宛如天地间有着一双硕大的手将他们全部捂住一般。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罗亚森和方异圣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站起身，有些犹豫地从帐篷里走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令两人险些在瞬间窒息。 十五个孩子已经不知所踪，三个家长却全部倒在了地上，每个人都是双目圆睁，面无血色，除了头部以外，身体的其它部分完全变成了扁平的，像纸一样平摊在地面，鲜血将地面彻底染红。 山顶的范围，已经变成了一片死亡之地，除了罗亚森二人之外，已经没有哪怕一个活人。 罗亚森“看”着自己的感知域中山顶范围里仅剩的两个白色的人形――他和方异圣，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而方异圣，感觉到这里的活人数量只剩两个，也是惊愕万分。 “等下，希迪丝不是还在吗？她……她人呢？”半晌，方异圣说道。 为了达到感知力的最佳效果，罗亚森已经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起来，但却始终没有发现希迪丝的气息。 没有白色人形，没有黑色人形，希迪丝就和那些孩子一样，凭空消失了。 “她是不是也死了？”方异圣低声说道。 虽然是大白天，虽然这里是室外，但他总觉得周围遍布着阴寒的气息，让他不敢大声说话。 “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去她的帐篷看看。”罗亚森说。 “她的帐篷？她的帐篷不就是陈兰香的帐篷？”方异圣咽了口口水，心有余悸地说。 “现在是白天，相对来说，已经算是安全的了。走吧，我们就在门外看一看。”罗亚森说着，带头向希迪丝的帐篷走去。 就在二人快要到达希迪丝的帐篷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看到走来的人正是加特森。两人都是一愣，本能地察觉到不妙。 这个男外教本就是个满脸横肉的凶悍之人，此刻他更是阴沉着脸，让人只是看一眼就会心生怯意。 “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加特森喊道。 他的反应反倒让二人有些纳闷。 难道他没有发现孩子们都消失了？没有发现地上的三具尸体？ 罗亚森二人回头看去，却发现，地上的三具尸体已经消失。 “喂！我在和你们说话！”加特森用流利的普通话说道，“快点回答我！否则，我的拳头就不客气了！” “你别紧张，加特森先生，我们什么也没有做。”罗亚森冷静地说。 加特森冷哼一声，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险些将他们撞倒。 他大大咧咧地直接走进了希迪丝的帐篷，正想说什么，却浑身僵住，呆立在了原地。 罗亚森和方异圣对视了一眼，谨慎地走了过去，向帐篷里看去。 帐篷中，希迪丝正躺在睡袋上，姿势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衣服也都好好地穿着。只是，她的脸色极为苍白，两只眼睛突出在外，脸上写满了不甘。 她死了。 “希迪丝！你还好吗？”加特森终于回过了神，狂吼着扑向了希迪丝，跪在她的身旁。 在大红色连衣裙的衬托下，希迪丝显得更加苍白。加特森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放到了腿下，想要将她抱起来。 然而，当他两只手抱着希迪丝的身体，自己站起身时，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希迪丝掉了下去。 加特森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这件事本不应该发生。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实实在在的。 罗亚森和方异圣都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希迪丝那断成两截的身体。 在他们刚刚走进帐篷时，他们所看到的希迪丝的姿势，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然的姿势，而是被拼在一起的两截断尸。只不过，中间断开的部位被连衣裙挡住，三人都没有发现。 “希迪丝！不！希迪丝！”加特森更加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快走！”罗亚森低声对方异圣说道。随后，两人迅速离开了这个帐篷。 加特森是一个暴躁的男人，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样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暴怒杀人？ 重新回到外面，两人都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那些出去寻找失踪的两个男孩的老师和家长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山顶。 陈兰香也不愧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强人，刚一到山顶的范围，她立刻就开始查看山顶上那些孩子的状态。 只是现在，那些孩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孩子们呢？”陈兰香一边在各个帐篷里寻找，一边不知在问谁。 罗亚森和方异圣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山顶。 刚才跑回来寻求帮助的小男孩彭瞳林和那个据说落水的贾宇星都随着队伍回到了营地，好奇地看着刚刚空荡荡的山顶，互相交谈着什么。 看着那两个孩子，罗亚森若有所思。 ------------ 第35章 孩子们去哪了 将所有的帐篷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一个孩子的影子。陈兰香急得满头是汗，小跑着来到罗亚森面前，焦急地说：“罗先生，孩子们去哪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陈兰香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罗亚森的话。 “陈主任，我没有撒谎，我们真的不知道。刚才，这个男孩，”罗亚森指了一下彭瞳林，“带着徐枷去救人，之后我和方异圣就在帐篷里休息，根本没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反正，不是还有三个家长和一个外教吗？我们又不是你们的员工，本来也没有义务帮你看管那些孩子吧？” 罗亚森的语气有些冷，而且最后一句也十分有理，这让陈兰香一时语塞。 不过，只是愣了几秒，陈兰香就继续说道：“你这叫什么话？当初是你们说要来帮忙的，我们才放心地去找人，这就是你们帮的忙吗？你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陈主任，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把时间耗费在和我吵架上，因为这毫无意义。”罗亚森依旧没有让步。眼下的情况，如果他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退缩和让步，就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伍博源突然站了出来，指着罗亚森二人大声说道：“陈主任，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们是拐卖儿童的罪犯，孩子们肯定是被他们抓走了！” 伍博源的话大大出乎罗亚森二人的意料之外，但短暂的诧异后，二人又恢复了常态。 之前，他们将伍博源和王煜竺绑了起来，他们肯定仍然心存芥蒂。或许在之前，他们由于害怕，暂时假意和他们合作。但现在，他们都在开阔的户外，伍博源的身后又跟着几个男家长，他好像有了底气，似乎不再有任何顾忌。罗亚森估计，在出去找人这段时间，恐怕伍博源对那些家长说了些什么。 “你还执迷不悟？”罗亚森对伍博源说，“你不是应该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让我们彼此产生猜忌的陷阱了吗？” “对，是个陷阱，就是你们设置的陷阱！”伍博源义愤填膺地说。 的确，出于恐惧，伍博源曾经和罗亚森共同行动，但他一直都心存怀疑。这天早上，太阳升起后，他发现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境，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这一切根本就是这几个“罪犯”搞的鬼！他们一定是想让我们害怕，所以才搞出了那么多怪异的事情。他们说不定是给我们下了药，让我们产生了幻觉。罗亚森，方异圣，之前我势单力薄，没法与你们抗衡。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这些家长肯定会帮我。试想，这世界上哪个为人父者会愿意让这些危险的罪犯留在自己孩子身边？就算冲突升级，我们也会稳操胜券，因为论人数，显然是我们这边要占优。 伍博源打着这样的算盘，不禁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王煜竺担忧而紧张地看了一眼伍博源。她有些害怕罗亚森会受伤，但伍博源已经答应她，只要计划成功，他会想办法让她处置罗亚森。 罗亚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男家长，淡淡地说：“所以，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还用说吗？”伍博源得意地笑了笑，“罪犯就该被绳之以法！今天，如果你乖乖地跟着我们去自首，说不定还能好受些。否则……” “否则？” “否则，恐怕免不了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伍博源说。 不过，看到罗亚森毫不在乎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多少犯了嘀咕。 这个人难道有什么底牌？对，他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肯定有一些自保能力，比如打架特别厉害之类的。反观我们这边，我，还有这四个家长，好像都不是什么会打架的样子，如果真要打起来，该不会被他们打趴下吧？ 伍博源开始紧张，暗暗后悔自己应该早一些和外教加特森谈好。他之所以最开始没有去和加特森商量，主要原因就在于他知道加特森这个人除了希迪丝，别的人他根本不会在意，再说他又不是家长，不会像那几个家长一样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全。不过，如果用金钱来收买，相信也能成功。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晚了，伍博源只能硬撑着，期望着自己是多虑了。 这时，一个家长突然大声喊道：“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既然是人贩子，就应该立刻扭送到公安机关，他敢反抗，就打！” 他的话宛如点燃了导火索，另外三名家长也立刻燃起了怒火，一时间群情激愤，四人摩拳擦掌，纷纷向前迈动了脚步，场面似乎立刻就要失控。 然而，就在这时，几个家长突然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纷纷向后退去。 罗亚森依旧非常平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伍博源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罗亚森竟然会有枪。 “咱们能好好谈谈吗？”罗亚森淡淡地说。 没人敢说话。 家长们早就相信了伍博源的话，一心认为罗亚森和方异圣是罪犯。如今看到他拿出枪来，更是对此深信不疑，根本没人怀疑他手上的枪是真是假。 当然，罗亚森的枪是真的。 此次任务前，师远将这支枪交给了他，以备不时之需。 见那些人都不敢说话，罗亚森点了点头，将眼下的情况和他的计划说了一遍。 “……总之，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活下去，二，别妨碍我。”罗亚森最后说道。 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嚎传来，把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发出声音的正是加特森。他从希迪丝的帐篷里冲了出来，面目扭曲，极为可怖，脸上和脖子上青筋直冒。 加特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本就被罗亚森吓破了胆，心脏脆弱不堪，如今听到加特森的吼声，一个家长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罗亚森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喊？ 距离发现希迪丝的尸体已经至少十多分钟了，加特森要喊也应该是早一些喊才对。刚才他一直十分安静，现在突然狂吼着冲出来，难道刚才是晕过去了？ ------------ 第36章 杀气 加特森的一张脸看起来杀气腾腾，陈兰香、伍博源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罗亚森和方异圣却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为了不激怒加特森，罗亚森将枪收了起来。 加特森双拳紧握，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对所有人怒目而视，口中怒吼道：“是谁！是谁杀死了希迪丝？我要杀了他，为希迪丝报仇！” 且不说加特森愤怒的神色甚为骇人，单单是这种问题，又有谁会回答？ 罗亚森微微皱眉，感觉这个加特森的确很有问题。他知道这个外国人素质不高，而且刚刚看到自己所爱之人惨死的尸体，失去理智可以理解，但是，他又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在此之前，罗亚森曾经从陈兰香那里了解到，加特森脾气极为暴躁，曾经有过多次暴力行为。既然如此，他在如今的情况下应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大打出手，怎么可能会问是谁杀了希迪丝？难道他不是加特森？ 罗亚森提高了警惕，展开感知域，黑色和白色的人形依旧是混作一团。虽然加特森所站的位置与其他人略微有一段距离，但他所对应的人形本身就模糊不堪，和背景几乎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区分到底是人还是鬼魂。虽然师远曾经在电话里说，白天的时候对人和鬼的感知是正常的，不会出现判断相反的情况，但是如今这混乱不堪的人形也根本无法给罗亚森提供任何的判断依据，几乎和没有特殊能力没什么区别。 罗亚森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 单从外表来看，这里的人都很正常，看上去都是活生生的人，与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些异状完全不同。 他很想和方异圣讨论一下，问问他是否能够感知出活人的数量。但是，加特森的视线死死地定在他们身上，罗亚森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的确，他有枪，但是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开枪。加特森身材健硕，如今又处于暴怒状态，万一不惧枪支，却被枪激怒，猛地扑过来，罗亚森估计自己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若是开枪，如果只是打到手臂等非要害部位，倒是可以暂时限制他的行动，可是万一失手将他射杀呢？周围这么多人，真的出现这种事，绝对会惹上大麻烦。而且，子弹的数量有限，罗亚森不想将它们浪费在这里。 加特森突然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了罗亚森，恶狠狠地说：“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刚才，就是你们俩在希迪丝的帐篷外边转来转去的吧？是不是你们杀了她？说！” 方异圣看了看罗亚森，尽量不动嘴唇地小声说道：“我们过去和他谈谈。” “你有把握吗？”罗亚森明白方异圣的意思。 “我们两个，配合好，没问题。”方异圣说。 加特森瞪大眼睛，再次怒吼道：“你们在说什么？还不滚过来！” “好，加特森，我们谈谈。”罗亚森说着，向他走去，方异圣紧随其后。 这一幕令其余的人彻底惊呆了。 他们要干什么？ 突然，一个家长高兴起来，偷偷地对旁边的人说：“太好了，暴力狂和人贩子要打起来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们不用着急，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另一个人却依旧十分担忧，说：“可是，等他们打完，赢了的人，还不是要对付我们吗？我们都是些普通人，就算四五个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难道你还在这儿等着他们打架的结果出来啊？当然是趁此机会快溜了！你没听说吗？希迪丝都死了，我们还留在这儿干嘛啊？” “可是，我的孩子还在这里呢！” “哎，对啊，我的孩子呢？” 四个家长似乎在此刻才意识到孩子们都不见了，左右四顾，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 罗亚森和方异圣走到加特森面前，仔细地打量。 加特森的确十分高大，身高足有一米九，肌肉虬结，四肢健硕，看得出经常进行运动健身。相比较而言，外国人本就更容易练出肌肉，虽然罗亚森也几乎每天进行体能训练，但一眼就可看出，他比加特森要瘦弱很多。 加特森刚要开口，就被罗亚森打断。 “加特森，想打架的话，可以开始了。不过，如果真的是我们杀了希迪丝，还有必要在帐篷外转悠吗？还不早早就跑了？” “或许你们是在观察情况，或许你们是在挑衅，总之，你们十分可疑！”加特森说。 “既然你坚持这么认为，我们也没办法。来吧。”罗亚森轻描淡写地说。 不过，他的内心却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他的神经绷得很紧，因为他不知道加特森的速度，万一他速度极快，他来不及反应，恐怕会吃大亏。但是，罗亚森却并不担心自己会败。 “去死吧！” 加特森大吼一声，猛地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却让罗亚森二人松了口气。 扑过来这个动作其实是比较慢的，这给了两人足够的反应时间。而一旦将第一次的攻击防下来，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十秒钟后，加特森被二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脸紧贴在地面。 加特森发出呜呜的怒吼声，但很快这怒吼就变成了哀求。 “是我的错，我道歉！把手放开！我道歉！我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我保证！” “我需要的不是道歉。” 罗亚森略微增加了力度，加特森又惨叫了起来。 “那你需要什么？” “合作。” 随后，加特森和之前的伍博源一样被绑在了椅子上。 罗亚森这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无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贴纸。 加特森老老实实地回答罗亚森二人的问题，情绪低落，双眼空洞，神情极为沮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恢复记忆后刚刚打算施展一番拳脚，就踢到了一块钢板。 回答问题到了最后阶段，加特森已经基本上处于意识混沌状态。 他的头耷拉着，思绪再次飞到了另一个世界。 老头，现在的我如此狼狈，实在是太对不住你了。人们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是，这样的我，还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吗？ 加特森的脑海中浮现出老门罗的脸庞。 ------------ 第37章 太阳 师远独自一人来到了土坟山坡附近，闭上双眼，努力地去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 由于罗亚森佩戴了耳钉，只要师远也戴着耳钉，他们二人的能力就处于共享状态。因此，如果师远的感知能力提升了，罗亚森的感知能力也会获得提升。 罗亚森还在执行任务，师远此刻迫切地想尽快提升感知能力。从之前接到的电话来判断，罗亚森的感知力被极大地压制了，变得形同虚设，有的时候甚至会帮倒忙。师远觉得，如果自己的感知能力增强到一定程度，罗亚森那边或许也能多少冲破一些任务的压制，感知能力会变得更加敏锐。 时间紧迫。为了更快地增强感知能力，师远这一次所站的位置与那片山坡更近，浓烈的异常气息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向他压来，但这反而让他感到有些兴奋。 气息越浓，对他的感知力增强就越有利。 他是一大清早来到这里，已经坚持了六个小时，但却丝毫没有倦意。 整整一个上午，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更没有见到一个行人，如同被这个世界遗弃的角落。公路的另一侧是站成排的高大树木。明明是夏季，树叶却都已经发黄，被风生生地从树枝上撕下来，打着旋儿冲飞向了地面。 直到现在，师远也无法完全确定，暗鸦岭与“外界”之间的边界线到底是在哪里，这一片山坡，是在暗鸦岭范围之内还是之外。 师远睁开双眼，向着公路的尽头看去。 他看不到公路的尽头，只看到了仿佛液体一般波动的空气，以及一轮金色的硕大的太阳。 这个时间，太阳为什么会在那儿？ 太阳光十分刺眼，师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圆形的太阳随着空气中的波纹流动而改变着形状。 师远抬起手臂，用手遮挡阳光。 这个太阳太大了，几乎覆盖了半个天幕。如果太阳真的有这么大，那它肯定与地球之间很近。那样的话，地球会被高温吞噬。 师远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因为他早已想到，这太阳，其实只不过是个幻象。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视线也无法离开那个金色的巨大圆球。他想闭上眼睛，但他发现这一点他也无法做到。 太阳还在波动着，师远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天上的太阳，而是水中的倒影。而这也就意味着，他是倒悬着的。 在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可以移动时，他看向了那片土坟山坡。 山坡是倒着的。 他的视线转移了回来，重新来到了太阳上。 太阳竟然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那根本不是什么太阳，而是一张巨大的脸！ 那张脸并不像是投影在天幕上的影像。师远感觉，天空就像一块被撑成了半球状的半透明幕布，一个巨人正站在幕布外面，将脸紧紧地贴在幕布上，由此印出了一个脸部的轮廓。 师远后退了两步。定睛看去，那张脸竟突然消失。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师远的心中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罗亚森他们，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本打算继续增强感知力，师远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无奈之下，师远只好暂时回到了罗亚森家。 那巨大的太阳，还有那张脸，是不是只有我看到了？ 回去的路上，师远一直在思索着。 ☆ 虽然罗亚森对加特森说，他需要的是合作，然而实际上，他和加特森之间并不能算是合作关系。加特森自己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现在完全处于弱势地位。 罗亚森和方异圣心里十分焦急。如今这个任务，虽然有了点眉目，但最关键的东西却还是没有弄清楚。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依旧是两个问题――一，怎么才能保证生存？二，那张书页在哪里？ 罗亚森从帐篷里探出头，观察着山顶范围的情况。 由于孩子们全部失踪，陈兰香立刻发动了所有人去寻找，如今的山顶，除了他们三个人外，看不到任何人。 “好机会。”罗亚森暗暗地说。 原本执行任务的共有三个人，但现在齐岫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两个人，行动极受限制。 最终，罗亚森决定独自一人去寻找书页，由方异圣看守加特森，并将贴纸交给了他。 罗亚森仔细地回忆书页遗失的细节，但最终想起的只有，自己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肩膀，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突然，他想起，昨天晚上，天已经黑了，却有两个小女孩跑了出来。他还记得，那两个女孩一个叫许雪童，一个叫艾雨曦。那个死去的家长许腾海，就是许雪童的父亲。 那两个小女孩，真的只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吗？ 师远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 “我怀疑在晚上时，你对异常气息的感知，是反的。” 反的…… 这两个字像回声一样在他脑海中碰撞往复。 那两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小女孩，其实……根本就不是活人吗？ 一边回忆，一边分析，罗亚森感觉头快要炸了。 当然，师远说的并不完全正确。罗亚森的感知力已经极为混乱，即使在白天也无法判断出是人还是鬼魂，晚上就更不用说，几乎就是和没有感知能力一样，自然也就谈不上是正的还是反的。罗亚森判断，在晚上时，他所看到的，和事实是相反的。也就是说，看起来是扭曲血腥怪异的，说不定正是普通的活人，而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很可能恰恰就是鬼魂。 这么想的话，当时那只手应该是…… 罗亚森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眼前是一个空荡荡的帐篷。 罗亚森将拉链拉开，进入了帐篷。这里的东西摆放都比较整齐，睡袋上放有两个毛绒玩具，一个粉色的小巧的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里就是许雪童和艾雨曦的帐篷。 如果刚刚的分析是正确的话，那张书页，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 第38章 眼熟 这里似乎很正常，感觉就像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的房间。 按照之前陈兰香的安排，六个女生被分在了两个帐篷中，每个帐篷里有三人。除许雪童、艾雨曦外，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小女孩。昨天晚上，罗亚森不记得自己见过第三个小女孩，由此推断，那张书页应该是被许雪童和艾雨曦其中一人拿走。 罗亚森环视着整个帐篷，这里空间并不大，如果那张书页真的在这里，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现在是白天，外面光线很足。虽然帐篷不是透明的，但借着自然光，里面也可视物。 罗亚森翻找了一会儿，完全没有发现那张书页的踪迹。他再次转头看向各个方向，仔细思索那书页可能被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转向身后时，突然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站在帐篷外，将脸死命地顶在帐篷上，导致帐篷的“墙壁”受力，向内凹陷。从罗亚森的位置看去，那突出的部位简直就像是一张鬼面，扭曲瘆人。 是哪个孩子吗？他们回来了？ 单从阴影的形状，罗亚森一时判断不出那张脸原本的样貌，于是打算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在胡闹。 然而，刚刚走到门边，他就停住了。 刚刚那张脸是什么，重要吗？就算是小孩子恶作剧又能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书页！ 然而，另一个念头又蓦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冷汗立刻流了下来。 如果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外面的哪个人将脸抵在帐篷上，而是…… 罗亚森突然感觉空气中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向他全身的皮肤。 他缓缓地向后退去，将后背靠在帐篷上，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视野范围，以便更好地观察这个空间。 回忆起刚才的情形，罗亚森的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疑问。 那些孩子真的消失了吗？我们当时只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根本就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根据声音来想当然地判断孩子们是消失了，是不是有些太草率？有没有可能，那些孩子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变得看不见了？如果真的如此，那么现在，这个帐篷里…… 帐篷里的空间有限，东西也不多，罗亚森一眼就可以几乎看到全部。他大气也不敢出，总担心里面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改变，或是突然冒出什么东西。 帐篷毕竟不是真正的房间，不像墙壁那么坚硬。罗亚森虽然背靠着一面“墙”，却完全没有实感。 突然，他感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几乎要跳起来，猛地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当他再次将头转回时，他却看到，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罗亚森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眼睛瞬间瞪大，但他发现，那个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是个蜡像。 那蜡像只是普通的站立姿势，双眼也十分空洞，但皮肤却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走到近处时，罗亚森甚至可以看到它脸上的毛孔。 蜡像的样子十分陌生，是一个普通的短发女子，罗亚森完全确定自己并没见过这样一个人。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是与某个认识的人想象吗？ 罗亚森并没有贸然去触碰那个蜡像，毕竟，它的出现太过怪异，说不定有什么古怪。 他绕到蜡像身后，突然发现，那蜡像身上穿的衬衫背后竟然有一个衣袋。 背后有衣袋，不是太奇怪了吗？当然，现在是在任务中，出现什么东西都不能算稀奇。不过，这种情况，罗亚森却不得不在意。 不自然，就是线索。 莫非书页就在其中？ 帐篷这狭小的空间让罗亚森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他还是没有去触碰蜡像，而是打算将这个帐篷破坏掉，把蜡像暴·露在阳光下。 阳光和宽阔的空间，总能让他产生安全感。 罗亚森走出帐篷，山顶依旧是一片寂静。那些人还没有回来，这倒是十分方便。 他并不打算按照正常的方式将帐篷收起来，而是从背包里取出剪刀，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想起来为什么蜡像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了。 就是那张脸，那张生生在帐篷上挤压出来的脸，那五官的轮廓，和刚刚看到的鬼面几乎完全吻合。 难道是那个蜡像刚刚在帐篷外面用脸抵住了帐篷吗？ 罗亚森的动作缓了缓，脸色也有些变了，但很快又将动作继续了下去。 帐篷很快被完全破坏，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就像它们原本就是放在地上一样。 那个蜡像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看上去，头发似乎是略微长了一些。 不仅如此，罗亚森明明记得，自己在走出帐篷前，那个蜡像的脸是朝向“门”的左边，可现在，竟然是正对着门本来的位置。 也正对着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蜡像。 罗亚森看着蜡像的脸，猛然想起，这张脸并不仅仅是因为和刚才贴在帐篷上的那张鬼面十分吻合才令他产生眼熟的感觉的，而是很像一个人。 它很像许雪童长大后的样子。 罗亚森对许雪童并不算熟悉，只是在夏令营的过程中见过两三次。但是，这个小女孩的嘴唇非常厚，鼻孔有些朝天，看起来有那么点儿别扭，好像那并不是一个真人，而是一个制作得不那么精良的娃娃。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她的样貌印象深刻。 但是，这个蜡像，却不是完全照着许雪童现在的模样制作的，而是她长大后的样子，脸型变得瘦了些，下巴也很尖，眼睛化着很浓的妆，但厚厚的嘴唇和朝天的鼻孔却依然如故。 就在这时，罗亚森感觉自己的感知能力似乎是恢复了一些，他竟然从蜡像身上感觉到了隐隐的异常气息。 这果然不是一个蜡像！ 罗亚森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是考虑到书页可能在它背后的衣袋里，他控制住了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 ------------ 第39章 身后的衣袋 他定了定神，打算绕到蜡像身后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了脚步声和树枝被拨动的声音。 难道是那些人回来了？ 罗亚森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不想再浪费时间，快步绕到蜡像身后。 那个衣袋就在眼前。 罗亚森伸出手，准备试试衣袋里是否有他要找的东西。 那个蜡像突然动了。 它向前平移出了一米的距离，罗亚森的手竟然抓空。 虽然早有准备，罗亚森还是感到一阵骇然。 如果这个蜡像是鬼，并且那张书页就在它背后的衣袋里，那岂不是必死的局面？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也只有一个选择了。 放弃书页。 如果放弃书页，会发生什么？他们或许暂时会活下来，但是用不了多久，暗鸦岭村的异变就会达到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步，最终夺走所有人的生命。虽然这些暂时只是师远等人分析出的结论，但罗亚森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 罗亚森还有很多次“复活”的机会，他有拼命的资本。 这时，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从罗亚森的位置看去，那个人的脸十分清楚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同样是一个没见过的人，同样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走进山顶范围就停止了走动，变得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和蜡像没有任何区别。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都是一走进山顶范围就变成了毫无生机的蜡像，就和罗亚森面前的许雪童蜡像一样。 罗亚森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死盯着那些怪异的蜡像。 那一张张脸，看起来都有几分眼熟，但又全部十分陌生。 那些雕像，竟然都和在帐篷里出现的那个蜡像一样，是夏令营的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一共十五个雕像，和孩子的数量也完全相同。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罗亚森感觉到，那些蜡像的身上都在散发着异常气息。 突然，许雪童的蜡像转过身，脸正对着罗亚森。 它突然笑了。 就在同一时间，另外的十四个蜡像也笑了。 无论那些孩子原本是什么样的性格，蜡像的笑容全部都是一模一样――嘴大张着，几乎咧到了耳朵根。但是，他们的眼睛却保持着原样。 嘴在笑，其它部分却没有动。 罗亚森开始缓缓地后退。 右侧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了说话声。 “我们家儿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急死我了！”那是一个家长的声音。 “要不我们再去找找？”另一个家长说。 “先回去看看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回来了呢。” 很快，家长和陈兰香等人回到了山顶。 他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 而后，一个家长突然激动地大喊：“孩子，你回来了！” 说完，他冲到了一个蜡像面前，伸出双臂紧紧地将其抱住，同时大声说道：“真是急死爸爸了！你刚才去哪儿了啊？” 说完，还伸出手，理了理蜡像的头发。 罗亚森的表情也僵住了。 眼前的景象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即使那些不是蜡像，而是活生生的人，也极为怪异，因为它们都已经变成了成年人的样貌，身高也和那些家长差不多，那些家长却像根本没发现一样。难道他们看到的东西，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罗亚森暗想。 在他的眼前，几名家长激动地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也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各自诉说着自己的担忧。伍博源、王煜竺等带队的老师也走到了蜡像中间，询问着刚刚的情况，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 陈兰香走到罗亚森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蜡像前，说：“许雪童啊，关于你爸爸的事，我真的是非常抱歉。不过你放心，老师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罗亚森眉头紧皱，感觉十分别扭。 不过，由于陈兰香在和蜡像说话，那蜡像转了个方向，此刻正背对着罗亚森。 好机会。 罗亚森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伸进了衣袋中。 里面空空如也。 在衣袋中摸索时，罗亚森的手无法避免地碰到了那个蜡像。 那是一种非常怪异的触感。 尽管隔着一层布料，罗亚森还是感觉出，那根本不像以前看过的蜡像，倒像是一个人皮外壳套在了一个坚硬的人形物体上。 罗亚森猛地后退了两步。而后，拔腿就跑。 没有找到书页，他有些沮丧。想到那蜡像可能是鬼，他又感到一阵后怕。 就在他跑向方异圣所在的帐篷的途中，手机铃声响了。 是师远打来的电话。 “罗亚森，我刚才看到了异象。我不知道这和你们的任务是否有关，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异象？” 罗亚森停下脚步，小心地向后看了看。 “我刚才看到，太阳突然变成了一张鬼面。当时的感觉，就好像天空并不是太空，而是一个穹顶状的盖子，那张鬼面，像是一个巨人的脸在天幕外面挤压出来的。” “你说什么？”罗亚森有些诧异，“我刚才也看到了类似的情景。” “这或许说明，我看到的东西真的和你们有关。” “你看到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这个，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不是真的脸，也不太好描述。” “难道五官什么的，就没有什么特征吗？比如，嘴唇很厚之类？” “嘴唇？不，嘴唇没有什么特别。我看到的那张脸，因为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五官看起来都很大，眼睛，鼻子和嘴。我当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由于整张脸都很大的缘故，所以五官才看起来很大。现在回想起来，按照比例来看，的确是太大了。” “眼睛，鼻子和嘴都很大？” “对。但是嘴唇并不厚。” 又询问了几句，罗亚森便挂断了电话。 五官都很大？ 罗亚森仔细回忆，夏令营的孩子中，有没有这样的一张脸。 很快，他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名叫贾宇星的小男孩。 罗亚森向那些家长和蜡像望去，只见他们还是和刚刚回来时一样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口中不断地说着什么。 好像循环播放的试看影片片段。 ------------ 第40章 贾宇星的蜡像 罗亚森在蜡像中搜寻贾宇星的身影。 很快，他就发现了独自站在最边缘的“贾宇星”。 它依旧是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脸朝向罗亚森刚才所站的位置，脸上还保留着刚刚那不协调的笑容。 那蜡像和贾宇星很像，但看起来却是四十多岁的样貌。 罗亚森看不到他的背部，只能想办法绕到它身后，或者让它转身。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本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又折腾了这么久，感觉十分虚弱，胃里更是像要被腐蚀了一样难受。 他无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要再仔细研究一下任务短信，虽然那短信很短，而且他也早就记了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于是快速地翻开了通话记录。 师远的电话是几分钟前打来的。 罗亚森感觉有些不对。 他承认师远是个聪明人，经常能够察觉到重要的线索，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是在没有参与任务的情况下获取了极为重要的情报――看到了那张脸――这不是太怪了吗？任务内部提供什么信息，应该是针对执行任务的人才对吧？将信息提供给任务范围之外的人，怎么也无法理解。 罗亚森看着通话记录，脑中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师远吗？ 想到这儿，他抬起头，看向了贾宇星的蜡像所在的方向。 那个蜡像竟然距离他近了很多！ 但是，蜡像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表情也依旧和刚才一样，那诡异的笑容就如同两张不同的脸拼接在一起形成的一样――一个人的眼睛，另一个人的嘴。 它还是面对着罗亚森，背后有什么，还是一个谜。 罗亚森突然觉得不应该靠近它，而是打算先回到帐篷，去看看方异圣那边的情况。 就在他要迈开脚步走向方异圣所在的帐篷时，长大后的贾宇星模样的蜡像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纹，仿佛一个碎裂的陶瓷制品。 罗亚森的心脏咯噔一下，视线却牢牢地固定在蜡像的脸上不敢移开。 那些细纹越来越宽，无数条红色的东西从那些裂开的细纹中伸出来。 罗亚森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因为他看出，那些红色的东西，竟然是一根根舌头。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拔腿就跑，拼命地向帐篷飞奔。 他听到后面不断传来硬物与地面的碰撞声。 跑了几步，他忍不住向后看去，却看到，那蜡像竟然一直跟在他身后。它和活人一样迈开双腿跑动，脸上还保留着那种笑容。他身上的裂缝还在不断变宽，一根根舌头随着他的跑动不住地晃动，让罗亚森感到浑身发寒。 突然，罗亚森感到眼前一黑。 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再加上突然的剧烈运动和紧张情绪的影响，即便是罗亚森也感到有些支撑不住。好在他只是眼前黑了一下，并没有晕倒。他晃了晃脑袋，强自稳住身形。 帐篷就在眼前了，他再次加速，想靠着帐篷来躲避那诡异蜡像的袭击。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蜡像与他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没有任何犹豫，罗亚森笔直地冲向了帐篷的入口，猛地冲了进去，并立刻将拉链拉紧。 他本以为那蜡像会因为惯性的缘故一头撞在帐篷上，但他预想的碰撞声却没有出现。 “发生什么事了？”方异圣紧张地走到罗亚森身边问道。 “说来话长。” 接下来，罗亚森将蜡像和师远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加特森一直在听。他的中文很好，完全能够听得懂。 “你到底在找什么？”加特森突然问。 罗亚森看向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地观察着加特森的表情，问道：“不难过了？” “什么？哦，当然难过。”加特森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立刻做出了痛苦的表情。 “行了，别装了，”罗亚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反正我们也不在乎。” “你还真是聪明啊，”加特森说，“好吧，那我就不费那个劲了。不过，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找什么？” “你很好奇吗？”罗亚森说。 “谁没有好奇心呢？你们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加特森的样子看起来很诚恳。 “你能帮我们？”罗亚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信任，“说起来，你收到的短信到底是什么内容？” “手机在我裤子口袋里，你们自己看吧。”加特森毫不在意地说。 拿出手机，罗亚森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短信内容。虽然是用英语写成的，但罗亚森看起来并没有困难。 其它的内容，罗亚森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但他却盯着“他们会想方设法寻找机会进入希迪丝的帐篷”这句话看了半天。 为什么短信会说，我们会想方设法进入希迪丝的帐篷？ 罗亚森仔细回忆，自己的确是因为师远的建议而去过希迪丝和陈兰香共用的帐篷，但之后，他却得知那个电话并不是师远打过来的，所以，那应该是任务本身给他设置的一个陷阱。之后，他还看到了变得极为恐怖的加特森，当时处于求生的本能，用力挣脱逃走了。现在想来，那应该也是加特森在看了任务短信后才有意地在希迪丝的帐篷外“巡逻”造成的后果。至于他现在亲眼看到了加特森的短信，应该也是任务背后的“那个力量”早就预料到的，因为这次的短信有三种，三组人也是各怀心思，很可能会出现什么冲突。即使没有冲突，彼此合作，也同样会共享短信。不管怎么说，说到底，任务似乎是在引诱他进入那个帐篷。为什么会这样？那个帐篷莫非有什么古怪？比如，鬼魂就在那个帐篷里？如果反过来思考的话，是不是不进入那个帐篷，就不会有危险了？再仔细想想，之前也有不少任务中存在好几个鬼魂，所以这一次也有可能是这样，也就是说即使不进入希迪丝的帐篷，危险也依然存在。只不过，希迪丝的帐篷里的情况，比其它地方的更加凶险。 罗亚森想了很多，最终决定，不再去希迪丝的帐篷。 ------------ 第41章 胆子小 罗亚森看向加特森，问道：“希迪丝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加特森愣了一下，思索了几秒钟，“还用说吗？是个美女，脸蛋身材都没的说。虽然矮了点，但是这没关系，女人没必要太高。” “除了外表，就没别的可说了吗？” “还能有什么？工作挺认真的，喜欢孩子，胆子……小……” 罗亚森察觉到他说到“胆子小”时中间有一个极为细微的停顿，他立刻抓住了这一点，问道：“莫非最近她的胆量有了什么变化？” 加特森看向罗亚森，似乎在考虑要怎么说。 终于，他开口说道：“对，希迪丝，她的胆子其实一直都很小，但是最近几天，却似乎变大了。” “有什么表现？” “嗯……之前，我只要一吓唬她，她就立刻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违抗我的意思。但是，最近，她竟然不怕了。” “不怕了？是对你的恐吓毫不在乎吗？” “差不多吧。我无论是口头吓唬她，还是做出愤怒的表情，她都不在乎了。我很纳闷，但是也就只是如此而已。我还能怎样？真的打她吗？我做不到。” 说到最后，加特森的嘴角一牵，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但是，罗亚森看出，那笑容中，除了得意，还有别的东西。他判断，那个笑容当中，包含了一个秘密。 “你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要告诉我们吗？”罗亚森问。 “其它？没有了。你指什么？”加特森说。 罗亚森更加确定他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加特森如果自己不想说的话，再追问也没有什么用。 他对刚刚加特森所说的希迪丝的胆子变大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思索。 正常来讲，人的胆量不会在短期内突然产生变化。即使希迪丝是因为发现了加特森不会真的打她而变得不那么害怕，也应该是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但是，从加特森的描述来看，她是突然变得不害怕的。那么，这种变化，肯定是不正常的。 人在哪些情况下会突然变得胆大？ 想死的时候。 莫非希迪丝遇到了什么让她对生命失去信心的事情？ 当然，还有别的情况。 她变了一个人。 如果是普通的情况，那或许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得知了她的情况，来替她解决难题。但是，凡是涉及到任务的，就不会那么简单。 如此说来，答案也就只有一个。 希迪丝就是变了一个人。 罗亚森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希迪丝，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鬼。真正的希迪丝，早就被杀死并替换掉了！ 罗亚森突然冲到加特森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加重语气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罗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加特森还是没有在乎，他似乎认定罗亚森不敢把他怎么样。对于之前他拿出的枪，他也并不是太害怕，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轻易开枪。 “你隐瞒的事情，或许会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你现在必须把它说出来！” “罗先生，我刚刚还夸你聪明，怎么这么一会儿，你就变得如此愚蠢？我既然选择了隐瞒，必然是不便说出来的事情，就算你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我也一样不会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吓唬你？加特森，你好好想想，如果你隐瞒的事情真的和我没关系，我有必要这么急切地想要问出来吗？你和希迪丝之间的感情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感兴趣。我说这件事关乎生死，根本就不是在吓唬你，而是千真万确的！” 加特森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感觉罗亚森说的似乎有道理。 见加特森似乎有所松动，罗亚森继续说道：“我刚刚说，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自然也包括你，加特森先生。你可以不在乎我们，不在乎那些孩子，但是，你应该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命吧？” “那么，请你告诉我，如果我不说，这件事会如何影响我？会如何要了我的命？” 罗亚森直视着加特森的瞳孔，将手松开，站直了身体。 时间还算充足，罗亚森打算把情况说出来。 “是这样的，你听好……” 听完罗亚森的讲述，加特森目瞪口呆。 希迪丝是鬼？这怎么可能呢？ 加特森回忆着自己不久之前做的事情，脸色越来越白，冷汗哗哗地流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 罗亚森看着加特森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隐瞒了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希迪丝……竟然是鬼……”加特森还在喃喃自语，“原来你们都是一些恐怖任务的执行者，怪不得你们看到她的身子断成两截，却并不是太惊讶……” 或许加特森真的是极为震惊，这些话他是用英语说出来的。 罗亚森也用英语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做了什么？” 加特森的身体开始颤抖，T恤衫也被汗水湿透。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说道：“是我……杀死了她……” 罗亚森眉头紧锁，立刻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很爱她吗？” “爱？对，你们可以这么理解，你们可以当作我是由爱生恨，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杀死了她，而且还残忍地把她的身体切割成了两截。她当时似乎也并不是太慌张，只是有一点点意外。我掐住她的脖子时，她也并没有太用力地挣扎。当时我的大脑处于兴奋状态，我没有想太多……这一切都是我在树林里做的，后来，我把她的两截尸体放回了帐篷，而后离开，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想掩人耳目……” 罗亚森叹了口气，不想再深究他杀死希迪丝的动机。 希迪丝如果真的是鬼，那么她的行动会不会由于加特森的行为而产生什么变化？ 就在这时罗亚森感觉，外面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刚才，那些家长、老师回到山顶范围，因为和“孩子们”重逢而感到喜悦之时，他们说话的声音实际上是有些喧闹的。但自从罗亚森跑回了帐篷，外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此刻，他才察觉，那声音竟然已经完全消失。 ------------ 第42章 特殊的蜡像 罗亚森和方异圣同时想起，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留守的家长全部都死了。那个时候，留在山上的，除了死去的那几个家长外，只有希迪丝一人。（罗亚森和方异圣不算在内） 是希迪丝杀死了他们，而后又使孩子们全部消失？ “方异圣，你现在能感知到活人的数量吗？”罗亚森突然说。 “我试一下。”方异圣说道，“大概是七八个。我也不确定。” “七八个？为什么是这样的数字？”罗亚森有些不解地说。 随后，他走向了帐篷的一条极细的缝隙，向外看去，所看的方向正是刚刚那些蜡像和家长、老师们所在的位置。 那些蜡像竟然就在帐篷外面，离帐篷极近！它们仍旧是一动不动，看不出和普通的蜡像有什么区别，脸上却还是挂着刚刚那诡异的笑容。 罗亚森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但他立刻稳住身形，继续透过缝隙向外看。 他数了一下，蜡像的数量是十五个，和夏令营的孩子的数量一致。罗亚森仔细看去，确定大部分蜡像的模样的确和那些孩子十分相似，分别对应着那些孩子的面孔。 突然，罗亚森发现，其中一个蜡像的表情和其它十四个蜡像的表情似乎有着微小的差别。他仔细看向那个蜡像，试图辨认出到底是哪里有差别。 咧到耳根的嘴，没有笑意的眼睛，僵硬的面部皮肤…… 终于，他发现了，这个蜡像的眼睛里，竟含有一丝恐惧慌乱的神色，而其它所有的蜡像的眼睛都是空洞的，没有传达出任何的情绪。 恐惧？是在制作这个蜡像时故意为之，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蜡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不对！ 罗亚森晃了晃脑袋，又用手拍了拍脸，重新开始思考。 什么制作不制作的！这些蜡像根本就不是通过正常的手段制作出来的，完全就是这个任务造出来的任务道具。而在这个特殊的蜡像中，应该包含着某种线索。 罗亚森再次仔细看向那个特殊的蜡像，一时竟想不起它对应的是哪个孩子。 这是一个女人的雕像，身材颇为苗条，穿着简约的通勤装，脸上化了淡妆，皮肤很白，五官算得上清秀。 有这样一个孩子吗？ 罗亚森将所有小女孩的模样都回忆了一遍。不过，由于他满脑子只有任务，和那些孩子还没有熟络起来，现在脑子里有些混乱，居然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好在女孩一共就只有六个，将其他几个容易辨认的确定下来之后，倒也很容易判断出这个特殊蜡像的身份。 小孩子……长大后……认不出……莫非是整了容？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女孩的变化本来就比男孩大得多，如果再加上化妆、整容、减肥之类的，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等等，减肥？ 一个小女孩的形象跃入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有些胖的孩子，罗亚森记得，她好像叫沈凌菲，和许雪童、艾雨曦住在同一个帐篷里。 这是线索，还是陷阱？ 透过那条极细的缝隙，罗亚森继续观察着。 他看到，那个很可能是沈凌菲长大后样子的蜡像眼中的恐惧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蜡像的眼神变成了绝望。 居然会变化？ 一种感觉在罗亚森的心中越来越强烈。 这不是蜡像，而是一个活人！ 但是，活人也只有这么一个而已，其它的那些，依旧还是蜡像。纵使隔着帐篷，罗亚森也能感觉出那些蜡像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异常气息。 罗亚森将感知力集中到了沈凌菲的身上，发现它的身上并没有异常气息。 该怎么办？ 突然，罗亚森三人都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手机铃声。那铃声虽不遥远，但是似乎是隔着什么东西，听得十分不清楚。罗亚森想，那铃声或许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帐篷。 这时，罗亚森发现，沈凌菲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了一丝希望，好像在闪光。 莫非是她的手机在响？ 罗亚森心念一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看看。 他毫不犹豫，说了句“我去看看”就走出了帐篷。 山顶的范围内，除了那不甚清楚的手机铃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罗亚森向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陈兰香等人的踪影。 他们是进了树林，还是消失了？ 眼下的情况不容罗亚森多想，他立刻快步走到了沈凌菲的帐篷所在的位置。不过，那个帐篷已经被他破坏掉了。 铃声就是从那个粉色的书包里发出来的。罗亚森直接将书包提起，快速回到了方异圣所在的帐篷。 回到帐篷后，罗亚森并没有立刻将手机拿出来，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想着什么。 “你怎么了，罗亚森？”方异圣问。 “没事。”罗亚森摆了摆手，取出了手机。 那是一个非常简易的手机，看得出是专门为了与孩子联络、同时避免孩子沉迷游戏而购买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两个字。 妈妈。 罗亚森的脸色更加阴沉，但却没有继续耽误时间，而是接起了电话。 “凌菲！凌……” “你好，我是沈凌菲夏令营的带队老师。” “老师？哎呀，我们家凌菲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沈凌菲的妈妈立刻焦急地问道。 “您放心，她很好，只是在睡觉。临睡前，她特意告诉我，如果是妈妈打来电话，要我帮她接。”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没事就好，老师，您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唉，这次夏令营是孩子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我真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原本邻居家的女儿也说好和凌菲一起去的，结果，临出门时突然改了主意，说不去了。我也真是没办法，本来还以为俩人有个照应呢……”沈凌菲的妈妈打开了话匣子。 罗亚森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您说什么？临时改变主意？” “是啊。这一期的夏令营，陈主任告诉我，一共就十五个孩子，我和邻居赵姐商量的好好的，说两个孩子一起去，钱都交了，她竟然说不去就不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 第43章 担忧 罗亚森有些急，说道：“沈凌菲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邻居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叫艾雨曦。哎哟，我昨天早上碰到雨曦和她爸爸出门，我还以为是去夏令营，结果他们竟然告诉我，要去游乐场，夏令营不去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艾雨曦？”罗亚森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对啊，就是艾雨曦。怎么？老师，难道你不知道她没有去吗？老师？老师？” “哦，我当然知道。我还纳闷她怎么没来呢。” 罗亚森已经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了，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地挂断了。 “什么情况？”方异圣问。 “那个叫艾雨曦的小女孩，根本就没来参加夏令营。”罗亚森直视着方异圣的双眼说道。 “艾雨曦？没来？可是我们不是看到她……” 方异圣说到这里，就停止了。 他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更不是第一次接触灵异事件，自然想得到，这意味着什么。 ☆ 由于惦记着去执行任务的罗亚森等人，师远和刘潋都有些心神不宁。午饭吃得很晚，而且也只是简单地做了点炒饭，四个人默默地吃完，又默默地收拾碗筷。杨建琴和张善的情绪也已经渐渐恢复，于是也帮着打扫房间。 关于这个村子，以及那些恐怖的任务，师远和刘潋已经给他们介绍了很多次。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接受，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打扫过房间，师远本打算继续到土坟山坡去增强感知能力，却被张善叫住了。 “师远啊，我还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你看，能不能和我们讲讲？”张善有几分拘谨地说。 “哦，好的，张叔叔。” 四人坐在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师远问道：“张叔叔，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我会尽量回答。” “嗯，就是……”张善和杨建琴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顾虑。 “二位有什么问题，直说就好。” “那我就说了啊，咳咳……”张善咳嗽了几声，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你和我们说，有三个人去执行任务了，对吧？” “是的，这次执行任务的是罗亚森，方异圣，齐岫鸳三人。” “那你们俩……就不……不担心吗？” 张善的这个问题问出来，师远立刻就明白了。原来，他们两人是担心，万一以后出现让他们去执行任务而师远不在的情况，师远是不是会像没事一样毫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当然担心，所以午饭才没有心思好好地做啊。”刘潋说。 “可是，你们就没……打个电话问问？”张善干巴巴地说。 “我打过电话，但是，总是打不通。我怀疑，这是任务本身的限制。”师远说。 “打不通？” 张善和杨建琴立刻紧张起来。 正如师远所想的那样，两人就是因为见师远和刘潋一直不和罗亚森三人联系，所以产生了怀疑，觉得他们可能是比较冷漠，由此也产生了深深的担忧。可是现在，听到师远说，任务会对手机产生限制，担忧立刻变成了害怕。 师远不想说什么“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而是诚恳地说道：“到目前为止，任务最少也有三个人。即使我不在，还有罗亚森和刘潋。而且以后，说不定还会出现更聪明的执行者。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的一点是，没有任何一次任务是必死的局面，总会有破解谜局的办法。” “可是，我们都是普通人，头脑都一般，想不出破解的办法啊。” “那就紧紧跟随其他人，千万不要单独行动。我不想给你们虚假的希望，我也不会说，我一定会保你们周全，因为我很难做到。做不到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善和杨建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四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张善抬起头看向窗外，看向了山顶的方向。他知道，这次的任务就是在山顶进行，他也在担心罗亚森几人的情况。不过，与其说他真的是在为他们的生死考虑，倒不如说，他是在思考任务的危险程度。如果这一次，三人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张善觉得，那至少可以说明，这些任务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上一次，他们亲戚七人一起来到这里，完全是由于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才稀里糊涂地死掉了五个人。现在，他和杨建琴都知道了这个村子的异常，他相信，只要足够小心，并且在任务中紧紧跟在师远身边，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不过…… 张善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忧色。 不过，万一他们三个，一个都回不来呢？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的任务，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应对？ 想到这儿，张善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从他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林间空地，如果有人要下山，应该会从那里走过。 他盯着那片空地盯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就在他感到两眼发酸，准备重新回到沙发上休息时，突然看到好几个人出现在林间空地，并且还在继续向下移动。 “嗯？什么人？”张善情不自禁地说。 正准备出门的师远听到他的声音，也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四个人正匆匆忙忙地跑着，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但是从动作来看，似乎极为焦急慌张。 “我们出去看看。”师远说。 其余三人也都立刻跟着出了门，向山脚下跑去。 那四个人看到师远等人，立刻高举手臂，大声呼喊着什么。师远也挥手示意了一下，并用手势告诉他们小心。 随着四人渐渐跑近，其中的一个的速度越来越慢。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由于惊讶。那个人死死地盯着师远的脸，最后竟完全停了下来。但只停了几秒钟，就又跑了起来，而且比之前要快得多，甚至超过了前面的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师远面前。 “是你？”那个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大声说道。 ------------ 第44章 大事 师远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于是说道：“我们见过吗？” “是你！是你！天哪！我还以为……那个梦……啊啊啊！！！”那个人极为激动，一时间竟是语无伦次。 师远和刘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时，其余三人也先后跑到了师远等人面前，其中一个中年女子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急促地对那个极为激动的人说道：“王煜竺，你看看你，激动什么呀？忘了我们有重要的事情了吗？” 王煜竺却依旧十分激动，对陈兰香的话充耳不闻，大声对师远说道：“是你！真的是你！你是师远！” “你认识我？”师远平静地说。 “我梦到过你……啊，不是！不是那种梦……”王煜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她怕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师远的表情十分严肃，因为他知道，这个没见过的女孩若是在梦里见过他，那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任务的影响。而凡是涉及到任务的，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事。 “你们都收到了短信？”师远猜测道。 “是！是！”王煜竺立刻回答。 陈兰香却一步跨前，说：“先别说这些了，我们有件大事要说。” “什么事？”师远说。 “出人命了！”陈兰香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人在山上杀人！” “杀人？”师远略微皱了一下眉。 师远可以完全确定现在山顶范围内肯定是有鬼的，这四个人说有人杀人，可能只是个假象。 杀人的，或许是鬼。 “能详细说一下吗？比如，杀人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起因是什么之类？”师远说。 陈兰香打量了一下师远四人，说道：“详细的情况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去阻止那些人。我看你们四个人也都不算强壮，能不能帮忙报个警？山顶的情况真的很紧急。” “就算碎石镇的警察赶到，恐怕也要两个小时后了。” “这村子里没有警察吗？” “没有。” “那村委会呢？” “村委会倒是有，不过，希望你能先听我说，”师远拉住已经看到村委会大门并准备离开的陈兰香，“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简单？”陈兰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师远，“两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手持武器对无辜的孩子和家长展开杀戮，你觉得简单？” “两个？是什么样的罪犯？” “现在和你说这个有什么用？”陈兰香焦急而恼怒地说，“我们四个要不是跑得快，恐怕也都已经没命了！哼！你们不想帮忙就算了，我们自己去找人！” 陈兰香说着就想要挣开师远的手，但却感觉手腕一阵疼痛，竟然怎么也挣不开。她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个少年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陈兰香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 刚刚在山顶，那些家长和自己的孩子正在说话，突然间，那两个主动来帮忙的人――罗亚森和方异圣，竟然从帐篷里冲了出来，手中拿着砍刀，胡乱地向人群攻击。当时，陈兰香四人没有和那些家长和孩子站在一起，而是站在外围，也因此逃过了一劫，拼命地跑下了山。陈兰香原打算报警，但手机竟然没有信号，连报警电话都打不出去，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山下的村民。她一边跑一边暗叫倒霉，原本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夏令营活动，竟然遇上这种事。那么多孩子、家长如果出事，她肯定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他们的那个茁阳乐学教育，也肯定要关门大吉。 想着这些，陈兰香恨得咬牙切齿，将那两个伪装成好人的“罪犯”狠狠地骂了一顿。当然，只是在心里骂。 可是现在，她想到，这四个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同伙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惨烈，至多也就是给她造成一些经济损失，大不了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可是，如果自己落在了坏人手里，那恐怕就是要丢掉这条命了。 想到这儿，陈兰香的嘴唇都有些发抖。她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我……对，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们。当然，也是帮我们自己。”师远冷静地说，“希望你们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 还不待陈兰香开口，王煜竺就大声地喊道。 伍博源并没有相信师远，他将手放在王煜竺的肩膀上，小声提醒道：“别相信他。” “别碰我！你这个丑八怪！”王煜竺猛地晃开伍博源的手，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说。 “你说什么？”伍博源极为恼怒地吼道。 王煜竺不理他，再次向师远走近了一步，脸孔涨得通红，说：“我相信你。” “我再问一遍，你们有没有收到过一条奇怪的短信？”师远说。 “嗯，收到了。”王煜竺回答。 “能让我看看吗？” “好。”王煜竺将手机递给师远，激动得手心全是汗。 整个过程，徐枷都默默地站在几人身后，一直在观察。 她早就察觉到了异常。 这次的夏令营，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与未知。 性格内向的自己，竟然突然主动去申请成为夏令营的带队老师；收到的那条奇怪的短信；罗亚森三人的网上信息；来时在车上感觉到的强烈的恶心与心悸感；孩子和家长们的异常；浑身是血的加特森……似乎所有人，都很不对劲。 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条短信又意味着什么？ 徐枷一言不发地看着身旁的七个人，最后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师远的身上。 她觉得，这个男生说不定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众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师远之所以说想要帮助他们，同时也是在帮他们自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四个人，也是此次任务的执行者。 之前，罗亚森曾经和他通过一次电话，当时罗亚森和方异圣陷入了幻觉之中，看到了三个名字，想要问问师远是否能推出什么线索。那次的电话，是到目前为止唯一打通的一次。 （感谢温和善良纯洁君的打赏！） ------------ 第45章 范围扩大 当时罗亚森将任务的情况说了一下，师远多少也了解了当时山顶上的人员，同时也获知，除罗亚森三人外，还有几个人也收到了短信，只是短信内容好像和他们的不同。师远推测，他们的短信中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停留在山顶范围。所以，即便他们四个人从山上跑了下来，任务也依然没有结束。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将任务的范围扩大了，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将鬼引到了这里。 纵使师远四人没有收到此次的任务短信，也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一旦鬼来到这里，就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师远不想将鬼引到罗亚森家里，正在思索要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陈兰香又战战兢兢地说道：“你能不能……先放手？我保证不跑……” “说实在的，如果我真是坏人，你就算跑，也跑不掉。”师远淡淡地说。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展开感知域，探知周围是否存在鬼魂的气息。 暂时，周围并没有强烈的异常气息。 “那么，那份情报，现在在你们手上吗？”师远问。 王煜竺低下头，说：“我……我曾经是找到了那份情报的，可是后来又被那几个坏人抢了回去。” “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 王煜竺收到的短信中写着：“到达暗鸦岭村后，将有三人故意接近你们……他们正在寻找一份重要的情报。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们会明白的。”这条短信看似任务指示，却什么具体的内容也没有，更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提供了一个信息，后面的则是一句意义十分模糊的话。 师远又询问了他们看到短信后的反应，采取了哪些行动，罗亚森等人是如何应对的等等，最终，师远决定，带几人走出这个村子。如果他们能就这样离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到时候再说。 师远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后，一行八人一起向东村口走去。 走过那片土坟山坡后，师远停下了脚步，说：“你们回到海源以后，千万不要去报警。这次的夏令营，你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听到了吗？” 陈兰香几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师远的意思。陈兰香小心地说：“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学生家长不可能善罢甘休啊。” “暗鸦岭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师远说，“总之，你们先听我的。说实在的，你们能不能回到海源，还是个未知数。总之，先试试吧。” 陈兰香等人脑中都有无数个问题，但最终却没有人问出一句话。王煜竺依依不舍地看着师远，一步三回头。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说不定，过一会儿，他们四个就回来了。”师远说。 ☆ 电话已经挂断很久，罗亚森却还是盯着艾雨曦的手机屏幕。 这个电话是真的艾雨曦的妈妈打来的，还是任务设置的迷雾？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答案，罗亚森回到了刚刚的缝隙旁，再次向外看去。 外面的天色竟然黑了。 那些蜡像还和刚才一样站在帐篷外，艾雨曦长大后模样的蜡像也和其它蜡像一样变得两眼空洞，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希望和生命力。 缝隙虽然很窄，但由于眼睛贴的很近，罗亚森还是看到了很大的范围。他看到，黑色的天幕下，十几个带着诡异笑容的蜡像就站在草地上，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艾雨曦的蜡像没有笑，整张脸看起来都十分空洞，和她的双眼一样。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罗亚森站直身子说，“如果艾雨曦是活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她。方异圣，你能不能感觉出帐篷及周围的活人数量？” “嗯……三个……四个……三四个吧。”方异圣说。 “你确定一点，到底是几个？” 三个还是四个，看似只差一个，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是三个，就说明艾雨曦也并非活人。如果是四个，那么也就可以确定她还活着。 罗亚森的感知能力依旧是一团糟，如同一团混合在一起的橡皮泥。之前，曾经有短暂的一段时间，他觉得感知能力似乎是变强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混乱状态。 突然，罗亚森感觉到感知能力彻底消失了。 这一吓非同小可，他的心脏咯噔一声，有一种失去了依靠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了一点变化。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有些像是用皮肤在感觉空气中的水汽，就像听到了河流的流动，但实际上却又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也是特殊能力吗？莫非，耳钉被戴在了刘潋的耳朵上？ 罗亚森再次将眼睛凑到了缝隙旁，向外看去。这一次，他的感觉发生了变化。 艾雨曦的蜡像有一种很“潮湿”的感觉。当然，那不是真的潮湿，只是一种类似的感觉。其它的蜡像则没有。 罗亚森心念一动，暗想，莫非刘潋也具有感知异常气息的能力？从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刘潋好像是可以感知到水这种物质。人体大部分是水，血液更是如同奔流不息的河流一般不断地涌动，罗亚森感知着自身的血液，有一种海纳百川的感觉。 刘潋的特殊能力，除了感觉到空气中和物体中的水，会不会还有别的作用？ 罗亚森回忆起，在上一次的任务中，弥啸粼被鬼附身，当时就是依靠师远和刘潋两人的能力才将附身的鬼祛除。所以，罗亚森判断，刘潋的能力，应该与水有关，比如，净化。他听过一句话，叫以水为净，刘潋的能力说不定正是如此。 “你想到什么了吗？” 见罗亚森若有所思的神情，方异圣问道。 “我想试一试。”罗亚森说。 “试什么？” “那个艾雨曦，说不定真的是活人，只是身上依附了些‘东西’。”罗亚森向外指了指，说道。 “那个重要吗？”方异圣说，“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书页，先找到书页再说吧。”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在嘀咕什么？”被绑在椅子上的加特森突然喊道。 罗亚森看了看他，有了主意。 ------------ 第46章 冷血 “嘿，伙计，能帮个忙吗？”罗亚森说。 “什么忙？”加特森问。 “帮忙把外面的一个蜡像搬进来。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就帮你解开绳子。” “成交。”加特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三人走出帐篷时，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罗亚森看了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们的下午消失了。 罗亚森拼命回忆，这才隐约发现，自己挂断电话后似乎是陷入了无意识状态，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是晚上。只是当时他们三人都在帐篷中，对于外面的光暗变化感知得不是那么强烈。不过，如果仅仅地普通的昏厥也还罢了，方异圣和加特森竟然也毫无反应，似乎也和他同时失去意识，又同时醒来一样。这种感觉非常怪异，就像自己虽然是个活生生的人，却好像活在一段录像里，生命的那一段被某种力量剪掉了，而自己却浑然不觉一样。 罗亚森和方异圣向四周看去，却一个人也没看到。 夜色笼罩着山顶，陪伴他们的竟然只有十几个嘴咧到耳根的蜡像。 罗亚森正想再仔细感受一下水的浮动，通过耳钉共享的特殊能力竟然再次变回了师远的感知能力。 难道刚才只是让刘潋戴一下耳钉试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罗亚森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了眼前的事情上。 沈凌菲的蜡像混在一群其它的蜡像中间。罗亚森和方异圣没有靠近那些蜡像，加特森则是从侧面缓缓靠近。虽然平时非常暴躁，但此刻，他却是面色凝重。 加特森没有直接走到那堆蜡像中间，而是留了个心眼，从罗亚森那里借了一根绳子，做成了一个绳圈，套到沈凌菲的蜡像上，将它拉了出来。 将沈凌菲的蜡像拉到眼前后，三人立刻远离了那些蜡像，到了距离那里最远的一个帐篷里。 “你们要这个蜡像干什么？”加特森问。 “不知道。”罗亚森没有看加特森，死死地盯着那个蜡像。 沈凌菲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得很直，浑身僵硬。但是，三人都看得出，她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 可是，接下来呢？怎么把她恢复原状？ 三人拉过椅子，围坐在蜡像周围，默然而视。 ☆ 暗鸦岭村小学的操场上，六个人正默默地站着，其中四人的表情明显十分震惊，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不知过了多久，伍博源才开口说道：“你是说，我们回不去了？” “对。”师远答道。 “你再说一遍，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伍博源还不甘心。 “你这个问题已经问了不下二十遍了。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是，我也没办法。”师远说，“你们眼下还处于任务当中，我也不想再和你们太过接近，否则，我也会有危险。你们不要来找我们，不要再去敲门，我不会开门的。明天下午六点，任务结束。如果那个时候你们还活着的话，我自然会邀请你们进去的。” 师远说完，打算和刘潋一起回到罗亚森家。 “你怎么这么冷血？” 见师远二人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伍博源大声喊道。 师远停住脚步，半回头，说：“我们很熟吗？” “对！我们不熟！但是，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四个人就要面对鬼魂的追杀，你确定你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见死不救？” “我没办法，”师远将头转了回去，“如果和你们站在一起，我也会死的。我不想为了你们，做出无谓的牺牲。”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看出来了，你就是自私，就是贪生怕死！”伍博源知道师远不会再改变主意，索性大喊几声，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刘潋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恼怒地看向伍博源的眼睛，“你知道你在要求一个陌生人什么吗？你要求他为了你的那点可怜可笑的安全感冒生命危险！他就算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自己白白搭上性命，这有意义吗？”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死？我只是请求他留在这里，或者让我们到那座房子里去，这很过分吗？一点小忙，举手之劳，都不愿意？”伍博源继续义愤填膺地喊道。 “一点小忙？举手之劳？”刘潋的面孔因气愤而有些微微的扭曲，“你真的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全世界都欠你的。那好，我问你，你让他帮你，你又帮了他什么？你凭什么让别人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地为你付出？” “你……” “好了，刘潋，走吧。”师远不想多说，拉了刘潋一下，半拉半拽地把刘潋扯走了。 王煜竺看着师远的背影，心脏狂跳不止。她感觉，虽然师远年龄小，但很沉稳，而且很有气度。相比之下，伍博源简直就像一只猴子一样滑稽可笑。 陈兰香四人又冷又怕地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师远所说的异常情况。 那个男生说的，难道都是假的？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四人都感到睡意一阵阵地袭来，他们开始商议晚上的住宿问题。 是去拼命敲罗亚森家的门（他们以为是师远家）还是回到山顶？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他们做出了决定…… ☆ “我们还是给师远打个电话吧，让他把耳钉给刘潋，我们用她的能力试……试……” 盯着沈凌菲的蜡像看了不知多久，方异圣抬起头提了个建议。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罗亚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变得毫无血色。同时，他身上的血管一根根浮现，如同地面上裸露的树根。 方异圣猛地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罗亚森。 “嘎嘎嘎嘎……” 另一个方向，一连串诡异的响声传来。方异圣瞪大双眼看去，发现发出声音的正是加特森。而此刻，加特森也全然不是正常的模样，而是变得如同木头雕成的人像，两只眼睛竟然像后装上去的一样，一张血盆大口中，硕大的舌头耷拉在外面。 （昨天的人名写错了，已经修改。再次道歉。） ------------ 第47章 混乱的感知 方异圣感到脑子嗡嗡作响，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他的身后恰好对着出口，他想也不想就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外面的蜡像已经全部消失。 方异圣不知道该跑到哪里。这里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帐篷，他不敢跑出山顶的范围，也不敢贸然进入那些帐篷，只能在空地上找机会躲避可能到来的危险。 与此同时，罗亚森也感到极为震惊。刚刚还很正常的方异圣和加特森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同时他感觉共享的感知能力也恢复了，而那两个人在他的感知域中，都是黑色的。 不过，这种震惊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他就想起了之前的推测。 夜晚的时候，感知到的东西是反的。 方异圣和加特森并没有变成鬼，发生改变的只是他的感知，包括视觉、听觉和共享的感知能力。所以，罗亚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加特森其实还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但是，加特森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也发现了两外两人的异常，猛地站了起来，很快也冲出了帐篷。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帐篷里便只剩下罗亚森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突然的寂静让罗亚森感到一阵悚然。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那个蜡像没有变，还是成年人的模样。 沈凌菲的眼神已经再次变得绝望，神色极为黯淡。 刚刚方异圣说的那句话罗亚森根本就没有听到，因为他的声音传到罗亚森的耳朵里，完全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声。同时，在罗亚森的眼中，方异圣也变成了一个全身腐烂扭曲的恶灵。 罗亚森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皮肤一阵阵发凉，但意识仍然十分清醒，而且心态也很快稳定了下来。他开始分析眼下的状况。 和之前的分析一样，晚上，各项感知是反的。只要了解了这一点，想要躲避危险，其实就很容易了，只要远离那些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就可以。 不过，现在的感知和正常情况下的感知也并非是只要完全反过来就万事大吉了。正常情况下，鬼魂是会发出异常气息的，所以罗亚森可以通过感知异常气息来定位鬼魂，从而进行躲避。但是现在，人和鬼的感知发生了对调，这个时候，罗亚森已经感知不到鬼身上的异常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过，就算知道谁身上有这种气息，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靠近一个普通的活人并不能提升生存的概率。鬼杀人和人杀人完全不同。人如果要杀人，需要衡量自身和对方的力量和人数，即使一个人很弱，只要他和其他人聚集在一起，联合众人的力量，就可以躲避危险，令杀人者望而却步。但是，鬼杀人，则与活人的数量没有任何关系，无论多少个活人聚在一起，都无法与鬼的力量相抗衡。 对异常气息的感知已经失去了作用，那么现在罗亚森可以依靠的，只有普通的视觉和听觉。 要离开这个帐篷吗？ 罗亚森看了看出口，有些犹豫。 沈凌菲的蜡像还在这里。如果他离开，沈凌菲就会处于没有任何保护的状态。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个活人，而且还是个孩子，罗亚森希望可以保护她。 把帐篷拆掉吗？ 拆掉的话的确可以扩大视野范围，而且如果真的遇到鬼，可以立刻逃走。可是，那样一来，沈凌菲就和直接站在外面没有任何区别。 想办法把沈凌菲恢复原状？ 如果她恢复原状，也就意味着她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罗亚森的感知域中，四个黑色的人形从树林里来到了山顶范围中。 四个活人？是谁？ 罗亚森没有走出帐篷，依旧警觉地站在原地。 奇怪的是，现在已经是晚上，这个帐篷里也并没有电灯，但却并不显得暗，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四个活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并且也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他们四个人彼此之间看起来难道还是正常的吗？ 罗亚森有些疑惑，不知道感知错乱这种现象是会在所有人山顶上的人身上出现，还是只会在他们三人身上出现。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四人之间似乎很正常，所以应该是没有出现错乱的现象。不过，也有可能不同的人出现感知错乱的时间不同，他们现在正常，不等于一直正常。 那四个活人越走越近，罗亚森已经可以听到他们的一些话语。 “真是累死我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那有什么办法？那种事，我可不希望被他们发现。”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真没想到，希迪丝竟然就这么死了。还好我没有和她签合同，只是口头协议。我们回到海源以后，一口咬定没有见过她，我就不信谁能把我怎么样。你们几个也一样，嘴一定要严，知道吗？”第一个女人说。 “可是，她的尸块会不会被人发现啊？”一个年轻女孩说。 “这么偏僻的小村子，这里又是山上的树林，怎么可能有人发现？就算发现，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是谁。你们放心，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的。” “对，陈主任说得对，就算发现尸块又怎样？最重要的头部已经被彻底毁掉，头发也烧了，谁能找出她的身份，我负全责。” “你太逗了，人又不是我们杀的，负什么责啊？”女孩哧哧地笑了起来。 这几个人在说什么？莫非他们发现了希迪丝的尸体，并进行了掩埋？可是他们的语气听起来极为轻松，这也太不正常了，难道他们都对这种事情很熟悉？ 罗亚森双眉微蹙，仔细思索。 谈话还在继续。 陈兰香说：“哎，徐枷，你发现的那张纸放好了没有？” “你放心，放好了，绝对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放在哪儿了？” “就在我的手提包里面的小袋子里，非常保险。” “嗯，好。累死我了，我们赶快休息吧。” 脚步声加快了速度，各自走进了几个帐篷。 ------------ 第48章 侧卧 几个人打着招呼，道着晚安，就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罗亚森看向沈凌菲的蜡像，表情有几分凝重。 从刚才听到的内容来判断，那张书页很有可能是在徐枷手上。可是，听陈兰香的意思，好像是故意要藏起来，免得被他们发现。这段对话，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哪里别扭？ 如果真要回答这个问题，罗亚森还真的说不好。 罗亚森索性不想了，换了个角度重新思考。 新的书页上，大概会有什么内容？ 罗亚森拿出手机，查看起之前保存的已经找到的书页的照片，翻出了上一张书页。上面写着：“鬼可获取对应体的记忆。鬼无需睡眠和饮食。鬼不会被人类所伤。鬼在人间不会染疾。” 最后以句号结尾，看起来很像是一个篇章的结束，那么下一张书页上的，会不会是下一章的内容？也就是第三章，强制扭转？ “强制扭转……”罗亚森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沈凌菲。 他突然想起了齐岫鸳。 “齐岫鸳莫非已经死了吗？” 齐岫鸳本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她失去踪迹后，罗亚森和方异圣二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关于寻找她的事情。事实上，两人的心底深处都有一个有些黑暗的想法。 他们希望齐岫鸳是真的死了。 只要她还在，就无时无刻不在威胁其他人的生命。 罗亚森看着沈凌菲，“强制扭转”四个字和齐岫鸳这个名字交替着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沈凌菲现在的状态，是否也是被鬼“附身”了呢？如果是的话，是否可以依靠刘潋的特殊能力清除？ 他拿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无法确定自己拨出电话后，接电话的会是师远，还是别的什么。 他很想知道刚才为什么是刘潋佩戴了耳钉。但是，他估计，只能等回去才知道了。 沈凌菲的事情，其实并不紧急。她应该不是任务执行者，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时间限制，只要坚持到任务结束，将这个蜡像带回去就好。至于如何使其恢复原状，应该不算太难。 罗亚森的思绪再次回到刚刚几人的谈话内容上。 他总觉得刚才那几个人说话的过程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却想不出。 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加上一直神经紧张，睡眠严重不足，罗亚森感到阵阵眩晕。 再坚持一下。 他坐在了椅子上，面对着那个蜡像。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恍惚间，罗亚森看到，沈凌菲的脸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刚想看个究竟，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加特森感到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刚那两个人的变化实在太可怕，就算他是个强壮的男人，也只剩下害怕的份儿。 再强壮的人，在那种灵异存在面前，都是脆弱至极。 他也听到了那四个人的说话声，突然感到松了一口气，循着声音来到了某个帐篷。 正是他原本所住的帐篷，伍博源和他同住。 刚刚走进帐篷，加特森就看到，伍博源已经钻进了睡袋，并已沉沉睡去。 “怎么这么快？” 加特森小声嘟囔着，也准备钻进自己的睡袋。 “夏令营都已经变成这样，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睡得这么安稳。”加特森继续嘟囔着，脱掉了上衣。 伍博源虽然在睡袋里，但却是侧卧，加特森看不到他的脸。 加特森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自己刚才小声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是无意识地随意说说，但现在想来，却好像很值得注意。 两条腿已经进入睡袋的加特森转头看向伍博源。 暗鸦岭的山顶十分寂静，连虫鸣声也听不到。 加特森听不到伍博源的呼吸声。 他发现他的身体也没有随着呼吸起伏。 加特森感到耳朵发麻。 伍博源突然动了一下。 加特森的心脏猛地颤动起来。 他怕伍博源转过身来。 他死死地盯着伍博源的后脑勺，但却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伍博源的头发有些长，加特森突然想，会不会在那些头发下面，埋着一双眼睛。 伍博源又动了动。 加特森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他不打算继续坚持下去，缓缓地向睡袋外爬去。 寂静的夜里，他那缓慢而轻微的动作却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伍博源的动作幅度更大了，似乎随时都会转过身来。 加特森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他发现，伍博源明明是侧躺着的，睡袋却没有鼓起来。 我为什么认为他是侧躺？ 这个问题突然蹦了出来。 答案并不难想。 因为他看到的是伍博源的头发，所以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他的后脑勺。 但那如果不是后脑勺呢？ 加特森不想再这么受折磨下去了。他顾不上压低声音，猛地逃出睡袋，冲出了帐篷。 他刚刚跑出帐篷没有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伍博源追上来了？ 加特森回头看去，银白色的月光下，伍博源正朝向他的方向站着。只是，他朝向他的，只是他的身体，而他本应长着脸的部位，却满是头发。 “啊啊啊！！！” 加特森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阵怪叫，加速飞奔，跑向了树林。 漆黑的树林如同一片黑色的虚无，转眼就将他吞噬。 方异圣感觉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他不敢走进任何一个帐篷，因为封闭的空间无法逃离危险。他不敢站在空地，担心身后突然出现什么东西。他不敢站在树林边缘，怕树林里突然伸出一只没有体温的手。 他只能不停地走动，不停地转移位置，不停地东张西望，小心警觉地查看四周。 他又饿又困，感觉力气已经被抽干。双眼如同两枚燃烧的火炭，四肢的关节隐隐作痛。 隐隐约约地，他看到有几个人影回到了山顶的营地。那几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似乎很放松。 是那几个老师吗？ 方异圣仔细看去，借着月光，看出正是陈兰香等人。 但是，他所感觉到的活人数量，却没有变化。 ------------ 第49章 再次出现的无头鬼 罗亚森已经和他说过关于感知力被影响的事情，尤其是在晚上，视觉、听觉和特殊能力都会变得和正常情况完全相反，方异圣这时便想到，那四个应该是活人。 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快速移动到那几人附近，但却没有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是躲在一个帐篷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 “徐枷，你刚才发现的那张纸，看起来挺怪的。”说话的是陈兰香。 “怪吗？其实还好吧。”徐枷说。 “确实挺怪的，上面的字都特别奇怪，什么人啊鬼啊的，真吓人。”王煜竺说。 人？鬼？莫非徐枷发现的，是那张书页？ 方异圣的耳朵动了动，更加仔细地倾听，双脚微微挪了挪，试图再稍微靠近一些。 王煜竺继续说道：“徐枷，你留着那张纸干什么用啊？”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它很重要。” “奇怪……”王煜竺说了这两个字，就不再说话。 四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在黑暗中站在帐篷外，看上去很像刚才的那些蜡像。 两分钟后，陈兰香终于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休息吧。” 四人分成三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方异圣将身子缩了缩，一边小心四周，一边分析。 他们刚刚提到的那张纸，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张书页。徐枷说觉得它很重要，应该会带在身上。 刚刚方异圣留意过徐枷，看到她带了一个手提包。他判断，她很有可能将那张纸放在了手提包里。 要不要一会儿等她们睡着，将手提包偷出来？虽然这样有些欠妥，但是眼下还是命要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错过今晚这个机会，再等到明天天亮，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方异圣打定主意，轻手轻脚地向徐枷、王煜竺所在的帐篷移动。 走到两个女孩的帐篷外，方异圣先是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而后缓缓地挪到出入口。 里面没有任何声息，就和没人一样。 方异圣感知到帐篷里的活人数量是零。 她们应该已经睡了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方异圣打算再稍等一会儿。 足足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缓缓地将手伸向了帐篷的拉链。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他脑子嗡地一声响，回头看去。 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了空气中。 身后的，正是那个穿着罗亚森衣服的无头鬼。 无头鬼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方异圣震惊得无以复加，在那一瞬间近乎窒息。但很快，他想起了罗亚森的话，稳定了一下心神，心跳也缓缓地恢复了正常。 “你是……真的罗亚森吧？”方异圣小声问道。 他没有看到那“无头鬼”做出任何动作，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其实在罗亚森眼中，方异圣更加恐怖。 但是，他知道感知是反的，越是恐怖的，就越是正常的活人。 他试图和方异圣说话，但他无论说什么，在方异圣听来，都是诡异可怖的惨嚎。 罗亚森也知道这一点，于是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但同样，他打的字方异圣也都看不到。在他的眼中，“无头鬼”根本就没有做出拿手机的动作。 察觉到无论怎样做也无法将意思传达给方异圣，罗亚森索性放弃了交流，直接用行动来表达。 他扯住方异圣的肩，向远离帐篷的方向拉。 “罗亚森，你等下，我刚才听到了重要的情报……”方异圣慌忙说道。 他的话传到罗亚森耳朵里，也变得面目全非。 罗亚森已经顾不上了，他死命地向远处拉扯着方异圣。 方异圣不再说话，他想到罗亚森也许是发现了什么。他停止挣扎，和罗亚森一起向远处走去。 他有些糊涂了。不是说感知是反的，觉得是鬼的，恰恰是活人吗？他刚才凭借对活人数量的感知能力判断出帐篷里的两个女孩是活人，这难道不对？ 可是，眼下无法交流，方异圣也只能放弃。 两人的体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支撑。罗亚森硬是把方异圣按在地上，表示方异圣可以先休息，过一会儿再轮换，方异圣很艰难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前的场景说不出的诡异。纵使已经完成过多次任务，两人却还是感到心惊肉跳。他们彼此眼中的对方都是扭曲腐烂的恶鬼形象，动作也产生了严重的失真，但却依旧在彼此合作。 方异圣看不到罗亚森的头，只能看到他衣服上斑斑血迹，以及手臂露出部分的乱作一团的血肉。 他不想再看，闭上眼睛。 他实在太累太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就在临睡那一刻，他突然想，这个罗亚森会不会不是真正的罗亚森，只是利用他们判断出的线索来伪装成活人，其实只是想骗他放松警惕？ 然而，睡意如同最可怖的恶鬼，瞬间吸走了他的灵魂。 就算是死也好，暂时，让我休息一下吧…… 方异圣迷迷糊糊地想着，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似乎只是一瞬间，他就被推醒。 天还是很黑。方异圣看了看手表，四点钟。 罗亚森自己躺在了地上，方异圣明白他是要换班。 方异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低头看去，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罗亚森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具无头尸体，而且已经严重腐烂。 方异圣立刻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只是当他睁开眼睛时，却已经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刚刚那个他差点进入的帐篷。 那张书页，到底是不是在徐枷手上？ 方异圣始终很在意书页。 几天之前，当他第一次知道齐岫鸳出现了异常，很可能会在人和鬼的状态之间转换时，他就产生了强烈的不安。他说不清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但他却知道，这种不安绝对不是没有来由的。 果然，在那之后不久，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也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一种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的感觉，很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被拉入了一个黑暗的未知空间，而这被拉入另一空间的那部分，包括他的身体，也包括他的灵魂。 ------------ 第50章 私心 方异圣从来不相信人有灵魂，但现在，他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是怪异到了极点。 他天生具有感知活人数量的能力，而那个以某种玄妙的方式存在的数字永远都是不小于一的，因为他就是最初的那个“一”。 他害怕在某个时刻，那个数字变成零。 之前每次获得新的书页，师远等人都会对其上的文字进行分析。方异圣知道，那些书页最终会引领他们找到一个答案。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答案对应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他只能猜。 他猜的问题有好几个，比如这个村子的异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过程？所谓的在人与鬼之间进行转换，是否可以控制？最终，他们能否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 在齐岫鸳刚刚产生异常状况时，方异圣只是担心，担心会在某刻被转化为鬼的齐岫鸳害死。但后来，他自己产生了异常，这时他才真正开始恐惧。 面对此次与齐岫鸳一起执行的任务，方异圣怀有一种私心，他希望齐岫鸳死在这里。只有这样，他才不需要整天提心吊胆。但同时，他也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害怕当其他人发现他出现异常时，也会和现在的他对待齐岫鸳一样，希望他死去。当然，如果其他人仅仅只是希望他死，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如果他们采取一些行动来促进这一进程呢？ 方异圣相信师远，但是其他人，他都无法相信。正因如此，他拼命地掩饰自己的异常。 他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这一点。 这世界上有谁能真正地控制自己？ 每次思考这个问题，方异圣都会感到一丝绝望。 方异圣再次低头看向罗亚森，那可怖的无头尸令他感到浑身发寒。他不自觉地向旁边走了两步，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危险。 山顶是一片死寂。方异圣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发出声音。 ☆ 夜色已渐渐变淡，但晨曦尚未明。几个模糊的黑影毫无规律地聚在罗亚森家附近，有的如同壁虎一边攀附在窗子表面，有的站在门口，有的缓慢而飘忽地移动。 它们就像一根根燃烧后的火柴，头部就像那些已经变成黑炭的火柴头一般，弯曲的颈部似乎承载不住头部的重量，而身体则是边缘模糊，似乎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渐渐地，几个黑影好像对这栋楼房失去了兴趣，向远处飘去。 四点钟的暗鸦岭村没有半点光亮，每一座房子都像一颗巨人的头颅，窗户和门就是那些巨人的五官。若隐若现的晨光并没有驱走这里的阴影，却反而给这里增加了一抹悚然的气氛。 那几个黑影仿佛在挑选猎物的掠食者，缓慢地滑过砂石路面，飘向一扇扇紧闭的大门。 突然，其中一座低矮的旧屋亮起了灯光。几个黑影骤然停住，头部转向了那个方向。 这座旧屋的主人，是否有着极为敏锐的听觉？ 黑影没有因为灯光而退缩，反而移动了过去。 旧屋的窗子上映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她真起身，披了一件衣服，随后走向了窗子。 半明半暗的光线衬托下，一张脸在玻璃上浮现出来。 似乎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或东西，那张脸退了回去，重新变成了一个黑色剪影的一部分。 纤细的人影走向了房门，推开，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从外面，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那几个黑影聚在了一起，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它们发出的声音在这凌晨时分的小村的空气中如同水汽一般飘散。 随后，几个黑影移向了那扇大门。 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 纤细的人影打开了屋子的门，向外张望。当看到栅栏外的几个黑影时，她明显犹豫起来。 “小姑娘，能帮个忙吗？”一个黑影说话了。 女孩没答话。 “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另一个黑影说。 女孩还在犹豫。 “我们已经找了大半夜了，也没有找到休息的地方，实在是挺不住了。既然你这个时候开了灯，就说明我们有缘。你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们可以付钱。”第一个黑影说。 女孩向外走了几步，走到了足以看清他们脸孔的位置，仔细观察。 她看出那几个人真的非常疲惫，眼睛里满是血丝，脸色也十分苍白。 她咬了咬下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说：“那好吧，我给你们开门。” 她来到大门口，开锁，将门闩拉开。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可以进去吗？”黑影说。 “嗯，大家都进屋吧。不过，我家里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女孩说。 “没关系，我们将就一下就行。”黑影一边说，一边走近了屋子。 女孩将他们让了进去，又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便打算继续睡觉。 一个黑影拦住了她，说：“真是太感谢了。不知道怎么称呼？” 女孩抬头看了看那个人的眼睛，感觉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神采，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叫屠雪儿，你们就叫我雪儿吧。” “雪儿，真的是要谢谢你。我姓陈，是城里来这儿办夏令营的老师，这三位也都是我们一起的老师。遇到了一点意外，没办法，只能来打扰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几位先休息吧，这天都快亮了。”屠雪儿摆摆手，说了句客气话，就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屠雪儿家的房子很小，只有两个房间。她自己睡的卧室也只有一张床，四个陌生人中的一个女孩和她挤在一起。至于其他三人，则是到厨房兼客厅里休息。 屠雪儿关掉电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她关掉的不是电灯，而是音箱，所有的声音都随着音箱的关闭而消失。 屠雪儿的旁边多了一个人，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出于礼貌，她选择忍耐。 旁边的女孩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屠雪儿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女孩睡觉很不安稳，总是在乱动，一会儿左翻一下，一会儿右翻一下，又一次还将手臂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 第51章 卧室外 屠雪儿坐起身，轻轻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躺了下去，就像从未坐起过一样。 没办法，她太困了。 终于，她沉沉睡去。恍惚中，她感觉身旁的那个人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屠雪儿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推她的肩膀。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醒！”一个女孩的声音无声而急促地喊道。 她看向那个女孩，一下子竟然没有判断出她是谁。 窗子上拉着窗帘，卧室里的光线依旧很暗，屠雪儿什么也看不清。 见屠雪儿的脸上显出疑惑而恐惧的神色，那个女孩说：“你忘了吗？我是刚刚在你家大门口向你寻求帮助的四个人中的一个。我叫徐枷。” “啊，是你啊。”屠雪儿的视觉渐渐适应了黑暗，看出了眼前这个女孩的面部轮廓。 她想起来了，这正是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的那个女孩。原来她叫徐枷。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或许会让你感到匪夷所思，希望你不要因为害怕而尖叫。或许你会质疑我，但我会用事实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徐枷紧张地说。 屠雪儿被徐枷的话搞得愈加紧张。她小声问道：“是什么事啊？” “你听好。和我一起来的那三个人，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是人。” “什么……什么意思？” “我最开始也不敢相信，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相信他们是人。” “他们不是人？那他们是……是什么？”屠雪儿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情不自禁地向门看了一眼。 徐枷咽了口口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说：“他们三个，其实是……是鬼。” 看到屠雪儿瞪大眼睛，似乎马上就要尖叫，徐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屠雪儿将徐枷的手拿开，深呼吸了两口，说：“你确定……他们是鬼？” “我确定。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你的房门是木门，有几条非常细的缝隙，你可以通过缝隙向外看。”徐枷说。 屠雪儿眨了眨眼睛，紧张地穿上鞋，走到了门口。 卧室里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客厅却明显要明亮一些。透过缝隙，屠雪儿赫然看到，本就不算宽敞的客厅里，竟然有一个怪异扭曲的“人”！ 那个“人”全身赤裸，但皮肤却没有一块是完好的，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正在向下滴落。它的姿势看起来就像四肢着地呈爬行姿态的人，只是双臂和双腿却是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掰向了身体后方，头部也被转了一百八十度。此刻，那张脸正对着她的方向，一张巨口中正在不断地涌出红色的液体。 屠雪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徐枷就守在她身边，为了防止她发出尖叫，再次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屠雪儿的双眼瞪得极大，向后退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好半天，她才惊恐地低声说道：“我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那不是人，是鬼。”徐枷说，“你只看到了一个吗？” “是……是的。你刚才说，三个人，另外两个……在哪里？” 徐枷没有说话，趴在缝隙上，仔细地看。 “第二个就在伍……在你看到的那个鬼后面，躲在黑影中。第三个，在天花板上。你……还想再看看吗？” 屠雪儿拼命地摇着头，继续向后退，似乎被吓坏了。 过了好一会儿，屠雪儿才勉强说道：“我们……该怎么办？” “没办法，”徐枷说，“好在现在时间也快五点了，很快天就完全亮了。天亮以后，他们或许会消失吧。” “那……那最好了……”屠雪儿依旧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看向卧室的窗子，想走过去把窗帘拉开，这样可以让阳光早一些洒进来，多少可以壮胆。 但是，当她试图迈开腿时，却发现腿已经软了，根本使不出力气，一步也迈不出去。 徐枷看了她一眼，猜出了她的心思。她没有说话，轻手轻脚地走向了窗子，伸出手去准备拉窗帘。 她没有察觉到，身后，一双惨白的手伸向了她的脖子。 ☆ 天色渐渐亮了。方异圣定了定神，再次艰难地低下头去。 罗亚森的头出现了，腐烂的皮肉也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方异圣终于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又熬过了一个晚上。尽管书页没有找到，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还有最后的一天时间，下午六点时，这个任务就结束了。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书页。 方异圣见罗亚森睡得沉，没有叫醒他，而是仔细查看着山顶范围里的一切。 加特森去哪了？ 方异圣看了看树林，没发现人影。他没再多想，继续看着那几个帐篷。 突然，他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 他回过头，是罗亚森。 “感觉怎么样？”罗亚森问。 “不怎么样，太累，”方异圣说，“只睡了三个小时，根本不够。而且，我很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我觉得，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了。”罗亚森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两个面包。 两人随意地吃了一点面包，就开始继续观察这个山顶。 “你能感知出人数吗？”罗亚森问。 “我试一下。” 方异圣面色变得凝重，仔细地感知。 “七个……嗯，看来天亮以后我的能力也恢复正常了。”方异圣说。 “七个人？嗯，应该是对的。” “我们去王煜竺她们俩的帐篷里找书页吗？”方异圣问。 罗亚森本不想同意，但想到再不行动恐怕就没有机会，于是说道：“好，我们先去看看。” “说起来，昨天晚上你到底和我说了什么？”两人刚刚开始移动，方异圣就问到。 这一问，罗亚森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要继续走了。”罗亚森说。 “什么？” “我刚刚才想起来，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判断出，这四个人，并不是活人。” “这四个人？你是说陈兰香他们，那四个老师？”方异圣疑惑地问。 “对。” “怎么会呢？现在是白天，我的能力已经恢复了。我能感觉到，山顶范围有七个活人，我，你，沈凌菲，然后就是他们四个啊。” ------------ 第52章 推翻之前的推断 屠雪儿看着几步之外的那具尸体，浑身抖得如同秋雨中的树叶，大颗的泪珠从双眼中涌出，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视线牢牢地固定在徐枷那逐渐变凉的瘦小身躯上。 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就看到徐枷拼命地抓自己的脖子，而后，脸孔变成了紫色，浑身扭动着，最终倒在了地上。 她就这样看着徐枷的尸体，直到尸体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 屠雪儿浑身一抖，惊恐地抬头四顾。 她的卧室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又站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卧室的门。 那个怪物……不，鬼，还在吗？ 她感觉两只脚比铅块还重，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向门口走去。 室内没有风，但她却分明听到了木门晃动的吱嘎声。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呼吸也已经紊乱。她走到门前，将眼睛凑到了刚刚的缝隙前。 外面是一片漆黑。 怎么这么黑？ 她情不自禁地想。 她转头看了看卧室。窗帘还拉着，能够看到清晨的阳光从并不算厚的窗帘后透进来，将简陋的卧室笼罩上了一层透明但又有些发灰的光。 卧室本应该是比厨房还要暗的，但现在，卧室里已经渐渐明亮起来，厨房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这太不合理了。 屠雪儿的眼里透着恐惧，再次看向缝隙。 缝隙外依旧是一片漆黑。但与刚才不同的是，黑色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无法辨别形状的红色。 屠雪儿的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她揉揉眼睛，再次凑了过去。 这一次她看到的，是一只没有眼睑、混合着血液的眼睛。 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这座破旧房屋的墙壁和屋顶，如同一根看不见的针，直入云霄。 纤细的身影如同瞬间失去了灵魂一般，瘫倒在地，渐渐失去了活人该有的气息。 ☆ “不，不对，”罗亚森似乎怕方异圣贸然行动，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昨天晚上，我在帐篷里听到了他们四个人的对话，他们好像说，将希迪丝的尸体肢解，然后埋在了树林里。” “什么？”方异圣有几分诧异。 “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我怀疑，回到山上的四个，不是真正的陈兰香他们四人，而是鬼变化成的他们。” “但是，我的感知力恢复了，现在的确是感觉到有七个活人。如果他们四个是鬼，那我所感知到的四个活人，又是谁？” “这就是问题所在，”罗亚森的眼神很锐利，“你根据什么这么确定，你现在的感知是正确的？” “嗯？”方异圣愣了一下。 难道不对吗？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罗亚森。 几个小时前，在他眼里，这个罗亚森还是一个无头鬼。虽然方异圣明知道那是视觉和听觉被影响的情况下出现的错觉，但现在他看着罗亚森，还是觉得十分别扭，总觉得他有可能是鬼变成的。现在他能继续和罗亚森说话，完全就是凭理智在硬撑。 方异圣回忆起，所谓的“感知力在晚上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对人和鬼的判断会完全相反”这样的推测，就是罗亚森告诉他的。至于他是从何处得知这一信息…… “其实你也应该能推理出来吧？”罗亚森仿佛在回应他的心思一般，“这次的任务，除了寻找书页以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之前我们执行过的那些任务，要么是寻找什么人，要么是寻找到离开建筑物的方法。这次的不同，只是告诉我们任务时间和限定的范围，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活下去。既然任务目标唯一，那么，要想活下去，难度或许就会提升，也就是说，在任务过程中我们会遇到更多危及生命的情况。” 罗亚森停顿了下来，感到口干舌燥，头一阵阵发晕。 “所以，你才推断，我们的感知在晚上出现了异常？”方异圣问道。 “其实，线索还是很多的，”罗亚森继续说道，“不过，最终让我完全确定这一点的，是师远的电话，不过……” “不过什么？”方异圣焦急地追问。 “不过，现在想来，那个电话也很有问题。我怀疑，打电话的，根本就不是师远。你想，既然任务本身对我们的视觉、听觉、特殊能力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那么，让我们误以为自己是在打电话，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你怀疑，那个所谓的师远打来的电话，其实也是任务给我们的误导？”方异圣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 “对。当时我真的以为是师远在帮我分析，而且，那个声音当时所说的内容，也的确听起来很合理。但是，现在想想，漏洞也很多。详细的我就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之前我说，我们的感知力在晚上相反，在白天正常，并不可信。” “不可信？” “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完全相信自己的感知。很有可能，即使在白天，感知也是错的。” 方异圣看着罗亚森，感觉心脏悬在半空。 即使在白天，感知也是错的？那我现在看到的你，是不是真的呢？ 方异圣感觉头有些晕，还有些疼。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悖论的漩涡。 饮食和睡眠的缺乏让罗亚森二人都感到极度虚弱，只是在强撑。 “方异圣，从现在起，任何人，无论你的特殊能力告诉你什么，都不要相信，包括我。和你说完这些话后，我也会转移位置，我们彼此之间也不要再聚在一起。你记住我的话，然后等到任务时间结束，我们各自回到山下。至于那张书页，我们尽最大努力去寻找。如果真的找不到，也没办法。” 罗亚森的脸色很差，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方异圣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说：“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如果我再看见你，我肯定掉头就跑。” 罗亚森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好，我也一样。” ------------ 第53章 看不到的脸 ☆ 伍博源拼命地向墙角挤去，眼中露出的，是强烈到极致的惶遽与绝望。 他的眼前，陈兰香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悬浮在空中。那原本应该是腿的位置，却是什么也没有。她的两条手臂微微向前抬起，皮肤完全是灰白色，原本盘成发髻的长发垂了下来，将还不算明亮的光线挡住。她的头很低，再加上长发的遮挡，伍博源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但是，他却本能地觉得，那张脸，一定极为可怖！ 陈兰香缓慢地向他移动，没有双腿的身躯没有上下起伏，也没有任何的左右晃动，伍博源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她到底是如何移动的。 伍博源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后面是坚硬的墙壁。而就在几秒钟之前，他听到了自己听到过的最凄厉的惨叫。 那是与在电影院里观看恐怖片的观众发出的尖叫完全不同的声音。伍博源听出，那声音里包含的，是真正的对死亡的恐惧。那种真实的威胁所带来的恐惧，不是任何虚假的恐怖所能比拟。 当听到那个女孩倒下去时，他却没有向那里看一眼，因为那个时候，他面前的陈兰香已经出现了诡异的变化，他根本无暇去顾及他人，因为他感到自己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 陈兰香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大，那张被遮挡在阴影中的脸，似乎也逐渐清晰起来。 “不……不要过来……” 伍博源拼命地想要呼喊，但他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像他想的那样说出那几个字。从他口中发出的，只是囫囵的模糊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哀鸣。 突然，他听到旁边卧室的门响了。 陈兰香的注意力似乎被吸引了，她向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伍博源本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但他却发现，陈兰香与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接近，根本没有逃走的空间。而且，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两腿的控制，根本站不起来。 这样下去，他会死！ 伍博源现在只能看到陈兰香的侧面，长发将她的脸部完全遮挡，他只能看到一大片黑色的发丝。 逃！必须逃出去！ 伍博源突然来了力气。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挣扎着站起，缓缓地向旁边迈出脚步。 快，只要冲出这个房子，我就能逃出生天！ 伍博源不知哪里来的这样的信念，脚下的速度略微加快。 陈兰香还是没有转向他，飘到了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陈兰香好像在望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 快！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伍博源看了一眼陈兰香，又看了一眼通向外面的门。他运了运气，猛地迈开脚步，冲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吸引了陈兰香的注意。他听到她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而后向他冲来。伍博源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没命地飞奔，很快就撞开了门，跑了出去。 我成功了！我逃出来了！ 伍博源感到一阵狂喜，脚下的速度丝毫未减，继续没命地跑着。 但是，身后的啸叫声却似乎还在跟着他。 他的狂喜瞬间消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陈兰香竟然还在他身后。 伍博源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他发出一阵惨叫，再次加速。 身后的啸叫声逐渐减弱，最终消失。伍博源却已经不敢再回头看，只是一味地跑。 他跑的方向，正是东面。没过多久，他就跑到了东村口，并从那里跑了出去，沿着公路继续跑。 直到他跑到了下一个村子，才慢慢地停了下来，用两手撑着腿喘粗气。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用手抹了一把汗。 陈兰香已经不知所踪，刚才只顾着跑，手机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好慢慢地走，打算找人问问路。 但是，他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一栋十分眼熟的楼房。 那是一座三层小楼，和周围的低矮平房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 走到近前时，伍博源突然想起了什么，两眼瞪大，目瞪口呆。 ☆ 天光已经大亮，山顶范围里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除了某个帐篷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罗亚森正在寻找书页。 在他的感知域中，山顶范围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白色，没有黑色，也没有灰色，就像他根本就不具备特殊能力一样。他一度以为是师远将耳钉摘掉了，但仔细感受，他却还能感觉到一丝特殊的波动。他终于明白，那感知能力还在，只是被任务压制到了极弱的程度。 那些孩子随着蜡像的消失而消失，罗亚森觉得，他们或许也都已经死了，就和二十年前的那些离奇失踪的人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或许他们都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也或许是和其他异常死亡的人一样，死后尸体消失了。 十几个孩子，就这么死了。罗亚森感到心脏一阵难受。 加特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也已经死了。 罗亚森一边翻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些人的消失，倒是给罗亚森带来了一点好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进入那些帐篷，不用去特意等到他们出去，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之前，他和方异圣说，回到山顶的陈兰香四人不是活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早就已经将陈兰香和希迪丝的帐篷破坏掉了，但昨晚当“陈兰香”回到山顶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而是十分自然地走进了一个帐篷。 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一个解释。 她不是真正的陈兰香。 罗亚森将这个帐篷里的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书页。 他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检查了两个帐篷，破坏掉了一个帐篷，还剩下陈兰香目前所在的帐篷、王煜竺与徐枷共用的帐篷、伍博源的帐篷以及最后的一个学生帐篷没有仔细检查。 ------------ 第54章 我知道你不是蜡像 陈兰香和王煜竺的帐篷，他暂时不打算进去，因为根据之前的迹象来分析，书页在这两个帐篷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任务本身设置了几个陷阱，故意引诱罗亚森进入这两个帐篷。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书页没有在这两个帐篷中。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三个鬼，可能还在帐篷中，守株待兔。 罗亚森打算先检查最后一个学生帐篷，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要去那三个帐篷寻找书页。 他缓慢地靠近那个帐篷。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安。 越是最后一个，越容易出问题。 当他走到帐篷的入口时才发现，这个帐篷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检查过了，因为这正是许雪童、艾雨曦、沈凌菲三人共住的帐篷。正因如此，他才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他就发现，帐篷里出现了一个让他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睡袋里有人。 他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鼓起的睡袋。他看不到里面那个人的脸，只能凭借轮廓来判断，那是一个成年人，而不是许雪童那样的孩子。 睡袋的拉链是完全拉上的，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怎么也要露个头出来吧？就算不露头，也要留个空吧？完全拉上，怎么看都不对劲。 罗亚森没敢轻举妄动，继续观察那个睡袋。 一个问题蓦地蹦了出来。 莫非里面的，是个死人？ 就在他这么想时，那睡袋里的人突然动了。 罗亚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 睡袋的拉链一端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罗亚森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他的感知能力和方异圣的人数感知力都失去了作用，他根本没法判断这个山顶范围到底有几个活人，对于眼前这个睡袋里的人形物体到底是人是鬼，也无从得知。 他不是没有想过转身就跑，但一种诡异的力量却似乎在紧紧地扯着他，让他全身动弹不得。 那根手指抵住拉链，缓缓地将拉链推开。随后，一绺金色的头发钻了出来。 看到那绺头发，罗亚森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逃。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字。 希迪丝的头完全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当她看到罗亚森时，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罗先生，你……你怎么在这儿？” 希迪丝看上去十分正常，正常得有些过分。她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西方女子，在自己睡醒那一刻发现一个不算熟悉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卧室”中，从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她的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尚能看到正常的血色，而且她的语气、眼神都是此刻该有的样子――一个略微受到惊吓的女人该有的表情。 这个女人…… 罗亚森瞪大了眼睛，心脏还在快速跳动，但双腿就是无法挪动。 “罗先生？”希迪丝眼中的慌乱平息了一些，添加了些许疑惑不解。她伸出一条手臂，向罗亚森的方向挥了挥，“罗先生？喂！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太正常了。她……她是活人吧？应该是吧？ 罗亚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紧张得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希迪丝有些不耐烦了，她略微皱了皱眉，说：“罗先生，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为难啊。我可没有穿衣服，你站在这里，我没有办法出来。” 罗亚森在心里说道，最希望我出去的人，是我才对吧？ 但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发现，现在他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其实并不是因为恐惧和震惊，而是因为…… “罗先生？”希迪丝眼神里的疑惑更浓，同时费力地向他这边略微靠近，似乎在仔细地观察他。 过了几秒钟，她突然笑了，大声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原来不是罗先生啊。我的天，谁把蜡像做得这么像真人啊？比那些著名的蜡像馆里的作品要逼真得多呢！” 说完，希迪丝不再有所顾忌，完全从睡袋里钻出。她果然没有穿任何衣物。 罗亚森不能动，眼睛依旧固定在希迪丝的方向。 希迪丝的腰间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血线，没有伤口，皮肤完好。 很快，她将衣服穿好，走到罗亚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怕有人来伤害我，所以站在这里保护我啊？那真是谢谢你了，罗先生。” 她莞尔一笑，从罗亚森身旁走了过去。 罗亚森没法转动眼珠，但他却用余光看到，希迪丝的外形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她的身影离开他视野范围的最后一刻，罗亚森察觉，她原本红色的连衣裙竟变成了蓝色，形状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蓝色，就和他的衣服颜色一样。 就在她的脚步声走到帐篷的出入口时，罗亚森听到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是蜡像。” 说出这句话的声音，竟然和他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听到自己的声音，罗亚森感到不寒而栗。 但是，他却没法判断，刚才那句话到底是真的有人说出，还是幻觉。 罗亚森知道，这个希迪丝，一定不是活人。而根据她刚才的变化来判断，她或许是变成了他的样子。那么，他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就很明显了。 无法动弹的罗亚森已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心里希望方异圣不要上当。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怎么办？ 此刻的罗亚森想到的，却是沈凌菲。他面对着变成蜡像的沈凌菲一筹莫展，如今自己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 ☆ 伍博源看着那座三层楼房，突然如同疯了一样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砸门，一边砸一边大喊：“出来！你们给我出来！是不是你们搞的鬼？你们给我出来！”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正在砸门的伍博源险些摔倒。他稳住身形，看向开门的人。 是刘潋。 “你有什么事？”刘潋皱着眉头问。 “我有什么事？”伍博源大声吼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 ------------ 第55章 见死不救 “你什么意思？”刘潋说。 “呵呵，别给我装傻了，成吗？”伍博源冷笑着说。 师远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伍博源，问：“其他人呢？” “你说呢？”伍博源再次提高音量，“他们都死了！死了！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不愿意救我们！他们是被你害死的！” 伍博源用手指着师远，义愤填膺地吼着，脖子上青筋直冒。 师远没说话，表情似笑非笑。他好像觉得伍博源挺有意思。 伍博源见他不说话，更愤怒了，继续用手指着他，喊道：“怎么？没词了？你就是自私！自私自利！见死不救！你太缺德了你！” “所以呢？”师远淡淡地说。 “所以？”正喊得来劲的伍博源没想到师远会说这么一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潋继续说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们，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对吧？” “啊？” 伍博源顿时张口结舌。 他突然想到了陈兰香。产生诡异变化之后的陈兰香。想到了山顶发生的杀人事件。想到了自己明明跑出了这个村子，却莫名其妙又回来了的怪异现象。 难道这个村子真的有鬼？ 这个问题他早就问过自己了，但每一次他都拼命地说服自己，说这些都是人为的，都是有人在吓唬他。 他的冷汗突然流了下来。 他看着师远气定神闲的样子，突然想到，或许他真的可以解决这村子里的灵异事件。当然，他的目的不是和灵异事件作斗争，而是离开这里，回到海源。 “你们能帮我？”他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发蔫地说。 “可能吧。谁知道呢。”师远说。 他说的是实话，但伍博源却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他一把抓住师远的胳膊，说：“你帮我离开这里！” “很抱歉，我并不想帮你呢。”师远扯开伍博源的手，打算回到屋里。 “别走！” 师远都已经转过身，伍博源又抓了过去。 师远回过头，说：“你这人，不是刚刚还说我自私吗？你求一个自私的人帮你，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啊？” “是我错了！我刚才说的都是无心的，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伍博源更认定师远有办法，表情变得谦卑起来。 见师远没什么反应，伍博源一咬牙，说：“我求你了还不行吗？难道还要我跪下求你吗？” “你跪下又怎样？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了吗？”师远说。 “你……”伍博源刚想发火，又硬憋了回去，挤出一个笑脸，“嘿嘿嘿，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我不对，我有罪，我该打。我求求你，救我一命！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下辈子的事情，就下辈子再说吧。”师远冷冷地说。 伍博源越是求他，师远就越瞧不起他。不过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仔细地打量他。 从看到他那一刻，师远就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一丝极为细微的异常气息。如此细微的异常气息并不足以说明他是鬼，否则师远根本不会继续站在门口。但是，他似乎也的确是有些不对劲，这让师远有些好奇。 见师远还是不答应帮他，伍博源又急了，提高音量说：“你别太过分了！我都这么求你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冷血？” “求人有用的话，还要努力干什么？”师远继续用感知能力去探查伍博源，同时说道。 “你到底想怎样？”伍博源双手握拳，愤怒地瞪着眼睛。但随之又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马上缓和下来。 他刚想继续开口，就听刘潋说道：“师远，任务结束时间还没到，我们还是让他离开这里吧。” “嗯。”师远点点头，说，“你，对，就是你，你现在还在任务中，所以我们不能和你距离太近，这会给我们带来危险。这样，如果今天下午六点，你还活着，你来找我们，到时候我们会帮你的。” “下午六点？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永远也不会帮你。”师远说。 伍博源皱着眉思索了一番，最终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就等到下午六点再来。你说话如果不算话，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 师远笑笑，挥了一下手。 伍博源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罗亚森家门口。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胃里空空如也，自己的东西也全部都丢了。他不敢回到山上，只能继续乱走。 他无意识地向东面走去，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屠雪儿家附近。 当看到那座低矮的旧屋时，他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她们还在里面吗？既然师远在这个村子，那么这个就是原来的那个暗鸦岭村，没错吧？说起来，我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认为这里就是暗鸦岭，而没有认为这里是一个和暗鸦岭的房屋相同的另一个村子呢？ 伍博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总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操纵他。 因为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可做，他的大脑空前地活跃起来。 在来夏令营之前，他曾经看到过站在楼顶的自己，之后又在班级的群和学校的论坛上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消息。这些事，现在想起来仍然让他感到皮肤发麻。 他看了看屠雪儿家黑洞洞的窗户，思绪还飘在几天之前。 那些事和这次夏令营的诡异经历到底有没有关系？现在的我，应该还活着吧？不，不要自己吓自己啊…… 伍博源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了起来。他紧张地转头看向四周，觉得连阳光都黯淡了几分。 突然，他看到，屠雪儿家的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他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子看。 又闪了过去。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轮廓。一个人形的轮廓。 又过了几秒钟，那个人形的轮廓停在了窗口，而伍博源也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是屠雪儿。她的脸孔因恐惧而扭曲，两只手不停地拍打着窗玻璃，似乎在呼救。 她看到我了？ 伍博源愣住了。 屠雪儿的视线投在他身上，而她的口型分明是在说“救命”！ ------------ 第56章 令人窒息 莫非是陈兰香要杀她？ 伍博源想。 他呆呆地看着屠雪儿。不知为何，他觉得她美得令人窒息。他感到很不可思议，因为之前他看到她时，明明觉得她很丑。 伍博源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屠雪儿的脸上移开。他虽然深感疑惑，但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容颜却让他很快忘记了一切。他的腿不自觉地向着屠雪儿的方向移动过去，两只手无意识地微微向前举，像是要拥抱她。 屠雪儿看到了伍博源，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虽然伍博源依旧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却能从她的口型大致判断出，她是在感谢他。 伍博源受了鼓舞，连陈兰香变成什么模样都忘了。他恨不得一下子蹿到屠雪儿身边，砸破玻璃，把她救出来。但是，他的行动却依旧十分缓慢。 如果这时候旁边有一个人，就会发现，伍博源就像一个僵尸一样，脸色发青，两眼发直，口中淌出涎水，两手缓慢地胡乱抓着，摇晃着向前走。 屠雪儿正在向他挥手，突然，一条惨白的手臂从她的肩膀上方出现，猛地捂住了她的嘴。随后，陈兰香的头在屠雪儿的脸旁出现。 伍博源顿时感到呼吸一滞，全身立时变得僵硬。 他依然看不到陈兰香的脸，只能看到一团似乎是灰色雾气一般的东西在她的脸前回旋，形成了一个漩涡。 陈兰香好像是挑衅一般地看了看他，而后头部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猛地咬向了屠雪儿的脖子。 这一幕太诡异，因为伍博源根本没有看到陈兰香的眼睛，也没有看到她的嘴。但他看到，屠雪儿的颈部立刻血流如注，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溅到了窗子上。屠雪儿痛苦地抓挠着玻璃，不断挣扎，但却没有任何作用。 这一口就像咬在伍博源的心脏上一样，令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屠雪儿的面孔立刻因恐惧和剧痛而变得扭曲。 “陈兰香！你放开她！” 伍博源突然大吼一声，动作恢复了正常。他一头冲向房门，在冲进去的最后一瞬，他转头向屠雪儿看了一眼。 他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屠雪儿好像突然变丑了。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很美吗？怎么几秒钟的工夫，她就变丑了？难道是因为陈兰香的关系？等下，我为什么要救一个丑女？ 伍博源的脑中瞬间闪过一堆疑问。 但对危险的感知和理智却回到了他身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快步后移，飞也似地跑出了很远。 身后传来一阵玻璃被打破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恰好看到屠雪儿的尸体倒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随后便失去了声息。 他顾不上太多，惨叫一声，更加拼命地跑了起来。很快，便再次跑出了东村口。 ☆ 方异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罗亚森，没有走进徐枷的帐篷。 他转头四顾，又抬头望了望天，陡然生出一种“天下之大，却无容我之地”的感觉。 由于任务限制，他在下午六点之前不能离开山顶的范围。原本，这里作为夏令营的营地十分热闹，十几个孩子，八个家长，再加上带队的老师，这里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可是，现在呢？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几个空帐篷，孤零零地立着。 在他的感知中，活人的数量不断地在变化，如同一个随机的摇号器。他无奈地苦笑，知道自己的能力已经完全指望不上。 不过，尽管他的能力彻底混乱，但感知到的数字始终是不小于一的，也就是说，至少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又看了看还伫立着的六个帐篷，经过一番思索，决定拆掉几个，稍微扩大一下视野。 就在他准备拆掉第三个帐篷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十分警觉地快速向前跑了两步，然后才回头看去。 是罗亚森。 方异圣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后退。 罗亚森却先开口说道：“方异圣，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那张书页为好。” 方异圣还是没说话，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罗亚森看了看他，说：“怎么了？不相信我啊？现在是白天，我仔细思考了很久，觉得白天的感知应该是正常的。你看，如果我是鬼的话，直接杀了你就好了，有必要和你说这么多话吗？” 方异圣还是没说话。 罗亚森叹了口气，说：“你还真是把我的计划贯彻得很彻底呢。那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我们继续分头寻找好了。” 看着转身欲走的罗亚森，方异圣突然喊了个“喂！” 罗亚森回过头，说：“怎么？改变主意了？” “不，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约定好的暗号是什么？” 方异圣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略微有些紧张。 他是在拖延时间。 他十分确定面前的罗亚森是鬼，因为他了解罗亚森。在已经商量好两人只要看见彼此就立刻分开的情况下，罗亚森不可能跑到他面前说这些话。更何况，“即使在白天，感知也很可能是混乱的”这一点，正是他提出来的。 方异圣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变成罗亚森样子的鬼牵制在自己的视野范围里。既然是任务，那么无论什么时候，危险都是存在的。一个身在明处的鬼，和一个躲在暗处的鬼，自然是后者的威胁更大。如果可以，方异圣希望自己可以尽量拖住这个鬼。因为，现在即使他转身就跑，恐怕也只会导致自己死得更快。与其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鬼，还不如装出“似乎已经相信了”的样子。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七个半小时。这个时间很长，方异圣并没指望自己能凭几句话就将鬼一直牵制住。不过，只要有希望，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眼下，就是能拖一秒是一秒。 “暗号？”罗亚森短暂地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笑，说，“我们根本没有定过那种东西吧？” “看来你是忘记了。”方异圣说，“不好意思，你如果连暗号都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相信你。” ------------ 第57章 爆发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罗亚森牵动了一侧的嘴角，向前迈了一步。 方异圣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是不相信我。”罗亚森说。 “只要你说出暗号，我自然会相信你。” 罗亚森突然嗤地一声笑了，说：“果然骗不了你。不过，从一开始，我也并没指望能骗到你。” “什么意思？你不是罗亚森吗？”方异圣故意说道。 “也是，也不是。这具身体是他的，”罗亚森指了指自己的身体，“但是，这里嘛……”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阴郁地笑了。 身体是他的？ 方异圣一惊，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罗亚森被鬼附身了。 之前弥啸粼就出现过这种情况，当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后来是依靠着师远和刘潋两人的能力才令他恢复原状。现在的罗亚森，莫非也是如此吗？说起来，虽然和罗亚森一直在山顶这么一个有限的范围内各自活动，但却始终没有看到对方，看来是因为他被鬼附身，失去了自控力。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也不能弃他于不顾。 方异圣死盯着罗亚森的脸，想要辨认清楚到底这是不是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罗亚森说。 “如果你被附身了，你应该能听到我说话吧，罗亚森？”方异圣说，“我会救你的。你放心。” “哎呀，真感人啊！”罗亚森又不屑地笑了，“你该不会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吧？” “那倒也不至于。我会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尽量救他。如果实在救不了，我也不会勉强。”方异圣实话实说。 “你这么说，他可是都能听到的哦。他会伤心的。” “那我也没办法。” 方异圣继续和罗亚森说着话，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今天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天，会不会有新的变化？那些孩子都去哪了？那四个老师呢？ 方异圣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和罗亚森说话，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胃又开始叫，饥饿在不停地折磨他的神经和体力。他身体素质非常好，但此刻，饿了几天，再加上睡眠不足，他感觉自己已经摇摇欲坠。 “你好像站不稳了呢。”罗亚森说。 “没事。” “我们来比赛怎么样？” “比赛？”方异圣突然提高了警惕。 罗亚森试图将对话改变为行动，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对，我们来看看谁跑得快吧。话说啊，方异圣，其实我老早就发现了，你不光装傻，还装虚弱。其实你的身体好得很吧？不如你把你那件难看的灰色上衣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腹肌，如何？” 虽然方异圣知道这些话不是罗亚森凭自己的意志说的，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盯着他。 “怎么？不愿意，还是懒得动？要不然，我帮你？”罗亚森又向他靠近。 而这一次，罗亚森没有用正常的步速行走，而是极为飘忽地闪烁到了方异圣面前，同时，他的脸和身体，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变成了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那张脸和希迪丝一模一样。 “让我来帮你吧。”希迪丝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是从云中飘出一般。 突然，她的腰部断成了上下两截，大量猩红的血液疯狂地涌出，将地面瞬间染红。 方异圣明白，刚刚那所谓的“这具身体是他的”的话，是假的，他有些懊恼自己居然相信了。 不过眼下根本没有后悔的时间。看到希迪丝出现，方异圣再不犹豫，撒腿就跑。 刚跑出两三步，他就感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七个小时左右。方异圣突然意识到，现在应该是可以吃东西的。 饥饿让他快要发疯。他一边跑，一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面包，大口咬着，拼命地往下咽。 一个面包被他四五口吃完，又掏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 他回头看去，希迪丝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将头转回来，却猛地看见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蜡像。 刚才绝对没有这个蜡像！ 那正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不过它还是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只知道是个男孩。不过现在名字什么的也不重要了，他只想活下去。 蜡像的嘴还保持着笑的形状，只是嘴里似乎多了点什么，正在蠕动。 方异圣感到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突然，这个蜡像动了。它正在向他走来。速度虽然不快，但却给他造成了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方异圣别无选择，他立刻调转方向，向左跑去。 就在他跑了十几米时，面前凭空出现了另一个蜡像。方异圣的心脏抖了一下，但他的反应很快，再次变向，向右跑去。 他预感还会遇到蜡像。 果然，不出十五米，又一个蜡像拦在了他的面前。 方异圣没有继续跑，而是转头看向身后。 那两个蜡像还在，并且都在缓缓地向他走动。同时，它们的嘴里好像都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将头转回，却发现面前的那个蜡像竟然已经几乎要贴到他脸上。而就在这时，他才看清，那蜡像嘴里蠕动的东西，竟然是一团黑色的头发。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那团头发从蜡像的嘴里伸了出来，就像一条活蛇，不住地扭动，向他的眼睛袭来。 绝对不能让头发碰到我！ 方异圣再次转向，朝着右边跑。他想跑得再远一些，但是没办法，山顶的范围实在太小，他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跑。 如果从上空看去，方异圣跑出了一个正方形。 第四个蜡像出现了。 这一次方异圣早有准备，刚刚看到蜡像就立刻转变方向。由于山顶范围限制，他只能向右跑，也就是向着第一个出现的蜡像附近跑。他的左侧已经十分接近树林，如果再跑，就跑出了山顶范围。他估计，只要一进入树林，很快就会死。 他惊喜地发现，第一个蜡像不见了。他原以为自己会陷入被四个蜡像包围的境地，但前方的视野中并没有蜡像。 但很快，他的喜悦就消失了。 因为他看到了希迪丝。 ------------ 第58章 七个小时 事实上，除了仍然是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穿着红色连衣裙这两点以外，方异圣已经没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形的东西和希迪丝联系起来，因为这东西的脸和四肢都已经乱作一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她的腰部分裂，方异圣可以直接看到腰后面的树林。但是，她的上半身并没有倒下去，而是悬浮在空中，同时，截面依旧在大量地涌出血液。 方异圣想也不想，扭头就跑。 虽然刚刚吃了一个面包，又喝了水，但是他还是感到十分虚弱。要想应对眼下的状况，他觉得自己至少要吃一些肉类食物。然而，他背包中唯一的真正的肉类食物是一个牛肉罐头，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开罐头的时间。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出了一根火腿肠。火腿肠不算是彻底的肉类食物，因为里面有大量的淀粉，不过吃下去肯定会有用。 于是，非常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方异圣一边狂奔着躲避希迪丝和那些蜡像，一边疯狂地嚼着火腿肠。 蜡像的数量始终是三个。当第四个出现时，第一个就会消失。并且，无论方异圣跑向哪个方向，都会在跑出十步左右时遇到一个蜡像。 他曾经尝试过将速度放慢，从而保存体力。但是，一旦他降低速度，希迪丝就会蓦地在眼前出现，并且口吐鲜血。某一次，一滴血溅到了他的手臂上，立刻将皮肉腐蚀了一大片。也是在那一刻，方异圣才彻底放弃了投机取巧，不敢再减速。 尽管已经吃了两个面包六根火腿肠，又喝了两瓶水，但体力还是没有立刻得到补充。那些吃喝下去的东西在胃里随着他的飞奔而晃动，令他感到一阵阵恶心，胃部也传来了隐隐的疼痛。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任务结束吗？那要跑七个小时啊！ 方异圣开始感到绝望。 凭这样的速度，跑七个小时，就算他体能很好，估计也坚持不下去。说不定，三个小时左右他就会累得站不起来。 他开始后悔，觉得在任务开始前不应该同意什么不吃不喝的计划。 我会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活活跑死吗？ 方异圣想。 蜡像和希迪丝紧紧围绕在他的身周，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 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彻底摆脱他们？ 方异圣陷入了苦苦的思索，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一点头绪。 ☆ 海源市某住宅小区。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提着购物袋走上四楼，来到自家门口。她费力地将购物袋全转移到左手，用右手去掏衣袋里的钥匙。刚刚将钥匙拿出，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哎哟，凌菲妈妈，买菜去了？”一个略显慵懒的女声传来。 沈凌菲的妈妈回头看去，见正是许雪童的妈妈，她同样也住在四楼。 “嗯，是啊，累死了。幸亏凌菲不在家，要不买的更多。”沈凌菲的妈妈看了看许雪童妈妈的脸，觉得她似乎有些低落，“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累倒不累，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踏实？怎么了？” 沈凌菲妈妈已经打开了房门，示意许雪童妈妈进去坐坐。 “哦不，我就不进去了。我们家那口子，打电话总是不接，我有点不放心。我得赶快回家，再联系他一下。”许雪童妈妈说。 “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许雪童妈妈担忧地说，“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邵梓潼妈妈，她说，他们家那口子，也是一晚上没消息了。那可是个模范丈夫，从来没有过夜不归宿，怎么突然就失去了联系呢？” “哎？邵梓潼不是去夏令营了吗？她爸爸应该是和她一起去了吧？我记得报名的时候还看到他了，当时他就说要陪孩子去，说是不放心。”沈凌菲妈妈疑惑地说。 “你不知道吗？邵梓潼根本就没去夏令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一天晚上她突然说不想去了，她妈妈拗不过她就同意了。” “她没去？” “对啊。据我所知，不仅是我家雪童和邵梓潼，好几个孩子都没去。我还担心那夏令营到底能不能办起来呢。先不说了，我回屋了。” 说完这些话，许雪童妈妈就打开门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中。 沈凌菲妈妈依旧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 好几个孩子都没去？ 她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发寒。 这次的夏令营一共只有十五个孩子，如果有好几个没去的话，主办方公司应该说明一下吧？而且，为什么有好几个家长失去了联系？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沈凌菲妈妈突然将几个购物袋向门里一甩，极速跑到卧室，坐在沙发上，给陈兰香拨去了电话。 无人接听。 她又给王煜竺打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她尝试了所有她知道的夏令营老师的手机号码，全部都是无人接听。 她又翻出了其他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挨个询问。 没过几分钟，她目瞪口呆、全身发凉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发现了一件事。 除了她的女儿沈凌菲以外，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去夏令营！ 这次的夏令营，只有她女儿一个学生。 这怎么可能？ 同时，她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所有原本打算陪同孩子前往夏令营的男家长，全部失去了联系。 这不可能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 “凌菲！凌菲！” 她有些魔怔地喊着自己女儿的名字，疯狂地拨打她的电话。 无人接听。 她不知道，在遥远的暗鸦岭，一个个手机孤独地躺在黑暗的角落，发出各自不同的乐声，孤寂地在某个空间内回响，此起彼伏。 某座低矮的旧屋里，四个手机依次响起。有的放在手提包中，有的落在地上，屏幕已经被摔裂。 旧屋的一角，一个边缘模糊的黑色人形正坐在地上。透过那人形，可以隐约看到身后的墙壁。 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如同胜利的钟声一般，给那个黑影带来了类似喜悦的反应。 它站了起来，走到了其中一个手机旁，将其从地上捡了起来。 那个手机，属于陈兰香。 ------------ 第59章 记忆中的鬼影 沈凌菲妈妈对于打通电话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无意识地继续拨着。 突然，电话接通了。 沈凌菲妈妈反倒吓了一跳。 “喂……喂？” “喂，沈凌菲妈妈吗？有什么事吗？”陈兰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听到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沈凌菲妈妈稍稍放下了心。 询问了几句话后，沈凌菲妈妈完全相信了陈兰香所说的“一切正常”的话，于是放下电话，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后，冲到了门口，将购物袋捡了起来。 她一边将里面的蔬菜、肉类等物取出，洗菜择菜，脑中一边想着关于这次夏令营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一家人曾经去过暗鸦岭。虽然只是由于长途旅行的途中客车抛锚才进去逛了一圈，但总归是去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好像隐约看到了山林中闪过了一个类似鬼影的东西。当时沈凌菲还小，应该没有印象，但是，她和她的丈夫都看到了，她还吓得尖叫了一声。 从陈兰香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来看，夏令营应该是一切正常。既然如此，那些孩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所有的家长都在撒谎？那些所谓失踪的男家长，其实根本就没失踪？这么说来的话，他们是商量好了要骗我吗？如果他们所有人都在撒谎，那就太可怕了……可是，为什么呢？ 她将洗好的肉放到了案板上，开始切。 锋利的刀刃一上一下，将肉切成了碎块。 看着那堆碎肉，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将刀放下，冲到了餐桌旁，拿起水杯，连喝了几口。 她站在餐桌旁，手里还拿着空杯子，眼神空洞。 那个村子，该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记忆中的那个黑色的鬼影在她眼前再次闪过，她一下子闭上了双眼。 在她自己制造的黑暗空间中，那个鬼影竟然变得愈发清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但她始终看不清它的脸。 终于，那张脸移到了她的眼前，和她对面而立。 “啊啊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伴随着杯子落地破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 ☆ 罗亚森感觉到胸腔被压迫得难受。他仿佛穿上了一层极其坚硬的外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尝试了很多次，想要凭借蛮力挣脱外面的这层外壳。但是，每一次，他都感觉就差那么一点，但就是无法挣脱。 如果我这几天没有不吃不喝的话…… 一阵阵虚弱感和眩晕感袭击着他，让他感到有些后悔。 如果可以吃些东西的话，或许可以恢复体力。但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又如何吃东西？ 突然，他又感觉到了那种特殊能力的转换，似乎是耳钉再次被换到了刘潋的耳朵上。 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几分钟后，他发现，那层外壳竟然有融化的迹象。 这一发现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心中燃起了希望。他只能暗自祈祷，耳钉不要换回师远的耳朵上去。 仿佛听到了他的内心祈求一般，直到外壳如同变成液体一般褪去，共享的特殊能力依旧没有变。 他终于挣脱了那层外壳，恢复了行动。 这个时候那个希迪丝应该是去对付方异圣了，罗亚森并没有急着从帐篷里走出去。他再次翻找起来，期望着可以在这里找到那张书页。同时，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些食物，快速补充体力。 那张书页到底在哪里？ 罗亚森再次仔细地将那条任务短信读了几遍，最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下一页书页隐藏在其中的一个帐篷内”这句话上。 “隐藏……隐藏……其中的……一个帐篷内……一个……这是否暗示着在整个任务过程中，书页不会转移位置呢？不知道王煜竺最开始是在哪里找到的，应该是她的帐篷吧。但是，她的帐篷现在……” 罗亚森将他目前所在的帐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书页。他走出帐篷，意外地发现，好几个帐篷已经被拆除。 他迅速定位了王煜竺的帐篷，小心地靠近。 那两个鬼，还在里面吗？ 共享的能力还是刘潋的能力，他暂时无法察觉出异常气息。不过，他知道，此时的感知应该是混乱的，即使有师远的能力，估计也很难感知出真正的气息。 最终，他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决定到这个帐篷里寻找书页。 不过，他没有贸然走进去，而是取出工具，猛力地将帐篷破坏掉了。 帐篷塌了下去，并没有什么人形。 帐篷的材质不算硬，摊在地上有些像落了地的降落伞。他将帐篷扯起，扔到一旁。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了。 睡袋，手提袋，化妆包，旅行箱，衣服……全部找一遍的话，也要不少时间。 罗亚森转头看了看周围，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他一边嘀咕着方异圣去哪了，一边走向那堆东西，开始翻找。 在翻找的同时，他也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四周，警惕着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条短信里的文字还在他的大脑中盘旋。 “隐藏……帐篷……内……帐篷内……帐篷内？” 罗亚森本是蹲着的，突然站了起来。 难道之前都找错了位置？其实那张书页根本就不是被藏在了这些东西中，而是在帐篷里面？而所谓的帐篷里面，其实是…… 罗亚森看向那如同降落伞一般软瘫在地上的帐篷，一下子冲了过去，扯起一角。 果然，帐篷是双层的。 他拿出一把匕首，将帐篷划开，接着用力将两层布撕开。 帐篷很大，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看到了一张折叠的纸。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任务本身为他提供了便利，整个过程并没有遇到任何实际的危险。 罗亚森将书页仔细地收好，放在背包里面的夹层袋子中，又拉好拉链。做完这些，他还是不放心，又将背包取下，转移到前面，用胳膊捧着。 现在，就等任务时间结束，然后快速跑到山下了。 这么想着，罗亚森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想，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好才行。 ------------ 第60章 扭曲的头发 沈凌菲的蜡像还静静地站立着，眼神黯淡无光。她所在的帐篷已经被拆除，她只是站在空地上。 罗亚森暗暗思索，认为沈凌菲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她毕竟已经变成了蜡像，不太像活人，应该不会成为鬼杀死的首要目标。 他看向四周，感觉周围的一切就像一幅静态的画。 地面上的沙土，周围的树木，天上的云，面前的蜡像……一切，都是静止的。 方异圣到底去了哪里？帐篷里吗？ 罗亚森并没有过去查看，只是想想罢了。即使看到方异圣，他也不会相信他，而是会立刻逃跑。 吃下去的东西消化了一些，体力略微恢复。不过，由于睡眠不足造成的头晕还是没有减轻。 共享的特殊能力又变回了师远的感知能力，而且，罗亚森明显感觉到，感知能力又变强了。 “师远的能力又增强了吗？”罗亚森喃喃自语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趁着罗亚森三人去执行任务的时间，只要一有机会，师远就会前往那片土坟山坡，强化自身的感知能力。 罗亚森感觉自己的身体依旧很虚弱，两只眼睛要十分努力才能睁开。上下眼皮就像装了磁铁一样，彼此有着强烈的吸引，他恨不得就这样躺在地上睡过去。 他坚持着站立的姿势，同时不停地注意四周。 不过，面前的那个沈凌菲的蜡像，总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她的两只眼睛早已变得十分空洞，但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活人变成的，外形的逼真程度极高，和真人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区别。罗亚森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刻，她就动了。 要不然，先离她远一些？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差不多是山顶范围的中心点，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等于是在靠近树林。不过相应地，他也有更多的选择。 当然，选哪个方向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罗亚森下意识地走到了沈凌菲蜡像的身后，完全避开了她的眼睛。 突然，他发现，某一个帐篷似乎有着微微的晃动。 刚才他就觉得周围的一切如同静态画面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动静，连一丝风也没有，帐篷为什么会动？ 他略微向远离那帐篷的方向走了两步，继续观察。 帐篷的晃动更加明显了。 不仅如此，罗亚森还有几次看到，帐篷的外壁上时不时地会凸出一块，形状很像是人手。 难道方异圣在那里面？ 罗亚森没动，继续看去，有些纳闷方异圣在做什么。 里面的人胡乱地跑动，似乎十分慌乱。 罗亚森摇了摇头，除了时不时地看一眼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法确定，帐篷里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方异圣。 在方异圣现在的视野中，周围的树木和帐篷都已经消失，只有一片苍茫的白色。在这个不知面积大小的空间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不断变换位置的三个蜡像，以及一个腐烂血腥的希迪丝。 他快崩溃了。本来体力就没有恢复，他这么快速地跑动，体力和精神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其实，如果仅仅是跑一段路程，方异圣并不怕。他受不了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这次的任务的确是在下午六点结束，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六点到来时这些危险会消失。他必须自行下山，回到罗亚森家。如果不能想办法真正甩脱蜡像和希迪丝，纵使任务结束，最后他也逃不出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的双腿已经有些机械麻木，变向几乎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根本不需要去判断，每次看到面前出现蜡像或是希迪丝，他会立刻向右跑。如此一来，他根本就是一直在沿着一个正方形的四条边在跑。 经过了最初的疲劳期后，他进入了麻木期，变得不那么累了。 变得麻木的不仅仅是他的腿，还有他的大脑。 就这样下去吧……一直跑到任务结束，然后，跑下山…… 方异圣的脑中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就在他这样想时，希迪丝再次出现。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张嘴张得极大，比半张脸还要大，两只眼睛和鼻子全被嘴挤到了上方，快要被挤到头顶。因此，她此刻的脸看起来真的是极为怪异。 刚刚在他的面前出现，希迪丝就立刻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液，落到了方异圣的脖子上。顿时，脖子上被血液触碰到的皮肉迅速腐烂，流出了血水。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一阵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清楚希迪丝的血会造成何种伤害。如果他不采取措施，用不了几秒钟，那块皮肉就会完全被腐蚀，融化。 这次被血液溅到的可是脖子，是会致命的。 方异圣早就准备好了一瓶矿泉水，此刻想都不想，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很快，脖子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疼痛也迅速消失。 那正是师远从任务中带回来的可以疗伤的矿泉水。尽管是稀释后的，却依旧具有十分强大的效果。 刚刚的剧痛虽然让他十分难受，但同时也使他清醒了很多。 不能这样下去！ 方异圣想。 前面，又一个蜡像凭空出现。方异圣没有立刻机械地向右转向，而是向后看了一眼。 身后的蜡像正在以普通人走路的速度靠近。 方异圣深吸一口气，不但没有逃跑，还向着身后的蜡像移去。 他已经可以看到，前后两个蜡像的口中都吐出了扭曲蠕动的头发。 他拼命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 就在两个蜡像都到了他不到五十厘米距离时，方异圣看准时机，突然向左猛地冲了出去。 一身巨响从身后传来。方异圣知道，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两个蜡像口中的头发各自向着前方刺去，却刺中了彼此。顿时，两个蜡像的头部都被那些头发穿了个窟窿，无数细小的碎片掉在了地上。 那些碎块并不像是真正的蜡像的碎块，而是和活人的血肉差不多。 方异圣顾不上恶心，向两个蜡像看去。 头部被刺穿的蜡像晃了晃，各自倒地。 ------------ 第61章 冲出包围 方异圣感到有些后怕，心脏跳得极快。 如果刚刚他的速度再稍微慢一点，头部出现一个窟窿的就是他了。 看到倒地的两个蜡像，方异圣却没有时间去高兴。还有一个蜡像和一个鬼，他觉得刚才的方法或许可以再试试，如果不行再说。 四个灵异物体结成的包围圈已经被破坏，方异圣不再按照刚才的方式逃跑，而是看准了剩下两个东西的位置，选择了一个垂直的方向，爆发出全速飞奔出去。 不出他所料，根本没有跑出几步，蜡像就在他面前出现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向后跑去。 又是没有几步，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蓦地出现了希迪丝的扭曲脸孔。 方异圣故技重施。不过，考虑到希迪丝吐出血液的速度比蜡像口中的头发移动的速度快很多，他先是向后急退，而后才侧身向右。 血液果然溅到了蜡像的脸上，蜡像立刻发出了一阵滋滋声，如同沸水一般泛起了水泡。 蜡像口中的头发也继续向外蠕动，如同一条蛇一般向希迪丝袭去。 方异圣跑出了一段距离，这才敢回头去看。 蜡像的头已经全部融化，那一根头发缠绕形成的“蛇”也掉落在了地上。而希迪丝，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 海源市。 一个女人面色惨白地从单元门里冲了出来，极为焦急地从自家的车库里将车开出，一打方向盘，驶向了大门口。 这个女人正是沈凌菲的妈妈，颜虹俪。 挂断陈兰香的电话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如果那些家长说的是真话，就说明夏令营真的只有她女儿一个学生，那肯定是有问题的。如果那些家长说的是假话，那就更有问题了。 她越想越是觉得，那些孩子是真的没有去暗鸦岭，那些家长也是真的失踪。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她却有一种十分强烈的类似第六感的感觉，她觉得，暗鸦岭肯定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记忆中的那个鬼影刚刚在她的脑海中极为清晰地显现了出来，而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可怕，让她当时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醒来后，她根本没法再继续安心地做家务，而是立刻决定，开车前往暗鸦岭，无论如何也要将女儿带回来。 那鬼影让她完全确定，暗鸦岭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区域。她不停地责怪自己愚蠢，不该报名参加什么要去暗鸦岭的夏令营。 她家里经济状况较好，车子也是名牌车。驶出市区后，她就将速度几乎开到了最快。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一个小镇。虽然心急如焚，但她还是放慢了车速。 然而，她却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小镇她有印象，名叫碎石镇，之前也路过过这里。虽然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地区，但至少还有不少居民。可是，此刻她驶入镇内，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所有的街道都是空空荡荡，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无人的小镇。 怎么可能呢？ 她的眼中显出了惊疑之色，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不过，由于有汽车代步，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 她不停地向左右看去，试图找到这里的居民，但却一无所获。 不仅没有行人，连广告牌、交通灯也都完全停止了工作，无论什么地方都看不到一点灯光和色彩。 颜虹俪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过多考虑这个小镇的事情。眼下，自己的女儿也是身陷险境，考虑自己的女儿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考虑别人？再说，就算这里没有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真的是所有人都已经搬走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绪平复了下来。反正这里没有人，她索性再次提速，用和刚才一样的速度急速飞驰。 很快，汽车开出了碎石镇。 在驶上镇外公路的那一刻，颜虹俪看了一下时间。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同时踩下了刹车。 时间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一阵说不清的寒意冲遍全身，让她感到汗毛直竖。 她离开家门时只不过是中午十二点，自己开车开得飞快，从海源到碎石镇，至多只需要三个小时，怎么可能已经五点半了？莫非是手表出了问题？ 她又查看了手机，结果也是一样。 她向车窗外看去，发现天色也有变暗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个碎石镇有古怪，还是我的时间流速出了问题？再或者是，我刚刚昏了过去，但自己却不知道？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的双手依旧保持着握住方向盘的姿势，颈部却变得十分僵硬。 犹豫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处于一种类似灵魂出窍的状态，她感觉心猛地悬了起来。 这一次的旅途，是对是错？ 她一咬牙，再次启程。 为了女儿，无论对错，都是必须要做的。 汽车继续行驶。在到达距离暗鸦岭的东村口不远的位置时，颜虹俪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站在路边，但却闭着双眼，不知在做什么。 真是个怪人。 这是跃入她脑海的第一个想法。 但紧接着，她却是做出了一件自己也没法理解的事情。 踩刹车。 汽车停住。她打开车门，走到那个“怪人”身边。 虽然那个人闭着眼睛，但她却仍旧看出，他年纪不大，而且相貌不凡，似乎不是个普通人。 这个人和暗鸦岭应该会有关系吧？ 她低了一下头，稍显犹豫。不过，很快她就再次抬头，打算拍一下那个人的肩膀，问问情况。 然而，她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个人的双眼。 “你有什么事吗？”那个人问。 颜虹俪被吓了一跳。她咽了一口口水，说：“小兄弟，跟你打听一下，你知道暗鸦岭村前两天有人来办夏令营吗？” “夏令营？”听到这三个字，师远立刻警觉起来。 “嗯，对，”颜虹俪观察了一下师远的表情，立刻判断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能跟我说一下情况吗？” “你是……学生家长吗？”师远打量了一下颜虹俪，问道。 ------------ 第62章 颜虹俪的特别之处 “对，我是。不过，遇到了一些麻烦。”颜虹俪答道。 师远本想说建议不要进入暗鸦岭的范围，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句非常愚蠢的话，于是将话憋了回去。 之所以认为这个建议愚蠢，第一是因为，既然颜虹俪是学生家长，就说明她的孩子在暗鸦岭，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赶来，如果真的是孩子有危险，仅凭陌生人的一句建议就老老实实离开这里，实在是不太可能；第二则是因为，这片土坟山坡虽然表面上位于村口之外，但是师远一直怀疑，所谓的“暗鸦岭的范围”，其实已经将这里包含在内了，也就是说，颜虹俪已经进入了暗鸦岭的范围，即使现在离开，也已经于事无补。 这么想着，师远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太晚了。” “什么？什么太晚了？”颜虹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焦急地看向师远，眼中的担忧与紧张一目了然。 “不，我说的是别的事情。现在已经快到六点，我有个朋友会到家里来，我得回去了。”师远半真半假地说着，就打算回去。 “你说什么？你不要走！”颜虹俪急了，一把抓住了师远的衣袖。 “抱歉，现在时间紧迫，我恐怕不能和你说太多。要不然，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必须尽快回家。” “我开车送你！” 师远看了她的车一眼，点了点头说：“好吧。” “不对，这不对呀，”师远刚一坐上车，颜虹俪就立刻说道，“现在怎么可能还没到六点？我刚才在那个小镇就已经五点半了，不可能这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啊！” 颜虹俪在听到师远说快要到六点时就立刻查看了一下手表。最开始她还不相信，但根据天色来看，的确是六点左右的光景。 师远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道：“能详细说一下吗？” “是这样的……”颜虹俪将情况讲述了一遍。 “嗯……也就是说，你的时间流速出现了……异常……” 当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师远想到了屠雪儿和齐岫鸳。 屠雪儿那极美与极丑同时存在的脸庞，齐岫鸳的怪异情绪，都让师远感到了强烈的不安。齐岫鸳出现了人鬼转换的现象，师远推断，那种异常应该和这种现象有关。 奇怪的是，他的三姨和表弟都明确地出现了人鬼转换的现象，但他却从未在他们二人身上感受到过什么异常。在他们没有转化成鬼的时候，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师远暂时只能推测为，在他此次来到暗鸦岭村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进入了某个状态的“第二阶段”，而屠雪儿和齐岫鸳则是处在“第一阶段”，所以才有着不同的表现。 汽车的速度很快，只不过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了罗亚森家门口。 此刻，时间是五点五十八分，距离罗亚森他们的任务结束，只剩下两分钟。 刘潋、张善和杨建琴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师远下了车，刘潋立刻向他挥手。 颜虹俪也和师远一起走到了众人身旁。 简单地介绍了几句后，师远等人不再和颜虹俪交谈，也不再问起关于她以及她女儿的事情，只是静静地站在山脚下，仰望上方。 罗亚森，方异圣，齐岫鸳三人，会活着回来吗？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那一片林间空地，如果他们三人回来，必然会经过那里。所以，不用等到他们来到山脚下，师远等人也可以看见他们。 六点十分，六点十五分…… 师远的心情沉了下去，面色愈加凝重。刘潋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 原本颜虹俪还感到这几人不可理喻，自己已经急得恨不得冲上山去，这几人却是对她的事情漠不关心。如果仅仅是不关心也就算了，还阻止她离开。 “我的朋友很快就会从山上下来，到时候就会知道关于你女儿的消息了。”师远这样说道。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间空地依旧是没有任何人影。 师远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他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刘潋的手。 她极为紧张，全身都已经绷紧，胸口不住地起伏。 师远也是一动不动，死盯着林间空地。 半个小时前…… 罗亚森静静地等待了一段时间，感觉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共享的感知能力变强了不少，他已经可以感知到这里的异常气息，同时也可以在感知域中看到自己和方异圣的白色人形。 现在这个山顶范围，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 他还感知到，在方异圣的身边，有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极淡的黑色人影，如同薄雾一般分散在山顶范围之内。罗亚森知道，那些是蜡像。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那张书页被藏在帐篷的夹层中，没有被鬼破坏，也没有被取走，这是否说明了些什么？是任务本身的力量限制了鬼魂，让它们无法触碰书页吗？还是说，任务根本就没有保护书页，只是没有将关于书页的信息“传输”给鬼？不对，他最开始找到书页后，曾经遗失过，那个时候从他的背包中将书页拿走的，绝对不可能是人。也就是说，鬼是知道书页的存在并有夺取书页的意识的。那个时候他可是将书页好好地藏在了背包里面非常保险的地方，却也十分轻易地就被拿走，这只能说明，鬼拥有类似“透视”的能力，可以探知到隐藏在深处的书页。这么判断的话，鬼自然也应该能够察觉到帐篷夹层里的书页。可是，为什么没有将其取走？ 罗亚森看向帐篷的“残骸”，仔细地去感知。 这时他才发现，帐篷的材质十分特殊，不是涤纶、尼龙那类的材料。仔细看的话，感觉根本就不像人造的布料材质，没有纵横的纹路，也没有任何的涂层。纹路不是没有，但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有些像…… 罗亚森突然后退了两步，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帐篷的材料，并非人造的材料，而是…… ------------ 第63章 任务结束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罗亚森回过了神。他看向那顶帐篷，感到一阵悚然。 如此巨大的一个帐篷居然是用人皮制成，竟然还有人在里面毫不知情地睡觉。越想，罗亚森就越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幻觉。毕竟，这个山顶对他们的视觉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说不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罗亚森稳定了一下心神，将帐篷从地上捡起，整理了一下，将其折叠放好。想了想，放入了背包中。 这顶人皮帐篷，说不定真的对鬼有限制作用，比如说，让鬼无法靠近之类。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托大，而是继续警觉地观察四周。 任务结束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他可不想最后时刻出现问题。人皮帐篷可能会限制鬼，这仅仅是他的推测。不，甚至连推测都算不上，应该说是他的愿望。罗亚森并不指望拿着这个东西就可以横行无阻，因此并没有贸然去找方异圣。他刚才已经明确感知到，方异圣的身边是有一个鬼存在的，他如果走过去，或许两个人都会被杀死。 罗亚森决定，就这么坚持下去，一直到任务结束。 而另一边，方异圣则是满头大汗，几乎快要坚持不住。 三个蜡像虽然都已经被解决，但希迪丝却仍然在他身旁，不住地消失、出现。虽然方异圣手里有疗伤用的矿泉水，但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绷紧神经。这么一来，他很快就疲惫不堪，但却不得不继续硬撑。 自从变回了扭曲的厉鬼形象后，希迪丝就没有再说过话。她不断地折磨着方异圣的精神，消耗他的体力，方异圣几乎快要瘫倒在地，只靠意志勉励支持。 难道真的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任务结束吗？那我要如何离开山顶？ 方异圣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他想要思考出有效的对策，却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没有共享能力的耳钉，也没有类似人皮帐篷那类的物品，在脑力方面也比罗亚森要稍弱一筹，但偏偏却比罗亚森受到了更多的折磨。 罗亚森…… 想到这个名字，方异圣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怨气。 但很快，怨气就消失了。 那个家伙如果处在我现在的情况中，应该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吧？他会怎么做？ 方异圣一边跑一边想。 他取出一瓶普通的水，倒在头上，又喝了一口矿泉水，感觉清醒了不少，体能也恢复了。 希迪丝再次出现，他转身就跑。 他能感觉到致命的鬼血喷向了他的后背。 说起来，这里为什么是一个白色的空间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方异圣的双眼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甚至没有地面。看上去，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广阔空间，无论向哪个方向跑都是一样。 这肯定是幻觉。 那么，现实中的我，在哪里？ 方异圣迅速抬起左手，查看了一下时间。 任务结束的时间快要到了。 很快，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他真的是连续不断地跑了将近七个小时的话，他不可能是现在这个状态。就算由于死亡的威胁而冲破了自身体能的极限，也没有任何可能会跑这么久。他不是在跑马拉松，不是慢慢地在跑，而是一直保持着冲刺的速度。这是不可能的。再危险的情况下，人类的体能也是有限度的。如果只要遭受死亡的威胁，人类的体能和智慧就能瞬间提升到成百上千倍的程度，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意外和灾难了。所以，方异圣判断，自己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累死，除了矿泉水的作用外，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实际上并没有跑，只是以为自己一直在跑。 那么现实中的他，在做什么？又要如何醒来？ 希迪丝再次在面前出现，同样张开血盆巨口，狂喷出大量的猩红血液。 方异圣向左躲了一下，但没有能够完全躲开，不少血都溅到了他的身上，肩膀、手臂和右侧的身子都沾上了血。 一阵嗤嗤声想起，他的衣服竟然也融化了。很快，血就将衣服溶解，落在了他的皮肤上。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方异圣忍不住再次发出了惨叫。 前面几次被血溅到，方异圣都会立刻饮下矿泉水进行疗伤。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在赌。他赌这一切都是幻觉。同时，他也没有再转身逃走，而是就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希迪丝。 希迪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张着巨口，两只眼睛里也看不到瞳孔，只有眼白。 与方异圣推测的相同，希迪丝没有继续喷出鬼血，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鬼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却没有落在地面上。 这里根本就没有地面。 方异圣强忍着剧痛，低下头看去。 他的两只脚不知踩在哪里，好像只是悬在空中。血滴落下去，就宛如滴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极速下坠，而后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外。 希迪丝没有动，方异圣也没有动。 鬼血已经腐蚀掉了他右臂的全部皮肉，只剩下臂骨。 方异圣紧皱眉头，眼神却显得十分坚毅。 他打算拼死一搏。 嗤嗤的声音从他身子右侧向左侧蔓延。 尽管一部分鬼血顺着手臂滴落了下去，但大部分血液还在他的身上。在腐蚀了他的皮肉后，鬼血也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腐蚀左侧的皮肉。 置之死地而后生。 鬼血继续腐蚀他的身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 方异圣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完整。 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终于看到了白色以外的颜色。 他竟然是躺在一个帐篷中，姿势怪异地倒在地上。周围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没有希迪丝，没有广阔的空间，也没有一片无边的白色。 我逃出来了？ 方异圣快速地从地上站起，有些慌乱地查看自己的身体。 完好无损。 他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看手表。 时间，恰好是下午六点。 他猛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飞也似地向山下奔去。 ------------ 第64章 沈凌菲的蜡像 不过，由于仍旧十分虚弱，再加上在他自己的意识中，他跑了七个小时，如今突然放松下来，他竟然眼前一黑，再次倒地。 方异圣陷入了一种类似昏厥的状态，但他却并没有完全失去听觉、嗅觉等感知。就在他倒地那一刻，他听到，身后竟然传来了一阵唰唰声。 他的心脏猛地一颤，想要睁开眼睛，但却怎么也睁不开。浑身也都是一动不动，只能凭借听觉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音。 很快，他便闻到了一股腐烂腥臭的气味。 明明都已经坚持到任务结束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方异圣的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但是，他的眼睛和四肢依旧是不听使唤。 他就像一个植物人一样趴在地上。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在方异圣听来，宛如死神的脚步声…… 师远等人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依然没有看到前去执行任务的三个人的身影。 刘潋的视线已经离开了山体，眼睑下垂，眼神中毫无光彩。她还在坚持着，似乎并未放弃希望。但从她的瞳孔就可以看出，她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刘潋，”师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是不是累了？” 刘潋抬起头，看向师远，说：“不，我不累，我只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师远却说道：“罗亚森没那么容易死的。我想，他们或许是在下山的路上耽搁了时间。” 他只提了罗亚森而没有提另外两人，是因为他很清楚罗亚森的特殊能力。而且，他还知道，罗亚森的保命次数还很多，因为他曾经说过，一年有三次，可以叠加，计算一下的话，可以得知，他一共有七十八次机会。师远认为，罗亚森不大可能因为有这样的能力就乱来，或许他已经耗费掉了其中的几次机会，但绝对不可能耗费了大部分。师远判断，他的“时间回退技能”至少还应该有七十次左右。 这么多次机会，应该不会在一次任务当中全部耗光吧？ 师远依旧目不转睛地看向林间空地，坚信罗亚森可以活着回来。 至于其他两个人，他的确是没有什么信心。 刘潋似乎被师远的信念所感染，也再次抬起头，眼神中又有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就在这时，林间空地的景象有了变化。 一个黑影从树林中移动出来。只是，那个黑影看上去不太像人形，倒有些像边缘不整齐的十字。 “那是……”刘潋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黑影的细节。 师远拿出了一个望远镜，向那个黑影看去。随之，他就深呼了一口气。 “是什么？”刘潋看出他放松了下来，自己的紧张感也就随之消失。 她从师远手中接过望远镜，向黑影看去，却是“啊！”了一声。 “是……罗亚森！”她欣喜地说道。 那个十字形的黑影正是罗亚森。只是，他两只手正费力地搬着一个人形的物品，移动速度大打折扣。那个人形的物品似乎是一个塑料模特，虽然保持水平状态，却没有四肢向下垂的迹象。 罗亚森也看到了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一切正常。 刘潋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颜虹俪则是一头雾水，依旧十分焦急，但见二人不愿意说什么，也就一直没有开口。她觉得，这个从山上下来的人，或许会解答她的疑问。 师远向林间空地靠近过去，但并没有太过接近。待到和罗亚森距离稍近一些的时候，他才彻底看出，他手中搬着的并不是塑料模特，而是一个蜡像。 “真是累死我了。”罗亚森将蜡像放下，使其恢复了站立的姿势，同时自己拿出一瓶水大口地喝着。 师远正想询问关于蜡像的事情，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速度很快的脚步声，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这是……这个蜡像是……这位先生，你……” 颜虹俪有些语无伦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恐惧。 当她看清那个蜡像的脸时，她的心里就产生了强烈的震撼。 那蜡像的样子，看起来竟和她的女儿沈凌菲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似。虽然，蜡像很明显是个成年人，而且还很瘦，脸上还化了浓妆，但母亲和女儿之间的联系还是让她立刻跑了过来。 罗亚森看向颜虹俪，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和颜虹俪通过电话，对她说话的声音有一定的印象。此刻她又询问蜡像的事情，这就更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是沈凌菲的妈妈吗？你好，我是……夏令营暂时的带队老师，我姓罗。” “罗老师，”颜虹俪立刻焦急地说道，“这个蜡像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嗯……这个，我想，你还是亲眼看看比较好。” “什么意思？”颜虹俪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脸上的疑惑却丝毫未减。 罗亚森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将情况说了一遍，包括沈凌菲蜡像的情况，以及齐岫鸳应该已经死亡的推断等。之后，他请师远和刘潋尝试着将沈凌菲身上的异常解除。 这种事情，师远和刘潋也都没有任何把握。除了之前误打误撞地帮助弥啸粼从鬼附身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之外，两人也并没有过更多的尝试。不过，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师远和刘潋同时握住了沈凌菲蜡像的手腕，想象着在影视剧中看到的一些场景，不断地将身体当中的某种力量“输送”到蜡像的手腕上。 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他们只是在尝试而已。能有用，自然最好。如果没用，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颜虹俪看着那个蜡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哽咽着问道：“这个……是不是我的女儿？她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罗亚森安慰了她几句，却也没有再多说。 师远二人一边握着蜡像的手腕，一边还关注着林间空地的情况。 齐岫鸳或许真的已经死亡，但方异圣却还有生还的希望，他们不可能毫不在意他的生死。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蜡像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感谢风天清Ex的打赏！） ------------ 第65章 净化仪式 “这个蜡像的情况和弥啸粼的情况或许并不相同，我们的能力，恐怕没有作用。”刘潋说。 “不，先不要放弃，”师远说，“我刚才已经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蜡像的眼神里有了光彩。” 刘潋闻言望去，果然看到了蜡像眼神的变化。但她又说：“可是，已经十分钟了，还是一样，是不是我们的能力不够强？”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罗亚森，把耳钉给刘潋。”师远转向罗亚森说道。 耳钉的功能是共享特殊能力。如果师远和刘潋各戴一枚耳钉，就等于两人各自具有两种能力。师远觉得，这样或许可以将能力的效果翻倍。 罗亚森将耳钉递给刘潋，两人便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刘潋的能力虽然是天生的，但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对自己的能力毫无察觉。正是因为是天生的，她才以为那是自然的，以为所有人都是如此。直到最近，她才在师远和罗亚森的启发下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但是，她觉得，她的能力或许不仅仅是“感知水的密度、温度及流动”这么简单，应该还包括类似净化的能力，只是这种净化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她自己也不知道。 再次握住沈凌菲蜡像的手腕，师远和刘潋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尽管非常细微，但两人都感觉到了。 “有希望。”刘潋说。 “嗯。”师远的双眼依旧望向林间空地。 方异圣该不会已经…… 师远双眉微蹙，难以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 这无边的黑暗，宛若混沌未开时的时光之初。四周仿若无边无际，却又似乎禁身固体。我是否已经化作一缕游魂，因对这世间那份最难以割舍的情感而徘徊于此？那么我，还是否是我？若我有幸重见光明，眼前的一切会是诡秘陌生，还是会因太过熟悉而失去了所有的企盼？ ☆ 沈凌菲的蜡像动了，她的手腕处有着极其细微的脉搏在跳动。 刘潋的眼中显出了一丝喜色，尽管因为担心方异圣而仍旧焦急万分，但她还是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蜡像的皮肤出现了无数细小的纹路，脸上的纹路尤其密集，如同纵横交错的蜘蛛网。 随着一声脆响，蜡像的头部竟然爆裂开来，砰然炸碎，但却并没有碎片飞溅出来，而是融化在了空中。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讶异，只有颜虹俪感到大脑嗡地一声轰响。 女儿，我的女儿的头，竟然…… 她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下子瘫了下去。罗亚森将她扶住，将具有疗伤作用的矿泉水向她口中倒了一滴。 几秒钟后，颜虹俪醒了过来。她立刻如同触电一般跳起，看向沈凌菲的蜡像。 蜡像的头部仍然不见踪影，而且脖子和肩膀也都在不断碎裂。但是，在碎裂开来的部分，却露出了一个孩子的头顶。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关注着沈凌菲的变化。 幼小的沈凌菲双目紧闭，胸腔看不出起伏，如同一尊嵌套式的蜡像。 “凌菲……凌……菲……” 颜虹俪很想冲到沈凌菲面前去触碰她的脸颊，但她不敢。她怕她一碰，自己的女儿会彻底破碎，就此死去。 三分钟后，沈凌菲的原本面貌彻底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师远和刘潋都松开了手，面露疲色。这一次的“净化”，他们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感到十分虚弱。 师远观察着这个小女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刚刚的那个蜡像是大人的模样，身高要高出现在的沈凌菲不少，但蜡像的眼神却传达出了沈凌菲自己的情绪变化。如果说沈凌菲只是按照原本的样子变成了蜡像，眼睛的位置对应的是真正的眼睛的话，倒是容易理解一些。 不过，师远很快就释然了。这里是暗鸦岭，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都不算什么。 沈凌菲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同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妈妈！”她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跑过去抱住了颜虹俪，“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她们……她们都变得好吓人……” “凌菲，不哭不哭，妈妈来了，不怕啊，不怕……” 颜虹俪虽然不太明白沈凌菲在说什么，但她现在也顾不上了，只是一个劲地安慰着女儿，抱着女儿哭个不停。 “沈凌菲妈妈，你们……” 几分钟后，见母女二人的哭泣稍微平息了一些，罗亚森想邀请二人到家里休息片刻，同时也想向沈凌菲打听一些夏令营期间的事情。虽然她年龄很小，但是如果她真的亲眼见到了什么，应该可以描述出来。 不过，罗亚森的话却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了师远的眼神。 师远的眼神中带有阻止的意味，罗亚森便将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好在颜虹俪并没有注意。又说了几句话后，颜虹俪便抱起沈凌菲，对罗亚森、师远等人说道：“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这个村子，是不是特别危险？我们恐怕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打算立刻带女儿回海源。再次感谢各位！” 颜虹俪还打算用钱来表示感谢，被坚决地拒绝了。 看着卷起尘土的汽车驶远，罗亚森说道：“师远，怎么回事？” “我感觉，这个人，有些异常。” “异常？”罗亚森没有想到这一点，表情有几分惊讶。 之前，齐岫鸳出现了异常，罗亚森认为是她在暗鸦岭的时间比较长，被这里的力量影响了，这才出现了异常。可是，这个颜虹俪平时住在海源，这次是因为女儿的事情临时开车来到这里，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怎么可能出现异常？ 当然，他并不知道，颜虹俪一家人在几年前曾经来过暗鸦岭。 “对，”师远继续说道，“她的时间流速和我们明显不同，忽快忽慢。” “时间流速？这么说的话，之前好像有人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吧，叫什么来着……对，丁禹！”罗亚森回忆后说道。 ------------ 第66章 依旧无法定位 丁禹便是和齐岫鸳属于同一个偶像组合的歌手，艺名为雨纯。她当时出现了时间流动过快的现象，洗脸刷牙这么两件事，居然要耗费将近半个小时。 “她的情况应该有所不同。丁禹之所以感觉时光飞逝，是因为她会时不时地陷入昏迷状态，所谓的时间飞逝只是一种假象。但是，这位学生家长不同，她开车从海源到达碎石镇，用时很长，但从碎石镇到暗鸦岭，用时却很短。无论她怎么调整开车的速度，碎石镇到暗鸦岭都不可能只用不到半个小时。”师远说。 “原来如此。看来沈凌菲的妈妈真的出现了异常。”罗亚森也赞同师远的观点。 随之，几人便陷入了沉默，同时，他们的视线也都再一次投向了林间空地。 方异圣他……还活着吗？ 刘潋眼中的焦急之色再次变得强烈，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众人在山脚下站了足有两个小时，却始终没有看到方异圣的身影。 至于齐岫鸳已经死亡的消息，则是早就已经通过罗亚森传达到了其他几人耳中。虽然罗亚森并没有亲眼看到齐岫鸳死亡的过程，但他知道，齐岫鸳已经基本上不可能生还。根据任务短信的指示，三名执行者是不能走出山顶范围的。齐岫鸳失踪的时间很早，第一天晚上就没了消息。如果她还在山顶范围内，不可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都始终不露面。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张善有些等不下去了，突然说道。 “可是……”刘潋没有看说话的张善，却是看向了师远，表情有些复杂。 她似乎早已放弃，但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张善说道：“从山顶到这里，就算走得再慢，两个小时也是绰绰有余。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看到他，我看，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方异圣的生死，本就不是靠着他们几人是否站在山脚下等待决定的。若他可以生还，纵使师远他们在罗亚森家中休息，他也一样会生还。若他已经死去，师远他们再焦急，等待的时间再长，也无济于事。与其在这里死等，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下一次的任务。 但是，等待的意义，绝对不止于此。 若他真的能够活着回来，看到师远他们一直在等候他归来，那种心情，与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口，必然会有天壤之别。 “再等等，”罗亚森说，“我觉得他应该还活着。” “好吧。”张善倒是没再坚持，继续和众人一起静静等待。 师远将感知域展开，拼命地扩大范围，但最大也只能扩展成一个五十米直径的圆圈。这点距离，不要说山顶，就是林间空地都无法覆盖。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工具。他立刻将背包打开，翻出了一个圆盘状的东西。 是那个定位仪。 师远在心中想着方异圣的名字和形象，随后开始扫描。 三分钟过去，屏幕上依旧是一团黑雾。 无法定位。 为什么还是无法定位？是因为他仍旧在山顶范围，而那个范围内有什么力量压制了他的气息，还是他已经死去？ 师远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八点零五分。 突然，屏幕闪了一下，而后，猛地跳出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可以定位了？”罗亚森一直在关注着师远的动作，此刻见到了清晰的画面，自然是立刻问了出来。 “嗯。”师远的表情严肃中透着一些放松。 既然能够定位，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画面显示的是一片树林，代表方异圣的光点在原地闪烁，但并未移动。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不下山？”罗亚森说。 “难道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刘潋说。 “画面上是树林，而不是山顶，这说明在任务结束后方异圣移动了一定的距离，进入了树林的范围。但是，之后他一直没有动……或许他真的是遇到了些……什么……”罗亚森盯着屏幕说道。 话音未落，代表方异圣的光点动了，而且在几秒钟内加速。 “他应该是开始下山了，”师远说，“我们再等等。” 天色已经很暗了，但几人依旧在山脚下等候。 曾经被卷入任务的人一个一个到来，又一个一个死去，随后变成了一个个名冷的名字，潦草地刻在那片山坡的墓碑上。 师远也好，刘潋也好，罗亚森也好，都不希望再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更不希望他们凄惨地死去。 不过，希望，终究也只是希望。现在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与暗鸦岭背后的异变、诅咒相抗衡。 又过了大约四十分钟，众人才看到了一缕光亮，虚弱却倔强地冲撞着无边的黑暗，疾速晃动着，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飞来。 “方异圣……”刘潋面露喜色，忍不住小声念道。 天已经很黑了，他们看不到方异圣的身影，只能看到那道手电光在向他们挥动着，似乎在告诉他们，他平安归来了。 师远和罗亚森几乎是同时向方异圣迎了过去，刘潋也随之跟了上来。 “不好意思啊，各位，”跑近之后，方异圣说道，“我回来得太晚了。” “没关系，回来就好。”罗亚森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异圣显然十分疲惫，师远帮他分担了背包的重量，几人快速回到了罗亚森家。 时间已经超过九点。 虽然方异圣十分劳累，但众人都没有立刻让他回自己房间休息的意思。他自己也很清楚，每一次的任务结束，除非是经历了无法忍受的疲惫和精神打击，否则的话肯定都要开个会，把任务的情况梳理一下。 “你先说说你是什么情况，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还没坐定，罗亚森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方异圣挠了一下头，说：“为了这次的任务，我们不是坚持了几天不吃不喝吗？结果，我太虚弱了，任务过程中又一直非常紧张，睡眠也是严重不足。在任务结束那一刻，我刚刚跑出山顶范围，就……就昏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真是抱歉，你们应该等了很久吧？” “没事，回来就好，”师远说，“你们应该都很累了，我们就长话短说，先把最重要的讲述一遍，细节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 第67章 十五个孩子 话虽这样说，但罗亚森和方异圣都是一说就收不住，恨不得把所有的细节都讲个遍。直到午夜零点，众人才结束了谈话，各自休息。 这一次的夏令营活动，除沈凌菲以外，所有的孩子都临时放弃了。也就是说，最终来到暗鸦岭的十五个孩子中，只有她一个活人，其它的十四个，全部都是鬼。但是，陪同他们前来的家长们对此却毫不知情，他们以为自己带着孩子来到了集合地点，并按时登上了开往夏令营营地的客车，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还在家里。至于他们坚持陪同孩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希迪丝。 希迪丝是一个异常漂亮的西方女子，而且十分温柔，中文也很流利，让好几个男家长都产生了相见恨晚之感。就是基于这一原因，他们战胜了一切困难，安排好了此次行程。 没有人想到，那个希迪丝并非活人，更没有人想到，这是一次死亡之旅。 在夏令营第一天的晚上，沈凌菲早早地钻进了睡袋，不过她并不打算立刻睡觉，而是想先玩一会手机再睡。她的母亲为了这次的夏令营专门购买了一个新手机，用于和她联络，这给了她玩游戏的好机会。她打算玩一会儿，然后再睡觉。 然而，某次无意中抬头，她却发现，旁边的许雪童和艾雨曦竟然发生了极为恐怖的变化。她们的身体陡然膨胀，面部和四肢瞬间腐烂，面目变得狰狞扭曲。 沈凌菲吓得连尖叫都没有发出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当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前一晚的记忆逐渐模糊，再加上许雪童和艾雨曦已经恢复了正常，沈凌菲也渐渐忘记了那一幕。 之后，两个男孩偷溜到蚂蚁湖游泳，几乎所有人都赶去救援，彭瞳林却发出了极为可怕的尖叫和哭喊，那声音让沈凌菲的心脏狂跳不止，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她躲在自己的帐篷里，钻进睡袋，将拉链拉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听。 但那可怕的哭喊声还是不停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哭喊声消失了。她大着胆子走出了帐篷，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是地上似乎有几滩血。她再次吓得颤抖起来，胡乱地向树林里跑去。 突然，她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是在那一刻，她变成了蜡像。 在她的蜡像状态被师远和刘潋解除后，一切可怕的回忆涌入了脑海，因此才会对自己的母亲说出了“我好害怕”这样的话。 齐岫鸳的确是死了，她是在疏忽中走出了山顶范围，遇到了变为沈凌菲样子的鬼。 陈兰香四人逃下山，但因为师远不希望他们接近，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到其他村民家里寻求投宿的机会，而他们找到的，恰好是屠雪儿家，而屠雪儿，则是恰好处于鬼的状态。 进入屠雪儿家的四人根本没有想到屠雪儿是鬼。较为聪明的徐枷察觉到了自己三个同伴的异常（任务本身对她的视觉、听觉产生了影响），但由于她没有怀疑屠雪儿，并且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她，最终惨死于她的手中。 隔壁的王煜竺听到了屠雪儿卧室里的奇怪声音，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向里看，却看到了屠雪儿的眼睛，并在瞬间被杀死。 伍博源和陈兰香在彼此的眼中也完全变了形，只是，陈兰香恰好摘掉了眼镜，没有看清伍博源的样貌，只是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打算靠近观察。但是，伍博源却感到十分惊恐，因此逃了出去。至于后来看到的屠雪儿被陈兰香杀死的画面，也都是屠雪儿制造出来的假象。 在看到屠雪儿死亡那一幕后，伍博源拼命飞奔到了东村口外，并再次回到了暗鸦岭。 当他第三次看到罗亚森的家时，他彻底崩溃了，并跑到了无人的学校藏了起来，躲进了唯一的办公室，找了几张椅子拼起来，在惊吓与疲惫中睡了过去。 他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午夜，四周一片漆黑。他一动也不敢动，继续在原地躺着。 ☆ 离开了刚刚喧闹的一楼客厅，方异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他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晃进了门，再将门关闭，却迟迟没有开灯。 他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拼命地回忆，将刚刚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捋顺。 六点钟，任务结束，立刻向山下跑……到了树林里，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八点多，随后快速下山…… 好像十分正常，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刚刚回忆的三个阶段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衔接的部分。 “向山下跑”和“昏过去”那两段回忆之间的线条，好像断了。 如果说是因为太过虚弱所以当时失去了意识，倒是勉强可以解释的通，但是方异圣总觉得无法释怀。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在之前就出现了异常。 出现这种“记忆链条断裂”的现象，他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某段时间内，转换成了鬼。而在那个时候他做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也就是说，所谓的“昏过去”那段记忆，很有可能是假的。 黑暗中，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 必须保密。必须隐瞒一切。必须骗过所有人。 方异圣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罗亚森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到了敲门声。他应声开门，看到的是师远。 “进。”罗亚森说。 “你有没有发现方异圣有些不对劲？”师远开门见山地说。 “你指哪方面？” “我刚才尝试用定位仪对他进行定位，但最开始根本定位不了，你还记得吧？” “当然。”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为什么？”罗亚森停顿了一下，“你怀疑什么？” “定位仪如果无法定位，一般来说有这么三种可能，第一是被定位者已经死亡，第二是被定位者处于被任务限制的状态，第三是被定位者位于无法定位的区域。我们现在可以完全排除第一种，因为他好好地回来了，说明他并没有死。我刚刚对他进行了感知，他的确是活人，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第二种应该也可以排除，因为那个时候任务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怀疑，应该是第三种情况。” “他当时位于无法定位的区域？他当时应该是在山上的树林中，而且后来也出现了图像，怎么会是无法定位的区域？” ------------ 第1章 连环失踪案 “那个时候已经可以定位了，说明他那个时候的位置是正常的。不对劲的是，无法定位的那段时间，他在哪里。” 罗亚森没有说什么，而是回忆着刚才的情形，以及方异圣刚刚的发言内容。 方异圣刚刚的发言主要集中在任务过程中遇到的危险上，重点讲述了罗亚森变成了多么可怕的无头鬼的模样。不过，关于昏迷那一段，只是一语带过。当时他并未考虑太多，现在想来，或许方异圣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那段时间，他在哪里？”罗亚森思索了片刻后问道。 “很难说，”师远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罗亚森，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是我想，你心中也许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师远将头抬起，看向罗亚森的眼睛。 罗亚森的心中，的确已经有所猜测。 但他不想说出来。 师远并没有等他回答，而是拍了他一下，说：“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吧，你也累了。” 将师远送出房间，罗亚森立刻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方异圣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罗亚森不禁苦笑了一下。 刚才的会议上，罗亚森将找到的书页拿了出来，并让众人传看了一圈。大家将书页上的内容仔细地读了一遍，并且都拍照保存，以便今后查看。 书页正面的内容为：“人在未死亡时体内蕴含活体之气，即人间所说的“阳气”。阳气可压制鬼。男性阳气较盛，女性阳气较弱。人死亡时阳气消失，无法继续压制对应的鬼，此时鬼会突破维度”；背面是“午夜魔术”和“三”。 罗亚森非常在意正面的最后四个字。 突破维度。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没有写完，后面肯定还有别的内容，但是主要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意思就是，鬼会到这个世界来。 这一点其实并不算什么新鲜的东西，因为从第一张正文部分的书页开始就已经体现出了这个意思。而且，之后的第二页也体现出了“两个世界其实是相通的”这么一点。 但是，反过来呢？ 人，能不能进入“那个世界”？ 无法被定位的方异圣，是不是短暂地进入了“那个世界”？ 他又是怎么回来的？ 罗亚森用被子捂住头，深呼吸了几口气。 一分钟后，他烦躁地将被子掀开。 师远毫无睡意，好像在看着天花板，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他现在习惯了开灯睡觉，因为在这个村子里，任何地方都不值得相信，任何地方都可能会有隐藏的危险。 他猜测，方异圣的身上或许出现了和他的三姨、表弟同样的情况――在人与鬼状态之间的转换。只是，他现在还只是猜测，并没有完全确定。 齐岫鸳在任务中死亡，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师远也和其他人一样感到了一丝放松。房子里有一个随时会变成鬼的人，怎么说对其他人都是极大的威胁。如果他对此类情况不在意的话，就不会从三姨家搬出来了。 然而，齐岫鸳才刚刚死去，方异圣就出现了异常情况。 怎么办？他自己意识到了吗？他会不会也和三姨一样变成鬼？ 师远感到一阵不安。他不想对方异圣说“恐怕你的身上出现了异常”这种话，但如果就这么装作什么也没想到，他又不甘心。 如果刚刚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方异圣就变成了新的“不定时炸弹”，他的存在对其他人的生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直到天色微明，师远才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在暗鸦岭村的另一个地方，一个男生则是猛然从梦中惊醒，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伍博源一下子坐了起来，挠了挠头。他看着窗外照进的阳光，整个人进入了发呆状态。 过了半晌，他才自言自语道：“我得去找她……她们……不，不对，那里太危险了……啊，对了，那个男生，我得去找他问个清楚！” 那座三层楼房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不禁想，那个叫师远的男生是怎么知道会出现鬼的？难道他早就看出陈兰香有问题？那他为什么不说？ 伍博源依旧感到十分不爽，打算去找师远当面对质。 ☆ 海源市的某个角落，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所有人都是满面忧色，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几个人七嘴八舌，好像在互相讨论，又好像在各说各的。 “我们家老许已经整整三天见不到人了，我真的是担心死了！” “大家都一样啊，要不然也不会聚在这儿了。” “第一天晚上他没回家，我就报警了，但是一直没消息。” “我家老公也是十六号晚上没回家，我又是打电话又是联系他的同事，都是一无所获。没办法，我也报警了。” “我是第二天报的警，当时警察还说，刚刚有两个人也说自己的丈夫失踪，我一问，还真是认识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奇了怪了，我家又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应该不会有人绑架他吧？这女人和孩子都没事，反倒是大男人失踪了，怎么想都不对劲。” “你们说，我们几人的丈夫的失踪，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谁知道呢？可是，他们几人之间又不认识，也不是同一个单位的，怎么能有关联呢？”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决定再去找警方说说情况。 八名报案人同时来到海源市刑警大队，那喧闹的一幕让当时值班的警察都感到愕然。在梳理了几人的说辞后，警察们更是感到惊讶。 男人失踪这种案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八个相互没什么关系的男人同时失踪，这在海源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之所以说这八个失踪的男人没什么关系，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单位、身高体重、外貌特征、籍贯、生活习惯、爱好等等大相径庭，除了年龄比较相近外，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是，警察们却发现了他们孩子的共同点――八个人的孩子都曾经报名参加了茁阳乐学教育组织的夏令营活动，但最终都没有去。 一个夏令营活动，会和这些男人的失踪有关吗？ ------------ 第2章 同学来电 可是，夏令营活动，那些男人的孩子根本没有去。如果他们去参加了夏令营，还勉强可以建立相互之间的关联。大家都没有去，就等于大家都和夏令营无关。这样的情况下，非要联系到夏令营上面，是否合理？ 警察们讨论了一会儿，由于其它信息不足，大家也都暂时将“夏令营”作为了八名失踪男士相互之间的唯一关联。 八个女人离开后，一名姓李的年轻警察正在翻看记录，闻裕哲走进了办公室。 “小李，失踪案有眉目了吗？” 小李听到队长的声音，立刻站起，放下手中的记录本，说：“闻队，失踪的八个男人的家属刚刚来过，我们发现这几个男人……” “不是这个，”闻裕哲挥了一下手，“是少女连环失踪案。” “哦，那个啊，”小李赶忙拿出另一个记录本，“那个……暂时还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闻裕哲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案子十分紧急，到现在却毫无线索，真是难办。” 小李翻看着记录本，眼睛看向了某一条记录，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提高音量说道：“哎，闻队，你看，”他指着记录本上的一个地方说，“少女连环失踪案，失踪人数为八人。这个男人失踪案，失踪的也是八人。我看，这不一定是巧合吧？” 闻裕哲接过记录本，翻看了一会儿，说：“嗯，这一点的确值得注意，说不定少女和男人的失踪是同一团伙所为。” “可是……”小李略微犹豫了一下，“这些男人都没什么关联，失踪的少女却是四对姐妹。如果真的是同一团伙所为，目的是什么呢？” “先顺着这条线索查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闻裕哲又说了几句，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 刚刚睡着不久，师远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向了手机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杨研启”三个字，此人是他的同班同学。 看着那个名字，师远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接起电话，说了个“喂？” “喂，师远，我杨研启。那个啥，你现在在哪呢？是不是又去乡下度假了？”杨研启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欢快，和平时一样。 “嗯，对。”虽然对“度假”两个字很不赞同，但师远也没多说。 “那个啥，你去的那个村子叫啥啊？是叫暗鸦岭村吗？”杨研启又说。 听到“暗鸦岭”三个字，师远顿时感到心脏加快了跳动。 难道他要来？ 师远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阻止他，千万不能让他到这里来。上次，段迦璇她们来到暗鸦岭，结果三人无一生还，让他感到十分难受。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同学来到这个危险之极的村庄了。 “喂？喂喂喂？师远，你干啥呢？咋不说话呢？”杨研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哦，没什么。” “是叫暗鸦岭村不？” “你有什么事吗？” “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呢？要玩高冷，等没事时候再玩，我现在有事。” 师远闭上了眼睛。 躲不掉的。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它控制着所有人的行动。只要它想让谁来到这里，他就必然会来到这里。杨研启到暗鸦岭来这件事，是注定会发生的。 不过，师远不打算就这么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地发生。那股力量再强又怎样？他不是一直在和那力量抗争吗？无论现在杨研启在想什么，至少也要试一试。 “你先告诉我有什么事。”师远坚持说。 “嘿，好事！”杨研启的声音听起来更激动了，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顺口溜吗？‘星期六的晚上雪茫茫……’” “说正事！” “等会儿，你先让我把顺口溜说完，‘……二里地的国王正在看马戏！’就这个，你记得吧？” 师远无奈地听杨研启把顺口溜说完，低声说：“记得。” “对，重点来了！马戏！” “什么意思？” 师远耐着性子和他说话。不是他讨厌这个杨研启，其实这个人的性格还不错，也比较热心，就是话太多，同学都说他是话痨。 “你还不知道吧？”杨研启的语气十分得意，“雅斯特大马戏团，马上就要来了！” “没听说过。” “你真是孤陋寡闻，还是我见多识广。先不说这个，我一得到消息，马上就上网查演出时间，结果发现，他们竟然不来海源演出！你说奇怪不奇怪？海源这么大的城市，他们竟然不来，偏要去一些小山村！什么乌羊村，镜磨村，骷髅村，暗鸦岭村……前面那些村子我都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你去的好像就是暗鸦岭村吧？” “你想到暗鸦岭来看马戏？”师远愈加不安，已经坐不住了，无意识地开始踱步。 “对啊！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给你打电话的嘛！你可真磨叽，你就说你去的是不是暗鸦岭村吧！”杨研启有点急了。 “你……你最好不要到暗鸦岭来。”师远顿了一下说道。 “啥？我说大哥，这个马戏团的表演我可盼了好几年了，前面几个村子的我都错过了，暗鸦岭村是他们的最后一站，我必须得去！” 师远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杨研启来暗鸦岭。到最后，他有些松动了，但里面突然传出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紧接着，师远就听到杨研启说什么“你别抢我手机啊”之类的。 “喂，师远，我是王尉。你别瞎掺合了，你不就是不想接待我们吗？不接待就算了，我们也不去找你，你没必要找那么多理由。”另一个男生说。 师远是真的无奈了，同时心里也十分焦急。 王尉继续说道：“这次，我，杨研启，还有苏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欣赏马戏团的表演。你不是说那里危险吗？我们三个男生一起去，能有什么危险？你就别劝了，劝也没用。挂了啊。” 说完最后三个字，电话就被挂断了。 看着恢复了桌面的手机屏幕，师远再次坐到了床上。 终究是没法阻止的吗？如果，我在村外的公路上强制拦车呢？ 经过一番思索，师远打算到时候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真的不行，师远也没办法。 ------------ 第3章 魔术表演 ☆ 挂断电话，王尉将手机扔回了杨研启手里。杨研启咧咧嘴，说：“我说王尉啊，你干嘛对师远那么凶呢？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真个屁！我还不知道？这样人我见过多了。我有个亲戚，听说我要去他家所在的城市旅游，千方百计阻止我，说什么有危险，我当时还信以为真了。结果后来才知道，NND，就是怕我让他请吃饭。”王尉粗声大气地说。 “你亲戚是你亲戚，师远是师远，不一样。” “行了！你也别废话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王尉摆了摆手，好像嫌弃杨研启似的。 旁边还有一个男生，正是打算和他们一同前往暗鸦岭的苏浩。 整个打电话的过程，苏浩都静静地在一边听，没有说一个字。他长得十分白净，体质较为瘦弱，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王尉离开了刚刚和另外两人碰面的公园，打算步行回到不远处的家中。这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想到第二天就能看到自己盼了很久的马戏，王尉感到心潮起伏。 突然，他看到马路对面似乎有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他定睛看去，发现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刘悦涵。看到她，王尉的心立刻加速跳动，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色，与平日里粗犷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向左右看了看，又看向刘悦涵那道纤细秀雅的身影，心下更是激动。趁着路上汽车不多，他快速跑向了马路对面，悄悄地跟在刘悦涵身后。 不是他想尾随，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正在思索怎么和她打招呼，最好是能给她留下好印象。最后，他决定表现得自然一些，装作路过巧遇的样子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叫什么好呢？悦涵？太亲密了吧？要不，还是叫全名吧。 王尉暗暗想道。 主意打定，他开始酝酿。酝酿了半天，这才快步走到刘悦涵身侧，轻轻地喊道：“刘悦涵……” 这声音太轻了，他自己都差点没听见，刘悦涵明显更没听见，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尉又调整了一下动作，稍微提升了一点音量，再次喊道：“刘悦涵！” 还是没听见。 刘悦涵对于自己身边的同学好像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关注，只是继续向前走着，步速不快也不慢。 怎么还没听见？我这次声音不小啊。 王尉有点急了。他仔细看去，看到了一根细线，这才发现刘悦涵在听音乐。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更加紧张。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更大声地喊道：“刘悦涵！” 刘悦涵总算是听见了。她向王尉的方向看去，但表情却是十分木然。 王尉一下子毛了，心想，她该不会觉得我太粗鲁，不愿意搭理我吧？ 正想着，刘悦涵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不要紧，王尉立刻觉得连太阳都黯然失色了。 “是你啊，”刘悦涵说，“抱歉，我在听音乐。” 说着，她将耳机摘了下来。 王尉立刻变得局促不安，两手在裤子上擦个不停，因为上面全是汗。 他都不知道之后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下一个瞬间，他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捂住了头。 “啊，生活真美好！” 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听上去很闷。 正在感慨，他的手机突然传来了一阵十分诡异的丧钟声。王尉感到一阵茫然，掀开被子，查看手机。 是一条短信。 “什么玩意？” 王尉看完短信，还是没太明白。 短信是关于这次的马戏团的，而且重点谈到了其中的魔术表演。不过，对于其中的一些语句，他没有能够理解。 不过，放下手机，他立刻就将这条短信抛诸脑后，继续想刘悦涵。 ☆ “任务短信！” 早午餐期间，丧钟声响起，众人立刻意识到这正是新的任务指示。而此刻，原本气势汹汹地来找师远兴师问罪的伍博源却因为太饿而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在师远等人的邀请下一起坐在餐桌旁吃了起来。 听到丧钟声，所有人都立刻拿起手机，开始查看。在座的七个人中，只有方异圣没有收到任务短信。 短信内容印证了师远那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与马戏有关…… 师远想。 短信内容为：“8月20日，雅斯特大马戏团将来到暗鸦岭村，并进行免费表演。当日23：50进入马戏团场馆，观看魔术表演。表演将在零点准时开始，观看过程中不可干扰魔术进程，不可有意做出视线偏离舞台、闭眼、捂耳朵或任何可能影响自身视听的行为。凡是出现此类行为，魔术表演将会随之延长。魔术表演全部完成后，可从魔术师手中得到下一步指示。” 罗亚森立刻说道：“二十号？那就是明天。这任务真够密集的。” 经过了良好的睡眠和饮食，他的体能已经恢复。 刘潋说：“这里面有些地方很值得注意啊，比如说，‘不可干扰魔术进程’，还有‘不可有意做出任何可能影响自身视听的行为’。这说明，我们必须老老实实地观看魔术表演，并且还要保证从头到尾都仔细地观看，不能走神，更不能离开。” “任务要求认真观看，这是为什么？莫非魔术过程中有什么线索？”罗亚森说。 “这一点现在也很难确定。短信中说，如果不仔细看，魔术表演会延长。我觉得可能是这样，比方说，我其中有一分钟看向了别处，那么表演就会延长一分钟。当然，我们这次的执行者有六个人，我视线偏离一分钟，表演就会延长一分钟。如果两个人视线偏离一分钟，就会延长两分钟。以此类推。”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目不转睛地观看表演。”罗亚森说。 张善和杨建琴明显非常紧张。杨建琴有些结巴地说：“我……我们怎……怎么办啊？我们什么都……不懂啊……” “阿姨，您别急，到时候听我们的就好。你们就记住，一定要死盯着看，不能捂耳朵。”刘潋说。 “好！好！” 张善和杨建琴忙不迭地点头。 ------------ 第4章 雅斯特大马戏团 罗亚森这时才注意到，师远一直没有说话。 “怎么了，师远？”罗亚森问道。 “之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同学打来的，”师远说，“他说，他会来这里看马戏表演。恐怕，他们会被卷入任务当中。” 罗亚森和刘潋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倒是想安慰师远两句，但是他们也了解师远，安慰什么的，没什么意义，他也不需要。 师远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也会收到任务短信，成为这次任务的执行者。这次的任务，恐怕执行者不是六人，而是九人，或者更多。” “你的打算呢？”沉默了几秒钟后，罗亚森说道。 “我打算明天去村外的公路上堵车。这条公路上的车很少，平时一天下来几乎是一辆车也看不到。最近一段时间，只有出现与任务有关的情况时才有车或人经过，这很可能是暗鸦岭的异变带来的影响。所以，我明天去公路边等着，只要看到车就拦下来，就算得罪他们，我也不能让他们进入暗鸦岭。” “我和你一起去。”罗亚森说。 “嗯，好的。” “可是……”刘潋突然说，“万一他们和之前的薛松罡他们一样，不是乘车来到这里，而是被传送过来呢？你去拦车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薛松罡他们之所以是被传送过来，是因为他们虽然被某种力量选为了任务的执行者，但他们本身并没有想要来到这里的意愿，所以才会被传送。相对的，像……段迦璇她们就是自己乘车来到这里，这样的话就不需要传送了。” “我们的任务接近午夜零点才开始，白天反正有时间，就去试试吧。”罗亚森说，“不过，师远，我建议带上枪、手弩和砍刀，有必要的话，或许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最后几句话，罗亚森说得比较小心，因为他知道那三个人是师远的同学，自己的这个建议，多少有些过火。 但师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点了点头，说：“好的。” 就算真的让他们受伤，也比卷入暗鸦岭的任务要好得多。而且，他还有疗伤矿泉水，绝对不会出问题。 讨论没有继续下去，众人将注意力再次投入到了用餐上。待吃饱喝足收拾停当后，几人才再次坐在沙发上，对接下来的任务进行分析，商讨对策。 看着那条任务短信，刘潋说：“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第一句话有很强的提示性？” “啥提示性？”伍博源说。 他的手机原本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但就在刚刚丧钟声响起那一刻，他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机竟然好端端地躺在他的衣袋中。 刘潋继续说道：“其实第一句话完全没必要写出来，你们不觉得吗？只要告诉我们，十一点五十分进入场馆等待表演开场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特意说明马戏团的名称呢？这么小的一个村子，我们就算不知道马戏团的名字，只凭‘马戏团’三个字也不可能找错吧？” “你刚刚说的提示性是指什么？”师远问道。 师远暂时没有从第一句话中解读出什么线索，所以有此一问。 “我是想，这个马戏团的名字会不会有什么特别？” “名字？” 师远看着“雅斯特”那三个字，从汉字拆分、拼音、可能的英文名拼写等方向进行了快速的分析，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罗亚森说：“我考虑的是，这个马戏团到底是真实存在的马戏团，还是任务本身造出来的任务道具。如果是任务道具，特意强调名字的确是有些怪，所以我觉得，这个马戏团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你是说……”师远明白了他们两人的猜测，“我们要先搜索一下这个马戏团的相关情况？” “对。” 罗亚森说着，已经将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开始搜索。 很快，有关雅斯特大马戏团的信息一条条地在屏幕上出现。 “之前没有关注过有关马戏的消息，这么一看，这个马戏团还挺有名，相关的新闻很多。”罗亚森一边点击着各个链接，一边说。 刘潋指了指屏幕上方，说：“我们看看官·网吧。” 罗亚森立刻点击了官网链接，一个十分花哨的页面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画面最上方是多幅马戏表演的照片，不停地滚动显示。紧接着是新闻，下方还有表演介绍、论坛、活动信息等，右侧悬浮着两个小窗，一个是“联系我们”，另一个是“问题提交”。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个网站很正常。 罗亚森点开了最新的活动信息，显示的正是最近几天的“乡村巡演”活动，暗鸦岭村的名字赫然在目，其它几个村子的名称师远也从杨研启那里听过了。 “这个马戏团是外国的吧？”伍博源问道。 “可能吧，从照片来看，基本上都是外国人。”罗亚森说着，关闭了刚刚打开的乡村巡演活动通知，回到了首页。 就在回到首页那一刻，照片恰好滚动到了一张黑色背景衬托下的鬼面照片，同时传出了一声极为瘆人的惨叫。而且，不知是罗亚森的笔记本质量太好，还是那声音的确受到了什么影响，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从电脑的扬声器中发出来的，而是环绕在他们四方，仿佛无处不在。 这一幕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他们本就处在暗鸦岭这么一个充满灵异现象的地方，别说鬼怪的照片，就是真正的厉鬼，他们也见过了很多。可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会因为这样的画面和声音产生惊吓反应，因为对他们来说，鬼魂的出现完全有可能是真的。 师远几乎是本能地展开了感知域，同时转头看向四周，确认刚刚的声音到底是从旁边传来的，还是电脑制造出来的。当确定周围并没有危险后，他才放下心来。 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电脑屏幕上时，师远发现，那张照片还在，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滚动。 其他人自然也都发现了，挤在一起，拼命地看向显示屏。 ------------ 第5章 踏上旅途 照片上的鬼面并不狰狞。正相反，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背景是黑的，那张脸也是黑的，只能隐隐分辨出鼻子和嘴的轮廓，眼睛则是根本看不到，好像是被帽子遮住了。脸的边缘也十分不清晰，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但就是这么一张极不清晰的照片，却让众人产生了浑身发冷的感觉。而且看的时间越长，大家的感觉就越强烈，甚至有几人的鼻尖都渗出了汗珠。 罗亚森仿佛触电一样猛地关闭了窗口，画面再次回到了电脑桌面。他还不放心，又将笔记本合上，彻底断绝了那张照片再次出现的可能。 “总之，”罗亚森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我们暂时就先讨论到这儿吧。这次的任务，短信里说的已经挺明确了，到时候我们认真看表演就好。或许在那个过程中会出现鬼，不过那也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那好吧，我们这两天做好准备，明天白天找到马戏团表演地点，晚上提前一些到达。”师远说。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号当天上午，杨研启、王尉、苏浩三人提前到达了长途客运站，在前往暗鸦岭村的长途客车上坐好。杨研启和苏浩坐在后侧的两个相邻的座位上，王尉则是坐在二人前面。 由于昨天在街上遇到了刘悦涵，王尉的心情十分美好。独自一人坐在前面的座位上，他不但没有觉得寂寞，反倒放下心来，因为后面的两人看不到他的脸，他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不用担心。 出发之前，三人都在网上查找了前往暗鸦岭的道路及所需的时间。他们发现，只有一条路线，而且还要在碎石镇转车，总共用时差不多有九个小时，于是想了很多消磨时间的方法，什么玩游戏，听歌，看电影之类的。不过，王尉和另外两人不同，他消磨时间的方法十分简单――想有关刘悦涵的一切。 客车准时发车。乘客很少，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只有八个人。车上连乘务员都没有，所有事项都由司机一人处理。 最开始的五个小时，三人相安无事，各做各的事。不过，看了一个电影，又玩了一会儿游戏后，杨研启的话痨病又犯了。他看了看左边的苏浩，见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影，便忍不住向屏幕上瞟了一眼，而后用肘部推了推他的手臂，扯下他一边耳机，小声说：“哎，苏浩，这么安静多没意思，来聊会儿？” 苏浩将电影暂停，说：“你想聊什么？” “你看什么电影呢？”杨研启又看了一眼苏浩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恰好展示出了女主角的脸，五官精致，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确是个美女。不过，杨研启看出，这是一部口碑极差的电影，被称为超级烂片，于是纳闷地说：“我说苏浩，你怎么看这部电影啊？这么烂的电影，看了纯属浪费时间。” “你懂什么？”苏浩摘下另一边的耳机，“看电影又不一定看剧情。” “不看剧情？啊，对，看特效？不对啊，这部电影没啥特效啊。” “嘿嘿……”苏浩突然诡异地笑了，笑得杨研启心里发毛。 “你笑啥啊？有啥话你说啊，别吓唬人。” “看美女。”苏浩没再隐瞒。 “看美女？哎哟，我说苏浩，我真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特别文静内敛一孩子，没想到是闷骚型的啊？敢情你这心里，住着个色狼啊。” 苏浩又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杨研启继续说道：“美女谁不爱看啊？不过，我说啊，那些女明星，看了也没啥意思，一是摸不着，二是净假货。与其看她们，还不如看看咱班那几个美女呢，最起码还能说说话。真要追，说不定还能追上。对了，苏浩，你说，咱们班的那些女生，你觉得谁最漂亮？” 听到杨研启的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王尉突然动了动耳朵，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后面。 在他心目中，不要说全班，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也是刘悦涵。 苏浩说：“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段迦璇了。” “对，我也觉得是她。”杨研启附和道。 “不过，要选女朋友，就别选她了，她心里有人了。” “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师远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班的那些女生，绝大部分都暗恋师远，什么刘悦涵啊，吴娇月啊，申瑞扬啊……都是。” 王尉的耳朵又动了动。 当听到苏浩说最漂亮的女生是段迦璇时，他有点不快。当听到刘悦涵暗恋师远时，王尉顿时一股无名火起，险些站起来去和苏浩理论。他拼命地忍耐，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心迹。 杨研启说：“哎哟，苏浩，你真是男生中的八卦大妈呀，这些个破事，你竟然全知道？你咋知道的？”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蠢。刘悦涵上次给师远写情书，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不过，那封情书被师远扔了，连看都没看。” 王尉猛地站了起来，吓了两人一跳。 “王尉，你干嘛呀？一惊一乍的，吓唬人呢？”杨研启说。 王尉双拳紧握，强忍住怒火说：“坐久了，站起来活动活动。” “你这站得有点猛啊……”杨研启的表情有些怪，看了看王尉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浩，耸了耸肩。 此刻的师远正在忙碌，对客车上的一切自然是一无所知。 师远看了看表，时间是下午两点。师远往来海源与暗鸦岭村多次，自然知道到暗鸦岭的路线只有一条，是早上不到九点的长途客车，到达暗鸦岭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五点半多。如果要去拦车，最好是在四点四十分左右出发，而后在公路上向东走。 罗亚森说：“师远，你想过没有，所谓的暗鸦岭的范围，到底是多大？到底到了哪里算是进入了这个范围？如果我们仅仅站在东村口，说不定根本没用。” “我考虑过这一点，我想，至少，土坟山坡那里，应该是属于暗鸦岭的范围的。但是，再向外，我就没法确定了。” ------------ 第6章 循环空间的边界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空间循环的。我听说，大多数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是走出村口后用不了多久就回到了村里。他们感觉自己一直在走直线，但实际上却是走了一个环。奇怪的是，你虽然也被困在这里，但你和他们不同，你是可以离开这个村子的，而且还能回到海源，但是一旦睡着，或者到了午夜零点，就立刻会被传送回来。至于我，则是没有任何限制。也就是说，实际上我并没有被困在这里。”罗亚森说。 “你是说，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切实地感受过那个‘边界’？”师远说。 “对，所以我们才确定不了到底哪里才是暗鸦岭的范围。” “那么，我们就带另一个人去。如果那个人突然消失，就说明到了边界。” “拿人当工具吗？很好，我赞成。”罗亚森表情十分严肃地说。 而那个被选为“工具”的人，是刘潋。 之前师远曾经尝试过和刘潋一起向村外走，走出东村口后不久，两人就回到了暗鸦岭村。或许是由于他们两个人是在一起走的缘故，师远也和刘潋一起在某个未知的点进入了那个空间循环，而不是发现身边的刘潋突然失踪。因此，这一次，师远、罗亚森、刘潋三人计划分成两组从东村口走出去。刘潋在前，师远两人在后，中间相隔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只有确定了暗鸦岭范围的大致边界，师远才有可能在范围之外阻止杨研启等人进入这个村子。 时间还不到三点，三人就背好背包走向了东村口。多次的任务经历已经使他们养成了随时携带背包的习惯，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也好有准备，以免被突然出现的情况搞个措手不及。 三人都拿好了对讲机，随时联络。师远和罗亚森走在后方，刘潋的身影始终十分清晰。 路过土坟山坡，又走了一段距离，刘潋的身影还在。 师远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觉得，被那种奇怪的诅咒影响的范围，很可能不是固定的，而是一直在变化。准确地说，是一直在扩大。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暗鸦岭村那么一小块地方，但随后，诅咒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广。在部分任务中，碎石镇、海源市都受到了影响，这说明诅咒波及的范围很广。而且，之前那个沈凌菲的妈妈也是出现了异常情况，这让师远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三人继续前行，已经远离东村口很久，刘潋的身影还在。 对讲机中传来了刘潋的声音。 “一切正常。” 该不会，那种诅咒的力量已经将碎石镇覆盖了吧？ 时间已经是三点三刻，刘潋还在继续。她拿出对讲机说道：“师远，已经这么远了，还没有……” 她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但她的话却只是停顿了半秒钟，就继续说了下去。 “……出现什么异常。” “就是这里！” 师远和罗亚森几乎同时说道。 刘潋愣了一下，转身看了看四周。 从她的角度来看，自己只是好好地在走，根本没有任何空间扭曲、被传送之类的迹象。但是，她从对讲机中听到了师远两人的话，也就立刻明白了，自己已经进入了那个循环的空间。 “谢谢，刘潋，我们两人继续实行计划，你先回去准备任务吧。”师远说。 “客气什么。”刘潋说。 将对讲机放回背包，刘潋却感到了一阵失落。说不上是为什么，或许是刚刚的“谢谢”太见外了吧。 师远和罗亚森将刚才刘潋消失那一刻所在的位置用手机拍了下来，同时继续向前走，越过那个位置至少一百米才最终停了下来。 他们就在这里等待，等待着师远的三个同学的到来。 ☆ 王尉缓缓地坐下，两眼冒火，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小时候练过武术，体格也算得上高大健壮，肤色略深。虽然不能说是满脸横肉，可也差不太多。除了在面对刘悦涵时异常温柔之外，其它时候，基本上可以用“令人敬而远之”来形容。 对于刘悦涵的情感，他始终深埋于心底，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杨研启和苏浩两人虽然和他关系还不错，但对于他的这份心思，却是丝毫不知。 王尉倒是没有对他们二人产生什么忿恨，却对师远愈加不满。之前杨研启打电话时，他一方面是真的想到了自己亲戚的丑恶嘴脸，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对师远有些不爽，所以才语气强横。师远并没有得罪过他，王尉的仇视情绪主要源自于嫉妒。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客车平稳地行驶。到了碎石镇，三人转了车，继续旅程。 这辆新的客车上的乘客更少，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只有两名乘客，而且都是光头男子。这一点一度引起了苏浩的注意，但很快就忘了。 由于刚才王尉的反应太过激烈，杨研启和苏浩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敢再讨论班上的女生。聊了点没营养的话题后，两人各自玩手机，没再说话。 因为实在太过无聊，杨研启抬头乱看，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光头男子站起了身，并且前后左右地张望。这举动有些不自然，他立刻拍了拍旁边的苏浩，提醒他注意。 光头男子看向他们的方向，突然咧开嘴笑了。 两人吓了一跳，顿时瞪大了眼睛。 光头男子随后继续看向前方，并且拍了另外一名男子的肩膀。接着，两名男子站起身，向后移动。 怎么回事？ 王尉也注意到了不对。不过，他的胆子大一些，并没有像杨研启和苏浩那样害怕。 两名男子走到三人旁边的过道，突然拿出了匕首，同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说道：“识相的话，就赶快把钱交出来。” “你们特么活腻歪了吧？”王尉不但没被吓住，反倒猛地站起，口中发出了炸雷一般的吼声。 “哎哟？小子，挺有胆量，”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尉，“看样儿挺能打？给大爷练练手？” 男子说着，将匕首向上抬了抬。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刺眼的光，杨研启和苏浩都吓得一动不敢动。 ------------ 第8章 马戏团到来 当王尉看到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强光照射进来时，他险些瘫坐在地。 几分钟后，杨研启、苏浩、王尉三人都坐到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依旧惊魂未定。三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此刻的动作却是出奇地一致――捧着水杯，却滴水未沾。 “简单地说来，就是……你们被传送到了这里，并且需要共同完成一个非常危险而诡异的任务。”刘潋总结道。 三个人都没说话。他们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刘潋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继续说道：“我可以理解你们现在的感受，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们是一样的。不过，请你们相信我，只要大家小心谨慎，跟随师远一起，一定可以一步步冲破难关。” 刘潋之所以说出师远的名字，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自己心中对他是非常信任依赖的，所以非常自然地就说了出来。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希望自己的话可以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让眼前的三人不那么惧怕未知的任务。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突然被投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若有人告诉他“我们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那么此人的心绪稳定下来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你说什么？师远？”王尉突然像忘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似的站起身大喊一声。 “对……对啊，师远。你怎么了？”刘潋有些纳闷地看着情绪激动满脸怒气的王尉。 王尉的目光从刘潋脸上移开，看向空中，但脸上的怒色不减，同时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师远那小子搞的鬼？” 就在这时，师远和罗亚森推开门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站着的王尉。 “果然被传送过来了。”罗亚森说。 看到师远，王尉全部的疑惑、愤怒、焦虑似乎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师远面前，伸手就要去扯他的领口，同时口中连连怪叫。由于情绪激动，他说的话没人能听懂。 师远的反应十分迅速，王尉的手距离他还有三十厘米的时候，他就侧身躲开了。与此同时，罗亚森抓住王尉的双臂，将他的双手反剪，按倒在地。 王尉更是愤怒，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师远！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你说！” 师远没有回答，双眉紧锁，来到杨研启和苏浩身边，小声说：“王尉的表现有点反常，他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反常行为？” 杨研启和苏浩对视了一眼，将刚才客车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师远看着还在挣扎咒骂的王尉，心中却在想，他有没有可能和齐岫鸳、颜虹俪一样出现了异常？王尉的表现实在和他记忆中的王尉太不相同，这让他不得不仔细思索。 不过，仅仅只是出现异常的话，还算不上危险，真正危险的是彻底进入转换状态的情况。所以，只要王尉这一次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并离开暗鸦岭，对师远来说就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他若是在任务中死去，那也就更加算不上威胁。当然，师远不希望他死。 见师远的表情阴晴不定，杨研启有点紧张。他凑到师远旁边，小声说：“师远，王尉他也不是多坏的人，就是最近好像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我推测，他可能是喜欢上了哪个女生，那个女生不喜欢他，所以他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 杨研启没说那个女生喜欢的是师远，但是他也知道，凭师远的头脑，可以轻松猜到这一点，那也就自然可以理解王尉对他的敌意了。 ☆ “哎呀我说，钱哥，你说咱俩咋这么倒霉呢？”公路上，一名男子一瘸一拐地走着，“咱们俩这二十多年没干过啥缺德事，今天头一次在长途客车上练手，怎么就遇上那么个硬茬？第一个站起来那个小子，挺壮的，胆还挺大，刀子都不怕。后面上来那俩人，更吓人，还带枪！我去，今天啥日子？” “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被称为“钱哥”的男子也是哭丧着脸，“我说耀刚啊，要我说，咱俩就不是那抢钱的命。这事儿啊，以后就别想了，老老实实打工吧。” 陈耀刚的表情和钱赵军的表情如出一辙，继续说道：“本来我就胆小，本想练练胆。这下可好，胆不但没练出来，反倒更小了。” “这说明坏事不能干啊。你看看，你还受伤了。要不咱们去暗鸦岭的卫生所先给你包扎一下，然后看马戏去。咱们这不是收到短信了吗？说他们马戏团在暗鸦岭村免费表演。咱哥俩没啥钱，就去看看这免费的演出呗？” “好！走！” 或许是为了排遣“劫后余生”带来的后怕，也或许是因为二人真的只是对免费的演出感兴趣，陈耀刚和钱赵军二人相互搀扶着，来到了暗鸦岭。 ☆ “那马戏团什么时候来啊？”刘潋站在窗边向外看。 王尉已经被重新关在了地下室，因为他实在是太吵了，无论谁说什么都不听，而且总有要对师远使用暴力的意思。 刘潋的话音刚落，几辆大卡车开进了村子，一阵阵音乐声传入了众人耳中。那几辆大卡车都粉刷了彩色油漆，各色气球由细线牵引，大字横幅随风飘动，写的正是“雅斯特大马戏团”。 暗鸦岭地处偏僻，从未出现过马戏团的踪影。几辆大卡车一出现，就吸引了众多村民。人们纷纷走出房屋，好奇地对着卡车指指点点。 新任村长贺锦戎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一边观察一边和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 卡车驶到山脚下便停了下来，上面的工作人员纷纷下车，将道具抬至林间空地。 师远等人没有出门，而是继续在室内通过窗户观察。师远注意到，一个面目不清的高瘦男子指挥着两个工作人员将一个柜子抬上了林间空地。那个柜子的体积和形状，让人想到了一样东西。 棺材。 不过，由于上面覆盖着黑布，师远等人无法看到那柜子的细节。但是，他们却感觉，在搬运过程中，那柜子似乎在小幅度地快速晃动。 ------------ 第9章 高瘦男子 “演出地点是林间空地，倒是容易找。”刘潋说。 “注意那个高瘦男子。”师远说。 刘潋没有再继续地点的话题，集中注意力观察那个男子。 高瘦男子身穿一袭欧式风格的黑衣，头上戴着高礼帽，脸则是根本看不清楚。他虽然在指挥工作人员搬运柜子，但好像嘴并没有动。他时不时地抬手挥臂，用动作来示意另外两人。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高瘦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师远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说。 虽然他们距离那名男子很远，而且是位于室内，但他们都觉得，自己若是说话声音稍大一些，就会被那个神秘的男子察觉。 “的确有些眼熟。”罗亚森说道。 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感觉。 然而，奇怪的是，这名男子的脸，没有一个人看得清。 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却给人一种眼熟的感觉，这的确是有几分怪异。 众人将视线集中到高瘦男子的面部，感觉似乎有一团黑雾遮挡了他的五官和脸庞的轮廓，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并未佩戴面具，也没有用其它任何东西遮挡，但却就是看不清楚。他们能够明确地感觉到那张脸的存在，也就是说，那个男子的的确确是有一张脸的，但这一点却不能用视觉来证明。 几秒钟后，众人几乎在同时产生了一种感觉。 他们已经分不清那男子的脸是“看不清”还是“看不到”。 一种诡谲莫名的视觉吸力从那男子的脸上发出，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入了一个难以名状的空间，四周的一切似乎五彩缤纷，又似乎是一片虚无。空间，视线，甚至时间，全部都被那股吸力卷入，变得扭曲，并且难以自拔。 “快闭上眼睛！”师远突然说。 原本已经处于幻域之中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紧闭双眼，这才从那股吸力下逃脱。所有人都是心脏狂跳，汗流不止，并且有一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伍博源疾步后退，声音颤抖地说。 他已经不敢再在窗边待下去了。 “你们想起他是谁了吗？”师远沉声说道。 “是……是马戏团网站的那个人，就是……首页大幅照片中的那个黑色脸孔的男人！”刘潋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也不敢再看窗外。 “是他！”伍博源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怪不得那么吓人。他不会就是魔术师吧？” “很有可能。或许，午夜的魔术表演，就是由他来进行。”师远说。 “那太糟了，”刘潋说，“我们只是看了他几秒钟，就陷入了扭曲的幻觉之中。如果看上一两个小时，我们恐怕，连灵魂都会被吸走。” “什么？吸走灵魂？”伍博源大惊失色，“你别吓唬我啊！要是灵魂都被吸走了，岂不是成了僵尸？” “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那个高瘦男子的确十分危险，但是如果我们不去看他的脸，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师远说。 “可是我们不是要看整场魔术表演的吗？怎么可能不看他？”张善焦急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是要看魔术表演没错，但是没有必要一直将视线集中在魔术师的脸上。我想，到时候，我们需要看的，应该是其他的人或物。你们回忆一下，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魔术都是什么样的？”师远说。 “以前？”好几个人同时重复道，又同时陷入了回忆。 的确，魔术表演中，魔术师的脸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比方说，一个空空的大箱子里变出一个人，或者一个人在箱子里消失，或者纸牌魔术之类。不过，无论什么魔术，观众的关注点很少放在魔术师的脸上，除非这个魔术师的外表有什么特别。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不看魔术师的脸，就能顺利完成任务？那么这次的任务看来很简单啊。”杨建琴面露喜色地说。 “不要轻易下结论。如果这就是这次任务的破解之法，没有道理这么早就让我们察觉到。我想，到时候肯定会有其它的谜局。”师远说。 高瘦男子已经消失于视野中，师远思考的却是那个轻微摇晃的柜子。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动物吗？为什么要用黑布盖住？ 虽然大家十分在意刚刚的幻觉，但师远却觉得，那个柜子，准确地说是柜子里的东西，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但是现在，他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里面是活物。 会是什么样的活物呢？ 林间空地上很快就撑起了一个硕大的帐篷，里面的音乐声一直没有停息。很多村民被这新鲜的东西吸引，来到林间空地，进入帐篷观看表演。 新任村长贺锦戎被几名村委会的工作人员簇拥着进入了帐篷，坐在了一个十分靠前的位置观看表演。 “嗯，很好……不错……”贺锦戎打着官腔，一边观看一边点头。 看了一会儿，贺锦戎转过头对旁边的杨峰和秘书说：“老杨啊，这可是个契机啊。” “村长的意思是？” “你看，连马戏团都来了，这不正说明，我们的村子很有开发潜力吗？” “开发？”杨峰和隐约猜到了贺锦戎的意图，心里一个咯噔。 “对啊。我们村子地处偏僻，要想让大家走上富裕的道路，必须得开动脑筋。我早就觉得，打造旅游村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一直定不下来。这次来了马戏团，算是给我提了个醒。我看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去以后马上开会，让大家给旅游村建设出谋划策！” “村长，这恐怕是……” 杨峰和自然不会赞同贺锦戎的计划。上一任村长安富强就是因为一意孤行，偏要开发旅游资源，不听老人劝告，结果白白送命。这一次，杨峰和说什么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怎么？你怕咱们村没有竞争力？呵呵呵，老杨啊，你以为我不知道？”贺锦戎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什么？” “在来咱们村之前，我就听说了关于这个村子的一些传言。之前不是有一个剧组来这里拍戏吗？后来有人说，剧组的人死了一大半，说我们暗鸦岭村是一个‘鬼村’。” ------------ 第10章 漆黑的帐篷 贺锦戎脸上带着笑容，但杨峰和看着他的笑容，却感到不寒而栗。 贺锦戎继续说道：“‘鬼村’？哈哈哈哈！多好的名号！咱们把这个名号，继续发扬光大下去，还愁没有游客吗？” “村长，你的意思是？”杨峰和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把‘鬼村’的名号宣传出去，吸引游客。你，找几个人在网上宣传，再找几个人联系城里的旅行社，开发我们村的旅游路线。我都想好了，就叫‘惊魂山村旅游专线’。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追求刺激吗？让他们来，帮咱们发家致富！” “村长，使不得呀！”杨峰和急得也顾不上措辞了。 “什么使不得？”贺锦戎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放着钱不赚，你脑子让驴踢了？” “咱们村恐怕……真的有问题。村外的人来了，难保不会出事……” “怎么着？还能真有鬼不成？我说老杨啊，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别给我胡说。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今年都四十九了，才当上村长，不搞出点业绩来，我这辈子岂不是白混了？” “不是……”杨峰和急得满头大汗，“上一任村长就说要打造旅游村，结果……结果意外身亡……” “意外身亡？”贺锦戎满不在乎地斜了一眼杨峰和，却突然脸色一变，脑中似乎演了一场短剧，惊恐之色爬满脸庞，“他是……他是怎么死的？” 贺锦戎想的是，莫非村民不愿意打造旅游村，不同意上一任村长的安排，偷偷把他弄死了？如果他再继续坚持，说不定也会遭到毒手。 杨峰和叹了一口气，将情况讲了一遍。 听完杨峰和的讲述，贺锦戎迟迟没有开口，面色变得沉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师远等人却始终没有走出家门。几人各自回房间休息，养足精神，以应对午夜的任务。 由于任务地点就在林间空地，距离罗亚森家极近，几人都没有着急出门。直到十一点二十分，众人才开始准备，背好背包，走了出去。王尉也被罗亚森和刘潋从地下室带了出来，并且也获得了一个背包，里面装了一些基础的工具。 根据任务指示，虽然魔术零点开始，但众人十一点五十分要进入场馆，也就是那个大帐篷。几人站在山脚下小心地向上看去，只见帐篷里一片黑暗，无声无息，与刚才的热闹景象有着天壤之别。若不是早已知晓那里会有表演，任何人都会觉得，马戏团已经闭馆休息，帐篷里已是人去楼空。 但是，师远等人都清楚，那里绝对不是空的。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子，还有那个轻微晃动的柜子，很可能都在里面，在那一片漆黑的帐篷中，以更加黑暗的方式存在着，如同虚空之中的巨口，等待着他们走近，而后将他们的生命吞噬。 十一点四十分，众人已经站在了帐篷的入口处。他们没有贸然走进，这里毕竟不是普通的表演场馆，而是任务地点，没有人愿意冒那个险。 就在众人等候之时，两个人影从山下走来，同时两人的交谈声也钻进了众人的耳中。 “钱哥，是这儿吧？你看，有个大帐篷。” “应该是了，别的地方都不够大。哎？那边好像有人。” “可是，怎么没光亮啊？” “可能要开场才点灯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师远等人所站的位置走近。 师远按亮手电，向两人的方向照去，同时问道：“谁？” 两人被吓了一跳，也掏出手机，向师远照去。 这一照不要紧，两人顿时产生了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这位小爷啊，我们哥俩已经弃恶从善了，您就别跟着我们了！”陈耀刚哭丧着脸说。 “对啊，我们就是来看看马戏，这不犯法吧？您要说不行，我们立刻走，立刻走！”钱赵军稍微淡定点儿，语调还算正常。 师远略微愣了一下，随后也想起来了这两个人是谁，同时，罗亚森、王尉、杨研启和苏浩也都将两人认了出来。 师远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收到午夜零点观看魔术表演的短信了吧？” “正是因为收到短信才来的，”陈耀刚老老实实地回答，“小爷您不会把我们赶走吧？” “自然不会。不过，希望你们不要乱来，一定要安静看表演，不要惹事，否则，我很难保证你们的安全。”师远说。 “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不惹事！” 两人点头如同鸡啄米，陪着笑脸答应。 两个人根本没有仔细思考，就算是免费的表演，也没有必要非看不可。在他们两人现在的思维世界中，根本就没有关于“看”还是“不看”的选择，就好像观看魔术表演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一点五十分，众人进入了帐篷。 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 钱赵军和陈耀刚的心脏突突直跳，搞不懂这里怎么会是这番景象。但看师远、罗亚森都十分镇定，两人也稳稳心神，装出淡定的模样。 由于没有门票，也没有座位号码，几人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个座位。凭借手电光，众人大致判断出了这里的格局，和普通的场馆一样，前方是一个舞台，后方是多个座位。向上看去，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灯，或许魔术开始后会打开。没有后台，不知表演者在何处等候。 此刻，无论是舞台还是观众席上都是空无一人，整个帐篷里只有执行任务的十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狭窄空隙中。 师远看向观众席，说道：“一会儿表演开始后，我们的视线就不能够离开舞台。那样的话，就很难观察四周是否会出现危险，说不定当我们发现鬼魂时，鬼魂已经距离我们很近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才有一丝可能保住性命。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将这些椅子移开，除了足够我们十一个人坐的位置外，其它的椅子全部移到边缘或者帐篷外面，以免挡路。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距离开始，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 第11章 非自愿的表演者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立刻动手开始搬椅子。就算有意见也来不及了，时间摆在那里，多说话只能是浪费时间。 集体行动的情况中，经常会出现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人们常常会争来争去，力求说服别人。但其实，绝大多数意见都是有利有弊，选择任何一项都是可以的，之所以争吵，与其说真的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考虑，倒不如说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 好在在场的十一个人都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眼下的情况事关生死，再加上大多数人都十分相信师远，所以也就没人去争论什么。 众人快速将椅子清空，只留下十一个座位。最开始，留下的座位是最靠近舞台那一排的十一把椅子，因为大家觉得这样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舞台上的表演。倒不是说他们真的想欣赏魔术，而是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是任务，就应该有线索。在这样一个地方，线索最可能存在的位置就是舞台。但是，最终，师远否决了这一决定。原因很简单，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表演的是什么，万一有危险，他们距离过近的话，显然是自断后路。 椅子被众人搬离了舞台，从位置上来看，和原来的中排差不多。椅子与椅子之间也留出了一定的距离，防止出现突发状况时产生碰撞。 因为大家手脚都比较麻利，忙完所有一切，还不到零点。众人坐在椅子上，心绪难以平静。 接下来的魔术表演，没有人能预测到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都拿好了手电，打开，有的对着舞台，有的对着旁边，还有的不停地在左晃右晃，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诡异的气氛让钱赵军和陈耀刚二人更是忐忑不安。他们原本只是来看免费表演的，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一帮神经兮兮的人。不过，因为忌惮师远和罗亚森，两人都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乱说乱动。 终于进入倒计时阶段。师远叮嘱道：“一会儿魔术开始后，一定要记得，视线集中在舞台上，千万不要到处乱看，否则魔术表演会一直持续下去。不要觉得魔术持续不算什么，凭以往任务的经验，时间的延长必然会带来更加危险的情况，比如鬼的数量增加，鬼在某个时刻展开杀戮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看向别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要干扰魔术的进行，无论舞台上发生什么。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想要干扰表演，我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就算受伤昏迷我也不会手软犹豫。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钱赵军和陈耀刚倒是十分痛快地答应，伍博源、张善、杨建琴、苏浩、杨研启也都齐声应和，但王尉却依旧脸色不善，让人琢磨不透。 师远早就感觉王尉很不对劲，因此，在众人落座时，师远特意让罗亚森和刘潋分坐在他的左右。刘潋虽是女孩，但她本身就是运动员，再加上体能训练从未间断，手中又有砍刀和怪力贴纸，要制服王尉并不是难事。而且，在这次任务之前，师远特意委托罗亚森弄到了一些乙醚，实在不行只能将他迷晕，然后扒开眼皮，保持视线指向舞台。 一切都已准备好，时间也终于走向了零点。 突然，“啪”地一声巨响从四周传来，同时，四盏大灯在瞬间亮起，其中两盏从左右两侧照向师远等人，另外两盏则是汇聚于舞台上的一点。 也就是在这时，众人才看到，那个点上竟然站着一个人。 没有人看到那个人是在何时出现的，也没有人听到任何声响。那个人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正是那个黑衣高瘦男子。 他的身边立着一个柜子，依旧用黑布覆盖。 由于两盏灯交叉汇于一点，其它地方依旧十分黑暗，更是显得这个帐篷中诡异莫名。 蓦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欢迎各位前来观看我们雅斯特大马戏团的表演。接下来各位将欣赏到的是，午夜魔术。” 众人将视线集中于舞台，但却不敢去看那个高瘦男子，因此也无法得知，他的嘴是否在动。 灯光略微移动，聚在了那个柜子上。魔术师将黑布揭开，柜子的样貌显露了出来。 竟然真的是一个棺材。 大家都看得清楚，那棺材还在晃动，只是速度并不算快。 魔术在一片寂静中进行，没有任何的背景音乐，也没有助手和花哨的装饰物。光暗分明的舞台上，只有魔术师和那个棺材。 魔术师将手抬起，举过头顶，手心朝向棺材，而后将手向右挪动，棺盖随同他的手部动作而缓缓向右移去，露出了里面的人。 那是一个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赤着足，头发并未扎起。她惊恐万状的表情显示出，她并非自愿参与这个魔术。 在看到那个女孩那一刻，师远、王尉、杨研启、苏浩四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竟然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刘悦涵。 “刘悦涵！” 王尉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同时站起身来。 “不要让他干扰魔术表演！”师远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舞台上，但却对罗亚森和刘潋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不待他说，罗亚森和刘潋也都已经出手，一边一个扯住他的手臂，加大力气，使他无法继续站立。同时，罗亚森伸出手，将他的嘴捂住，低声劝道：“王尉，你先别急。这只是个魔术表演，先看看再说。” 王尉想说什么，但嘴被罗亚森捂住，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呜声。 但是，他只低吼了几秒钟就停住了，因为他之前完全没有料到，右边的那个女孩力气竟然大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个师远到底是纠集了一群什么人？为什么个个都好像不是一般人？ 王尉感到一阵心惊，不再挣扎，但却依旧牵挂着刘悦涵的情况。 刘悦涵看到台下的几名“观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声喊道：“师远！师远！救我啊！是他绑架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你救救我啊！” ------------ 第12章 耳洞 听到刘悦涵不喊别人，只喊了师远的名字，王尉又是怒从心起。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发作，而是如同困兽一般发出阵阵极为低沉的怒吼。 到目前为止，师远等人还不知道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术。不过，师远发现，刘悦涵并没有被绑住，身上也没有任何限制自由的东西，她完全可以自己跑下舞台。她为什么没有？ 这个人，很可能并不是刘悦涵，而只是一个幻象。 绝对不能上当！ 魔术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尊敬的各位观众，接下来您将看到人类史上最伟大的魔术表演――大变活人。” 魔术师手一挥，棺材便随之横向快速移出了舞台范围。如此一来，舞台上只剩下了他和刘悦涵两人。 突然，魔术师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他一只手捏起刘悦涵的一缕头发，另一只手将剪刀移近，咔嚓一声，将头发剪下了一截。 刘悦涵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啊！救命！我的头发！不要剪我的头发！” 由于忌惮剪刀，刘悦涵不敢再挣扎，浑身变得僵硬，眼睛拼命看向剪刀，连眼球都有些突出。 王尉的眼睛再次瞪大。但是，由于这是魔术表演，他一时也拿不准刘悦涵的头发到底是真的被剪掉，还是只是魔术师制造的假象。 师远仔细地看向刘悦涵，感觉她惊恐的表情十分真实，不像是假的。 这个刘悦涵，万一是真的呢？ 他将感知域展开，探查刘悦涵和魔术师的身份，以及他们周围的异常气息。 刘悦涵的的确确是活人，而那个魔术师身上的气息，与以往遇到的鬼魂也并不相同。不过，师远却发现，刘悦涵的双手手腕和双脚的脚踝处有极细的异常气息波动，所以，虽然表面上她没有被绑住，但实际上行动却是极为受限。 刘悦涵……是真的…… 师远感到心脏一沉。 但是，他不能贸然做出什么行动。任务指示中明确说明，不能干扰魔术进程。再说，现在刘悦涵只是被剪掉一绺头发，这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且，既然是魔术，很可能都是假象。 不过，师远却难以避免地产生了强烈的担忧。 现在只是剪断一绺头发，一会儿呢？ 魔术师不急不忙，捏起第二绺头发，再次举起剪刀，将其剪断。 “啊啊！！不要！不要剪我的头发！” 刘悦涵吓得脸都已经变形。 魔术师宛如没有听到她的尖叫一样，第三次剪断了一绺头发。 “不要再剪了！不要再剪了！师远！救我！救我啊！” “刘悦涵，你别担心，这只是个魔术，一会儿你的头发就会恢复原状的。现在的一切都是假象，你不要害怕。”师远只能如此安慰道。 “真的……真的吗？”听到师远的话，刘悦涵似乎放下心来，“好，既然师远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害怕了。” 不过，话虽如此，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惊恐。 魔术师没有受到两人对话的丝毫干扰，抓起一大把头发，贴着头皮全部剪掉。 感觉到剪刀的冰凉，刘悦涵浑身一动也不敢动。 师远的话的确是起到了作用，但对未知事物和危险物品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是不可能瞬间消除的。 刘悦涵死死地盯着魔术师手中的剪刀，心跳如擂鼓。 剪刀冰冷的触感一次次地袭上她的头皮，而她的满头秀发，在几分钟后竟然全被剪光。 她成了一个光头。 刘悦涵再次喊了起来。 “师远！我的头发全部都不见了！这也是假的吗？” 师远很想说我不知道，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但是，为了不让刘悦涵太过痛苦，他只好撒了个谎。 执行者中，刘潋和杨建琴是女性，她们完全能够理解刘悦涵此刻的心情。刘悦涵是个漂亮的女生，想来也十分看重自己的头发。如今，头发却被如此轻易地胡乱剪掉，纵然头发上没有痛觉，心也是会痛的。 然而，接下来，她们才明白，剪掉头发和后面的事情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众人的视线有意地躲避着魔术师，因此也没有人发现他手中是何时出现了一枚长针。 看到长针那一刻，师远只感到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心里的震动却远远比不上王尉。 “你要干什么？” 王尉再次拼命站起，大声向魔术师吼道。 若不是罗亚森和刘潋抓着他，恐怕他早已跑上台去。 长针缓缓地逼近刘悦涵的右耳，从耳垂前方刺入，从后面刺出。强烈的刺痛让刘悦涵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尖叫。 “啊啊啊――！！！师远！这些真的是假的吗？可是，我真的很痛啊！真的很痛！” 刘悦涵虽然爱美，但是她一直没有打耳洞，就是因为怕疼。 师远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安慰她。 刘悦涵在如此诡异危险的情况下，面对着四个同学，竟然一直在喊师远的名字，这让王尉实在无法忍受。 “刘悦涵！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了！表演很快就结束，一会儿你的头发和耳朵都会恢复的！”王尉挣开罗亚森的手喊道。 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很快，左耳也被刺穿。 表演并没有这么快结束。魔术师再次移到刘悦涵右侧，开始刺第二个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还在继续？我不要参与这个表演！让我走！让我走！师远！你和他说让表演结束好不好？” 刘悦涵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 “这些都是假的……”师远已经快说不下去了，“你并没有受伤……” 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想让刘悦涵看出破绽。 但是他的心脏却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痛苦，仿佛一只无形的、长满倒刺的手正在抓着他的心脏一般。 师远心中始终怀有着一种希望。 这次的任务是魔术表演而不是什么短剧表演，就是因为，魔术的关键就在于假象。或许任务短信会有一些语言陷阱，但是最基本的东西不会有错。既然说是魔术，那就肯定是魔术。所以，师远觉得，无论舞台上展示出如何残忍的景象，也都应该是假象。刘悦涵或许是真的刘悦涵，但她受的苦遭的罪，在魔术的最后应该会有一个反转。 ------------ 第13章 血腥表演 长针不断地飞来舞去，最终，竟在刘悦涵的两只耳朵上分别留下了五个对穿的血口。 杨建琴已经不忍再看，因为刘悦涵不住地发出惨叫。但是，她不敢不看，也不敢捂住耳朵。 这个魔术会持续多久？ 没人知道。 刘悦涵的双耳已是鲜血淋漓，她的脸色也早已变得如同白纸，目光涣散，只能勉强站立，仿佛刚刚的疼痛和尖叫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突然不再涣散，口中发出的尖叫，比刚才还要尖细刺耳，因为魔术师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师远的眼睛已经瞪得极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条任务短信里要特别强调不可干扰魔术进程，也不可有意做出任何可能影响自身视听的行为了。此时此刻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任务的限制，师远早就已经冲过去将刘悦涵救出。但是现在，他却依旧坐在椅子上。 不能干扰。不能不看。不能不听。 如此强烈的心理折磨，让师远几乎无法忍受。 他的大脑已经是一片混乱。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必须要忍耐，否则的话，后果会更加严重，因为短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确，若是干扰魔术表演或者不看不听，表演时间将会延长，那也就意味着刘悦涵遭受的痛苦将会更多。 现在他只能祈祷，这真的只是一个魔术，刘悦涵担任的是魔术表演的助手，她并没有受伤。 他感觉自己在自欺欺人。 手术刀不断逼近刘悦涵的脸颊，她的尖叫声愈发凄厉。 师远的思绪却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曾经的时光。 “你好，同学，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个……我叫……刘悦涵……” “你……” “你叫什么啊？” “我……” “哦，没什么……” 她轻柔美好的嗓音依旧在耳边回响。 刘悦涵，那个总是穿着素雅的衣裙，安静地坐在窗边座位的文静女孩，此刻却是…… 师远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剪掉满头秀发、双耳鲜血淋漓、满面惊恐、浑身挣扎不已的女孩。 “救命！！不――啊啊啊――！！！啊啊啊――！！！” 刘悦涵涕泪横流，全然没有了往日里娴静优雅的模样。 手术刀的尖部已经刺入了皮肤，一点莹红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刺目。 手术刀继续向深处刺去，而后向下划动。 一阵滞涩的划破皮肉的声音无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鲜血涌出。 刘悦涵的尖叫已经冲破了某个界限，仅仅是“凄厉”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哭喊与尖叫声令在座的十一个人听来，都感到毛骨悚然，心脏不住地颤抖。 她连救命也说不出来，只是凭着本能在喊。 师远双手紧紧握拳，浑身发起抖来。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冲到舞台上，将刘悦涵从那个魔术师手中救出来。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紧紧地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师远，你现在必须忍耐。”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说话，紧咬牙关，拼命地在抑制自己血管中乱窜的冲动。 如果刘悦涵所受的伤是真的……如果我明明可以救她却没有救…… 师远的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他的左手摸向了那把枪。 开枪吧，打死那个魔术师，阻止这一切。 “师远！”罗亚森低喊道，“不要冲动！” 就在这时，王尉突然挣脱了罗亚森的手，站起身狂怒咆哮。 “你给我住手！住手！放开我！你这个女人！你放手！” 后面的话他是对刘潋说的。 刘潋将怪力贴纸贴在了手上，但身体其它部位的力量依然如故。左侧，罗亚森的力量已经被王尉冲破，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挣扎的王尉将刘潋扯得左摇右晃。由于刘潋不敢将视线偏离舞台，她并没有发现王尉的腿部动作。 刘潋突然站立不稳倒地，手部下意识地松开。她立刻站起，再次将视线投向舞台，同时说道：“糟了，师远，我没有拉住他！” “不要慌乱！大家不要忘记短信里的指示！”师远说。 王尉一边高喊着刘悦涵的名字，一边狂奔向了不远处的舞台。 然而，舞台边缘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般，王尉刚刚将手向里伸去，便在瞬间碎裂开来，血肉飞散，断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骨茬。 剧痛将王尉唤醒。他猛地一惊，呆立原地，看着自己的两条断掉的手臂，整个人僵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王尉惊恐地喊道。 他转过身，面向师远，疯狂地吼道：“师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按照短信中所说的内容去做。没有办法。你不要再尝试了。”师远说。 他的表情是痛苦的。王尉的遭遇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救出刘悦涵。 “不！我不信！”王尉两眼通红，“我要救她！你们这群冷血的人！都是混蛋！我真搞不懂刘悦涵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师远！等我救出刘悦涵，我就杀了你！” 他义无反顾地转身，向着刘悦涵的方向冲去。 此刻，刘悦涵的双颊已是血肉模糊，有的部位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牙齿。她的尖叫哭喊还在继续，杨研启、苏浩、刘潋、杨建琴、张善、伍博源等人的面部肌肉都是不停地抽搐。 王尉知道舞台十分危险，于是站在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之外喊道：“刘悦涵！我这就来救你！只要你能安然无恙，我王尉就算舍弃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我不求你喜欢我，但是我劝你一句，师远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绝对不能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你那宝贵的感情！” 说完，他双眉紧锁，发出了一声怒吼，而后，冲向了舞台中央。 “王尉！”师远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但也仅仅是喊了这样两个字便没有再说出任何话语。 王尉的主意已定，不是他能劝得了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了慢镜头，师远眼看着王尉冲入了舞台的范围，他的脸上满是决然之色。 “王尉……”师远颓然地坐下。 ------------ 第14章 灰飞烟灭 王尉死了。 在冲入那看不见的屏障的那一刻，他的整个身体灰飞烟灭，无数细小如尘的血骨碎片在空中弥漫消散，而后飘落在地。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 良久，杨研启和苏浩都是喃喃低语着王尉的名字，目光呆滞。 师远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视线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钱赵军和陈耀刚也是浑身僵硬。在客车上，他们两人的行动遭到了王尉的干扰，此刻原本应该因为他的死而感到痛快，但他们感受到的，除了震惊，就是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们浑身筛糠，想逃跑，但却不敢。 当众人都反应过来时，猛然发现舞台上，原本漆黑一片作为背景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不断变化的血红色的数字。 那是一个倒计时，现在显示的是53:17。同时，魔术师的声音响起。 “部分观众出现了违反观看规则的行为，在原本表演时间――六十分钟的基础上，延长五分二十三秒。表演已持续时间：十二分钟。剩余时间：五十三分钟。之后的时间变化将不会另行通知。” 众人再次感到一阵愕然。 原本的表演时间是六十分钟？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显示出来？难道必须是在有人违反规则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个倒计时吗？ 众人都是如此的想法。 但是，无论师远等人如何惊异，舞台上的魔术也是依旧在进行。 刘悦涵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刚刚王尉的惨死，一直在因剧痛而挣扎哭喊，目光甚至都从未产生过偏移。 时间还有五十三分钟，也就是说，刘悦涵还要遭受五十三分钟的折磨。只要有人干扰表演，或是视线偏移，这个时间就会延长。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按照短信所说安静观看，否则只能是害了刘悦涵，也是害了所有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执行者们都能看到那个倒计时，可以明确地知道表演还会持续多久。 五十多分钟，现在给人的感觉却是极为漫长，仿若几个世纪。 接下来，那个可怕的魔术师还会做什么？ 手术刀缓缓地移向了刘悦涵的手臂。 无声地划开，血涌而出。 一道血口，两道血口…… 刘悦涵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上翻，浑身抽搐。 但她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那姿势看起来极为怪异。 突然，刘悦涵悬浮在空中，略微向师远等人偏转，似乎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观看接下来的“表演”。 师远感到浑身的汗毛快要竖起来了。舞台上的场景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一身黑衣的魔术师依然握着手术刀，缓缓地向刘悦涵的腹部移去。 几秒钟后，所有人都产生了想要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的冲动。 刘潋和杨建琴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那个女孩，实在是太过凄惨了。 刚刚已经仿佛陷入昏迷的刘悦涵在极度疼痛的刺激下猛然醒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次传入众人的耳中。 杨研启和苏浩无法控制自己，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 舞台上的倒计时突然变成了正计时，一秒一秒地延长着时间。 “是谁违反了规则？”罗亚森吼道。 罗亚森也几乎到极限了，只是靠着意志在硬撑。 听到他的吼声，杨研启和苏浩不敢再继续闭眼，缓缓地将眼皮睁开。 他们感觉眼皮有千斤重。 “我们真的没办法吗？师远？”苏浩也哭了，他实在受不了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还有……半个小时……”师远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只要没人……违反规则，很快……就会过去……” 魔术师对刘悦涵的折磨是在不断升级的，也就是说，越是到后来，那场景就会越让人难以忍受。 众人渐渐变得目光涣散，大脑空白。他们的视线还集中在舞台上，思绪却已飞远。若是不想些别的，他们怕是会疯。 终于，到了最后的两分钟。 刘悦涵已经是奄奄一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依旧保持着人形外，她的身体已经乱作一团。白色的连衣裙已经看不到一点白色，鲜血染红了每一根丝线，并且早已残破不堪。 魔术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尊敬的观众，本次魔术表演已经接近尾声。在这最后的时刻，你们将见证这世间最伟大也是最经典的魔术――大变活人！” 一声轰鸣，如同轰向了众人的心脏。 魔术师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电锯！ 所有人都是如遭雷击，师远更是目眦欲裂。 他要干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电锯的轰鸣响彻整个场馆，如同恶鬼的狞笑。 就这样在毫无遮掩的情况下，将她截开吗？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魔术？ 电锯向着刘悦涵的腰部移去。 刘悦涵被鲜血覆盖的脸孔上，两只眼睛猛地瞪大，尖叫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救命――！！！啊啊啊啊啊――！！！！！” 她的声音，最终被电锯的轰鸣完全覆盖。 几秒钟后，她的两截身子掉落在地，双眼仍不甘地睁着。 一切，归于死寂。 师远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不，不可能，这不是结局，绝对不是！ 舞台背后，倒计时仍然在走。 还有二十秒。 那口棺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舞台上，地上的残肢碎块悬浮起来，纷纷飞入棺材中。魔术师挥动右手，棺盖缓缓盖上。 “女士们，先生们，请见证这伟大的一刻吧！” 棺盖猛然飞走，刘悦涵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好好地站在那里，只是闭着眼睛，神态十分安详。 她是生是死？ 倒计时终于归零。 魔术师摆出了谢幕的姿势，同时说道：“今天的表演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捧场。” 啪地一声，四盏灯同时熄灭。 师远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按亮手电，冲到了舞台上。 魔术师和棺材已经消失无踪，偌大的舞台上，只有刘悦涵倒在地上。 师远冲了过去，扶起她的肩。 刘悦涵悠悠转醒，看向师远。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道，声音依旧轻柔悦耳。 ------------ 第15章 任务失败？ 还不待师远说话，刘悦涵继续说道：“哎？好奇怪，我好像忘了特别重要的人呢。” 她说话的同时直直地看向师远的眼睛，眼中却只有茫然。 师远愣了一下，说：“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悦涵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师远，说：“你是谁？” 看着刘悦涵死而复生，杨研启和苏浩也是分外激动，此刻连连喊她的名字。 刘悦涵看向他们两人，问道：“你们是谁？” 她失忆了吗？ 杨研启和苏浩面面相觑，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眼下的情况比之刚才，已经好了太多。 师远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嗯。”刘悦涵点点头，站了起来。 她看起来安然无恙，只是失忆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一头秀发也是依然如故。 她直直地看着师远，说：“我好像忘记了生命中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你是我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人吗？” 师远感到一阵悲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刘悦涵的眼神还是十分茫然。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师远说。 帐篷外，夜色如墨，山下的房舍没有半点灯光。 回到罗亚森家后，众人才想起一件致命的事情。 短信中说，魔术表演完后，会从魔术师手中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指示在哪里？ 所有人只记得表演结束后魔术师就消失了，哪里有什么下一步的指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罗亚森十分烦躁，一拳砸在了沙发上。 另一边，杨研启和苏浩则是围着刘悦涵，不停地给她讲班里的往事，似乎是要帮她把记忆找回来。两人虽是男生，但经历刚刚的事情，此刻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搞得刘悦涵也是哭笑不得。 “这么说，刘悦涵，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讲了很久往事，也不见刘悦涵的症状有什么好转的迹象，杨研启焦急地问道。 “是啊，我都不记得自己叫刘悦涵呢。”刘悦涵说，“真希望可以寻回记忆。” 想到刚才的魔术表演，杨研启和苏浩都是一阵发寒，急忙说道：“有些记忆，还是不要寻回的好。” 与这边的喧闹相比，师远等人一边却是气氛压抑，如同黑云笼罩。 师远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落寞与黯淡，这一方面是由于没有得到下一步指示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尉那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惨死。 虽然王尉脾气暴躁，在班上一直人缘不佳，而且刚刚还莫名其妙地对师远发怒，但他的逝去仍然给师远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和痛苦。 刘悦涵安然归来，为了她而冲上死亡舞台的王尉却是永远地失去了生命。而最可悲的是，刘悦涵根本就不记得他。 师远无意识地看着地面，眼中没有半分神采。 李梓杭，郑耀琳，段迦璇，王尉……一起度过学习时光的同学们，竟然就这样一个个死去。师远痛苦地用右手遮住眼睛，仰面倒在了沙发上。 他们是因为我才死的吗？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吗？我……是个罪人吗？ 师远的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胡思乱想着。 “师远……”罗亚森的声音传来。 师远将右手移开，睁开眼睛看向他。 他知道罗亚森想说什么。 罗亚森也知道师远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师远坐了起来，轻声说了句“我没事”，就强制自己投入任务的分析。 如果再这样下去，余下的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罗亚森看了看他，说道：“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什么没有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我们忽视了什么……”师远双眉微蹙，不住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可能的蛛丝马迹。 “莫非是因为有人违反了规则，所以无法得到线索？”罗亚森猜测道。 “短信中明确说明，如果有人干扰表演，或者视线偏离，就会导致表演时间延长。而且，事实上表演时间也的确因此而延长了，也就是说该有的惩罚已经做出，怎么可能还有无法得到下一步指示的后果？我觉得，重点应该不在这里。”师远说。 “那还能是什么？” 师远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查看任务短信，小声重复着其中的词句。 罗亚森等人没有打扰他，而是自己也开始了思考和分析。 另一边，杨研启和苏浩尝试了很久也没有任何效果，两人都十分焦急。刘悦涵仔细地看着他们，但始终也回忆不起是否曾经见过这两个人。她又转过头，看向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刘潋。 “你是我过去认识的人吗？”刘悦涵问。 “不，不是的，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刘潋说道。 “是吗？”刘悦涵眼中的神采略微黯淡了一些，但随即又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 “刘潋。” “刘……嗯，我也姓刘。我们是本家呢。” “嗯，是啊。” “你……也是十六岁吗？” “不，我已经十八岁了，比你大两岁。” “这样啊……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当然可以。”刘潋露出了一个微笑。 刘悦涵也微笑起来。 “姐姐……姐姐……” 刘潋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但只过了一秒钟，她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对刘悦涵说：“时候不早了，你也赶快休息吧。” “姐姐，我可以和你在一个房间休息吗？”刘悦涵站起身，目光中透着企盼的神色。 “嗯，好，跟我来吧。”刘潋点点头，带着刘悦涵上楼。 刘悦涵好像迷上了“姐姐”这两个字，一直不停地轻声喊着。 可怜的孩子，她失忆后一定很没有安全感。 刘潋暗暗地想。 短信都快被师远看烂了，还是没看出什么新的东西。但是，他却十分明确地知道，自己肯定是忽略了什么信息。 到底是什么信息？ “罗亚森，你仔细想想，我们可能在哪里出问题？”师远的慌乱焦急让他的分析能力打了一定的折扣，他此刻只感到心急如焚，却始终想不出什么主意。 （感谢风天清Ex的月票！感谢陵幕的打赏！） ------------ 第16章 伍博源的建议 “我一时也想不出。这样吧，我们从接到任务短信那一刻开始回忆，看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罗亚森提议道。 师远同意了这一提议，开始了回忆。很快，他便发现，那个魔术师的身上似乎埋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他会在演出开始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为什么众人看到他的脸时会产生强烈的幻觉？在雅斯特的网站上，为什么他的照片出现时会发出凄厉的鬼啸？为什么他的脸一直都无法看清？ 师远在魔术表演过程中曾经去感知过，魔术师并非鬼魂，但也不是活人，与申寒等处于人鬼转换状态的人亦不相同。很难界定他到底是什么。 按照规则，观看魔术表演时，众人必须将视线集中在舞台上。在实际的任务过程中，由于马戏团到来时魔术师给众人带来的幻觉效果，所有人都没有看他的脸，而是一直在看着刘悦涵和剪刀、手术刀等危险物品。因此，现在回忆起来，魔术师的脸仍旧是一团漆黑。 白天看到那个魔术师并被他影响，是巧合吗？ 在暗鸦岭，和任务有关的东西，没有巧合。 所以，那是一种必然。 所以，那是任务的线索。 “魔术师的脸上莫非有什么东西？”师远腾地站了起来，把焦急等待的张善、杨建琴、伍博源等人都吓了一跳。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接茬。 伍博源是越来越琢磨不透师远了，他甚至有些后怕自己曾经对师远说过那么多不客气的话。 他看向师远，又看了看罗亚森，最终说道：“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高智商的人才，也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只能靠你们俩了。” “不要这么说，”师远立刻说道，“多一些人思考，总是有好处的。说不定，你们无意中想到了什么，恰好是任务的关键。” 师远看向伍博源，而伍博源则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鼓励的意味。 刚才伍博源说的话表面上是将思考的任务全盘推给了师远，但师远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别的东西。他感觉出，伍博源有些想法，只是不敢贸然说出来。 伍博源清了清喉咙，缓缓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去网上搜搜啊。” “什么？网上搜？”罗亚森像看白痴一样看向伍博源，“你没开玩笑吧？” “我开什么玩笑啊？”伍博源有点心虚地说。 “网上能搜到什么？” “现在网上什么都有啊，比方说，万一有别人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呢？” “不可能！”罗亚森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再搜一搜雅斯特马戏团的事情，肯定有用……”伍博源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极限了。 “你快拉倒吧！”罗亚森不耐烦地说道。 伍博源有点丧气，垂着头坐在原地不动。 不知为何，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个站在楼顶的自己的身影。 “既然大家想不出来，我看，就先休息吧，已经很晚了。”罗亚森说。 “好吧。”师远站起身，黯然地向楼梯走去。 洗漱完毕，师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刚倒在床上，就听到了敲门声。 毫不意外地，门外的人是罗亚森。 “你怎么样？”罗亚森问。 “还好。” 罗亚森走进房间坐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师远。 师远说道：“其实我觉得，伍博源说的有点道理。” “什么？” “那个网站，雅斯特马戏团的网站，我觉得有必要再好好看一看。或许，能发现新的线索。” 师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很快，雅斯特马戏团的网站出现在屏幕上。 两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网站上，担心那个魔术师的照片突然出现，再次发出那凄厉的鬼啸之声。 师远索性把电脑调成了静音模式。 这个网站上的内容不算太多，但两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将所有的新闻和链接都点开查看吗？ 罗亚森刚刚产生这个念头，就看到师远将鼠标移到了上方的滚动图片上。随后，他翻动那些图片，很快便找到了那诡异的魔术师的照片。 就在那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那一刻，凄厉的鬼啸声再次出现。而同一时间，天花板上的电灯和电脑屏幕都开始闪烁起来，忽明忽暗，同时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将两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师远没有耽误时间，立刻点击了一下那张照片。 没有反应。 他又尝试双击、右键点击，也都是一样。 线索并不在这张照片上吗？ 不过，师远并未就此放弃。 这个网站，绝对暗含了这次任务的突破口。 闪烁的灯光宛如危险的警告，让师远和罗亚森都无法静下心来。 “师远，算了，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罗亚森自作主张地将笔记本合起，灯光的闪烁顿时停止。 没有找到任何头绪的二人此刻已是睡意狂涌，大脑一片混沌，于是各自休息。 师远重重地躺在床上，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 刚刚的任务，他们没有奔跑，没有负重，只是观看了一场魔术表演，但却感到异常地累。刘悦涵被折磨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划过，师远努力地驱赶着它们，却怎么也无法完全将它们赶出脑海。 “好在刘悦涵最终是平安地回来了……”师远自言自语道。 然而，一丝不安仍在他心中徘徊。 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灯光再次闪烁起来。 师远警觉地看向四周。 电脑已经彻底关闭了，周围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气息，灯光为什么会闪烁？这是灵异现象，还是纯粹的电路老化？ 师远站起身，看向电灯，但眼睛很快就感到刺痛，不敢再看。 师远想了想，打算将灯关闭，好好地睡一觉。 然而，当他转向电灯开关时，却惊讶地发现，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镜子。 那是一面等身大小的穿衣镜。师远非常确定，自己的房间里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在这一切尚未开始之时，师远和其他人一样，对镜子、电梯等物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只当它们是生活中的常见物品。但现在，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往往与灵异、危险有关，让他不得不在意。 ------------ 第17章 多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房间里才没有任何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满是诧异之色，同时又有一丝惊恐。 那种感觉很怪，就像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灯光继续闪烁着，镜子里的师远忽明忽暗。 师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向镜面。 手掌与镜中的手掌接触。 但那触感却分明不是镜面，而是真的好像碰到了一只手。 师远的手猛地缩了回来，表情惊慌而紧张，一如镜中的他。 但是，下一刻，镜子中的师远却不再惊慌，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蠢货，”镜子里的“师远”说，“你还真以为这是一面镜子？” 师远立即向后退去，镜中的人却是向前迈步。 终于，另一个师远突破了镜子的边界，走了出来。 灯光依旧在闪烁，另一个师远的样子也开始扭曲变形，皮肉剥落，浑身都在流血。而那张脸，也不再是师远的模样。 师远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刘……刘悦涵？”师远难以置信地看着与自己不过只有两米距离的那个人影。 “对！是我！我就是刘悦涵！”宛如血人的刘悦涵恶狠狠地说。 “你不是……怎么会……” “蠢货！师远！你怎么会这么蠢？”刘悦涵咆哮道，“我真的是看错了你！为什么在我被折磨的时候，你没有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师远感到头皮发麻，心脏不住地颤抖，“你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现在不是应该和刘潋在一起休息吗？” “不要再狡辩了！你明明可以救我，你却选择了袖手旁观！难道对你来说，我真的是那么不重要吗？我居然……我居然曾经那么喜欢你……我真的是瞎了眼……我现在死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没有救我！都是你的错！” 刘悦涵浴血的面庞因为怒吼而愈加扭曲狰狞，在闪烁的灯光下，更显得恐怖万分。 师远不住地后退，而刘悦涵则是步步紧逼。 “你怕我了？你在躲着我？哈哈！哈哈哈哈！师远！你怕我？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害死了我！是你见死不救，才害死了我！” “不！不是这样的！”师远喊道，“杀死你的人明明是那个魔术师，怎么会是我害死了你？” “是你见死不救！我本来不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没有看到王尉的惨死吗？我们根本就无法进入舞台的范围！我怎么可能救你？” “你还在狡辩！就是你害的！我才不管你做不做得到！你没有救我！这就是事实！是我亲眼看到的事实！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 刘悦涵已经走到了师远面前，那被手术刀划烂的脸看上去触目惊心。 师远明白，无论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他已经退到了窗边，要想逃出生天，唯有跳窗一途。 他咬了咬牙，猛地转身推开窗，双腿用力，向外跃去。 突然，他感觉脚下的地板似乎变软了，让他根本无法借力。他低头看去，却惊恐地发现，地板已经变成了一片深蓝色的液体，如同海水般起伏。 师远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眼下的情况来不及思考，他只能借助手臂的力气，爬上窗台，纵身一跃。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师远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散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产生了窒息之感。 没死。 太好了，我还活着。 他艰难地抬头，向后转。 二楼的窗口处，刘悦涵的半个身子悬在空中，闪烁的灯光从窗口照射出来，那骇人的景象让师远感到一阵悚然。 然而，还不待他做出任何其它的动作，他突然感到身子一沉。他一惊，将头转回，看向身下的地面。 地面竟然和房间里的地板一样变成了深蓝色的海水，不断地起伏涌动。 一阵水声。 他不断地下沉，却迟迟没有触底，仿佛要沉到时间的尽头。 师远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涔涔。 是个梦吗？ 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呼了一口气。 灯光还亮着，这让他感到稍许安心。 “刘悦涵……” 师远轻轻念叨着，心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仅仅是一个梦，还是…… 他拿起手机，给刘潋发了一条短信。 很快，刘潋回复，说刘悦涵已经睡着，没有任何异状。 是我压力太大了吗？ 师远将手机放在一边，重新倒了下去。 之前任务完成后基本都会收到任务完成的短信，这一次却没有收到。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吗？之后会发生什么？ 师远感到十分烦躁。 他再次坐起，将之前得到的所有书页铺开，仔细地查看正文内容。 “明世界与暗世界是相通的……暗世界是一个腐烂的世界……鬼自形成之日起会逐步获得不同的能力……嗯，也就是说鬼也有很多不同的类型，并不是所有的鬼都具有相同的能力……” 师远回忆着至今为止任务内外遇到的鬼。 有的速度极快，有的却只是和他全力奔跑时相差不多；有的可以变形，有的却始终是原本的模样；有的能够瞬间杀人于无形，有的却是靠着物理手段致人死命……还有村子里的异变，无形无相，就像是诅咒，即使用特殊能力去感知，也感知不出任何东西。还有，大家为什么会被困在暗鸦岭村？为什么会被传送？那片土坟山坡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山坡上的墓碑数量，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 突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将原本关好的窗子尽数吹开，铺在床面上的书页猛地被掀飞。 师远立刻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子重新关好。但想起刚才的梦，他不禁又感到一阵寒意。 这阵风起得有些诡异。 师远警觉地向左右看了看，又展开了感知域，仔细探查周围的气息。 似乎，一切正常。 他又检查了一遍窗子的插销，转身回到床边。 书页散落得到处都是。他将书页小心地拾起，目光却落在了书页背面的字上。 午夜魔术。 三。 ------------ 第18章 失踪少女 “三？为什么竟然把这个字忘了个一干二净？” 师远感觉自己头脑中似乎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三，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数字，此刻却关系到众人的生死。 师远很想立刻就去将罗亚森叫醒，仔细地分析一下这次任务的关键。但是，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他放弃了。 一切，等天亮再说吧。 ☆ “哎，姐姐，你快看这条新闻！” 一个女孩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另一个女孩看她手里的手机。 “什么呀？” 另一个女孩好奇地凑过来，看向妹妹所持手机的屏幕。 屏幕上，上方是几个血红色的大字，内容为“海源市近日发生多起少女失踪事件”，下方则是具体内容。 姐姐抢过手机，仔细看了起来。 “……据悉，失踪少女人数已达八人，均为十三到十七岁的未成年人。目前，由于线索不足，警方难以破解此案，亦未找到失踪少女的踪迹。以下是部分失踪少女的照片。” 下方，六张照片整齐地排列，姐姐一张张看下去，不禁感叹道：“都是美女啊。”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什么变态色狼把她们绑架了？” “有可能。”姐姐点点头。 “这三个人好像都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啊。”妹妹说。 “什么三个人。你真笨，这是六个人！” “六个？”妹妹仔细看去，笑了，“哎呀，我没仔细看嘛。” “笨，小笨蛋！” “姐姐，我渴了，咱们买两杯奶茶喝吧。” “我不想喝，你自己买一杯吧。你快点啊，别乱跑，小心别被变态色狼抓走！哈哈哈！” “哼，你才是呢！” 妹妹说完，一溜烟地跑到了旁边的奶茶店。 姐姐拿出自己的手机，胡乱地翻看着微信和新闻。 当她猛然想起妹妹还没回来时，抬头四顾，却怎么也找不到妹妹的身影。 “人呢？”她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新闻，紧张起来，“撷樱？撷樱！” 她慌乱地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关机。 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她一边呼喊着妹妹的名字，一边胡乱地跑着。 不知怎么，她竟然跑到了海源市刑警队大门口。她想了想，一头冲了进去。 “我的妹妹……我的妹妹不见了！” 突然，她的眼睛睁大。 刚刚看到的繁忙景象骤然变化。 就在她跨入门槛的那一瞬间，这栋建筑里竟突然变得阴暗破败，仿佛几十年没有人来过。虽是盛夏，墙壁渗出的凉意却将她瞬间笼罩，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里难道不是刑警队吗？ 她不停地旋转着，看向走廊两旁的一个个敞开门的房间。 那些门就像一张张漆黑的巨口，对着她狞笑。 墙角到处都是蜘蛛网，地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 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走廊的深处，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是一片模糊。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滴水声。 那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循声寻找，来到了一扇门前。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墙壁上，几条细细的血流如蛇一般蜿蜒爬动，爬向地面，爬向了她的鞋底。 眼前的那扇门后是一片漆黑，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不像是一片无光的空间，倒像是一团固体。 她缓缓地走了过去，伸出手，仿佛想要去触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走进了那片黑暗中。 她再也没有走出来。 ☆ “我真的要疯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十分烦躁地喊了一声，将一个记录本扔在了办公桌上。 “小李，别抱怨了，赶快继续查！” “哎呀，你说说，八个男人失踪，到现在没线索；八个少女又失踪，更没线索。这让我们怎么查？” “怎么？有情绪？”闻裕哲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两名警察立刻站起，整理了一下警服。 “闻队，”小李苦着一张脸说，“我们都想快点破案，可是，没线索，有力也使不出啊。” “上次你说这两大系列的失踪案或许有什么关联，查了没有？” “查了，什么也没查到。” “夏令营和那个教育机构查了没有？” “查了，和他们的负责人联系，她说他们还在暗鸦岭，一切正常。” “暗鸦岭……” 闻裕哲低声说着，一个身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小李小心翼翼地看着闻裕哲。 就在这时，新的消息传来。 “又有两名少女失踪！” “什么？”小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与不爽。 “你们先去开会，我打个电话。” 说完，闻裕哲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 “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我想，或许，我们要观看三次表演，最后才能得到下一步的指示。”师远说。 “我们刚开始都把这个‘三’给忘记了，的确是疏忽了。”罗亚森说。 “‘三’就一定代表三次吗？”伍博源突然说，“就不能是别的？”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罗亚森反问道。 伍博源舔了舔嘴唇，说：“那，我建议让你们上网查，你们查了没有？” “查了，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张魔术师的照片一出现，灯光就开始忽明忽暗。” “啊？怎么会这样？莫非他们网站有病毒？那我们得赶快反馈一下，让他们注意啊！” 罗亚森已经不想再理他了，他感觉伍博源和他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张善、杨建琴、钱赵军等人更是出不了什么主意，两眼一抹黑，等着师远他们想办法。 师远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见是闻裕哲，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 “闻队长？” “师远，最近有这么一个情况，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闻裕哲开门见山地说。 “好的，你说。” 闻裕哲将最近的失踪案都大致讲了一遍，并将他的怀疑说了出来。 听完闻裕哲的叙述，师远说：“那八个失踪的男人，我可以确定，都已经在暗鸦岭身亡。至于原因，闻队长你应该也想得到。那十名少女的身份资料，你能不能发给我一份？不需要内部情报，只要可公布的信息。” “好，我马上发给你。” ------------ 第19章 令人震惊的信息 挂断电话后，不到半分钟，失踪少女的信息便被发送到了师远的手机上。 刘悦涵的姓名和照片，赫然在列。 但是，师远却发现了让他极为震惊的一点。 “这是……” 看着那条信息，师远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匆忙将手机收起，转身跑上楼。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用力地拍响了刘潋的房门。 刘潋还在陪着刘悦涵。听到拍门声，立刻起身开门。 见房门打开，师远直接无视了刘潋，冲到了刘悦涵身边，焦急地说道：“刘悦涵，你……” 他感觉自己有很多疑问，但真的跑到了刘悦涵面前，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了，师远？”刘悦涵问道。 “你回忆起关于我的事情了？”师远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不，很抱歉，我并没有想起你，只是，刘潋一直在说关于你的事，我才知道你是师远。” “是这样……” “但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并不是失忆，因为当我回忆往事时，我可以想起生活和学习中的事情，也能记起班上的同学。但是，我就是不记得你们三个。杨研启和苏浩一直在介绍自己，我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他们吧。他们说，他们和你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可是我真的不记得班上有你们三个人。师远，我不可能记错的，我也没有失忆。如果我曾经认识过像你这样的男生，我是不可能忘记的……” 说到最后，刘悦涵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低下头去，咬着下嘴唇不再说话。 师远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他继续问道：“那么，班上其他同学的名字，你能说出多少？” “我都记得呢，那我按照座位给你说一遍吧。第一排从左边开始，李向凝，洪之秋，向春婉，张瑜，迟倩……” 一个个名字从刘悦涵的口中说出，听在师远耳中，却宛若惊雷。那些名字渐渐融入了虚无，如同高温下的冰雪般融化消散。 师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刘潋的房间走出来的。他有些魂不守舍，回到了一楼的客厅。 罗亚森看了看他，说道：“所以，我们今晚还要去一次。我判断，我们必须要观看三次表演，然后才能得到下一步的指示。师远，你……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我觉得，我们已经有了昨天晚上观看的经验，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现有人冲动冲上舞台，或者其它的违反规则的行为了。大家也都看到了，无论遭受了多么强烈的伤害，那个配合表演的少女最终是会恢复原样的。说实在的，要不是那个女孩是师远的同学，我肯定会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像是空中投影一样，只是一场考验我们心理承受力的血腥表演……” 罗亚森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师远的反应。他看出，师远明显很不对劲。 他是在对今晚的魔术表演担心吗？ 罗亚森不再说话，而是拍了拍师远的肩，自己回房间休息了。 午夜时分又要去观看那种让人受不了的表演，必须在白天养足精神。 师远甚至没有察觉到罗亚森已经离开了客厅，依旧呆坐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师远突然回过神，说道：“你继续说……” 转头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 出发前，几人在客厅碰头。师远已经恢复如常，罗亚森也就什么也没说。不过，罗亚森略微有些惊讶地发现，师远竟然将笔记本电脑也放进了背包里。电脑不属于生存用品，在之前的任务中也从未放在背包中过。这一次，师远竟然将电脑带上，其他人都有几分纳闷。短信中已经明确说明，视线不能离开舞台，又哪有什么机会去看电脑屏幕？ 但是，所有人都相信，师远决定的事情，必然有他的道理。 在一片漆黑中，众人再次来到了林间空地。硕大的帐篷极为醒目，白天时，通过窗子，众人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它。 和前一次表演时一样，里面是空无一人。众人都围在师远身边，显然是将他当成了主心骨。虽然他之前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但并没有改变这一点。 帐篷中，椅子又被摆放了回去，就和普通的观众席一样，这是因为白天时村民们都来观看表演的缘故。在娱乐活动匮乏的暗鸦岭村，这样的马戏表演极为新鲜，再加上所有表演都可以免费观看，很多村民都抓紧机会前来。 “和昨天一样摆，我们快点。”罗亚森说。 大家都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又将椅子留出了一排，只是，这一次的椅子数量只有十把。 刘悦涵没有随同到来，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危险。她被留在了罗亚森家，由方异圣负责看守，以防她偷偷跑出来。 午夜零点，再次到来。而所有的疑惑，也在这一刻被突然而至的灯光冲散。 果然，魔术不止一次。 但是，师远却觉得，短信中所说的“下一步指示”值得考虑。 就算是完成三次观看，所得到的也只是“下一步指示”，而不是“任务完成”或是新的书页。这次的任务，莫非有很多道程序？ 程序越多，危险系数很可能会越高。 师远将目光投向舞台，投向了那个神秘的魔术师。 在前一次的魔术表演中，师远始终没敢将视线投向魔术师的脸，就是因为在白天时众人都被他的幻觉所影响，出现了十分危险的情况。这一次，师远不会再刻意回避，而是会仔细观察。 “尊敬的观众们，我们又见面了，”魔术师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请做好准备，魔术表演，即将开始！” 棺材竖立在舞台上，上面覆盖的黑布随着魔术师的手部动作而被掀飞。棺盖缓缓打开，一个少女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是刘悦涵，是另一个人。她双目紧闭，长发垂下，身穿白色连衣裙，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恐之色，似乎正在做噩梦。 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有一个人的眼睛蓦地瞪大，而后猛地站起，同时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撷樱！” ------------ 第20章 深不见底的走廊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他的双眼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撷樱！你快醒醒！撷樱！”他疯狂地嘶吼道。 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舞台下方的座椅。 在看到喊她名字的那个人那一刻，她露出了笑容，大声喊道：“哥哥！” 但随之，她的面色陡变，因为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 她记得她因为口渴，所以打算去奶茶店买一杯奶茶。然而，当她跨入奶茶店的门槛时…… “你好，我要一杯……”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撷樱的眼睛突然睁大。 这里怎么变了？刚刚从外面看时，这里明明是一个普通的奶茶店啊！为什么，我刚刚走进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撷樱的眼前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走廊，两侧全部都是砖砌的墙壁，看上去似乎是地下室。这里没有门，没有窗，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墙壁上的几个火把在发出跳跃的光。 撷樱有些慌了，转过身打算离开。然而，背后，竟然是一面墙。 怎么可能？ 撷樱惊慌失措地伸出双手去推那面墙壁，但无论她如何用力，墙壁都是纹丝不动。 那墙壁的触感极为潮湿黏腻，而且十分寒冷。她缩回手，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怎么也打不开。 “姐姐！”她高声喊道，“姐姐！我在这里！姐姐！” 回应她的，只有回声。 她的惊慌转变为了恐惧，看向漆黑的走廊另一端，她只是在原地呆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迈动了脚步。留在原地是不可能出得去的，只能尝试走一走。 阴暗的地下走廊，只有墙壁上的火把在发出些微的亮光。撷樱向那些火把看去，却发现火把的形状如同一个个人手枯骨，她顿时更加害怕。 火把不大，数量也不多，大约十米左右才会有一个，正因如此，这走廊里才显得十分阴暗。 撷樱只有十四岁，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受家人照顾，从未单独出过门，胆子很小。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恐惧几乎是她唯一的感受。 她想快些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步速忽快忽慢，并且不停地向前后看去。 不知何处传来了滴水声。 那或许意味着希望，也或许意味着危险。 她仔细地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向那里走去。 事实上，她的方向一直没有变过。 走廊的另一端，看起来永远是那么遥远。无论她走多久，似乎也没有拉近哪怕一寸的距离。同时，两侧的墙壁看起来全部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她却发现，滴水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她略微加快了脚步，不再东张西望。 终于，她看到了一扇门，一扇紧闭的木门。门上有着大量暗红色的液体，还在缓缓向下流淌。 这是……血吗？ 撷樱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门把手。 门被拉开了。门里，比走廊还要阴暗。 她不敢说话，只是悄悄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大厅，四周的墙壁和走廊里别无二致。只是，在大厅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汪血泊。 滴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 撷樱望向那汪血泊，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一滴滴的红色液体正在从上方滴落。 她的视线顺着那些滴落的液体向上爬去。 这圆形大厅的天花板很高，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个正在滴下血液的物体。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空气。 天花板正中悬挂着的，是她姐姐的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如同一个血人。 …… “哥哥！我好害怕！” 撷樱不住地挣扎，但她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怪异。 师远也感到十分诧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的魔术表演中的少女，竟然是杨研启的妹妹。 “杨研启……” 师远站起身，试图安抚杨研启的情绪。 杨研启还在嘶吼。 “撷樱！不不不……不能，绝对不能让撷樱参与这个表演，绝对不能！师远，我求你救救她，她是我亲妹妹啊！” “你先冷静，杨研启。昨天你也看到了，最后她会安然无恙的，你相信我。” “不不，师远，你听我说。昨天的表演，我和你一样从头看到尾。我知道，这是魔术表演，但是，我真的不敢去想象，刘悦涵身上发生的事情，会降临到我妹妹的身上！不，不行，光是想想我就感到……心痛如绞，撕心裂肺！那个画面，我绝对不要看到！我绝对不要看到！” 突然，杨研启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舞台上的杨撷樱，大声喊道：“撷樱，撷薇呢？她在哪里？” 他的问题刚一问出，撷樱的眼泪就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哥哥，姐姐她……她……” “她怎么了？你快说啊！” “她……她死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死？” “是真的，哥哥，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姐姐她……真的已经……” 杨撷樱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魔术师那诡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真是感人呢，我被你们的亲情感动了。很好，保持这种情绪，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魔术表演吧！” 话音刚落，舞台后方的黑色背景上，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再次出现。 “不！不！师远！师远！求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妹妹！” 杨研启涕泗横流，若不是师远和罗亚森拼命拉着他，他早已冲上舞台。 “不要拉着我！我要救她！你们放手！师远！刚才倒计时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们本来是可以上去救她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现在倒计时开始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为了完成这个什么任务，就可以不顾撷樱的生死吗？昨天王尉骂你，我还觉得不对，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个伪君子！混蛋！你放手！” 杨研启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胡乱地喊着，同时拼命地挣扎。 突然，他一拳砸向了师远的脸。 但他的这一拳，却被罗亚森拦住。 罗亚森狠狠地将杨研启按倒在地，同时说道：“师远，乙醚。” ------------ 第21章 魔术的秘密 师远没有犹豫，从背包中将乙醚取出。 杨研启终于不再挣扎叫喊，而是昏迷了过去。 罗亚森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而后撑开他的眼皮，固定，使他的视线对向舞台。 “你们在对我哥哥做什么？啊！” 杨撷樱突然发出尖叫，因为她看到了魔术师手中的剪刀。 “你要做什么？你是什么人？救命！救命啊！” 杨撷樱的声音和动作都与之前的刘悦涵如出一辙。 同样的极致惊恐，同样的动作怪异。 一绺长发被剪了下来。 刺耳的尖叫声宛如尖刀一般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但是由于经历了上一次的洗礼，这次，众人显然淡定许多。 相比之下，反倒是师远的表现有些不自然。 他似乎比昨天还要紧张，脸色煞白，冷汗不住地滚落，甚至连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师远，你……”罗亚森感觉到了师远的异样。 “我们……必须救她。” “为什么？”罗亚森诧异地问道。 “因为她……会真的死去。” “可是，昨天的刘悦涵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当然，她失忆了，所以也不能算是安然无恙……” “不是这样的，我们以为这是个魔术，但其实，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 “刘悦涵……是真的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最后在难以想象的痛苦中死去……就在我们面前……” “难道任务短信骗我们？这其实根本就不是魔术？” “倒也不能说是骗我们，因为，其实，所谓魔术，不就是‘让人误以为是真的’的表演吗？在日常的魔术表演中……” 师远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一股异常气息毫无征兆地在这个帐篷里出现。 师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展开了感知域，试图确定鬼魂的位置。 而他极为确切地感知到，就在他们后方，一个黑色的人形正悬浮在半空。 怎么会这样？ 这一情况在上次的魔术过程中并未出现，令师远感到一阵愕然。 “大家注意，”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恐慌，师远小声说道，“这里出现了异常气息，大家小心，必要的话，视线离开舞台，先保命要紧。” “啥是异常气息？” 钱赵军和陈耀刚一头雾水，立刻问道。 “你们回头看看。”师远说。 二人闻言回头看去，立刻呆住。 帐篷后方，一个血尸状的东西正在缓缓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它的脸模糊不清，因为脸上的皮肉已经彻底混乱，只有两只眼睛还发出骇人的寒光，只是瞳孔已经消失。原本应是脸颊的位置，却露出了大片的牙齿和牙床，看上去极为骇人。 但是，最令人惊讶的却是，这个血尸，和昨晚表演中的刘悦涵最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小爷啊，后面的那个，咋和昨晚那丫头一样啊？”陈耀刚哆哆嗦嗦地对师远说。 这句话对师远来说宛如晴天霹雳。他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看去。 “刘悦涵……”师远下意识地说道。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血尸，而是鬼，是刘悦涵死后变成的鬼。她在众人面前被活活折磨致死，可想而知，她的怨恨该有多么强烈。她的鬼魂，必然是极为凶厉，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厉鬼！ 鬼突然消失了。 下一秒，它出现在了师远的面前，一双眼睛正对着他的脸。 师远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猛地后退，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其他人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几乎是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舞台上的血红色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大家小心！不要贸然离开帐篷！”师远一边注视着那个厉鬼，一边提醒其他人。 短信中并未说明执行者必须待在帐篷内，但同样也没有说可以离开帐篷。师远觉得，这次的任务和之前的任务应该具有同样的规则，即，执行者在指定时间内必须待在指定地点，否则便会立刻死去。 罗亚森则是拼命地晃动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杨研启。 是他们把杨研启弄昏的，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被鬼杀死，那就是他们害死的。 或许是刚刚吸入的乙醚不多，杨研启竟然动了，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而舞台上，魔术表演并未受到他们行动的影响，依旧在进行。 厉鬼停留在原地，众人都是惊愕而紧张地看向它，神经紧绷地等待着它的下一步行动。 突然，厉鬼再次消失。而这一次，它没有立刻出现。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人形也消失了。 他不相信那厉鬼就这么出现了几秒钟就完了。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趁着这短暂的平静从背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要用电脑上的摄像头捕捉鬼的影像？”伍博源跑到师远身边问道。 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很平常，但谁都听得出，他在哆嗦。 师远不回答，将笔记本展开，按下了开机键。 没有反应。 即便是师远，此刻也有些慌了。 电脑打不开的话，他的计划全部都会付之东流，这也就意味着，今天，舞台上的那个少女，杨研启的妹妹，会和刘悦涵一样被魔术师以惨绝人寰的方式杀死，而他们这些任务的执行者，恐怕也难逃一死！ 师远神经质地不断地按着电脑的开关键，又将其翻转，查看电池。 电脑本身没有问题，但就是无法开机。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随之拿出了手机。 但是，手机也和电脑一样根本打不开。 “师远，到底是怎么回事？”罗亚森走到师远身边问道。 “昨晚的魔术中，先在舞台上出现的是刘悦涵，她所受的折磨全部都是真的，最后身体被截断也是真的，当然，最终，她的死亡也是真的。后来出现的那个少女，也就是失忆并被我们带回去的那个女生，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什么？双胞胎？” 此时，其他人也都凑了过来，罗亚森和刘潋同时惊讶地说道。 “对，这一点我可以完全确定。刚才杨研启在喊自己妹妹名字的时候，你们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师远说。 “他说了很多内容……我记得，他妹妹名叫撷樱，也就是杨撷樱。”刘潋说。 “对，他还这样说过，‘撷樱，撷薇呢？’”师远说。 ------------ 第22章 红衣少女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同时也有着深深的担忧和紧张。 师远继续说道：“而且，在那之后，杨撷樱也表示，她是有一个姐姐的，并且她的姐姐已经身亡。不过，这未必是真的。若是这任务需要她来配合，给她制造一些幻觉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毕竟，在魔术的最后，魔术师还要通过她的姐姐来制造出她‘死而复生’的假象。这，就是这个魔术的……原理。” “可是，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们不是一样没办法救她吗？舞台的范围，我们是不可能进去的。”罗亚森说。 “要救人，未必要进入舞台范围。我今天之所以将电脑带来，就是因为，我怀疑，那个雅斯特马戏团的网站是一个重要的工具……” 师远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异常气息再次出现。他立刻转头四顾，很快就发现，刚刚的厉鬼就在他们几人身后。 “快跑！”师远大喊一声。 众人早就已经紧张得神经都快要断掉，此刻听到师远的一声大喊，根本什么也来不及分辨，立刻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跑起来，跑出几步之后才回过头，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所有人中，只有杨研启没有跑。他刚刚醒过来，还不算特别清醒，感觉大脑一片混沌，眼前也是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耳朵仿佛被塞了棉花，师远说的话如同水下物体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恍恍惚惚中，杨研启抬起头，看向前方。 他看到了一个纤细的少女，身穿着血红色的长衣，头上盖着红盖头。那女子的上方和左右各有一条细木板，看上去，她就好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相框中一样。 这个少女是谁？ 杨研启的大脑嗡嗡作响，什么也想不出。 他眨了几下眼睛，再次看了过去。 哦，原来是一幅画…… 杨研启的脑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拼命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这样一幅画。他家的装修风格十分现代，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身穿古典大红嫁衣的女子的画像。 他的脚步依旧虚浮，整个人不住地晃动，他眼中的“画像”也在不住地晃动。 他依旧努力地向那幅“画像”看去，越看越觉得那是一个古代的新娘。 那个红衣少女一动不动，两只手向下垂着。 杨研启含混不清地说：“你是谁啊？让我……看看你……的脸……” 突然，那画中红衣少女的红盖头竟然被缓缓地掀起。 “嗯？” 杨研启非常不解地看着她。 她的手依然保持着下垂的姿态，根本没有动过。 那她的盖头，是被谁掀起来的？ 杨研启一下子清醒过来。同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杨研启！杨研启！” 他猛地转头，看到的是师远焦急的脸。 刚刚发生的事情一瞬间涌回了他的脑海。魔术，舞台，杨撷樱，恐怖，折磨…… 杨研启的眼睛瞪大，看向了舞台。 魔术师就像根本看不到这一切的变化一样，继续进行着他的“表演”。 杨撷樱的头发已经被剪掉了一半，她的脸孔因为恐惧而变形，没有一丝血色，眼泪不停地流下，尖叫声也从未停止。 杨研启刚想开口大喊，就被师远捂住了嘴。 “不要出声。”师远低声说道。 杨研启这才看清，他前方所站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红衣新娘，而是刘悦涵，她身上的“红衣”，是被血染红的白色连衣裙。他顿时汗毛倒竖，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不过，当他发现刘悦涵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时，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问道：“师远，她……她在做什么？” “不要掉以轻心，”师远立刻说道，“她现在已经死了，你看到的，并不是人，而是鬼。大家都小心，注意她的行动。” 他的话音刚落，厉鬼再次消失。 而下一刻，众人只看到，陈耀刚的表情一变，随后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 三秒钟后，他的头颅与脖颈分离，掉落在地。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谁也没有看到鬼是如何接近陈耀刚的。甚至在他死后，大家也没有反应过来。 “耀……耀刚？”钱赵军看着地上还在滚动的陈耀刚的头颅，双腿颤抖起来。 即使在陈耀刚死后，也没有人看到鬼在哪里。 鬼隐形了？ 这个念头让本就已经极为恐惧的众人更是感到毛骨悚然。 “大家聚到我身边，如果我有什么行动，大家就跟着我跑。”师远说。 他依然可以在感知域中察觉出厉鬼的位置。此刻，它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也就是刚刚陈耀刚所站的位置附近。 这个帐篷虽然很大，但是因为里面除了舞台外就是一片空旷的空间，即使想躲也不知道能躲到哪里，众人都觉得，根本已经无路可走了。 师远向后退去，尽量与厉鬼拉开距离。 杨研启紧张地看了看舞台，又看了看前方的空地，突然说道：“刘悦涵，你不记得我们了吗？我们是你的同学啊！” “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师远想要阻止他。 在他的意识中，那根本就不是刘悦涵，就是鬼而已。 在之前找到的书页中，第五页上写着“明世界若有一个人诞生，暗世界也会形成一个鬼，与此人相对应。人与鬼面貌相同，同生同长。”这几句话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鬼并不是人死后变的，而是和人在同一时刻“诞生”。所以，眼前的鬼，和刘悦涵，从始至终就是两个个体，根本不可能具有刘悦涵的情感。 当然，根据第六页的内容，“鬼可获取对应体的记忆”来看，鬼是拥有刘悦涵的记忆的，但是拥有了她的记忆，不等于就变成了她。所以，现在无论和鬼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反倒可能因为自己心怀不切实际的希望而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要知道，即便是活人，也有很多根本不顾往日情分的现象存在，何况是本就与人类完全不同的鬼？ 杨研启却好像根本听不懂师远的话一样，还想继续和“刘悦涵”交流。 ------------ 第23章 永远无法完成任务 但他的话却憋在了嗓子眼里，因为他的耳边响起了罗亚森的声音。 “你能别这么急着死吗？如果你再惹事，我会毫不犹豫地继续让你昏迷。到时候，没有人会带着你跑。” 杨研启愤怒而恐惧地看向罗亚森，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胆大的人，更何况他也知道，魔术的最后，杨撷樱应该会没事，只是有可能会失忆。因此，他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强硬地与罗亚森对抗。 罗亚森看着杨研启那不甘的眼神，又说道：“如果你自己作死的话，没人救得了你。” 杨研启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再次看向舞台。 杨撷樱的头发，已经被剪掉了大半，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 师远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感知域中。他的视线指向了一片空地，但他知道，那个厉鬼就在那里。 它为什么不动？它为什么仅仅杀了一个人就停止了？ 师远回忆起了之前的任务，发现除个别情况外，鬼杀人也并不是疯狂的杀戮，而是有一定的“缓冲时间”，中间必须有稍许停顿。 是“那种力量”在限制它们吗？还是说，鬼杀人也需要“触发”？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刚才，陈耀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陈耀刚虽然曾经在长途客车上做过一些令人十分反感的事情，但从他后来的表现看，他其实十分胆小，而且对于师远也十分惧怕。无论是昨晚还是今晚，他都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在按照这次任务的规则在观看魔术。可以说，他的行为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无差别地杀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毫无规律可循，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通过控制自己言行的方式提高生存的可能性。 突然，师远想起，刚才陈耀刚好像说了一句话。 他说，后面的那个（鬼）和昨晚的丫头一样。 莫非是因为这个？毕竟，这是一个魔术表演，他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在普通的魔术表演中说出了魔术的秘密一样，是属于砸场子的行为。他是因为这个才遭到抹杀的吗？如果是这样，我也说了刘悦涵的名字，杨研启更是试图和那个厉鬼交流，这些难道不都是不该有的行为吗？ 师远这样想着，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 他回头看了一眼。舞台上，血红色的数字不断地增长，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对杨撷樱的折磨是永远也不可能结束了。 永远也不可能结束？ 师远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魔术想要进行下去，“助手”必须活着，因为只有到了结束那一刻，魔术师才会杀死她，然后将她的双胞胎姐妹变出来。或许在这个过程中杨撷樱会遭到极为惨烈的折磨，但至少，她能活下来。所以，或许，要解开这个任务的谜题，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遵守“不许不看”之类的规则，而是应该故意违反规则，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想办法，解决这个谜局。可是，这么一想的话，短信中的“魔术表演全部完成后，可从魔术师手中得到下一步指示”就不好理解了，因为，从这句话来看，要想完成这次的任务，执行者们必须看完全部的魔术表演才行。如果魔术永远无法结束，他们就永远无法完成任务。 至少，从短信的表面来看是这样。 莫非，还有着什么隐藏的信息？ 师远小心地从背包里再次拿出了电脑，可尝试了几次后，电脑仍然无法开机。不过，手机却是成功地打开了。 他立刻输入了雅斯特大马戏团的名字，开始搜索。很快，它的官方网站出现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 那个熟悉的界面刚一出现，就让师远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网站竟然了，而且上方的大幅照片中，竟然加入了昨晚的魔术表演的内容。照片上，一身黑衣的魔术师正在对刘悦涵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师远等人就坐在观众席上，一个个表情呆滞，面色惨白。 这幅照片的下方是一行小字，写着“本团最新表演，史上最成功的魔术，无人可破解的谜团”。 师远继续向下翻动。手机网站和电脑网站几乎相同，只是由于屏幕太小，感觉更加紧凑。 他上下划动了几次，感觉这网站和之前在电脑上查看时相比，似乎少了点什么。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少了什么。 “师远，你发现了什么吗？”罗亚森小声问道。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我看一下。” 罗亚森说着，从师远手中抢过了手机。 在看到那幅最新魔术表演的照片时，他皱了一下眉，说道：“这幅照片上，有我们？” “是啊。” 师远十分理解罗亚森的感受。在如此诡异的网站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而且是表情呆滞面色惨白模样的自己，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样。 罗亚森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听师远喊了一声“小心！”。他抬起头，见众人都在跟着师远向某个方向跑去。他也没有犹豫，立刻跟了过去。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厉鬼以极快的速度移到了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从它的行动轨迹来判断，它要杀的人，正是杨研启。 他转头看向杨研启。他本以为，杨研启是看不到鬼的，所以只会盲目地跟着自己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看之下他才发现，杨研启的面色竟然极为骇异，五官都有些变形，冷汗不住地滚落。 “杨研启，你怎么了？”师远问道。 “我……我刚才感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后脖颈……疼得很……”杨研启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让我看看！” 师远立刻走到杨研启身后，看向他的脖子。 杨研启的脖子上，一个如同黑炭一样的手印清晰地浮现。 他还是被鬼碰到了。 师远从背包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向瓶盖里倒出几滴，让杨研启喝下去。 就在这时，师远察觉到，在他的感知域中，那个厉鬼再次消失。 ------------ 第24章 真正的秘密 然而，当他仔细感知后才发现，鬼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为了雾状，飘散在空气中。 鬼，本就不可能只有人形一种形态。它们肯定可以随着自己的目的变化而变化成不同的形态。那个厉鬼很有可能察觉到了师远的特殊能力，从而用变化形态的方式来应对。 对现在的师远来说，这种变化是致命的，因为他的能力依旧十分有限，在鬼变成雾状的情况下，对其位置和移动方向的感知要大打折扣。 除了提醒众人一句小心，师远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生怕鬼突然在自己身边出现。 就在大家都极为小心地不发出声音时，众人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有人在拼命忍受极大痛苦的情况下发出的闷哼声。 舞台上的杨撷樱还在不断地发出尖叫，但那尖叫并没有将闷哼声掩盖。那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晰，应该就在几人身边。 很快，大家都发现，那声音的发出者，竟然是杨建琴。 “杨姨，你怎么了？”身旁的刘潋立刻问道。 杨建琴冷汗如豆般滚落，听到刘潋的问话只是摆手，却说不出话。 谁都看得出，她现在极为痛苦，她正在忍受的折磨，恐怕比舞台上的杨撷樱还要严重。 杨撷樱也和刘悦涵一样变成了光头，头皮上还有无数道细小的创口。此刻，魔术师正在用长针刺穿她的耳朵。 “哥哥！救我啊！哥哥！” 杨撷樱的尖叫极其刺耳，几乎快要将杨研启的耳膜刺穿。 杨研启却不再看向舞台，而是面孔抽搐地说：“撷樱，你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刘潋一边紧张地看着四周，一边时不时地看几眼杨建琴。 她突然感觉到，杨建琴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一种极为怪异的变化。 而那种变化，在师远看来，可谓危险之极。 那些雾状的鬼气，与杨建琴的身体竟然有一部分是重合的。重合的部位主要集中在右臂以及与其相连的后背的一部分。那种重合不是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进入了她的血肉，与她融为了一体。 这是怎么回事？附身吗？不对，附身应该是异常气息附着在身体表面，而不是重合。可是，那些雾状鬼气是如何与她重合的？ 看着杨建琴满头满脸的汗水，师远突然明白了。 他立刻走到杨建琴和刘潋身边，将一枚耳钉递给了刘潋。刘潋将耳钉佩戴好后，师远尝试着去触碰杨建琴的右臂。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杨建琴的右臂，就立刻感到一股至寒之气从指尖传来，几乎在一瞬间将就他的手臂冻结。师远猛地缩回手，面色变得愈加凝重。 刚刚的寒气与自然产生的寒冷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宛若来自幽冥的气息，在寒冷的外衣下深埋的，是强烈的怨恨与杀意。 同样，刘潋也没有办法触碰她。 无法被净化。 师远的视线再次投向了舞台。 无论是为了正在被折磨的少女，为了杨研启，还是为了他们这些正在执行任务的人，都必须阻止魔术继续表演下去。绝对不能按照短信中所说的那样，等到魔术全部演完，再等待魔术师将下一步指示交给他们。 的确，根据书页背后的文字来分析，只需要看三场表演，就可以中规中矩地结束这一切。但是现在，这条中规中矩的路实在太过危险，也太过艰难。三场表演，三条人命，而且是以那种惨绝人寰的方式被折磨致死，师远不愿看到。而且，短信中根本没有说，三场表演后任务就完成了，只说会有“下一步指示”。谁知道下一步指示会是什么？ 罗亚森小声对师远说道：“我觉得，那个马戏团的网站，十分需要注意，尤其是最新的那张照片。” “你指哪方面？” “下面的文字，‘无人可破解的谜团’。从这几个字里，你读出了什么？” “自负？等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现在，电脑打不开，手机上又……” 师远的话停在了这里。 他突然想起，手机网站和电脑网站相比少了什么了。 那个写着“问题提交”的浮动的小窗口。 莫非这次任务的破解方法是在“问题提交”中写出这个魔术的秘密？可是现在，电脑明显是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无法开机，手机又没有那个窗口，这岂不是等于无解？ 杨建琴已经连站都站不住，瘫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浑身颤抖。 她的右手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不仅如此，众人都是看到，她的脖子也开始迅速变黑，并且急剧向头部蔓延。 她恐怕很快就会死。 师远看向舞台，看到魔术师已经将杨撷樱的双耳刺出了六处血孔，正在用手术刀划向她的手臂。 几个词在师远的脑海中闪烁。 自负。魔术。秘密。破解。 让一场魔术表演停下来，需要做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师远突然向魔术师大声喊道：“你这个魔术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魔术师的手只是略微顿了顿，又继续着刚刚的动作。 他手部的停顿让师远明白，自己的方法是对的。 他继续喊道：“什么最成功的魔术？不就是用双胞胎来骗人吗？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魔术师的手悬停在了空中，他那张从始至终都看不清的脸转向了师远。 师远记得之前观察魔术师时产生了被吸入某个异空间似的幻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尽管他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 魔术师的脸还是一片模糊，宛如罩了一层黑雾。 但是，师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好地看看他，看看他的脸上是否真的有什么线索。 看到魔术师看向自己，师远调整了一下紧张的呼吸，继续大声说道：“魔术的秘密很简单，你所伤害并杀死的少女，的确是死了，最后出现的所谓复活的少女，其实是死去少女的孪生姐妹。还有，今天的魔术师，和昨天的，以及在白天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三个人！” ------------ 第25章 并未消失 帐篷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杨建琴的闷哼声和杨撷樱的尖叫也都已停止。 师远的皮肤一阵阵发紧，紧张地看向魔术师。 他能感知到，魔术师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异常气息，而且从第一次远远地见到那个高瘦男子开始，这种气息就没有变过。 但是，师远却发现了，今天的魔术师与昨天，似乎有着些微的不同。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他看不到魔术师的脸。但是，某种细微的差别却让他十分确定，今天的魔术师，肯定不是昨天的那个人。 那种差别不是异常气息上的，而是视觉上的。 魔术师的动作停止，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师远紧张地等待着，他觉得他应该会说些什么。 然而，魔术师却仿佛真的变成了雕像一般，整整五分钟过去，仍然是纹丝不动。 杨撷樱依旧惊恐地看向魔术师。剧烈的疼痛并未消失，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她强忍着这种疼痛，惊恐地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突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段十分熟悉的音乐。 那是电脑开机的音乐片段。 师远立刻从背包中再次取出电脑，掀开，看向屏幕。 电脑竟然自己开机了。 还不待他做出任何操作，又是一段熟悉的声音飘来。 丧钟声。 众人用更快的速度迅速取出手机，查看新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任务完成。” 完成了？ 众人依旧是惊魂未定，每个人都是面色惶惑地看向旁边的人。 “撷樱！” 杨研启突然的一声大喊打破了眼前的寂静。众人这才发现，魔术师已经消失不见。 杨研启立刻疾步冲上了舞台，扶起已经倒在地上的杨撷樱。 “哥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我好害怕……我的耳朵，好痛……” 杨撷樱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已经过去，顷刻放松下来的心态却让她瞬间泪流满面。 “我们快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师远大声提醒众人，同时收好电脑和手机，快速向外跑去。 他可以真切地感知到，“刘悦涵”并没有随着任务的完成而消失。 它，还在这个帐篷里。 “快！快离开这里！”刘潋也大声地喊道。 众人用最快的速度拼命飞奔，极速地向山下跑去。 “撷樱！快，你的腿没有受伤吧？” “没有。” “好，快跑，快跟我离开这儿！” 杨研启拉着杨撷樱的手腕，疯狂地冲了出去。 就在最后一个人跑出帐篷时，浑身血肉模糊的厉鬼再次出现。它的一双没有了瞳孔的眼眸闪着寒光，死死地盯着众人的背影。 突然，它的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 山下，暗鸦岭村的居民区，没有半点光亮。所有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十几个人用尽全身力气跑着，虽然身后什么也没有。 钱赵军跑在人群中，脸色惊恐至极。 刚才，陈耀刚在他眼前被莫名其妙地杀死，连头都滚到了地上，他却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死的。而且，在那之后不久，陈耀刚的尸体和头颅竟然突然消失，那一刻他吓得几乎快要尖叫出来。 这个村子，还有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拼命地跑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强烈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已经是后半夜，这个偏僻的小村此刻是一片漆黑。纵然知道山下是居民区，可是单凭眼睛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任何人类存在的迹象。山下，只不过也就是另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罢了。 好几个人都打开了手电，借着一根根手电光，众人保持着正确的方向。 钱赵军没有手电，他只能勉强借助别人的手电去看。 因为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再加上又没有得到师远等人的引导介绍，他根本搞不清状况，再加上本来就胆小，现在他的恐惧几乎是所有人中最强烈的。他一边跑，一边不住地看向各个方向，生怕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 某一次的回头，看到身后和刚才一样空无一物，他便将头转回，看向前方。 突然，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东西，正是刚才那个血肉模糊的厉鬼。 “啊啊啊啊――！！” 钱赵军猛地停下脚步，但惯性仍然牵着他向前移动着。强烈的恐惧让他失去了控制平衡的能力，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立刻转过身，连滚带爬地想要向回跑。 就在他以爬行的姿势向山上移动时，他却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一双手抓住，疾速地向山下拖动。 “救命！！救命！！！” 钱赵军两只手拼命地想要扒住地面，但却只是带出了几道细细的沟壑。 “不！不！！救命啊！！！”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四肢不住地挣扎扭动。 他的身边，一张张脸漠然地后退着，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一样。 “救我！！救我啊！！！师远！你救救我啊……” 虽然是一个大男人，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了，拼命地求救，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混作一团，极为凄惨。 然而，那一张张冷漠的脸让他的心彻底寒了下来。 为什么？就因为我曾经做了一件坏事吗？ 他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呼救，瞪大不甘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众人。 刘潋正在拼命地向山下跑，却发现前面的钱赵军出现了极为怪异的动作。他突然扑倒在地，而后两只手在地面乱抓，两只脚也是乱蹬乱踢。 情况紧急，时间不容她多想，她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服向山下拽。她的手上还贴着贴纸，并没觉得费力。只是，他在某一刻突然停止了挣扎，倒是让刘潋略微惊讶了一下。她起初是觉得钱赵军可能是被鬼杀死了，但当她看到他的脸时，她知道，他或许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因为他的眼神茫然空洞，但又似乎透着些许不甘。 刘潋不再看他，集中精神向山下跑。 但是，跑着跑着，她却发现，自己手上耗费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小了。 怎么回事？钱赵军不可能变轻的啊！ 刘潋回头看去，然而这一看之下，却是险些晕厥。 她手里拉着的根本就不是钱赵军，而是一个全身皮翻肉绽的恶鬼！ ------------ 第26章 下山途中 刘潋猛地松开手，死命地甩动着。 她扯着的是那个恶鬼的手，而那手早已乱作一团，只能勉强分出五根手指，至于皮肤和肉，早就已经破碎，并且附着着大量的血，腥黏至极。 刘潋拼命地甩着，但那只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根本无法挣脱。 恐惧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限，刘潋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师远！”她终于尖叫出来，“救命！救我！” 尽管知道没有用，她还是继续甩着手，那黏腻的鬼手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恐惧。 几秒钟后，她感觉到了不对。 为什么师远没有任何回应？ 她惊恐地向前方望去，望向师远的背影。 他的背影依旧清晰，只是，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喊声。 难道我的声音太小了？ 刘潋骇然地想着，再次拼命喊道：“师远！罗亚森！救我！” 师远和罗亚森的身影还在前方跑着，速度飞快。而她，在鬼的拉扯下，速度越来越慢，几乎快要停滞。 照这样下去，她会落单，并且必然会被鬼杀死。 不，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已经经过了那么多次任务，目睹了至交好友的死亡，失去了父母，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 刘潋的双眼盈满泪水，拼尽全力嘶喊道：“救――我――！！！” 师远似乎终于听到了，全力奔跑的身影顿了一顿。 然而，也只是顿了一顿罢了，他并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怎么会这样？ 刘潋感觉自己的大脑轰地一声响，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崩塌。 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事实。 明明师远和罗亚森都在全力奔跑，而她却在鬼的拉扯下越来越慢，可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一直保持着原样。 怎么可能？ 刘潋终于停了下来，满面惶遽地再次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厉鬼。 但她看到的，只有一只握着她的血手，而那厉鬼的身躯，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尖叫，用另一只手去撕扯那只手，想要将其扯开。 她没有发现，她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一片黑暗。 众人拼命跑着。刚刚杨建琴喝下了一些疗伤的矿泉水，已经恢复了。不过，由于本身的体能很差，她依旧是跑在所有人的后面。 “快跑！快点啊！”张善极为焦急，不住在前方回头向她喊道。 杨建琴已经气喘吁吁，但还是不敢有任何懈怠，拼命地跑。 但是，她与前面的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拉越大。 终于，她忍不住了，费力地喊道：“你们等……等等我……” “快跑！快点啊！”张善还是每跑十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同时大声喊着快跑，好像是在给她加油打气，又好像是怕她扯了后腿。 “你净说……废话……我知道要……快跑……”杨建琴的心情很糟，她费力地说着，速度却无法控制地慢了下去。 “快跑！快点啊！” 张善的行动很有规律，跑十几步，转头，喊五个字。再跑十几步，再转头，再喊五个字。 杨建琴埋怨了几句后，彻底没了力气。她不再说话，而是充满怨怒地瞪了张善几眼。 但是，如此反复了几次后，杨建琴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慌。 咋回事？咋觉得这么不对劲儿呢？ 杨建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她是跑在最后的一个，所有人都在她的前面。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其他人，包括跑在最前面的师远和罗亚森。 每个人都在拼命地跑，但是，除了张善时不时地回过头喊那五个字外，其他人好像都如同机械人一样，动作整齐划一，速度均等，并且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和速度上的变化。 杨建琴的眼睛逐渐瞪大，并且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向山下跑，而是在看一场电影，只是这电影是一个片段，不断地在重复播放。而且，她自己也身处电影之中，无法逃离出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就被自己吓得哆嗦了起来。她的呼吸开始紊乱，同时视线在众人的背影上来回扫视，仿佛是在验证自己的那种感觉。 张善再次回过头，依旧是那五个字，依旧是那个表情，就和第一次回头时一样。 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杨建琴自知不是什么聪明人，又没有师远他们那样的特殊能力，但是她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很不正常。 怎么办？ 她转头四顾，不知在寻找什么。 突然，她看到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浑身血肉混乱的恶鬼，并且正在向她移动。 “啊啊啊――！！” 她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速度猛然加快，很快便超过了杨撷樱。 她没有回头，继续没命地跑。 老天保佑，让我跑得快一点，我不想死啊！ 杨建琴不住地在心里祈祷。 奇迹发生了。她的速度竟然超过了所有人，很快便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她甚至超过了师远和罗亚森。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但她却没有去深究，而是露出了狂喜的神情。 前方再无一人，身后是众人跑动的脚步声。 我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我今天肯定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杨建琴的狂喜之色更浓，同时一股得意之情从胸腔中升起。 她想回头看一看，看看身后的那些手下败将们在看到她这样一个中年女人跑得比谁都快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身后的脚步声并不凌乱，还是十分整齐。杨建琴却不再考虑这些，而是被狂喜冲昏了头。 她转过头，脸上还在笑。 然而，这笑容却在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她的身后，其他人的确在跑，那脚步声也的确是他们发出来的，但是…… 他们，全部都没有身体的前半部分，而是如同一个个人体切片一样。若不是因为血液太多，身体内部的骨骼、内脏本应全部展现在她的眼前。 自然，他们也都没有脸，除了张善。 张善依旧是每跑十几步就回过头去喊那五个字，尽管杨建琴已经跑到了他们前面。 这一幕太过诡异骇人，杨建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第27章 新的照片 师远的速度和罗亚森是差不多的，整个下山途中，两人一直都是齐头并进，跑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但是，师远发现，罗亚森似乎是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渐渐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师远知道，在所有的任务开始之前，罗亚森就是一个注重体能的人，他家里有健身室，经常进行体能训练，速度和力量都是出类拔萃的，与他相比，只强不弱，怎么可能会体力不支？ 师远感觉有些神思恍惚，转头向刚刚罗亚森所在的位置看去。 他看到的只有黑暗。 手电光随着他的跑动猛烈地晃动着，狂乱地照向四周的虚无。 师远诧异地发现，不仅是罗亚森，其他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将手电光对准山下的居民区，那座三层楼房就在不远处。 他停止了跑动，环视四周。 这是幻觉吗？还是，他们真的消失了？ 他拿出手机，打算和其他人联系一下。然而，他还没有按动任何一个按钮，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上面出现的，正是雅斯特大马戏团的官方网站。上方的大幅照片左右滚动着，内容却全部都已发生了变化。之前看到的照片都被换下，此刻展示在他眼前的全部都是新的照片。 照片共有十张，每一张照片上的主角，正是他们这些正在拼命逃亡的人，背景则都是一片漆黑，但那黑色中似乎又隐隐地有着难以名状的轮廓和丝状物，仿若进入了异空间。 师远不住地翻动那些照片，当看到杨撷樱的照片时，他停了下来。 杨撷樱已经没有了头发，耳朵上也是血迹斑斑。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悲伤。 悲伤？对，她说，自己的姐姐死了。 突然，师远意识到了什么。 杨撷樱的姐姐，应该没有死。可是，她在哪儿？对，那个棺材，昨天的表演最后，刘悦涵的双胞胎姐妹就是在棺材里出现的。但是，眼下的情况，哪里还容得我们去救人？ 师远双眉紧锁，继续翻看照片。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张。他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仔细分辨照片中是否有什么线索。 照片上的他，眼神极为惊恐，正在拼命地跑。 师远仔细看去，总觉得照片上自己身后的黑暗看上去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很怪异，这感觉非常怪异。黑暗就是黑暗，又有什么熟悉不熟悉之分？ 但此刻他的感觉就是如此。他觉得，照片上作为背景部分的黑暗，看上去有些眼熟。 眼熟？上一次说起这个词，是什么时候呢？应该就是这次任务期间，相隔时间并不长。 师远快速地回忆着，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高瘦男子的形象，只是，他的脸依然是一片模糊，宛如罩了一层黑雾。那个黑色的身影又一分为三，同时说道：“尊敬的观众，接下来，请欣赏这世界上最伟大最神奇的魔术表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任务并没有完成吗？ 师远的脑中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就发现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这里不是什么建筑内部，也不是刚刚的帐篷，而是户外，是那片林间空地，根本就没有照明设施，怎么会亮？ 师远抬头看去，却骇异地发现，自己正站在刚刚的舞台上，手脚都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而那个魔术师，正拿着剪刀站在他的身边。 魔术师继续说道：“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最经典的表演――大变活人！” “不！不可能！” 师远甚至忘记了思考，这几个字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变成了表演的一部分？难道这个魔术不是依靠着双胞胎外表相同制造假象让人误以为表演者死而复生吗？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孪生兄弟，为什么我会变成表演者？等下，如果我在舞台上，那么下面的观众，会是谁？ 师远缓缓转头，看向下面的观众席。 观众席只有十个座位，正是他们这十个在林间空地拼命飞奔的人。其中，包括他自己。 师远瞪大眼睛，看向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另一个我？ 突然，师远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循声望去，看到的正是伍博源。 “师远，我早就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有另一个我，另一个你。你现在看到了自己，就像那个时候，我看到了站在楼顶的自己。你会诧异，会茫然，会觉得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当你死去以后，另一个你就会代替你活着，你的亲人和朋友根本就不会知道真正的你其实已经死了，更不会有人怀念你。死亡，就是彻底的消失，彻底的割裂。你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再无任何联系。” 伍博源的脸色极其苍白，面无表情。师远看着他，感觉这一切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实感。 魔术师又说道：“为了节省时间，这一次我们省略前面的所有步骤，直接进入最后一步。” 一声机器的轰鸣响起，电锯凭空出现。 师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飘浮起来，水平悬在空中。 电锯嘶吼着，移向了他的腹部上方。 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师远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无法动弹，他甚至没有办法再次转头去看看舞台下的观众。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枚耳钉。 另一枚耳钉并没有在罗亚森的耳朵上，而是在刘潋的耳朵上。 师远突然拼命地喊道：“刘潋，把耳钉给罗亚森！” 这一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 我喊了还是没喊？ 师远不知道。他判断不出。 电锯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皮肤，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从腹部传来。 他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在他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他想的是，如果刘潋听到了，并将耳钉交给了罗亚森，我应该会回到半小时前所在的位置，而那个位置，是马戏团的帐篷中。 第一次见到黑衣男子时被吸入异空间的感觉又出现了。师远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尽管眼前早已漆黑一片，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 第28章 无人可破解的谜团 电锯的喧嚣突然消失。他缓了缓心神，深呼吸了几口气，将眼睛睁开。 他依旧站在林间空地，眼前的手机屏幕发着幽蓝的光。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并没有改变，依然是那个雅斯特大马戏团的官方网站，上方的照片也是依然如故。 照片上他身后那片黑暗看起来如此眼熟，简直就像他正站在那个魔术师的脸前面一样。可是，这样一来，那魔术师也未免太大了。 师远摇了摇头，将网站的窗口关闭，翻出通讯录，打算给罗亚森打个电话。 然而，他怎么也无法在通讯录中找到罗亚森的名字。 他不停地上下翻动着，但就是找不到。不仅如此，其他人的名字也都消失不见，通讯录里剩下的，竟然全是陌生的名字。 师远警觉起来，更加留意周围的声音。 突然，手机响了，那熟悉的丧钟声震得他心脏一阵颤动。但是，这一次，却不是短信，而是来电。至于来电人，依旧是没有名字。 这种情况真的是怪异到了极点。虽然之前一直都在收取没有名字的任务短信，但来电却是第一次。 看着屏幕上的空白，师远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起这个电话。 终于，他下定决心，将电话接通。 手机里传来的，只有一阵狂风卷过的声音。 师远看向四周。这里是林间空地，周围是山林，下方是居民区，耳边，是宛若鬼啸的风声。 风声似乎逐渐变得具体，隐隐地竟似有话语声传出。 不知为何，师远突然感到一阵紧张，脸上的血色猛然褪去。 耳边，手机听筒中传出的隐约的话语声越来越具体，越来越近，似乎要冲出手机，钻进他的耳中。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是要变成有形的物体一般。 师远猛然将手机从耳边移开，脸上竟显出了惶遽之色。在移开那一刻，他看向了手机。 他分明看到，几缕黑色的丝状雾气正从手机听筒中向外涌出，张牙舞爪，如同半透明的诡蛇。 他一下子将手机扔在了地上，而屏幕上的画面也从通话状态再次变回了雅斯特大马戏团的官方网站。大幅照片下方的文字越变越大，最后竟冲破了手机屏幕的范围。 “史上最成功的魔术，无人可破解的谜团。” 这些字不停地重复滚动，让师远感到一阵眩晕。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读这两句话。 “史上最成功的魔术，无人可破解的谜团。” “史上最成功的魔术，无人可破解的谜团。” …… 那声音越来越大，让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他捂住了耳朵，却发现那声音更大。 他索性不管了，再次捡起手机，凭借记忆拨打罗亚森的号码。 但是，他只按了四个数字，耳中的声音竟有了变化。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声音不再重复那两句话，而是突然说道：“这世界上最成功的魔术，就是把你，坐在观众席中的你，变成这个魔术的一部分。” 我变成了这个魔术的一部分？ 师远一惊，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三层楼房顶楼某个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怎么回事？罗亚森平时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去三楼，为什么那里会有人？是方异圣，还是刘悦涵的孪生姐妹？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在这次的任务中活下来最要紧。 有人碰了他的肩膀一下。 他立刻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又有人碰了他的另一边的肩膀。 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横着的黑衣人。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黑衣人是谁？他为什么是横着的？ 突然，他意识到，并非是旁边的人变成了水平状态，而是他自己变成了水平状态。 这个状态让他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水平状态？熟悉？ 还不待他细想，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腹部传来。 他竟然再次回到了魔术表演的舞台上，而自己的腰腹部，竟然正在被一把电锯割裂！ 为什么又回来了？现在的我和刚才在林间空地查看手机的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但是，现在想这些，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一声轰响，他的身体断成了两截。 过去十七年的时光宛若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列疾驰的列车，在他黑色的意识之海中驶过，驶向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光点。 在列车与光点碰撞在一起那一刻，师远的最后一缕意识也仿佛被列车撞中，顷刻间便要烟消云散。 钱赵军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自己的双脚被鬼拉住，其他人却冷漠旁观。 刘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她的手被鬼手死死抓住，根本无法甩脱。 杨建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她怀疑自己早就已经进入了阴间。 师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他看到，耳钉还在刘潋的耳朵上。 然而，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们的意识又恢复了，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电脑开机音乐。 师远的第一个反应是，在最后一刻，刘潋将耳钉交给了罗亚森，所以他回到了半个小时前。 但是，他却觉得有些别扭。 罗亚森的特殊能力是在临死那一刻回到半个小时前的地点，不是回到半个小时前的时间点。 师远转头看向旁边，迎面看到的，是罗亚森惊疑不定的脸，但他的耳朵上并没有耳钉。 “不对，我们都回来了。”罗亚森说。 他刚才也遇到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异象。 师远从罗亚森以及其他人的表情中判断出，出现灵异事件的并非他一人，而是所有人。他没有说话，拼命地回忆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前，出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突然，他拿出手机，一边关机，一边紧张地喊道：“大家快点把手机都关掉！快！” 刚才，电脑也是自己开机，然后大家就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丧钟声，新的短信告诉他们任务完成，但是在那之后，在众人纷纷向山下跑去时，自己的身上就出现了很多极为怪异的现象。师远现在没法确定那些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但他总觉得，刚才的丧钟声好像是一种触发器，触发了之后所有的一切。 ------------ 第29章 归零 师远看向舞台上那个已经处于静止状态的魔术师，惊魂未定，同时心中仍旧有一个疑问。 刚才的那一系列的幻觉，真的是由丧钟声带来的吗？还是说，刚才的事情与手机根本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们看向了魔术师的脸，再次被他影响了精神？ “大家不要看魔术师的脸。”师远低声提醒众人。 突然，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响。众人讶异地看过去，发现钱赵军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罗亚森和刘潋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将其扶起。 “他……他死了。”刘潋说。 “他是怎么死的？”师远也赶了过来，惊疑地问。 莫非又是“刘悦涵”杀死的？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看到钱赵军眼球爆瞪，布满血丝，嘴张得很大，脸色已经发青，看上去颇为骇人。 罗亚森说道：“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他应该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 看着钱赵军的脸，众人都是一阵悚然。 他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杨建琴也是浑身瘫软，根本无法站立。她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恐怖画面，感觉头皮都快要炸开。 师远见钱赵军已经没救，觉得不应该在他身上耗费太多时间，于是走回自己的座位，看向电脑，打算尽快按照原计划行事。 然而，这个时候，众人却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 “你们竟然看穿了我这个魔术的秘密？那我就必须杀死你们！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破解我的谜局！” 怎么会这样？ 听到魔术师的话，所有人都感到脑中仿佛有一颗炸弹爆炸了一样。师远甚至也产生了后悔和动摇，他觉得自己不该贸然大声说出魔术的秘密。当然，要想砸魔术的场子，当场揭露谜底是最直接的方法，可是也要考虑一下，魔术师听到这些话会怎样。不要说眼前的这个不知是什么的黑衣男子，就是日常生活中的活人魔术师，听到有人在表演过程中把秘密说出来，也会恼羞成怒吧？ 现在，魔术师似乎已经要展开杀戮，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逃出生天？ 师远立刻看向了那台笔记本电脑，而后又看了看舞台上的杨撷樱。 至少，魔术师已经停止了表演，对杨撷樱的伤害也停止了。而杨撷樱则是陷入了昏迷，倒在了地上。 师远扑到电脑前，准备打开“问题提交”的界面，将魔术的秘密写出来。 魔术师不是因为他们说出了秘密而要杀人灭口吗？那么这个时候，若是通过网络将秘密公布出去，不就意味着杀人灭口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吗？ 然而，魔术师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师远面前，猛地伸出手，去抢夺电脑。 师远眼疾手快，立刻将电脑合上，紧紧抓在手中，同时向远处逃走。 可是，这里只是一个空间有限的帐篷，就算逃，也逃不远。 师远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魔术师是以何种方式移动的，只知道他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地伸出手臂要抢夺他手中的电脑。 终于，魔术师的速度猛然提升，一把抓住了电脑。他的力气极大，师远的手快要抓不住电脑。 “刘潋！贴纸！”师远喊道。 刘潋早已开始了行动。她快速地跑到师远身边，将贴纸贴到了师远的手上。 手部的力量瞬间增强了好几倍。然而，即便如此，师远还是不能迫使电脑彻底脱离魔术师的手。 其他人都没有携带电脑，可以说师远手中的笔记本是唯一的希望。 怎么办？ 师远感觉魔术师的力量越来越强，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不仅如此，即使加上刘潋、张善、伍博源等人，却还是一样处于下风。电脑随时都可能被魔术师夺走。 但是，师远却看到了一丝希望。 魔术师来夺取电脑，正说明这是正确的解决方法。当然，帐篷里只有这么一台电脑，可是，罗亚森的家里，电脑却有好几台，而且那里现在是有人的！ 师远看到帮他保护电脑的人中没有罗亚森，就知道，他也有着和他相同的想法。他不敢向罗亚森看，生怕给魔术师提示，只是一味地继续与魔术师抢夺电脑。当然，他是拼尽了全力的。 罗亚森果然察觉到了，于是以瘫倒在地的杨建琴为掩体，偷偷地给方异圣发短息。 方异圣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立刻来到了一台电脑前，打开了雅斯特大马戏团的官方网站，按照罗亚森的指示在“问题提交”窗口处输入了师远等人判断出的魔术的秘密，包括利用双胞胎进行的复活表演和魔术师并非同一人等。 魔术师正在与师远等人抢夺电脑，突然浑身僵住，手部的力量瞬间消散。紧接着，魔术师突然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扭曲变形，最后飘散消失。 舞台上，血红色的数字突然变成了一串零。 那是任务完成的标志。 但是师远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知道方异圣提交了魔术的秘密，但是他毕竟不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由他来提交，到底算不算数，还是未知。因此，他立刻打开电脑，将魔术的秘密又提交了一次。 杨研启则是早就冲到了舞台上，扶起了自己的妹妹。 结束了吗？ 师远疲惫地环视四周，最终将视线集中在了还在舞台上的棺材。 他回忆起自己刚才在幻觉中的念头，立刻站起身，走向了那口棺材。其他人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跟着走了过去。 棺材盖被打开，里面的人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与杨撷樱容貌相同的少女，双目紧闭，正在熟睡。 师远招呼了杨研启一声，他闻声抬头，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妹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杨研启和杨撷樱都显出狂喜之色，立刻冲到了杨撷薇的面前，杨撷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姐姐，痛哭不止。 任务近乎完美地完成了，最终死去的只有刘悦涵和陈耀刚两个人。至于王尉，他是不听劝告，自己作死，而钱赵军则是被自己吓死。 看着抱头痛哭的杨氏姐妹，众人都有些不忍心打断。 然而，就在这时，师远却感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 “大家快离开这里！”师远喊道。 ------------ 第30章 鬼火 话音刚落，那个厉鬼竟然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而这一次，它就站在出口处，堵住了众人逃离的路。 它的样子依旧是极为可怖，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全身血红，双目没有瞳孔，但眼中却闪着寒光。 众人都退到了与它相距最远的位置，惊恐地看向它。 难道完成了任务还要死在这里吗？ 众人已经紧挨在帐篷的布上，可以说是退无可退。师远无意识地向后伸出手，触碰到了帐篷的帆布。 帆布…… 师远偷偷地取出了一把折叠刀，向帆布割去。 血红色的鬼突然像信号出现问题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波动了一下，而后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再次出现时，则是已经跨越了一米的距离，朝向众人所在的位置移动过来。但是，出口处那里，仍然有着一个血红色的厉鬼。 众人惊恐地发现，这个鬼是可以分身的。 向他们移动的鬼再次波动闪烁，再次跨越一米的距离，离他们更近了。 而接下来，众人都在脑中听到了一段充满恶意的话。 “是你们害死了我，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这些话不是由任何声音说出，而是直接在他们的脑内出现。在这几句话说完后，众人都是听到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利鬼啸，紧接着，鬼的脸突然变得极为巨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天花板。 只有脸，没有身子，而且只闪烁了一瞬便随即消失。 可即便如此，也将众人吓得头皮快要炸开。 师远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动作加快。 已经割出了一个不短的口子，师远小心地掩饰着。不过，他的举动却是被罗亚森发现，罗亚森也同样取出了一把刀，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割裂帆布。 不过，众人在极度的恐惧状态下都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随意发出声音。如此一来，割帆布的声音就很难掩饰。 师远一咬牙，索性拼了。他用极低的声音叮嘱众人听他的口令，从他割出的口子冲出去。接着，他让刘潋将耳钉交给了罗亚森。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由自己和罗亚森留在最后。 他知道即使和罗亚森共享了他的特殊能力，保命次数也是有限的。但是，他却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一点极为重要的消息。 罗亚森的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被“赋予”的。而这就意味着，保命的次数是可以继续增加的。 此刻，鬼已经移到了几人面前不到三米远的位置。 就在大家都以为它要冲过来时，鬼却突然伸开双臂，将嘴张得极大，随后众人便看到，鬼的口中浮现出了一团幽蓝色的鬼火。那鬼火逐渐变大，又漂浮到了一旁。 接着，是第二团鬼火，第三团鬼火…… 师远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书页上的那句话。 “鬼自形成之日起会逐步获得不同的能力。” 鬼的能力各有不同，就像现在这个鬼，它是可以分身的，而且它吐出的鬼火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它到底要怎样杀死他们？ 看着浮在空中的鬼火，师远已经明白了。若是整个帐篷被鬼火点燃，他们所有人都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鬼火的数量达到了七团，而那个厉鬼则是闭上了眼睛，似乎要为欣赏接下来的死亡盛宴做准备。 就是现在！ 师远不敢转头去看，只能靠摸索。但是，他觉得，现在割出来的口子应该够大了。 “从这儿出去！快！”师远突然喊道，并向旁边撤了一步，同时用手用力拉开了裂口一侧的帆布，让众人能够清晰地看到裂口的位置。 几乎是同一时间，罗亚森也将自己割出的裂口扯开，动作与师远如出一辙。 好在帐篷里的人并不算太多，倒是并没有出现推搡跌倒的现象。 就在其他人都已经撤出后，师远和罗亚森看到，鬼火突然如同炸弹般爆开，瞬间充满了帐篷内的整个空间。 二人没有任何犹豫，从裂口冲了出去。 两人的速度已经够快，但背部仍然被鬼火灼伤，皮肤瞬间溃烂，并不断向内脏腐蚀过去。他们皆是牙关紧咬，拼命地急速飞奔，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那个帐篷，同时猛灌了一口疗伤矿泉水。 那个帐篷已经被鬼火吞噬。 每一团鬼火都如同一个厉鬼，发出凄厉至极的啸声。 不知多少个声音扭结在一起，听上去令人心惊肉跳。 帐篷在鬼火的肆虐下，很快就彻底湮灭。而众人在死命的飞奔之下，很快便离开了林间空地的范围。 当众人再次回头时，身后已经只剩一片黑暗与虚无。 跑回罗亚森家的众人中有好几个都是立刻瘫倒在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什么也顾不上了。 看着众人的模样，方异圣也能猜想到，刚刚他们该是经历了多么可怕而危险的情况。 所有人都拼命地喘粗气喘了很久，不过那喘气声也终究是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另一个声音，由此凸显。 “什么声音？”刘潋警惕地说。 刘潋的话将所有人的紧张情绪再次调动起来，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再发出声音。 难道鬼跟到这里来了？ 众人仔细辨别，最终发现，那声音竟然来自于师远的背包。而那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怪异，像是一个东西有规律地在摩擦另一个东西。 师远的视线集中在了笔记本电脑上。他将其从背包中取出，掀开。 电脑依然处于开机状态，桌面很正常，雅斯特大马戏团的网站已经被关闭。 那声音来自于光驱。 师远小心地将光驱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张纸。 直到这一刻，师远才彻底放下心来，因为那张纸，是下一张书页。 书页的正面写着：“转入人间。 鬼无法被人消灭，只能驱逐回暗世界。 相互对应的人与鬼无法共同存在于同一维度，强制扭转会导致对应体进”。 同样是最后一句话没有写完，后半句话显然在下一张书页上。背面则是写着“食言而肥”和“匣”五个字。 惊魂未定的众人已经没有心思去回忆和分析这次的任务，纷纷回到房间，倒头便睡，就连师远和罗亚森也是如此。 ------------ 第31章 回忆 夜深人静。罗亚森家的灯光熄灭后，暗鸦岭村再次陷入到了一片漆黑之中。 某个房间里，一个电脑显示器闪着幽幽的光，映在一张略显肥胖的脸上。 那张脸上的表情，既有紧张，又有稍许的兴奋。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打字消耗了大量的体能，那张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滚落着，混合着油脂，如同一个快要融化的雪人。 随着手指在鼠标上的点击动作，他的双眼偶尔眯缝起来，偶尔又大大睁开，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紧张刺激的活动。 过了一会儿，大功告成。他向后一靠，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但随之又很快重重地哼了一声，显出狠厉之色。 他自言自语地道：“和我作对？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哼哼，鬼村，这么好的机会，只有白痴才会放过。” 第二天，罗亚森很早便起了床，一个人跑到健身室进行体能训练。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就在这时，健身室的门被打开，师远走了进来。 “早。”师远随意地说。 “早。” 罗亚森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完全投到了手机上。 师远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向了训练器材。 看完短信，罗亚森看了看师远，而后低下头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他看向师远，说：“昨天晚上你最后做出的那个决定，太莽撞了。” 师远并没有否认，说：“的确。你的能力，说是保命，其实只是回到半小时前的位置。那个时候，我要是死了，回到半小时前，还在帐篷里，还会继续死，最终把保命次数用光，彻底死去。所以，昨晚回来后，我被自己吓醒了一次，然后就是深深的后怕。” “你也应该知道，回到半小时前指的不仅仅是地点，还有身体状态。那个鬼火，我们俩都感受过了，并不会让人立刻死去。所以，如果真的回到半小时前，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不会就那么等死。不管怎么说，生存概率比其他人，肯定是要高得多。” 师远看了罗亚森一眼，说：“你有其它事情想和我说吧？” “是。” “什么事？” 罗亚森将手机递了过去，说：“你看看这条短信。” 师远接过手机，看到了这样的文字： “亚森，我和你爸打算近期回家看看。最近有不少新朋友住在家里吧？真是罕见，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认识认识你的朋友了。希望他们不要偷偷摸摸跑到三楼去才好。” “这是……” 短信的内容让师远略微有些诧异。 短信明显是罗亚森的母亲发来的，言语间也颇为亲切，但是师远却察觉到了些什么。 她是如何知道家里有其他人的？显然，那不是罗亚森告诉她的，否则她也不会问了。 很快，师远想到了家里的那些摄像头，于是也就坦然。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你的父母要回来？”师远抬头看向罗亚森，问道。 “对。” “那我们住在这儿，会不会不方便？” “这个倒是没关系，他们都希望我多些朋友。” “其实，昨晚的任务过程中，我发现三楼的灯光亮起过。那可能只是幻觉，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三楼的灯亮了？”罗亚森皱起眉头。 “对。你觉得会是方异圣还是刘悦涵的姐妹？” “都有可能。我们认识方异圣的时间也不短了，感觉他的好奇心的确是有些太重。至于那个女孩，我是因为不了解才无法判断。” “那就问问他们吧。” 心中的疑问，师远没有问出来。他知道，如果罗亚森想说，自然会告诉他。于是，他索性换了个话题。 “这两次的魔术过程中，我总是想到一句话。”师远说。 “什么话？” “就是之前的第四页书页上写的一句话，你看，”师远拿出手机，将对应的照片翻出来给罗亚森看，“就是这句。” 罗亚森看到那句话，不禁想起了夏令营任务中的一件事。 “师远，你还记得上次夏令营任务的最后，我带着一个蜡像回到山下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 “其实，在任务当中，我也曾经短暂地变成了蜡像。” “你变成了蜡像？” “对。刚刚看到书页上的话，我便想到了那件事。鬼具有不同的能力，所以我判断，那次夏令营中的那些孩子――当然他们实际上是鬼――他们的能力就是把人变成蜡像。他们先是将沈凌菲变成了蜡像，然后又将我变成了蜡像。这就像活人具有不同的天赋和特长一样，鬼也是有不同的能力的，昨晚的鬼火，我们就是第一次见到。” “嗯，的确。可是，你是如何从蜡像状态恢复过来的呢？” “我也很纳闷。当时，我感觉到了特殊能力的变化，我知道，那个时候另一枚耳钉从你的耳朵上转移到了刘潋的耳朵上。只是，我一直忘了问你，你那个时候是怎么知道我需要刘潋的净化能力的？” “我不知道，”师远立刻说道，“除了你打电话问我发现了三个人的名字，那会不会有线索之外，其它时间，你们和我是完全断了联系的，我无法得知你们当时的情况。我的确是在那段时间内和刘潋交换过几次耳钉，我纯粹是觉得，万一你们需要她的能力该怎么办。真的帮到你，应该算是巧合。” “这个巧合，倒是帮我节省了一次保命次数。” 听到这句话，师远笑了笑。 罗亚森继续说道：“说起来，刘潋的能力到底该如何界定？” “我觉得应该是，对水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以及净化。” “净化？那以后衣服都交给她来洗好了。” “不是这种，是针对鬼魂和异常气息的净化。” 尽管知道罗亚森在开玩笑，师远还是认真地说道。不过，他倒是通过表情对罗亚森表示，他十分鄙视他的幼稚。 罗亚森也笑了，但转瞬想到母亲的短信，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怎么了？”师远问。 “我的父母快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心情如此沉重了。” 师远没有接茬，他只是在想，莫非罗亚森的父母的脾气都十分古怪？ ------------ 第32章 其它的村子 师远不禁回忆起与罗亚森初识之时，他的一些疯言疯语。 第三个走进健身室的人是刘潋，但她只是来告诉两人早饭已经准备好，便离开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的任务实在太过紧张可怕，众人虽然极为疲惫，但都没有睡实，早早便醒了过来。杨研启、苏浩、杨氏姐妹等人更是早早就坐在了餐桌边等候师远，希望他能为他们解开谜底。 早餐依旧是十分丰盛，不过，很少有人将心思放在食物上。 师远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个和刘悦涵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看着她，师远只能叹息一声。 他知道这个少女是刘悦涵的孪生姐妹，但是由于她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有个孪生姐妹，所以，也无从得知她到底是刘悦涵的姐姐还是妹妹。不过，这一点似乎也并不重要。当然，她失踪前的一小段记忆，也早就消失在了虚无之中，根本回忆不起来。 王尉在来暗鸦岭之前曾经在街上看到了刘悦涵，当时他非常紧张地和她打招呼，却没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人，而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回忆起第一场魔术表演刚刚结束时，这个少女曾经说，她好像忘记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现在想来，她忘记的那个人必然是刘悦涵。只是，当时众人都没有判断出这一点，还误以为她说的那个重要的人是师远。师远其实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多想，便将这个少女说的那个人当作了自己，无意中自作多情了一次。 经过了两个晚上，这个少女依然没有记起自己的姐妹。不过，师远从闻裕哲发给他的信息中得知，这个少女叫作刘欣涵，于是巧妙地告诉了她，她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孪生姐妹居然不在同一所学校，这样的情况是师远事先没有料到的。 根据闻裕哲发给他的信息，失踪的少女共有十人，姓名、照片和出生年月日等基本资料都很清楚。师远拿出手机，再次看向这些信息。 失踪少女共有十人？可是，我们为什么只看到了其中四人？其他六人又是谁？难道说这个马戏团并非只是任务道具，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马戏团，并且一直在进行这种血腥的魔术表演吗？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就说明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像暗鸦岭村这样的异变村庄，很可能不止一个。 师远在手机上尝试搜索雅斯特大马戏团，发现依旧可以检索到，而且官方网站还是可以打开。他找出了首页上的演出信息，再次查看起他们最近几次所谓的乡村免费巡演的地点。 乌羊村，镜磨村，骷髅村，暗鸦岭村。一共四个村子。 共有十人失踪，其中四个在暗鸦岭的魔术里出现，那其余六个呢？在暗鸦岭村之前共有三个村子，而魔术表演又必须是两人一组，莫非恰好对应着这三个村子？可是，为什么唯独只有暗鸦岭出现了四名少女？如果说前面的三个村子也都在进行着与暗鸦岭类似的恐怖任务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那三个村子都是一次就揭开了谜底，只有他们这里的最弱，到了第二场表演才猜出谜底。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其实雅斯特大马戏团并没有去过那几个村子，而是在进行着类似“演练”一类的活动，而后杀死了那六名少女。 “乌羊村……镜磨村……骷髅村……” 师远低声念着这几个村名，心里的谜团越来越浓。 这几个村子师远都没有去过，除了乌羊村外其它两个连名字都没听过。 他突然产生了想去这几个村子看一看的念头。 当然，他有顾虑。如果这几个村子真的和暗鸦岭村一样有着可怕的灵异现象，他跑过去，无疑是增加了危险系数。所以，他暂时将念头搁置，抬起头吃饭。 杨研启等人从师远过来就盼着他能给他们讲解一下这个村子的灵异现象以及魔术任务的真相，但见他一直若有所思，也没敢打扰他，就连一向话痨的杨研启都闭口不言，生怕惹恼了师远。 在他们几人眼中，师远已经不是他们的同学这么简单了，而是成了一个极其神秘而强大的人物。 师远在某次准备夹包子的时候才发现杨研启等人焦急紧张的表情。他愣了一下，但随即笑了笑，这才想起，这几个人肯定是有着数不尽的疑问。于是，他从三姨和表弟的异变讲起，说明了一下这个村子的状况。 直到早餐结束后半个小时，师远的讲解才终于进行到了这次的魔术任务上。 师远看了看杨撷樱，看着她头上不知从哪儿找到的帽子，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讲了下去。 杨撷樱和杨撷薇并没有像刘欣涵那样失忆，或许是因为第二场魔术没有进行到底的缘故。 当听到师远说黑衣高瘦男子在白天就来到了这里时，杨撷樱忍不住问道：“师远哥哥，那个魔术师，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到底……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不知道，”师远坦白地说，“我只知道，他……他们已经消失了，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师远本来想说，他们并非活人，也并非鬼魂，但又担心让几人更加害怕，便没有说。 “师远，我记得昨天晚上，我们曾经逃出去过，为什么后来又回去了？”杨研启问道。 “那并不是真的，只是幻觉罢了。我当时看向了魔术师的脸，想要找出线索，结果却陷入了幻觉之中。你们是不是也看向了他的脸？” “我不记得了，当时我只想救我妹妹。”杨研启说。 罗亚森突然说道：“我非常确定我没有看魔术师的脸，但我也同样产生了恐怖的幻觉。” 师远微微垂下眼睑，说：“那或许是这样，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陷入了魔术师的幻觉，其他人也会同样被牵扯进去。要不然，怎么会是同时产生幻觉，又同时结束？” “很有可能。”罗亚森说。 ------------ 第33章 保守的乌羊村 “可是，你是怎么想到要带电脑的呢？”苏浩问道。 “在任务开始前，我们曾经查看过雅斯特大马戏团的网站，当时我们看到了魔术师的照片，并且听到了十分诡异的声音，那就是提示，可以说提示已经相当明显，告诉我们，这个网站值得注意。但是，第一天晚上，我忽视了这一点。如果我能早点想到的话……” “这次还真要感谢一下伍博源，是他提醒我们要到网上找答案。”罗亚森突然打断师远的话说道。 师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顺便也对伍博源表示了一下感谢。 伍博源不明就里，以为真的是在感谢他，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之后，师远又将新一页的书页取出，对上面的内容进行了一番分析。 “这页上的文字很重要，”师远说，“我们终于得到了准确的信息。大家看，‘相互对应的人与鬼无法共同存在于同一维度，强制扭转会导致对应体进’这部分，后面的内容大家也应该能够猜出来，大致就是说，鬼若是强制扭转，对应的人就会进入暗世界，反过来也是一样。所以，我想，像我三姨和表弟的那种情况，严格意义来说，其实不是在人与鬼之间转换，而是身为活人的他们和自己对应的鬼轮流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当他们变成鬼时，其实是被鬼强制扭转到了暗世界，我们看到的是他们的对应体，真正的他们……其实是在暗世界中的。” “暗世界？” “嗯，其实，应该相当于我们平时所理解的地狱或者阴间。” “你的意思是说，当他们变成鬼时，其实是真的进入了地狱？”刘潋也在旁边，问道。 “是的。” 师远感到有些难受。 三姨和表弟已经不知处于这样的状态多久，又有多少次被转入了那个死后的世界。在那里他们会看到什么，会经历什么，师远只能想象。只是他不愿去想象。 他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两位亲人到底是在这里，还是在暗世界。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和两位亲人回到原本的平凡生活中去？ 结束了讲解和分析后，众人纷纷离开了客厅，去做自己的事情。 师远故意走到罗亚森身边，低声说道：“您老教训的是。” 罗亚森十分淡然地说：“我什么也没说。” 师远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想，自己真应该好好向罗亚森学习学习，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对情感之类“没用”的东西很少在意，并且一般不会出现自责这种情绪。很早的时候，罗亚森就对他说过，与其后悔，不如做点真正有用的事情，因为单纯的悔意毫无意义。师远一直记得这话，只是要想彻底做到，还需要一些时日。 这一次的午夜魔术任务颇为特殊。根据任务短信和书页的指示，执行者们要安静地看完三场表演，在最后一场表演结束后从魔术师的手中得到下一步指示。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有三名少女以惨无人道的方式被折磨致死，而且很可能第三个人还会与执行者中的某个人有关。如果有另外的选择，师远和其他人，都不愿走这条路。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刘悦涵不断被残忍对待时，他们这些坐在舞台下方观看的人们忍受的是何等程度的精神折磨。 这次的任务完成的方法，除了表面上的那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就是师远采取的方法――将魔术的秘密提交，让表演没法继续进行。 魔术的秘密有两重，一是利用双胞胎容貌相同进行所谓的复活表演，二是魔术师不是同一人。如果只说出其中一点，任务是无法完成的。而且，必须在他们的官方网站提交，在别的网站或论坛发出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事实上，师远的方法才是真正的谜底，因为短信中的那一条路所通向的，不是任务的直接完成，而是更多的任务，而这更多的任务，难度只会更高，甚至可能会出现无解的死亡局面。当然，若是能够存活，最终也能够完成。 回到自己的房间，师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闻裕哲的名字，于是便接通了电话。 “喂，师远，我想问一下，之前的少女失踪案，不知你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闻裕哲并没跟师远客气，直接问道。 “那个失踪案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并且失踪少女中的三名，现在正在罗亚森家休息。不过，闻队长，你也知道这个村子的诡异，她们来是来了，至于能不能离开，还很难说。所以，你暂时先不要把消息公布出去。我估计，很快，案子就会有结果。” 师远所说的“有结果”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破案，而是莫名其妙的结案。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之前在暗鸦岭的影响下死亡的人，几乎都是在一段时间后自动被警方忽视，然后结案，并且他们的家人好像也都忘了要寻找他们。可以说，除了吴江莉化为人形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之外，其它的案子都是稀里糊涂就结案了。 师远曾经问过闻裕哲，得到的回答是，感觉有些记忆很模糊，再加上上级指示要结案，便就自然而然地结案了。 很显然，这些都是“某种力量”影响的结果。 与闻裕哲通完电话，师远便准备去土坟山坡继续增强自己的感知能力。只是，他却想起了乌羊村这个名字。不过，犹豫之后，他最终放弃了前往乌羊村调查的念头，而是改为在网上进行搜索，看看那里是否也曾经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 很快，他就发现了关于这个村子的一则报导，标题为《难以置信的保守村庄》，内容大体说的是，乌羊村这个村子极为保守，已经二十一世纪，竟然还不允许女人穿裙子，无论天气如何炎热，也必须着长裤。至于上衣，也必须是长袖。记者曾在夏季深入乌羊村暗中观察，发现实际情况更加夸张，不仅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穿短袖衣服和裙子，甚至不少女人连脖子都捂得严严实实，就像不知道热一样。 ------------ 第1章 安岭娴 报导中还贴出了多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果然个个衣着保守，连两三岁的小女孩也是一样。 在报导的最后一段写道，如果说这个村子从古代就如此也还罢了，可以理解为民风淳朴，但这种情况却是在二十年前突然产生的，不得不说有些怪异。 这似乎是一篇关于民风的报导，但师远却察觉到，这里面或许涉及到了一些异常情况。 那个乌羊村，说不定真的也产生了与暗鸦岭村类似的异变。 这一点其实也不能算是多么难以置信，毕竟，那片商业区的位置，就在暗鸦岭村和乌羊村之间，只不过与暗鸦岭村更近罢了。 师远将电脑关闭，拿起背包离开了罗亚森家。 杨研启、刘欣涵等人都已经走出了家门，尝试着离开这个村子。他们听了师远的讲解后知道了这里的诡异，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而师远的建议是，分开走。 “如果你们全部都一起走的话，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被这个村子留下，所有人就会一起被留下。”师远解释道。 至于最后他们是怎么走的，师远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没准备好出门，而是留在房间里。 走出家门，师远径直向东村口走去。一个村民扛着锄头从旁边经过，师远并没有在意。 又走了几步，一个女人提着竹筐，刚从山下下来，竹筐里装了不少野菜。 师远认识她。她叫安岭娴，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十分漂亮，但是说话却不利索。师远总觉得她的眉眼略微有些眼熟，似乎与他认识的另一个人有几分相似，但却无法准确地想起到底是谁。或许，相似的程度不是很高，也或许，那个人实在太不熟悉。 安岭娴见到师远，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师远也点点头，算是回应。 “师远，我刚刚……采了些……野菜，很……新鲜，你……拿一些吧，很……好吃的……”安岭娴略微有些结巴地说。 她不仅是结巴，吐字也不太清晰，而且十分生硬。明明已经是大人，说话却和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差不多。 “谢谢，不用了。你知道我现在住在罗亚森家，他家什么都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师远不愿过多与村民接触，礼貌地拒绝了。 “心领？……哦，师远，这个野菜，山上……也不多，很难采的，你……试试吃一下，不会失望的，我保证。”安岭娴继续坚持。 师远拗不过她，便说道：“那好吧，我就拿一点点。你也说了，采这种野菜很不容易，我不能多拿。” 见师远同意了，安岭娴面露喜色，立刻拿出了一些放到师远手里，说：“你是……高中生吧？多吃点野菜，对……身体好。” 师远笑了笑，再次谢过她，便继续朝着东村口走去。 没有走出几步，刚才扛着锄头的村民又回来了。他拍了拍师远的肩，说：“安岭娴真是够热情的啊。” 师远看了他一眼，不熟，只见过两次，记得好像叫丁喜柱。 “是啊，很热情。”师远随口应道。 “又热情，又大方，长得还漂亮。”丁喜柱回头望着远去的安岭娴的背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师远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接什么。 丁喜柱又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你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吗？” “什么意思？” 师远本不想多说，但不想扫了那人的兴致，于是随口问道。问完才发现，那问题实在有些奇怪。什么叫从哪儿来的？难道不是她爸妈生的？ 丁喜柱嘿嘿笑了两声，说：“我知道你在想啥，肯定在想，我是个白痴，对不？你不是本村的，不知道也正常。我告诉你啊，这个安岭娴，是安良两口子在山上捡的。” “捡的？” “是啊，所以大家都说，她肯定是城里人。你看看那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是有钱人家的闺女。” 师远没心思和他扯，不想耽误时间，但还不待他开口，丁喜柱又继续说道：“那好像是……十三年前吧，当时她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具体多少岁，谁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只会嘎巴嘎巴地瞎叫唤，而且，啥也不记得了。你看，现在说话还不利索呢。当时大伙都挺纳闷，因为在那段时间，村里也没来过什么外人，她怎么就跑到山上去了呢？” 听到最后几句话，师远便想起了与任务有关的人会被传送到暗鸦岭的事情。这个安岭娴，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如果是的话，那她应该也被卷入到了某个任务当中，那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十三年前……那么早，任务就开始了吗？可是，她是如何完成任务的？ 师远突然觉得有必要和安岭娴多接触接触，至少要挖掘出，当年她是否参与过灵异任务。 师远回头看去，安岭娴的身影已经移到了林间空地，并且还在继续向上移动。她手中的竹篮看起来已经空了，师远猜测她或许是将刚才的野菜放在了家里，现在继续去采更多的野菜。 “谢谢你啊，丁大哥。” 师远说完，就快步跑向了安岭娴。 丁喜柱一愣，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竟然也跟了上来，喊道：“小兄弟，等等我！我也去！” 师远无法，也只能任由丁喜柱跟着。 由于已经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待到师远和丁喜柱二人来到安岭娴身后不远处时，安岭娴已经走出了林间空地的范围，进入了树林中。她一边走一边还哼着小曲，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一进入树林，天色便陡然暗了下来。这里的林木都是自然生长的树木，枝繁叶茂，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安岭娴没在意，她已经习惯了。 很快，她便走到了蚂蚁湖附近。师远本想找她问问十三年前的事情，但由于身边跟着个丁喜柱，师远觉得有些别扭，一直在犹豫，所以并没有贸然上前询问。 安岭娴走到蚂蚁湖边，绕湖而行。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向后看了看。 师远连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树后面。丁喜柱也跟着躲。 ------------ 第2章 蚂蚁湖边的异象 安岭娴没看见人，继续向前走。 等师远和丁喜柱从树后出来时，竟找不到安岭娴的身影了。 这状况让师远紧张了起来。 在暗鸦岭，任何时候都不能完全放松。 他立刻展开了感知域，试图查探安岭娴的位置，并同时感知异常气息。 “这……” 师远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蚂蚁湖的湖面上，浓烈的异常气息不断翻腾，师远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气息仿佛一个个狰狞的恶鬼，蠕动游荡，混作一团，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些异常气息是一直都在湖面，还是最近才刚刚产生？ 要知道，他曾经在蚂蚁湖附近徘徊过多次，甚至还和几个男孩一起在湖水里比赛憋气。刘潋更是曾经深入湖底，想要寻找到母亲身亡的真相。 师远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然而，当他将感知力进一步集中，去探知湖水中的情况时，才悚然发现，湖面之下，才是真正的可怕。 那里，有着数不尽的怨鬼和恶灵，它们盘踞于此，并且数量似乎还在不断变化。师远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离开蚂蚁湖，但他知道，这里极为危险，绝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快走。”师远小声对丁喜柱说。 丁喜柱有些纳闷，但隐约也察觉到了些不对，于是闭口不言，跟着师远一溜烟地跑下了山。 安岭娴对这一切，自然是毫不知情。她继续走着，很快来到了一片较为湿润的土地。这里有着一些特殊的野菜，十分鲜美，她经常到这里来。 她拿出小镰刀，准备采野菜。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那声音很大，不像是风吹树叶造成的声响。安岭娴手握镰刀，转身四顾。 没有人，也没有动物。什么都没有。 安岭娴疑惑地皱起眉，但很快又舒展开，转回身子打算继续刚才的工作。 “啊！！！” 这一瞬间，她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地上的野菜，竟然变成了一个个惨白枯瘦的人手，一根根手指胡乱地不知指向哪个方向，那景象实在是令人心胆俱裂。不仅如此，那原本黑色的地面，也变成了血红色，映衬得那场景更加诡异。 她立刻转身飞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发出惊恐的尖叫。 很快，她便回到了蚂蚁湖边。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眼前的蚂蚁湖竟然变得极大，似乎那并不是什么湖，而是汪洋大海，无边无际。水面上的雾气氤氲蒸腾，阻挡着视线。 无路可走。 要……跳进去吗？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闪过。 就在这时，她感觉水面上的雾气变淡了许多。她定睛看去，发现不远处似乎漂着什么东西。 一圈圈涟漪从那东西的四周荡开，一直到她的脚下。 那是什么？ 她努力地朝着那个东西看过去。 黑色，长方体。 安岭娴猛然一惊。 那竟然是一口棺材。 她惊恐地向后退去，目光却死死地盯在棺材上。 她突然发现，那棺材好像在向她的方向移动。 她想跑，但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往日熟悉的山林，此刻竟然变得极为陌生，甚至连阳光都变成了淡青色。 我这是在做噩梦吗？ 棺材越漂越近，直到在她眼前停止。 她的内心明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去触碰那口棺材。 棺盖根本没有钉死，轻轻一碰就歪了很多。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些黑色的长发。 她手上继续用力，直到将棺盖整个推开。 棺材里，全是头发。 安岭娴感到汗毛直竖，本能地后退着。 她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后挪动，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脚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脚猛地再次抬起。 难道是踩到了什么动物？ 她自欺欺人般地想着，两只眼睛却迟迟不敢向脚下看。 她就这么单脚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那软乎乎的东西倒是动了，碰到了她站着的那条腿。 那东西碰到她，她只觉得浑身一寒，尽管她穿着长裤。 她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了那个冰冷的东西。 就在这一刹那，一阵笑声从地面传来。 那是极为刺耳的笑声，听上去像是四五岁的小孩发出的。 地上，一张脸正在对她笑。但那并不是什么小孩，而是一张娃娃的脸。它只有一个眼窝里有眼珠，另一个空洞洞的，仿佛深不见底。 “啊啊啊――！！” 安岭娴再也控制不住，死命地向旁边跑去。 然而，还没有跑出几步，前方却出现了一个孩子。一个没有头的孩子。 那孩子的手里抱着一个娃娃。一个没有头的娃娃。 “姐姐……姐姐……姐姐……”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稚嫩的喊声。 安岭娴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她死死地用手捂住嘴，眼眶快要瞪裂。 突然，她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脚踝。 那只是几根干枯的树枝。 她的视线再次向上移，仿佛不相信那个孩子没有头一样，拼命地看着原本应该是头的位置。 脖子的断面并不整齐，皮肉混乱，仿佛是被活活啃出来的。 她猛地转身，想要不顾一切地跑下山。她甚至幻想，刚才的那个娃娃的脸已经消失了。 但是，她却看到，地面上是无数张娃娃的脸，全部都是只有一个眼珠。 “姐姐……姐姐……姐姐……” 无数个娃娃的嘴同时开合，发出诡异的和声。 安岭娴已经吓得彻底发不出声音。 突然，她的脸色一变，刚刚的恐惧似乎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之色。 就算地上全是脸又怎样？跑！踩着它们跑过去！ 安岭娴没有注意到，刚刚还无边无际的湖水，现在已经恢复了原状。 她紧咬牙关，奋力地向前跑去。 脚下，一会儿是坚硬的地面，一会儿是软乎乎的脸。但是，她没有停下，因为她知道，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 罗亚森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母亲又发来了一条短信，说大约六点钟就到村口，让他去迎接。 现在还不到中午，时间充裕。就算不充裕也无所谓，接父母又不需要准备什么。 ------------ 第3章 闪烁的异象 罗亚森不太希望见到父母，倒不是因为他们性情古怪，而是由于……不过现在，他却必须见他们。 他需要他们帮忙。 只是，如今村里的异变，让他略微有些担心。因此，他打算早一些赶到东村口，尝试阻止父母进入暗鸦岭。 不出所料的是，杨研启等几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这里。和所有人一样，他们尝试了很多次，但最终只能绝望地放弃。 他们也曾经以为，这只是一个与暗鸦岭村一模一样的村子，但是，就算房屋全部是一样的，里面的人也不可能一样吧？他们很想骗自己，但最终，也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很快，师远也回来了。他将安岭娴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罗亚森等人都觉得，这个安岭娴的确值得注意，只是眼下她到底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的好。 “这样吧，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会回家吧？我们去她家看看。”罗亚森说。 “嗯，也好。我觉得，她很可能与任务有关。”师远说。 ☆ 安岭娴脸色如同白纸一般没命地跑回了家。刚一跑进院子，她就回身将院门锁住，仿佛这样可以增加她的安全感。 刚刚在山上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匪夷所思，她回想起来，只感到一阵阵后怕，脊背尚在发凉。 看着熟悉的房舍，她才终于安下心来。 刚刚拼命地飞奔，竹篮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安岭娴有些惴惴不安，担心父母问起，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照实说的话，只怕他们不会相信。就算他们相信，只怕也会白白害他们害怕。不如不说实话，就说自己一不小心把竹篮弄丢了。 安岭娴主意打定，伸手去拉门把手。 屋内，光线黯淡，没有听到声音。 “爸爸！妈妈！”安岭娴喊道。 尽管已经二十多岁，称呼父母的方式也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没有回应。 她有些纳闷，因为这个时间，父母应该是在家的。而且，两人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爸爸！妈妈！” 她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变了调。 刚才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烁，她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恐怖包围。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查看地面，又回头看看身后。 没有，地面很正常，并没有诡异的娃娃脸。 一进门是客厅，一览无余，显然是没有人。 安岭娴继续向里缓缓走去，站在父母卧室门口，屏住了呼吸。 里面一片寂静。 他们应该不在里面吧？如果在的话，怎么也要有声音才对。 安岭娴想。 但她并没有离开卧室门口，继续站在原地。 刚刚看到的那个没有头的孩子还有他手里的没有头的娃娃的形象猛然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并且还带着一阵奇怪的啸声。 安岭娴后退了两步，但随后又走回原位，将手放在了门上。 她打算先敲敲门。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一次，是不需要敲门的。 她的手向下移去，握住了门把手。 她死死地盯着门板，就像视线可以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情景似的。 突然，她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就和刚刚在山上最后决定逃走那一刻一样，眼神变得决然。 她咬了咬牙，拉开了门。 她的双眼瞬间瞪圆。 这……这真的是父母的房间吗？ 安岭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鬼手抓住了一样。 房间里，完全就是一片血红。墙壁，地面，床上，全部都是血。 怎么会这样？ 安岭娴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父母的尸体，但是，她没有看到。 他们去哪里了？ 安岭娴发疯一般地跑出了卧室，冲进了厨房。 还是没有。 整个房子里，到处都找不到父母的踪影。 她再次回到父母的卧室，浑身颤抖着再次寻找了一遍。 没有，她可以完全确定，父母并不在这座房子里。 那些血，她可以确定是父母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确定，但她就是知道。 任何人的出血量达到如此程度，都绝无生存的可能。 爸爸和妈妈，到底在哪儿？ 那个没有头的孩子的景象再次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不，不……难道爸爸妈妈，在……山上吗？ 安岭娴只感到遍体生寒。 她绝对不想再次回到山上，回到那诡异的湖边，但是，她却必须去，因为她的父母很有可能在那里。 不，应该说，是她父母的尸体，在那里。 “爸爸……妈妈……” 安岭娴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她很快就抹干泪水，从外面的储藏仓库里找到了一把斧子和一把锤子，握在手中，再次冲出门去。 她要回到山上，回到刚刚那个见到了恐怖异象的地方。 但是，她刚刚跑出大门，就看到了几个人。她愣住，停下了脚步。 “师……师远？”她忍不住说道。 师远等人见到安岭娴手中的东西，也愣了一下。很显然，她遇到了不寻常的事。 “你这是……” 安岭娴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两手向身后背去。当然，已经晚了，师远等人都看到了斧子和锤子。 “我知道这样说很冒昧，但是，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师远说。 “我……”安岭娴咬了咬下嘴唇，突然不再躲闪，快跑两步来到了师远等人面前，“请你们帮帮我，好吗？” “是什么事？” “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不见了。我在他们的……卧室，发现了……好多……血，但是我……找不到他们。你们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是，我知道，他们在……在山上，在那个……湖边。” 师远的心中立刻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位置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不，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的话……”安岭娴焦急而慌乱地说，“总之，希望你们……能帮帮我……” “湖边……”师远重复着这两个字，看向了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罗亚森和刘潋。 现在的山上肯定很危险，尤其是那个蚂蚁湖。刚刚师远就感知到了那里存在着大量的鬼魂，现在安岭娴却说要去那里，他也犹豫了起来。 ------------ 第4章 山上寻人 不过，想到安岭娴很可能和任务有关，师远最终同意了。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寻找你的父母。刘潋，你……你先回去等我们吧。” “不，我也一起去。多一个人，寻找的效率就提高一分。”刘潋十分坚决地说。 “好吧，我们一起去。” 师远没有继续劝她，四人便一同向山上快步走去。 回想起自己曾经和表弟申寒以及村里的几个男孩一起到湖边玩的事情，师远明显地感觉到，那个时候的感觉和现在真的是有着天壤之别，就连阳光看起来都完全不同。 他突然发现，阳光并不是因为他的感觉不同而不同，而是真的十分黯淡，并且似乎隐隐有些发青。 青色的阳光。 多次任务的经验让他立刻警觉起来，罗亚森和刘潋也是一样。 刘潋说道：“安姐姐，你真的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我知道，我知道的，”安岭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他们……他们可能已经……已经……死了……” “不要这样说，安姐姐，我们先找找看吧。”刘潋安慰道。 “不，不，你在……安慰我，我知道，但是，他们真的已经死了，我就是知道。” 听着安岭娴的话，师远三人面面相觑。 莫非她有着什么特殊能力？ 但是，眼下的情况，师远等人也不好细问。 四人穿过林间空地，向蚂蚁湖走去。 越是接近蚂蚁湖，几人就越是感觉到浑身发冷。 师远已经将耳钉交给了刘潋，她也是可以感知到异常气息的。正因为如此，她的脸色才变得越来越差，并且到了后来，冷汗也不断地流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四个人都在寂静中迈动着脚步。 突然，安岭娴停了下来，指了指地面的某个点，说：“就是这里。” 师远等人向左右看去，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几人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 危险，就在附近。 感知域中似乎也是一片平静，但没有人会放松下来。 四个人分成了两组，各自寻找。师远和罗亚森一组，刘潋和安岭娴一组。 刘潋和安岭娴沿着湖边寻找。 相同的湖，看在二人眼中，却是截然不同。 突然，二人同时听到了一阵小孩的笑声。那笑声极为刺耳，两人的心脏都是忍不住一颤。 “这个，就是这个！”安岭娴惶遽不安地说。 刘潋抓着安岭娴的胳膊，不住地看向四周。 小孩的笑声还在继续，令两人感到一阵阵眩晕。 笑声毫无征兆地停止，而后两人却是听到了那个小孩的说话声。 “救命！救命！救救我！” 虽然在喊救命，但二人却听出，那声音中没有任何焦急和恐惧，而是充满了戏谑。 “救命！救命！”那小孩的声音继续喊道。 二人都听出，那声音来自于蚂蚁湖。 湖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喊声？ 刘潋立刻想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小孩，而是鬼。 她看向蚂蚁湖的湖面，目光中满是警惕和紧张。 突然，湖面涌起一阵水花。随后，一个小孩子的头顶露出了水面，接着是一张脸。 看到那张脸，安岭娴立刻惊叫了一声。 那竟然和她刚才在地上看到的无数张诡异的娃娃脸一样！ 那个小孩子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多，接下来是肩膀，手臂，身躯，腿……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向岸上的两人走来。 很快，这小孩子的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头顶，接着是脸、全身……移动的速度和方式也和第一个孩子一模一样。 湖面突然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涌，无数个诡异的小孩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的身躯全部都是破破烂烂，满是裂口。单看头部，刘潋觉得那些好像都是娃娃，但看身体，又像是人。 “快！快跑！”刘潋抓着安岭娴的手腕，拼命向远处跑去。 两人毫无方向地跑着，竟然跑到了那个小木屋旁。 “我们进去。”安岭娴说。 “不，不行，”刘潋一把扯住了正欲向里进的安岭娴，“这个小木屋太危险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可是，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刘潋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岭娴。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你相信我。” 刘潋向身后看了看。 远处，有着大量的人形物体在移动。 但是，刘潋脑中所想的，却尽是她第一次执行的那个任务。 那个酒吧的任务，她最好的朋友宋琴玉，还有她一直以为是推心好友的苏釉，就是在这里死去的。 “我们进去，求求你。”安岭娴说。 刘潋抿了抿嘴唇，努力地去感知。 小木屋里，有着明显的异常气息。 “不行，我们绝对不可以进去。安姐姐，你相信我，这里太危险了，里面……里面恐怕有……” “里面有……鬼吗？但是我必须进去，我必须进去。你如果害怕，就在外面……等我吧。” 说完，安岭娴也不等刘潋回答，就一把拉开了门。 刘潋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安岭娴的行为。 她是真的有特殊能力，还是…… 她没有跟进去。贸然进入一个明知有鬼的房间，无异于自杀。刘潋算得上理智，不至于为了帮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就不顾自己的性命。 她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着，远远地看着那些人形物体。 如果安岭娴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她是必然会自己离开的。 从她站的位置，可以听到安岭娴在小木屋里的声音。 突然，她听到安岭娴喊道：“爸爸！妈妈！” 随后，传来了拖动物体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安岭娴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的双手正拖拽着一个人形的物体，刘潋看到那物体，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以为，就算找到了安岭娴父母的尸体，也应该……只不过是尸体罢了。她并没有想到，他们的尸体，竟然变得如此可怕。 仿佛被怪物吸走了全部的血液一般，安岭娴拖动的那个尸体极为干瘪，五官也都变了形，刘潋根本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出此人原本的模样。 她呆住了，竟然忘了去帮安岭娴一下。 ------------ 第5章 安葬 安岭娴将父亲的尸体拖到门外，又返回去，将母亲的尸体也拖了出来。 刘潋的恐惧和震惊，都是同样的强烈。 这个安岭娴，到底是什么人？ 她蓦地想到了之前师远说的话。 安岭娴很可能和任务有关。 刘潋的脑子开始快速地运转。 和任务有关？最开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以为是接下来的任务。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应该不是这样。或许，师远指的是，安岭娴和多年前的任务有关，也就是说她在十几年前被转移到这里后，紧接着就开始了任务，就和薛松罡他们一样。可是，如果是以前的任务，那么她是完成了几次任务呢？说起来，我们现在进行的任务应该是有数的吧？不可能永无止尽地进行下去吧？那么这个安岭娴，是否是完成了当年的全部任务，然后回归了平凡的生活呢？因为，从刚才师远的描述来看，她似乎很平常地生活着，很平常地去山上挖野菜。可是，这样的话也有个问题，那就是，她怎么可能在完成全部任务之后还留在这个诡异的村庄？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所以，说来说去，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她依旧处于任务状态中吧？而她之所以看起来在普通地生活着，是因为她不想表现出自己正在执行这些诡异的任务的缘故吧。毕竟，我们这些人，也没有人会故意去向其他村民表现出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但是，从另一个方向想想，如果这村子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有着这种恐怖的任务的话，这里怕是早就没人了吧？真相，到底是什么？ 刘潋一边想着，一边用夹杂着疑惑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安岭娴以及地上的两具干尸。 “爸爸……妈妈……” 安岭娴瘫坐在地，刚刚的勇敢与决绝已经消失。面对着父母的尸体，她恢复了一个普通的女子该有的样子。她的双手捂住脸孔，哭得悲痛欲绝。 “安姐姐！安姐姐！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 刘潋看向身后的那些不断向他们靠近的像娃娃又像孩子的人形物体，神色骇然。她知道安岭娴现在十分痛苦，但还是保命要紧。 安岭娴终于将手放下，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地上的干尸，含糊不清地说：“可是，他们……我的爸爸和妈妈……怎么办……” “我帮你，我们把他们的……把他们带到山下，然后再说，好吗？” 刘潋急得额头上全是汗，见安岭娴还有些茫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又强忍着将安岭娴父亲的尸体放到安岭娴的背上，自己背起她母亲的尸体，扯了她的手腕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刘潋略微放下心来，快速地向居民区的方向跑去。她已经用手机通知过师远他们，估计他们已经先一步下山。 刘潋时不时地回头，见安岭娴虽然依旧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但脚步并不慢，终于放下心来。 在她的感知域中，那些人形物体不但没有追赶上来，反倒向着相反的方向移去。刘潋觉得，它们是在“回归”蚂蚁湖。 突然，刘潋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硌她的背。刚才只顾着着急害怕，竟然没有感觉到。她犹豫了一下，继续向前跑去，一直跑到罗亚森家门口不远处才将尸体放了下来，使其平躺在地面上。 她尽量不去看那张早已变形的脸，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安岭娴母亲的上衣口袋。那里面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四方形突起，很可能有一个盒子。 刘潋的眼睛瞬间睁大。 盒子？匣子？匣？这不是书页背后的字吗？ 刘潋看了看安岭娴，她也已经来到了刘潋的身旁，将父亲的尸体放下，又坐到了地上。 “安姐姐，这个……是你家里的东西吗？”刘潋指了指那个四方形的可疑物体说。 安岭娴没说话，茫然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刘潋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安岭娴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 刘潋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紧张全吐出来。她先对着那具尸体拜了一下，而后小心地将口袋里的四方形物体取了出来。 果然是一个匣子。那匣子是纯黑的，上面刻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条纹，仔细辨别，很像是一张长着尖牙的嘴，只是隐藏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之后，一时难以看清。待她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张嘴的中间似乎有一条极细的缝隙。 刘潋突然觉得，这张嘴是会“吃”东西的。 她轻轻掂了掂匣子，里面有响动，显然是装了东西。 她没有贸然打开匣子，而是走到罗亚森家门口，敲响了门。 看着安岭娴的痛苦模样，众人也只能无奈叹息。 “安姐，节哀顺变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二老安葬。”师远说。 安岭娴没有看他，口中说道：“节哀……顺……变……安……葬……什么意思……我不懂……我不懂……” 就在这时，一阵丧钟声响起。 刘潋看向安岭娴，说：“安姐姐，是不是你的手机在响？” 安岭娴低声说道：“我不在意这些了，爸爸和妈妈都死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刘潋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安姐姐之前莫非听过这样的铃声？” “这样的？什么样的？不，没有。没有听到过。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 安岭娴的表情依旧恍惚，刘潋一时也判断不出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最终，安岭娴的父母在村委会秘书杨峰和的安排下得到了安葬。待一切都尘埃落定，时间才只不过是下午五点。这是由于暗鸦岭村一向崇尚一个简字，除了结婚和生孩子会办酒席，其它的大事小情，都是极为简单，丧事也是一样。 帮着安岭娴处理完父母的丧事，众人都是回到了罗亚森的家里。罗亚森立刻拿好随身的东西，孤身一人赶往东村口，到村外迎接父母。他没有急着和其他人一起讨论刚刚收到的短信，因为这一次，任务的执行者当中并没有他。 ------------ 第6章 罗亚森的父母 师远、方异圣等人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收到短信的几个人。 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这次收到短信的，全部都是女性。这显然不是个巧合。 收到短信的人是，刘潋，杨建琴，杨撷樱，杨撷薇，刘欣涵。当然，刚才刘潋听到，安岭娴的衣袋里也传出了相同的声音，因此也可以确定，安岭娴也收到了这条任务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8月24日零点，前往邻近的乌羊村，寻找一名从海源市来到该村的女孩，并将乌羊村的秘密告诉她。完成后即可离开乌羊村，并获得下一张书页。” 今天是22日，还有一定的准备时间。 “乌羊村……” 师远重复着这三个字，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网上搜到的报导。 那里民风淳朴，女人都着长裤。这，莫非就是这次的执行者全部都是女性的原因吗？那么，她们几人要去乌羊村，是不是也应该都穿长裤？ 师远将之前在网上搜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为了更好地了解那个村子，刘潋等人打开电脑，再次进行搜索，也希望能查到更多的信息。 “这次的任务没有结束时间，那我们如果找不到那个女孩，或者没法把秘密告诉她，我们是不是就永远也完不成这次的任务了？”刘潋忧心忡忡地说。 她现在的心态实在是有些烦乱，因为这一次的执行者并不包括师远、罗亚森等人。跟随她一同前往乌羊村执行任务的，不是胆小怕事体质又差的杨建琴，就是被吓破了胆头脑也一般的魔术受害者，她顿时感到压力极大。 “刘潋姐，我们应该怎么办啊？”刘欣涵问道。 杨撷樱姐妹俩也是立刻说道：“刘潋姐姐，这次的任务，我们只能靠你了。” 听到这些人的话，刘潋更是不安。 四个女孩，加上一个中年女人，一共五人。如果再算上安岭娴，就是六个人。六个人，竟然全要指望她一个人吗？ 刘潋咬着下嘴唇，感觉有苦说不出。 等下，安岭娴？ 刘潋一下子想起在山上发生的事情。 安岭娴那个人，非常神秘。她肯定拥有特殊能力，而且那能力，恐怕比师远、罗亚森的能力还要变态。但是，她现在的心态，会跟着她们一起去乌羊村吗？她会不会闭门不出，独自神伤？ 想到这儿，刘潋下定了决心。她决定，无论想什么办法，也一定要让安岭娴和她们一起执行这次的任务。毕竟，作为执行者，如果不按照任务指示去做，恐怕会当即死亡。 在网上搜索了一会儿，将能查的信息都整理了一遍之后，刘潋才想起了那个匣子。 “你们看一下这个东西，”刘潋将匣子拿了过来，“我怀疑，它和这次的任务有莫大的关联。” 师远小心地将其打开。 匣子中放着的，是一个十分精致但看上去颇有些怪异的人偶。那人偶没有四肢，只有头部、颈部和躯干，并且嘴很大，涂着血红色的颜料，看上去令人感到些微的不适。 “师远，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刘潋问道。 师远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发现。不过，我想起上一张书页的背后写着‘食言而肥’和‘匣’，应该是与这个匣子有关。我看到匣子上画着一个图案，而且还有一道缝隙，会不会是让你们‘喂’它什么？”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估计，我们要等到任务开始之后才能解开这个谜了。”刘潋说。 网上找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刘潋等人只能暂时做好穿着长衣长裤前往乌羊村的准备。至于那个来自海源的女孩是谁，乌羊村的秘密是什么，都是毫无头绪。 罗亚森来到了东村口，毫不犹豫地继续走了下去。直到走出了一千多米，才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父母的车。而他的父母，也是毫不意外地停了车，和他打招呼。 “真孝顺，跑到这么远来迎接。”罗亚森的母亲何念昔微笑着说道。 “行了，您就别开玩笑了。”罗亚森不太客气地说。 何念昔笑笑。她知道，儿子说的“您”可不是为了礼貌。 罗亚森的父亲罗无庸下了车，走到罗亚森旁边，说了极为简单的两个字。 “说吧。” 罗亚森倒是没觉得意外。他深知父亲的脾气，能少说话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罗亚森叹了口气，将暗鸦岭的情况以及那一系列诡异任务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就是因为我们知道这里有危险，才这么着急地赶回来。难道你想阻止我们回去？”何念昔问道。 “对。” “亚森啊，你要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和你爸三十年前搬到暗鸦岭村，要是真会被卷入异变，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你放心，我们俩你还不了解吗？” “但是，这次的情况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你们不能掉以轻心。”罗亚森严肃地说。 “行了，你不用替我们担心。好了，上车吧，我们回家。” 何念昔的语气虽温和，但罗亚森知道，他是劝不动他们了。 见罗亚森还是没动，何念昔说道：“这次我带了不少新衣服回来。哦，还有裙子。” “你带裙子干什么？”罗亚森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当然是给你那些朋友穿了。你以为给你的？”何念昔一边微笑着摆弄那些崭新的裙装，一边说道。 罗亚森依旧站在车外。 罗无庸终于有些急了，说：“快上车。” 何念昔看了看车外的罗亚森，说：“你也别在这儿倔了，跟驴似的。我们不回家，怎么帮你增加次数？这段时间，用掉了好几次吧？你不乖乖跟我们回去，难道还等着次数用光吗？哼，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一样，只有一条命。” 听到母亲提到“次数”，罗亚森终于不再说话，而是在略微思索之后坐进了车里。 罗亚森的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说道：“你们要回去，我也拦不住你们。不过，我有件事，想请你们二老帮个忙。” “什么事？说吧。”何念昔说道。 ------------ 第7章 不可接近 “我想请你们给我的朋友也增加几次次数。”罗亚森说，“当然，我知道，这很难。我不会要求太多，就帮一个人。这件事，你们会帮忙吗？” 何念昔十分讶异，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新鲜，”半晌，她说道，“这要求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 “行不行，您给个话。” 何念昔思索了一番，说：“我要见到那个人才能决定。” “好。”罗亚森说了这个字，就不再开口，闭上眼睛休息。 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罗亚森知道，已经基本上算是同意了。 十分钟后，罗亚森一家三口回到了自家的三层楼房，而其他所有人都是停止了手头的事情，赶到门口迎接。没办法，谁让他们住在人家家里呢，既然房子的主人回来，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当然，也就是聚在客厅等候罢了，倒也没像迎接皇帝回宫那么夸张。 何念昔和众人打过招呼，十分自来熟地对几名女孩说道：“你们住在我家里，不用见外，就和自己家一样。你们没带换洗的衣服吧？我自作主张买了一些新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心意。哦，对了，小姑娘，我还买了一顶帽子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将购买的新衣新裙拿出来，按照自己的安排分发给了刘潋等人，又拿出了一顶带假发的帽子，递给了杨撷樱。几个女孩原想推辞，但最终也都收下了。看着那些设计时尚的衣裙，杨撷樱姐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最近的可怕经历，拿到手就欢欢喜喜地去房间里试穿。一穿之下，发现竟都完全合身，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购买的衣服还要让她们满意，不禁在二楼又蹦又跳。 刘潋听到楼上传来的声音，却感觉到一阵阵眩晕，隐隐夹杂着头痛。 罗亚森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刚刚遇到了一个安岭娴，已经让她感到极为不可思议，可如今见到罗亚森的父母，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力依旧是太过保守。 她还不知道罗亚森的保命次数是由他们赋予的，否则她还不知会惊讶到何种程度。 杨撷樱姐妹穿好新衣服，再次返回一楼客厅，何念昔正在宣布她要好好宴请各位客人，感谢大家对罗亚森的照顾。罗亚森十分无奈，他有心提醒母亲是他在照顾他们，但他深知母亲的脾气，也只能在一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何念昔说完，便走到了罗亚森身旁，没有放低声音地说道：“儿子，什么时候给妈妈领个儿媳妇回来呀？” “妈，你……” 罗亚森差点抓狂。如今所有人都还在客厅，母亲的这句话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显然就是她的目的――谁都听得出她根本就是故意要让大家听见。 罗亚森也顾不上礼貌了，抓住何念昔的胳膊就向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妈，我们单独谈。” 罗无庸不善言辞，自然不想和一群陌生的年轻人混在一起，于是也跟着上楼。 不过，夫妻二人向楼梯走去时，却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人群边缘的方异圣，而在那一刻，他们的眼神竟变得极为冰冷，这让方异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终于来到三楼，罗亚森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将父母请了进去，又将门仔细关好，这才面露不悦地说：“妈，那事儿，咱能关上门跟自家人说吗？” “跟自家人说有什么效果呀？我就是要在人多的时候说，那样才能给你压力。” “我真是服了您老人家了。”罗亚森索性将视线转向一旁，不去看自己的母亲。 何念昔见儿子似乎真的生气，笑了笑，说：“好吧，说点正事。我们让你一个人看家，是因为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希望你记得，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们的房间。” “自然记得。” 罗亚森虽然这样说，但却猛然想起之前师远提醒他的话。师远说，他曾经无意中看到三楼的灯光亮起，怀疑有人到了三楼。 莫非母亲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何念昔继续说道：“刚刚的那个小伙子，还算他有自知之明。如果他那天再靠近一步，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小伙子？方异圣吗？” 听到母亲的话，罗亚森已经可以确定，那天前往三楼的人，是方异圣，而不是刘欣涵。 “你再提醒他几句，让他规矩点。否则，我可不会那么仁慈。” 何念昔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变得极为冷酷。 “嗯，我会的。” 罗亚森的表情也是同样的严肃。 “你之前说的那个要我们帮忙的朋友，你把他带上来吧。”何念昔说。 罗亚森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片刻后，师远便跟随罗亚森来到了他父母的房间。 “这孩子倒是很特别。”罗无庸突然说道。 师远早就察觉到了些什么。在他的感知域中，两人的身影白得发亮，白得耀眼，但却不是人形，而是不断变化的两团气雾。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位难道不是人类？但是立刻又觉得这对罗亚森太不尊重，于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打过招呼，师远便静静等候。 何念昔说：“是你把亚森带进这些所谓的危险任务中的？” 师远一惊，看向何念昔的脸，却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惊讶。除了在任务中和在这个村子里遇到恐怖威胁，他还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师远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伯母，我一直都十分感激罗亚森对我的帮助。” “嗯。”何念昔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很多，对师远的回答相当满意。 她刚才的表情，只不过是对师远的考验，并非真的对他怀有怨恨。她不是那种凡事都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的蠢人，而且，她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也非常尊重他的选择。罗亚森要帮师远，那是他自己愿意，旁人，父母，都无权干涉。 当然，何念昔这么想，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她们夫妻俩的能力。她并不担心罗亚森会因为卷入任务之中就轻易丧命，否则也不会如此平静。 ------------ 第8章 神秘仪式 只是，纵然是何念昔也没有料到，如今暗鸦岭的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就算是罗亚森拥有多次保命的机会，也有可能真的死去。 “这孩子和我们罗家有缘。”罗无庸看着师远又道。 “老罗，你该不会是想……”何念昔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的丈夫说出什么要收徒弟之类的蠢话。 “不，我只是同意了亚森的请求罢了。” “真是，吓死我了。那好，我也同意。”何念昔说着，将目光转向师远，“孩子，亚森和你说了吧？” “嗯，他和我说了。” “那好，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开始最重要的仪式了。你要做好准备，因为这个过程将无比艰难，将是对你身体承受力的极大考验。仪式一旦开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停止，也不能睁开双眼，否则必将爆体而亡。如果你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承受，那么就请你现在就放弃。” 师远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伯母，伯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感谢二位对我的认可和帮助。” 罗氏夫妇均是点了点头，便将师远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每一个人来到罗亚森家，他都会对其讲明他的规矩，那就是，绝不可踏入三楼的东侧半步。而西侧，由于有着健身室和卫生间，如果有人需要还是可以用的。三楼西侧和东侧的墙壁颜色也完全不同，西侧是普通的白色，而东侧则全部都是黑色，让人一眼看去就会感觉到一股神秘与危险的气息，这自然也是罗家特意设置的警告。 刚刚几人所在的房间，就已经进入了黑色的区域。而他们接下来要进行某种仪式的房间，位于整个三楼的最东端，这里不仅墙壁是黑色，连门也是黑色的，并且师远察觉到，门上似乎有着一些特异的纹路。那些纹路用肉眼是无法观察到的，他也是凭借着自己的感知能力才能略微探知一二。 跨入这个黑色房间的门槛，师远突然感到全身冰冷，仿佛进入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另一个世界。同时，他察觉到，整个房间里似乎有着无数的生灵，密密麻麻地存在于他的身周。而这些生灵，他就是用感知域也无法探查出外形和种族，完全是凭借类似于第六感之类的感觉才能隐约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仪式的进行可以说是隐秘到了极点，因为就连罗亚森也被挡在了门外。房间里，只有罗氏夫妇和师远三人。 房间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窗。将门关闭后，完全就是一片漆黑。 罗无庸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你要知道，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吓唬你。” “我明白，伯父。我不会放弃。” “好。闭上眼睛，在我让你睁开之前，绝对不可以睁开。” “是。” 对于罗氏夫妇，师远的心中所持有的不仅仅是对于朋友父母应有的尊重，还有着对于他们身上所携有的神秘而古老的气息的敬畏，更是对于他们愿意帮助自己的感激。 而这个仪式给师远带来的艰难与痛苦的程度，比何念昔之前所描述的，还要强烈。纵然经过了多次恐怖任务的洗礼，经过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师远却也是险些无法承受。 他不能睁开眼睛。事实上即使他睁开，也什么都看不到。最开始他还能依靠着感知域去探知周围的一切，虽然实际上也只不过是知道三个人的位置罢了。可是后来，随着痛苦折磨的不断加强，他几乎连保持坐着的姿势都成问题，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感知域。他将其关闭，全身心地去配合这个仪式。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撑开，爆碎，破散，而后又缓缓重组。 因为太过痛苦，这个过程显得无比漫长。 仪式进行到最后，师远感觉自己仿佛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生。而那种之前需要通过佩戴耳钉与罗亚森共享特殊能力时才会产生的拥有“保命次数”的感觉，现在竟有一种“充沛”之感。并且，师远还隐隐察觉到，保命次数似乎不止三次。 这便是罗亚森被“赋予”能力的秘密。 师远想。 “好了，睁开眼睛吧。”罗无庸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疲惫、虚弱。 师远睁开了眼睛。 那扇黑色的房门不知被什么力量打开，走廊里并不明亮的光线漫了进来。 借着那微弱的光，师远看到，罗氏夫妇的脸色都十分苍白，并且额头上有着不少汗珠，显然刚刚的仪式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辛苦。 师远再次向二人表示感谢，随后便走了出去。见到守在门口的罗亚森，师远笑了笑。 “怎么样？成功了吧？”罗亚森问道。 “嗯。” “那就好。不是随便谁都能够成功的。” 这时，罗氏夫妇也走出房门，对罗亚森说：“亚森，让你的朋友到楼下休息休息吧。” “好。” 罗亚森点点头，拍了师远一下，说：“走吧。” 两人走出了几步，何念昔突然在身后说道：“亚森，关于儿媳妇的事情，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罗亚森的脚步略微顿了一顿，说了句“知道了”，便继续和师远一同下楼。 师远看向罗亚森，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希望父母回来了，原来是怕被他们催婚。真是没想到，如此神秘的家庭，竟也同样有着如此世俗的烦恼。 罗亚森察觉到师远的目光，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既然罗亚森自己说出来，师远也就没压制好奇心，打算听个究竟。 “师远，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秘密了，我自然也就不用再隐瞒。我们家族，拥有一种古老的秘术，一般只会传给直系后代，并且只能在结婚生子后才会开始传授秘术。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在我父母看来，这个年龄已经不小，早就该娶妻生子。他们也很着急，因为世事无常，尽管他们拥有保命的能力，但由于身份特殊，危险系数比之普通人还要高一些。他们总是担心，家族秘术会断在我手里。” ------------ 第9章 热身活动 “为何必须要先娶妻……哦，我明白了。”师远话说到一半，就已经了然。 家传秘术，若是没有后代，便等于断了，传不传，也就没什么区别。他们或许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但又不愿秘术就这样断绝，想来，应该也很矛盾吧。从罗亚森的话中，师远已经知道，这种秘术固然有着种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但同时对本人也是有着莫大的压力。看着背负着家族使命的罗亚森，师远突然感到一丝无奈。 其实，普通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沉默了半晌，罗亚森突然说：“你先去休息吧，我还得和我爸妈说几句话。” “好。” 他没有说让师远帮忙保密，因为他知道不需要。 回到自己房间，师远看了一下窗外。 天色已经全黑。 同一时间，东村口，两辆汽车前后驶入了暗鸦岭村。汽车行至村中较为宽阔的地段便停了下来，八个年轻人先后下车。 “看着还行啊。”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颇为干练的男子说道。 “我说，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吗？网上说的那么邪乎，还什么鬼村，我看啊，言过其实。”一个胖子说道。 “我说刘胖子，你也别轻易下结论。咱们先走走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一个拿着高级相机的男子说道。 “对对对，麦大哥说的是。”刘胖子立刻堆上笑，满口附和。 这八个人都是看到了网络上关于“鬼村”的传言才来到这里一探究竟的。倒不是为了寻求什么真相，纯粹是来找刺激。其中，胖子刘鼎、白领长发美女柳夏谣、手持相机的麦海迈、面色阴郁的高个男子霍羯、皮肤很差但每天化妆的程序员郭俊航、戴着眼镜的宅男咸聚崎都是灵异同好会的会员，这次是专门来暗鸦岭探险的。至于穿西装的干练男子焦鑫林，则是柳夏谣的表哥，实在不放心表妹和一群人去小村庄玩，这才跟来。而另一名身穿旗袍的清秀女子苏南秀，则是柳夏谣的同学兼同事，和她是多年闺蜜，也是一同来到了这里，本人对于灵异倒是没什么兴趣，权当是游山玩水散心。 刘鼎对于麦海迈可是相当敬佩，因为此人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最擅长拍摄风景照片，但私底下却喜欢拍摄灵异照片，并且在他们的同好会网站上担任着图片总编的角色。刘鼎本身也对摄影感兴趣，但是没那个天赋，对麦海迈颇有些羡慕和崇拜。 柳夏谣看了一眼满脸讪笑的刘鼎，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说道：“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又说那个，变得可真快。” 听到柳夏谣的讽刺，刘鼎不但没有生气，还嘿嘿嘿地傻笑。 他对麦海迈是崇拜，对柳夏谣是暗恋。 “我说，各位帅哥美女，咱们都到这儿了，就别站在这儿聊天了，赶快行动起来啊！”郭俊航说。 柳夏谣又看了看郭俊航，倒是没说话，不过她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特别讨厌郭俊航这种长相中下等皮肤很差但偏要学女人化妆的男人。 郭俊航听到柳夏谣嗤之以鼻的声音，十分不爽，但由于焦鑫林就在旁边，他又不好发作，于是只能装作没听见。 “那好，我们就趁着这月黑风高，赶快去探个险。”焦鑫林说。 麦海迈摆弄了一下相机，又看了看四周，说：“我们就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吧，第一站，坟场。大家都没意见吧？没意见咱们就出发。” 众人自然都没有意见。在这八个人中，麦海迈的名气最大，个性孤傲，有些一言堂的味道。不过，在来的路上，众人在选队长时，最终获选的却是焦鑫林。这是因为，麦海迈自己嫌麻烦，借口要拍照，没办法分心管理他人，所以队长的“职务”才没有落到他头上。 八个人是有备而来。他们当中大多数本就对灵异感兴趣，都是灵异同好会的会员，所以对这类的事情特别上心。前几天，郭俊航、霍羯、柳夏谣等人不约而同地各自发现了关于暗鸦岭村是个“鬼村”的帖子，几人经过一番交流，各自找了朋友，最后组成了这样一个“找刺激小队”。出发前，几人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各个帖子，按照其中的描述构思出了很多“娱乐活动”，并确定第一站为坟场，第二站为山上的蚂蚁湖，第三站为山上的废弃商圈。那些关于“鬼村”的帖子好像在故意勾·引他们来一样，先是详细而夸张地描述了村里的灵异事件，又将坟场、蚂蚁湖等“闹鬼地点”的位置描写得一清二楚。所以，众人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村，却是轻车熟路地直奔墓地而去。 如今的墓地已经无人看守，八个人十分轻松地进入了墓地的范围。借着车灯，几人颇为兴奋地看着那些墓碑，发出了一阵怪叫。 “我说各位，在玩游戏之前，咱们是不是先来个热身？”麦海迈说。 “热身？什么热身啊？”刘鼎立刻讨好地说。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经典项目，‘坟头蹦迪’了！”麦海迈说完还爆发出一阵大笑。 众人纷纷喊着“好主意”，随后焦鑫林便从车上找出了便携式音箱。众人走入墓地的深处，焦鑫林将音箱与手机连接好，挑选了几首节奏强烈的舞曲，大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午夜坟场舞会，现在开始！”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按下了播放键，其他几人也都十分兴奋，接连怪叫，随后便随着节奏胡乱地扭动起来，宛如群魔乱舞，就连一向淑女的苏南秀也在众人的感染下轻轻地摆动腰肢。 暗鸦岭村民风淳朴，根本没有人入了夜还进行什么娱乐活动。原本寂静的小村在这八个外人的闹腾下，显出了一阵诡异的喧嚣。不少村民被音乐声惊醒，当辨别出声音来自墓地的方向后，大家都是心里直犯嘀咕，但最终都是继续蒙头睡去，没有人前去一探究竟。 ------------ 第10章 第三个位置 在这村子里，感觉出事情不对的人，并不止师远他们。 几名年轻人在墓地狂舞不止，麦海迈跳了一会儿便拿起相机，开始为众人拍照。这里是偏僻村庄的墓地，是绝佳的灵异照片取景地，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连续拍了几十张，除了众人眼睛发红之外，也没发现什么“灵异”的元素，麦海迈有些失望，收起相机，又和众人跳成一团。 连续跳了四首歌，众人都有些累了，于是暂时停止跳舞，围坐一圈开始讲鬼故事。为了制造气氛，还将车灯关闭，摸黑落座。 刘鼎的故事十分老套，还没说完就被众人轰下了场。接着上场的是麦海迈，他刚讲了个开头，众人就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不是因为他的故事太恐怖，而是真的感到一阵寒气。或许是听故事听得太认真，众人也无法辨别这股寒气是由风带来的，还是来自于其它地方。 就在这时，霍羯和郭俊航都听到了一阵噼啪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什么声音？”郭俊航立刻说道。 “什么什么声音？”焦鑫林问。 “那边，”他伸手一指，“好像传来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郭俊航你怎么回事？麦大哥正讲故事呢，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刘鼎不客气地嚷嚷着。 “什么叫我没礼貌？你自己耳朵不好听不见，还怪我了？” “你怎么说话呢？”刘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咱们今天是来玩的，别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焦鑫林调解道。 郭俊航和刘鼎都是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但也都给了焦鑫林一个面子，没再说什么。 霍羯虽然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但他一向沉默寡言，并没有说。 刚来时就被柳夏谣嗤之以鼻，现在又被刘鼎这么一闹，郭俊航没了心情，故事也不想听了，于是说道：“我去上个厕所。”说完，也不管别人回不回应，自顾自地走了。 八个人之前设计了好几个“找刺激游戏”，第一个是坟场捉迷藏，第二个是坟场探宝，第三个是天黑请闭眼。刚才的“坟头蹦迪”和讲鬼故事，都属于热身，真正的“娱乐活动”还没有正式开始。 郭俊航说要上厕所是假，想远离众人是真。他向大门的方向走了一段，回头看了看，除了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声音外，已经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便长出一口气，又十分不爽地骂了几句。 刚才的噼啪声虽然不大，但他听得真切，绝对没有听错。他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很像是石头裂开的声音。这里是墓地，有不少石碑，他突然觉得，那很有可能是某块石碑开裂了。 石碑好好的，为什么会裂开？ 又是一阵寒意袭来，郭俊航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抬头看去，发现眼前不远处有一个建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公共厕所。自己借口要上厕所，还真走到厕所门口了。更巧的是，他的肚子也突然疼了起来。他一边哎哟，一边冲进了公厕。 公厕里比外面还要黑，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外面虽然也黑，但好歹天上还有一弯月牙，多少还能看见点儿东西。这里面，却是半点光线也没有。 郭俊航用手机照明，找了个位置蹲了下去，接着就开始翻看微信。 突然，那噼啪声又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又是一个激灵，视线立刻从手机上转移到了四周。 怎么回事？刚才在墓地中·央，四周全是墓碑，听到石头裂开的声音，勉强还算是正常。这里是公厕，怎么又听到这种声音？ 他心里发慌，站了起来，用手机里的手电照着向四周看。 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墙角结满了蜘蛛网，地上也积攒了厚厚的灰尘。但是，借着手电光，他却发现地上有一串脚印。脚印从门口进来，经过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继续向里行去。 这个厕所很小，一共只有三个蹲位。他刚才选的是一进门的第一个，而那地上的脚印却是直奔着最后一个位置而去。 看着那些脚印，郭俊航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只有进去的脚印，没有出来的脚印。 那个人，莫非还在里面？ 他站在第一个位置与第二个位置中间，手机发出的光微微地抖动着。 如果里面有一个人，为什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连呼吸声也没有？而且，刚才那么黑，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开手机？他不怕自己看不见吗？ 他咽了口口水，屏住了呼吸。 他想好好听听，里面到底有没有声音。 四周是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要过去看看吗？ 郭俊航的脑中突然闪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两只手握住手机，向前迈了一步。 手机发出的光线落在对面的墙壁上，照出一片斑驳。 光线的抖动越来越剧烈。 郭俊航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跑到这儿来。但一想到柳夏谣和刘鼎的嘴脸，他就感到一阵火大，恐惧感也减弱了几分。 他咬了咬牙，又向前迈了两步。 第三个位置，已经近在眼前。他只要稍微探探头，就能将里面的情况看个真切。 但这最后的一点距离，却宛如天堑。 他感觉脖子有些发僵，两条腿也变得不听使唤。 如果里面有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里面……没人呢？ 他猛地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片，叫《鬼娃娃花子》，似乎就与厕所有关。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要不然，喊一声试试？ 可是，想归想，当他试图发出声音时，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这才发现，喊一声，竟比走过去还要可怕。 如果真的喊了，他说不定先会吓到自己。 柳夏谣的鄙夷神色再次在眼前浮现。他心一横，迈出了最后一步。 第三个位置的情形，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这一刻，他只感到大脑轰然炸开，两眼爆瞪，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里面，的确是有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什么花子，而是他自己。面色煞白，眼球突出，浑身是血的自己。 ------------ 第11章 墓地捉迷藏 郭俊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公厕的，他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众人所在的位置。 麦海迈早已讲完了故事，现在正在讲故事的人是咸聚崎。郭俊航回来时，他的故事恰好讲完。 讲恐怖故事的环节也就此告一段落。焦鑫林说道：“正好，郭俊航也回来了，我们赶快抓紧时间，展开我们的‘鬼村试胆’活动吧。坟宵一刻值千金啊，不快点一会儿天亮了就不好玩了。”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响应。郭俊航见众人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也打起精神，将刚才的可怕经历抛诸脑后。 焦鑫林继续说道：“第一个试胆项目，坟场捉迷藏。我宣布，鬼村试胆大会，正式开始！第一轮，谁来当‘鬼’？” “就你吧，队长，你先当‘鬼’，我们藏，你找。”众人纷纷说道。 “好，那第一轮就由我来当‘鬼’。老规矩，数一百个数，然后我就开始找。你们藏的时候，不能离开坟场的范围。十分钟之内，我找不到的人，可以对我进行惩罚。十分钟时间到，我会打电话确定你们的位置。” 规则说完，焦鑫林便开始数数，其他人则是嘻嘻哈哈地跑向了各自选择的方向。 由于刚才的经历太过可怕，郭俊航突然变得极为胆小，不敢自己一个人躲藏，于是紧跟着霍羯跑向了一个角落。 霍羯不善言谈，见郭俊航跟在自己身后，什么也没说。 在这墓地里捉迷藏，可藏的地方不多，除了大门附近的守墓人小屋和厕所外，也就只能躲在这些墓碑后面了。好在现在是午夜，视物不清，给“鬼”找人增加了困难，倒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找到他们。 郭俊航此刻就和霍羯一同蹲在一块较大的墓碑后面。郭俊航心有余悸，拼命向霍羯身边挤。 郭俊航向各个方向看了看，一时之间也没有看到其他人。想到刚才的奇怪声音，他小声对霍羯说：“你刚才听到那个噼啪声了吗？” 霍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感觉到旁边的动作，郭俊航继续说道：“我就知道我不会听错。那个胖子竟然说我没礼貌，真够可气的。我们本来就在坟场，能不注意点吗？其实刚才他们蹦迪，我就觉得不太妥当……” 他还打算继续说，却感觉被人推了一下。他意识到霍羯似乎是不想和他说话，便也闭上了嘴。 焦鑫林数数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上去有些不真实。 郭俊航又害怕起来，犹豫了一下又说：“我说，霍羯，你别嫌我啰嗦啊，我觉得吧，那个网上的‘鬼村’的传说，未必是瞎掰的，搞不好这个村子，真有什么古怪，我刚才就……” 他感觉霍羯又推了他一下。 焦鑫林已经数到了一百，开始找人了。 郭俊航以为霍羯是担心说话声音被焦鑫林听到，便压低了声音，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建议你也多留心，千万别落单。这个坟场，有点儿邪门。” 霍羯还是不说话。 郭俊航终于感到没劲了，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看了看身边的霍羯，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特别白，白得有点不正常。现在是接近午夜，天上的月牙并不明亮，但眼前霍羯的脸却十分清晰，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他心里一个咯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郭俊航彻底闭口不言，心脏却是跳得越来越剧烈。他时不时地用眼角斜睨着旁边的霍羯，紧张地警惕着他的行动。 而霍羯则是始终没有动过。 焦鑫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郭俊航突然想，是不是赶快让他找到比较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郭俊航挪动了一下左脚。紧接着，他就听到，焦鑫林加快了脚步，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跑来。 几秒钟后，一束手电光照了过来，焦鑫林高兴地喊道：“郭俊航，第一个！哈，你藏得太不隐蔽了，这么快就被我找到了。” 郭俊航有些茫然。 第一个？ 他惶惑地转过头去，却发现刚刚霍羯所在的位置，现在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一阵寒意从耳后爬向头顶，郭俊航发现自己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 村西的墓地方向传来的音乐声，师远等人也听到了。师远对新任村长的心思并不知情，但却知道网上的确是有一些关于暗鸦岭的传闻。城里有些年轻人喜欢寻求刺激，他早就想到早晚会有人来这里试胆。不过，他并不打算自己跑到墓地去警告他们。第一个原因，无疑是此举会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那里是墓地，无论是在任务内还是在任务外，都是危险至极。那里本就是亡者的国度，若非万不得已，师远绝对不会前去。第二个原因，则是更加实际。既然那些人来这里找刺激，那么自然是早就看过了灵异传闻。这个时候师远就算告诉他们，这个村子真的有鬼，他们也不会相信。如果相信，一开始就不会来。第三个原因，这些人已经进入了暗鸦岭的范围，八成是会卷入任务中，就算现在劝他们离开墓地，恐怕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如此考虑，与其自讨没趣，不如等着他们真的遇到了些什么再见机行事。 不过，自从听到墓地方向的声音，师远就失去了睡意。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来的人，基本上都逃不了被卷入任务的命运。现在虽然还没听到什么惨叫声，但是过一会儿，说不定就要开始了。 音乐声没过多久就停了。师远猜测，那些人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了，而是开始进行其它的活动。他想了想，索性起身穿好衣服，将罗亚森也叫了起来，两人戴好耳钉、背上背包便一起出了门。 他们并没有贸然向墓地靠近，而只是略微向西走了一些。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两辆车，在夜色中只能看出黑色的轮廓。 “我们在这儿等等看吧。”罗亚森说。 师远“嗯”了一声，便耐心地等待。 回想起之前收到的短信，师远开始思索，不知那些人是否也收到了短信。 ------------ 第12章 井 ☆ 咸聚崎是个宅男，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灵异类的东西，经常通过各种途径收集灵异传闻，观看灵异类的节目，阅读恐怖等等。平日里他很少出门，这个灵异同好会也是通过网络加入的。这一次，若不是发现了这个特别有恐怖气氛的鬼村，他也不会出门参加什么活动。不过，和其他七个人碰头后，他却十分庆幸自己参加了这个活动，因为柳夏谣实在是漂亮，搞得他心旌荡漾。只要有机会，他就有意无意地向她靠近。不过，柳夏谣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因为她早已习惯男人们此类的表现。 捉迷藏活动一开始，咸聚崎就想好了，一会儿无论柳夏谣向哪个方向跑，他一定要跟上，利用捉迷藏时不敢大声说话的机会，和她亲密接触一下。 不过，柳夏谣早就和自己的闺蜜苏南秀商量好了，两人总是一起行动。咸聚崎有点失望，不过依然跟在两人身后。 他眼看着这两个女人向大门附近跑去，他也跟了过去。两人一闪身躲到了最边缘的一座墓碑后面，于是他也急吼吼地跑了过去。 然而，墓碑后，却根本没有两人的身影。 她们跑得这么快吗？ 咸聚崎有些纳闷，向四周看了看，还是没看到。 他更纳闷了，继续查看这里的情形，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墓碑后面是一片草地，没什么遮挡物，较为宽阔，怎么看都不像有能躲两个人的地方的样子。 远处，焦鑫林数数的声音传来，已经数到八十了。他没忘了游戏，打算就蹲在这座墓碑后面。他穿的是黑衣黑裤，和夜色简直是融为一体，他估计躲在这里也不容易被发现。 蹲在这里，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老头，形容枯槁，嘴半张着，眼窝深陷，似乎饱受病痛折磨。 咸聚崎感觉不太舒服，将头转了个方向。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高出地面的东西。 柳夏谣莫非藏在那里？ 他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那是一口井，上面还有辘轳和木质的水桶。他向井里望了望，看到了月牙的倒影。 柳夏谣显然不在这里。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他着实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面色苍白的老人。他虽然颇为瘦削，但看上去精神矍铄，而且满面笑容，似乎心情不错。 咸聚崎没想到这个时候墓地里还会有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老人毫不在意，说道：“年轻人，在这儿干嘛呢？” “没……没干嘛……”咸聚崎有点慌。 “你别紧张，”老人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个村的村民，你们在这里玩，我也管不着。” 咸聚崎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 老人的性格有点自来熟，继续说道：“我呀，刚去碎石镇买蛋糕了，你看，”说着，他将手中的一个精致的纸盒举高，“那家店啊，最近打折，特别便宜。就这个蛋糕，平时得两百块，今天只要二十，你说便宜不便宜？” 咸聚崎听到焦鑫林已经数到九十了，有点着急，随口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便抬脚欲走。 “哎？别走啊！”老人一把揪住他肩膀处的衣服，“好不容易遇见个活人，还不愿意跟老头子我聊两句？” “大爷，我有事，真有事。”咸聚崎焦急地说。 突然，他感觉这老头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这老头呢？ 咸聚崎有点愣了。 老头对他的表情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个蛋糕正好留着我过生日的时候吃。再过半年，就是我的生日了。哎哟，我怎么没多买点？我应该买十个，这样接下来十年的生日就都有蛋糕吃了……” 咸聚崎已经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个老头了。 他分明就是刚才墓碑上那张照片里的那个人！ 听着老头诡异的言语，咸聚崎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老头的手还抓着他的衣服，而他也感觉到，一股寒气从那只枯瘦的手上弥漫开来。 鬼！这个老头是鬼！ 咸聚崎瞪得眼眶快要裂开，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本能地想喊，但他不敢。 突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疯狂地晃动，竟挣脱了那只手。他发疯一般地跑了起来，目标就是那口井。 他刚才向井里看过，里面是有水的。虽然不知道有多深，但他也顾不上太多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井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没有去思考，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是瓮中之鳖。 然而，他跳进去之后，竟然径直跳到了一块干燥的地面上。也不知有多深，但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摔断了。钻心的疼痛传来，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惨叫。 “谁？”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咸聚崎吓了一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到。不过，他却从那声音判断出，这井底的空间很大。 “谁？”那个女人又喊了一声。 他终于听出，那是柳夏谣的声音。 她真的在井里！ 咸聚崎的心脏一阵狂跳，但他却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我，咸聚崎。”他回答道。 “你怎么也掉下来了？”柳夏谣说。 “我……我是自己跳下来的，上面……上面真的有鬼啊！” 咸聚崎以为柳夏谣听到这句话会驳斥他，没想到她竟然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她才幽幽地说：“我……我也看到了……我刚才和南秀一起跑到这边，想躲起来，结果发现了这口井。我们俩探头向井里看，结果发现……发现我们两人的倒影中间，有一张惨白的脸！我们想立刻回头去看，结果就被推下来了。” 咸聚崎这时才意识到，刚才探头向井里看时，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口井，有问题！ 他这才明白自己刚刚的错误是有多么愚蠢。 “柳夏谣，我怎么看不见你？”咸聚崎说。 “我和南秀找到了一个凹进去的空间，我们躲在这里。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柳夏谣说。 ------------ 第13章 照片上的老头 “我过来找你们吧。” 虽然腿依旧是疼得要命，但咸聚崎还是说道。 咸聚崎艰难地用手臂撑起身体，向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找不到什么凹进去的空间。 “柳夏谣，你们在哪儿啊？你把手机打开，让我看到你们的位置，好吗？” 咸聚崎作为一个宅男，本来是有些笨嘴笨舌的，尤其是在美女面前更是舌头打结。可现在，他却说得很顺。 “好的。” 几秒钟后，一道光从咸聚崎的身后出现。 他用手臂撑着，艰难地转了个身。 那道光正好对着他的脸，他被强光晃得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他还是继续向那个方向移去，只是略微低着头。 约莫着到了发光位置跟前，咸聚崎停了下来，说：“我来了。” “嗯，我看到你了。”柳夏谣说道。 随之，手机向下移动了一些，不再直直地照向他的脸，他这才终于恢复了视觉。 他这才看到，拿着手机的，根本就不是柳夏谣，而是刚才的那个老头！他形容枯槁，双眼凹陷，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啊啊啊啊——！！！”咸聚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心胆俱裂的惨叫。 手机的光，瞬间熄灭。 焦鑫林找到郭俊航后，又陆续找到了好几个人。最终，十分钟时间过去，还剩两个人没有找到，一个是霍羯，另一个就是咸聚崎。 “这俩家伙真会藏，我是找不到了。”焦鑫林说。 他虽然是陪表妹来到这里的，但他本身对灵异传说也很感兴趣，便很快融入了“娱乐活动”中，玩得十分投入。 “哥，给他们打电话吧。”柳夏谣说。 焦鑫林拿出手机，拨打了霍羯的电话。 几秒钟后，他皱了皱眉，将电话挂断。 “怎么了？”柳夏谣问。 “不在服务区。” “小破村子，信号太差。”柳夏谣不满地说。 焦鑫林没说话，又拨打了咸聚崎的手机。 这一次是无人接听。 “这俩人跑哪儿去了？是不是离开墓地范围了？”焦鑫林有点不爽。 “我给他们打。”柳夏谣说着，拿出了手机。 霍羯依旧是不在服务区，但拨打了咸聚崎的手机后，苏南秀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音乐声。 “我听到那边，有声音，好像是手机铃声。”苏南秀用她那娇柔的声音说道。 “手机铃声？走，我们过去看看。”焦鑫林说。 众人向那个方向走去，很快便发现，声音竟然是从一口井下传来。 “这小子该不会掉井里去了吧？哈哈哈！”刘鼎大笑起来。 焦鑫林和麦海迈向井里看去，借着手机的光，果然看到咸聚崎倒在里面一动不动。 “这个白痴，躲哪儿不好，非要躲在井里。该不会摔死了吧？”麦海迈说。 说完这句话，他眼珠一转，嘿嘿一笑，拿起相机，向井里连拍了几张照片。 麦海迈一边翻看刚拍的照片，一边嗤之以鼻地发出不屑的声音。 突然，他停了下来。 他看到，第四张照片中，咸聚崎的身边竟然有一只极为枯瘦的手。 怎么回事？里面难道还有别人？ 麦海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除了霍羯和咸聚崎，其余六人都在。 那只手，是谁的？霍羯的吗？ 很快，他便发现不是。霍羯虽然也很瘦，但他怎么也是个年轻人，而照片上那只手看上去极为苍老。 麦海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只手的主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麦海迈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下降了很多。 他的确喜欢拍灵异照片，但以往拍摄的基本上不是借助光影效果唬人的，就是自己后期处理的，并没有拍过真正的灵异照片。 他又翻到了下一张照片。 在这张照片上，他竟然看到，那只手的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头，但却是后脑勺。这次，他可以明显地看出，那是一个老人的头，头发稀疏，并且全是白色。 怎么回事？刚才我拍照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啊！ 麦海迈有些慌了，他的手开始哆嗦。 要……翻到下一张照片吗？ 身边，其他人正在讨论要怎么把咸聚崎救上来。柳夏谣毫不客气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向井里扔去，石头砸到了咸聚崎的头，但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去，不会真死了吧？”柳夏谣说。 焦鑫林转动辘轳，将木桶放进井中，用木桶去碰咸聚崎。费了好一番工夫，咸聚崎终于醒了过来。 刚一醒来，他就发出了一阵惨叫。待看清众人都聚在井口时，咸聚崎竟然哭了。 “救我！救我上去啊！” “好，好，你别着急，我们这就把你救上来！你拉住绳子！”焦鑫林大声说道。 看着咸聚崎那没出息的样子，柳夏谣等人都嗤笑起来。 麦海迈和郭俊航都没有笑。 麦海迈还在看着自己的相机，在犹豫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翻到了下一张照片。 这一刻，他竟然后退了两步。 照片中，一个状似骷髅的老人正直直地盯着他，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相机的镜头，径直看向了他。 从哪里来的？这个老头是从哪里来的？刚才拍照的时候，分明没有这个人啊！ 麦海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时，他听到了咸聚崎的声音。他一惊，向井口看去。 在众人的努力下，咸聚崎被拉了上来。他到了井边就拼命地爬了出来，瘫倒在地。 “瞧你那衰样！”柳夏谣白了他一眼说道。 苏南秀也在一旁捂着嘴吃吃地笑。 “行了，咸聚崎也找到了，就剩霍羯了……” 焦鑫林话音未落，突然看到霍羯竟然走了过来。 “霍羯？你小子刚才躲哪儿去了？” 众人纷纷聚到霍羯身边，将吓得浑身发抖的咸聚崎扔在一旁。 “就在一块墓碑后面。十分钟到了，你也没找到，我就自己出来了。”霍羯说。 趁着众人都围在霍羯身边的工夫，麦海迈来到咸聚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在井里，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头？”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出来，咸聚崎就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看……看到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到他了，对……对不对？” 麦海迈没说话，一丝惊恐浮现在他的脸上。 ------------ 第14章 第二轮捉迷藏 由于佩戴了耳钉，师远和罗亚森二人现在都可以使用感知能力。两人展开了感知域，探查墓地里的情况。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两人的感知域范围不够，只能暂时作罢。两人不想过于接近墓地，以免引火烧身。不过，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范围要比感知域大得多，两人都察觉到，墓地方向传来的异常气息十分浓烈，根本不需要靠近也知道，那里现在可以说是危险到了极点。 “那几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罗亚森说。 “嗯。”师远应道。 师远之所以要来这里等候，是因为他认为，这些来寻求刺激的人很可能会被卷入任务中。既然要卷入任务，那么这些人就不会全部在墓地中死去，因为“那种力量”会刻意保留其中几人的性命，让他们去参与任务，而不是简简单单地在这里被杀死。等到那几个生还者从墓地跑出来，师远就会给他们讲明暗鸦岭的情况，并介绍任务的相关内容。当然，首先还是要确定他们是否收到了任务短信。 ☆ 八人再次聚齐，焦鑫林便宣布第二轮捉迷藏开始。咸聚崎忍不住大声说：“我的腿都断了，玩不了了！” “你胡扯些啥？你的腿哪断了？刚才从井里爬出来的时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刘鼎不满地嚷嚷着。 “啊？”咸聚崎一愣，尝试着从地上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果然好好的，根本没有断。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在井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发生了没有？ 见咸聚崎还在发愣，柳夏谣十分不耐烦。她哼了一声，说：“没事就别装了，一个大男人，那么娇气，真可笑。我们是来这儿玩的，你别扫了我们的兴。” “就是，别扫兴！”刘鼎急忙附和。 咸聚崎本来对美女柳夏谣颇有好感，但现在那好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柳夏谣的性格实在太差，令人反感。 第二轮由刘鼎来当“鬼”，其他人继续躲藏。 此刻，郭俊航、咸聚崎、麦海迈三人都有些忐忑不安，心如擂鼓。他们相互看了几眼，默默地决定一同行动，绝对不要落单。 麦海迈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相机，很多次都想将四周的一切拍下来，但内心却一直在挣扎，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他害怕，他怕再拍出什么诡异的事物来。 直到照片上出现那个状似骷髅的老头那一刻，麦海迈才明白，自己所谓的爱好灵异，对鬼怪感兴趣，想要寻求刺激，全部都是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如果他早知道这里真的有鬼，他是绝对不可能来的。 但是，他也一直在想，刚才的那个，真的是鬼吗？会不会是自己眼花？ 不过，当看到咸聚崎和郭俊航的表情后，他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 刘鼎穿着一件白色T恤，再加上身材较胖，在这夜色中远远望去，如同一个悬空的白色面袋子。 数数声已经开始。柳夏谣拉着苏南秀的手，一边寻找藏身之处，一边小声说道：“南秀，你看刘鼎那个蠢样子，说不定一个人也找不到。” 苏南秀也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哎，南秀，我有个好主意。刘鼎如果向我们走近，肯定会发出声音，我们就赶快转移地点，让他找不到。” “好，就这么办。” 他们这次捉迷藏的规则之一就是，一旦“鬼”数到一百，就不能再改变藏身的位置。不过，柳夏谣显然不是什么守规则的人。刚才的“鬼”是她表哥，她要卖个面子。这次是刘鼎，她可不会管那么多了。 两个美女发现了一个小屋，这个小屋，正是之前守墓人所待的地方。现在，守墓人的职位被取消，这个屋子也就空了。两人来到门前，发现门没有锁，便走了进去。 小屋里共有两个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个柜子。 “我们藏那个柜子里吧。”柳夏谣说。 她没有考虑，若是藏到柜子里，就算听到刘鼎的声音，也没办法转移位置。 苏南秀没有意见，两人便走进了柜子，将柜门关好。 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将柜门关闭，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两人皆是一惊，心想，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但由于担心被刘鼎听到，并没有说话。 柜子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柳夏谣和苏南秀感觉有些害怕，拉着手一直没有松开。 不知是柜门关得太严，还是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两人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缝隙。 脚步声越来越近，并且十分沉稳。 越听，她们就越觉得，那好像不是刘鼎的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但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她们并没有看到彼此的脸。 柳夏谣突然有一种感觉，她觉得除了手里握着的苏南秀的手之外，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她自己的身体。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定了定神，继续看向柜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她感觉手里的那只手开始慢慢变凉。 外面的脚步声，依旧在附近逡巡不止。那脚步声的主人既不说话，也不走远，就像故意要让她们一直忍受此种折磨一般，就在柜子的周围徘徊。 柳夏谣不敢发出声音。她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她不怕刘鼎，就算他找到她，也只不过是有些没劲罢了。但现在，她却感到一股寒意从手心和脚底一起传来，如同一把冰制的利剑即将穿透她的心脏。 她原本是用左手握着苏南秀的右手，但在强烈的心悸作用下，她开始缓缓地抬起右手，向左摸索。 同在柜子中的苏南秀，此刻成了她的心灵支柱。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苏南秀的手越来越凉。 她是在害怕吗？可是，我现在也很害怕啊，我的手也应该很凉才对啊！ 柳夏谣想着。 她的右手极为缓慢地向左移动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触碰什么。 她的右手已经超过了左手所在的位置。在这样的一个位置，她应该已经碰到苏南秀的身体才对。 但她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 第15章 柜子里 怎么回事？难道南秀向左移动了？可是，不对啊，她的手始终没有过任何动作啊。 柳夏谣感觉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咬着下嘴唇，将右手继续向左移去。 还是没有。 如果，我不去尝试触碰她的身体，而是去碰她的手臂呢？ 柳夏谣想着，略微改变了右手的移动方向。 苏南秀的手还被她握在手中，此刻已经变得冰凉。如果一切没有异常，她非常清楚，自己可以准确地碰到她的手臂。 然而，那个位置，依旧是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柳夏谣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无声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再次睁开，她开始水平地摆动右臂。 她碰到了柜壁，包括自己前方的和左侧的。 但她却始终没有碰到苏南秀。 手中的那只手，已经完全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 柳夏谣的恐惧终于提升到了极限。她开始猛烈地甩动左手，想把那只冰凉的手甩开。 然而，那只手却变得如同一把钳子一样，紧紧地箍在她的手上，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外面的脚步声就在此刻停止，而后向柜子的方向移动过来。 柳夏谣突然浑身僵住。 外面的那个，绝对不是刘鼎，绝对不是。而且，他也不是这次同来的任何一个人。 他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在这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中，柳夏谣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抓住她左手的那只手突然动了。它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顺着她的手臂移到了肩膀，又移到了她的脸上。 冰冷刺骨。 她突然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她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猛地一个激灵。 那只冰凉的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南秀温暖柔软的手。 “夏谣，你怎么睡着了？”苏南秀说道。 “我……睡着了？哦，对，我是睡着了。那个刘鼎，真是废物，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真是蠢。” 柳夏谣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觉得刚才的那些应该都是梦，是自己一不小心睡着做的梦。而苏南秀之所以敢说话，肯定是因为十分钟的时限已经到了，不用再担心了。 果然，苏南秀将手机按亮，说：“这都多长时间了，刘鼎还没找到我们，看来他是找不到了。估计他很快就会打电话……咦？” 苏南秀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有些惊讶。 “怎么了？”柳夏谣问道。 “时间竟然只过去了一分钟……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呢。” “一分钟？”柳夏谣也感到不可思议。 跑到这里，藏起来，入睡，做梦，再醒来，竟然只过了一分钟？ “算了，我们继续等吧。”苏南秀说着，将手机收了起来，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柜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柳夏谣觉得不对劲。 刚才的那个梦，也太真实了，根本不像是梦。而且，刚才苏南秀为什么要喊醒我？在一片漆黑之中，她是怎么知道我睡着了的？我一直都是站立的姿势，她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不是先看手机确定时间，而是先叫我？ 柳夏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刚的恐惧感又从心底浮了上来。 宛若要应和她的思绪一般，她感觉苏南秀的手，再次变凉。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电影回放一样，完全相同地再次进行了一遍。 她再次失去了意识，又再次被唤醒。 “夏谣，你怎么睡着了？”苏南秀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秀，你……”柳夏谣的心脏一阵颤抖。 苏南秀拿出手机，按亮，说：“这都多长时间了，刘鼎还没找到我们，看来他是找不到了。估计他很快就会打电话……咦？” “怎……怎么了？” 尽管觉得十分诡异，但柳夏谣还是问道。 她不想问，同样的问题，她刚才已经问过了。 苏南秀说：“时间竟然只过去了两分钟……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呢。” “两分钟？”柳夏谣下意识地说。 说完，她才觉得不对。 刚才那一次，苏南秀说的是一分钟，这次却变成了两分钟。 柳夏谣只感到遍体生寒。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她仔细地看着苏南秀的侧脸，感觉她的样子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是什么变化？ 她一时分辨不出那变化究竟是什么，但就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差别。 “算了，我们继续等吧。” 苏南秀再次将手机收起，柜子里再次变为了一片漆黑。 柳夏谣想出去，但外面的脚步声，却也是再次响起。 整个过程，又重复了一次。 当她再次被苏南秀叫醒时，柳夏谣很想发出一阵尖叫。但是，她不敢。 “夏谣，你怎么睡着了？”苏南秀和前两次一样说道，连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 柳夏谣没有说话，只是惊恐地看着苏南秀的脸。 苏南秀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柳夏谣的目光一般，将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时间竟然只过去了三分钟……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呢。” 柳夏谣死死地盯着苏南秀的脸。 她脸部的变化似乎更加明显了，但柳夏谣还是分辨不清，那变化究竟在哪里。 手机再次被收起，黑暗又一次笼罩在了她的身上，仿佛有形的实体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大脑已经没法清醒地思考，甚至忘记了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这个过程一再重复着，苏南秀的变化也是越来越明显。 终于，柳夏谣发现，苏南秀彻底变了。 她脸上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了红色的血肉，双眼没有眼白，全部都是黑色，原本盘起的长发此刻全部披散下来，而她手臂上的皮肤也变得如同树皮一样干裂。 “他不会来了。”苏南秀说。 她说的话也终于不再和之前相同。 柳夏谣死命地向后退去，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后面的柜壁上。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苏南秀。 苏南秀缓缓地转过脸，正对着她。 在这一刻，柳夏谣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 但她的尖叫，却没人听到。 ------------ 第16章 天黑请闭眼 “柳夏谣！柳夏谣！” 不知过了多久，柳夏谣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喊声，似乎好几个人在喊她的名字。 我……没死？ 柳夏谣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睁开眼睛之前那一刻，她还在害怕，她怕看到的依然是那个漆黑一片的柜子，害怕看到的依然是变了形的苏南秀。 但她看到的，却是表哥焦鑫林，以及其他所有人。 “我……我怎么了？”她艰难地问。 “你这丫头，真是，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突然就晕倒了？”焦鑫林说。 “我……没有……”柳夏谣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四周。 还是那个小屋，但现在被众人的手机照亮了。苏南秀也很正常，还是原本的模样。 刚才那些，到底是不是梦？ 她拿不准。 但她不想对任何人说起。 休息了一会儿，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说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睡了一觉，你瞧你们那样儿，真是，笑死人了。” 焦鑫林还是不放心，说：“要不然我们今天先到这儿？都后半夜了，估计大伙都困了，要不先休息，明晚继续。” “不！不行！”柳夏谣大声打断，“刚才我还说不让别人扫兴呢，我自己怎么能扫兴？来，继续！” 焦鑫林皱了皱眉，说：“你看你现在还站不稳呢。要不这样吧，第二个游戏，‘坟地探宝’就先取消，我们进行第三个游戏，天黑请闭眼。这个游戏不耗体力，坐着就行，你看怎么样？” 柳夏谣略一犹豫，同意了。 “那好，就在这个小屋里玩吧，这里正好还有床和桌椅什么的。还是我来主持，大家没意见吧？”焦鑫林说。 众人自然是没意见。 于是，除焦鑫林外的七人各自找位置坐好，“天黑请闭眼”的游戏，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柳夏谣却有意地和苏南秀保持了距离。 “好的，各位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吧？那么，天黑，请闭眼。”焦鑫林十分敬业地说道。 众人都闭上了眼睛。 即使是刚刚遇到了灵异现象的郭俊航、麦海迈等人，也都平静了许多。毕竟，现在八个人聚在一起，又是在有光的室内，大家都觉得不那么害怕。 “杀手请睁眼。” 睁眼的是郭俊航和霍羯。 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是面无表情。 焦鑫林微微地感到一丝不对，但身为法·官，他只能暂时放下疑惑，说道：“杀手请杀人。” 两人同时指向了咸聚崎。 焦鑫林更觉得不对了。 他们怎么不商量？ 霍羯平时就是一副阴郁的脸孔，焦鑫林倒也习惯了。可郭俊航不是，他性格还算活泼，不是太稳重，就算现在是在玩游戏，也没那么容易一下子性情大变吧？而且，两人连交流都没有，直接同时指向咸聚崎，这未免也太…… 焦鑫林看向郭俊航和霍羯二人，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两人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 焦鑫林感到一阵悚然，立刻说道：“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 这一次睁开眼睛的人是柳夏谣和苏南秀。 当看到另一个“警察”是苏南秀时，柳夏谣打了个寒噤。 为什么这么巧？ 柳夏谣直盯着苏南秀，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而苏南秀，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焦鑫林说：“警察请指认。” 柳夏谣这才回过神，匆忙地胡乱指了一个方向。两人混乱了很久，才终于统一指向了麦海迈。 焦鑫林做出了手势，继续说道：“警察请闭眼。天亮请……” 他整个人突然僵住。 就在他眼前，咸聚崎竟然凭空消失了。 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原地消失，如同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怎么回事啊？”刘鼎着急地说，“我们睁不睁眼啊？” “睁眼！睁眼！都把眼睛睁开！”焦鑫林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 众人闻声睁眼，都感到十分不解。 刘鼎问道：“怎么了，焦大哥？刚才谁死了？” 焦鑫林双眼圆睁，浑身颤抖。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说道：“被杀的是……咸聚崎！是咸聚崎！他……他死了！” 看着焦鑫林惊恐万状的模样，众人都是感到一阵骇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向稳重的精英白领焦鑫林变得如此面无人色？ 直至此时，众人才发现，咸聚崎不见了。 “哎？咸聚崎呢？他去哪了？”刘鼎问。 焦鑫林的视线投向了郭俊航和霍羯。 突然，两人竟然同时发生了变化，一股极强的寒气也在同一时刻袭向了其他人。 他们都变得浑身腐烂，嘴变得极大，并且不断吐出血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凄厉的惨叫声瞬间爆发。众人拼命地向门外跑去，刚刚还给众人带来安全感的小屋，此刻却变成了杀戮的囚笼。 由于要担任法·官的角色，焦鑫林所站的位置最为靠里，距离房门最远，而刘鼎则是在混乱中摔倒在地，又被人踩踏，惨叫不止。 一只鬼手轻易地罩在了焦鑫林的头顶，他只感到一阵窒息，全身动弹不得，而头顶却像被撕裂一般疼痛。接着，血从头顶流下，滴落在地。 刘鼎的两只手在地面胡乱地抓着，一股热流顺着腿流到了地上。突然，他的头爆碎而开，仿佛里面被放置了炸弹。 焦鑫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如死灰。 几秒钟后，他也变得和刘鼎一模一样。 ☆ 师远突然看向了墓地大门的方向。 那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 “你听到了吧？”罗亚森说。 “嗯。他们应该快要跑出来了。”师远说。 他听到的，正是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凄厉的尖叫哭喊声。 师远和罗亚森将身上所有的手电打开，算是为那几个人指引方向。 果然，看到灯光，那些人仿佛看到了救星，疯狂地跑了过来。 “救命！救命！救救我们！”几人混乱地喊道。 “发生了什么事？”待到那些人跑到跟前，罗亚森说道。 “那墓地里，有……有鬼啊！我的哥哥，没有逃出来……”柳夏谣跑到罗亚森面前，两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哭喊道。 ------------ 第17章 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其他两人也都是惊慌失措，跑到师远和罗亚森身边，躲在他们身后，仿佛这样就可以抵御鬼魂的攻击。 师远和罗亚森通过感知域已经知道，鬼并没有追过来，说：“你们跟我们来吧。” 师远看了看这三个人。 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他已经想到了那两个女人生还的关键，但他一时想不出那个男人为什么还活着。 跟随师远和罗亚森进入了那座三层楼房后，三个人的颤抖终于稍稍减弱了一些。罗亚森让他们坐在沙发上，又给三人倒了水。 明亮的灯光让三人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但刚刚的可怕经历并没有就此被忘在脑后。 尽管依旧极为恐惧，柳夏谣还是打量了一下师远和罗亚森二人，最终跑到罗亚森面前，声泪俱下地说：“我们刚刚在墓地里遇到了鬼，是真的鬼，你们要相信我啊！我好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她的一贯伎俩。 遇到她觉得能利用的男人时，她就会摆出一副娇弱的模样，让人心疼她。一旦不需要了，立刻变得冷酷无情。 她觉得，这个时候，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抱住她，安慰她，为她去墓地赴汤蹈火。 然而，罗亚森只是说：“这个村子本来就是有鬼的。” “什……什么？”柳夏谣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里写满了惊恐。 罗亚森继续说：“还有啊，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倒霉吗？” “为……为什么？” “因为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罗亚森说着，向后靠去，双臂交叉，十分冷静地看着满脸泪痕的柳夏谣。 柳夏谣傻了，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美人计竟然会失灵，更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真的陷入此等万劫不复之境地。 旁边的麦海迈和苏南秀，也都低下了头。 在墓地里跳舞，围着墓碑捉迷藏，擅自进入小屋……这些事情，他们也知道不对，只是因为自以为不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才肆无忌惮。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柳夏谣问道。 “嗯……”罗亚森故意拉了个长音，“你本来打算怎么办呢？” “本来？”柳夏谣的脸色变得惨白，比刚才还要白，“我……我……” 师远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罗亚森的玩心又起来了。他并不打算扫罗亚森的兴，于是十分放松地在旁边坐着看戏。 罗亚森看着柳夏谣窘迫的模样，故意说道：“让我猜猜。哦！我知道了！你想勾·引我，然后让我去墓地救你哥，再然后，送你们离开，对不对？” “不……不是……不是……”柳夏谣连看都不敢看罗亚森，拼命地向后躲，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若是换个情景，麦海迈和苏南秀若是看到这样的柳夏谣，肯定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柳夏谣什么时候这样过？从来都是她把男人耍得团团转，没想到她竟然有被男人耍成这样的时候。 罗亚森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说：“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柳……柳夏谣……歌谣的谣……” “哎呀，无所谓啦，”罗亚森一摆手，“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柳夏谣还是不敢看罗亚森。 她心里有鬼。 “嗯，问题很简单，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当问到这个问题时，罗亚森突然变得极为严肃，眼中闪着锐利的光。 柳夏谣也察觉到了罗亚森语调上的变化，愕然抬头，却在看到他的眼睛时浑身一颤。 “眼睛？” 无数猜想涌入了她的脑海。 刚才的郭俊航和霍羯，我从未怀疑过他们的身份，可他们却变得那么可怕，他是在嘲笑我没有看出他们是鬼吗？苏南秀是人还是鬼？麦海迈是人还是鬼？还有，眼前的这两个人，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他们是不是……也是鬼呢？ “你们……”柳夏谣的语调抖得厉害，“难道是……是……” “好，你来猜猜看，我，和旁边这位，谁的年龄大？”罗亚森不给柳夏谣说下去的机会，指了指师远说道。 “你和他，谁的年龄大？”柳夏谣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罗亚森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她看了看罗亚森，又看了看师远。 很明显另一个人年龄小很多啊，可是他这么问的话……等等，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难道他是在提醒我刚才的勾·引选错了对象？ 经历了一连串的诡异事件，柳夏谣的思维有些混乱。 最终，她将视线固定在了师远的脸上。 她突然扑到了师远面前，用力过猛，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把师远吓了一跳。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哥哥！他还在墓地，在一个小屋里！求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能救我哥哥出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得梨花带雨，而且还试图伸出两只手去抓师远的胳膊。 师远非常灵活地躲开，两步跑到罗亚森面前，说：“罗亚森，你是不是故意的？” 罗亚森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两只手捂着肚子。 师远从来没见他笑成这样过。 见罗亚森只顾笑，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师远只得悻悻地说：“切，什么笑点。” “够了！你们别太过分！”苏南秀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说道。 她刚开始的确因为罗亚森的话而感到了稍许的后悔，但却并未愧疚。但后来，她发现罗亚森竟然只是在拿柳夏谣寻开心，她终于忍不住发火。 所谓的古典气质，大家闺秀，只是外在罢了。她的内在，也只能用败絮来形容。 罗亚森渐渐止住笑，看向苏南秀。 苏南秀毫不示弱，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大声喊道：“我们遇到了那么危险的事情，几名同伴到现在也是生死未卜，我们每个人都是心急如焚，夏谣这么漂亮的女孩都哭着求你们了，你们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你们还有良心吗？你们不帮我们就算了，还拿我们寻开心，你们还是人吗？生死的事情能拿来开玩笑吗？你们怎么那么缺德？” 说完这些，苏南秀依旧是气鼓鼓的，两手叉腰，瞪视着罗亚森。 ------------ 第18章 不用照顾她们 “我们缺德？”罗亚森微微眯起眼睛，故意做出了疑惑的表情，“敢问你们做的事情，不缺德吗？你们在墓地里跳舞的时候，考虑过生死的事情不能拿来开玩笑吗？还有，你说她漂亮，漂亮怎么了？漂亮的人求我我就得帮？长得丑的求我就不用帮是吗？再说了，她求我，给我带来一毛钱的好处了吗？凭什么她求我，我就得付出啊？” “你……你强词夺理！”苏南秀的声调更高了。 但罗亚森和师远都听出，她已经理屈词穷了。 苏南秀的两只手不知不觉地放了下去。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些什么，说道：“我承认，我们在墓地里跳舞是不太好，但是，墓地里的只不过是些死人，又听不到，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们的同伴都是活人啊！活人和死人，孰轻孰重，你分不出来吗？” “行了，你别费劲了。我告诉你，你的那几个同伴，现在也是死人了。还有你们三个，如果继续这么胡闹下去，很快，也会变成死人。我不是在吓唬你们。” 罗亚森干脆从旁边厨房拿了一瓶酒，自斟自饮起来，看上去颇为惬意。 “你说什么？你敢咒我们？”苏南秀瞪大双眼，脸色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行了，你别说话了！” 许久未出声的麦海迈突然大吼一声，一把扯住苏南秀的手臂，硬是把她按坐在了沙发上。接着，他看向师远和罗亚森二人，充满歉意地说：“她们俩年纪小，不懂事，我代她们道个歉，希望二位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我们本来也没想和二位大姐追究。”师远立刻说道。 苏南秀和柳夏谣听到“大姐”两个字都差点再次爆发，被麦海迈劝住。 师远看向了麦海迈胸前挂着的相机。 这个男人能活下来，莫非是因为这个？ 麦海迈还在继续道歉，师远突然说：“你拍到了什么灵异照片吗？” 麦海迈闻言一惊，随后手忙脚乱地拿起相机，凑到师远跟前，说：“的确拍到了几张。你要看看吗？” “嗯。” 麦海迈将相机打开，将那几张井口拍摄的照片翻出来给师远看，一边看还一边指着说道：“你看，这个老头，我在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结果照片上却有。你看，这么明显，如果是人，我拍的时候肯定会看到的。” “嗯。”师远点点头，想了想，“我建议你把这些照片删掉，不要传出去，免得惹来麻烦。这样，你让这两位大姐安静下来，别惹我们心烦。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到你们的生死。” “是，是。”麦海迈赶快答应。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立刻对两个女人进行批评教育。 两分钟后，师远说：“三位，我想问一下，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到一条让你们去乌羊村的奇怪短信？” 话音刚落，柳夏谣和苏南秀就对视了一眼，而麦海迈则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苏南秀的语气依旧很差。 “把短信给我看一下。”师远说。 “删了。” “你呢？”师远看向柳夏谣。 “我也删了。” 就在这时，刘潋听到楼下的声音，从二楼下来。从刚才的语气，刘潋已经判断出了不少信息，于是故意做出十分严肃冷酷的表情。 “刘潋，正好，这两位大姐，隔天和你一起去乌羊村。”师远说。 “嗯，知道了。”刘潋冷冷地看向柳、苏二人说道。 师远继续道：“她们对我们好像有点意见，到了乌羊村，不用特意照顾她们。” “好。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刘潋转身上楼，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非常冰冷。 刘潋的表现让柳、苏二人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二人隐约感觉到，她们恐怕是真的有麻烦了。 柳夏谣焦急地对师远说：“乌羊村……” 师远却根本没有听，伸了个懒腰，说：“已经后半夜了，困死了，睡觉去。” 说完，根本不理会这三个人，自顾自地上楼了。 罗亚森随意地将三人安排了一下，便也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两个女人几乎是被罗亚森推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她们一开始也没有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房间，只听到身后一声巨响，门被罗亚森狠狠地关上了。两人摸索着打开电灯，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什么也没有，连椅子都没有一张。 “太过分了！混蛋！混蛋！”苏南秀破口大骂。 柳夏谣则是转身就去开门，却发现，门竟然打不开。她立刻疯狂地砸门，却始终没有人理她。 折腾了半天，两人终于没了力气。 苏南秀气喘吁吁地说：“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让我们去什么乌羊村，鬼才要去！明天天亮我们就走，谁管他们说什么。” 柳夏谣没说话。她隐隐觉得，这个地方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离开。 她尝试着给五个同伴打电话，结果全部都是不在服务区。 难道他们真的都死了？ 她回想起刚刚发现“鬼村”传闻时的兴奋，回想起众人不久之前的开心“游戏”，回想起这么多年表哥对自己的照顾，她感到一阵惘然。 苏南秀嘴上再强硬，终究也抵不过渐浓的睡意。她打了个呵欠，说：“夏谣，我们就坐在地上靠着墙随便睡一觉吧，没办法。” 说着，她就要去关灯。 柳夏谣顿时想起了刚刚在小屋柜子里发生的事情。她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喊道：“不要关灯！不要……不要关灯……” 最终，两人就这么开着灯，按照苏南秀所说的方式勉强睡着。 ☆ 小屋里，一支蜡烛尚在勉力支撑着一点微弱的火光。门窗紧闭，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微风，烛火随之摇曳，但并未熄灭。 蜡烛旁，一个四方形的棋盘端正地放着，上面放置的并非棋子，而是一个个微小的人形雕像。 一个老妪闭着双眼，佝偻着身子坐在旁边。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在动。 ------------ 第19章 棋盘 忽然，原本位于棋盘之外的两个人形雕像竟自己动了起来，“走”上了棋盘，缓缓地移动到了某个格子里。 老妪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看向棋盘，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嗯，林家的女儿要回来了。” 她虽这样说着，视线却落在了另外的那个雕像上。 那个雕像虽然也是人形，但却没有五官。 它代表着“村外之人”。 老妪向前挪了挪身子，仔细地看向两个小雕像所在的格子。 突然，她的眼睛睁大，口中不自觉地说着：“这是……这是……” 那个格子里，分明写着一个“死”字。 老妪突然站起，披上外衣，急匆匆地向着林家走去。她要去知会林家夫妻，万万不可让女儿回村。即使回村，也绝对不可带上外人。 刚刚走出大门，一道闪电却猛地劈裂了天穹，豆大的雨点随之落下。 老妪登时停住了脚步，面上浮现出悲痛之色。 她摇头叹息。 “晚了……晚了……” 最终，她返身折回自家小屋，重新坐在了放着棋盘的桌子边。 半晌，她起身吹灭蜡烛，和衣躺在了吱呀作响的旧床上。 雨滴斜打在窗上，如同无数只手在敲打窗玻璃。 ☆ 柳夏谣和苏南秀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喂，两位大姐，醒醒！要走你们就走吧。”罗亚森说着打开了门。 两人混乱地站了起来。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苏南秀喊道。 罗亚森理都不理她，转身走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出了房间，本打算立刻离开这座房子，却在走到一楼客厅时无法再挪动一步。 不少人聚在一楼吃早餐。除了昨晚看到的三个人外，还有不少人。 柳夏谣和苏南秀看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没人招呼她们吃饭，她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俩人还是厚着脸皮坐在了餐桌旁。吃完之后，也是一言不发，拉着麦海迈冲出大门，直奔墓地而去。 她们始终不相信，五个同伴就这么死了。而且，即使死，也该有尸体不是吗？ 柳夏谣是真的心急如焚，但另外两人却只想离开。 苏南秀一边快步跟着柳夏谣走，一边说：“夏谣，我知道你想找到你表哥，我也理解。我跟你去，可不是去救人，我们没那个本事。找到你哥以后，我们就赶快开车走。至于别人，如果活着，就一起带回去。要是死了，就……就别带了。” 柳夏谣不置可否，再次加快脚步。 由于是白天，三人的胆子大了许多，进入墓地之后，虽然也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但终究不是那么害怕。 走进那个守墓人小屋，三人缓缓移动着脚步。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尚有两摊血迹。 看着那两摊血迹，柳夏谣只感到天旋地转，大脑轰鸣。 表哥他恐怕真的已经…… 突然，那个她们二人之前藏身的柜子里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柜门也微微地晃了一下。 他们第一个念头，不是去看看里面是否有活人，而是下意识地向门口移动。 虽然不愿承认，但柳夏谣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早就觉得，表哥他们已经死了。就在昨天晚上，她在跑出这个房间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哥哥的头上流下了大量的血。 她自然也看到了，刘鼎的头爆碎开来。 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不知为何，罗亚森问她的问题，此刻又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柜子里再次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柳夏谣感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是苏南秀。 苏南秀的手在颤抖，她的声音也是一样。 “夏谣，我们……快跑吧，快……快跑……” 柳夏谣感觉苏南秀的手加大了力气，她不由自主地向外移动着双脚。 当三人跑到门外时，他们分明听到，柜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都感到不寒而栗，向着大门拼命地跑去。 当路过昨晚那口井所在的位置时，麦海迈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那里只有一片空地，根本就没有什么井。 “快上车！”麦海迈说道。 麦海迈跳上一辆车，两个女人跳上了另外一辆车。 来时是八个人，可现在，竟然只剩下了三个。 麦海迈将速度提到了极致，飞也似地向东村口驶去。他什么也不管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庄。 柳夏谣不会开车，苏南秀也只是刚刚拿到驾照不久，车技很差。等她将车头调转向东，踩下油门时，麦海迈的车已经开出了很远。 ☆ 罗亚森的父母一直在三楼闭门不出，食物都由罗亚森送上去。 早饭过后不久，刘潋找到了罗亚森。 “什么事？”罗亚森问道。 “我这样说，或许有些冒失，”刘潋似乎有些紧张，“你的父母……很抱歉我没有办法不注意他们……他们给我的感觉，非常神秘。他们……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 刘潋偷偷抬眼看向罗亚森，随后又低下头去。 罗亚森明白刘潋的心思。 他们这些人被困在这个村子里，又被迫去执行那些危险至极的任务，他们现在最迫切的愿望，自然是要回归原本的生活。如今，自己的父母展现出了一些特别之处，刘潋注意到了，这也是很正常的。她希望他们能帮忙，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罗亚森甚至想，或许刘潋会觉得他的父母拥有神秘的能力，可以轻易地对抗那些鬼魂，却没有第一时间帮助他们，因此而产生些许的怨恨和不满。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可以理解。毕竟，事关生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性命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刘潋，你自己也说了，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罗亚森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刘潋本就聪明，她刚才说的话，只不过也就是试探。如今，罗亚森的回应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刘潋深呼吸了一下，而后说道：“我希望，你能在你的原则允许的范围之内，告诉我尽量多的真相。请原谅，我无意探查你们的隐私。” （感谢小白361、温和善良纯洁君的月票！） ------------ 第20章 合照 “我的意思是，没有人能什么都知道。”罗亚森继续道，“我的父母是这样，安岭娴是这样，这世界上任何人，无论他自称掌握了什么神秘的能力，或者他表现出了多么强大的能量，也都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全知者。和你说实话，我的父母，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村子，以及那些任务有多么危险，否则，他们会强行带我离开这里。” “但是，他们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知道我们的衣服尺码，甚至还知道杨撷樱需要假发……” “你把他们想得太神了，”罗亚森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没有忘记，我家到处都是摄像头吧？” 刘潋语塞。 她固然希望罗亚森的父母可以帮助他们逃离险境，或者至少，告诉他们每一次的任务该如何破解也好。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没那个能力呢？再说，自己本来也没有资格要求他们什么吧？ 说不上是怅然还是意料之中，但至少现在，刘潋心如止水。 刘潋信奉的是，没有人有义务帮你。别人有能力，是别人的事。若是帮忙，那便是有情有恩；若是不帮，也是天经地义。所以，她对于乐意帮助她的人，一直心存感激。 刘潋起身告辞后便离开了罗亚森的房间，而罗亚森则是在房门关闭后长呼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族的秘密。当然，刚刚对刘潋说的话，大部分也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人能够做到“什么都知道”。 至于师远，其实也只是知道了罗家秘密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 海源市，某间商店。 “艺妤，你看我穿这条裙子好不好看？”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开心地向朋友展示着刚刚试穿的短裙。 “嗯，好看！我也很喜欢。”一个长相非常甜美的女孩说。 “那你也买一条，我们两个穿一样的裙子。” “嗯……我买一条不同颜色的吧，完全一样像穿校服似的。” “好。” 正说着，卢艺妤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脸就红了。 “谁的电话呀？哎呀，你看看，还不好意思啦，肯定是你男朋友，对不对？” 卢艺妤的脸颊红霞飘飞，胡乱地说着：“臭雨梦，真讨厌……” 说完，转身躲开林雨梦，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接电话。 她的男朋友和她才刚刚开始交往，是她追了很久才追到的，因此也格外珍惜。 看着不远处一脸扭捏的卢艺妤，林雨梦笑个不停。 待她打完电话回来，林雨梦立刻抓住机会捉弄她。捉弄了一番还不够，嚷嚷着让她把手机里和男朋友的合照拿出来给她欣赏。 “嗯……那好吧，但是不要看太久，我男朋友是校草，我怕你抢。”卢艺妤说。 “好好好，你是我的好闺蜜，我怎么可能抢你男朋友呢？那多不够意思啊！你放心好了，我就欣赏欣赏。” 卢艺妤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将相册打开。 在她的记忆中，第一张照片是她一个人的自拍，但接下来连续三张都是她和男朋友的合照。 迫不及待地翻过了第一张照片，林雨梦立刻瞪大眼睛，准备好看帅哥。 但第二张，还是卢艺妤的自拍。 “哎？怎么又是你的自拍啊，真是。快给我看帅哥！我才不要看美女。你看看你，现在还学会嘟嘴拍照了，就知道卖萌。” 林雨梦说了好几句，没听见卢艺妤的反应。她好奇地看向她，见她正满脸疑惑地盯着手机屏幕，纳闷地说：“怎么了，艺妤？” “不……不对啊，”卢艺妤的表情十分怪异，“这张照片，我记得很清楚，不是我的自拍，是我和他一起拍的啊。” “你记错了吧？” “我没有记错！我不可能记错的！”卢艺妤突然激动起来，“这张照片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我们两人去海洋馆之前在门外一起拍的，你看后面还有海洋馆的入口，还有周围的行人。我当时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他穿着白衬衫，我印象很深的，怎么可能记错？” 林雨梦更加疑惑，说：“可是这张照片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你还嘟嘴呢。” “我没有嘟嘴！”卢艺妤快要哭了，“我是在……我是在亲他的脸啊！可是……可是，他呢？他为什么不见了？” “什么？”林雨梦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又仔细看了看照片，“我说怎么你的姿势有些怪呢。会不会是有人趁你不注意，把照片P了啊？” “不可能！我的手机一直放在身上，不可能有人动过。” “你再看看下一张。” 卢艺妤闻言翻到了下一张合照。 而这一张照片上，她的男朋友也同样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没心没肺地笑着，手里举着吃了一半的小雪人冰棍。 那张被她咬得完全变形的小雪人的脸，此刻看起来令人遍体生寒。 “怎么会这样？”卢艺妤的手不停颤抖。 随后，她将照片翻到了第三张合照。 而这第三张合照上，她的男朋友依旧是无影无踪。而她自己，也只剩下了一双眼睛，身体的其他部分完全消失，显露出后面的建筑和行人。 看着只有一双眼睛的照片，卢艺妤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双飘在空中的眼睛，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恐惧。 “啊！！！”卢艺妤突然将手机扔在了地上。 林雨梦也感到一阵骇然，无法理解看到的一切。 好半天，她才缓缓地帮卢艺妤将手机捡起。 卢艺妤依旧是一动不动，如同泥塑一般，面无人色。 “我好害怕，”卢艺妤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感觉，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要瞎说！今天我们就动身回我老家，你和我好好散散心，看看山水，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别自己吓自己。我看啊，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吓唬你，肯定是哪个混蛋趁你不注意偷走了你的手机，然后又偷偷放回来。好了，艺妤，你别担心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林雨梦不住地安慰着好友，拿着刚刚购买的裙子，两人一起离开。 卢艺妤并没有购买和林雨梦相同款式的裙子，而是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 ------------ 第21章 小雪人 家中空无一人，父母都去上班了。卢艺妤翻出之前购买的车票，心神不宁。 空荡荡的公寓让她感到越来越不安。她猛地站了起来，拉上之前准备好的行李箱，直奔楼下而去。 她早就和林雨梦商量好了，趁着暑假的最后几天去她的家乡看看，体会一下乡村生活。 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不断变小，卢艺妤的心竟是跳得越来越厉害。 我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以往在这样的时刻，她总会翻出与男朋友的合照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可是现在，她根本就不敢。 电梯终于降到了一层。她走出轿厢，下意识地看向了单元门。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看向地面上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被咬得变形的小雪人冰棍，两只眼睛已经残缺不全，嘴角向下，头被咬掉了几块。 卢艺妤突然想，如果这真的是一个人呢？ 一个人，若是头部被咬成这样，肯定是会死的吧？ 她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那只是个冰棍而已，怎么可能是真人？ 但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再次投向了地上的那个残破的小雪人。 那雪人的头上竟然涌出血来，嘴也变大了，仿佛在痛苦不堪地嘶吼。 “啊！！” 卢艺妤猛地向后退去，却发现那冰棍已经恢复了原样，根本就没有什么血。 她定了定神，从旁边绕过，快步走出了单元门。 林雨梦已经等在了外面。 长途客车载着旅客向海源市外行去。看着外面越来越自然的景色，卢艺妤的心绪渐渐平复。 “艺妤，艺妤！” “嗯？” “你看，我把刚才买的裙子换上了。你不知道，我们村有多保守，女人别说裙子了，连短袖的衣服都不能穿。我是我们村第一个出来到大城市读书的，我才知道那个叫封建思想。我可不会像她们那样。到了大城市，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和裙子。这次，我偏要穿裙子回去，看我爸妈能把我怎么样。”林雨梦说。 “嗯，对，太保守也不好。” 一路上，林雨梦不断地和卢艺妤说话，让她的脑子没有休息的时候。 苏南秀和柳夏谣已经看不到前方麦海迈的车了。 开了不知多久，两人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公路横穿其中。 苏南秀驾车驶进那个村子，却越看越觉得不对。 为什么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墓地？还有，这附近的地面，竟然也有车辙 当看到那座三层楼房时，柳、苏二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不要停车，继续开！”柳夏谣喊道。 苏南秀没有犹豫，继续开车。 但是，在经过那座三层楼房时，二人都看到，一楼的窗玻璃上，映出了里面的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只是，现在看去，却是灰色的。 正是罗亚森。 看到罗亚森的身影，两人突然感到大脑轰响。 “快开！快开！再快一些啊！”柳夏谣歇斯底里地喊着。 苏南秀也感到极为惊恐，早就将油门踩到了底。 当两人第三次回到暗鸦岭村的时候，苏南秀猛地踩下了刹车。她拿出手机，给麦海迈打电话。 不通。 前方，罗亚森已经走出了家门，冷冷地看着她们乘坐的汽车。 最终，两人惶恐不安地再次走进了罗亚森的家。 她们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你们俩，今天晚上和刘潋一起去乌羊村，零点进入那个村子的范围。”罗亚森轻描淡写地说。 柳、苏二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罗亚森转身走开，突然又转了回来，说：“哦，对了，穿上长衣长裤，捂得越严实越好。你这个旗袍，肯定是不能穿的。” 苏南秀想说点什么，被柳夏谣拦住。 “妈，我回来了！这是我同学，我的好闺蜜，卢艺妤。” 一到家，林雨梦就迫不及待地将此次同来的朋友介绍给母亲。 然而，母亲的反应却是满面的惊恐。 “哎呀，我的天哪，雨梦，你这穿的是什么呀？快，进来，赶快穿上长裤，快点！” 说着，母亲就一把抓住林雨梦的手臂，向卧室里拖去。 林雨梦拼命挣扎，大声喊着：“我不！我就不！我才不要像你们那样跟粽子似的呢！我就要穿裙子！就要穿裙子！” “不行！你给我进来！” 林雨梦的力气不及母亲，很快就被扯进了卧室，随之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看着这一幕，卢艺妤不禁目瞪口呆。 她突然想起在村口似乎是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躲在树后，偷偷地看她们，从身形来判断，好像是个老太太。 越来越多的诡异现象，让她感觉到胆战心惊。 林雨梦的抗议声从卧室内传出，但很快，卢艺妤就听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林雨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至于吗？ 卢艺妤惊愕万分。 过了一会儿，林雨梦走出了卧室，脸颊红肿，眼睛亦然，已经换上了长裤。 一看到卢艺妤，她就大哭起来，抱着卢艺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卢艺妤的心中有万千疑问，但现在也只能安慰好友。 哭了很久，林雨梦才抽噎着说：“艺妤，果然要改变传统是很难的，我也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妈妈竟然会当着你的面打我我好难过” 林雨梦的母亲也走了出来，有些愧疚地对卢艺妤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们村，就是这个传统。我看，你虽然是城里姑娘，但是倒是懂事，穿了长衣长裤，比我们家雨梦要懂事多了。” 说完，她转身继续去忙家务。 趁着母亲去院子里取柴的机会，林雨梦快速跑进卧室，将刚才换下来的裙子藏进了卢艺妤的手提包里。 很快，母亲又回到了屋里。 林雨梦说：“妈，我和艺妤去河边玩了。” “嗯，好，注意安全。”母亲头也不回地说。 林雨梦的脸上又闪过一丝落寞，随后拉着卢艺妤走出了门。 卢艺妤感觉非常奇怪。她总觉得林雨梦母亲的表现有些异常。 在来这个村子之前，林雨梦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自己的母亲多么热情好客，这和实际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回事。 ------------ 第22章 前往乌羊村 两人来到河边，林雨梦只是坐在地上不发一言。卢艺妤无法，也陪着坐在了旁边。 夜幕渐渐降临，风逐渐变凉。 卢艺妤很想问问林雨梦这个乌羊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保守到了这个程度，但是每次要开口，却都憋了回去。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卢艺妤回头看去，见是林雨梦的母亲，便立刻问好。 “好，好。天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家吧，别在外面待着，危险。”林雨梦的母亲说。 卢艺妤应了一声，将林雨梦拉起，三人一起回到家中。 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树后，偷偷地看着她们。 ☆ “时候不早了，准备出发吧。”刘潋招呼着此次执行任务的几个人。 看着刘潋绑在背包侧面的砍刀，柳夏谣和苏南秀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她们很快就发现，其他几个人也都有背包，只有她们两人什么也没有。 “我们的呢？”苏南秀立刻大声说道。 没人理她。 “喂！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们的呢？”苏南秀更加大声地喊道。 刘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你在和谁说话？” “你。” “你叫我了吗？我怎么没听见？”刘潋不再看她，继续准备用具。 “你什么意思？”苏南秀几乎是在尖叫。 刘潋根本不和她废话，直接抓起砍刀指向了她的脸。 “你……你要干什么？”苏南秀的脸色变了。 柳夏谣也是立刻色变，拉着苏南秀的胳膊向后躲避。 “一会儿到了乌羊村，听我指挥，别给我扯后腿。”刘潋的语气依旧冰冷。 “你以为你是谁……”苏南秀还是很不服气，但再次被柳夏谣拦住。 这两人的性格，平日里是十分相近的。柳夏谣通常都是一副白领丽人的打扮，而苏南秀则是颇有古典韵味。初识她们之人，往往会以为她们是温柔似水的娇美女子，却不知真实的她们是何种模样。不过，两人也有区别。柳夏谣善于利用他人，尤其是男人，而苏南秀则是在不涉及自己利益时少言寡语。不是她内向沉默，只是她眼高于顶，对谁都瞧不上。不过，到了涉及自己利益时，她立刻会换上另外一副嘴脸。 此外，她们还有一个区别——柳夏谣会察言观色，在强者面前示弱，只有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会口不择言，而苏南秀则是对他人毫不在意，只顾嘴上痛快。 刘潋早就观察过这两个人，将她们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她也因此更瞧不起苏南秀。 像她这种性格，说好听了叫耿直，说不好听，就是没教养，同时也显示出了她脑力上的不足。不说别的，单说这样的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她就是极为不利，她竟然还敢口出恶言，若不是遇到师远他们这些脾气好不与她计较的人，必然要吃大亏。更不要说，这里异象重重，五名同伴已死，正是需要他人帮助的时候，苏南秀却不懂得变通，只是一味由着性子来，显然极为愚蠢。 柳夏谣将苏南秀拉到一个角落，低声说道：“南秀，你听我说，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男人们都不在，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子，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也一样不能吃眼前亏。这些人对我们不敬，我们暂时顺着他们，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好好收拾他们。” “哼，讨好别人的事，我不会，要做你做吧。我就是这个脾气，爱谁谁，我求着他们了？哼，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嘛，很简单……” 苏南秀露出一丝笑容，轻声地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柳夏谣。 十分钟后，一行七人离开了罗亚森家，向乌羊村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们刚刚来到山脚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喊声。众人回头看去，有人认出那人是安岭娴。 “安姐姐！” 见到安岭娴，刘潋十分激动。安岭娴的能力她是见识过的，如果有她同行，对此次的任务必然会有极大的帮助。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安岭娴也是此次任务的执行者，若是她不按任务指示在指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恐怕会有死亡的危险。 “刘潋，我……想好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安岭娴说话依旧不流利。 “太好了，安姐姐，我们正在去乌羊村的路上。你来了就太好了，我们一起走吧。”刘潋说。 安岭娴点了点头，和刘潋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 刘潋早就想到苏南秀不会善罢甘休，走在队伍后方，也是为了防止那两人突然搞出什么幺蛾子。 刘潋一边留心着苏南秀二人的言行，一边思考那个装有诡异人偶的匣子，想出了很多种可能。 此次任务的关键有两点，一是要找出乌羊村的秘密，二是要找到那个从海源来到村里的女孩，两者缺一不可。当然，实际上她们的任务并不止这些，比如，她们必须首先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务，再比如，找到那个女孩后，也要保护她的安全等等。而且，刘潋暂时还无法知晓她们会在乌羊村停留多久，从该村极为保守的民风来看，她们这些外来人员能不能找到栖身之所，也是个问题。 如果从罗亚森家取最短路线前往乌羊村，要经过那片废弃的商业区。那里太过危险，刘潋决定绕路。不过，即便如此，刘潋也一直感到极为忐忑，虽然耳朵上戴着耳钉，可以感知到异常气息，但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最终，八个人在路上并未遇到鬼魂的袭击，较为顺利地到达了乌羊村的村口。 “就是这里了。”刘潋停下了脚步，“大家一定要小心，乌羊村恐怕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大家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有任何人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必须立刻通知其他人。还有，”刘潋加重了语气，看了苏南秀一眼，“如果我发现任何人有一点点意图伤害他人的行为，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虽然没有杀过人，但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不会犹豫。” 苏南秀忍不住哼了一声，被柳夏谣拍了一下，这才没有继续说出什么来。 ------------ 第23章 窗上的影子 十一点五十九分，八个人小心地迈入了乌羊村的范围。 这里似乎比暗鸦岭村还要闭塞，房屋低矮破败，家家闭户，没有一丝亮光。 刘潋等人从来时就一直开着手电，此刻也是凭借着手电光才能勉强看到周围的景物。 距离天亮还有至少五个多小时，刘潋判断，这段时间她们只怕也见不到什么人，要探查村子的秘密，实在是无从下手。这一次来的人又全都靠不住，刘潋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无边的黑色海洋之中，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令她感到窒息。 师远…… 刘潋看向空中，心中却默默地念着那个名字。 现在，维系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只有这枚耳钉了。 耳钉？ 刘潋心念一动，展开了感知域。 由于仅仅只是和师远共享感知能力，而不是自己拥有，她对这种能力的运用很不熟练，勉强只能感知到三十米直径范围内的气息。她“看”到了自己，以及周围的七个白色的人形。 暂时，没有什么黑色或灰色的人形。不过，这个村子也同样弥漫着一股异常气息，刘潋知道，这里必然是有“异物”的。只是，那种气息与暗鸦岭的气息有稍许不同。暗鸦岭的气息十分繁杂，可以感觉出有很多不同的鬼魂，但这里的却十分纯粹，似乎只有一种。 一种？ 刘潋突然抬头向四周看去。她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这里只有一种类型的鬼魂，这是否就是乌羊村的秘密呢？说起来，鬼魂也有类别之分吗？分类的依据是什么？等下，换一个角度思考下去，既然这里和暗鸦岭一样有鬼魂存在，这里是否有和他们一样被困在村子里出不去的人？他们是否也需要执行任务？如果要了解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去哪里？ 刘潋的视线，投向了村子中部的一座两层建筑。 村委会办公楼。 “安姐姐，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村委会看看，找找线索，你觉得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刘潋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村子我没有来过，很……陌生。” “是怎样的陌生？” “我也说不好，就是……很陌生……我的亲人都……离我远去了。” 安岭娴突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亲人？安姐姐，莫非你只能感觉到自己亲人所在的位置，其它的，你也和普通人一样吗？”刘潋感到心有些发凉。 “嗯，是的，我只能感觉到……爸爸和妈妈的……位置，还有他们的……生死，别的，我都不知道……” 刘潋的心沉了下去。 安岭娴的能力，似乎十分有限，和她之前设想的相差很远，她没法不失望。 略微犹豫之后，刘潋决定前往村委会办公楼查探。 如果这个村子真的有什么重大秘密的话，村委会里，很可能会有记录。即使没有明面上的记录，至少也会有蛛丝马迹。 刘潋一直留意着苏南秀二人的行为，不敢有丝毫懈怠，这让她感到十分疲惫。原先的几个人，只是帮不上忙罢了，可这两个人，却凭空增加了任务的难度，令刘潋感到极为不爽。 可是，想一想，她们能做出什么来呢？再怎么样，她们也只是普通人吧？至多也就是说话惹人不悦罢了。就算没教养，也应该有底线。 刘潋这样宽慰着自己，领头向村委会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仔细观察，发现这里的人家都将大门锁紧，这一点和暗鸦岭十分相似。 突然，她发现，某个屋子里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光。她立刻停住脚步，看向那扇窗。 窗子上，映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有些佝偻，但是头却出奇的大，看起来十分怪异。刘潋不禁想起了之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外星人。那人影的前方有一些很小的物品，边缘模糊，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但刘潋却发现，那些小东西在某个时刻，竟然动了。 她可以完全确定整个过程中那个人影并没有动。那些小东西，为什么会动？那些东西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光熄灭了，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刘潋定了定神，加快脚步向那座两层建筑走去。 不知当初是如何设计的，这村委会连大门都没有，一楼中间有一个大洞，一眼便可看到楼梯，几人轻易地走了进去。 这建筑不大，每层大约只有六个房间。几人拿着手电，聚在一起，将所有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 从始至终，刘潋等人都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也没有感知到异常气息的变化，但是同样地，也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除了，一张合影。 那是一张村委会成员的合照，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照片上的人共有十六个，有男有女，拍摄时间应该是在夏季。 之所以注意到这张合影，是因为，照片上所有的女人，手臂和腿都被奇怪的黑斑覆盖了，个别的连脖子也覆盖了黑斑。当然，是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如果穿的是长衣长裤，身上就没有任何的黑斑。 这很不自然。 刘潋将合影用手机拍了下来，并让其他人也都拍了一张。 杨撷樱一边拍，一边抖抖索索地小声说：“刘姐姐，我好害怕，我们只能靠你了。” 听到这句话，刘潋感到愈加的无奈。 仅仅是因为觉得其他人比自己更加熟悉任务，就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将一切希望都交到那个人身上吗？纵然是面对着事关生死的情况，也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地依赖他人吗？这是懒惰，还是不自信？难道她们不知道，我的压力很大吗？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对杨撷樱的话作出任何的回应。 没想到，安岭娴却是说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嗯？你说什么？”杨撷樱没有料到安岭娴会这么说，吃惊地看向她。 “你听不懂吗？”安岭娴似乎有些生气，“我讨厌你这样的人，只知道……依赖别人，自己却不知道……努力。像你这样的人，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很……卑鄙。”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杨撷薇见安岭娴口没遮拦，十分恼怒地瞪视着她。 ------------ 第24章 手机录像 “好了，都不要说话，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都小心一点，安静。” 尽管刘潋的年龄并非最大，此刻却只能由她来主持大局。 安岭娴看了看刘潋，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刘潋看了看安岭娴，觉得愈加捉摸不透她。 第一次见到她时，刘潋觉得这个人很单纯，是个十分朴实的乡下女子。后来她展现出的特殊能力令她感到不可思议，但从一开始所形成的单纯的印象并未改变。老实说，在刘潋的眼中，安岭娴是一个多少有些笨拙的人，尤其是她磕磕巴巴的说话方式，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然而，此刻安岭娴的神情落在刘潋的眼中，却有着另一种感觉。 刘潋隐隐觉得，这个安岭娴，是个有智慧的人。 熄灭的希望之火再次从灰烬中燃起。 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刘潋突然感到一阵无所适从。她看了看窗外，轻声说：“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们先离开吧。”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将刚才那张照片翻了过来。 背面的角落里，有一个用钢笔所写的小字，笔迹已经很淡。 刘潋将手电凑了过去，仔细地查看。 那是一个“谜”字。 由于照片十分陈旧，字又极小，刘潋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看清。 这是什么意思？ 刘潋的脑子在闪电之间就想出了五六种可能。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她们本就是偷偷溜进这里，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普通的建筑，而是一座村委会办公楼，自然是尽快离开为好。于是，刘潋暂时停止思考，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不过，她想了想，最终将那张照片带离了那里。 那张照片虽然从表面上看是村委会的东西，但实际上，应该是一个任务道具。 众人离开了办公楼附近的区域，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进行小声的交谈。 “安姐姐，你看看这个。”刘潋说着，将刚才那张照片展示在安岭娴面前，背面向上。 “你把……照片拿了出来？”安岭娴的表情十分诧异。 “嗯，是这样的，这张照片并不属于村委会，而是属于我们。” 接着，刘潋较为详细地将任务的一些规则讲给了安岭娴，并简单地描述了之前任务的一些情况。在此之前，没有人对安岭娴进行任务介绍，所以这些信息，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和安岭娴一样没有得到关于任务的信息的人还有柳夏谣和苏南秀。虽然她们二人也是任务的执行者，并且和师远等人一样被困在了村子里，但是由于她们给师远等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差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人给她们讲述村子的异变和有关任务的注意事项。更加悲剧的是，在刘潋给安岭娴讲述那些重要的信息时，这两个人竟然在小声交谈，并没有听到刘潋的话。这次她们之所以跟随刘潋来到乌羊村，也并不因为要完成任务——她们的心中还没有关于“任务”的确切概念——而是因为一些十分怪异的原因，比如想要趁着师远、罗亚森不在，先收拾收拾刘潋之类。她们两人认为，在体力上，她们无法与师远他们相抗衡，但同为女孩，要收拾刘潋应该不成问题。 此刻，二人正在小声地说话，正是在商量害人的计划。 刘潋正在说着些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一股异常气息蓦然出现，并且就在她们的不远处。 她立刻警觉了起来，并小声提醒其他人注意。 但是，她也仅仅是感知到了异常气息而已，对于鬼魂的数量和位置，她无法判断。 刘潋的提醒让其他人立刻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八个人挤成了一团，年龄最小的杨撷樱姐妹被围在了中间。 刘潋明显地产生了一种被盯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怪异，因为她事实上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就是有那种感觉。 她们所处的位置与村委会办公楼之间已经有了一百多米的距离，目力所及之处十分空旷，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在看着她们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 但她们却看不到。 刘潋牙关紧咬，取出了手机，并打开了视频拍摄模式。 “姐姐，你要干什么？” 看到刘潋的动作，刘欣涵感觉到一阵悚然。 在这午夜的陌生小村，刘潋竟然想要拍摄视频。万一，拍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也要吓死。 刘潋却毫无反应，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机上。她的目光并没有跟随着手机屏幕，而是略微将手机举高，缓缓地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随后停止录制，并保存了视频。 她闭上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而后再次睁开。 她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定了定神，她按下了视频的播放键。 画面上，只有一些手电光。她们一直都没有关闭手电，在这午夜时分，也只有这微弱的光能带给她们一丝安全感。 手电光位于视频画面的下方，很淡，很微弱，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漆黑。 画面随着手机的旋转而缓缓变化着，只是那变化极为不明显。 突然，画面上闪过了一个东西。 刘潋感觉自己全身都颤了一下。她立刻按下了暂停键，但画面上却什么也没有了。她将播放进度向回拉了一点，再次播放。 那个东西又闪了过去。但是，由于太快，她什么也没有看清。她只知道，那是一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的东西。 刘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她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她并不想真的看到它。但是，她却只能一次一次地重复地播放，试图看清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在以极慢速度播放的情况下，刘潋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她立刻按下了暂停键。 准确地说，那只是两只眼睛和一张满是尖利牙齿的嘴。至于其它的部分，完全是黑的，根本无法看清。而那眼睛和嘴，不像是刘潋所知道的任何一种生物。 看着暂停画面上的那张诡异的脸孔，刘潋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画面上的东西的眼睛，竟然动了。 ------------ 第25章 麦海迈拍摄的照片 那个东西就像是栖身于刘潋手机中一样活了过来，猛地扑向了她。在那一刻，刘潋真的以为，那个东西要从手机屏幕中跳出来，将她带入最可怖的幽冥。 但只是一瞬，刘潋的手机又恢复了正常，她的身上却已经全是冷汗，慌乱地退出视频播放，将手机屏幕关闭。 这一次，那个东西只是在暂停状态下动了。下一次呢？会不会它就真的从屏幕里跳出来？现在是在任务当中，任何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 ☆ 麦海迈根本就没有顾及柳夏谣和苏南秀二人，只是一个劲儿地猛踩油门，拼命飞驰，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暗鸦岭村的东村口，驶上了公路。期间，他倒是也曾经看过后方的情况，但并未发现两人的汽车。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继续逃离。 直到终于回到海源，他也没有再看到二人的车。 一到海源，他就惊恐万状地回到了家。 他是一个人住，进入这座公寓，他却感到风声鹤唳。熟悉的房间，现在看来却是处处危机。 他瘫倒在沙发上，却连大口喘气也不敢。 他总觉得，这个房子里，不只他自己。 他闭上眼睛，但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脑海。 他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 一个东西碰到了他的手。他低头看去，看到的正是自己的相机。 相机？对了，那个高中生说，让我把那些灵异照片删掉，以免惹来麻烦。可是，只是照片而已，会惹什么麻烦呢？ 麦海迈两手拿着相机，按下开关，犹豫了一下，而后翻出了在暗鸦岭拍摄的照片。 他此次拍的照片，不仅仅是井口的那几张，还有之前八个人一起“娱乐”时拍摄的照片。那些照片他当时也看了，没有什么异常。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打开照片查看。 第一张照片，很正常，就是几个人刚刚进入暗鸦岭村不久在墓地拍摄的。当时麦海迈刚刚提出要“坟头蹦迪”，众人兴致正盛，他便拍了几张照片。 当翻到第二张照片时，麦海迈的手突然一个哆嗦，相机险些脱手而去。 第二张照片上，竟然多出了好几个人，并且全部都是脸色青白，目光呆滞，身上皮肉腐烂，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之前为什么没有看到？ 他的眼珠不停地颤动着，身上也是一阵阵发冷。 他继续向后看去，竟然发现，从第二张照片开始，后面所有的照片都不正常。 但最不正常的却是，从某张照片开始，有一张脸开始距离镜头越来越近。到了最后一张，那张脸几乎覆盖了整个画面。如果当时有这样一张脸存在，它必然紧紧地贴在镜头上，作为摄影师的麦海迈是不可能看不到的。 麦海迈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裂了。 他猛地抬起头，环视着这个房间。一种陌生的感觉又从心底涌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站了起来，感到一阵晕眩。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柳夏谣或者苏南秀，便掏出了手机。 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她们二人的名字，而是一个陌生号码。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但最终还是哆嗦着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你是麦海迈吗？” “是。你是哪位？” “我是焦鑫崇，焦鑫林的大哥。” 听到对方的介绍，麦海迈感到愈加不安。 焦鑫林已经死了，柳夏谣也是生死未卜，八个人中只有他逃了回来。若是这个焦鑫崇问起，他要如何交代？ “你找我有什么事？”麦海迈强装镇定地说。 “是这样，我今天给我弟弟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听说他和几个人一起去什么村子玩试胆游戏去了，我表妹柳夏谣也一起去了，就打了她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想问问你，他们那个村子，是不是信号不好？” “是……是不大好。” “但是你的电话好像听得挺清楚的啊？” “我……” 麦海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焦鑫崇那边，竟然也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天。 这气氛太压抑了，麦海迈感觉快要窒息。 终于，他忍不住说道：“焦大哥，你还有别的事吗？” 那边继续沉默。 半分钟后，焦鑫崇突然说：“我感觉你在撒谎。” “什……什么？”麦海迈的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下去。 “别装了，我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你这点伎俩，根本瞒不过我。”焦鑫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厉。 麦海迈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焦鑫崇继续说道：“你在撒谎，你在隐瞒什么？我劝你老实交代，别给我耍心眼。” “我没有……我……我没有害人，我什么错也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焦鑫崇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了下去。 麦海迈心里一惊，知道说漏了嘴。 那边又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麦海迈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似乎在翻动一些纸制品。 又过了一会儿，焦鑫崇说：“还不交代吗？” “我交代什么？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麦海迈故意提高了音量。 但这，只是为了掩饰心虚。 “既然你顽固不化，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电话便被挂断。 麦海迈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那个焦鑫崇说自己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说话又带有一股威严，恐怕具有一定的身份。如今那七个人都是下落不明，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海源，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 麦海迈的大脑嗡嗡作响。 突然，他冲向了卧室，拿出了几件衣服和重要物品，塞进一个行李箱，冲出了房门。 他要逃走，离开海源。反正人不是他杀的，这也不算是畏罪潜逃。 他拉着行李箱，跑出了单元门。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停在了他的面前，三个人下了车，径直走到他面前。 “请问你是麦海迈先生吗？”为首的一个人表情极为严肃地说。 “是……我是……”麦海迈感觉心咯噔一下。 “请跟我们走一趟。”那个人说道。 ------------ 第26章 金属心脏 咣当一声，麦海迈的行李箱倒在了地上。 直到被带到海源刑警队，麦海迈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杀人，但如果他按照自己所见的情况去叙述，没有人会相信他。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还有，最后离开暗鸦岭村的时候，他明明身后还有一辆车，车上还有两个人，他却没有等她们，而是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他不太懂法律，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违法。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焦鑫崇不可能是个好惹的人物，他的弟弟和表妹都下落不明，麦海迈知道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麦海迈茫然无措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一个人。他所在的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房间，看起来很像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审讯室。 此刻，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绝对不能承认杀人。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在忐忑之中，时间的流速似乎异常缓慢，那机械钟表中传来的咔嚓咔嚓的运转声，极为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而那声音，听起来如同蒙上了一层布，而后被浸入了水里，同时又被置于山洞中，带着阵阵回声。 那声音很慢，速度远远低于每秒一次。 听着听着，麦海迈突然感到骇异莫名。 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来人？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只有钟表运转的声音，是故意折磨我的神经吗？他们是不是正在外面观察着我，等我崩溃了，再进来给我最后的致命一击？ 想到这儿，麦海迈面露惶遽之色，慌张地向四周望去。 他记得电视剧里，审讯室都有那种一面可见的玻璃窗，从里面看不到外面，但外面却可以看到里面。 对，他们现在肯定是在外面观察我，我要镇定，必须镇定！ 麦海迈在脑海中对自己大声喊叫。 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房间除了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外，什么也没有，那钟表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的心脏猛地一震，双眼立刻瞪大。 他再次惊恐地看向四周，试图找出钟表所在的位置。 他没有找到。 那声音清晰得如同在他的耳边，他不可能听错。 莫非是电脑或音箱？不对，这些东西，这房间里也是没有的。 麦海迈的表情越来越惊惶，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四面墙壁均为灰白色，让他感觉到极为压抑。 渐渐地，那钟表运转的声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听上去少了几分冰冷的机械感，多了一种生物体所特有的坚韧感。 这是怎么回事？ 麦海迈停止了向四周观望，呆滞地看向前方空中的某一个不存在的点。 他在听，在仔细地听那极富节奏的震动。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越来越像……心跳声？ 麦海迈感觉自己的手越来越凉。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一个金属制成的机器人，骨骼、内脏全部展现在他的眼前。那颗金属心脏在跳动，将赤红的血液输送到了全身。 那机器人的眼球却不是金属的，而是和人类的眼球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眼皮。 那机器人一动不动，双眼不知在看向哪里。 突然，它的眼球转了一个方向，直视向他。他猛地一颤，竟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那机器人直盯着他，那颗金属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剧烈，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正是他在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一直听到的那种钟表运转的声音。 难道那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钟表的声音，而是这个机器人的心脏发出的心跳声吗？ 麦海迈也直视着那个机器人的双眼，虽然它只是存在于他的脑海中。麦海迈此刻的感觉，就像自己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异空间。 金属心脏的跳动声渐渐产生了变化。麦海迈将视线从机器人的双眼移到了它的心脏。 他惊讶地发现，那颗金属心脏，渐渐有了变化，似乎正在逐渐变成一颗真正的心脏。 一颗人类的心脏。 一颗肉质的心脏。 那带有坚韧感的心跳声，已经震耳欲聋。 “眼前”的画面太过诡异。 一个金属机器人，却拥有一颗人类的心脏，并且那颗心脏，还在不断地如同水泵一般将血液输送到全身。 麦海迈感觉头皮发麻，全身发冷。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就是感到恐惧。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头脑中会莫名地出现这样一个画面，自己又为什么会感到心悸胆寒。 突然，他发现了令他感到极为惊愕的一件事。 那个没有皮肉的机器人，看起来和他似乎有些莫名的相似。 这怎么可能呢？ 他拼命地思索，但却什么也想不出。 突然，门被推开。麦海迈一惊，转头看去，见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焦鑫崇，另一个不认识，但同样神色严肃，不苟言笑。 他本能地向后靠了一下，而后摸索着坐在了刚才的椅子上。 他感觉这两个警察看起来好像也和他自己有些相似。 不对啊，我刚才看见焦鑫崇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感觉啊，难道这么一小会儿，他有了什么变化？ 麦海迈这么想着，仔细地看着焦鑫崇的脸。 他越看就越是确定，这两个人和他的确有些相似。 焦鑫崇二人都不说话，而是坐了下来。麦海迈觉得有些不对，他刚才查看了这个房间，一共只有两把椅子，现在有三个人，却全都坐了下来。 他想低下头从桌子下面看看对面的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坐在了椅子上。 但他从桌子下面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被腿推到了后面。 他再次慌乱地看向四周。终于，他发现了那面他刚才寻找了很久的单向玻璃镜。他一下子扑了过去。他甚至忘记了思考，这面镜子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在看到镜面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时，他险些晕厥。 他竟然和那机器人一样，没有眼皮。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进来的两个人看上去和他有些相似。 他们，也都没有眼皮。 ------------ 第27章 是什么杀死了他们 麦海迈猛地一声大叫。 “醒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吓了一跳，向那个方向看去。 是一个陌生的警察，看样子是刚刚进门。 那个人继续说道：“我正要叫醒你，焦鑫崇顾问和我们闻队长马上就到，你先清醒清醒。” 麦海迈盯着那个人看了很久，尤其是眼皮。 一切正常。 原来是个梦。 麦海迈长出了一口气。 很快，那个陌生警察走出门，焦鑫崇和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麦海迈发现，那个人竟然和他刚刚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刚才那个，到底是不是梦？ 麦海迈原本已经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焦鑫崇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对另一个人道：“闻队长，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麦先生。” “嗯。” 闻裕哲点了点头，坐在了麦海迈对面的椅子上。 “闻队长……”麦海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和七个朋友一起去乡下散心，我承认我是自己一个人跑回来的，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闻裕哲，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指望他会相信他的话。 “嗯，还有呢？”闻裕哲表情不变。 “还有……我知道我这样说听起来毫无说服力，但是，他们……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 “也就是说，他们都死了，并且你知道这一点，是吗？”闻裕哲说。 “是……是的……” “那么，他们是怎么死的呢？你又是如何确定他们已经死亡的？能够杀死七个人的，必然是极为强大的对手，为什么你连一点伤也没有？”闻裕哲连续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 突然，麦海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坐直了身子，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那个村子，拍了一些照片，那些照片可以证明，那个村子很不对劲。是那些东西杀了他们，不是我杀的！” “村子？”闻裕哲警觉地直视着麦海迈。 “对，一个小村庄。” “叫什么名字？” “暗鸦岭村。我们听说那里是个‘鬼村’，就去找刺激，结果……”麦海迈干巴巴地苦笑了两声，“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的……” “结果什么？”闻裕哲追问道。 “结果，先是死了五个，而后又有两个女孩……失踪……”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我不知道。可能我有什么特别吧……”麦海迈回忆着师远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确定地说道。 他记得，师远的视线先是落到了他的相机上，而后才落到他的脸上，那眼神中包含的意义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至少他看得出，师远觉得他的生还与那个相机有关。 “那么，你觉得，是什么杀死了他们呢？”闻裕哲再次问道。 “是……”麦海迈突然浑身一僵，嘴唇颤抖起来，同时脸色也变得苍白，“是……”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眼里显出恐惧，“是鬼……是鬼杀死了他们！” 说完，麦海迈惊恐地抬头，看向焦鑫崇和闻裕哲。 他以为他们会笑，因为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荒诞不堪。 然而，他们却是十分严肃，并同时皱起了眉。 他们难道相信了？他们竟然相信了？ 麦海迈突然感到一阵狂喜。 “你们……相信我吗？”他不安地问。 没人回答。 空气仿佛凝固了。 整整三分钟后，麦海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直到再次回到自己的家，麦海迈也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一个似乎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 刘潋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水渐渐冷却。 异常气息似乎是消失了，但她依然心有余悸。 其他人虽然没有感知能力，却也感觉出了一些变化，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看着冷汗涔涔的刘潋，苏南秀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刘女侠，你这是在干什么？没事干吓唬自己玩？” “把嘴闭上。”刘潋连看都没她。 “火气那么大干什么？吃错药了？” “刘姐姐都说让你闭嘴了，你怎么还说话？”刘欣涵不满地说。 “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苏南秀毫不退让。 “苏南秀，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刘潋并没有完全放松，感知域依旧处于展开状态。 她感觉到，她所能感觉到的感知域边缘，隐约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你们跟我来。”刘潋说着，向那个方向移去。 苏南秀还想说什么，但她见没人听，极为不爽地闭上了嘴。 这个村子比暗鸦岭还要偏僻落后，大半夜的，正常来说是不可能有人的。那个人，显然很有问题。要么，与任务有关，要么，对她们有敌意。 刘潋将贴纸贴到右手上，又取出了一把折叠刀。她没有贸然将砍刀握在手中，若那人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村民，那样会吓到他。虽然那种可能性极低。 那个白色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刘潋等人向他移动过来，向相反方向跑去，但速度却不快。 刘潋继续向前，那个人影继续后退。 考虑到对方或许是因为她们人太多而感到紧张，刘潋对身后几人小声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刘姐姐……”杨撷樱紧张地拉住了刘潋的手臂，“你……你不要离开我们……” “你放心，我就是过去看一看。”刘潋说完，将杨撷樱的手轻轻拉开，毫不犹豫地向人影所在的方位移去。 那人影看到刘潋是孤身前往，便也停止了移动，躲在了一棵树后。 刘潋感知到那个人影没有再动，便小心地走了过去，说道：“你好，我们是从外村过来的，迷路了，请问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树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潋又说了一遍，终于有一个声音从树后飘来：“这里不欢迎你们。从哪来的，请你们回到哪去。” 那声音颇为苍老，似乎是个老妪。 刘潋略加思索后说道：“奶奶，我们来这里，是来找我的一个同学。她是海源市人，请问最近有这样一个女孩来到这里吗？” 老妪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请回吧，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 第28章 白衣女人 “死了？”刘潋有些惊讶，“她是怎么死的？” 老妪却再次沉默起来。 刘潋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请问怎么称呼？” 老妪警觉地看了看刘潋，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就叫我魏老太太吧，村里人都这么叫我。也别叫什么奶奶了，我又不是你亲戚。” “好，魏老太太，我们这次冒昧前来，的确是有着非来不可的理由，”刘潋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魏老太太，“我们知道乌羊村有着保守的民风，所以此次也都穿着长衣长裤前来。” 刘潋的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魏老太太看着她，感觉这个女孩似乎十分精明，于是便更加警觉。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来找我的同学的。” “我也说了，她已经死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莫非您看到了她的尸体？” 魏老太太沉默不语。 “那她的死亡原因是什么？”刘潋继续问道。 魏老太太依旧沉默。 “其实您并没看到她的尸体，对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魏老太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大了。 她的表现很反常，刘潋看出，她在隐瞒着重要的事情。说不定，她隐瞒的，正是她们要找的乌羊村的秘密。 通过观察，刘潋已经发现，这个魏老太太，就是她刚刚在唯一有光亮的窗子里看到的人影。她猜测，这个魏老太太在乌羊村或许有着特殊的地位，类似原始部落里的巫师，说不定她还具备一定的特殊能力。此时此刻，她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而另一边，安岭娴等人等候了很久，却迟迟不见刘潋回去，都焦急了起来。 “安姐姐，刘姐姐她怎么还不回来啊？”杨撷樱忍不住问道。 “她没事，我们……再等等吧。”安岭娴说。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啊？”杨撷樱有些纳闷地说。 刚才刘潋走出的距离有些远，加上几棵树的遮挡，她们已经完全看不到刘潋的身影。 “我就是知道。你不要……问了，安静点。”安岭娴说。 杨撷樱不太高兴，但也只是撇了撇嘴，没再出声。 就在这时，众人皆是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们惶遽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裤的中年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说道。 “我们是……邻村的，来……找人。”安岭娴说。 “找谁？” “找……”安岭娴说了一个字，突然停住。 她感觉这个中年女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仔细地打量这个中年女人，总觉得她的穿着打扮十分过时，好像二十多年前的风格。暗鸦岭村和乌羊村固然都是落后的小村庄，但村民的打扮也一直在变，现在已经几乎不会有人穿这种款式的白衬衫和白裤子了。而且，她的发型也是相当怀旧。 还有一点也让安岭娴极为在意。 这个中年女人穿的衬衫居然是短袖的。 这里可是乌羊村，民风保守至极，任何女子，无论老幼，全部都要穿长衣长裤，这个女人，为什么穿着短袖上衣？莫非她不是乌羊村人？ 午夜时分的乌羊村，仅靠着天上的星光和一弯月牙来照明。看着面前那个白衣女人，众人都产生了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她们觉得面前好像没有人，只有一身衣服悬在空中。 这感觉让几人都感到有些发毛。 安岭娴也同样十分紧张。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了更令她惊惶的一点。 这个白衣女人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臂部分，有很多黑斑。 安岭娴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了。 在那张老照片上。 难道这个人，是从照片上走下来的？ 安岭娴的眼睛瞪大了，下意识地微微伸开双臂，将其他几人保护在了身后，同时向后缓缓退去。 她的动作令其他几人也害怕起来。 终于，安岭娴大声喊道：“快跑！”随后便向着相反的方向拼命飞奔起来。 其他几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心本来就提到了嗓子眼，听到安岭娴的喊声，立刻想也不想地跑了起来。 乡村的午夜本就寂静，安岭娴的一声呼喊立刻传入了刘潋的耳中。魏老太太听到声音，表情变了变，原本犹豫着要说的话，这下子彻底吞回了肚子。 “功亏一篑”四个字蹦入了刘潋的脑海，但眼下她却没有办法，只是匆匆与魏老太太告别，便向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没用多长时间，刘潋就跑到了众人身后，赶上了最后面的杨建琴，问道：“杨姨，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杨建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摆摆手，说不出话。 刘潋向后看去，隐约看到了一个白影，正在后面追来。她一惊，立刻展开了感知域。 果然，那个白影在感知域中是黑色的。 杨建琴体质差，跑得很慢，那白影与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刘潋抓住杨建琴的手腕，加速飞奔。很快，她便带着杨建琴跑到了苏南秀的身边。 见刘潋跑得飞快，苏南秀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刘潋的另一条胳膊。 “你干什么？别拉我！”刘潋低声说。 “凭什么啊？你能拉她，怎么就不能帮我？”苏南秀费力地说。 “我带一个人已经很累了，你别给我增加负担。” 苏南秀本来是和柳夏谣拉着手跑的，她把手往刘潋胳膊上一搭，刘潋瞬间变成了一带三，费力程度可想而知。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你见死不救！你太自私了！”苏南秀恨恨地说。 听到这些话，刘潋皱了皱眉，猛地甩脱了苏南秀的手，说：“我没义务帮你。” 说完，刘潋再次加速，将苏南秀甩在了后面。 苏南秀恨得咬牙切齿。她转头看去，那白影还在后面穷追不舍。 由于缺乏体育锻炼，苏南秀和柳夏谣的体质也都不怎么样，跑步的速度不要说和刘潋相比，就是和杨撷樱姐妹、刘欣涵比起来也要差一截。杨建琴本来是最慢的，但现在有刘潋带着跑，反倒跑到了前面。如此一来，苏南秀和柳夏谣二人，变成了垫底。 ------------ 第29章 友情只是个笑话 苏南秀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遇到危险时，你不用比所有人跑得快，只要比最后面的人跑得快就行了。” 想着这句话，苏南秀斜眼看了看身旁的柳夏谣。 柳夏谣此刻五官扭曲，脸色苍白，早已没了平日里骄傲公主趾高气昂的模样。 要不要把夏谣…… 苏南秀默默地念叨着。 她们是同学，毕业后又到了同一家公司工作，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不过，苏南秀认为，在生死面前，友情只是个笑话。 但是，她并没有贸然出手。她的体力和柳夏谣只不过在伯仲之间，如果想将柳夏谣送入虎口，她必须出其不意，但她暂时没这个把握。而且，万一害人不成，柳夏谣没死，那以后两人要如何相处？ 这些问题，苏南秀不能不考虑。 那么，该把谁送给后面那个东西呢？ 苏南秀看向前方刘潋的背影。 同一时刻，杨建琴被刘潋拉着跑了一会儿，体力实在是跟不上，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随时都会断，说不定哪个瞬间自己就会扑倒在地。杨建琴拼命地喘着气，另一只手费力地摆动着。 “怎么了，杨姨？”刘潋问道。 “慢……慢点……”杨建琴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好，那我稍微减点速。”刘潋应道。 杨建琴想表示感谢，但她没那个体力，连一个微笑都做不出来。 苏南秀正在思索，却发现刘潋和杨建琴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心头一喜，立刻打算对刘潋出手。 她认为，刘潋身高不如她，看上去又很瘦，虽然速度快，但力量和速度是两码事。如果可以偷袭成功，很容易就能让刘潋成为身后那个白影的猎物。 苏南秀悄悄地对柳夏谣说：“夏谣，这样拉着手跑，速度会受影响。不如这样，我们分开，肯定能更快一些。” 柳夏谣没想太多，将手松开了。果然，两人都感觉到略微轻松了一些。 苏南秀自己也并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让刘潋摔到后面，她只希望能够让刘潋脚步略微停滞一下，身子偏一偏，然后她再偷偷将她绊倒。 她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很完美，她有些兴奋，手心渗出了汗珠。 柳夏谣的脑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她非常后悔这两天一直和苏南秀在一起，没有好好地去和刘潋套近乎。若是能和刘潋搞好关系，如今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她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看去，惊恐地发现那个白衣女人已经离她很近，似乎很快就能抓到她。 几乎是本能一样，她立刻将头转回，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喊刘潋的名字，因为在她心目中，刘潋是她们这几人的主心骨。 但是，她却看到，苏南秀正偷偷地将右手伸向了刘潋的手臂，似乎是要拉她。 她本来就是要喊刘潋，虽然看到苏南秀的动作，但却仍然将刘潋的名字喊了出来。 “刘潋！” 刘潋立刻回头，却看到了苏南秀的手。 她要干什么？ 刘潋的脑子转的飞快，她早就知道这个苏南秀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任务前，师远也提醒过她，让她不用特意照顾她。换句话说，让她自生自灭。 能让师远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必然是差劲到了极点。对这样的人，任何可怕的揣测都不过分。 刘潋突然感到非常愤怒，她的第一反应是将砍刀抽出，狠狠地给她一个教训。但是，这样一来，苏南秀必然会被后面的恶鬼追上。那她就不是自生自灭，而是被她害死。刘潋暂时还不想这么做，只是再次加速，拉开与苏南秀之间的距离。 苏南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友柳夏谣竟然在关键时刻提醒刘潋。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突然来了力气，狠狠地向柳夏谣推去。 这一下大出柳夏谣的意料之外，躲闪不及，被推了个正着，立刻摔倒在地。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她的头顶袭向了全身。她惊恐地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张扭曲腐烂、有着一双赤红色眼睛的狰狞鬼面。 “啊啊啊啊——！！！” 柳夏谣凄厉的尖叫声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了众人的耳膜。 刘潋突然浑身一震，向后看去，却只看到柳夏谣被那个白衣女鬼扑倒在地，而后那女鬼竟然一口咬向了她的脖子，撕咬起了一大块肉，咀嚼起来。 那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刘潋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了。 柳夏谣仅仅发出了两声尖叫，就彻底没了声息。不过，没人因此而掉以轻心，还是死命地跑着。 终于，刘潋感觉她们已经距离柳夏谣倒下的位置很远，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杨建琴等人立刻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刘潋依旧直直地站着，看向柳夏谣的方向，尽管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没有亲眼看到苏南秀推柳夏谣，但她的听觉十分敏锐，再加上感知域和自身能力的作用，她早已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以为的朋友苏釉，自己一直被她蒙在鼓里，还以为她是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好人，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令她感到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这个苏南秀，却比苏釉更加可恨，她几乎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 刘潋的嘴角不断抽动，双拳紧握。 突然，她从身后抽出砍刀，大步走到了倒地休息的苏南秀面前，用砍刀指向了她的脸。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连自己的朋友都要杀吗？”刘潋的声音都在颤抖。 苏南秀一下子浑身僵硬，但很快说道：“我没有杀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将她推向了那个恶鬼，最后导致她被活活吃掉。你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休息？你还是人吗？” 苏南秀却似乎并无悔意，瞪视着刘潋，毫不退缩。 “刘潋，你说什么？你说我害死了自己的朋友？拜托，她现在已经死了，死了的人，还怎么做朋友？反正她都死了，谁能证明她是我朋友？” “呵……呵呵呵……”刘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连她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冷笑，“不是朋友就可以随意伤害吗？” “你想干什么？”苏南秀察觉到了刘潋的愤怒，但她依然嘴硬。 ------------ 第30章 血肉模糊 刘潋手一松，砍刀掉在了地上。 苏南秀见此，也冷笑一声，说：“我就知道，你再怎么装，也不过就是纸老虎，你还真敢砍我不成？再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就不信，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你还会去考虑别人？你肯定也会和我一样，想办法保住自己……”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 刘潋的手上还贴着贴纸，力气何其之大。这一个耳光下去，苏南秀横飞了出去，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脸上顿时皮开肉绽，不断吐血。 苏南秀怎么也无法相信，刘潋竟然会真的打她。 剧烈的疼痛从脸上和口腔中传来，她感觉眼冒金星，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疼痛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她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刘潋再次走到她的面前，冷冷地说：“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着。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次任务中，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一件事，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救你。如果你侥幸在这次任务中存活下来，下一次，下下次，我还是和这次一样，绝对不会帮你。” 苏南秀惊恐地看着刘潋，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她这才意识到，刘潋这个人，很可怕。 事实上，她并没有故意要害死柳夏谣。和她之前所想的一样，她必须考虑一些因素。当时她去推她，纯粹是一时恼怒，并没想到就这么一下，柳夏谣就惨死在了女鬼的手中。 至于她们之间的友情，本来也并不深厚。的确，她们认识的时间很长，但也仅此而已了。事实上，这种因为距离近而成为朋友的，很多都只是泛泛之交，一起吃饭，一起下班，但却并不交心。若不是遇到暗鸦岭恐怖任务这种极端情况，她们真的可能会做很久的朋友。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苏南秀血肉模糊的半边脸颊让众人感到一阵悚然。 刘潋捡起地上的砍刀，重新固定在背包侧面，走向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异常气息消失了，柳夏谣又刚死，短时间内危险系数应该降低了很多。 刘潋的脸色极为难看。刚刚虽然打了苏南秀一个耳光，但她的气并没有消。 想回去找那个魏老太太只怕也是徒劳，刘潋打算就这样先休息休息，等天亮再说。 刘潋将那张老照片从背包里取出，再次观察。 诡异的黑斑。谜。 这一切当然是一个谜，没必要通过任务道具来提示。那么，这个“谜”字，显然还有别的用途。 刘潋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谜”字上，将苏南秀的事情暂时抛诸脑后。 谜。这个字对此次的任务，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 思考了很久，刘潋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来。 苏南秀在地上趴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费力地支撑起来，扶着树坐起。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她看到了地上的几颗带血的牙齿，感到阵阵骇然。 好可怕……她到底是什么人？还要去招惹她吗？ 苏南秀终于打了退堂鼓。 但是，她不甘心。 她的眼中再次闪出寒光。 只要是人，总有睡觉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看她还怎么防。 因刘潋的行为而震惊的几人陆续回过神来，但还是不敢靠近她，尤其是杨撷樱姐妹。她们年龄太小，还无法理解刘潋刚刚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她突然变得极为暴戾，令人害怕。 过了一会儿，安岭娴走到了刘潋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刘潋抬头看向安岭娴，面色平静，“刚才吓到你们了吧？” 安岭娴摇摇头，说：“我没关系，她们好像……很害怕，也很惊讶。” 刘潋叹了口气，说：“一会儿我会和她们说清楚。刚才，我也的确十分愤怒。” “刘潋，你要……小心。” “你是说苏南秀吗？嗯，我会提防她的。她被我打伤，必然会怀恨在心。安姐姐，刚才跑了那么久，应该都累了吧？这样吧，我们轮流休息，每次至少三人一组放哨。安姐姐，我信得过你，你和我轮流休息吧。” “好。” 得到安岭娴的同意，刘潋再次回到众人身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大家本就对刘潋十分信任，再加上刚才刘潋的表现实在可怕，没有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于是，七个人分成了两组，杨建琴，刘欣涵，安岭娴为第一组，刘潋，杨撷樱，杨撷薇，苏南秀为第二组。第一组先休息三个小时，在此期间第二组进行安全守卫工作；接下来第二组休息三个小时，换由第一组进行警戒。 之所以这样安排，刘潋考虑了很多。苏南秀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首先要考虑的是，她很可能会趁着刘潋睡觉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必须有人看着她，而刘潋选择的这个看守者便是安岭娴。虽然在这些人中，安岭娴不是认识时间最长的，也不是年龄最大的，但刘潋判断出，她具有很强的责任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之前对杨撷樱说过不要给别人增加负担之类的话，她的品性也可从中略知一二。其次，休息时间问题。如果苏南秀要动手害她，肯定是要保持清醒的状态。她故意将苏南秀和自己分在同一组里，理论上她们便是同眠同起，如此一来，苏南秀要想暗中搞鬼，必须是在自己本该睡觉的时候醒着。她们两人同在第二组，前三个小时不能睡觉，必须保持清醒，现在本就是午夜，正常来说早就该睡了，现在还醒着，已经算是硬撑。只要强制苏南秀撑过这三个小时，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的精神状态必然大打折扣。如果她有害人之心，只会导致自己进一步缺乏睡眠、体力下降，对她有害无利。 在刘潋讲述自己安排的过程中，苏南秀始终一言不发，但眼中的敌意却毫不掩饰地投向了她。刘潋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她太蠢，而太蠢的人，在暗鸦岭活不了太久。 接下来，第一组便找了个比较平坦的位置休息。除了苏南秀以外，罗亚森为每个人准备了背包，里面是可能用到的一些物品，包括薄毯子，方便休息。 ------------ 第31章 窗外的人影 刘潋并没过多关注苏南秀，只是背靠着一棵大树站着，调整了一下砍刀的位置，方便取用，疗伤用的矿泉水也放在了方便拿的侧袋里。 她暂时没有展开感知域，因为要保持感知域，需要大量的体力。目前，她只是用特殊能力去感知异常气息，这一点倒是比较容易，和保持睁眼的难度差不多。不过，她现在也感到十分疲惫，感知能力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同一时间，某座朴素的房屋中。 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了，卢艺妤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两天经历的怪事太多，她怎么也无法安心。她看了看身旁的林雨梦，越想越后悔。 她后悔自己来到了这个村子，她后悔没有在意那些怪异的提示。 手机相册她已经彻底不敢打开了，她怕再看见里面那些照片。奇怪的是，在发现照片不对之后，她的男朋友也一直没有和她联系。 就像，他真的和照片上的影像一样消失了似的。 想到这里，卢艺妤感到浑身一阵发冷。她将被子又裹紧了些，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旁边。 越过林雨梦的身影，她看到窗外似乎有一个影子。她吓得一个激灵，视线死死地盯在那个影子上。 那是一个头看起来特别大的人影，背部略微有些佝偻，似乎是个老人。 这个时间，谁会在外面？为什么那个人要偷看？ 窗子上拉着窗帘，但借着月光，卢艺妤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人影正在向里张望。 她浑身变得僵硬，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双目圆睁。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影还在。卢艺妤抿了抿嘴唇，轻轻地推了推林雨梦。 林雨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卢艺妤急得要命，加大力气再次推了一下林雨梦的肩膀。她嘟囔了一句，随之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不悦地看向她。 “你……” “嘘……”卢艺妤又急又怕，用手指了指窗子，示意林雨梦向那里看。 林雨梦转过头去，立刻看到了那个人影。她先是吓了一跳，但随之松了一口气道：“别紧张，那是村里的魏老太太，经常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溜达。” “什么？难道她精神不正常？”卢艺妤惊讶地说。 “也不是不正常，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哎呀，你别担心，不是坏人。” 林雨梦说完，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卢艺妤也重新躺进被窝，但她总觉得放心不下。她看着那个人影，思索了片刻，又推了推林雨梦，说：“雨梦，你为什么说她神神叨叨的啊？” “大人们都说她会算命，不过我不信。好了好了，别问了，快点睡吧，困死了。” 林雨梦含糊不清地说着，转换为了向右侧卧的姿势。这一下似乎是碰到了被打的脸颊，她发出了“咝”的一声，随后又转向了卢艺妤的方向。 卢艺妤却感到越来越不安。她咬了咬牙，再次推了推林雨梦，说：“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在你的窗外站着吗？你刚才说她会算命，会不会是，她算到了关于你的事情？你不能不在意啊，既然大人们都这样说，说不定有他们的道理啊！” “哎呀，艺妤！你烦不烦？我找你来我家玩，不是让你来吵我睡觉的，知道吗？真是，快被你气死了。” “不是，雨梦，你听我说，我真的觉得很不对劲。自从决定和你来这里，我就遇到了好几件怪事，我觉得，我说不定真的有危险……” “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找魏老太太算算吧？” 卢艺妤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找她算算，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林雨梦暗中翻了个白眼，说：“你要算就算吧，现在赶快睡觉。” 卢艺妤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再打扰林雨梦，便不再说话。 她决定去找魏老太太，但不是现在。窗帘上映出的那个人影让她莫名紧张，她打算白天再去找她。 苏南秀没有公然反抗刘潋，而是看似老实地执行着刘潋的计划。在前三个小时里，她一直没有睡觉，而是在与刘潋有一定距离的一棵大树下抱膝而坐，时不时地偷瞄她两眼。 她在计划，在思考，怎样才能痛快地报复。 她考虑过在任务当中好好表现，一切等回去再说，但是她又心急，不想继续等。她恨不得现在就狠狠地给刘潋几个耳光，把她打得满地打滚。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再次看向刘潋，苏南秀心里有了主意。 等一会儿第二组休息时，她先假装入睡，然后偷偷观察，趁刘潋睡着，走到她身边，然后，狠狠地一脚踩下去，踩断她的踝骨。只要得手，刘潋后续的行动必然大受影响，而且会持续感到疼痛。只要她受伤，还不是由她处置？对，还要先把砍刀偷走。 她自以为这个计划很完美，于是冷哼了一声，露出一抹笑容。 前三个小时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几人轮换，第二组开始休息。 苏南秀先是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蹭到了刘潋身边不远处，而后背靠大树坐了下来。她没有背包，其他人也没有一个说要将毯子借给她用，她嫌地上脏，不愿直接躺在上面，只能如此。 刘潋看向安岭娴，安岭娴立刻心领神会，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刘潋将毯子整理好，又将背包中最为重要的物品拿在手上，而后将背包当做枕头垫在头下，便闭上眼睛休息。至于砍刀，也是同样被压在了头下面。 苏南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这下子砍刀不好偷了，而后也闭上眼睛，装出要入睡的模样。 很快，刘潋便进入了梦乡。苏南秀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 似乎没有人注意她。 她偷偷地站起，一只手放在腹部，如果被人发现，可以假装肚子痛。 她本就和刘潋距离极近，只是轻轻地挪动了两步，便来到了刘潋身边。她俯视着刘潋，眼前似乎出现了她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画面。 激动的情绪渐渐升起，她恨不得笑出声。 但是，她忍住了。她缓缓地抬起一只脚，对准了方向，向刘潋的脚踝处踩去！ ------------ 第32章 一走了之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从她的耳边传来。 自己的计划正要得手，岂能就这样被打断？ 苏南秀一咬牙，看都不看说话的人，继续向下踩去。 哼，刘潋，就算你现在醒来，也不可能反应过来！ 这用尽全力的一踩，眼看就要落在刘潋的脚踝上。 突然，苏南秀一个趔趄，猛地被推向旁边。她站稳身子，愤怒地看向那个人。 是安岭娴。 “你这个结巴！你竟敢坏我的事？” 虽然脸颊还是极为疼痛，她还是说道。 “你要害人，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你算哪根葱？我用得着你允许？说话结结巴巴，明显就是个白痴，你嚣张什么？”苏南秀依旧毫不退让。 安岭娴张了张嘴，没说话。 此刻，刘潋已经醒了过来。她站起身，冷冷地看向苏南秀。 “哼！”苏南秀见计划泡汤，一转身走了。 安岭娴肯定会把一切告诉刘潋，这对她很不利。不过，那又怎样？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 看着苏南秀的背影，安岭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刘潋将她的手按了下去，说：“她要走，就随她吧。” 不过，话虽如此，刘潋却并不认为苏南秀真的会这样一走了之。她内心极度阴骘，报复未果，不可能罢手。 “安姐姐，我继续休息了，必须保证体力。”刘潋说。 安岭娴点点头。 ☆ 天色微亮，师远早早便醒来。一方面，他的确是为刘潋等人担忧，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 他翻身下床，从窗子向外看了看。 下方的土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罗亚森家走来。师远愣了几秒，而后匆匆下楼。 走出门外，恰好迎面看到那个人。 那个人也恰好看向他。 “哥。”申寒面无表情地低声唤道。 “申寒，你怎么来了？” 师远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了解申寒，他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的，尤其是在上次见面后。师远觉得，申寒恐怕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哥……” 申寒低下头，从他的表情师远可以看出他的痛苦。 “我不想故意隐瞒什么，”师远索性说道，“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在我完全确定这一切的真相之前，我不能胡乱猜测，更不能随随便便地告诉你，因为那除了让你更加痛苦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申寒抬起头说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可能强迫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好吗，哥？”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 关于申寒和三姨身上的异变，关于这个村子的异变，关于那一系列的恐怖任务，师远一直没有对申寒讲明。他一直觉得，申寒年龄太小，有些事情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哥，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和我妈考虑，有些事你不想说，那必然是因为说出来会对我有害。可是，哥，你要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已经做好了对自己负责的觉悟。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不笨，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哥……”申寒的眼中透出了悲伤，“我看得出来，你正在经历着我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你伪装得很好，但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哥，请允许我小小地自恋一下……我就当作，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我现在想正式和你提出一点请求，请你……告诉我真相，不要让我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而你将一切都承担起来。还有，我和我妈，我们两人的重担，应该由我来担起。” 面对着表弟申寒的请求，师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犹豫，在内心中和自己辩论。 申寒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可能一直替我做决定的，你没有权力那么做。我自己的事情，无论有多么不可思议，都该由我自己去完成。” “好吧，”师远说，“那我就把到目前为止搜集到的信息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以后，不要冲动地说要参与进来。” “参与？果然……果然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师远给申寒看了相关的照片，又将那些任务的事情和书页上的内容大致讲述了一遍。在这一过程中，师远一直十分警惕，因为他知道，申寒随时可能变成鬼。 当终于知道了自己盼望已久的真相后，申寒整个人僵住，目光呆滞，难以置信地看着空中的一个点。 这就是真相吗？我和妈妈都会随时变成鬼？这个村子已经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鬼村”？表哥一直以来都在执行危险至极的恐怖任务？ “可是……”良久，申寒才回过神，“可是我的记忆断层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现在也无法完全确定。但是，申寒，你很聪明，你也应该能猜到吧？否则，上一次你就没有必要突然跑回家去。”师远说。 “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猜到了一些。我的记忆出现断层的那些时候，我肯定是变成了……鬼……怎么可能？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的确不是。申寒，你没有变成鬼，三姨也没有。你的记忆之所以出现断层，是因为那些时候，你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你回到这个世界后，你的记忆便会被某种力量篡改。我所看到的鬼，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个体。” “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是……进入了死后的世界？那个‘暗世界’？” “对。” “那我应该怎么办？” “只要继续执行那些任务，获得更多的书页，最后的谜底会揭开的。明世界和暗世界不应该这样混乱，否则人类早就灭亡了。一定有办法，让你们回到原来的正常状态。你不用做什么，你也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不过任务的事情，我想，你是帮不上忙了，因为你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收到任务短信，我估计以后也不会收到。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清醒的时候过好平凡的生活，在感觉异常时控制自己的位置，以免无意中害人死命就可以了。” 半晌，申寒才道：“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做到的。” ------------ 第33章 六个女孩 ☆ 天亮后，刘潋等人都做好了准备。乌羊村的秘密，她们必须尽快找到。 刘潋拿出手机，再次仔细阅读任务短信，又将之前所获得的信息整合了一下。 她想起，乌羊村这个名字并不是在此次任务发布时才听说，而是在之前的魔术任务中就听到了。师远曾经和她说过，失踪的女孩共有十人，任务中涉及到的却只有四人，那么另外六人去了哪里？从雅斯特大马戏团的官方网站上获知，他们在乌羊村等地也进行了免费表演，那么那些女孩，是否也和刘悦涵一样是在魔术表演中死去的呢？如果是，和此次任务是否有什么关联？又要如何找到那些女孩的信息？ 想到这儿，她将保存在手机里的《暗鸦岭村大事记》的照片翻了出来。 在暗鸦岭村，往来人员会有这样一个记录，那么乌羊村，是否也会有？可是，昨晚在村委会办公楼翻找了很久，却并没有看到类似的记录册。那个东西，莫非是暗鸦岭村特有的？ 还有，那张老照片，到底意味着什么？ 线索一时间多了起来，反倒不容易下手。而且，这其中很可能还有一部分与此次的任务全无关联。 衡量过后，刘潋决定，先找村民询问一些情况。 她想到了那个魏老太太。 众人简单地洗漱进食后就向魏老太太家走去。之前刘潋通过窗子里透出的光看到了魏老太太的身影，已经知晓她家所在的位置。 很快，刘潋敲响了魏老太太家的门。敲了很久，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不欢迎你们。”魏老太太冷冷地说。 “魏老太太，我想问问，前段时间，村里有没有来过一个马戏团？”刘潋客气地问道。 “什么团？没有，我们村很少有人来。” “很少，还是有的，对吗？那……有没有城里的女孩到这里来玩的？尤其是，双胞胎姐妹，有吗？” 魏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警觉地看向她的双眼，过了几秒钟才说：“没有。我们村很保守，女人都要穿长衣长裤。凡是不遵守规矩的外人，都被我们赶跑了，根本不允许进来。” 刘潋察觉到，她没有说实话。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魏老太太，”她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甚至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她们的尸体在哪里？” 魏老太太猛地睁大眼睛，却又瞬间恢复原状，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刘潋逼视着魏老太太的眼睛，目光如同利剑一般。 魏老太太也狠狠地瞪着刘潋，但几秒钟后便败下阵来。 “你想怎么样？” “我想找到她们的尸体。”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与我有关。” 魏老太太犹豫了。她思索了片刻，说道：“前一阵子，的确是来了几个城里的女孩，如你所说，都是双胞胎姐妹，一共六人。我在……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村子的，只知道当时她们并未按照我们村的规矩穿长衣长裤。我带着几个人，想要将她们赶走，却不料，她们只是假意离开，又趁着夜色溜了回来。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发现了她们六个女孩的尸体……” “她们是不是都穿着裙子？” “是的，而且是短裙，上衣也是短袖的。这在我们村是大忌。” “为什么是大忌？”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有伤风化。” 刘潋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知道，魏老太太在撒谎。而且，在刚刚的讲述中，魏老太太说了“我在”而后立刻改口说“我不知道”，那里，她肯定是一时疏忽，险些说出了一些她想隐瞒的内容，而那些内容，极有可能与乌羊村的秘密有关。不过，刘潋也知道，现在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魏老太太表面上妥协了，将原本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但实际上，真正重要的东西，她并没有说。 刘潋继续问道：“那么，那六个女孩的尸体，在哪里？是否已经掩埋？” “并没有掩埋，我们村的人看到那些尸体后都很害怕，没有人敢动。后来，大家都不敢再去那儿了。至于现在怎么样，你们自己去看吧，就在村西河边。” 刘潋有些疑惑，问道：“没有人报警吗？那可是六条人命。” “村委会秘书给镇上打了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我们也就不管了。” 道谢告别后，刘潋等人离开了魏老太太家，直奔村西河边而去。 六个女孩，一夜之间死在了这里，她们死亡的原因和柳夏谣是否相同？不过，她们都穿着短裙，而柳夏谣却是听从师远的建议穿了长衣长裤。此外，柳夏谣是因为任务才来到这里，这和那些女孩也不同……等等，万一那六个女孩也是来执行任务的呢？ 这个念头让刘潋不得不在意。如果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是”的话，就说明，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执行任务，涉及到异变的，不止暗鸦岭一地。 “快，我们快一点。”刘潋心中焦急，跑了起来。 村西河边，放眼望去，没有半个人影。这里距离最近的建筑也有至少四百米。乌羊村比暗鸦岭村面积要大很多，昨晚为了躲避白衣女鬼的追杀，众人跑出了很远。相同的距离，若是在暗鸦岭村，已经出村很久了。 没有人影，也没有尸体的影子。不过，刘潋却发现，这里的地面上有一些暗红色的陈旧血迹。面积很大，也很乱，即便颜色已经变暗，看上去依然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这里的境况该是何等的凄惨。 “刘姐姐，这些是不是血啊？”杨撷樱姐妹极为害怕，紧紧地抓着刘潋的手臂。 刘潋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到了柳夏谣的死。 这六个女孩，也是被鬼吃掉的吗？ 突然，刘潋瞪大了眼睛。 吃？ 她立刻解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那个匣子。 她清楚地记得，最新的书页背面的四个大字是“食言而肥”，下面的小字是“匣”。之前她和师远分析过，这个匣子上面所画的花纹，看上去很像一张狰狞的巨口，当时便怀疑这张巨口是不是会“吃”东西。 刘潋手拿着那个匣子，打开盖子，看向里面那个诡异的人偶。[.] ------------ 第34章 破解诅咒的钥匙 人偶咧着血红色的嘴，冲她笑着。 合上盖子，刘潋又将视线投向了地面上的血迹。 ☆ 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申寒后，师远心中的不安略微减轻了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闻裕哲。 电话接通后，闻裕哲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地说：“师远，暗鸦岭村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闻队长，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问问。” “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只是问问。” “……我们刚刚逮捕了一名叫麦海迈的摄影师，但随后又放了。” “麦海迈？为什么抓？又为什么放了？”师远记得这个人，他还让他把灵异照片删除，也不知他是否照做了。 “和他一起去暗鸦岭的还有七个人，回到海源却只剩他一个。但是，他没说谎，人虽然都死了，但不是他杀的，自然没罪。焦鑫崇是侧写师，犯罪心理学专家，他一眼就看出麦海迈说的是实话。而我，在听到暗鸦岭这三个字后，也判断出了个大概。师远，你应该知道，凡是和暗鸦岭有关的案件，除了吴江莉那次之外，都是莫名其妙就结案了。” “所以，你是因为麦海迈才打这个电话？” “对。” “为什么？” 闻裕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亲自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师远非常果断地说道。 “师远，既然你能在那个地方活下来，那么我也同样可以。” “不是这样的，闻队长，”师远的语气变得焦急，“虽然到目前为止我是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一直活下去。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是因为我想要救我的亲人，二是因为我自己也受到了某种诅咒。闻队长，你不一样，你没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听我一句劝，不要来以身试险。” “这么多条人命，就这样白白被剥夺，我寝食难安。” “闻队长，”师远的语气严厉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来？难道我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个村子，已经成为了‘鬼村’，鬼魂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闻队长，你难道仅仅是因为好奇？” “你……”闻裕哲感到有些不快，“你这话说的，有些欠妥当。”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那些人又不是被人类杀死的，准确地来说，就算死再多的人，和你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你如果不是因为好奇，还能是因为什么？还有！我就这么和你说吧，就算你来了，也是一点用也没有，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这个村子，还是对那些死去的人。” 师远的话让闻裕哲十分恼怒，他听到后来便挂断了电话。挂了电话他也没消气，皱着眉头在原地站了半天，然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师远也是看着手机屏幕，呆立了一会儿。他不太确定刚才的话能否彻底打消闻裕哲要来暗鸦岭的念头，不过眼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申寒一直在旁边没有走。此时见师远已经结束了通话，便说道：“哥，你刚才说，我在某些时候进入了那个暗世界，回来后那段记忆就被篡改了。你觉得，会不会是，我在那个世界经历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些事情，或许会帮助暗鸦岭摆脱异变诅咒？” “嗯？”师远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看向申寒，略微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你该不会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吧？”申寒说，“哥，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笨，其实如果你早些告诉我真相，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帮上忙。”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破解诅咒的钥匙，就在暗世界？” “我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这些信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至于我能得出这样的推论，我想是因为，我多少也算是亲自到暗世界走过几次，而你没有去过的缘故。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的思路很重要，非常重要。”师远点点头，若有所思。 见师远似乎再次陷入了思考，申寒抿了抿嘴唇，说：“哥，想要的答案我已经听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一不小心害了你。” 说完，申寒便快步跑远。 ☆ 刘潋等人前脚刚走，两个女孩便来到了魏老太太家大门口。两人的脚步有些犹豫，走得很慢。 “艺妤，你真的决定要找魏老太太算命了吗？”林雨梦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卢艺妤说。 “那你到底要算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见了魏老太太，我看你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们还是别去了，回家吧。那个魏老太太阴阳怪气的，我看见她就不舒服。” 两人已经走到了魏老太太家门口，却迟迟没有敲门。 正在二人讨论之时，大门竟然开了，魏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口中却是说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走进了魏老太太家的门。 屋里十分阴暗，仿佛某种力量将外面的阳光全部隔绝。两人随魏老太太进入了一间小房间，一眼便看到里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怪异的棋盘，棋盘上面和周围有很多很小的人形雕像。两人慢慢地走了过去，借着蜡烛的微光看着桌子上的一切。 “啊！”林雨梦突然低呼一声。 “你怎么了？”卢艺妤立刻问道。 “这个雕像……”林雨梦用手指向了一个雕像，“怎么那么像我啊？” 卢艺妤立刻看了过去，也觉得那雕像和林雨梦极其相似。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林雨梦的雕像旁边的一个面目不清的雕像所吸引。虽然那雕像连五官都没有，但她还是觉得，那个雕像代表的，是她。 两人突然感到一阵紧张，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魏老太太。而这一看之下，她们却立刻吓得面无人色。 魏老太太没有跟随她们来到桌边，而是紧靠着房门而立，两只手死死地按在门板上，仿佛担心她们跑掉一般，脸色发青，表情扭曲，眼中发出可怖的寒光。 ------------ 第35章 必死无疑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魏老太太，缓缓地后退。 魏老太太突然说：“你们既然看到了我的棋盘，就应该知道，代表你们二人的棋子位于哪个格子里了吧？” “什……什么格子？”林雨梦惊恐万分地说。 刚才二人只顾着看小雕像，并没有注意棋盘。 “那你们，就现在看一看。”魏老太太又说道。 两人哆嗦着，再次向棋盘移去。 这一次，两人都看到，那个格子里，居然写着一个“死”字。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惊疑不定地再次看向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却没有对她们的疑惑做出回应，而是走到了桌边，指了指两个凳子，示意她们坐下。 两人坐下后，魏老太太说：“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算到了你们的命运。这一次，你们二人来到乌羊村，实在是不应该，因为，你们会在这里死去。” “你说什么？” 听到魏老太太居然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林雨梦立刻站了起来，而卢艺妤则是面色惶恐，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魏老太太仿佛没有听见林雨梦的话一样继续说道：“你们的命运不可更改，三天之内，必死无疑，无论你们是逃离这个村子，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怎么……怎么可能？你……你在胡说！你胡说八道！”林雨梦的脸色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你去村里找老人们问问，我魏老太太什么时候胡说过？只要是我算出来的事情，没有不成真的。” 卢艺妤再次回忆起了自己在来到乌羊村之前遇到的诡异事件。她始终认为，那些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偶然的巧合。魏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她有些相信了。于是，她焦急而诚恳地说：“魏老太太，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我不想死，我们年龄还这么小……” “没有办法，只要棋子落定，一切就已盖棺定论。你们的死亡，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魏老太太说着，看向了棋盘，只是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们二人的雕像上，而是落在了另外几个面目不清的雕像上。 “除非……”魏老太太喃喃地低语着。 “除非什么？”卢艺妤立刻问道。 “除非这几个外乡人帮你们找到破解之法。”魏老太太看也不看卢艺妤，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那几个雕像。 ☆ 刘潋看着地上的血迹，不禁感到一阵悚然。 地面上除了血迹，看不到任何曾经有人存在的痕迹。这里没有尸体，没有衣服，也没有任何人造的物品，仿佛那些血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些血迹，能给她们留下什么线索呢？ 刘潋蹲下身，仔细地查看。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仿佛那场杀戮仅仅发生在不久之前。 血迹延伸的痕迹覆盖了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也就是说，那六个女孩在这短短的二十米距离内就全部被杀死。就算她们跑得再慢，二十米又要几秒？可以想象，当时她们遭遇到的，该是何等凶残的厉鬼。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 之前她们遇到的那个白衣女鬼，速度和她们相差无几，最终还是因为苏南秀推了柳夏谣才将其追上并杀死。那么这个女鬼和那六个女孩遇到的，是同样的鬼吗？ 还有一个问题，尸体去哪了？是和暗鸦岭异常死亡的人一样被转移到了土坟山坡，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像柳夏谣一样被……吃掉？ 刘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那之后，她们并没有回到柳夏谣死亡的地点去查看。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不去谈起那个话题。 “刘潋，你过来……看看。”安岭娴突然向刘潋招手喊道。 刘潋应声看去，见安岭娴也和她一样半蹲在地上，双眼看向地上的血迹。 刘潋走了过去，安岭娴说：“你看这里，好像……不太自然。” “不自然？” 刘潋仔细地查看着血迹的形状，果然发现有几分异常。 这里的地面是沙地，血迹在上面非常清晰。刘潋看到，某个位置的血迹，形成了一个环状。 “嗯，你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安岭娴说。 此刻，刘、安二人，还有其他的几人，都在看着地上的那个圆环，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黑影正在缓缓接近。 “莫非这个圆环里面有什么东西？”刘潋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很小的铲子。想了想，又将手机握在左手。 就在这时，刘潋突然感到一股大力从后背袭来。由于实在是出其不意，刘潋竟然也是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待她回过头来时，看到的是一幅十分荒唐的画面。 苏南秀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两只脚在地上猛踢，口中吼道：“看不到了！看不到了！你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被她这么一踢，地上的沙子变得乱七八糟，血迹瞬间被破坏，哪里还找得到刚才那个圆环的位置？ 踢了几脚后，苏南秀停了下来。她恶狠狠地看向刘潋，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她脸颊上的伤依旧是皮开肉绽，只是血的颜色已经变暗。 “哼，你打我的时候，可曾想过现在？可曾想过，我早晚会找你报复？我就是要和你对着干，你想做什么，我就偏不让你做成！你能怎么样？还想打我是不是？” 苏南秀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当喊完最后一句话后，她倏地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跑远。 刘潋的脸色铁青，却并没有追上去。她将手机交到安岭娴手中，从背包中翻出十字弩，向苏南秀的背影瞄准。 准星晃动着，终于在某个时刻，弩箭飞了出去，呼啸着破风而行，瞬间没入皮肉。苏南秀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刘潋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她将十字弩放在地上，说了句“先不要轻举妄动”，便跑向了倒地的苏南秀。 苏南秀听到脚步声，猛地转头看向刘潋。她的目光疯狂暴戾，如同愤怒的母狮。 “你疯了吗？你想杀人吗？你这个女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苏南秀咆哮道。 “你还不老实吗？还想再多吃点苦头？”刘潋居高临下地看着受伤倒地的苏南秀，很想一脚踩在她身上。 ------------ 第36章 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一支弩箭，并没有射向苏南秀的要害，而是射向了小腿。 苏南秀惨叫着，将所有她能想到的恶毒的话全部倾倒出来，对刘潋进行诅咒和辱骂。 “你不省点力气养伤吗？”刘潋平静地说。 “养伤？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想杀我。刚才那一箭，你瞄得不够准，所以只是打到了腿。现在我跑不了了，你接下来就要杀死我了。但是，我告诉你！就算你要杀我，我也绝对不会向你求饶！我会一直诅咒你，直到死。不，就算死，我也要变成鬼来报复你！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苏南秀拼命地嘶喊着，脸上的伤再次渗出血来也全然不顾。 刘潋摇了摇头，她知道，苏南秀马上就要疯了。 “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想阻止你继续妨碍我们。” “你骗谁啊？” “我没有骗你。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到底会怎样对待你。” 说完，刘潋蹲下身，将那支弩箭迅速拔出，而后将一个矿泉水瓶拧开，低声说了句“别乱动”，便用贴了贴纸的手捏住了苏南秀的下巴。她的指尖碰到了她的伤口，苏南秀立刻想要惨叫，却因为被刘潋控制住，没法乱动。她还想继续叫骂，刘潋手上略微用力，她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潋手中拿的，自然是疗伤矿泉水。虽然可以通过稀释来不断增加总量，但刘潋一直用得很节省。 一口矿泉水倒进了苏南秀的嘴里，她想要挣扎，无奈力量相差悬殊。 强迫苏南秀将矿泉水喝下去后，刘潋站了起来，从赶了过来的杨建琴手中接过了背包，取出了一捆绳子，冷冷地说：“我之前说让你自生自灭，我承认这个主意很糟。从现在起，我会看着你，免得你继续捣乱。” 苏南秀正想继续骂，突然感觉腿上和脸上的伤明显减轻。她一惊，向腿上看去，果然看到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是怎么回事？ 她懵了，彻底懵了。 刘潋没有给她继续发呆的时间，而是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用绳子将她的双手牢牢地绑在了身后。 “想活命的话，就别乱来。”刘潋最后警告了她一句，便不再理她。 “刘潋，怎么办？”安岭娴焦急地说，“刚才的……血迹，被她破坏了，我们……” “没关系，安姐姐，我已经拍了照片。只要仔细分辨，应该可以找到位置。”刘潋说着，接过安岭娴递过来的手机，打开了相册。 就在刚才，刘潋一向谨慎的性格驱使她使用手机拍下了血迹的照片，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嘱咐其他人看好苏南秀后，刘潋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与手机里的照片对比，锁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好在这里十分偏僻荒凉，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来。刘潋再次拿起铲子，在那个范围里挖掘起来。 她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挖着，她坚信那个圆环状的血迹不是巧合，而是任务给予她们的线索。 “这是……” 没过多久，众人都发现，一个东西被铲子翻了出来。 刘潋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快速地将那个东西拿起。 又是一张老照片。是一张合影，似乎是某个班级的毕业照。与之前的老照片一样，凡是没有穿长衣长裤的女生，裸·露的肌肤上都被黑斑覆盖。 将照片翻转过来，刘潋发现，角落里同样也有字。 “詹……誓……”刘潋费力地辨认着那两个已经略微有些模糊的文字。 除了苏南秀，每个人都传看了一下老照片，并用手机拍照保存，包括背面。 “刘姐姐，这个詹誓，是这个乌羊村的人吗？”杨撷樱说。 “这个很难说。” “现在天已经亮了，我们去村里问问吧。”杨建琴也说。 看着角落里的小字，刘潋忍不住想，这个名字是否是这张照片的主人呢？他是哪个人？是老师还是学生？ 刘潋的视线从照片上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 ☆ 从魏老太太家走出，林雨梦依然是满面怒色，而卢艺妤则是惊魂未定。 “艺妤，我就说不要来。你看看，那个老家伙说的是什么胡话？简直要气死我了！”林雨梦抱怨着。 “我觉得，她说的，不一定是胡话啊……” “你怎么也说起傻话来了？她说我们会死啊！这种话你也信？” 卢艺妤沉默了。她和男朋友的合影出现异常，这一点林雨梦是知道的，不过看上去好像她并没有当一回事。不过，后来她看到的被咬得变形的小雪人冰棍的事情，她并没有和她说过，一直埋在心里。她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因为疑神疑鬼或是太过紧张才出现了幻觉，还是说那些其实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判断不出来。 卢艺妤抬头环视着这个村子，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和海源都是截然不同。若不是发生了这些怪事，她现在的心情理应是愉悦的。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提心吊胆，感觉到处都是危险。 魏老太太说我们会死，那么我们会怎么死？ 卢艺妤忍不住想。 林雨梦生了一会儿气，突然笑了起来。 “艺妤，我们别想那个老太太的事情了。走，我们去河边玩吧。天这么热，我们去凉快凉快。” 说完林雨梦也不管卢艺妤的反应，拉住她的手就加速向河边行去，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嘿嘿，艺妤，我和你说呀，你别看我表面上好像对妈妈屈服了，实际上呢，我根本就没有妥协。你看，我今天陪你来算命，为什么带了个手提包？就是因为，我偷偷地把之前买的短裙带上了。一会儿我们到河边，我就换上裙子，然后我们拍几张照片。” 卢艺妤有些惊讶。她抬头看了看林雨梦，见她脸上的印痕还未全消，本想开口劝她几句，却怕她再生气，于是只好闭口不言，心中却是一直在想魏老太太的话。 只有找到外乡人，才能找到破解之法？ 卢艺妤回头看去，仿佛那些外乡人就在她身后一般。 而事实上，她的身后并没有人影。 ------------ 第37章 找人 ☆ 刘潋感觉情况越来越乱，渐渐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她不禁开始想，若是师远在这里该有多好。她摇了摇头，强行将有关师远的思绪赶出脑海。 到哪里去找那个詹誓？那毕竟是一张老照片，詹誓是否还在乌羊村，还是个未知数。 这时，安岭娴说道：“刘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找……那个海源的……女孩。” “先找那个女孩？” “对的。我们的任务，不是有……两个吗？找到……乌羊村的秘密，还有，把秘密……告诉那个海源来的女孩。如果，那个女孩……我们找不到，那知道秘密……也没用了啊。” “你说得对，安姐姐，其实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到了这里之后，情况变得复杂，再加上苏南秀的妨碍，我不由自主地就乱了起来。那个魏老太太也很烦，一直在说谎。这样吧，既然我们要找詹誓，那我们就顺便也询问一下海源来的女孩的情况吧。这个村子如此偏僻，应该很少有人来，尤其是海源市的。哦，对了，距离上一次鬼魂出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大家一定要小心，留意周围的一切。如果任何人发现任何异常，一定要及时通知其他人。” 刘潋俨然是一个领导者的角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杨撷樱姐妹、刘欣涵、杨建琴早就已经把希望全放在了她身上。安岭娴虽然也有一定的头脑，但性格温和，也不愿意对他人进行指挥。虽然刘潋怀疑她早就执行过任务，但这也只是个猜测而已，根本就没有证据，而且她本人也一直在否认。这么看来的话，安岭娴在执行任务方面也没有什么经验，到头来自然也就只能依靠刘潋。至于苏南秀，虽然经过一番折腾老实了很多，但仍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大家只会把她当成麻烦，根本没人去指望她。 天亮以后，乌羊村的村民就陆续出门劳作。刘潋等人分成三组，分别寻找村民进行询问。 杨撷樱和杨撷薇姐妹非常积极地到各户人家的大门口敲门、打听。在之前，杨撷樱曾经对刘潋说过“我们只能靠你了”这样的话，接着便被安岭娴训斥。当时她的确也感到了不快，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便感到一阵羞愧。的确，大家都是普通人，在某种力量的压迫下到这里来执行任务，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望刘潋替自己拿主意呢？任务可是关系到生死的，如果连自己的命都要交给别人去承担，那不是太过分了吗？自己的命，终究要靠自己来拯救。只是，两姐妹年龄小，体能也较弱，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此刻有了打听消息这样简单的任务，两人自然是全力以赴。 “叔叔你好，麻烦问一下，你们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詹誓的人啊？”杨撷薇向一名开门出来的男子问道。 “詹誓？没听说过。我们村没有这个人。” “真的没有吗？叔叔，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我们村不大，所有人我都认识，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那……那以前呢？比如，几年前，十几年前，有没有？” “以前也没有，我们村根本就没有姓詹的。”男子说完，抬腿就要走。 “叔叔，那你知不知道有个海源来的女孩到这里来啊？” “海源？不知道，没见过。” 男子走远后，杨撷樱姐妹感到一阵失落。她们已经询问了不少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大同小异。无论是詹誓还是海源来的女孩，都没人知道。 另一边，安岭娴和杨建琴一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同样也是逢人便问。由于安岭娴语言不够流利，询问的任务便落在了杨建琴的身上。 两人一路询问着，渐渐走到了距离昨天柳夏谣死亡地点不远的地方。越是靠近那个地方，两人就越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两人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向记忆中柳夏谣倒下的位置看去。如今那里早已没有什么人影，只有一些模糊的血迹。不过，这里的地面是黑土，血迹十分不明显，否则应该也早就被村民们发现了。 到了距离血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右看去，那里是一个院子，里面是一座老旧的房舍。 杨建琴照例敲了敲门，很快便走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女人十分热情，主动问她们需要什么帮助。 “大姐，请问，您认识一个叫詹誓的人吗？”杨建琴问道。 那女人愣了一下，说：“你们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 听到这话，安岭娴和杨建琴都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已经问了不知多少人，终于有似乎认识他的人出现了。 杨建琴继续说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到这里找人。詹誓可能知道我们要找的人的线索，所以来问问。” 那个女人上下打量着杨建琴，似乎对她的话充满怀疑，说：“你们怎么知道他有线索？” 杨建琴有些语塞，顿了顿说：“那个，您要是知道他在哪儿，能不能告诉我们？” “我当然知道他在哪儿，他就在屋里。你们要是有事要问，就进来问吧。”女人将门打开，向旁边让了让，示意她们进去。 杨建琴连连道谢，抬腿就要进去，却被安岭娴拉住。 “怎么了？”杨建琴疑惑地问。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什么不对劲儿？”杨建琴压低声音问道。 “我们问了……那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难道说，詹誓……一直在家，从来……不出门吗？而且，她为什么……要让我们进去？万一……有危险，我们很难……逃走的。” 杨建琴愣了愣，觉得安岭娴说的有道理。可是，问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如果问到了线索却不继续深入，那么这么半天的询问岂不是完全白费？她犹豫着，不知到底该不该进去。 那个女人好像有点急了，说：“你们快进去啊！不是你们有事情要问吗？怎么还不赶快进去？” 安岭娴的神色变得紧张，她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 第38章 消失的裙子 “杨姨，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吧。我们……快跑吧，向刘潋的……方向跑。” “什么？” 杨建琴正在发愣，突然她感到一股寒气从侧面扑来。还来不及转头看去，杨建琴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突然拉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某个方向跑去。同时，她听到了安岭娴的喊声。 “快跑！快跑！” ☆ 太阳渐渐移向头顶，温度逐渐上升。本该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但对齐月兰来说，却是宛若寒冬。 她在整个屋子内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本该在女儿卧室里的短裙。 “到哪儿去了？裙子呢？去哪儿了？”齐月兰歇斯底里地喊着，将家里的东西翻得一团乱。 女儿卧室，厨房，她的卧室，全部都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那条裙子。 “不，不，不可能！昨天因为这件事，我已经打了她了，她怎么可能还不听话？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要气死我吗？” 齐月兰状似疯癫，用尽全身力气吼着。 当她终于平静下来后，她扑到了电话旁，拨打了林雨梦的手机号码。 然而，无论她尝试多少次，都始终无法打通。 “不在服务区？什么叫不在服务区？这是什么意思？”齐月兰发疯一般地大喊大叫。 随后，她拨通了丈夫林伟恒的电话，告诉他女儿可能偷偷穿着裙子出了门。林伟恒立刻焦急起来，扔下手中的农活就跑回了家。 夫妻二人分头到村里寻找，逢人便问，但却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 “雨梦……雨梦啊……你跑到哪儿去了啊？”齐月兰渐渐感到绝望，泣不成声。 ☆ 乌羊村的河不宽，旱季就会变得更窄。如今是八月底，已经很久没下大雨了，河中的水量少了很多，但是依旧很深。不过，河水倒是还算清澈，甚至可以看到少量游鱼。 与绝大多数乡村地区的河流不同，这里鲜有人迹，即便是最热的夏日，也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村里民风淳朴，女人不可裸·露肢体，自然无人下河游泳。原本还有些男人到来，但不知为何，来这里的男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最近两年，已经彻底无人。 “姐姐，这里好像没人来啊。”刘欣涵跟随刘潋一路前行，渐渐走到了河边。 刘潋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南秀，见她失魂落魄，似乎不会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便渐渐放下心。 “小心，不要大意。”刘潋说。 “可是，这里没有人的话，我们来这儿不就没用了吗？我们不是要找人询问詹誓和海源来的女孩的下落吗？这里都没有人，我们无人可问啊。”刘欣涵说。 “信息未必要从人身上获取。”刘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四周。 同其他两组一样，刘潋等人也是一路询问了不少人，但一直没有得到关于那两个人的消息。 既然任务短信中说要我们找到一个从海源来的女孩，那么这个女孩就必然是存在的。在这样一个村子，外来人员应该比较显眼，不大可能没人知道。询问了这么久，却没有得到消息，八成是因为，那个女孩居于室内，闭门不出。可是，一个外来人员，她要待在哪里？等下，再好好思考一下的话，这个女孩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乌羊村的？是和刘欣涵她们一样被传送到这里的吗？毕竟，她是属于任务的一部分。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前来，至于原因，可能是旅游观光，也可能是走亲访友。师远当初就是来亲戚家过暑假，才卷入了暗鸦岭的诡异事件。虽然说涉及任务的事情，很多时候没有常理可言，但是若那女孩真的是自行前来的话，不大可能只有一个人，至少也要有个同行者。而任务短信中说的是，“寻找一名从海源市来到该村的女孩”，由此可判断出，目前在乌羊村，应该只有一个人符合“来自海源”和“女孩”这两个条件，所以她的同行者应该是本村人。年龄方面，“女孩”和“远行”都考虑进去的话，大约应该是在十四岁至二十二岁之间，她的同行者应该也是同龄人，并且应该也是女孩，毕竟乌羊村民风极为淳朴。乌羊村也较为落后，外出者不多，大多数村民还保持着农耕的传统生活方式。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她认识海源市的人，并且能够将其带到村里，且能够停留多日的话，应该是那个女孩的同学、朋友。所以，只要找到村里在海源上学的女孩，距离那个海源来的女孩，应该就相距不远了。 刘潋这样想着，准备转身返回居民区。要向村民打听有没有见过海源来的女孩，或许不太容易，但要打听谁家的女儿在海源上学，应该不难。 就在这时，刘欣涵惊诧地喊道：“啊！姐姐，那边有个红色的东西！” “什么？”刘潋立刻警觉起来，顺着刘欣涵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不远处的地面上，隐隐地有着一小片红色。不是血迹，倒好像是衣服之类。 “走，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快步跑到那红色物体旁，刘潋先是用手机拍了照片，而后谨慎地拿起了那个东西。 是一条红色的短裙。 这是哪里来的？乌羊村的人不是都穿长衣长裤吗？莫非，这是那个海源来的女孩的裙子？可是，这裙子为何掉落在这里？女孩呢？ 刘潋看向缓缓流淌的河流，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瞬间展开了感知域，试图感知这附近是否有活人或鬼魂的气息。 而感知的结果，让刘潋感到一阵悚然。 这河流，竟然和暗鸦岭的蚂蚁湖一样，充满了强烈的邪恶怨气，无数的鬼影居于其中，扭曲浮动，无声地啸叫着。 刘潋猛地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向河面。 那个女孩，莫非落水身亡了？ 河水无声地流着，一片枯叶在水面上转动，突然被卷入漩涡，随后消失不见。 “这条河，有问题。”刘潋说。 听到刘潋的话，刘欣涵立刻吓得躲到了她身后，两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姐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刘欣涵颤抖着说。 ------------ 第39章 推迟 ☆ 师远看着手机上的日期，目光有些茫然。 已经八月二十四号了啊。距离开学，只剩最后几天了。可是，我是没办法回去的，学校那边，只能请假了。 正在这样想，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班主任”三个字。 “老师。”接通电话后，师远首先开口说道。 “师远啊，有个通知，麻烦你转告班上其他同学。”班主任说道，“学校那边的教学楼重建和装修工作遇到了一些困难，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彻底完成，目前教学楼无法使用，学校决定，推迟开学日期。至于什么时候开学，到时候再另行通知。你尽快把这件事通知到班里的所有同学，让大家安排好时间。” “推迟？”师远忍不住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哦，好的，老师，我会通知所有人的。” 挂断电话，师远又愣了一会儿。 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从一开始，师远就觉得不对劲。这次的暑假时间这么长，就已经很有问题了，所有科目都没有留作业，就更有问题。现在，竟然连开学时间都要推迟，这就好像，某种力量在告诉他“你就放心留在暗鸦岭村吧”一样。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师远再次拿起手机，准备通知其他同学。而就在此时，铃声再次响起。 是他的一个同学，田笑汝。 “喂，师远！”田笑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我听说开学日期要推迟了！” “是啊，我正准备通知大家呢。” “我也是听别的班同学说的。哎，师远，你是在暗鸦岭村度假是吧？” 度假？ 师远有些无奈地笑笑，但立刻又恢复了严肃。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网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田笑汝问道。 “什么？”师远立刻警觉起来，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 不要再来了，你们！段迦璇、李梓杭、王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还不够吗？ “不要来这里！我警告你！”师远情不自禁地喊道。 “你……你怎么回事啊？”田笑汝愣了，但很快又恢复了激动，“我可在网上看到了，暗鸦岭村现在号称‘鬼村’，有人在网上写道，村里闹鬼闹得特别厉害，死了好多人，什么墓地啊，林间小屋啊，废弃的商业区啊，简直是太刺激了！我也想去看……” “你给我听着！不要到这里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个村子非常危险，真的已经死了很多人，我不希望你们再来……送死。” “你这话说的，真是难听，”田笑汝说，“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你不是还在那儿吗？你可别告诉我，你能活，我就得死。我说，你干什么阻止我啊？” 师远知道，田笑汝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田笑汝，我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之前，段迦璇、李梓杭、郑耀琳她们来找我，现在，她们都已经死了。还有王尉和刘悦涵，也死了。杨研启和苏浩，虽然还活着，但都被困在这个村子无法离开，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要是不信，可以联系他们试试看，你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田笑汝沉默了。 师远继续说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尽可能多地联系我们班的同学，让他们知道这个暗鸦岭村的可怕。这里真的是人间地狱，是极为危险的地方，千万不要有人再到这里来了，无论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们，却让我去联系？万一你是在开恶意玩笑，我岂不是成了帮凶？”不知怎地，田笑汝说着说着突然感到一阵不爽，“师远，你别想把我当傻子耍。我告诉你，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我没有骗你。” “哪个骗人的会说自己在骗人？师远，我越听越觉得不对。你是在利用我吧？还是说，你其实一直都瞧不起我，觉得我蠢，所以一直在耍我？” “你这话从何说起？算了，你不愿通知他们我也不勉强你，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你不要到暗鸦岭来。这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吧？” “那谁知道啊？你那么聪明，谁知道你在做什么？像我这样的俗人、蠢人，是不可能猜出你的想法的。”田笑汝故意将“聪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总之，不要来这里。千万记住。” 师远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田笑汝十分无语。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自己无能、自卑，却以为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好像全世界人都在乎他一样。 最一开始的时候，师远也曾经尝试着和这样的人讲道理，但后来他发现，根本就讲不通。那些人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在自己黑暗的丛林里走得兴高采烈，还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眼不视物。 “简直是对牛弹琴。” 良久，师远感叹了一句，不禁觉得，曾经对牛弹琴的自己也挺可笑的。 ☆ 田笑汝看着手机屏幕，五官有些扭曲。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瞧不起我是吧？好，你等着瞧，师远。”田笑汝低声狠狠地说道，“不让我去暗鸦岭？可以，我不去，免得看见你那张脸忍不住想一巴掌糊上去。但是，我会给你个惊喜。” 田笑汝笑了，他的笑只用了半边脸。 ☆ 卢艺妤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半个小时前…… 两个女孩来到河边，四顾无人，林雨梦便从手提包中将短裙拿了出来。 “雨梦，你该不会是想就在这里换衣服吧？”卢艺妤说。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 “嗯，也是……” 林雨梦的表情有些兴奋，将短裙取出后就把手提包扔到了一边，两只手将裙子举起，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卢艺妤说话。 “多漂亮的裙子啊，为什么村里人都不穿呢？他们还不让我穿，真是烦人。妈妈她竟然因为这个……因为这个打我……” 林雨梦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一只手松开了裙子，轻抚着自己被打的脸颊。 卢艺妤看着林雨梦，心中感觉到的不是悲哀，而是紧张不安。 “雨梦……”她犹豫地唤道。 ------------ 第40章 为什么不能穿裙子 “怎么了？” “你的妈妈，没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不能穿裙子吗？” “说过，有伤风化。” “真的吗？就因为这个？”卢艺妤不信。 “那还能是什么呢？” “你再好好想想。我觉得，应该有更加严重的原因。” “哎呀，艺妤，我都在乌羊村生活了十几年了，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你别想太多。” 林雨梦穿上短裙，将长裤脱掉，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手提包，将裤子塞了进去。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动作立刻停止。 “怎么了？”卢艺妤回头看去。 是林雨梦的妈妈。 “妈……妈妈……”林雨梦看着脸色铁青的母亲，紧张得浑身僵硬。 “雨梦！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听妈妈的话？”齐月兰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偷偷把裙子拿出来，就是想趁妈妈不注意换上对不对？你这孩子，我让你去城里读书，你倒好，好事没学会，净学坏事。” “我没有……” “我知道了，”齐月兰根本不听林雨梦在说什么，“你是和这个丫头学坏的对不对？” 说着，齐月兰目光凶狠地望向了卢艺妤。 “不，不是我……” 被齐月兰的目光盯住的卢艺妤，只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寒冷。那种感觉，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预期。 为什么会这样？ 齐月兰没有看她太久，很快又将视线投向了林雨梦。 “雨梦，跟我回家。”齐月兰说着，向林雨梦走去。 不知为何，卢艺妤突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极为强烈的危机感。她觉得，这个人会伤害林雨梦。 阿姨，不要再打她了！ 她很想这样喊，但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林雨梦抿着嘴唇，紧紧地抱着手提包。 突然，她惊诧地抬起头，说了一句在卢艺妤听来十分不解的话。 “你是谁？” 还来不及思考，卢艺妤便看到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一幕。 林雨梦的母亲突然两臂伸长，一只手横着扣在了林雨梦的脸上，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脖子。 下一个瞬间，林雨梦的头飞了出去，两只眼睛兀自难以置信地瞪着。 血。卢艺妤的视野里，只有血。 震惊尚未有丝毫减轻，卢艺妤却是看到，那个和林雨梦的母亲完全一样的人蹲在地上，开始大口地啃食林雨梦的尸体。 “啊啊……啊啊啊啊！！！！” 卢艺妤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炸了，心脏也仿佛快要爆裂。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疯一般地向远处飞奔。 魏老太太的话在她脑海中炸响。 你们会在这里死去。 你们会在这里死去。 你们会在这里死去。 …… 卢艺妤快要崩溃，难以控制地发出惨叫，发疯一般地跑着。 终于，她跑回了居民区，但她的视野中仍然看不到人影。 人都去哪了？我该怎么办？ 她惶遽地呆立原地，浑身筛糠一般颤抖。 ☆ 河水中突然出现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漩涡。那些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且逐渐变成了血红色，而漩涡之外的河水，依旧是普通的颜色。 刘潋低声说道：“我们先离开河流范围，尽快与其他人会合。” 随后，三人快速跑远，将河流甩在了身后。 刘潋的脑中冒出了无数个问题。 那短裙从何而来？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个来自海源的女孩，是否曾经在河边出现过？ “我们快点赶回居民区，询问一下谁家的女孩在海源市读书。”刘潋一边跑一边说道。 一阵隐隐的血腥味冲入三人的鼻腔。刘潋展开了感知域，突然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鬼。 “快！加速！”刘潋立刻说道。 “我……我跑不快……”苏南秀费力地说。 她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行动的确有些不便。 “现在不能停下，否则必然有人会死！”刘潋说。 “你不能这么做！”苏南秀喊道。 “我说过我不会帮你，更不会救你。” “但是我的手是被你绑住的，你不给我解开，如果我死了，就是你害死的。” 刘潋咬了咬牙，从衣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折叠刀，割断了苏南秀手上的绳子。 “我不会谢你的。”苏南秀说。 刘潋没理她。 同一时间，安岭娴拉着杨建琴，也向村子中部跑去。很快，两组人互相看到了对方。 “刘潋！”安岭娴喊道。 在刘潋的感知域中，身后的黑影已经消失。她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与安岭娴二人聚在一起。 “我们……遇到了……鬼。”安岭娴说。 “我们也是。大家小心，这个村子的危险程度和暗鸦岭村，以及任何一次任务相比，都不低。” “哎？奇怪，我好像……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安岭娴说，“好像是从……你的背包里……传出来的。” “我的背包？” 刘潋一惊。刚才只顾着跑，没有去思索一下血腥味从何而来。安岭娴说那气味来自背包，刘潋这才想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她还以为是身后的鬼身上传来的。 刘潋将背包解下，拉开拉链，眼前的一幕让她大惊失色。 那条短裙，竟然如同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渗出了赤红的血液，而且将血也沾染到了其它的物品上。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只是普通的短裙……” 不仅如此，短裙还变得极为破烂，似乎被某种力量撕坏。 “刘潋，这个裙子……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当时周围……有没有血？”安岭娴问道。 “在河边发现的，当时没有发现血迹。” 刘潋这样回答着，但她自己也清楚，刚才的视觉应该是受到了影响。 这意味着什么？ 刘潋很想好好地整理一下思路，但杨撷樱姐妹也恰好这个时候与她们会合。 “刘姐姐，我们问了好多人，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这样两个人。” “刘姐姐，你们问到了什么消息吗？” “姐姐，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都没有地方可躲……” …… 听着周围的声音，刘潋感觉大脑一团混乱。 她的手里依旧拿着那条短裙，拼命地想把线索串起来，但怎么也做不到。 ------------ 第41章 林雨梦的父母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尖叫。她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猛地扑到她面前，两只手死命地去抓那条短裙，大声地喊着：“这裙子……这裙子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你是什么人？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女人的表情如同疯癫的野兽，两只手狠狠地抓住了刘潋的肩膀，双眼变得通红。 “这裙子上为什么有血？为什么这么破烂？是不是你害死了她？是不是？” 刘潋、安岭娴等人都已经判断出，这个女人的女儿，应该就是与那个任务中提到的来自海源的女孩同行的女孩。 “阿姨，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见到你的女儿，只是发现了这条裙子……” 但那女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刘潋的话。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两只手胡乱地去抓挠刘潋的脸。 刘潋灵活地躲开，其他几人也都纷纷躲避。 这个女人正是齐月兰。她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女儿的踪迹，早已濒临崩溃。此刻见到女儿的裙子，又见到了一群陌生人，心中的担忧焦虑恐惧顿时爆发，将刘潋等人认定为杀人凶手。 但是，她的体力消耗太大，刘潋又极为灵活，很快便没了力气，只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突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看向了某个方向，大声喊道：“孩子她爸！孩子她爸！你快过来！快啊！” 刘潋等人看去，见到一个壮年男子正快步跑来。他立刻扶住了倒在地上的妻子，大声问道：“怎么了，月兰？” “这条裙子，就是雨梦的。你看看，上面全是血，还破破烂烂的，肯定是她们害死了她！” 林伟恒的脸色立刻变了，腾地站了起来，面色变得极为凶狠。 “杀人凶手！你还我女儿！” 林伟恒猛地扑向了刘潋。安岭娴、杨建琴和刘欣涵试图去阻止他，但处于暴怒与极度悲痛状态下的壮年男子的力量，岂是她们可以抗衡？三人皆被推开，林伟恒的身形只是略微一滞，便继续向刘潋扑去。 刘潋却是面色不变，右臂似乎只是随意地一甩，就将林伟恒推得横飞出去。 林伟恒很快站起，再次向刘潋扑来，而结果只不过是再次横飞出去罢了。 “杀人凶手！你太猖狂了！”林伟恒艰难地站起，凶狠地向刘潋看去。 刘潋皱了皱眉，说：“若事情是我做的，我敢做自然就敢当。但事情不是我做的，你若是想冤枉我，那是没门。我说了，我只是偶然捡到了裙子，至于你们家女儿去了哪儿，怎么样了，我一概不知。事实上，我和你们一样希望知道她的下落，因为那个和她一起从海源来到这里的女孩，是我的朋友，我们需要找到她。” 听到这些话，齐月兰和林伟恒似乎脑子一下子不够用了。他们傻呆呆地看着刘潋，却迟迟没有说话。 ☆ 卢艺妤站在无人的乌羊村，环视四周，但双目所见只有一座座低矮破旧的房屋，除此以外，看不到任何生灵。不仅是人，就连原本各家饲养的牲畜也都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刚刚从脑海中蹦出来，卢艺妤就意识到，自从决定跟随林雨梦来乌羊村，这个问题已经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了。 难道一切真的如魏老太太所说？我……会在这里死去吗？ 强烈的恐惧萦绕心头，卢艺妤感觉自己被黑暗彻底包裹。 突然，她感觉有人碰了一下她的肩。 她本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此刻更是吓得浑身一跳，转过身后。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身后，没有人。 是错觉吗？还是…… 卢艺妤已是面无人色。 又有什么东西碰了她一下。 她猛地转过身。 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慌了，迈开腿想要跑。 突然，她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水中。 这太奇怪了，自己明明跑进了村里的居民区，这两天又没有下雨，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水洼？ 她低下头去，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她踩进去的，根本不是什么水洼，而是那条河，乌羊村唯一的那条河，而且河水竟然变成了血红色，根本就是一条血河。 “啊啊啊！！” 她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向后退去，却感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向后看去，却是看到，身后并不是什么河岸，而是河的深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血红色漩涡正在极速旋转。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河中。 尖叫声无法抑制地从她口中发出。她拼命地向河岸跑去，但她却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 “救……我……”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水下传来。 卢艺妤只感到如坠冰窖。 那声音，竟然是林雨梦的。 她刚刚才亲眼看到林雨梦被吃掉，现在却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 卢艺妤不敢想下去，用尽全身力气迈动脚步。 那双抓住她脚踝的手，力量却是越来越大。 突然，那双手猛地用力，她立刻倒了下去，趴进了血水中。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入鼻腔，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马上就要没入血中。 恐惧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卢艺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救……我……” 那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卢艺妤的整张脸都浸泡在血水中。她无法睁开眼睛，只能靠两只手用力。但是，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借力。 除了血，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碰不到。刚才还踩在河底，但现在，下面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死亡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卢艺妤感到了绝望。 她突然回忆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被咬得只剩半个头的小雪人冰棍，那诡异扭曲的笑容，成了她现在脑中唯一的画面。 ☆ “你是说，那个叫卢艺妤的孩子，是你的朋友？”不知过了多久，齐月兰问道。 “对。”刘潋立刻答道，心中却默默地想，原来那个来自海源的女孩叫卢艺妤。 “雨梦说，她和卢艺妤出去散步。我叮嘱她不要到河边去，然后她们就出了门。” “为什么叮嘱她们不要去河边？” “因为很危险。”[.] ------------ 第42章 吞噬 “你是怕她们会在河里淹死，还是有别的原因？” 齐月兰不语。 刘潋继续问道：“为什么村里的女人必须穿长衣长裤？” 齐月兰继续不作声。 “你在害怕什么？” “不能说……我不能说……说了，会遭报应的。以前有人乱说话，结果，当天就……就死了。”齐月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那我不问。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一个叫詹誓的人吗？誓是誓言的誓……” 刘潋的话突然停住了。 誓言？为什么早没想到呢？ 刘潋这时才意识到，“詹誓”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 卢艺妤在睡梦中突然一脚踩空，猛地踢了一下，醒了过来。 她居然睡着了。 刚一睁开眼，她便想起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 是梦吗？ 她这样希望着，撑起身子寻找林雨梦的身影。 没有。她依旧在河边，林雨梦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去哪儿了？是偷偷藏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她感觉脚有些凉。低头看去，鞋子和脚踝竟然完全被血所覆盖。她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慌乱地站起身，想要喊林雨梦的名字，却感觉到心脏一阵狂跳。 她转头仔细地看，却发现，她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是和林雨梦一同来到的地方，而是后来她因恐惧而狂跑所至的地方。 刚刚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中一幕幕重现。 变成血红色的河水，莫名其妙踏入了水中的自己，无数的漩涡，水下的手，以及林雨梦的呼救声…… 卢艺妤一个激灵，向远离河水的方向猛地跑了几步，而后又呆呆地停了下来。 该去哪里？回到林雨梦家吗？她的妈妈问起来的话，我要如何回答？一走了之？可那会不会太过冷血？毕竟，林雨梦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如果不走，这里又实在太过可怕…… 突然，魏老太太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外乡人……破解……” 卢艺妤再次向四周看去，咬了咬牙，奔向了魏老太太家的破旧矮屋。 ☆ 看着刘潋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齐月兰夫妇却依旧没有回过神。他们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脑子有些不灵，齐月兰甚至依旧倒在地上没有站起，呆呆地看着远方。 刘潋等人找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圈。刘潋小心翼翼地将背包里的那个匣子取了出来，又将那两张老照片拿出，仔细地端详。 没错，“谜”和“詹誓”，一共三个字，全部都和“言”有关。 食言而肥。 刘潋看着匣子盖子上的那张狰狞的血口，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从一开始，乌羊村的秘密就不需要她们一步一步地去找人询问，也不需要到处去寻找。她们要做的，只是让匣子“吃掉”特定的东西，便可以获得那个秘密。她们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找到可以“喂”匣子的东西，另一个是找到那个海源来的女孩，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便可以完成任务。 为了进一步验证这一猜想，刘潋将第一张老照片竖着悬在匣子上方，对比了一下照片和那张嘴的宽度，发现两者极为相近，照片的宽度要稍稍窄一些。至少从表面上看，这匣子上的血口，似乎是专门为了将照片塞进去而做出的一样。 “刘姐姐，真的是这样吗？万一不是怎么办啊？”杨撷樱忧虑地说。 “至少先试试看吧。如果不是，再想别的办法。” 刘潋说着，缓缓将老照片向下移动，塞入了那张口中。 在照片的边缘刚刚触碰到血口时，那张嘴竟然活了，疯狂地撕咬咀嚼着，将照片吞噬。刘潋甚至拿不住照片，只感到一阵极速摩擦带来的灼伤的刺痛。 仅仅几秒钟后，照片已经彻底消失。 刘潋稳了稳心神，将盖子打开。她要看看，“吃掉”老照片后，匣子里会有什么变化。 那个人偶的表情有了稍许的变化，变得愈发狰狞，嘴咧得更大了。除此之外，人偶的肚子也稍微大了一些。 “食言而肥……”刘潋念叨着。 果然，这个人偶是会变“肥”的。 一张照片显然不够。刘潋拿起了第二张照片，以同样的方式塞了进去。 那张血口又是一阵咀嚼，那画面让众人都感到一阵悚然。 再次打开盖子，刘潋等人都明显地看出，那人偶的肚子又大了一些，看上去很像是一个人吃了很多食物后肚皮饱胀的样子。 “两张显然不是全部，我们还要继续寻找才行。”刘潋说。 “可是，要去哪里找呢？” “第一张照片是在村委会办公楼里发现的，第二张是在之前的六个女孩死亡的地点发现的。只要我们谨慎仔细地寻找，肯定会找到线索。” “刘潋，我们还是……去找那个……海源的……女孩吧。”安岭娴继续坚持说道。 刘潋却是没有立刻回应她。 原本她已经想到了寻找那个叫卢艺妤的女孩的方法，就是询问村里哪家的女儿在海源上学。可是，刚才遇到了那对夫妻，她们都猜出，那便是那个在海源上学的女儿的父母了，很显然，那个女孩已经不知所踪。 线索断了。 如果卢艺妤和那个女孩一起死了，这个任务岂不是走进了死胡同？ 刘潋觉得，那种情况至少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现，否则，应该会出现类似“任务失败”的提示，或者，干脆出现恶鬼爆发的现象。 “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头去找吧？这个村子如果有外人，不可能没人看到的，或许我们刚才只是运气不好才没有问到。”杨撷樱说。 “不，我们待在一起。”刘潋说。 她有一种预感，她觉得或许真正可怕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现在可是任务期间，可是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了，除了远远的黑影外，她也没有发现鬼的踪迹。越是如此，刘潋就越是觉得不安。 ☆ 昏暗的小屋里，烛火摇曳，一个人影在墙上飘忽扭动。 一阵敲门声传来。人影动了一下，随后站起。 魏老太太走到大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门外的那个女孩。 ------------ 第43章 死亡倒计时 “魏老太太，”卢艺妤焦急而害怕地说，“请您帮帮我吧，好吗？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雨梦死了对不对？”魏老太太没有回答卢艺妤的问题，而是声音沙哑地问道。 卢艺妤惊恐地抬头，又连连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是的，她……她被……”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魏老太太说着，将门打开，示意卢艺妤进去。 走进黑暗的房间里，卢艺妤感到脊背发凉。她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棋盘上，寻找着代表自己的那个没有五官的小雕像的身影。 那个雕像边，原本有一个林雨梦的雕像，但现在，它却是形单影只。 林雨梦的雕像也和她本身一样，消失了。 卢艺妤继续寻找，试图找到和她的雕像一样没有五官的雕像。 很快，她发现了，在某个角落里，有八个无脸的雕像聚在一起。 “这些是……”卢艺妤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你想活命吗？”魏老太太打断她的话。 “当然想！” “那么，你就必须找到她们。否则，你会和林雨梦一样死去。” 卢艺妤突然感到浑身一震，猛地看向了魏老太太。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对吧？” 魏老太太不说话，漠然地看着她。 卢艺妤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要救？我早就警告过你们，她自己不听，我还能怎样？” “你可以……你可以……” “我早就告诉过所有人，只能穿长衣长裤，已经说了二十年，她却还是固执己见，我能有什么办法？是她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你……” “好了，你出去吧。若能找到那些外乡人，说不定你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若是找不到，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魏老太太打开门，冷冷地站在一旁。 打开的门外，一片漆黑，仿佛恶魔的巨口。 看着卢艺妤的背影，魏老太太喃喃自语道：“乌羊村……马上就要彻底消失。” 她回到桌边，坐了下去，直勾勾地盯着棋盘。 棋盘上，除了卢艺妤和刘潋等八人外，还有三个人形雕像。 魏老太太走到一个旧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把剪刀。她用右手握住剪刀，浑身颤抖起来，双目流出浑浊的泪。 突然，她的右手高举，又猛然落下，锋利的剪刀刺入了她的心脏。 魏老太太倒了下去，身体渐渐变得冰冷。 棋盘上，代表她的雕像轰然崩碎，飞散入了空气中，消失不见。 ☆ 刘潋认得那座房子，那正是魏老太太的家。她有几分惊讶地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女孩从那座房子里走出，双足和脚踝沾染着血迹。 就在这时，众人的手机皆是发出了丧钟声。 “发现目标，触发死亡倒计时，剩余时间，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归零之前完成任务，即可解除计时，否则，归零那一刻所有人将立刻死去。” 看着这条短信，杨建琴等人面面相觑。 刘潋和安岭娴却是看向了那个女孩。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触发了死亡倒计时？很明显，那个女孩，就是任务短信中所说的“来自海源的女孩”。 “卢艺妤？”刘潋跑到那女孩身边说道。 “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卢艺妤看着这一行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八个……八个无脸的雕像…… “你们是……外乡人？”卢艺妤的眼中闪出光来。 “对。你是从海源来的吧？”刘潋问道。 “是的！是的！”卢艺妤重重地点头。 “我们一直在找你。你……” 刘潋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在身边不远处爆发开来。感知域瞬间被展开，刘潋发现，竟然同时有四个黑影从四个方向向她们聚了过来。 看着刘潋骇然的神色，卢艺妤本想问发生了什么，却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感知着那几个黑影的位置和速度，刘潋很快便做出了判断。她低声说道：“所有人，尽量不要说话，跟着我。” 没人敢发出声音，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跟着刘潋的脚步，包括苏南秀。 最开始她并没相信这个地方的可怕，至于那个将柳夏谣吃掉的鬼，她也只是半信半疑，她觉得那可能是个疯子，而不是什么鬼。她本就是到暗鸦岭来试胆的，若真的相信有鬼，她反倒不会来。正是因为她认定了所谓的闹鬼只不过是一种消遣，才跟随其他人来到了乡下。 真正让她心悸胆寒的，是刘潋的疗伤矿泉水。 那时候她脸上和腿上的伤都是实实在在的，是绝对不可能造假的。她的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那种剧烈的疼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错觉。当那支弩箭射入她的腿时，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金属刺入肉里的冰冷，那一刻她歇斯底里，疯狂地嘶吼。 但后来，她不知刘潋是怎么做到的，仅仅凭借一口矿泉水，竟然让她的伤瞬间痊愈，连那几颗牙齿都重新长了出来。 直到那一刻，她才彻底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 不过，对刘潋的恨，却也并没有因此消失。她的心中还怀有着强烈的怒火，只是她认为，现在要报复，不是最佳时机。她是女人，刘潋也是，她真正的力量，要通过男人才能施展出来。 她居然学会了隐忍，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卢艺妤看着刘潋坚毅的表情，心中升起了希望，她觉得，这个人或许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不知跑了多久，刘潋等人已经与那几个黑影有了一定的距离。她渐渐放慢脚步，低声说道：“卢艺妤，现在的情况你可能还无法理解，简单地说，我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出乌羊村的秘密，然后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接下来，刘潋将情况介绍了一遍，并询问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可疑的现象。 “那条河，还有，魏老太太的家，都很怪。” 众人转身望去。她们正是从魏老太太的家附近逃离，此刻距离那里已经很远。不过，相对地，距离那条河，更远。[.] ------------ 第44章 独自一人 “走，去魏老太太家。”刘潋当机立断地说道。 话虽如此说，但刘潋却是感到一阵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魏老太太，又该如何在她家展开搜索。 她们不知道的是，魏老太太已经一命呜呼，不可能再影响她们了。 ☆ 师远感到有些烦躁。他将手机放下，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水很凉，非常凉，凉得不像夏天的自来水。 刘潋她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师远下意识地想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背包上，随即想到，自己应该趁着现在去那片土坟山坡强化一下感知能力。 本想立刻按照班主任的要求把开学日期推迟的消息告诉同学们，但是接到田笑汝的电话后却完全提不起精神。 他现在非常不想和同学们联系，更不希望其他人和他联系。这个暗鸦岭实在太危险，太诡异，他希望再也不要有任何人问起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情。 “还是等回来再说吧……” 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师远终于将手机收了起来，走出了罗亚森家的大门，朝着那片土坟山坡的方向行去。 他没有想到，就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 刘潋已经连续敲了半分钟的门，里面依旧是悄无声息。 莫非魏老太太不在家？ 展开感知域，刘潋“看”到，房子里的确没人。 刘潋取出手机，屏幕上方硕大的倒计时数字极为显眼。这个数字不是她设置的，也无法更改或取消。其它功能倒是也可以使用，只是只能占据下半个屏幕，看上去十分别扭。 随着倒计时的数字变化，细微的咔嚓声也从手机中传出，仿佛老式的钟表中齿轮转动的声音。 时间不等人。 “她好像不在家。这样，我们不要全进去，这个房子很小，而且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只要我一个人进去就好，其他人守在外面。如果，你们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比如……我的惨叫，你们就……跑，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刘潋说。 “姐姐，你要一个人进去吗？”刘欣涵瞪大眼睛担忧而害怕地说。 “对。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我会没事的。你们也不要离房子太近，万一里面有异常就很难逃得掉了。” 刘潋没有说出耳钉共享了保命次数的秘密。和矿泉水不同，耳钉只有一副。这些人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一条心，但若是被她们知道刘潋拥有如此逆天的物品，不要说苏南秀，恐怕其他人也难免产生一些想法。破解谜题、提防鬼魂的攻击、小心苏南秀已经够刘潋心烦，她不想再多创造出令她分心的事情来。 事实上在此次的任务执行者中，杨建琴是知道那耳钉的秘密的，但是她不知道师远已经和罗亚森一样拥有了保命次数。而且，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其他执行者虽然也觉得让刘潋独自一人进入这个黑乎乎的屋子有些不妥，但最终除了安岭娴又问了一次后，大家都按照她的提议向远处退了退。 事关生死，若不是真的达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没有人会愿意以身试险。而且，刘潋的能力大家也看在眼里，如果她真的能找到解开谜底的钥匙，那么大家就都会受益。 魏老太太家的门并没有锁，一推就开。刘潋稳了稳心神，向里走去。 里面十分阴暗，虽然有窗，但不知为何，阳光似乎透不进去。刚一踏入门槛，刘潋就感觉仿佛一下子进入了黑夜，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骤然而至的黑暗也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她突然想起了刚刚来到暗鸦岭时进入的那个小木屋。魏老太太家的房子的格局，似乎和那木屋有几分相似，一进门是一个门厅，很小，角落里放着两个很旧的竹篮，里面乱七八糟的，不知放着些什么。 刘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壁，发现墙壁也都是暗色的。由于光线不足，一时也判断不出是黑色还是其它颜色。 左侧有一扇门，门缝里透着微弱的光。 感知域一直展开着，里面没有人。 刘潋在墙壁上搜寻，但始终没有找到电灯开关。 这个魏老太太家里，没有灯吗？ 她举着手电，发黄的光柱在前方冲撞着黑暗。 她缓缓地迈动着脚步，缓缓地拉开了那扇门。仅仅只是拉开了一小半，她就看到了一个长着长毛的球状物，在地上一动不动。 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纵然是刘潋，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那是什么东西？ 门继续被拉开，无论她怎样小心，也难免会发出吱嘎的声音，在这静寂的黑暗中，分外刺耳，如同有形的实体般直刺心脏。 当门再被打开一些后，刘潋终于看清，那竟然是魏老太太的头。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显然已经毙命。 她自杀了？ 刘潋感到一阵诧异。 但是，情况特殊，她不想就这样大呼小叫地跑出去。 “不好意思，得罪了。”刘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她的目标是老照片，那东西很小，又是片状的，易藏不易找，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桌面上的棋盘吸引了。她回想起魏老太太说的那些怪异的话，她觉得，她说不定就是通过这个棋盘来进行卜算的。 她凑了过去，仔细地看着棋盘上的人形小雕像。她发现，其中有两个雕像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很快，她便想起，那两个雕像与林雨梦的父母十分相似。再仔细观察，棋盘上的格子中各自有着不同的文字或符号，最为明显的就是一个“死”字，此外还有“喜”、“灾”、“生”等字。至于那些符号，刘潋却无法理解，估计只有魏老太太能看懂了。 除了这两个雕像外，其他的雕像都是没有五官的，数量是八个。 八个？那岂不是和我们现在的人数一致？ 看着棋盘上的人形小雕像，刘潋突然想到了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可能。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戴着耳钉，和师远共享了感知能力啊！” 刘潋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道。 ------------ 第45章 十个人 整个棋盘上，只有十个小雕像。 这个棋盘，代表的就是乌羊村。 也就是说，现在这整个村子里，只有十个人。 那么，她们所看到的那些村民，又是什么？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身陷险境，刘潋让其他人都等在外面。但是现在，外面也并不比这黑暗的屋子里安全。 刘潋有一种冲动，她想立刻冲出去，告诉她们这一发现。但是她强行忍住。毕竟，现在就算告诉她们，也只是徒增恐惧罢了。任务完成之前，她们根本无法离开乌羊村。 眼下，必须尽快找到那张老照片。 刘潋到暗鸦岭的时间也不算短，执行过的任务也不少，早就练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强横心态。 这座老房子不仅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声音，仿佛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一般，与屋外完全分离开来。 棋盘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刘潋不想再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于是打算在这房间里好好寻找一下。 她刚刚迈动脚步，却感觉自己似乎是踩到了水中。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魏老太太的血迹中。 “这是……” 刘潋没有立刻将脚抬起，而是就这么观察着。 魏老太太是将剪刀插入心脏而死的，但是那血量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太多了，不仅在尸体下方聚集了一汪血泊，而且还向四周蔓延了很远。从上方看去，宛如一幅血腥的地图。 地图？ 刘潋蹲下身，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 没有电灯，仅凭手电光和桌上那随时会熄灭的烛光，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过，那幅血液形成的地图，却是分外清晰。 一条条血红色的“道路”纵横交错，汇入尸体下的血泊中，仿佛那里是一处“繁华地带”，是条条道路汇聚的地方。 那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 刘潋伸出手，想要搬动尸体，查看下方的情形。 突然，她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响动。猛地回头看去，却并未看到什么东西。 她的手一直没有缩回，而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伸向那具尸体。 就在她的头转向身后时，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手。她吓了一跳，立即将头转回。 魏老太太的尸体竟然动了。她的上半身微微抬起，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就在她脸前不远处。 这场景令刘潋感到一阵骇异，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刚才碰到的是什么？是魏老太太的衣服吗？ 刘潋看向尸体，回忆着刚才自己的手所在的位置。 而她的结论是，即使魏老太太的上半身抬了起来，却依旧不足以碰到她的手。 也就是说，刚才碰到她的，另有他物。 刘潋警觉地转动眼珠，向左右看去。 感知域中，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刘潋知道，在有的任务中，感知能力会失效，或者错乱，比如夏令营的那次。在那次任务中，所有人的感知——主要是视觉和听觉——被彻底扰乱，罗亚森通过耳钉共享的感知能力也变得混乱不堪，根本无法用来判断所见到的是人是鬼。 事实上，在那次任务中，感知的混乱程度并非从头到尾都一致，而是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第一天的白天，情况还算正常，但是当晚就变得完全相反。第二天的白天又基本恢复了正常，晚上再次错乱。而第三天则是彻底混乱，包括白天也是一样令人无法相信自己的感知。那一次的任务刘潋并没有参与，只是通过罗亚森等人后来的描述才知道了大概的情形。 此刻，恐怕感知能力就受到了压制，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刘潋看向了窗，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走了过去，发现那窗子上镶嵌的玻璃材质看上去与普通的玻璃相同，若是大力砸去，应该会砸破。 如果真的看到了鬼，第一要务是保命，可以砸破窗子逃出去。她有怪力贴纸，力量上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息。 魏老太太刚死，没道理这么快就腐烂。如果是别的东西，比如以前的食物腐烂发出气味的话，应该是一进门就能闻到。但是刚才却什么也没有。此刻突然散发出如此明显的腐烂气息，原因到底是什么？ 刘潋的神经完全紧绷，手电的光柱不住地扫射着各个方向。 突然，一道怪异的声响从某个角落里传出，听上去似乎是老式收音机在调试阶段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而那声音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在变化，偶尔能听到较为清晰的音乐或说话声……就好像，有人正在调试收音机一样！ 但是，这个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收音机。 那声音刚刚出现那一刻，刘潋被吓得面无人色，但渐渐地，她的心跳平复了一些，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似乎，那声音来自门外，也就是刚进门的那个门厅。 刘潋回忆起，门厅的地面角落里，好像有两个很旧的竹篮，里面有什么东西。 当时她没有细看，现在想来，好像是长方形的黑色轮廓。 莫非那是个老式的收音机？可是，为什么突然响起？ 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变得剧烈。刘潋拼命地压制着快要使心脏爆裂的恐惧，向门厅走去。 那声音还在继续，刘潋甚至可以想象到，黑暗中，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转动收音机上的旋钮…… 从棋盘所在的房间向门厅看去，那门厅里的黑暗比起刚刚身处其中时的黑暗要浓得多，什么也看不到。不要说鬼魂，就算是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恐怕也是半点痕迹也没有。 感知域里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自己的身影。不过，刘潋还是没有将感知域关闭。 她缓缓地走向门口，向着记忆中竹篮所在的位置看去。 门厅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刘潋突然有一种错觉，她觉得透过门看到的不是什么黑暗的门厅，而就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的固体，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 刘潋稳了稳心神，迈过了门槛。 门厅里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黑了，恢复了她最开始走进时的模样。 她的视线投向了墙角，两个竹篮仍在。 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 第46章 棋盘 刘潋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那张老照片就在魏老太太的尸体所在的房间，她却贸然地因为一个声音而走了出来，若是那扇门被关闭，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照片了。 想到这儿，她感到一阵惶然，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回到了棋盘房间。 她看向魏老太太的尸体，只见那尸体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抬起过。不过，地面上的血，似乎更多了。 更令刘潋忍不住皱眉的是，由于她刚刚踩到了血，地面上留下了一些血足印。 但是，那些血足印所在的位置，绝对不仅仅是刘潋刚刚出门时踩过的那些地方。不仅如此，在墙壁上也有一些血足印。 在这黑暗破旧的小房间里，刘潋所能依靠的，只有手里的手电光。现在，感知能力也失去了作用，除了保命次数和贴纸带来的巨大力量外，她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手电光……希望这手电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 这个念头在刘潋脑中一闪而过。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那么一个瞬间，手电发出的光，灭了。 但刘潋眼前并没有变成一片漆黑，因为桌上的蜡烛还燃烧着。只是，那火光实在太微弱，只能照亮桌面那么一小块面积，其它地方，依旧是一片昏暗。 虽然明知道现在外面是白天，但刘潋仍然有一种置身黑夜的感觉。这感觉太糟了，刘潋对此深有体会。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在任务当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刘潋向着桌子走去。 棋盘…… 刘潋看向那些人形小雕像，试图判断出更多的信息。 除了林雨梦父母外，其他的雕像都没有脸。 等等，林雨梦的父母？他们是这个村子仅存的活人了吗？那意味着什么？ 刘潋突然想起了任务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乌羊村的报导。 “这个村子极为保守，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女人依旧不能穿着短衣和裙装，必须着长衣长裤。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传统竟然是二十年前开始的。” 二十年前？ 刘潋记得，暗鸦岭村在二十年前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山上的商业区中所有的活人一夕之间全部消失。她也曾经在那片区域执行过几次任务，对那里的印象很深。 同样都是二十年前，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只是，报导中只说了年份，并没有说具体的日期，刘潋一时也无法判断暗鸦岭村和乌羊村的怪事，哪件在前，哪件在后。 她很想现在就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一下，但是在这样一个黑屋里，她实在是无法放下心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老照片并活着离开屋子。至于情报方面，出去再找也不迟。 刘潋的思绪回到了林雨梦父母身上。她推测，从二十年前的某一刻开始，鬼开始对乌羊村的村民进行杀戮，村民的数量不断减少。被杀死的村民会被鬼代替，从表面上看，这个村子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现在，鬼已经杀死了绝大多数的人，只剩下林雨梦父母两人还活着。那么，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也就不难推测了。 是的，鬼接下来，就要杀死林雨梦的父母了。 刘潋的眼珠左右转动着，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同时做出决定，从这里出去后，立刻前往林雨梦家，将林雨梦的父母带出来。若任务完成时他们二人还活着，就把他们带离这个村子。 她将手伸向了棋盘。 这个棋盘，必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物品。魏老太太依靠这个棋盘和上面的小雕像来进行卜算，说不定这个棋盘有什么特殊之处。 刘潋将手搭在了棋盘的边缘，向上掀起。 棋盘下方，是一片漆黑。刘潋有一种感觉，她感觉自己掀起的不是一块面积不大的棋盘，而是一扇门，下面黑色的也不是桌面，而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隧道。 她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向棋盘下看去。 一张老照片就摆在桌面上。 她没有贸然用手去拿照片，而是将小雕像全部收进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塑料袋中，又将棋盘拿下了桌面，竖着放在地面上，靠着桌腿。 终于，没有了棋盘，桌面看上去十分普通。 刘潋将照片收好，又将棋盘和雕像全部拿在手中。 走到门口时，刘潋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地板上、四面的墙壁上和天花板上，全部都是血足印，密密麻麻。她不禁感到脊背一阵发冷，立刻加快速度，向外走去。 墙角地面上的竹篮还在。刘潋没有看。 但是，那竹篮的方向，似乎有什么响动。 不要看…… 刘潋在心里想着。 她瞪大眼睛，用手机来照明，拉开门，走出了这个诡异的黑屋。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刘姐姐，我们真是担心死了。” 三个年龄小的女孩都立刻围到了刘潋身边，表达着自己的担忧。 刘潋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我没事，我们现在赶快去林雨梦家，她的父母，或许会有危险。卢艺妤，你知道她家的地址吧？” “嗯，我知道。我来带路。”卢艺妤说。 众人都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因此全部都跑了起来。 跑出了一段距离后，杨撷樱回头看向了魏老太太的家。她分明看到，那屋子漆黑的窗子里，站着一个人，只是那人的头部，皮肉已经腐烂殆尽，只剩头骨，两只眼睛，也只是两个黑咕隆咚的窟窿。 她猛地将头转了回来，拼命抑制着尖叫的冲动，加速飞奔。 安岭娴凑到刘潋身边问道：“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一张老照片。” “太好了。” 刘潋看了看安岭娴，心中的疑惑更重。 虽然安岭娴自己一直在否认执行过任务，但她的言行举止却似乎十分有经验，根本不像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样子。如果她之前执行过任务，遇到了她们这些同样执行任务的人，应该会将之前的经验、经历说出来才对，毕竟大家境遇相同，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改口承认，这到底是为什么？ 刘潋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回。 ------------ 第47章 最后的幸存者 她暂时停止了对安岭娴的思索，转而开始思考林雨梦父母的问题。 他们两人居然是整个乌羊村最后的幸存者，这应该不是巧合。就如魏老太太的身份十分特殊一样，林雨梦父母的身份，必然也带有某种信息。 还有，这个乌羊村的村民，基本上都已经被鬼杀死。之所以鬼会变成村民们的模样继续留在这里，想必是为了让其余活着的村民不要产生太强的怀疑，继续安心居住，以此持续不断地为它们提供“猎物”。因此，林雨梦的父母应该是不知道村民们已经全部死亡的事情的，否则他们不会继续留在这个村子，而是应该早早想办法离开这里。但是，他们似乎也有自己的恐惧，那么那个恐惧又是什么呢？ 刘潋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此次任务的谜底。 “就是那里。”卢艺妤突然说道。 前方不远处，一座普通的民居出现在眼前。 他们……还活着吧？ 刘潋看向窗子，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在动。 卢艺妤抿了抿嘴唇，向门口走去，敲响了大门。 刘潋知道，现在，乌羊村所有的活人——包括本村村民和村外人——已经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若是鬼魂此刻有着要杀死的对象，那么也必然在这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林雨梦的父母已经死了，屋子里的那两个，其实是鬼。 刘潋想着这种可能，神经紧绷。 但是，卢艺妤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来开门。 “他们好像不在家。也是，雨梦还没回来，他们应该还在外面寻找她吧……”卢艺妤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林雨梦是不是已经死了？”刘潋问。 卢艺妤浑身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刘潋继续问道：“她是不是被鬼吃掉了？” “你怎么知道？”卢艺妤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潋。 “果然……” 刘潋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在说了两个字后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刘潋已经想到了这个村子的秘密。只是，在匣子里的人偶给出最终的答案之前，她不愿冒险。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当时的情况，我想，不要说你，任何人都不会有办法。你也别自责了，还是注意眼前的事情吧。”刘潋对卢艺妤说道。 卢艺妤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敲门。 刘潋等人都是看到，窗子里分明是有人影在动的。 感知能力失去了作用，刘潋十分焦急。现在不要说感知域，连异常气息也感觉不出来了。刘潋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去判断，屋子里的人影，到底是人还是鬼。 就在刘潋打算硬闯进去时，门居然开了，开门的人正是齐月兰，林雨梦的母亲。但是，她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双眼无神，虽然来开了门，却根本没有看她们。 “阿姨，我是卢艺妤啊。雨梦她……她……” 齐月兰突然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惊恐万状地向后退去，同时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只是喊，却没有关上门。 刘潋立刻快步上前，进入屋内，快速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林伟恒也在屋里，只不过却是呆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姨，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莫非找到林雨梦了？”刘潋试探着说道。 “不！不！她已经死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她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已经全都死了！我们也会死的！逃不掉的！” 齐月兰一边喊，一边用两只手捂住头，痛苦地晃动。 “你怎么知道村民们都死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血……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全死了！我们也会死的！”齐月兰继续喊道。 “到处都是尸体？”刘潋突然感到一阵悚然。 她转过头，向后面看去。 她的眼睛蓦地瞪大。 身后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尸体，姿势各异，大部分都是残缺不全，而地面上，也早已是血流成河。 看到刘潋的表情，其他几人也都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她们都立即回头看去，几乎在同时尖叫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向屋内跑去。 这些尸体竟然在突然间全部出现。在她们跑过来的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尸体！ 这哪里还是一个村庄，根本就是地狱！那血腥至极的场面，比之前刘潋在任务中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场面都要骇人。 这是……杀戮爆发的前兆吗？ 刘潋看向手机上的倒计时。 时间，明明还剩下二十多个小时。 “快，我们必须尽快完成任务，然后离开这个村子。” 刘潋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包取下，拿出了匣子。 第三张老照片的背后，也同样写着几个模糊的字，是“谭让誉”三个字。 刘潋早就已经判断出了这些字的用意，否则，在看到这三个字时，恐怕又会误以为这是一个人名。 她将照片竖起，悬在匣子上方，将照片塞进了那张嘴里。 匣子上的花纹蠕动起来，那张嘴开始咀嚼。照片被“吞”了进去，嘴角竟然流出血来，仿佛它吃下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活生生的人一样。 照片被完全吞噬后，刘潋打开匣子的盖子，她看到，里面那个人偶的腹部又变大了一些，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刘潋将匣子再次放回背包中，向四周看了看。 齐月兰已经进入了发疯般的状态，林伟恒也是呆坐不动，眼下情况紧急，刘潋也管不了太多了，立刻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刘潋走进了林雨梦的卧室，打开了衣柜。 那条短裙应该还在这里。 虽然之前刘潋在河边发现了裙子，但后来齐月兰遇到她后将裙子拿了回去。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回到家中，或许将裙子又放回了原处。 很快，刘潋在衣柜下面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那条裙子。裙子还是宛如完全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满是鲜血，而且依旧十分破烂。 没有犹豫，刘潋将裙子拿起。 下面，是一张老照片。 诡异的是，虽然它就被放在沾染了血液的裙子下方，却没有沾上半点血迹。 刘潋再次拿出匣子，将照片塞进了血口中。 ------------ 第48章 乌羊村的秘密 这一次，刘潋清楚地听到，匣子里传出了一声什么东西爆裂开来的声音。 然而，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是听到，卧室外面突然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狂乱的撞击与跑动声。 刘潋的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她甚至来不及去查看匣子里的情形，立刻抱着匣子跑出了卧室。 几个浑身腐烂、形态扭曲的恶鬼，就在眼前。 “救命！刘姐姐，救我啊！”杨撷薇的腿已经被恶鬼抓住，正在不住地挣扎。 下一个瞬间，那恶鬼的血盆巨口猛地咬在了杨撷薇的后颈，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那场景，和柳夏谣死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快跑！所有人，快跑！离开这座房子！” 刘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同时向门口跑去。 对于鬼，活人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对其造成伤害，更不用说杀死它们。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只有跑。 杨撷薇的惨叫声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便没了声息。 “姐姐！不！救命啊！”杨撷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 她的面前，是另一个恶鬼。 几乎是与此同时，杨建琴、刘欣涵也都被恶鬼抓住撕咬，瞬间毙命。 “快跑！快跑！” 刘潋已经什么其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味地喊着这两个字。 她拼命地跑向了门口，途中却是近乎本能一般地拉住了杨撷樱的手腕，死命地向外飞奔。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抓住了卢艺妤的手，拼命向外拉去。 安岭娴也是极为骇然，但相对还是较为镇静，很快逃出了门外。 至于苏南秀，则是由于一开始就在队伍的最后，距离门口最近，在客厅内突然出现恶鬼后，第一个逃了出去。 其他人，则是全部被鬼杀死。 门外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尸体。由于太过密集，刘潋等人在逃跑时，甚至不可避免地踩到了其中的一些。但是现在，也没有人去管这些了。 被刘潋拉着的卢艺妤仍然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恶鬼已经追了出来。她忍不住又是一声尖叫，脚下的速度也提升了一些。 “能自己跑的话，我就松手了。”刘潋说。 说完，刘潋也不等她回答，便是松开了手。 她将匣子打开，随即看到，里面的人偶的肚子已经爆开，一张折叠的纸就在里面。她将那张纸展开，上面所写的，正是乌羊村的秘密。 “乌羊村于二十年前成为‘饿鬼村’。饿鬼以活人为食，会被裸·露在外的皮肤所散发的气味所吸引。捕猎时，会将女性作为优先捕杀目标，但过于饥饿时也会捕食男性。饿鬼会变为被吃掉的村民的外貌，继续留在村中，以保持该村的活力，持续提供猎物。该秘密被魏氏知晓，告之村民，但村民在未知力量影响下持续失去记忆，仅仅保存了‘女性不可裸·露太多皮肤’的部分记忆，并视之为至高信·条。将这张纸交给任务指示中所提到的女孩，即可完成任务。” 这便是乌羊村的秘密。 所谓的民风保守，完全就是一个假象。甚至，这个村子的存在，也是假象。 刘潋将这张纸交到了卢艺妤手中。 她们一直都未停止奔跑。 “快！跑出这个村子！”刘潋喊道。 就算是离开乌羊村，她们也只不过是回到暗鸦岭村罢了。那里，也并不安全。 但是眼下，这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无论平时有没有做过体能训练，此刻，所有人都是拼尽了全力。 而就在这一刻，刘潋突然感觉，感知能力似乎又回来了，只是十分微弱。她立刻展开了感知域，隐约察觉到，身后的黑影正在逐渐减速，最终脱离了感知范围。 此刻，她们恰好逃出了乌羊村。 得救了！ 刘潋很想大声喊出这三个字。 但是，没有人敢放松下来。她们继续跑着，虽然速度越来越慢，但却始终没有人停下来。 当罗亚森家的楼房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师远他……在等我们吗？ 刘潋远远地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情不自禁地想着。 但是，逐渐跑近后，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师远，而是罗亚森。 罗亚森也看到了她们，冲着她们挥了挥手。 当跑到罗亚森面前时，杨撷樱仿佛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扑倒在地。 “杨撷樱！”罗亚森立刻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她并不是昏倒，而是因为巨大的悲痛陷入了呆滞。 “先进去吧。”罗亚森说。 “师远呢？”刘潋问。 “在那片山坡那里。估计，感知能力应该又增强了吧。”罗亚森说。 是这样啊……原来，在最后那一刻，感知能力其实并不是恢复了，而是由于师远的能力增强了，所以有资本和那股压制的力量抗衡了吧。 刘潋默默地想。 身后，苏南秀看着罗亚森的背影，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没过多久，师远也回到了罗亚森家，按照惯例，众人聚在一楼客厅中，进行了一番讨论。 “刘欣涵，杨姨，杨撷薇，还有柳夏谣，都没能活着回来……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刘潋低声说道。 “这不能怪你，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在任务中将所有人活着带回来。”师远说。 刘潋点了点头，神情却依旧十分低落。 苏南秀坐在罗亚森身边，紧紧地靠着他，这让罗亚森感到十分不舒服。他斜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干什么？” “我……我好害怕……罗先生，之前是我不对，我没有相信你们，还以为一切都是你们编出来和我们开的玩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里是有鬼的，真的有鬼的。我向你道歉，之前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口没遮拦胡言乱语，惹你不高兴。我真是太不懂事了，如果你要罚我，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不过，我觉得，我所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 苏南秀的表情极为畏怯，眼睛忽闪忽闪地，隐隐闪着泪光。 “是吗？”罗亚森面无表情地说，“你都受到什么惩罚了？” “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柳夏谣，还被刘潋打成了重伤……不，我不是在抱怨，是我不对，她打我是应该的……” ------------ 第49章 苏南秀的计划 苏南秀可谓是演技大爆发，把自己演得楚楚可怜。 事实上，她也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子，只是由于平时总和柳夏谣在一起，相比之下要稍逊一筹，光芒被夺走了一部分。但是，若是这样近距离细看，她的皮肤十分白皙细嫩，唇红齿白，即便是刚刚结束了任务，也看不出太多狼狈，脸孔十分干净。 她有自信，只要是正常男人，在她这样的攻势下，必然会缴械投降，然后按照她的意愿做事。 “她怎么打的你？我怎么看不出来？”罗亚森故意说道。 “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她的力气好大，我的脸颊变得血肉模糊，连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后来，她还用弩箭射穿了我的腿，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是后来，不知她怎么办到的，我的伤竟然都消失了。啊！”苏南秀突然故作惊讶，“她该不会是什么魔女、巫女吧？” 苏南秀不知不觉间挽住了罗亚森的胳膊，此刻抬头看向他的双眼，两个人的脸离得极近。 罗亚森笑了笑，说：“你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不如，晚上九点到我房间来。” “好，好的……”苏南秀又装出紧张惶恐的模样。 罗亚森再次抬起头看向师远，心里却是对苏南秀翻了个白眼。 师远对苏南秀和罗亚森的互动视而不见，继续说着关于任务的事情。 “所以说，这次的任务，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通过‘食言而肥’的提示，得到那张纸并交给卢艺妤。” “嗯，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当时我是在得到第二张照片后才发现了关于‘言’的秘密，不过现在想来，任务给我们准备了四张照片，大约是估计执行者们会到第四张才发现那个关联吧。唔，我这样说好像有点骄傲……不过，如果是师远你的话，应该在发现第一张照片时就察觉了吧。” 终于完成任务回到罗亚森家并再次见到师远后，刘潋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说话也轻松了很多。 师远笑了笑说：“谁知道呢，我可能到最后一张才发现也说不定啊。” 刘潋抿着嘴笑了，她知道师远的意思。 现在的感觉，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幸福吧……虽然有点小缺憾，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呢…… 刘潋低着头想着。 再次抬起头，遇上的正是苏南秀的目光。从那目光里，刘潋读出了一丝敌意，还有一丝得意。她却毫不在乎，继续看向师远。 认识他这么久了，每次看到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在看一幅画呢。 但是，自从触到了苏南秀的目光，一股隐隐的不安却从刘潋的心底升起。 乌羊村的任务虽然结束了，但是刘潋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来这里进行试胆游戏的八个人，如今只剩下苏南秀一个（她不知道麦海迈已经活着逃回了海源），她的运气真的是如此强大吗？ 不，在暗鸦岭，运气和巧合之类的，永远都不可靠。 苏南秀一行八人来到暗鸦岭村后，全部进入了墓地。郭俊航在公共厕所里边已经被鬼杀死，后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变成他样子的鬼。之后，鬼又在捉迷藏的游戏中杀死了霍羯。 咸聚崎掉进了古井，看到了那个诡异的老人，那老人自然也是鬼。不过，咸聚崎并未在井中被杀死，他在井里的惨叫声也并没有传出来。 在朱凤龄的守墓人小屋里，柳夏谣和苏南秀躲进了柜子，柳夏谣当时产生了幻觉，苏南秀并不是鬼。 在最后一个游戏“天黑请闭眼”中，变成了郭俊航和霍羯模样的鬼先是将咸聚崎杀死，而后显出原本的面貌，杀死了焦鑫林和刘鼎。 最终，逃出墓地的，只有柳夏谣、苏南秀和麦海迈三人。 之后在乌羊村任务中，林雨梦原本并未打算在暑假回家，这也是她父母的意思。但是，远离乌羊村时间久了，她渐渐忘记了村子里的规矩，将民风保守看作了封·建残余，不再理会父母的劝告，而是带着朋友一起回家乡散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和这个世界的永别。 至于罗亚森的父母，则是已经不知身在何处。除了罗亚森，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家门的时间。 坐在刘潋旁边的卢艺妤似乎还未从乌羊村的震惊与悲痛中撤出，半张着嘴呆坐在沙发上，目光显得十分呆滞。 师远将此次任务的一些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后，会议便告结束。刘潋拍了拍尚处于呆滞状态的卢艺妤，询问她是否要挑选一个自己的房间。 卢艺妤木然地看着刘潋，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般。随后，她看向了师远，继续发呆。 刘潋叹了一口气，将她强行拉上了二楼，暂时将她安置在了刘欣涵之前所住的房间。 苏南秀也在罗亚森的安排下，在地下室挑选了一个还算舒适的卧室。她从车上取出了此次带来的物品，接着便关门忙碌起来。 为了晚上与罗亚森的会面，她必须拿出全部的实力。 她精心地化上了最精致的妆容，一改往日清淡如水的古典女子装扮，改走魅惑路线。 一切准备妥当，苏南秀从房间里走出。她早早就问好了罗亚森房间的位置，此刻便是径直朝那里而去。 窗外，夜色早已袭上了天幕，月光透过玻璃洒进客厅。 一步步走近罗亚森的房间，苏南秀看着门缝透出的灯光，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已经准备好了台词，只等猎物上钩。 站在门口，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又缓缓睁开双目，优雅地抬起手臂，敲响了罗亚森的房门。那敲门声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三声响过，里面没有回应。 苏南秀的脸色微变，加大了力度，继续敲门。 又是三声响过，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笑容已经彻底消失。苏南秀柳眉倒竖，不再敲门，而是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门把手，向下压去。 门没有锁。 苏南秀一愣，略微用力，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瞄了一眼后将门完全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 罗亚森在哪？他该不会忘记了自己说的话吧？ 苏南秀的肝火有些上升。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 “我说让你晚上到我房间来，但我却没有说，我会在那里等你。” ------------ 第1章 请勿打扰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苏南秀顿时气得要发疯。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手机摔个粉碎。 该死的罗亚森，你到底在哪？ 她很想立刻在整个楼里搜索，把罗亚森找出来，然后狠狠打一顿。 但是，她不知是脑袋突然开窍了还是怎么，竟然很快明白过来，罗亚森若是不想被她找到，她肯定没那么容易把他找出来。而且，就算找到又怎样？罗亚森是男人，这里又是他的地盘，真要打起来，他若是不还手也还罢了，真要还手，吃亏的不还是她吗？再说，打人也并不是她的计划。 这么想着，她拿出手机，调出了镜子，查看着自己的妆容。 “今天打扮得这么美，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 苏南秀自言自语着，脑海中浮现出师远的脸。 “那个小帅哥似乎还未成年，不如……” 苏南秀转身离开了罗亚森的房间，大步向二楼走去。 师远刚刚将班主任的通知发到班级群里，正准备查看书页，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问道：“谁啊？” “啊……师远，我是苏南秀啊。” “你有什么事？” “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我承认我之前态度不好，请你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好吗？”苏南秀温柔似水地说。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请给我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我是真心来道歉的。你……你不要把我关在门外，好不好嘛？” 听到苏南秀那百转千回的嗲音，师远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不过，既然人家来敲门了，不给开门也说不过去。师远站起身，将门打开。 苏南秀满怀期待地等在门口，结果见师远连眼皮都没跳一下，顿时感到强烈的失落，紧接着就是一阵怨恨。 你个小屁孩，竟然连我这样一个大美女都没放在眼里，真是无法无天了！ 然而，接下来师远的一句话，差点把她的肺气炸。 “大姐，大晚上的，别乱跑。” “你……” “你不是要道歉吗？那你道吧。” “我……” 苏南秀双手握拳，浑身发抖。 最终，她一转身走了。 “你们三个混蛋！你们不得好死！” 回到地下室，苏南秀尖叫道。 师远根本没把苏南秀的事放在心上。他再次坐到椅子上，拿起手机，查看同学们是否对他的通知做出了回应。看到一长串“收到”后，他想了想，又打了一条消息：“虽然这样说大家可能无法理解，但是我希望大家千万不要到暗鸦岭村来，这里非常非常危险。网上有很多关于这个村子的流言，希望大家不要来寻求刺激，以免陷入危险和麻烦之中。如果要来，请务必提前联系我。” 将这条信息发出去后，师远做好了被人质问的精神准备。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大家全部表现出非常理解的样子。 “放心吧，我们肯定不去。” “对，绝对不去。” “谁说我们不能理解？我们非常理解。” “远哥，你在村里好好玩，我们不去打扰。” …… 师远微微皱眉，感觉有些不对。 “莫非是田笑汝对他们说了什么？”师远低声说道。 他立刻拨通了田笑汝的电话，里面传来的带着戏谑语调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想。 “对啊，告诉你又怎样？我和他们说，你和段迦璇在村子里搞了个甜蜜小屋，不希望你们去打扰。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当然了，他们嘴上说不去，其实啊，早就连车票都买好了，那个谁还说要闹洞房呢，哈哈哈……嗯？” 电话被挂断了。 正在得意的田笑汝，笑声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 ☆ 闻裕哲坐在书桌边，面前摊开了一本书，半个小时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师远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暗鸦岭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裕哲自问对师远还算了解，他知道说那些话不符合他的性格，什么纯属好奇之类的听着就让人火大，又怎么可能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其实就是想阻止我去暗鸦岭村吧？”闻裕哲轻声说着。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他的未婚妻林雅卿的来电。 与以往的电话不同，林雅卿并没有对他嘘寒问暖，而是直奔主题。 “裕哲，我最近几天，总感觉有些不安。” “是什么样的不安？莫非有人跟踪你？” “不，不是那种感觉。我觉得，似乎要有什么坏事发生。” 闻裕哲略一沉吟，说道：“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这几天可以去接送你上下班。” “不，不用，你那么忙，而且我也能保护自己。这种不安的感觉，其实是挺虚无缥缈的，但又好像是实实在在的……我也说不好……” 闻裕哲突然心念一动。 “莫非和暗鸦岭有关？” “暗鸦岭？” 林雅卿也是一愣。 自从了解了妹妹林雅雯死亡的真相后，她的心态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好像变得轻松了，但又好像变得更加沉重。自那以后，“暗鸦岭”三个字似乎拥有了某种邪恶的魔力，时不时地在她的心头萦绕一番，但又转眼消失不见。对于那个村子，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好奇，但又小心地把那种好奇隐藏在心底。她变得矛盾，变得优柔寡断。 “雅卿，其实我最近也一直在思考暗鸦岭的问题。你知道，有好几个案子和那个村子有关，只是，师远的话，我真的无法完全相信。” “你有什么打算？该不会……该不会要去那里看看吧？”林雅卿的语气变得焦急。 “我只是有个念头，但是并没有下定决心。不过，雅卿，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冒失的。” “嗯，你不要去……那个村子，说不定真的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存在。” “这话听起来真不像你说的。”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去冒险。” 闻裕哲突然感觉盘绕在自己头顶多日的乌云散开了。 “你放心，雅卿，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这条命的。” 放下电话，闻裕哲投入到了文字中，而林雅卿则是继续思索着什么。 不安的感觉，依然没有消散。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十七卷 无尽的地铁 ------------ 第2章 鸿信广场地铁站 “罗亚森，能查到在海源购票的乘客姓名吗？” “小菜一碟。” “这个是我们班的学生名单，如果发现这里面有人购买了到暗鸦岭的车票，想办法让票作废，能做到吗？” “应该可以。” “从海源到暗鸦岭，正常来说应该是先坐火车，再坐长途客车。” “没问题，不用担心。” 罗亚森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很快便完成了师远交给他的任务。 忙完一切，罗亚森向后靠在椅背上，说：“不过我说，师远，如果你的同学乘坐私家车前来，我可就没办法了。” “嗯，这个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还是非常低的。田笑汝编了一个谎言，一个非常可笑的谎言，他们相信是一码事，真的跑到这里来又是一码事。若真的有人吃饱了撑的乘坐私家车来这里看我笑话，我也真的是没办法。问题是，还没有笑话可看。” “买票过来也一样很荒谬吧？对一般家庭来说，车票钱也不能不当钱啊。” “谁知道呢？人心难测。这世界上就是有人愿意为了看八卦花钱，我们也不能否认这种现象的存在。” “的确。” 清晨的阳光如同青色的利剑，刺破夜幕，冲入眼眸，带来隐隐的刺痛感。 早上五点，师远被一阵丧钟声吵醒。他立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最新的任务短信。 “8月26日7:30，前往海源市鸿信广场地铁站，在一号线（南河桥方向）最后一节车厢门口处等候，登上下一列到达的地铁，并在下一站林清湖站下车。” “这……” 一站地。地铁一站地。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任务了吧。 但是，师远却立刻想到，任务不可能那么简单。要么，危险系数极高，要么，任务时间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短。 他回忆起之前缪菱家的任务，短信中所说的时间也是十分钟，但实际上时间流速却明显出现了问题，变得极为缓慢。这一次，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师远睡意全无，立刻穿衣下床，跑到一楼砸响了罗亚森房间的门。 “你也收到任务短信了吧？”罗亚森开了门就是这句话。 “对。” “海源市早上七点半的地铁，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少乘客。” 罗亚森抓起一件外衣向外走去。 二十分钟后，此次接到任务短信的六个人都聚在了一楼客厅。 苏浩虽然衣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但却是双手抱头，表情极为痛苦。在经历了午夜魔术任务后，他又亲眼目睹了失去妹妹的杨研启发疯一般的言行举止，巨大的压力压得他近乎窒息。 旁边的伍博源也是双眼呆滞，无神地看着地面。 “这次的任务要到海源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方异圣问道。 “吃完早饭就过去。虽然任务是在明天，但我们必须提前一些。”师远说。 苏南秀则是继续装出一副可怜样，因为她也没别的本事。虽然前一天的计划彻底失败，但她不甘心。这几个人都在戏弄她，她若是不报复，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她也曾经想过下毒，但是这里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儿弄毒药。而且，没有人会给她机会下毒，每个人都小心谨慎地保护着自己，尤其是师远、罗亚森和刘潋三人。 下午，罗亚森等人驱车前往海源。 26日早上七点，来到了。 虽然任务是在七点半开始，但师远等人还是早早地等候在了地铁站内。 ☆ 今天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林雅卿和往常一样，七点二十出门，前往鸿信广场地铁站，准备乘坐地铁前往工作的学校。 最近几天总是感觉到阵阵不安，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对此也毫无办法。除了按部就班地工作，她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她向着第一节车厢的车门处走去，这是她的习惯。 列车很快便到了。林雅卿随着乘客挤进了车厢，站在了一个角落里。 她随意地转头看去，略微有些惊讶地发现，今天乘客的数量明显要比平时少一些。 很快，她看到了那个男孩。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第几次看到他了。或许是两人的时间表十分相似，也或许是一种缘分，几乎每个工作日的早上，她都会在同样的地铁车厢里看到他。 在获知妹妹林雅雯死亡的真相之前，她并不相信什么缘分。但是现在，她的观·念产生了变化。 “缘分……”她低声地说着这两个字，又自嘲地笑笑。 那个男孩看上去大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十分干净的英伦式校服。头发没有染，是自然的黑色。 任何一个星探看到他，都会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棵摇钱树。 林雅卿早就已经过了欣赏这个年龄的男孩外表的年纪，但却仍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个孩子的外表还真是出众。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沉浸在近日的不安情绪中。 和她的表现不同，旁边的几个女生和年轻的女性都在看他，或明目张胆，或时不时偷瞄。有几个女生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车厢里没有平时那么拥挤，林雅卿靠在旁边座位侧面的玻璃隔板上，想起了闻裕哲和她说的话。 暗鸦岭……我和那个地方，真是有缘吗？ 正在思索，林雅卿突然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 “你好，初次见面。请恕我冒昧，我觉得，你好像我的姐姐。” 林雅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的正是那个她看见过很多次的男孩。 这孩子的开场白有点怪呢……而且，他说的居然不是中文。 林雅卿是个语言天才，目前在大学里担任英语老师。不过，她由于对语言学习抱有极大的兴趣，利用空闲时间自学了好几门语言。这个男孩所说的语言，恰好是她熟练掌握的语言之一。 林雅卿笑笑，说：“我是不是和你的姐姐长得有些相像？” “哦，不，不是的，我没有姐姐，”男孩似乎有些窘迫，“我只是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像姐姐。如果我有姐姐的话，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的吧，很亲切。嗯，正式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雪无，请多关照。”[.] ------------ 第3章 车门关闭 “雪无？” “嗯，竹上雪无。” “嗯……好像一幅画呢。” “别人也这样说过。不过，说是画，其实只不过是竹子而已，因为‘雪无’就是‘没有雪’的意思嘛。” 这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林雅卿又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姓林。你就叫我，林，就好了。”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酒气。她略微皱眉抬头看去，却发现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挤到了他们面前，面色微红，酒气冲天，显然是醉的不轻。 怎么回事？连这种醉汉也会被放上来吗？ 林雅卿感到有些不快。 ☆ “走吧，上车。” 师远等人按照短信指示，接近七点半时便开始提高了警惕。看着在七点半之后到来的第一列地铁，罗亚森对其他几人说道。 今天的乘客数量，似乎不算太多。师远等人莫名地感到压力小了一些。 由于是换乘站，车门开的时间很长。 师远等人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车门，因为车门一旦关闭，便意味着任务开始。 他们所在的是最后一节车厢，也就是六车厢。环视四周，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不知等了多久，车门终于缓缓地关闭。 就在车门关闭那一刻，师远突然看到，两侧车门上，各有半个血肉模糊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车门上，面朝着车内，两只眼球爆瞪在外，死死地盯向他们。随着左右两扇车门渐渐靠近，两半身体合二为一。 那感觉诡异至极。 不仅仅是师远，其他五人也都看到了。苏浩、伍博源和苏南秀都是瞪大了眼睛，猛地向后退去，却被身后的乘客挡住了退路。 “干什么？看着点！”后面的乘客不满地说。 别人都看不到吗？ 苏浩惶遽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其他乘客。 大家都很正常，只有个别的两个人在瞪着他，显然是对他们三人刚刚的后退动作不满。 好像，只有我们能看到…… 苏浩的心脏如同擂鼓一般。他看向师远，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师远根本就没有注意他，而是死死地盯着车门上的恶鬼。 这时，一个与他们的紧张情绪完全相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师远循声望去，见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她抬头看了一眼师远，突然面红耳赤，立刻低下头去，继续看向手机屏幕。但很快，她又抬起头，偷偷地看师远。 师远叹了口气，选择视而不见。 “我们尽快找一下线索吧。”师远说。 “这么小的空间，这么多人，能有什么线索？至少我现在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罗亚森说。 “再仔细地看看这些乘客。喂，你们几个也别愣着，快点帮忙。”师远有些不满地对其他四人说。 今天车上人不是太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是，寻找线索的工作却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 师远不住地向四周扫视，再次看向了刚才那个脸红的女生。只见那女生时不时地看看师远，然后看看手机屏幕。 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远。师远的目光扫过她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有一张照片。 那女生又将照片关闭，进入微信界面，和朋友聊天。刚刚那张照片就是她的朋友通过微信发过来的。 师远正在烦躁，突然听到罗亚森小声说道：“哎，师远，那个女生手机上的照片，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眼熟？” 师远也看向那女生的手机，但照片上的男生看起来并没有给他带来眼熟的感觉。 “不是那个男生，是旁边的女人。” “嗯？”师远再次看了过去。 照片却再次被女生关闭。师远看到，微信的聊天框里写着“天哪！我旁边有个好帅的男生啊！” “我这边也有啊！我在一号线上呢。” “我也在一号线上。肯定是我的帅！我发照片给你看看，我偷偷拍的。” （照片） “啊~真的很帅！两个都好帅！怎么办？一列地铁上同时有两个超级帅哥吗？” 师远很想翻个白眼，但是他现在没那个闲心，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脸上。 那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六七岁，齐肩的中长发，笑容亲切，透出一种知性的美感。 “是……是林老师？她也在这列地铁上？”师远皱起眉。 “没这么巧吧？” “这真的是巧合吗？”师远低声说道。 ☆ 孙大妈正在观察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她是个闲人，最喜欢探寻他人隐私，对八卦有着超乎想象的狂热。 她坐在座位上，这座位是她刚才抢来的。这里原本坐了一个小伙子，被她三言两语就说跑了，她十分得意。 她的视线落在了靠门而立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那女子看上去似乎颇为失落，虽然穿着职业装，但显然心思没在工作上。 凭借多年的嗅觉，孙大妈判断，这个女子身上肯定有戏，比方说失恋了，被甩了，分手了之类的。 列车缓缓启动，那个年轻女子将额头抵在车门上，茫然地看着外面。 外面的物体加速后退，外面很快变成了一片漆黑。 地铁在地下的黑暗世界里行驶着，仿佛驶入了幽冥地府。 孙大妈依旧看着那个年轻女子。 突然，那女子浑身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瘫倒在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怪异地倒在地上。 那女子旁边的乘客都像见了瘟神似的快速躲避。 “哎呀！”孙大妈立刻站起身大叫起来，“晕倒了！有人晕倒了！有没有医生啊？” 整个车厢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有没有啊？说话呀！真是，现在这是什么世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家小姑娘晕倒了，也没个人去管管。” 孙大妈一边嘟囔着，一边重新坐了下去。 那年轻女子就这么面朝下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似乎见到了熟人，向那人打招呼道：“哎？张医生，这么巧。刚才没看见你。” 被称为张医生的人也打了个招呼。 “什么？你是医生？”孙大妈突然又站了起来，指着那个人大声喝问道。 那个人愣了一下，顿时冒出冷汗，说：“我是心理医生，她晕倒了，那是生·理问题，我没办法的。” ------------ 第4章 第一具尸体 孙大妈半信半疑地哼了一声，说：“是吗？”然后又坐了下去。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叫喊。 “血！” 已经退出了两步的人们，再次向后退去，那年轻女子周围，顿时出现了一片真空。 众人听到声音，立刻看向那个年轻女子。 果然，她的脸孔下方的地面出现了一大片血迹，而且面积似乎还在不断扩大。如果只是摔倒时撞破了鼻子，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血的。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人们议论着那年轻女子的状况。 终于，一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过去，看得出他仍然有些犹豫，但最终伸出手，扶着那年轻女子的头部，将其拉了起来，让她的脸孔向上。 “啊啊！！！” 大学生模样的男子在看到那年轻女子脸孔的一瞬间猛地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之后便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脸上的表情极为恐惧。 距离较近的乘客也看到了那女子的脸。 那张脸已经变成了青白色，遍布褶皱，双眼向上翻去，根本看不到瞳孔，一张嘴却是张得极大，那地上的血，便是从口中流出。 不仅如此，众人都是发现，那张血盆巨口中，似乎有另一张脸。 几名女子顿时发出了尖叫，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混乱。 而那已经失去生命的年轻女子，由于无人搀扶，再次倒了下去。 她的脸再次倒入血泊中，激起了大片的血花。 这诡异的状况令众人极为惊愕，众人纷纷再次后退，生怕被那血沾到。 车厢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 看着眼前的醉汉，林雅卿忍不住皱了皱眉，但随即又将眉头舒展开。 为这种人不开心，不值。 林雅卿看了看身旁的竹上雪无，见他似乎有些害怕，便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一阵粗鲁的叫喊声冲入了她的耳膜。 “哪来的两个小兔崽子叽里呱啦地说鸟语？滚回你们老巢去！” 说话的正是那个醉汉。此刻他双目半睁半闭，显然醉意正浓。 林雅卿看了看他，没说话。 醉汉还不罢休，继续嚷道：“哑巴了？啊，对，你们是鸟人，听不懂人话。我会说你们那鸟语，你们赶紧滚回老家的干活，要不然，死啦死啦地！听懂没有？” “这位先生，您喝醉了，不如先找个位置休息休息吧。”林雅卿平静地说。 “哟呵？会说人话啊？你MD，原来是个内·奸！老子今天，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女特·务！” 醉汉越说越激动，用手指着林雅卿的鼻子，高声喊道。 林雅卿叹了口气，不想再理会这个醉汉。她转头看向竹上雪无，却发现他低着头拼命地向后缩去，已经挤到了最里面的车厢壁，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害怕或愤怒，倒不如说是……难过？ “嗯？” 林雅卿有些疑惑。她走到雪无身边，说：“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雪无抬起头，眼睛却突然瞪大，“小心！” 林雅卿应声回头望去，惊诧地发现，那醉汉刚刚所说的要打死她的话，竟然不是说说而已，他竟然真的挥着拳头冲着她袭来。但是，醉汉毕竟已经神志不清，这一拳打空了，拳头擦着林雅卿的脸颊而过。 “林，小心啊，他……” “别担心，雪无，”林雅卿十分镇静地说，“我很强的。” 醉汉突然一声大吼，再次扑向了林雅卿，而她则是平静地伸出手臂，拧身，发力。 一声巨响，醉汉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周围的乘客发出阵阵惊呼，林雅卿和那醉汉身旁生生地空出了一大片空间。 “还要继续打吗？”林雅卿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醉汉，冷冷地说。 醉汉晃了晃脑袋，酒醒了一半。 再蠢他也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 “你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来人啊！有人打人了！” 醉汉一边喊着，一边向距离林雅卿较远的方向跑去。 “林，你……好厉害……” “都是我爸爸教的，他说，我一个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林雅卿淡然地笑笑说。 ☆ “你有什么想法吗？”罗亚森看着师远的表情，便知道他有了主意。 “这次任务有六个人，地铁共有六节车厢。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寻找线索，每人负责一节车厢，这样会快一些。”师远说。 说完，师远便立刻和其他几人进行商议。 虽然浑身发抖，但苏浩还是答应了，毕竟这里光线明亮，人也很多。方异圣和伍博源也都同意这一计划。而苏南秀，不出师远所料地拒绝了。 “我害怕！谁知道这里会有什么？我一个女孩子，胆子小，我必须跟着你们。” “你随便吧。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为了提高整个队伍的效率而行动的话，我也只能放弃你。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你也不要指望我会救你。”师远说。 但苏南秀却是铁了心，寸步不离地跟在师远身后。由于害怕被甩开，她还扯住了师远的T恤。 最胆小的苏浩被留在了最后一节车厢，其他几人一起向前方的车厢移动。 到了倒数第二节车厢，伍博源停止移动，其他人继续向前走去。 当师远、罗亚森和苏南秀走到第三节车厢时，发现了异常。 “那边是什么情况？”罗亚森立刻说道。 从他们的方向看去，那边的乘客分布十分奇怪，很不均匀，空出了一片空地。 走近之后，师远和罗亚森同时看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这是……” “已经死了。”师远说，“没有异常气息，是普通人。她是怎么死的？” 师远走了过去，想要查看一下那年轻女子的脸。 “喂，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大学生模样的男子拍了师远一下，说道。 “怎么？” “这个人的脸……很奇怪。” “那就更要看看了。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师远说着，扶住了年轻女子的肩。 他缓缓地将女子的尸体扶起，而那女子的脸，也逐渐在他眼前显露出来。 “这是……”师远的手一抖，双目圆睁。 那女子的嘴里，赫然有着一双眼睛。[.] ------------ 第5章 第二具尸体 地铁运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分钟。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到站？”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和身边的人说道。 “是啊，真奇怪，我记得一分多钟就应该到下一站了吧？” “是出故障了吗？不对啊，如果出了故障，至少也应该在广播里说一声啊。” 原本安静的车厢，渐渐变得喧闹。 地铁列车依旧在飞驰，窗外的黑色从未变过。 第一节车厢中，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极为不耐烦地大声嚷道：“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也没人给个说法？再这样下去，我上班要迟到了！”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乘客的应和，但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效果。 这是地铁，不是火车，没有什么列车员，他再怎么喊也没用。 西装男子拿出手机，想要拨打地铁服务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他烦躁地骂了一声，将手机收回口袋。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注意到了驾驶室的反光门，好奇心顿起。 “爸爸，这个是什么呀？”小男孩指着反光门，向他的父亲问道。 “那边是驾驶室，是司机开地铁的地方。” “好神气啊。我想进去看看。” “不行的，锁上了，打不开。” “这个不是玻璃吗？那我趴在上面看看，是不是能看到司机叔叔？” “那你就试试吧。”小男孩的父亲点头说道。 小男孩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从座位上站起，向驾驶室的门走去。 就在这时，刚刚那名烦躁的西装男子猛地冲了过来，喊道：“司机睡着了？MD，我非把他砸醒不可！” 小男孩刚刚走到门边，抬起双臂准备趴到门上观察，西装男子伸出手用力一扯，将小男孩扯倒在地，自己扑到了门口，随后便重重地砸门。 “开门！停车！司机呢？哑巴了？”西装男子吼道。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小男孩的父亲眼看自己的孩子被一个男人扯倒，怒从心起，将孩子扶起后立刻一把扯住西装男子的衣领，愤怒地吼道。 “滚开！小孩儿摔一下能怎么样？地铁不停，大家都下不去！” “什么叫怎么样？你摔一下试试？” “滚一边去！” 西装男子没有丝毫愧疚，旁边的小男孩被扯倒后便嚎啕大哭，车厢内一时变得愈加嘈杂。 “你个混蛋！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小男孩的父亲彻底被西装男子激怒，猛地挥起拳头砸向了西装男子的头。西装男子也毫无惧色，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突然，西装男子浑身瘫软，如同液体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口、鼻、双眼、双耳突然流出大量鲜血。 小男孩的父亲愣了，但双手却还是死死地抓着那男子的衣服。 几秒钟后，他才突然回过神，立刻如同摸到了滚烫的火炉一般将男子甩开。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不知何处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吼。 “杀人了！” 这一声叫喊宛如病毒一般在人群中传播，一时间，叫喊声此起彼伏。 “杀人了！” “杀人了！” …… 人们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甚至心中也并没有想要喊出这句话的欲·望，一个个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白色人偶般木然而骇异地喊着这三个字。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恐莫名的神情。 只有林雅卿和竹上雪无没有喊，而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诡异而苍白的一幕。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林雅卿的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那西装男子将小男孩扯倒在地，林雅卿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她一直在提防着刚才的那个醉汉再次偷偷对她进行报复。就算具有很强的自我保护能力，她也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因为她知道，像那个醉汉那种人，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放弃的。“小心眼”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人不计后果地痴迷于某件愚蠢的事情。 但是随后，两个男人扭打起来，林雅卿双眉紧锁，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劝架。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迈开脚步准备走过去时，那西装男子竟然倒地不起，七窍流血。 事出突然，林雅卿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夺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不过，短暂的惊愕过后，林雅卿明白过来，仅凭刚才小男孩父亲那两三拳，根本不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从那西装男子的流血状况来看，他应该是自身患有某种严重的疾病。 定了定神，她准备给闻裕哲打个电话。 然而，手机却没有信号，连最基本的电话号码都拨不出去。她看了看那西装男子，不自觉地向那边迈动了脚步。 “林，你不要过去。”竹上雪无有些担忧地说。 “嗯，我其实……觉得有些奇怪，”林雅卿用竹上雪无的语言说道，“那个穿西装的男子，应该是病发身亡。” “是的，我也觉得，他不是被那个人打死的。”竹上雪无说，“但是，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又不像是患有什么重病，因为他实在是太生龙活虎了。” 林雅卿感觉雪无话里有话，便问道：“你有什么推测吗？” “我认为，他的死，不是自然死亡。其实，林，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这列地铁，如果按照平时的速度，早就应该到站了。但是，直到现在，外面仍然是漆黑一片，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所以……”竹上雪无停顿了一下，“我怀疑，这列地铁上，说不定出现了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若是在从前，林雅卿必然会笑笑说，这怎么可能，但现在，她感觉到的，是紧张，仿佛心脏悬在空中一般，浑身难受。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雅卿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便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迟早会和他一样死去。” 听到林雅卿的话，竹上雪无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那具尸体，面色忧虑，眼底有着一抹隐隐的恐惧。 西装男子的尸体旁边已经没有人了，众人纷纷躲避，有的逃向了其它车厢，而小男孩的父亲则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座位上，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默然无语。 ------------ 第6章 第三具尸体 “爸爸，是你杀了他吗？”小男孩突然问道。 “不！不是！”男人猛地将头转向自己的儿子，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爸爸不是杀人犯！你要相信爸爸！” 小男孩从没有见过如此癫狂的父亲，浑身瑟缩着，向角落挤去。 男人见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害怕自己，不禁感到悲从中来。他一把抱住儿子，大脑不听使唤地陷入了混乱，口中喃喃说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或许是因为男人颤抖得太厉害，小男孩也随之发起抖来。 “哎哟？今天够热闹的嘿！”醉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颇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都闹成这样了，还不停车？司机是聋了还是傻了？” 醉汉走到尸体旁，抬脚踢了踢，又毫不在乎地两手扯住尸体的肩膀和手臂，甩到了一旁。 “一边呆着去，好狗不挡路。” 醉汉的酒刚才就已经醒了一半，此刻也感觉出地铁的运行有些问题。他眯起眼，拼命地向驾驶室里看去。 他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自己眼睛的倒影。 那双眼睛里，是无尽的黑暗。 他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向林雅卿走去。 “美女，刚才多有得罪，我向你赔罪。” 他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林雅卿提高了警惕。 “没什么，我不在意。”林雅卿说。 “那哪儿能行？我得赔个罪，给您来个三鞠躬。” 说完，这醉汉还真装模作样地鞠起躬来，一边鞠躬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醉汉距离林雅卿有些近，这一鞠躬，头都快碰到她了。林雅卿想躲开。 就在这时，醉汉猛地伸出双臂，打算抓住林雅卿的胳膊将她扯倒在那尸体上。 林雅卿反应极为迅速，侧身，滑动脚步，手臂下意识地横向挥去，如同一把刀一般砍在了醉汉的后颈。醉汉站立不稳，一头撞向了玻璃隔板。 直到这时，林雅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对那醉汉动手。但是，从小在身为刑警队长的父亲的指导下进行格斗术练习，这一切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反应。 一声巨响，醉汉硕大的头颅撞在了隔板上，顿时头破血流。而那醉汉并未站起，头依然顶着隔板，身体形成了一个直角。 “林！”竹上雪无突然瞪大双眼喊道。 林雅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醉汉虽未倒下，但大量的鲜血却正在从他的脸孔向下涌出，如同小型的血瀑。他本就是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那画面实在是诡异而又血腥。 短短几秒钟，地面上便出现了又一汪血泊。 “杀人了！” 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这次的声音，和上次的，完全一模一样，宛如重放的录音。 人群再次发出木然而又骇异的呼喊，车厢内已经不多的乘客再次变得宛如苍白的人偶。 几秒钟后，喊声渐停，人群又恢复了正常。但是当看到那醉汉和血泊后，人群立刻又发出了阵阵惊恐的尖叫，仅剩的几人也都拼命地逃离了这一车厢，刚刚的父子也在惊愕过后快速地跑远。 就像整个车厢的人在瞬间陷入了同样的一个噩梦，又在同一时刻醒来一般。 整个一车厢，只剩下了林雅卿和竹上雪无两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竹上雪无骇然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面色惨白。 “这都是报应。”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二人诧异地回头，看到的是一个年迈虚弱的老妪。 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您是什么意思？”林雅卿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男人打小孩，所以死了。那个喝醉了酒的人不尊重死者，所以也死了。”老妪说道。 “是……是啊……”林雅卿略微低下头。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咳咳……” 老妪瘦削的身子摇晃着，再次离开了一车厢。 看着老妪的背影，林雅卿和竹上雪无二人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 “那边怎么这么挤？”走到三车厢与二车厢的连接处附近，罗亚森说道。 “有情况。”师远说着，加快了脚步。 苏南秀一直都紧紧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她早就想好了，那个暗鸦岭村也好，乌羊村也好，和师远等人回到海源也好，都有致命的危险，因为他们处于任务之中，有很大的可能会被鬼杀死。但是，只要她紧紧跟着师远，他去哪她就去哪，即使真的遇到鬼，那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活下来，因为她和师远是两个人，如果鬼出现在附近，应该会从两人中随便选择一个杀死，那样的话她会有很大的机会存活，然后她就能趁机逃走。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任务之内也好，任务之外也好，若真的出现鬼魂，不可能和普通的危险一样那么容易预测。就算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人莫名死去或消失的情况绝非不可能，否则的话，大家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全部聚集在一起就好了。 “你在三车厢寻找线索，我去那边看一下。”师远说。 二车厢里，人满为患。虽然有一部分自动调整到了三车厢，但从整体上来说，二车厢依旧是所有车厢中最为拥挤的一个。 师远观察了一下那些乘客，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神情紧张，面色苍白，除个别人有些激动外，大多数人都有明显的恐慌情绪。不过，扫视了一圈，他并没有发现林雅卿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刚刚那张照片上的男生。 莫非…… 师远变得紧张起来。 人群中没有林老师，莫非她出事了？ 师远拼命地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终于，他走进了一车厢。 “林老师！” 在看到林雅卿那一刻，师远的紧张情绪放松了下来。 尽管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而且林雅卿的情绪也有些不稳，但她仍然良好地展现出该有的平静和优雅，那知性而亲切的面容让师远产生了昨天才刚刚见过她的错觉。 “师远？”林雅卿的记忆力很好，虽然很久没见了，但她仍然准确地记得师远的名字。 师远正想说什么，注意力却完全被地上的两具尸体吸引了过去。[.] ------------ 第7章 广播 一车厢死了两个人，再加上刚才三车厢的那个年轻女子，已经有三人毙命。三具尸体，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而是任务中的鬼魂所为。但是，为什么是他们三个？是随机挑选的吗？不对，肯定不是巧合，应该有某种规律，比方说，他们的行为触发了某个“死亡开关”。 师远想。 “林老师，这两个人……哦，这位是？”师远向竹上雪无看了看，感觉他应该不是凑巧和林雅卿一同留在一车厢的，便这样问道。 “哦，他叫竹上雪无，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师远向竹上雪无打了个招呼，又低声问林雅卿：“你们认识多久了？他这个人……可信吗？” “嗯……”林雅卿也看了看竹上雪无，“因为刚认识，所以也说不好，但是凭直觉和刚刚的简短交谈，我觉得他是个头脑聪明、有担当的孩子。” “这样啊……” 师远看着竹上雪无的脸，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隐隐的熟悉感觉。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刚才在一个女生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过他的照片，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仔细地观察着竹上雪无的五官，但感觉并未看出和谁的五官相像。 如果不是五官具有相似性，那就应该是一些更加隐秘的、深层次的东西了，比如神态、眼神、习惯动作等等。 不过，师远觉得，这么盯着一个陌生人看很不礼貌，便停止了观察，继续对林雅卿说道：“林老师，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表面上看，是在冲突中由物理原因致死的，但是，我觉得并非如此。” “那么，他们在死前做出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尤其是两人做过的相同的事情。” “相同的事情……这么说的话，那个西装男子先是扯倒了一个小男孩，然后去砸驾驶室的门，之后与小男孩的父亲产生了正面冲突。而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也曾经凑近过驾驶室的门，然后到我面前挑衅，被我推向了玻璃隔板，然后头部受到了重创。” “也就是说，这两人都和他人产生过冲突，同时也都接近过驾驶室的门。林老师，事实上在三车厢，也有一人离奇死亡。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并没有和人产生过什么冲突，突然倒地身亡。死亡的位置，也是车门附近。”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三人都是因为接近了门才死去的，是吗？” “嗯，暂时有这个想法。林老师……” 就在这时，沉寂许久的广播竟然响了起来。不过，说话声并不是甜美清晰的女声，亦不是干练干净的男声，而是极为阴沉沙哑、宛若来自幽冥的可怖嗓音。 “前方急转弯，请坐稳扶牢。” 这句话说得很慢，但声音却极大，震耳欲聋，根本不可能听不见。而且，那声音还带着宛如回声一般的尾音，即便话已经说完，却仍然在几人耳中嗡嗡作响。 师远等三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地铁，不是公共汽车，怎么会有这种广播？ 然而，这声音却是实实在在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林老师，快坐下！”师远猛地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 这节车厢里虽然只有他们四个人，但却没有人坐在座位上，所有人都是站着的，似乎由于紧张而根本无法安心悠闲地坐着。 林雅卿听到师远的话，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坐到了最近的座位上。而竹上雪无则是更早一步落座。 四人刚刚坐好，地铁突然发生了猛烈的震动。从师远的角度看去，后方车厢突然出现了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诡异景象——长长的列车体突然以直角转入了右侧的虚无，仿佛来自异空间的巨口将所有人连同车厢一起吞噬了一般。不仅如此，由于二车厢内乘客数量太多，很多人没有座位，在极速转弯的影响下，至少有六人被推挤到了车门上，随后又被身后的乘客挤住，动弹不得。 糟了！ 师远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一阵凉意略过脊背，令他全身汗毛倒竖。 ☆ 苏浩的两条腿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看着车厢里的乘客们，无法抑制地想，他们当中，是否存在着恶鬼？ 就在刚才师远等人离开这节车厢后，他就开始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仔仔细细地将周围的乘客看了个遍，神经质一般地观察他们的衣着和神态，似乎要找出他们当中是否有人不太自然。 座位已经坐满了，站着的共有六人，分别是两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学生，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子，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一个一身黑色长裙的长发女子，以及一个胖女人。 苏浩把视线集中到了那个黑衣女子身上。 此刻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背影。那黑衣女子个子高挑，身材纤瘦，但在苏浩眼里，她根本没有任何的美感，有的只是似有若无的诡异气息。 这个黑衣女子，会不会是鬼？ 看着那女子飘动的长发，苏浩越看越觉得可疑。 怎么办？ 苏浩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但很快就碰到了车厢壁，无法再后退半步。这里是最后一节车厢，隔着这面墙壁，另一边便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怖。 “啊！” 他突然一声大叫，仿佛身后是一面火墙一般弹了起来。 很多人向他看来，但是那个黑衣女子没有动。 苏浩更害怕了。 正常人听到有人突然大喊，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多多少少转个头吧？可是这个黑衣女子，为什么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有？ 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人。 这么想着，他再次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突然，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你踩着我的脚了。” 与此同时，他也的确是感觉到脚下有着什么东西。他立刻说了句“对不起”，而后转头看去。 身后，是那面墙壁。 他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瞬间退去，立刻向前又走了两步，而后才回头看向刚刚那个位置旁边坐着的乘客。 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说不定是旁边的人发出来的。 但是，苏浩却看到，那两个乘客都是男性。[.] ------------ 第8章 黑衣女子 苏浩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似乎坠入了冰窖。 很快，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自己踩到了什么？ 他看向刚刚自己所站的地面，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地面上十分干净，连一片纸屑也没有。但是，回忆起刚才脚底的感觉，苏浩觉得，那分明是一只脚。 他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恐惧，无意识地旋转着，不停地看向周围所有的人，就好像只要自己一刻看不到，就会有人变成鬼一般。 他的怪异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几名乘客疑惑地看向他，觉得他不正常。 苏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异常，顿时停了下来。 此刻，他不敢距离那个黑衣女子太近，也不敢靠向后面的墙壁。他如同一根在两股洪流中不断左右飘摇的芦苇，浑身颤抖着。 终于，他扑向了车门，死死地将后背抵在车门上。这里，是他能找到的距离那两个他害怕的事物最远的地点。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人声。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连眼眶都快要瞪裂。 他的身后，明明是车门，外面就是无尽的地底世界，怎么会有人在他背后说话？ “啊啊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跳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乘客都看向了他，除了那个黑衣女子。不过，苏浩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毕竟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面子根本就不重要。 但是，他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因为他听出，刚刚的人声是师远发出的，声源就是他背包中的对讲机。 他立刻如同发疯了一般将背包摘下，抓出了对讲机，大声说道：“是我！你在哪？快来救我！” “苏浩，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吗？” “对！对！我看到了！这里……”苏浩降低了音量，偷偷看了一眼那个黑衣女子，“这里有鬼……对，就在这个车厢里……” “苏浩，你听我说，我已经发现了这次任务的重要线索，但是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绝对不要触碰车门。” “你……你说什么？” 听到师远的话，苏浩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纸还白。 “不要碰车门，千万不要碰到车门，你听到了吗？喂！苏浩？”师远焦急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苏浩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抬头看向那个黑衣女子，而那女子也恰在此刻回过了头。 她的双耳都戴着耳机，脸色平静。 她不是鬼？她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这是苏浩脑子里出现的最后的念头。 “喂！苏浩？听见了吗？喂？……” 远在一车厢的师远，此刻听到对讲机里传出了一声撞击声。 那是对讲机掉落在地的声音。 师远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苏浩……” 师远牙关紧咬，拼命地向后方跑去。挤过拥挤不堪的二车厢，而后继续向后。 每一节车厢里，都有好几具尸体，而尸体的下方，无一例外地有着大片的血迹，整列地铁已经彻底变成了死亡列车，目之所及，宛若地狱。即使现在还活着的人们，也都是惊恐万状，呆若木鸡，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血色。即便是刚刚因为看到有人打架而感到刺激的人，此刻也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中，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秒，是否自己也会死。 师远感到一阵寒意砭骨，手脚仿佛被浸泡在了冰水中一般。但是，他脚下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他快速地跑向了苏浩所在的车厢，心如擂鼓。 虽然知道已经迟了，但他却仍然在拼命地飞奔。 当师远终于看到倒在血泊中、已经五官扭曲面色青白的苏浩时，他感觉到浑身的肌肉如同瞬间被蜡封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半步。 “苏浩……” 回过神后，师远再次加快脚步，跑到了苏浩身边。 最后一节车厢里乘客最少，刚刚的急转弯似乎并未对这里造成影响，苏浩是这里唯一的死者。 其他乘客惊愕地看着苏浩和师远。 再怎么样他们也发现了，这列地铁，根本就不正常！ 就在这时，广播声音再次响起。 “前方急转弯，请坐稳扶牢。”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纵然停止后也依旧在师远等人的耳中回响。 “抓住扶手！千万不要碰到车门！”情急之下，师远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列车再次极速转了个直角。 突然，师远发现了一个不自然的情况。 站着的乘客们都在拼命地紧紧握住扶手，但坐着的乘客，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晃动。 因为是坐着的，所以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摇晃吗？不，不对，如此剧烈的直角急转弯，就算是坐着，也不应该这么安稳。除非…… 师远抬头看向前面的车厢。 “各位，”师远突然说道，“大家应该也发现了吧？早该到站的地铁却迟迟没有停下的迹象，那是因为这里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异常，像刚才那样的急转弯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次，而且，我怀疑晃动会越来越剧烈，所以，我建议站立的几位，尽快坐到座位上，哪怕挤一些也不要计较，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去其它车厢看看，哪里已经有很多人因为碰到了车门而死亡。就算你们觉得我是个陌生人，不值得相信，你们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你们当中应该有人看到了，我的朋友，”师远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苏浩的尸体，“他刚才碰到了车门，所以他死了。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就立刻坐到座位上！” 站着的几名乘客都愣住了，但那两名女学生很快就按照师远的话挤到了座位上。胖女人似乎有些不相信，立刻向旁边的车厢走去。 当她脸色煞白地回来后，立刻死命地挤到了座位上。 戴眼镜的男子却依旧不太相信师远的话，他横眉竖目地说：“我早就觉得这车有些不对劲，该不会是遭到了劫持，而后被放了有毒气体吧？你这个人说话疯疯癫癫的，谁知道有什么目的？老子还急着上班呢，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 “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希望你不要去碰车门。” ------------ 第9章 你甩不掉我 “碰个车门就会死？你骗谁啊？地上这小子，说不定是你同伙，联合起来想骗人是不是？就算他和你不是一伙的，谁又能证明他是你朋友？如果是朋友，为什么刚才没有在一起？哼，显然你是在撒谎。” “我不会勉强你相信我。你想碰车门就去碰吧，那是你的自·由，我本来也没有权力阻止一心求死的人。”师远眉头微皱着说道。 苏浩刚死，师远现在的心情很差。对于戴眼镜男子这样的人，他也不想去多管了。 “你吓唬谁呢？哦，我知道了，你在车门上涂了毒，对不对？老子不会上当的！” 师远索性不再理他。 地铁的异常让很多乘客性情大变，或许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平日里都并非脾气暴躁之人，但现在，情绪却会轻易地被点燃，成为炸弹一般的危险品。 压力越大的环境，人的敌意越强。 已经在这个戴眼镜男子身上浪费了一些时间，师远不想再继续浪费下去。 既然已经想到了重要的线索，师远决定，立刻与其他人联系。他迅速前往其它车厢，将刚刚的话一遍一遍地重复。 有的人相信了他，挤到了座位上，但不相信他的，也不在少数。而且，已经坐在座位上的人很多都不愿意让其他人硬挤过来，反正他们自己已经有座位，不会因为急转弯而摔倒，至于别人怎么样，他们也并不在乎。 相应地，想要挤到座位上的人也并不在乎他们，所以他们拼命地挤，座位上有几个人死命地推。 车厢里更加混乱了。 师远感到身心俱疲。 他看了看车窗外的黑暗，突然想，这地铁如果永远也停不下来了呢？那会发生什么？ 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想将那个念头甩出去。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都是要想尽办法让地铁停下来的。如果不停下来，自己也无法完成任务，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一个死字。 但是，那个关于地铁永远停不下来的念头却依旧盘旋在他的脑海深处。 那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地铁在运行，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完成任务的要求。他们如果真的无法完成，地铁说不定真的会永远行驶下去。人们会因体力消耗而产生饥饿感，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望着地上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师远不敢去想象。 必须尽快完成任务！ 然而，现在也只不过是发现了“不能触碰任何的门”以及“坐在座位上时危险系数大大降低”这么两点。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情况不会发生变化。比方说，如果一段时间内没有人触碰车门，鬼说不定会转移位置，攀附在其它的东西上，或者干脆显出形体，大开杀戒。 师远越想就越烦躁。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因为他没有找到打开最后那扇门的钥匙。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地铁停止行驶？ 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方急转弯，请坐稳扶牢。” 师远此刻恰好走到了二车厢，这里是所有车厢中乘客数量最多的。虽然经过刚才的急转弯，有六个人死亡，但由于人们对一车厢形成了先入为主的恐惧观念，即便面对着二车厢的六具尸体，依然没有人向一车厢转移。 “抓好扶手！千万不要碰到车门！”师远再次大声喊道。 又是一个直角弯。 由于人太多，有三个人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当做抓手的东西，被瞬间甩到了车门上。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三人中的一个立刻惨叫起来。 但惨叫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半分钟后，三个人全部丧命，无一例外。 师远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那个诡异的广播，真的只是要提醒众人小心应对突然的转弯吗？任务中的那股力量，什么时候那么好心过？ 如此的不自然，唯有一种解释。 师远看着车厢里还活着的人，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而就在此时，车厢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瞬间降临的黑暗令不少人陡生惧意，尖叫声如同冲破了气球壁的空气一般爆发开来。 “喂，罗亚森！”师远立刻拿出对讲机说道。 “听到。” “灯全部熄灭，恐怕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出现更多的死亡，必须小心。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 师远将他的推测说了出来。 “有道理，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罗亚森说。 “我们立刻分头通知其他人，让他们立刻行动。苏浩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只剩下四个人，我会想办法找人帮忙，你先通知方异圣和伍博源。” “好。” 即使是在师远跑得最快的时候，苏南秀也没有被甩开，只是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而后便又跟了上来。 师远感到极为烦躁。 真希望刘潋在啊…… 这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 刘潋可以打她，我不能。这天下为什么有这种烦人的规矩？ “你别想甩掉我。”苏南秀突然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不知为何，这句话仿佛一朵点燃了导火索的火星，将师远心底深处的愤怒之火完全激发。 其实，如果我想要弄死她，不是太容易了吗？ 这个想法让师远自己怔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可怕了。他有点害怕这样的自己。 “你在说什么呢？”师远在黑暗中笑了一下，对苏南秀说道，“大姐，危急时刻我还需要你给我垫背呢，我怎么可能想要甩掉你？” 苏南秀的脸色变得阴沉，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 方异圣感觉到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他仔仔细细地数了好几遍，他所在的车厢里算上他在内共有五十三人，但是他所感知到的活人数字，却是五十二。 到底哪个是鬼？ 就在他努力分辨之时，灯灭了。 结束了与师远的通话，方异圣的心思却完全没在那段话上。 方异圣的视线投向了车内的电视屏幕。现在正在播放的是一段天气预报，播报者是一名小学生。 小学生的面容本应该是活泼的，充满稚气和朝气的，但方异圣看着那张脸，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悚然。他说不上这是为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 第10章 地铁上的电视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电视没有声音，只有图像。小学生手里拿着麦克风，那麦克风很长，上端高过了他的头顶。 他在冲着什么说话？ 方异圣突然想。 但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为什么电视还亮？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怪异。车厢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电视亮着。 电视的光的强度与原本的灯光自然是无法相比，车厢里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墨状纱幔。 方异圣看着那些人，感觉他们每个人好像都有两张脸，一张是黑的，一张发着光。而且，所有人的表情好像都一样。 他们瞪大双眼，看向电视，嘴半张着，好像被拉出水面拼命呼吸的鱼。 方异圣的身子刷地一下变得冰凉。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横纹，同时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音，似乎是出现了故障。 横纹消失后，方异圣发现，那个小学生的脸好像是变了。 由于没有声音，方异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天气预报没有这么长，早就该结束了。 看着那小学生说话时的口型，方异圣感觉他好像说的不是天气内容。他仔细辨别，那个小孩似乎一直在重复着一句相同的话。 是什么话？ 方异圣仔细看去，视线完全集中在了小学生的面部。 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他感觉那个小学生的嘴越来越大，越来越红，而且每一个字的口型都非常夸张。 当终于判断出那句话时，方异圣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小学生说的是：你会死在这里。 他这一退，一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乘客。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已经准备好道歉。 然而，他却完全呆住了。 身后的，是一个和人一般大的布偶。它的五官全部都由纽扣制成。 电视里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更大了，将方异圣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过去。他发现，屏幕上的横纹更多了，那个小学生的脸也随之变得愈加扭曲，那个高过他头顶的麦克风也在不住地扭动着，如同活了过来一样。 那小学生的嘴更大了，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大半，眼睛和鼻子几乎快被挤到头顶。 滋滋……滋滋…… 横纹不住地抖动，偶尔停止，在那个时候，方异圣就会看到，那张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终于，那个小学生的眼睛和鼻子被彻底挤出了头部的范围，爬到了麦克风的杆子上。 但它们的移动还未停止。它们继续向上攀去，一直向上。【愛↑去△小↓說△網 Qu 】 它们被挤出了电视屏幕，出现在了墙壁上。 方异圣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那双诡异的眼睛和那个诡异的鼻子消失了。 他略微松了一口气，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双眼睛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险些跳起，瞪眼看去。 竟然还是刚才那个小孩的眼睛，此刻，它们附着在了扶杆上，一上一下，都是横着的。 方异圣难以察觉地哆嗦了一下，立刻远离了那根扶杆。 他所在的是四车厢，地上躺着三具尸体，其他的乘客全部都是目光呆滞。方异圣感觉，自己是这里唯一的人。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依旧锲而不舍地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突然，电视屏幕灭了，车厢彻底陷入了黑暗。 方异圣毫不犹豫地按亮了手电。 他猛然发现，车厢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他顿时遍体生寒，狂乱地用手电照向四周。 没人。除了地上的血迹外，这里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 但是，他感知到的人数，还是五十二。 他咽了口口水，将人数感知的范围缩小，缩到了以自身为圆心直径两米的范围内。 四个人。包括他自己。 怎么会这样？ 他的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别的车厢也都没有人。 那师远他们呢？还活着吗？ 这么想着，方异圣用手电照明，向前方的车厢走去。 ☆ 一车厢里，林雅卿和竹上雪无都感到极为震惊，不断地交谈着。 “林，这列地铁，之前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据我所知从来没有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林雅卿略微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竹上雪无没有立刻说话，半分钟后才道：“林，我感觉，你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嗯？”林雅卿诧异地抬起头朝向他的方向，“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出，刚才的那个男生，似乎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而且你和他也认识。我想，或许他知道原因。” 林雅卿没有说话。 对于师远他们在执行诡异任务这件事，她是有一定了解的。从闻裕哲那里，她听说了很多事情，而且自己也被卷入过任务。林雅卿其实早就想到，这次应该也是一个任务，只是她小心地没有和师远提这两个字罢了。不过，她并没打算对竹上雪无说这些。 “林，我其实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类似的报导。” “什么报导？” “那是七月初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这里，而是在我的家乡。那天，我和平常一样随意地在网上浏览新闻，突然看到了一则特殊的报导，内容是说，有一列地铁，在地下运行了整整六个小时才最终停止。不过，这还不算什么，等到地铁最终到站开门后，所有人都看到，里面的乘客全部都消失了，甚至连开车的司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那列地铁上的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但是大家都认为，至少在运行的最后阶段，那列地铁上是一个人也没有的，是一列不折不扣的空车。一列空车，却持续运行，而且最终停了下来，不能不说实在是太过诡异。” “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林雅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不瞒你说，那件事让我感到极为诧异，最开始还以为是网站为了哗众取宠而制造的假新闻，但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十分在意，于是亲自到地铁去询问那里的工作人员，所得到的结果，和新闻里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自从那篇报导诞生以来，我的家乡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而且说得有板有眼，令人很难怀疑其真实度。”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11章 全部坐到座位上 “等下，竹上，你刚刚说，那列地铁最终是停了下来，而且还开了车门，那么，你知道最终停下的原因吗？”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们可以让现在这列地铁停下来，对吧？但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在那之后我也一直在不断地查找后续报导，但找到的只有人们的猜测。大多数人都认为，那列地铁最终停下，是因为，上面的人全部都死了。也就是说，很可能列车上的乘客不是在一瞬间全部消失的，而是逐渐消失。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后，列车便没有了继续运行的理由，于是就停了下来。” “难道这列地铁也要将我们所有人都杀死才肯停下来吗？”林雅卿有些绝望地说。 她看向了地上的尸体。 尸体并未消失。 竹上雪无所说的，首先，并不能判断真假；其次，即使是真的，也未必和这次的情况完全相同。 这么想着，林雅卿感觉到了一线希望。她看向了二车厢，想着刚刚向那个方向走去的师远。 那个孩子，应该可以创造奇迹吧？ 正这么想着，竹上雪无又说道：“其实，林，我觉得，这里的情况要好一些。” “你指什么？” “刚才广播响起，我们迅速坐到了座位上，便没有了危险。我觉得，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提示。” “提示？” “对。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只要所有人都坐到了座位上，危险系数便会降为零，地铁也就没有了继续运行的理由，那个时候，它就会停下来。” 林雅卿很想看看竹上雪无此刻的表情，但是手机屏幕的光太过微弱，她无法看清。 她突然觉得他和师远有些相似——都有着强大的分析能力。不同之处在于，师远知道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并且还有不少经验，而竹上雪无只是偶尔遇到了这次的事件。 偶尔遇到……他真的只是偶尔遇到吗？他真的没有任何经验吗？ “竹上，等一下，你刚才说，你对那篇报导非常在意，所以才去询问？” “是的。” “可是，为什么呢？” 竹上雪无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对神秘事件，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兴趣。” “只是兴趣吗？” “对，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那么，你到这个地方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的，”竹上雪无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对林雅卿十分坦诚，“这里有着很多的神秘事件，家乡的地铁乘客消失事件发生后不久，我突然觉得我必须要到这里来一趟，于是便来了。”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我想将我的推断告诉刚才的那个男生，不知会不会失礼。” “应该不会。不过，他或许早就已经想到了。” 就在这时，手电光照了过来。 竹上雪无立刻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听到师远问道：“请问，你会讲中文吗？” “会的。”他立刻答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 “明白，我会努力做到的。” “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嗯，请讲。” 师远稍微愣了一下，而后将他所想的事情给竹上雪无讲了一遍。他注意到，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任何的意外，而是一直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 “包在我身上。”听完后，竹上雪无说道。而后，他向师远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旁边车厢的一个女学生身边。 几秒钟后，女学生跟着他来到一车厢坐了下来。 接着，是一个年轻的女白领。 师远注意到，竹上雪无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说话时的语调也极为温柔。 这家伙…… 师远心里暗暗感慨了一声，而后想，演戏什么的，我也会啊…… 他拿出对讲机。 罗亚森那边的话，应该不用操心。 “喂，伍博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大部分都坐下了，但是座位不够，还有一些人站着。” “让他们再挤挤。” “我已经尽力了啊。” “再试试，发挥你的魅力啊，你不是系草吗？” “呃……” 停止通话后，师远调整了一下，和方异圣通话。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方异圣都没有任何反应。 该不会…… 师远立刻走到林雅卿身边，说了几句话，而后，两人便疾步向后方的车厢走去。苏南秀依旧紧紧跟在身后。 三车厢里，罗亚森已经通过威胁的方式让所有人挤到了座位上。此次到地铁上执行任务，砍刀一类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带，但是，罗亚森却想办法将手枪和一把折叠刀带了上来。 师远并没问什么，径直向后。 刚一走进四车厢，师远便看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方异圣。 “方异圣！”他猛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感觉到了他的生命气息。 “太好了，他还活着。”师远如释重负。 方异圣双目紧闭，口中却兀自喃喃地道：“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师远将矿泉水倒进了方异圣口中。很快，他便醒了过来。 “师远？我……好像是……” “具体的以后再说吧，现在，你必须尽快让所有人都坐到座位上去，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不过，你刚刚在这里晕倒，估计这里的乘客很难很快听从你的指挥，你先去六车厢吧。苏浩已经死了，六车厢就交给你了，可以吗？” “啊……可以……” “好，完成后立刻用对讲机和我联系，我现在必须赶回前面车厢。林老师，麻烦你留在这节车厢，想尽一切办法，让这里的乘客全部坐到座位上。拜托了。” “好的，交给我吧。”林雅卿点了点头。 师远没有再继续向后面的车厢走，而是返身回到了前面。 一车厢交给那个男生，林老师负责四车厢，算是填补上了苏浩死亡和苏南秀不靠谱的空缺。现在，我必须尽快赶到二车厢，将那里的乘客安排好。 师远这样想着，迅速移动着脚步。 手电光狂乱地挥舞着，师远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刚刚走到二车厢，那诡异的广播又响了起来。 “前方急转弯，请坐稳扶牢。” 尽管竹上雪无已经将不少人劝说到了一车厢里，二车厢里，站着的乘客，依旧还有一些。 ------------ 第12章 木桶理论 所幸的是，经过刚刚的几例死亡，余下的乘客已经相信触碰车门会死这一点，很快各自紧紧抓住扶手和扶杆。 此次急转弯，前三节车厢都没有人死亡。 前五节车厢的情况都已经较为稳定，绝大多数乘客都在师远等人的指挥下挤到了座位上。由于人数大大超过座位的承载量，有一些乘客是坐在了其他人的腿上。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坐了下来。 而方异圣所在的第六节车厢，则是剑拔弩张。 “你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抢劫就快点抢！别耽误老子上班！”刚刚那个戴眼镜的男子愤怒地对着方异圣吼道。 “你脑子缺弦吗？谁抢劫会费这么大劲儿？早就告诉你了，不是我们弄的。”方异圣说。 “谁信啊？” “自以为聪明……”方异圣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特么赶紧让地铁停下来！这都多长时间了？都开到哪儿了？”戴眼镜男子继续怒吼。 “少废话！你坐不坐？”方异圣没耐心了。 “你让坐就坐啊？你算老几？” “不见棺材不掉泪。”方异圣也火了，掏出了折叠刀。 “哎哟？终于现原形了是吧？告诉你，老子不怕你！老子从小练散打，像你这样的小贼不知道对付多少个了！” “那你就来试试。”方异圣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 他是“捉鬼世家”出身，做这种生意哪能没点防身的本事？ 方异圣摆出了家传格斗术的预备姿势，刀刃在地上投射过来的手电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活腻了吧你？那老子就送你一程！”戴眼镜男子终于爆发，大吼一声冲向了方异圣。 ☆ 几天前。 师远来到方异圣房间，说要和他谈谈。方异圣心里有鬼，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装出很自然的样子让师远请进了房间。 “你有什么事，师远？”方异圣有些忐忑地问。 “也没什么大事。” “啊……” 两人随即陷入了沉默。 方异圣可不认为师远真的没什么事要说。像他这种人，不可能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毫无征兆地，师远开口了。 “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由什么来决定？” “嗯？”方异圣一愣，“这个是老问题了啊，大家都知道是由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的。” “如果较长的一块木板上有个洞呢？” “……那这块木板就算是最短的一块了吧？” “原本是一块长木板，因为上面出现了一个洞，所以变成了短木板，对吗？” “如果是计算木桶的容水量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师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团队的生存率，”师远话题一转，直视着方异圣，“由什么来决定？” “因素很多，比如体能素质，运气，智商等等。” “不是漏洞吗？” “……” 方异圣沉默了。他明白，自己拼命想掩盖的秘密，已经被师远发现了。 自己就是那块原本还算长的木板，但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漏洞，所以变成了短板。 他出现了异常，师远发现了。 万一他在任务中变成了鬼，或者是在平时某刻变成了鬼，很可能会杀死其他人。 但是，方异圣不想就这么承认。 “漏洞，也对，但是，任务和木桶，毕竟有区别。”方异圣故作镇静地说。 师远“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先走了。” 待师远走出门后，方异圣将门紧紧地关闭。 他的背抵在门板上，缓缓地向下滑，最终坐在了地上。 他会怎么做？会除掉我吗？不，别瞎想，应该不会。可是，为什么我……居然感到了恐惧？ 方异圣的脸色有些发青。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似乎胃里面有一个活物，在拼命地顺着食道向外钻。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跑向了卫生间。 有活物在蠕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方异圣双目圆睁，双手扶住洗手池的边沿，大声干呕。 几秒钟后，有液体从口中滴进了洗手池。 是血。 方异圣感到大脑轰地一声炸开。 但很快，更加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通过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方异圣看到了自己口中出现的东西。 手指。 “呕……” 方异圣更加剧烈地呕吐起来。 手指越来越长。 终于，手掌出现了。无论手指还是手掌，都覆盖着大量黑红色的血。 方异圣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吐出一只人手。 但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并不是一只单独的人手，而是连着一条手臂。 方异圣感觉，那手臂后面，连着一个身子，那身子的上面有一个人头。 他已经无法站立，瘫倒在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用手臂强撑着。 突然，他一个趔趄，面部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惊恐地发现，他的右臂不见了。 紧接着，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他忘记了吐出人手的这段记忆，只记得师远来找过他，和他谈论了关于木桶的话题。 ☆ 戴眼镜男子哀嚎着，捂着腿倒在地上。 “你给我坐到座位上！”方异圣恶狠狠地说着，将他扯了起来，扔到了座位上。 那男子还不老实，挣扎着站了起来。 短板…… 对于木桶定律，方异圣有自己的理解。 在任务中，如果出现有人故意制造事端的情况，这个人就应该被除去，否则，他就会和木桶的短板一样，拉低生存率。眼下这个戴眼镜的男子，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任由他胡来，所有人都会死。如果杀了他，便只会死他一个。 总之，他横竖都是死。 戴眼镜男子还在怒吼着些什么，方异圣毫不犹豫地将刀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废话，我真杀了你。”方异圣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方异圣的刀尖已经刺破了男子颈部的皮肤。 “你……你敢！我告诉你，等我下了车，一定要找人把你们全抓起来！你完了，你完了！” 刀尖又深入了一分。 “你……你真是目无王法！你敢杀我？来啊！我就不信！你杀啊！杀啊！” 戴眼镜男子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不住地嘶吼着，两条腿倔强地站着，和方异圣的力量抗衡。 终于，那男子没了声音。 ------------ 第13章 黑暗洞口 他死了。 刀刃完全看不到，只剩刀柄还在外面，宛如一个钻入血窟窿中的金属怪物。 活人的数量，减一。 老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在死前，给大伙儿做个贡献。 方异圣脸色有些发青，失魂落魄地站着。 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了师远的声音。 “方异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方异圣回过神，拿起对讲机，稳了稳心神，说：“已经全部坐好。” “你自己呢？” “我……” 方异圣愣了一下，向一侧的座椅走去，原本坐在上面的乘客慌乱地向两边躲。 “我坐好了。”方异圣有些失神地说。 “好的。” 同一时间，林雅卿所在的四车厢。 她已经成功地劝服绝大多数乘客坐到座位上，但仍有一人死活不肯坐下。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不听劝的。 “没座位，没法坐。”那人冷冷地说。 “大家挤一挤就好。”林雅卿用手机照明，向那个人说道。 “为什么要挤？我有洁癖，我讨厌与别人接触。” “哪怕会因此失去生命你也不在乎吗？”林雅卿微微蹙眉说道。 “你别危言耸听了。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莫名其妙跑出来告诉别人做什么做什么的人了，自以为是什么英雄人物。我先谢谢您，但是我的事，不劳您操心。” “可惜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这关系到这列地铁上所有人的命。” “我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命？”那人继续面不改色地说。 林雅卿没有意识到自己攥紧了拳头。她并不是愤怒，她此刻的感觉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一种混合着绝望、茫然、疑惑、震惊、恐惧等等情绪的复杂感觉。无论刚才那个醉汉真正的死因是什么，他毕竟是被她推向了隔板而后流血身亡的。事实上自从那个醉汉死亡那一刻开始，林雅卿就觉得自己有些魂不守舍，那之后她说话也好，行动也好，都是在强撑。 林雅卿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向那个人出手，直到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她才回过神。 “你疯了……”那人浑身剧痛，艰难地说道。 对讲机里传出了师远的声音。 “林老师，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有一个人没有坐下。” “想尽一切办法，必须让他坐下。拜托了，林老师。” “好的，我知道了。” 林雅卿依旧十分不安，内心充满矛盾。 那个人极为费力地从地上尝试爬起，似乎本就十分虚弱。 就在这时，林雅卿隐约看到地面上似乎有一个黑影，并且正在向地上的那个人爬去。 “喂！快站起来！”林雅卿立刻大声喊道。 “你这个疯子……用得着你说吗？”那人一边尝试爬起，一边说道。 突然，他的双眼猛地瞪大。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啊！！”他一边死命地抖动身体，一边惊恐地大叫。 那黑影爬到了他的身上，像蛇一般缠绕着他。 林雅卿感到浑身僵硬，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她清楚地看到，那并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一束极长的头发。 “什么东西？救命！救命！” 那个人彻底忘记了刚才的矛盾，拼命地向林雅卿伸出手，眼神里是恐惧与祈求的混合体。 那束长发如同一株植物一般植根于地底，上端紧紧缠绕着那个人的身体，随后向根部拉去，似乎是要将他拉入地底下方。 可是，这是一列疾驰的地铁，哪有什么地底下方？ “救我！救我啊！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无心的，我向你道歉！救我！救命！！！啊啊啊！！！”那人死命地喊着。 他的身体渐渐被拉入了黑暗的洞口。 等他仅仅剩下一个头在外面时，他的面孔转为了怨毒。 “你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那个人便彻底消失。 地面上的黑色洞口，也随之关闭。 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连一点痕迹也没剩。 林雅卿浑身僵硬，目光呆滞地看着刚刚黑色洞口所在的地面。 “大家都看到了吗？我们一定要听从这位女士的指挥，千万不要离开座位，否则也会和这个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一名男子突然大声说道。 林雅卿有些诧异地看向那名男子。 他并没有因为林雅卿的目光而有半分慌张，而是极为自然地向她招了招手，说：“林老师，快，这边还能坐下一个人，你过来坐吧。” 林雅卿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但她还是问道：“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男子小声说道，“是刚才听到对讲机里的人叫你林老师，我才这样称呼你。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男子说着，取出一张卡片，递向了林雅卿。 名片上写明，他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姓张。 其实，最开始，他并不在四车厢，而是在三车厢。那名年轻女子身亡后不久，他发现车厢里的乘客的心理状态很值得研究，于是开始在各个车厢里走动，直到师远等人要求所有人坐到座位上。 “刚才，谢谢你了。”林雅卿说。 “不用谢，我说出刚才的话，也是为了验证人们在巨大压力下的心理状况。目前来看，在地铁运行异常、多人死亡的情况下，他们的行为依旧是可控的。不，应该说，更加容易控制。只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我们最终可以活着离开这列地铁，恐怕也会有不少乘客患上PTSD。”张医生说。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吗？”林雅卿苦笑了一下，“我觉得我现在就已经患了这种病。” 林雅卿抬头看去，四车厢里所有活着的人，已经全部坐下。 她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至少，可以帮上师远的忙。 她想。 ☆ 师远向各个车厢的“负责人”询问后，得知目前这列地铁上的乘客已经全部都坐到了座位上，没有人保持站立。 但是，地铁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分析错误了吗？ 师远心急如焚，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线索。 突然，灯光亮起。 成功了吗？ 师远的心也随之亮起。 但是很快，灯光再度熄灭。 而后再亮。 再灭。 灯光在闪。 ------------ 第14章 鬼影重重 不仅如此，每一次闪烁，车厢里的景象似乎都会发生变化。相同之处在于，每一次都会在中间部位的空地上出现诡异的人影。 无数的尖叫声响起，如同尖刀一般刺向师远的耳膜。 “大家不要离开座位！这列地铁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无论你们看到什么，就算想逃，也是根本逃不出去的。眼下，唯有全部坐在座位上，等候地铁停下，而后离开这里。大家千万不要因为害怕而离开座位，否则很可能会死！”师远大声喊道。 这节车厢里的乘客性格必然各不相同，他只能采取这种折中的方式来阻止他们可能会出现的乱跑行为。 与师远不同，罗亚森用刀和枪来说话。 对三车厢的人来说，罗亚森比那些鬼影更加可怕。 闪烁的灯光扯动着人们的神经，众人都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孙大妈浑身哆嗦着，她实在没法理解眼前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花长裙，背对着她，长发高高地束起，但她的后脖颈却有一张血盆大口。 她对面的乘客所看到的，也是同样的一幕。 灯光熄灭，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更加诡异的是，所有人的手机和手电都失去了照明功能，无论如何尝试也发不出半点光亮。灯光熄灭时，车厢里便是彻底的黑暗。 下一次灯光亮起时，孙大妈看到的是一个由无数张少女的面孔组成的“人”，而每一张脸都极为痛苦扭曲，皮肤惨白，双目流血。 “啊啊！！”孙大妈惨叫一声，险些昏厥，“我这是在做噩梦！这是噩梦！老天爷啊，这是地狱啊！” “把嘴闭上！”罗亚森毫不客气地大吼道。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尊重长辈？真是没教养！”孙大妈的语气硬了起来。 “我从来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出生得比我早就尊敬他。”罗亚森说。 “你……” “我说了，把嘴闭上！再废话，我就不客气了。” 罗亚森用枪指向了孙大妈的眉心。 被枪指着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更何况孙大妈刚才亲眼看见罗亚森一刀刺穿了一个人的手臂，还用枪射穿了一个人的腿。 她闭嘴了。 师远在心里计算着，自从所有人坐好之后，应该已经过去了两分半了。 地铁还在运行，车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灯光仍然在闪烁。 真的没有尽头吗？ 师远越来越焦虑不安。他不知道乘客们还能听话多久。 事实上，他现在也十分怀疑自己的判断。 会不会还有没发现的线索？ 某一次的黑暗，时间似乎特别长。 黑暗中，车厢里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说话声，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没有地铁的运行声。 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们觉得自己不是坐在地铁上，而是在自己家里，正躺在床上睡着，所以才这么黑暗，这么安静。 如果那是真的该有多好…… 师远这样想。 罗亚森这样想。 所有人都这样想。 想着想着，他们竟然当了真。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忘记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灯光再次亮起，所有人都是满面茫然。 地上的尸体和血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除了众人都滑稽地挤在座位上之外，这里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时，广播声响起。 “林清湖站到了。请不要倚靠车门，请从列车左侧车门下车。” 所有人茫然地站起，茫然地看着缓缓打开的车门，茫然地下车。 走出车门后，张医生摇了摇头，偷偷在心里感慨道：“生活真是无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要是发生点异常事件多好，还能给我的心理研究增加点素材。”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向了电梯。 孙大妈走出车门便开始左顾右盼，看看哪里有不公的事情发生，她好过去评论两句。 一名少女向电梯快步走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挥手喊道：“小菲！好巧啊，我们竟然乘坐同一班地铁。可惜，在车上没有看到你。” 小菲说道：“我在一车厢，你呢？” “我在最后一节车厢，怪不得没看见你。” “唉，在哪节车厢都一样，周围全是丑八怪，没一个长得帅的。要是发现帅哥啊，我肯定偷偷拍下来发给你。” “唉，我那儿也是。” 两名少女聊着天，踏上了每天重复的轨道。 林雅卿有些纳闷，自己一向习惯选择一车厢，今天怎么稀里糊涂地跑到了后面的车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没有多想。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男孩，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在地铁上看到他。 那个男孩也发现了她。他走到她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这样说，或许有些冒昧。我觉得，你好像我的姐姐。那个，我叫竹上雪无。” 林雅卿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微微愣了一下，说：“你可以叫我，林。” ☆ “所以说，我并没有分析错。”坐在罗亚森家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师远说道。 “对，让所有人坐在座位上，应该就是谜底。不过，这个方法有些……怎么说呢……控制那么多人，的确很不容易啊。”刘潋思索了一番后说道。 她看了一眼苏南秀，见她毫发无伤，不禁暗暗感慨她命大福大。她认为，师远等人不可能照顾她，她应该是自己活下来的。 “是啊，真的很让人头大。好在，最终完成了。我们接下来分析一下下一张书页吧。”师远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那是任务完成后他在背包里发现的。 书页已经在所有人手中传看过，也都分别拍了照片。 这是那本书正文部分的第九页，正面写着： “入另一个世界，即，若人强制转入鬼界，鬼会进入人间；若鬼强制转入人间，人会被转入鬼界。 第三章、强制扭转 在鬼试图强制转入人间的过程中，其对应的人会出现一些异常，反之亦然。” 背面写着“美人无踪”和“栈”五个字。 “这次书页上的内容，包含有非常重要的信息，”罗亚森说，“这几句话解释了我们之前的一些猜测。” 师远没有立刻作出回应，脸色有些阴沉。 ------------ 第1章 强制扭转 师远想起了自己的三姨和表弟，想起了屠雪儿，想起了齐岫鸳，想起了其他出现异常的村民和朋友。 他抬起头，看向了方异圣，但随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他这短暂的一瞥，却是令方异圣心如擂鼓，大脑轰轰作响。 师远并未多注意他，而是继续说道：“前一部分的几句话和上一张书页上的内容是相承的，算是上一部分内容的解释，也印证了我们的猜测。活人和对应的鬼不可能在同一维度存在。举个例子来说，现在身为活人的我，和与我对应的鬼，必然是一个在明世界，一个在暗世界。现在我在明世界，对应的鬼在暗世界。但若是对应的鬼强制地转入明世界，那么毫无疑问，我会被拉进暗世界，也就是鬼界。 “在之前的午夜魔术任务中，在第一场表演中死亡的刘悦涵，我们在第二天晚上就见到了与她相同的鬼。按照惯性思维，我们很自然地会认为那是刘悦涵死后变成的鬼，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正如书页上所说，人死亡后将无法压制对应的鬼，此时鬼会突破维度，转入明世界。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个鬼，并不是刘悦涵变成的，而是与刘悦涵同时产生的对应体。两者外貌相同，刘悦涵死后它便来到了这里。当然，事实上，由于鬼很可能具有改变外形的能力，所以我们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当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就是刘悦涵对应的鬼，说不定只是任务中另外的鬼变成了她的样子而已。不过，换个角度考虑，活人和鬼不会存在同一维度，那么至少可以保证，人不会被自己的对应体杀死。 “书页的后半部分是那本书的第三章，在前面两章的铺垫之下，我认为，最重要的部分终于出现了。‘强制扭转’这一部分，应该会给我们解开暗鸦岭出现的诸多谜团，比如人与鬼之间是如何转换的，如果有人出现了这种现象，该如何解决之类。 “大家注意这句话，‘在鬼试图强制转入人间的过程中，其对应的人会出现一些异常’。不瞒大家说，我三姨家的邻居屠雪儿就有异常现象，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她同时非常美又非常丑，我怀疑她也很可能出现了人鬼转换的现象。之前的齐岫鸳，也同样出现了异常。我认为，最终的答案就快要出现了，我们必须坚持下去，获取更多的书页，最终，彻底解决暗鸦岭的异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师远也感到有些疲惫。他喝了口水，向后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不过，罗亚森、刘潋等人却是明白，师远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感到疲惫，而是因为心累。 原本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却莫名被卷入了如此荒诞而恐怖的经历，他能做到如今的样子，已经相当令人敬佩。 “关于强制扭转，我觉得我们还应该更多地进行分析，”罗亚森说，“毕竟书页上写明了‘反之亦然’这四个字，这也很说明问题吧？” “嗯……‘反之亦然’，说的应该是，人也可以强制扭转进入暗世界吧？”刘潋说。 “你说什么？”师远突然抬起头。 刚才他因为想到了三姨和表弟的异变，心情极度低落，竟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我是说，活人其实也是可以强制进入暗世界的吧？”刘潋重复道。 “活人可以进入暗世界……”师远的表情十分诧异。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之前他也曾经分析过，解开这一切谜底的钥匙，说不定隐藏在暗世界。那么，如果活人可以进入暗世界的话，是不是说，他可以进入那个未知而诡秘的世界，将这一切彻底解决？ 但是，进入暗世界，也就是鬼界，且不说途径未知，就算知道，那个世界又岂是活人可以随便进入的？就算进去，只怕也活不了几秒钟吧？要知道，那里可是鬼界，是无数冤魂厉鬼聚集之地。 不过，既然暗世界里的鬼与明世界的人类同生同长，那么，正如在人类所在的明世界，并非每一寸土地都有人一样，暗世界，想必也并非是到处都有鬼，应该会有一些鬼迹稀疏之地。 师远眉头紧锁，眼前浮现出三姨和表弟的身影。 就在此刻，说不定他们二人就在暗世界，蜷缩于某处，忍受着暗世界氤氲之气的腐蚀与折磨，而且，不知何时便会真的死去。 师远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 海源市，某招聘会场。 “向耘逸，是吧？”一名身穿白衬衫的职场精英模样的男子抬头看向焦急等待着的大学毕业生。 “对，是我！”向耘逸立刻答道。 “了不起啊。”白衬衫精英的表情难以琢磨，似笑非笑。 向耘逸没说话，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那考官说他了不起，但他却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出赞许，反倒是看出了几分嘲弄与鄙视。 什么情况？ “还装呢？大热天的，这么多来应聘的，你开玩笑能不能分点时间分点场合？拿这种东西糊弄人，很好玩吗？” 白衬衫精英越说越气愤，狠狠地将几张证书甩在了地上。 那些都是向耘逸的宝贝，包括他的毕业证、学位证以及好几个其它证书。向耘逸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同时大声喊道：“不愿意雇用我就算了，犯得着这么侮辱人吗？” “我侮辱你？”白衬衫精英腾地站了起来，“是你小子先侮辱我们的智商！你以为你很聪明？我告诉你，像我们这种资深HR，见你这样人见得多了！你赶紧滚，拿着你的假证书赶紧滚！” “你说什么？”向耘逸刚刚将证书捡起，还没来得及整理便因震惊而僵住。 “还装是不？赶紧滚！拿着假证书来找工作，你以为我们都是白痴吗？”白衬衫喊完，重新坐下，不再看他。 “喂，听见没有？让你滚呢！让一让啊，别耽误我们诚实的人找工作。”身后一个应聘者以充满鄙夷的语气说道。 “怎么可能……我的不是假证书！都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几个应聘者推搡到了一边，险些跌倒在地。 ------------ 第十八卷 美人无踪 ------------ 第2章 上铺 向耘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招聘会场的，他失魂落魄，衣衫不整。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的证书是假的。 它们怎么可能是假的？那是他苦学四年才好不容易拿到的毕业证和学位证，是从指定的办公室领到的真证书，当时全班同学都是在那里领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走了很久后，他终于渐渐意识到，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只不过，之前的那些HR没有明说，而今天的这位或许是脾气火爆，直接说了出来罢了。 向耘逸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他走到一处树荫下，仔细地看着那些证书。 没什么不对啊。 他又回忆了一下，领毕业证的那天，好像也都是一切正常，当时负责发放毕业证、学位证的几个人都是本校的研究生，虽然之前没见过，但也都没什么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向耘逸心情极度压抑，拿出手机，打算给寝室的兄弟打个电话。但是，一想到别人都早早地找到了工作，全班恐怕只剩自己还是闲人一个，他就犹豫了，最终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目光呆滞地回到了临时住处。这里是一间简陋的公寓，一个月租金也才八百块，地处偏僻，上下左右都没人住。这是他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匆匆找的一个公寓，为了省钱，选了一处无人的小区。 这片区域是两年前建好的，但是一直卖不出去。 这天晚上，向耘逸趴在窗台向外看，满目都是一片漆黑。 他忍不住想，对面的那座楼里，若是也有一个人向对面看，看到的，应该就是他的窗口这一点光亮。 这么想着，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对面的楼黑漆漆的，怎么可能有人？ 向耘逸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心脏竟然加快了跳动。 万一对面真有人呢？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唰地拉上了窗帘，飞跑向了自己的床，躺了上去，心脏兀自狂跳不止。 他的心绪极为混乱。今天在招聘会场发生的那件事，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但是，也仅仅是一丝。他决定明天继续找工作，说不定是那个人看走眼了，或者出了什么差错。 他睡着了。 梦里，他的奶奶跟他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奶奶去年去世了，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对这个孙子是照顾有加，只是有点迷信，在他高考前拼了命地让他去算一卦。他拗不过她，便去了。算命先生戴着黑色的圆眼镜，先是说这孩子有文曲星保佑，必将金榜题名，但与某星犯冲，无论报考哪里，都万万不可去崇智大学。 向耘逸根本没当回事，报的就是崇智大学。这是一所重点院校，他一直都将其视作自己的目标，自然是非报不可。 向耘逸的成绩一向优异，最终顺利被崇智大学录取。奶奶知道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也没能阻止向耘逸。 入学那天，一家人送他进了校园。奶奶哭得老泪纵横，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奶奶不能天天保你周全。 寝室的几个兄弟性格都不错，向耘逸很快与几人成了朋友。他的床铺是寝室一进门右手边的上铺，刚开学没几天就接到奶奶的电话，奶奶心急如焚地告诉他，千万不要睡在进门右边的上铺，那里阴气最重，说不定会招来祸患。向耘逸连连答应，但放下电话就把奶奶的话抛在了脑后。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所大学，回到了那个寝室，回到了自己的上铺。他不是爬上去的，而是像没有重量一般飞到了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俯视着自己的床铺。 床铺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他。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向耘逸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那个人形的东西浑身腐烂，粘稠的血液从他身上流到了床铺上。那个东西没有嘴，没有鼻子，只有两只眼睛，不住地颤动，死死地盯着他。 那个人形的东西竟然说话了。 “你不认识我吗？你在我身上躺了四年。” 向耘逸“啊”地一声吓醒了，满头都是冷汗。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向耘逸鬼使神差地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到了窗边。他没有将窗帘拉开，而是掀起后钻了进去。 对面的楼，依旧是那么黑。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向耘逸突然打了个激灵，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明明看到了月光。 如果没有月亮，那么刚才的光是什么？ 他死盯着对面的楼。 他惊讶地发现对面楼的某个窗口里竟然透出了亮光，似乎是有人刚刚打开了灯。灯光是血红色的，或许是由于那户人家的窗帘是红色的。 那边有住户了？ 他这么想着，心脏却不知不觉抵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另一扇窗亮起。也是红色。 随后，亮起的窗越来越多，而且，全部都是红色。 向耘逸突然发现，那些发光的窗，竟然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死”字！ “啊！” 他猛地站直，身体却被窗帘缠住。他用力地挣扎，却感觉窗帘越来越紧。 突然，他感觉好像有一些墨汁从窗玻璃上淌了下来。他停止了挣扎，诧异地抬头看去。 那根本就不是墨汁，而是头发。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嘴咧到了耳根。 这一次，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便失去了意识。 ☆ “你说什么？购票失败？”赵海帆震惊地冲着手机大吼。 “是的，我们的系统出现了故障，请重新购买。购票所支付的款项已经退回，请注意查收。”一个十分职业的女声从电话中传来。 “当时明明告诉我购票成功的，怎么就失败了？你们能不能行？”赵海帆愤怒地继续大声喊道。 “若有任何疑问，请联系我站的工作人员，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拉倒吧，我再买一次。” 赵海帆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打开购票网站，准备再次购买前往暗鸦岭村的车票。 在最后一步时，他的手指悬停在空中不动了。 要不然开车去？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门，他爸就在那后面。 ------------ 第3章 演讲 这件事如果被他爸知道，肯定会被臭骂一顿，想开车出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此，赵海帆决定，所有一切都必须暗中进行。 主意打定，赵海帆开始收拾此次前往暗鸦岭村需要的东西，比如小型摄像机，防蚊虫的药水，饮用水等等。 他拿起摄像机，随意地摆弄着，脑子里开始幻想将师远和段迦璇“捉奸在床”的好戏。 “我真想好好看看，你这个学霸、学神、老师眼里的红人、女生们的梦中男神被拍到好戏时的表情。” 他的笑容突然消失，眉毛拧成了疙瘩。 “我最特么看不惯你这种假正经的人！装什么你装？恶心谁呢？” 这时，他的父亲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向卫生间走去。他放下摄像机，偷偷溜进房间，将车钥匙塞进了裤袋。 对他来说，这就已经算得上是有谋有略之举了。 ☆ 一觉醒来，向耘逸感觉头痛欲裂。他艰难地坐起，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地板上。他有些茫然，抬头看去，发现自己距离床铺居然有很远的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 向耘逸揉揉脑袋，仔细地回忆。 突然，他浑身猛地一跳，对面楼的灯光，窗玻璃上爬下的长发，头上的惨白面孔瞬间涌入脑海。 “不不不，那是做梦……” 向耘逸渐渐平静下来，但另一件令他绝望的事情又在脑中浮现而出。 “你的证书是假的！” 这句话如同紧箍咒一般让他的脑袋瞬间痛如炸裂。 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翻出床头柜抽屉里的证书，仔细查看。 他忽然想起，毕业证和学位证可以通过网络进行查询。 他顾不上洗脸，立刻打开电脑，打开了指定的网站。 在最后一步，他略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颤抖着按下了“确定”按钮。 他看到的一行字引爆了他脑中的炸雷。 “查无此证，请仔细核对后再次查询。” “不可能！”他立刻吼道。 呆坐半晌，他终于决定，回学校去问个清楚。 他坐上了地铁一号线，向着那熟悉的地方行去。 学校所处的位置较为偏僻，到了终点站还要步行三十分钟。 站在地铁车厢中，向耘逸的思绪飘回了大学四年的时光之中。 那是大二下学期的一个普通的下午，正准备前往图书馆看书的向耘逸迎面碰上了隔壁寝室的同学周佳宇，他同时也是他们班的班长。 “哎，向耘逸，正好，我刚要去通知你们，系里准备举办一场演讲比赛，主题是‘神秘现象的个性解读’，你有没有兴趣？” “这个……” “我知道你口才好，就别推辞了。你先准备准备啊，我这就去通知别的同学。”周佳宇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跑了。 向耘逸若有所思地看着周佳宇的背影。 他对演讲很有兴趣，班上同学都知道这一点。周佳宇刚刚的话，他听了其实相当受用。这一次好好讲，说不定又能拿个奖回来。 他精心准备了一篇演讲稿，自信满满地等待比赛日的到来。 不过，那天他不知是怎么了，刚刚轮到他上台进行演讲，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他一阵懊恼，以为自己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毒晕倒了，耽误了比赛，精心准备的稿子都白费了。 就在他心情低落之际，班长周佳宇推门进来，看到向耘逸，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回事啊？这次的评委可都是学校老师，你怎么不悠着点？” “什么？”向耘逸茫然地看着周佳宇。 “什么什么啊？我说，你啊，净瞎胡说。有些话不能乱说，你倒好，站在台上胡说八道。” “我说什么了？”向耘逸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明明晕了过去，根本就没上台，怎么可能在台上胡说八道？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装傻？” 周佳宇先是不满地撇着嘴说道，但随即发现向耘逸并非装傻，这才正色继续说：“行了，我都录下来了，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将手机取出，调出了一段视频，放到向耘逸手中，说了句“自己看”，便不再言语。 向耘逸满心疑惑，看向屏幕。 他自己的说话声十分清晰地传入耳中。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向耘逸，今天我要演讲的题目是《‘似曾相识现象’解析》。所谓记忆幻觉，指的是在日常生活中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出现的某个场景似曾相似的感觉，也就是说，某个瞬间，某个片段，某件事，明明是第一次发生，却感觉之前曾经经历过，但仔细体味，又似乎从未发生。 “这种事情，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陌生吧？相信大家也或多或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下面，就由我来为大家揭开谜底。 “每一个人，其实都具有两个灵魂，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有人称其为双重人格。当然，根据每人的经历不同，灵魂的数量也有所变化，有的人甚至可以同时拥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灵魂。这些灵魂共用一个身体，而那所谓的似曾相识的瞬间，其实就是另一个灵魂所经历的事情。 “大家先回忆一下自己身上是否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一些情况：明明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却仍然浑身疲乏；明明看了一下午的书，却发现什么也没记住；明明相册里放着一张自己的照片，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拍的…… “这样的情况不胜枚举，它们无疑证实了我刚刚的观点。 “没错，当你睡着时，你的另一个灵魂就会跳出来，去做很多耗费精力的事情；你自以为自己看了一下午的书，但事实上只是一种错觉；而你相册里的那张照片，也是‘另一个你’所拍。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所谓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为此我茶饭不思，最终决定用人类来做实验，而实验的结果就是，灵魂，便是附着在人身上的鬼魂，是亡灵，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人间的飘游者，而我们每一个人，其实只不过是它们附身的容器罢了。说到底，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只不过是灵魂的居所，并没有任何特别。” ------------ 第4章 分崩离析 向耘逸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听着那些话。 “这些……是我说的？” “不是你是谁？我说，你该不会真的失忆了吧？”周佳宇不解地问道。 向耘逸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东西，他可以用任何人任何事来发誓，他从未想到过。他准备的演讲的主题是外星人的痕迹，根本就不是什么似曾相识的解析。 “哎，向耘逸，你当时这个演讲，评委老师都听得直皱眉头，观众席里有几个想象力丰富的当时就被吓到了，这些你都没印象？” “没有……”向耘逸木然地摇头。 “真是奇了怪了。算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吧。” 周佳宇叹了口气，走出了寝室。 一阵广播声打断了向耘逸的思绪，终点站到了。他下了地铁，走向了出站口。 站口外的公路笔直笔直的，向耘逸轻车熟路地向学校的方向走，根本不需要思考。越走，两边的建筑越少，杂草越多。 他没在意周围的景色，思绪又飘了回去。 这一次，他想起的是大三那年的一件事。 ☆ 苏南秀瞄准了方异圣。 她被刘潋打伤后，又连续在罗亚森和师远手下吃了亏，报复的火焰越烧越旺。她打算去勾·引一下方异圣，因为这个人看起来要好对付一些，而且，她看出，他的体格还算强壮，万一打起来，应该会赢。 她倒不是替方异圣着想，而是希望师远和罗亚森吃亏。 她精心装扮一番，来到了方异圣的房间门口。 方异圣几乎什么都没问，就让她进了房间。 “方大哥，我最近真的好苦恼……”苏南秀开始表演。 “苦恼？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在痛苦地挣扎？你只是苦恼，我也真是搞不懂。”方异圣心里有事，并没太注意苏南秀的美貌。 “方大哥……”苏南秀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方异圣身边，紧贴着他坐下，双手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自然也很痛苦。哦，不，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因为朋友们都离开了我，所以感觉有几分……寂寞……” 苏南秀抬起一双秀目，妩媚地看向方异圣的脸。 方异圣也看向了她。 但他的目光很空洞。 我失去记忆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异圣想。 苏南秀觉得自己的计谋马上就要得逞了。她摆出了魅惑的表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认为，若是连这一招都不管用，那这个男人就没救了，铁定一辈子打光棍。 方异圣浑身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苏南秀，而是因为，那种感觉又来了。 胃里翻涌的感觉。 “呕……” 他强忍着恶心，想要把苏南秀甩开。 然而，苏南秀的力气却是出乎他意料地大。 方异圣不敢开口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就会吐出什么来。 还在闭着眼睛的苏南秀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睁开眼，眼前的一幕却令她肝胆俱裂。 方异圣双目爆凸，面色惨白，一张嘴张得极大，里面……竟有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啊啊啊！！！” 苏南秀猛地跳起，向后退去。 但是，她退的方向不对，是朝向房间的深处移动。 方异圣口中的人手越伸越长，接着是手臂。 苏南秀早就已经相信暗鸦岭村的异常，此刻看到这一幕，吓得险些晕厥。她两腿发软，瘫坐在地。 眼看着那条手臂从口中完全伸出，接下来恐怕要出现更加匪夷所思的景象，苏南秀突然来了力气，猛地站起，扑向了房门。 刚刚她进来时便将门反锁，不过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打开，但是现在，她惊恐地发现，那门竟然锁得死死的，根本就打不开。 “开门啊！救命啊！”苏南秀不顾一切地大喊。 “你在喊什么？”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南秀浑身一个激灵，缓缓地转过身去。 身后，方异圣站在房间正中，眼中闪着寒光。他浑身覆盖着血液，如同刚刚在血池中浸泡过一般。 “方……方大哥……求求你饶我一命……”苏南秀全身的血液近乎凝固，上下牙齿不住地相互磕碰。 方异圣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却陡然从原地消失，紧接着便出现在苏南秀面前，那一张血红色的脸孔几乎紧紧贴在苏南秀的脸上，狂暴的血腥气直冲鼻腔。 苏南秀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她的整个视野中，只有方异圣的两只眼睛。强烈的恐惧如同有形的电流般在她的全身乱窜，她感觉有无数根细针在她的颅腔里扎她的脑壳。 下一个瞬间，她的肢体彻底分崩离析，无数碎屑卷杂着血液四散飞去。 但她却并未失去意识。 因为眼睛已经分裂成了好几部分，她可以从好几个方位看到自己的碎肉和骨茬。这实在是诡异至极。 她不明白为什么还有意识，因为大脑也已经不存在。 但这种状态也仅仅持续了五六秒钟。 在这种状态的最后，她用尽最后的一点思维，期盼着师远、刘潋和罗亚森这个时候走进这个房间。 就算死，也要拉几个人一起死。 但是她没有看到那一幕。 带着深深的绝望与不甘，苏南秀彻底消失。 剩下的，只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物质罢了。 ☆ 师远站在那片土坟山坡旁。 最近两天，感知能力提升得较为明显，感知域范围已经扩大到了一百米直径范围，并且也增强了对较微弱异常气息的感知力。 这片山坡，埋葬着无数冤魂。这里的异常气息，极为浓烈。 在师远的感知中，这里的异常气息越来越浓，因为他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 刚刚得到的书页上的话令他十分在意。 活人，是可以进入暗世界的。 师远觉得，自己早晚会有进入暗世界的那一天。 方异圣的身上出现了异常，他早就察觉了。 事实上，如今暗鸦岭村出现异常的村民，数量也增加了很多。仍旧保持白色人影的村民，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暗鸦岭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鬼村”。 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刻，他还不能解决村子里的异变，他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师远突然盼望着可以尽快收到下一条任务短信，因为，完成任务是获取书页、一步步接近谜底的唯一途径。 ------------ 第5章 灰色的人影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不过，并非是丧钟声，而是普通的来电铃声。 电话刚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了罗亚森的声音。 “我感觉到，家里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异常气息。” “你说什么？” 师远感觉自己的皮肤瞬间变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方异圣既然已经出现异常了，又怎么能留他？ “我马上回去！” 罗亚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师远心急如焚，立刻挂断了电话，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罗亚森的家。 由于感知能力增强了很多，距离罗亚森家还有一段距离时，师远便感觉到了一股残存的异常气息。那股气息极为邪恶，具有十分明显的杀意。但是，既然是残存的，那就说明，散发出气息的鬼已经消失。 难道只是倏然而来倏然而走的鬼魂？但是，那杀意又太过明显，这种类型的鬼，恐怕不杀人是不可能的。 在距离罗亚森家还有五十米距离时，师远展开了感知域，将整座楼笼罩了进去，但并未发现黑色的影子，只“看”到了一些白色的人影和一个灰色的人影。 那个灰色人影，自然就是方异圣。 由于没有发现黑色人影，师远的脚步不知不觉中略微放缓。 到底要如何处理方异圣？ 这个问题难以避免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三姨和表弟申寒出现了异常，他远离了他们。屠雪儿出现了异常，他不再去找她。齐岫鸳出现了异常，幸而还未造成太大的麻烦，便在任务中死去。可是，方异圣要怎么办？ 师远打开门，快步走进。 此刻，方异圣正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床上。 他看着眼前的尸块与爆散开来的赤红血液，大脑嗡嗡作响。 苏南秀，是被我杀死的？ 他想要好好回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不，并不是回忆不起来，而是他想到的，全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中，苏南秀进门后便说自己很寂寞，而后他随意地安慰了几句，便将她送了出去。之后，他一直一个人在这房间里研究之前的书页照片。 在他看来，那无数的尸块和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液，是突然出现的，就像电影中的场景变幻一样。 他知道自己的身上存在着异常，但是到底是怎样的异常，他其实并不知晓。不过，他也算是个有头脑的人，再加上之前师远等人也做过很多分析和推理，他也多少想到了自己身上所出现的异常到底是怎样一种变化。 他只是不敢去相信。 但是现在，他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尽管那个人令人厌恶。 就在他目瞪口呆之时，房门被敲响。 “方异圣，在吗？” 是师远的声音。 方异圣几乎是跳起来的。 在短暂的踌躇后，他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师远现在要把他赶出去，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又不是第一次了。 “师远……” “你……刚才在做什么？” 师远没有走进来，就站在门外问道，罗亚森也站在他的旁边。 他们并没有看到方异圣房间里的碎肉和血液，因为在开门前一瞬，它们都消失了。 是的，苏南秀也是“异常”死亡的。 “我……忘了。” 我忘了。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此刻对方异圣和师远来说，都有着极为不寻常的含义。 “我忘了”等于“我承认我的身上出现了异变”。 师远和罗亚森都没有说话。 三个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那种沉默令人窒息。 最终，还是方异圣打破了这种沉默。 “我明白。我这就走。”方异圣立刻转身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来的时候就只是带了很少的衣物和必备的物品，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毕。 “把那个背包带上吧。”罗亚森说。 “谢谢。”方异圣的语气明显极为沉郁。 让方异圣离开，也实属无奈之举。一个出现异常的人，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但是，出现异常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再收到任务短信。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和之前一样，会继续收到任务指示，继续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所以，罗亚森和师远都认为，让他把那些生存用品带上是非常必要的。 他们不可能通过杀掉他的方式来处理他，因为真正的他死后，他所对应的鬼会彻底毫无顾忌地转入这个世界，那个时候情况会更糟。更何况，相处时间这么久，虽然方异圣有些不真诚，但说杀就杀，也实在没法做到。 三人一路无言。师远和罗亚森将方异圣送到门口，师远问道：“你要去哪里？” “打算先去山上。” “离蚂蚁湖和那个小木屋远一些。” “嗯，我知道。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暗鸦岭，现在也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方异圣没有看向师远二人，而是低头看着地面，“你们回去吧，我得尽快离开。” 说完，他也不等师远二人再说什么，转头就走，而且越走越快。 他向山上行去，原本挺拔的身影，此刻看来略微弯曲，那灰色的衣衫，恰到好处地与地面的沙土融为了一体。 所谓怅惘，大抵如此。 “回去吧。”几分钟后，罗亚森说。 师远的视线却仍旧投向了远处。 此刻，方异圣的身影刚好没入了山林之中。 ☆ 大三那年，向耘逸参加了另外一次演讲比赛。 通知他的人仍旧是周佳宇，只是这一次，班长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控制主题，千万不要再乱说了。 向耘逸自然是满口答应。 其实他觉得很冤枉，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说那些话。但是，视频摆在眼前，铁证如山，他有口也难辩。 这一次，他先是准备好了稿件，而后在比赛开始前的几天极为注意饮食，生怕再次“中毒”。 比赛日如期而至，向耘逸有些紧张。 他是四号，在前三个人演讲时他一直紧张得手脚冰凉。 终于轮到他。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走上舞台。 就在这时，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 不！不要晕倒！ 而后他便和去年一样，失去了意识。 ------------ 第6章 世界末日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被窝里，而且还穿着演讲时准备的西装。 “你终于醒了！” 周佳宇似乎一直守在旁边，见他的眼睛睁开，立刻大声吼道。 向耘逸被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一下。 “班长，你……” “行了，别废话了，直接看视频吧。” 周佳宇调出向耘逸演讲的视频，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演讲了。” 向耘逸的心脏加快了跳动，强烈的不安如同有形的实体般包裹住了他的心脏。 视频开始播放，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向耘逸。去年，我曾经做过一个关于似曾相识的感觉的演讲，今天，我将与大家探讨另外一个话题：世界末日是否真的没有来过？ “大家都知道，前几年，全球范围内都流传着一个说法，二零一二年乃是世界末日。那一年，人类将全部灭绝，世界陷入一片混沌，只有登上诺亚方舟，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但是，如今，二零一二年已经成为了历史，人类的生活却依然如故，这是否说明，世界末日并没有来过呢？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许，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想迫不及待地大声说，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没有来，否则我们又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着？ “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的确，二零一二到来之前，大家都说世界末日即将降临，但却从未有任何确切的信息告诉我们，那将是怎样的末日——是冰川时代再次到来，还是地球爆炸，亦或是有毒气体将所有生灵全部灭杀？ “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了我很久，为此我进行了多年的调查，最终发现，世界末日，其实真的来过。而那末日便是，人类早已被彻底奴役。 “你认为，现在你的生活和过去别无二致？可你又怎么知道，这并非一个梦境？ “你认为，人类是地球上的万物之灵？可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更高阶的存在在操控我们的一切？ “是的，事实上，我们的末日早已降临，我们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作为更高级生灵的宠物而活，以他们所希望的方式而活。 “人类和蚂蚁，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蚂蚁也有着华美的宫殿，自认为是世界主宰，当看到人类的高楼大厦，它们还以为那是自然的造物。可是，作为人类，你又如何知道，那山川河流、天空海洋，不是另一种存在的造物？ “醒醒吧，其实，我们早就已经沦为了鬼魂的奴·隶，因为它们拥有着我们无法企及的力量。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刻，它们便早已掌控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向耘逸呆若木鸡。 周佳宇叹了口气，说：“我真是服了，你竟然公然宣传迷·信思·想，简直胆大包天。” “我没有……”向耘逸无力地低语。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周佳宇摇头叹息，离开了他的寝室。 “喂！别走了！站住！” 前方突然一声大喝，将向耘逸的思绪打断。他吓了一跳，定睛看去，见前方的路面上摆放了不少醒目的路障，并且还有大字标·语，写着“正在施工请绕行”的字样。多名工人正在忙碌，挖掘机和推土机也都在运作。 向耘逸有些茫然。这里是出入学校的唯一公路，如此施工，岂不是阻断了师生们进出的通道？ 刚刚喊话的工人见向耘逸没有立刻离开，有些不悦，继续大声喊道：“我说，我们这儿施工呢！你千万别过来！万一出事了，我们可担不起！” 向耘逸这才回过神，也大声喊道：“师傅，麻烦问一下，你们修了多少天了？还需要多少天才能修好？里面的师生怎么出来？” 本是极为普通的几个问题，那工人却是一愣，半晌才道：“啥师生？你别瞎问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小心我们不客气！” 向耘逸见那人有些暴躁，不敢再说什么，虽心有不甘，却仍旧转身走开。 转过身去，他才觉出有些不对。 “啥师生”？刚才那个人说的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师和学生们全都转移了？ 他回头看去，期盼着可以远远看到那熟悉的教学楼和图书馆。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几棵老树。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发出了一声闷响，全身的血液突然凝固。 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疯了一般地拿出手机，打开了电子地图，查找崇智大学的位置。 他得到的，只有“在海源市及全国范围内未找到相关地点”这样一句话。 他浑身僵住，嘴半张着，愕然地盯着手机屏幕。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利用GPS定位，在地图上点击了自己身后的那片空地。 地图上显示的是…… 虫豸墓园。 ☆ 师远心情有些低落。午饭只是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再次赶往了土坟山坡。 眼下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让自己在任务中拥有更高的生存率。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站在土坟山坡前，师远在边缘的位置看到了苏南秀的名字。 她死了……是方异圣的鬼杀死的…… 师远并不会为她感到难过，他自己也曾经产生过杀死她的念头，虽然只是一瞬。 “自作孽，不可活。” 师远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在地铁上的那个任务刚刚过去不久，他通过观察发现，其他人都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但他们几名任务执行者的记忆却没有受到影响。当时受伤的几个人，在最后一次灯光熄灭后，伤势竟然也都痊愈了。 他想起了林雅卿，想起了竹上雪无。 突然，他感觉林雅卿和竹上雪无好像有什么相似之处。 那是一种很难捕捉的感觉，十分微妙，很难具体地描述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他还曾经见过另外一个和他们俩都有些相似的人。 不过，同样地，这个人是谁，师远也无法想起，心头总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雾气，如同从心尖划过的丝绸，又像眼角扫过的残像，想要抓住，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 第7章 山坡旁的相遇 ☆ 向耘逸失魂落魄，面色惨白。 崇智大学，不存在……那我这四年来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四年，我究竟在哪里？我……是如何活下来的？ 向耘逸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踽踽而行，步伐散乱，面如土色。 一个不存在的大学颁发的毕业证，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沿着公路向回走去的向耘逸只感到浑身无力，两眼虽睁着，却根本看不到身旁的任何东西。 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身旁，一辆银色的新款名牌车开过，恰好路面上的坑洼里有些积水，溅了他一身，他也是毫无察觉。 ☆ 赵海帆有点激动，有点兴奋，还有点紧张。 这不是他第一次开着老爸的车出门，但开到这么远的地方，倒的确从未发生过。 路上几乎没有其它的车辆，行人更是看不到。赵海帆放开了胆子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爽。 这时候，前方的路边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身穿格子衬衫，牛仔裤，背部有些佝偻。 赵海帆完全没有在意，速度丝毫未减，将水溅了那人一身。 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那好像是他在这条公路上看见的第一个行人。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继续飙车。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很快便看到了另一个人。 “嗯？那不是师远吗？” 车速太快，当回过神时，赵海帆的车已经超过了师远所在位置好几百米。他立即刹车，倒车，回到了师远旁边停住。 赵海帆的脸色变了变，但随即便恢复如常。他摇下车窗，喊道：“师远！干嘛呢？” 师远心情不佳，再加上正在提升感知能力，一直闭着眼睛。虽然感觉到有车开过，却连头都没转一下。此刻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转头看向了这辆银色的新款车。 “赵海帆？你……你怎么来了？”师远神情一变。 为了不让同学们到暗鸦岭来，他特意拜托罗亚森进行了一些秘密活动，使他们无法购票。师远知道会有不少人相信田笑汝的话，也知道或许真的会有人开车到这里来。但是，想到是一回事，真的看到有人做出这种事，又是另一回事。再说，就算知道又能怎样？看多了生死，师远也多少变得麻木了，他觉得，若真的有人一心求死，他自然也是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赵海帆见师远的表情有所变化，更加相信了田笑汝的话，笑了一下，说：“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走，上车，我带你回去。” “什么？” “带你回小屋去啊！你以为带你回海源啊？” “赵海帆，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师远还是问道。 他知道赵海帆的心思。事实上，像赵海帆这种智商平平的人，师远根本都不需要做太多分析，轻轻松松就能知道他那点算盘。在师远眼里，赵海帆就像个幼儿园小孩儿一样简单透明。 但是，越是如此，越没办法和他交流，因为这种人脑子里筋太少，没法理解师远真正的意思。当然，赵海帆这种人也并不坏，只是蠢而已。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反正我现在不打算回暗鸦岭。” 师远索性不再看他，再次面向那片土坟山坡，闭上眼睛。 赵海帆冷笑了一声，说：“行啊，那我先去村里等你。” 说完，赵海帆准备继续发动汽车。 师远冷冷地说：“段迦璇已经死了。” “啊？”赵海帆再次探出头。 师远继续说道：“还有李梓杭，郑耀琳，王尉，苏浩，也都死了。” 赵海帆愣了一会儿，说：“撒谎不打草稿。要是班上死了这么多人，还能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好了……” 赵海帆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听到一阵诡异至极的丧钟声轰然响起。 “什么玩意？”赵海帆下意识地问。 师远立刻取出手机，扫了一眼便看向赵海帆，大声问道：“你看看你的手机上是不是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我的手机？” 刚才的丧钟声的确来源于两个方向，一个是师远的方向，一个是自己的衣兜。赵海帆有些疑惑，但还是将手机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赵海帆看着短信，茫然地问。 师远暗叹一口气。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说让赵海帆立刻退回去，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乎，这片土坟山坡已经属于暗鸦岭的范围。赵海帆到了这里，已经算是踏入了暗鸦岭，就算立刻掉头，也是无济于事。 如今，任务短信到来，赵海帆已经彻底逃不掉了。 忽然，一个身影从师远身边走过，姿势怪异，面部表情也是十分空洞，看上去那人似乎很不正常，宛如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师远现在执行任务的经验已经相当丰富，他再清楚不过，涉及到任务的，没有什么巧合。 这条公路多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一辆车，如今却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这就说明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关联。 “喂！”师远喊了一声，同时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没有看他，只是停了下来。 师远问道：“你刚刚有没有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铃声是丧钟声。” 那人的眼珠动了动，看向了师远，缓缓地用手指了指衣袋，意思是手机在那里，自己看。 师远没有客气，将手探入衣袋中，取出了手机。 没有任何意外，此人果然收到了同样的任务短信。 “你可以跟我上车去暗鸦岭村吗？”师远问道。 那人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有任何动作。 师远依旧没有客气，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拉上了赵海帆的车，与他一起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对着目瞪口呆的赵海帆说了句：“开车！” 犹豫了片刻，赵海帆突然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汽车启动后，师远立刻拨打了方异圣的手机，询问他是否收到了任务短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师远与他商量了碰头地点和时间，便挂断了电话。 ------------ 第8章 关于任务短信的分析 “我了个去，不是吧？” 看到罗亚森家的三层楼房，赵海帆还以为是师远和段迦璇的住处，立刻惊叹道。 “早就告诉过你，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师远淡淡地说，将两人领了进去。 此次收到短信的人已经全部聚在了一楼客厅，等候师远回来，对短信进行分析。而这一次的执行者，除了师远三人和方异圣以外，还有刘潋，张善，杨撷樱和杨研启这四人。 赵海帆一进门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师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赵海帆和那个失魂落魄的人，随后便开始了常规的分析。 此次的任务短信为：“8月28日零点，根据书页背后的文字前往指定地点，寻找某物，并将其放置在适当的位置。在该位置附近，你们将会找到下一张书页。” “这一次的任务短信，需要注意的信息比较多，”师远说，“首先是地点，然后是任务的时间，再然后是寻找的物品是什么，最后，我们可以得到下一张书页。” “嗯，地点的话，我们需要通过‘美人无踪’和‘栈’分析得出，”刘潋说道，“其实这已经很明显了。‘美人无踪’中的‘无踪’二字，与任务短信中的‘寻找’具有对应关系，所以这四个字提示我们的是要寻找的物品，而不是任务地点。由此可知，地点就是这个‘栈’字了。这个字现在用得不多，但是相信大家应该也都听过‘客栈’这个词。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任务地点，应该是商业圈里的那个废弃的英伦皇家酒店，也是我们曾经去过的一栋建筑。” “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了，”罗亚森说，“那么，‘美人无踪’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们要寻找的，是活人？” “应该不是，”刘潋说，“‘无踪’暗含的意思是，某物本应在某地却没有在，也就是说，从原本的位置上消失了。我们都去过那个英伦皇家酒店，那里本来就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自然也谈不上‘无踪’。这个‘美人’，应该指的是某样东西，比如雕像、照片、画作之类。” “应该是这样了。”罗亚森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这次的任务没有他，他来一楼，也只是为了多参与一些任务。 他的视线投向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男子。过了一会儿，他索性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怎么？有心事？” 那人抬起头看向他，突然问道：“你觉得，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吗？” 罗亚森愣住了，旁边正在分析短信的师远也愣住了。 这个问题，罗亚森也曾经问过。 此刻，这个陌生人竟然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令二人多少有些惊讶。 不过，他们很快就回过神。罗亚森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没什么。” 那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但双眸又倏然睁大，问道：“你们感觉自己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这一次，不仅是师远和罗亚森，其他人也都瞠目看向他。 关于明世界和暗世界的理论，师远早就和众人分享过了，每个人都知道，每个活人都对应着一个鬼，村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出现了异变，在人与鬼的状态间转换。这个陌生人突然说出如此奇怪的话，不禁令人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根据什么问出这样的话？”罗亚森又问道。 “我……我在昏迷的状态下，做过两个演讲，但演讲的内容，却是我从未想过的。” “昏迷做演讲？”罗亚森重复着这几个字，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这个人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单纯的精神异常？ 那人继续说道：“我叫向耘逸，刚刚从崇智大学毕业。可是，我刚刚才知道，崇智大学根本就不存在，那个原本我以为是校园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墓园。我怀疑，这四年来，我一直在一个幻境中，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全部都是假的。每天到食堂吃饭，说不定其实是捡了贡品来吃。我那么努力地学习，那么努力地准备考试，可是到了最后，竟然只是一场梦……四年啊！四年，竟然只是一个幻觉！” 向耘逸喃喃低语着，面部表情极为痛苦。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罗亚森问。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崇智大学不存在的消息，我现在脑子很乱。” “那你打算活着，还是死？” “什么？”向耘逸抬起头，诧异地看向罗亚森。 “我不管你学校怎么样，我只知道，在暗鸦岭，你只有拼命地求生才能活下去。就算没有读大学又怎样？如果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好好活着，其它的事情才有意义。”罗亚森说。 罗亚森是个实用主义者，信奉的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觉得这种说话方法对向耘逸这种大学刚刚毕业的学生或许会有用，尽管他其实没上过大学。 向耘逸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继续保持沉默。 “我们继续吧，”师远说，“关于任务时间，大家也都看到了，二十八号零点，其实就是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做好一切准备，与方异圣在商业圈外集合。短信中没有提及任务结束时间，我想，应该是和乌羊村的任务一样，完成了指定的事情就算结束，到时候或许也会有短信通知。至于下一张书页，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接到短信的时间已经不早。很快，夜幕降临，任务开始的时间渐渐临近。 与方异圣会合后，众人陷入了沉默。 如今的方异圣，如同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若他真的突然变成了鬼，根本就不需要等什么任务，恐怕所有人直接就要送命于此。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终于，师远打破了沉默。 师远等人已经来过这个英伦皇家酒店，寻找位置的事情倒不算麻烦，可以直接找到。 进入酒店，一股腐败的气味涌入了众人的鼻腔。不过，没有人在意。 向耘逸还是没有缓过神，依旧是情绪低落。而赵海帆，在经历了最初的“这帮人都有病吧”的阶段后，渐渐意识到了任务的危险。再加上，午夜零点跑到这么一个废弃的酒店来，就算八个人聚在一起，他也感到了一阵寒意。 ------------ 第9章 再次进入酒店 赵海帆和苏南秀他们不同，他可不是来试胆的，是来看热闹瞧八卦的，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卷入了如此可怖的事件。 英伦皇家酒店和之前相比，更加的破败，除了废弃的建筑应有的灰尘气味外，还有一丝血腥味。 自从几人走到了酒店门口，张善就开始不对劲。 这里，是他好几个亲戚的葬身之地，更是他的妻子的亡命之处。 走进酒店大门，张善的呼吸便开始变得不匀，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张叔，你……”师远看向张善，小声问道。 “我没事……没事……”张善强撑着说。 由于之前曾经在这里执行过任务，师远很快便找到了电灯开关，将其打开。灯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大厅，让众人多少松了一口气。 身后，大门轰然关闭。 “我们先找一下这里可能丢失了什么东西吧，既然是‘美人无踪’，那我们就将目标锁定在雕塑、画作和照片一类的东西上。”师远环视了一圈大厅后说道。 就在这时，众人都清楚地听到，大门外居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众人皆是惊讶，下意识地看向大门。 门外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那脚步声和说话声，从何而来？如果是任务中的鬼魂，为何是从外面传来，而不是直接在建筑内部出现？ “我们先躲起来。”师远小声说道。 众人立刻转过一个拐角，躲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的光线暗了很多，但至少不会立刻被外面的人发现。 刚刚走进房间，众人便听到一阵轰响，那是外面的人在用力敲击大门，同时还听到了喊声。 “开门啊！有没有人？开门！” 接着，便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师远等人听到有人说“哎？这门怎么自己开了？”“管他呢，先进去再说。”“这里怎么没人？”之类的话。 从脚步声和说话声来判断，似乎有四五个人，其中有一名为女性。 “真是奇了怪了，”其中一个年轻男子不耐烦地说道，“灯开着，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另一个人说：“值班的偷懒睡觉去了吧？毕竟现在都半夜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说：“我们赶快找个人过来吧，小顾的伤越来越严重了！” 而那个被称为小顾的人也适时地哼哼起来，似乎在展示自己的伤有多痛苦。 师远仔细地听着。他一直保持着警觉，因为他始终认为，不会有普通人因为巧合而在任务期间闯入任务地点。只要是在这里出现的人，肯定是与任务有关。大厅里那几个，很可能不是人类。 但是，或许是这座建筑里的某种力量太过强大，即使师远的感知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依旧无法准确地判断大厅里的那些到底是人还是鬼。他尝试过，就算他拼尽全力，感知域也只能展开到直径两米的范围内，那意义就不大了。所以，师远索性将感知域关闭，用以节省体力。至于普通的对异常气息的感知，也是被削弱了不少。不过，在这商业圈里，任何地方都有着异常气息的存在，目前也无法通过这一点判断大厅里的情况。 就在这时，大厅里响起了瘆人的惨叫声。这一声惨叫令张善等人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杨撷樱更是险些尖叫出来，幸亏刘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不过，大家很快也都听出，那不是真的惨叫，而是大厅中某个人的手机铃声。 有的人追求刺激，或者是玩心太重，总喜欢搞点稀奇的东西，要是能吓到别人，他们必然会乐得前仰后合。 果不其然，大厅中那个女人低呼一声，随即似乎是打了另外一个人一下，生气地说：“早就说让你把铃声换了，你偏不换，真是烦死人了！每次都要吓一跳。” 那个人似乎非常得意，哈哈大笑，并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回应，而是接通了电话。 “喂！”那男子接电话时说话声音很大，师远等人都听得很清楚，“对，我是杨富强……我们现在在酒店大厅呢……什么？103房间是吗？好，我们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杨富强对其他几人说道：“酒店工作人员联系我了，说是他们已经联系了医生，现在就在103房间等候。我们现在赶快过去吧，小顾的伤得抓紧时间治疗。哎，黄桥新，你帮个忙，帮忙抬一下，小顾自己走不了。” 黄桥新冷哼一声，说：“这种人，我不想帮。” “哎呀，老黄，当时那种情况，你让小顾怎么办？你能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吗？谁也不想死，他又不是故意的。” “你再替他说话我就揍你！” “好好好，我不说。唉，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也能行。来，小顾，我扶你走。” 随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房间。有问题一会儿再说。”师远立刻低声说道。 虽然没有明白师远的意思，但其他人大部分都很相信他，于是立刻跟随他走出这个房间，到了隔壁的房间藏好。而赵海帆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眼下的情况，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恐惧，于是也紧紧跟随其他人一同移动。 他们刚刚将门关闭，便听到了隔壁开门的声音。 “怎么回事，师远？”杨研启小声问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刚才我们所在的房间，就是103房间，”师远小声说道，“刚才那个名叫杨富强的人说，酒店的工作人员联系他，说医生在103房间等候。这是不可能的，首先这里根本就没有工作人员，其次，我们刚刚所在的103房间也绝对没有什么医生。我们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和那几个人有任何接触。我觉得，他们是鬼的可能性极高。” “他们……是鬼？”赵海帆的魂儿都快吓没了，战战兢兢地问。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可能性肯定是非常高的。”师远说。 赵海帆差点哭出来了。 他从小娇生惯养，胆子小得出奇。这次他本打算来看师远出丑，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陷进了死亡陷阱。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去恨田笑汝了，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 第10章 脉络 赵海帆一直觉得师远假正经。这一点他不仅在心里想，还当面对师远说过。当时师远问他，你怎么判断一个人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他回答道：“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经的人，所以，所有人都是假正经。你，自然也是。” 对于这种回答，师远只能无奈。 “师远，我们怎么办？鬼……”赵海帆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说。 “别出声。”师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注意力依旧放在隔壁那几个人的声音上。 这时，师远发现，除了刚刚的四个人，隔壁似乎又多出了一个人的声音，按照刚才杨富强所说的话来判断，应该是医生。 如果他们没有转移位置，而是继续待在103房间，很有可能，他们会遭到鬼魂的屠杀。因为刚刚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那个医生，百分之百是鬼。 “大夫，你看，他的腿伤……”杨富强说。 “嗯，挺严重的。看样子这伤至少有半个月了，而且最近还更加严重了。怎么回事？受伤了还去运动？” “我们去登山了，我们都是登山队的。本来我们也劝他，说以后再去，结果小顾说，不要丢下他一个人，大家也就同意了。其实，作为登山队员，征服高峰是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就算为了它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少说漂亮话！”黄桥新突然大声喊道，“粉身碎骨？你真给我粉身碎骨一个试试！向旭彬死了，封岩队长也死了，这个废物顾得志居然还活着回来了，我……我只能说老天不开眼！”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肖雅劝道。 师远等人都是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隔壁的话语声。那几个人不可能是随意跑进来的普通人，他们的话语中，极可能包含有线索。 “干嘛让我少说？我偏要说！”黄桥新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就是顾得志这个混蛋害死了向旭彬和封岩，他就是罪魁祸首！他就是个祸害！谁不知道受伤了不能去登山，他偏要去！结果呢？他特么自己没死，把别人害死了！我就这么说了，我巴不得他死！对！我希望他现在就死！” 黄桥新愤怒地咆哮着，肖雅也不再劝他。而他口中的主角顾得志，也一直没吭声。 隔壁房间陡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黄桥新刚才的最后一句话令师远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希望他现在就死。 如果这几个人都是任务有意安排的“剧情”，那么接下来，那个叫顾得志的应该真的死去，而后变成鬼，对其他人展开杀戮。 不过，事情却并未如此展开。 安静了一分多钟后，顾得志终于说话了。 “那能怪我吗？我……我是受伤了，但是我不是征求大家意见了吗？是队长和大伙儿都同意，我才一起去的，现在你又怪我，你也太欺负人了……” “我欺负人？向旭彬是我铁哥们，他被你害死了，我看你不顺眼有问题吗？” “怎么是我害死的？我其实就是不想死而已，不想死有错吗？谁知道他们俩自己没抓牢，掉下去了，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接着是脚步声和拉扯声，似乎是黄新桥忍不住要教训一下顾得志。 而后是一阵怒骂声。 师远已经理出了整个脉络。 黄桥新一行至少六人属于同一支登山队，打算共同攀登一座高山。约半个月前，顾得志腿部受伤，按理说不应该一同前往，但其登山心切——很可能此次所攀登的是一座名山或险山，机会较为难得——于是在顾得志的央求下，众人同意他同行。结果，在登山过程中，顾得志腿伤发作，连累了其他人，最终导致队长和另一名队员死亡，自己却得以生还。死亡的两人中，向旭彬为黄桥新的好友，黄桥新因此对顾得志怀恨在心。 如果顾得志继续推卸责任，黄桥新真的有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顾得志腿部受伤，自保能力大大降低。 到目前为止，师远等人还没有看到那几个人的外貌，不过从声音来判断，黄桥新声音浑厚，或许身材也较为高大健壮，而那个顾得志则是十分虚弱，估计体能上与黄桥新相差甚远。 莫非接下来黄桥新会找机会杀死顾得志为好友报仇？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但很快又被推翻。 这和“美人无踪”这四个字所体现的含义有着较远的距离。 就在这时，师远等人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是肖雅的声音。 “桥新……你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向哥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你再骂小顾也没有用啊……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没有听到黄桥新说话，不知是依旧沉浸在愤怒中，还是做了别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肖雅止住哭泣，说：“我去洗手间。” 接着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美人无踪”。 这四个字如同被烙在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莫非这个肖雅会就此消失？难道之前分析出的线索是错的，“美人”真的是一个人？ 师远立刻取出手机，仔细查看任务短信。 里面写的是，“寻找某物，并将其放置在适当的位置”。 “某物……人算不算是‘物’？”师远低声说道。 隔壁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放手！我必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蛋！”黄桥新喊道。 “你冷静点啊，他还是伤员呢。” “你给我闭嘴！” 两人正在争执，突然，一声凄厉瘆人的尖叫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那是肖雅的声音。 “肖雅！”黄桥新立刻喊了一声，冲出门去，杨富强也紧随其后。 隔壁只剩下了受伤的顾得志和医生。 就在黄桥新二人离开没多久，顾得志突然惨叫起来，那声音听起来，甚至比刚才肖雅的尖叫还要凄厉。 “啊啊啊——！！！你是谁？救命！！救命啊！！！”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似乎是顾得志从床上摔下的声音。而后，师远等人听到了一阵撕扯声，同时伴随着极为诡异的、从未听过的野兽般的低吼。 ------------ 第11章 寻找肖雅（一） 师远紧贴墙壁，展开感知域，勉强探查到了隔壁的人影。 那里存在的，是一个黑色的人影和一个白色的人影。白色人影倒在地上，黑色人影正蹲在白色人影旁边，似乎在啃食着什么。 白色……是活人！ 可是，他们就算知道也没有任何办法。黑色代表鬼魂，他们是不可能到隔壁去的。 任务才刚刚开始，他们便被困在了一个房间内，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师远察觉到，隔壁的黑色人影消失了。不过，师远完全没有感觉到放松，因为他一时也判断不出，鬼究竟是真的消失，还是离开了他的感知域的范围。毕竟，他现在只能感知到直径两米范围内的异常。 师远倒是带了定位仪，但是定位仪需要姓名和形象两个条件才能够起作用，也就是说，必须曾经见过某个人，并且知道他的名字，而后才能使用定位仪对那个人进行定位。现在，登山队的几个人的名字倒是听到了，但形象却是一个也不知道。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只是听到了那几名登山队员发出的声音而已，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样子。 师远突然想，若是外面那些，本就只是声音，没有形象呢？ 正在思考，外面再次传来了喊声，正是刚刚跑出房间去的黄桥新和杨富强。 “肖雅！肖雅，你在哪儿？”黄桥新死命地大喊，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杨富强也同样在喊着肖雅的名字，与黄桥新的喊声渐渐远离，似乎是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发现，黄桥新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紧接着，一阵砸门声响起，喊声也依然在继续。 那一声声砸门声震耳欲聋，众人感觉心脏都在随之颤动。 很快，砸门变成了踹门，门板明显地晃动起来，似乎随时会开。 门外的那个，到底是人还是鬼魂？ 师远拿出枪，示意刘潋等人取出砍刀，自己则是躲到了房门里侧，如果门真的被踹开，至少可以暂时隐藏身形，并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判断黄桥新的身份。 刚刚站好，门便被黄桥新猛力踢开，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师远感知到，他的身影是白色的。 黄桥新本是心急如焚，再加上心怀恨意，怒火冲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随意地踹开了一个房间的门，竟然看到了七个人，并且其中三人还拿着砍刀。 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门后居然走出了一个拿着枪的年轻人，看样子似乎还未成年。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把肖雅藏起来了？” 黄桥新最开始还有些害怕，但说到第二句话时，愤怒的神色竟然再次出现。 “她是你什么人？”师远问道。 “她是我女朋友。” “你有她的照片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到底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如果你有她的照片，就拿出来，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你们要帮我？为什么？”黄桥新十分警觉。 “有，还是没有？”师远追问道。 黄桥新陷入了沉默。 过了足有半分钟，他才说道：“我们的事，和你们无关。” 说完，黄桥新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向隔壁房间走去。 师远等人没有贸然跟过去，而是小心地听着动静。 他们听到，黄桥新到了隔壁，开门后先是愣住，而后问道：“顾得志，大夫呢？” 没人回应。 黄桥新继续说：“别装死，给我起来！” 还是没有回应。 “我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异常，你们也过来。”师远叮嘱道。 走进隔壁房间，师远看到了俯卧于地的顾得志，以及表情复杂的黄桥新。 师远立刻就判断出，顾得志并没有死。 他的身上很可能有什么线索。 师远马上取出矿泉水，走到他身边，向他口中倒了几滴。很快，顾得志便睁开了眼睛。 没有时间寒暄，师远以最快的速度询问了刚刚那个医生的情况。 “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他……他突然变得特别恐怖，皮肤全部溃烂，不断地滴着黏液。他把我扯到了地上，然后……” 顾得志的表情极为惊恐，最后竟说不出话。 而后，他突然瞪大双眼，站了起来。 “我的伤……全都好了……” 黄桥新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但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对顾得志没有死这一点感到十分不满。 随后，刘潋等人也都来到了这个房间与师远集合，不大的房间顿时挤得满满的。 就在这时，众人都听到了一阵丧钟声。 是一条新的短信，内容为：“寻找肖雅，并在她的衣袋里寻找下一步的线索。” “果然……”刘潋立刻说道，“的确是要寻找肖雅，看来她便是‘美人无踪’所指的那个‘美人’了。” 听到她的话，顾得志非常诧异地看向她，说：“你在说什么？肖雅怎么可能是美人呢？” “你什么意思？”刘潋立刻问道。 “肖雅根本就不漂亮，小眼睛，大圆脸，身材跟汉子一样。” 刘潋与师远对视一眼，而后看向了黄桥新，而黄桥新虽然看起来有几分不爽，但却没有反驳。 那个肖雅，果然是个丑八怪？ 不过，就算她不是“美人”，现在也只能去寻找她，而且，必须在黄桥新等人之前找到她，因为，如果肖雅被他们登山队的人先找到，那么就很可能更难获取她衣袋里的线索了。 “不打扰你们了。”师远说着，退出了房间。 要找到肖雅，最快的方法就是八个人分散开，分头寻找。可是，在任务当中，可谓人人自危，没有人愿意分散开。 最终，八个人分成了两组，分别在三楼和二楼寻找，然后再在一楼集合。 师远、方异圣、杨研启、杨撷樱为第一组，前往三楼；刘潋、张善、向耘逸、赵海帆为第二组，前往二楼。 师远等人离开103房间后，黄桥新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寒意，一步步向顾得志走去。 “现在没有别人了，我终于可以好好地为旭彬报仇。” 黄桥新说着，两只手握紧了拳头。 ------------ 第12章 寻找肖雅（二） 顾得志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房间里端的墙壁。 “你……你不去找肖雅吗？”顾得志哆嗦着说。 “先收拾你，再去找她不迟。” “可是，要是被刚才那些人先找到，她很可能会有危险。” “少废话！” 黄桥新的面孔涨红，脖子上青筋直暴，显然是极为愤怒。他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眼看就要落到顾得志的脸上。 就在这时，黄桥新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看到，顾得志那张惊恐的脸旁边，出现了另一张脸。 怎么回事？他身后还有别人？ “你向左边走两步！”黄桥新大吼道。 顾得志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向左边走去。 没人，他的身后只是一面墙壁罢了。 刚才那张脸是怎么回事？ 黄桥新有些茫然，手臂垂了下来。 他仔细地回忆，试图辨别刚才那张脸的身份。但最终，他只能想出，那张脸并不是他们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突然，他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 是封岩！刚刚那张脸，是死去的登山队长封岩的脸！ 他之所以没有一下子认出来，是因为那张脸已经扭曲变形，而且面色发青，显然是被重物砸中了面部，而后又在严寒中丧失了生命。 那正是封岩的死因！ 那天，封岩就是这么死的，就是因为这个顾得志才悲惨地死去的。 他是来找顾得志索命的吗？ 黄桥新本以为自己会感到一阵复仇的快感，但是他没有，他感到恐惧。 封岩他……竟然变成了鬼？他……会不会杀死我？ 想到这儿，黄桥新开始后退。他想离开这个房间。 然而，他刚刚后退两步，身后的房门嘭地一声紧紧关闭，这个房间，顿时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喂！开门！开门！”黄桥新慌了，奔到门口，用力地砸门、撞门。 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门都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砸门声似乎带有一阵阵的回音，黄桥新突然停了下来。 那回音声听起来，莫名地让人感到心脏发颤。 他猛地转过身，想要去把顾得志拎过来一起砸门。虽然他对他怀有恨意，但毕竟是个大活人，至少可以壮壮胆。 然而，他却发现，顾得志竟然不见了。 “顾……顾得志？” 他向里走去，发现里面还有一扇门，锁孔上插着一把钥匙。 原来是另一个房间。 他放下心来，握着门把手，将门缓缓地推开。 里面极为阴暗，而且十分潮湿，隐隐传来滴水声。 这不是酒店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房间？ 黄桥新揉揉眼睛，又过了几秒钟才勉强适应这里黯淡的光线。 “这是……” 黄桥新双眼猛地瞪圆，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这里竟然是一个石室，面积很大，约有两百平米，里面空荡荡，除了最中心一根石柱和地上的几堆枯草外没有任何东西，看不到任何现代气息，宛如一个原始人的住处。 这面积，太不合理了。 黄桥新虽然这样想，但双脚却无意识地向里走去，并且随手将门关上了。 等到他意识到时，已经站在了距离那扇门十米外的地方。 “我……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如梦初醒一般，他一下子向回跑去，径直跑到门前，准备打开门回到那个房间里。 但是，不知为何，他眼看着门把手，却没有握上去。 锁孔。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锁孔上，总感觉那个东西看上去，很像一只眼睛。 他俯下身，凑了过去，想看看锁孔另一边有什么。 锁孔另一边，正应该是他刚才和顾得志共同所在的那个房间。 然而，他却看到了肖雅。 “肖雅？”他情不自禁地喊道。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就看到肖雅的身边多出了一个男人。 那是谁？ 黄桥新的心里咯噔一下。 肖雅不漂亮，这一点他也清楚。但是，她毕竟是他的女朋友，而且两人已经连结婚的日期都想好了，此刻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走近她，他心里难以抑制地紧张起来。 不过，那男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的脸，只是觉得那身衣服有些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那个男人在和肖雅说话，不过黄桥新一个字也听不清。肖雅似乎很开心，与那男人聊得火热。 黄桥新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不禁在心里暗骂肖雅。 看着看着，黄桥新感觉肖雅的脸有些不对劲。 她表面上是在和那男人有说有笑，黄桥新却从她的眼中看出，她实际上非常恐惧。 那种感觉很奇怪，微笑的嘴和恐惧的眼睛组合在一起，就像将两个人的脸拼到一起一样。 黄桥新突然觉得，那个男人说不定有着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那个男人，真的是人吗？ 黄桥新的眼睛再次睁大。 而那个男人仿佛可以听到他内心的话语一般，停止了与肖雅的交谈，开始缓缓地转身。 他发现我了！ 黄桥新想要向后退，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死死地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那个男人还在转身，那动作极为缓慢。黄桥新明明看到他一直在转，但又始终背对着他，仿佛时间线卷入了一个漩涡，在无止境地旋转往复。 终于，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线仿佛停止了运行。 那个男人的脸依旧在他的视野之外，肖雅的目光死死地固定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黄桥新浑身僵硬，无法挪动半分。 就连身后一直隐隐传来的滴水声也消失不见。 时间真的停止了吗？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黄桥新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时间果然停止了啊。 黄桥新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放松。 如果时间真的就此停止，那么那个男人自然也就不会转过身来。 正在黄桥新这样想时，那男人突然彻底转过身，他的脸孔，也完全暴·露在了黄桥新的眼前。 那个人正是向旭彬，他的至交好友，登山队的队员，也是被顾得志害死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他的脸和刚才所看到的封岩的脸一样，都是扭曲变形，脸色发青。 透过锁孔，黄桥新看到，向旭彬也同样死死地盯向他的方向。 ------------ 第13章 可以复制东西的镜子 他看到我了吗？ 黄桥新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他突然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眨眨眼，却看到眼前的景象变成了血红色。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直起身。 他看到，那个锁孔里，正在流出血液，看上去宛如一只泣血的眼睛。 “这……” 黄桥新目瞪口呆，感到一阵悚然。 忽然，锁孔竟然产生了变形，就像眼睛眨动起来一样。 过了几秒钟，那锁孔竟然“张开”了，宛如一只真正的眼睛。 而那锁孔中心的眼珠，也是血红色的。 看着那只血红色的瞳孔，黄桥新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他“啊”地一声怪叫，转过身去。 身后竟然是刚才的那个医生。 那老医生穿着白大褂，表情有几分怪异。但是，黄桥新只顾着害怕，根本没有注意。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大夫！那边，有个……有个死人！” 老医生一动不动，表情毫无变化，如同一个木雕一般。 “大夫！大……大夫？” 黄桥新的手猛地松开。 他感觉他刚才抓住的好像不是人的胳膊，而是一个空的袖管。 他浑身发抖，右手哆嗦着再次抬起，伸手去碰医生的身躯。 手指所触之处，却像是窗帘一样，后面空荡荡。 这个医生没有身体！ 那他的头是长在哪里的？ 黄桥新慌乱地后退，后背抵到了那扇门上。 就在他的后背和门接触到的那一刻，两条枯瘦的手臂突然从背后伸出，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身体。 “啊啊！！！救命啊！！救……” 一道黑影闪过，黄桥新的上半个头颅应声坠地。 他的嘴永远也闭不上了。 “师远，我有事和你说。”方异圣凑到师远身边说道。 “什么事？” “上次我们在这个酒店里执行任务，我被未知的力量转移到了三楼，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一面诡异的镜子。” “镜子……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面会复制东西的镜子对吧？” “对。当时我由于担心从镜子前面走过会导致镜子复制出另一个我，就砸穿了旁边的墙壁逃了出来。” “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方异圣顿了顿，“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那面镜子，复制一些有用的东西。” “有用的东西？你是说，耳钉？” “对。现在耳钉只有一副，只能两个人佩戴。如果我们利用镜子复制了耳钉，就可以多个人佩戴，对我们的团队生存率提高肯定有很大的帮助。” 听了方异圣的话，师远略一思索便点头说道：“可以试试。” 他没有说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在眼下的环境中，所有人最在意的就是安全，根本就不需要再去提醒。 与其他两人说明情况后，四个人一同向着方异圣记忆中的那个房间走去。 由于墙壁已经漏了一个不小的洞，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个房间。 四个人先后通过洞口进入，并立刻环视了一周。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酒店客房，只是，无论床单还是窗帘，都是黑色的。 那面镜子还在原本的位置。 师远旁边看了看那面镜子。 从他的角度看去，那面镜子里所映照出的，只有一片漆黑。 “杨研启，带你妹妹躲远一些，千万不要被镜子照到。”师远向旁边的两个人挥挥手说道。 自从杨撷薇死后，杨撷樱便整日以泪洗面。杨研启也是悲痛异常，性格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二人听到师远的话后，目光呆滞地向旁边退去。 师远没有贸然将耳钉置于镜子前面。耳钉不是寻常物品，是他从任务中带出来的特殊道具，他无法判断耳钉是否能够被复制。如果镜子对其产生了与其它物品不同的效果，不但没有复制，反倒将其吸收，那麻烦就大了。 师远想了想，取出了矿泉水，放在地面，用一根木棍向前推，推到了镜子前面。 另一瓶矿泉水从镜子里掉出。 师远小心地用木棍将复制出的矿泉水勾到自己面前。 那镜子是落地镜，地面上的东西是可以复制出来的。不过，那根木棍却没有被复制。师远判断，那应该是因为木棍并没有在镜子中显出全貌的缘故。 师远取出耳钉，又拿出一张白纸，按照刚才的方法用木棍推了过去。 耳钉和其下面的白纸也都被复制了出来，倒是方便取回。 “我来试一下吧。” 方异圣说着，从师远手中接过复制出的耳钉，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师远拿着原本的那枚耳钉，也佩戴在耳朵上。 刚刚戴好，师远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与方异圣共享了能力，再加上刘潋对水的敏锐感知，师远现在已经拥有了四种特殊能力。 很快，他的手机收到了刘潋发来的短信。 “耳钉的功能莫非有了变化？我感觉自己似乎同时获得了你和方异圣的能力。” 师远松了口气。看来，这复制出来的耳钉，与原本的耳钉功能是一样的。这无疑是极为方便的。 “再多复制几个吧，最好是每人都有。”方异圣说。 师远点点头，按照刚才的方法再次将耳钉放在白纸上推到了镜子前。 但是这一次，镜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只能复制一次？” 师远将耳钉收回，将刚才做试验用的矿泉水推了过去。 也没有反应。 看来一个东西只能复制一次。 要不要让刘潋把另一枚耳钉送过来？ 师远思索了各种可能性，最终选择了暂时放弃。还是先寻找肖雅，等找到后众人集合再来复制不迟。 耳钉从两枚变成了三枚，的确是大大提供了便利。就算刘潋手中那枚不能复制，有三枚耳钉也比原来要强得多。 “走吧，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继续寻找肖雅。” 肖雅的样貌，他们仍然不知道。不过，通过刚才顾得志的描述，众人心中大致有了推测。而且，这里作为一个废弃的酒店，不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只要发现陌生女子，基本就可以断定身份。 四人来到走廊，踩在地毯上，每个人都莫名地感到一阵怪异。 ------------ 第14章 巨人的心脏 这地毯怎么好像…… 师远低头看去，却猛地看到，脚下踩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地毯，而是一张张人脸。 无数张人脸铺满了整条走廊，每张脸都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显出痛苦的表情。 几乎地下意识地，四个人立刻退回了刚才的房间。 师远感觉到，周围的异常气息变得愈加浓烈。不过，感知域仍然只能感知到周围两米范围内的东西，师远只是展开了几秒钟便放弃了。 “我们要不要再多复制几样东西？”方异圣问道。 “试一下吧。” 普通的东西不需要复制，但是像定位仪、万能钥匙一类的物品，却是日常生活中极难或者根本不可能获得的。 刚刚师远觉得耳钉最为特殊，便一心想要复制耳钉。由于这里太过危险，再加上有寻找肖雅的任务在身，师远只想尽快离开，这才没有将复制其它物品放在心上。 但现在，走廊里出现了异常，四个人被困在这里，与其干等，不如再复制几件东西。 万能钥匙顺利地被复制出来。但是，当师远将定位仪推过去后，却突然发现，镜子的表面竟然出现了裂纹。 紧接着，镜子如同被无形的物体砸中一般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纹，而后便是破碎开来，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碎玻璃。 镜子后面的墙壁显露出来。 那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矩形的空洞，里面密布着赤红色的管状物，并且有着无数的横纹，宛如巨大的血管，看上去令人十分不舒服。 “这是……心脏？” 方异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红色的矩形部分，感觉那些“血管”似乎在动。 “心脏？”师远下意识地重复道。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赤红，感受着那个东西的起伏跳动。 刚刚的那面镜子就像堵住那个矩形空洞的门。如今，“门”已破碎，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众人眼前。 如果按照体积来判断，这个心脏的主人，应该至少有两百米高。 但是，那个“人”，在哪里？ 这面墙的后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封闭的空间，而是走廊。而走廊里很明显并没有什么巨人。 巨人…… 师远突然想起，在七月份时，他似乎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了巨人的存在。比如，从森林中跑出时，回头看到了两团暗红色的光，那似乎是巨人的两只眼睛；再比如，午夜时分置身野外，看到远处的山峦，却感觉是躺在地上的巨人身躯。 巨人……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个幻象？亦或是，某种象征？ 压迫感。 巨人也好，“那种力量”也好，带给师远的都是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挣脱、无法逃离、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力量相差太过悬殊，纵然师远拥有过人的意志、头脑和体能，纵然现在已经有了特殊能力，也依旧无法与之抗衡。 那墙内的赤红色物体跳动得越来越明显。 不仅如此，师远似乎隐隐地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沉闷，沉重，不容置疑。 “你们听到了吗？”师远转头询问其他三人。 他看到的是三张惨白的脸。 “心跳声。”方异圣说。 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那声音似乎并不仅仅来源于面前的那片赤红，更是来源于四人的身周各处。 师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画面。 他们四人身后、上方、地面，有着无数个面目不清、轮廓模糊的黑影，每一个黑影身上都悬吊着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血淋淋，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那些心脏同时跳动，同时收缩，同时发出那有规律的鸣响。 师远猛地回过头。 地上，什么也没有。 但是，师远却感觉自己的头发竖了起来。 床上，那张黑色的床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很快，其他三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点。 毫不犹豫地，师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这个房间。 走廊已经恢复了原状，暗红色带有花纹的地毯静静地铺在地上。 这个酒店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每一层的房间也不少。虽然这次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但是谁都不会轻松地拖延时间。 他们来到了隔壁的304房间。 这里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比刚才那个房间要正常得多。这里的床单都是正常的白色，窗帘也很普通。衣柜、电视柜、客厅等等，也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检查完毕。 没有肖雅的影子。 之后便是再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面积要更大一些，里面放置的家具等物也明显更加高级。除了普通的电视、柜子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沙发，墙上挂着油画，窗台上还有两个花盆。 还是没有肖雅的踪影。 这时，师远注意到，卧室的床头柜上竟然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床上的被褥并未叠起，显然二十年前这里是有人住的。 他拿起相框，仔细观察。 那小女孩的笑容十分可爱，但师远却感觉，女孩的样子有几分眼熟。 这个女孩是谁？若是还活着，应该也快三十岁了吧？ 师远突然愣了一下。 若是还活着？ 他转头扫视整个房间，却突然听到一阵笑声。 在这寂静的午夜时分，这突然而至的笑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笑声竟然源自于师远手中的照片。 是那个小女孩在笑？ 师远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他立刻将相框放回原处，又凝视了几秒钟。 笑声停止了，那小女孩的笑容依旧灿烂。 师远取出手机，再次查看刚才的任务短信。 寻找肖雅。 名字已经给出，目标是绝对不会错的。只是，肖雅真的是肖雅吗？ 这毕竟是个诡异的任务，出现误导信息也是很有可能的。 “肖雅……杨富强……顾得志……” 师远默念着这几个名字，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他失败了。 登山队……两人死亡……等下，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网上应该会有报导吧？ 师远立刻利用手机进行搜索。他将几个人的名字输入进去，很快便找出了那个登山队的资料。 那竟然不是一个业余爱好者随意创建的小队，而是一个十分专业的登山队。正式队员也不只他们几人，而是有四十多人。 ------------ 第15章 心里 在这四十多人中，男队员占了绝大部分，有三十六人之多，女队员只有八人。 师远立刻开始查找肖雅的资料。 很快，他找到了肖雅的名字。点击名字后，打开了另一个页面，正是肖雅的介绍页面。 页面的上方，肖雅的照片呈现出来。果然如顾得志所说，小眼睛，大圆脸，和“美人”二字相去甚远。 寻找肖雅，只不过是一个过渡任务，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获得下一步的线索罢了。真正的“美人”，另有其人。 师远又查找了队长封岩和另一名死亡队员向旭彬的资料。 他原本以为，网站上会写出两人已经死亡的字样，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两人无论是名字，还是下方的文字说明，都没有任何表现出两人遇难的迹象。 莫非这个登山队的网站不会把队员死亡的信息写出来？ 师远查看了过去的队员信息，发现自从建队以来，登山死亡的队员都会在一个单独的板块列出来，里面的队员照片均为黑白照片。 封岩和向旭彬的名字，并不在这个板块内。 看来，应该是网站更新不及时。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封岩是队长，失去了如此重要的人物，登山队恐怕暂时陷入了混乱。 师远想了想，搜索最近是否发生了有人死亡的登山事故。网络信息传播速度快，内容驳杂，像这样出了人命的事情，应该会很快被人发出来。 但是，无论他怎么搜，都搜不到类似的内容，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思索片刻，师远再次返回了那个登山队的网站，点开了封岩的个人页面，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他的联系方式——他的QQ。 师远毫不犹豫地加了这个QQ。不需要验证，直接加了好友。 “你好，请问是登山队的封岩队长吗？”师远发了一句话。 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 封岩已经死了。和一个死人聊QQ，这种感觉真的是相当诡异。 忐忑了半分钟，师远收到了回复。 “我是封岩。请问你是？” 我是封岩。 怎么回事？ 看着那四个字，师远略微眯了一下眼睛。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发送了几句话：“我是朋友介绍的，想加入你们登山队。可以电话聊吗？” 封岩立刻回复道：“当然可以，我的手机号是……” 看着封岩发过来的手机号，师远双眉微蹙，最终拨通了电话。 “喂，你好，你是刚刚在QQ里和我联系的那位吧？”封岩刚接通电话就立刻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没有任何阴森诡异的感觉。 师远说道：“对，是我。我是……向旭彬介绍来的。他刚刚和我说，登山有很多好处，说的我也想参加。” 他故意加重了“向旭彬”三个字。 封岩依旧十分自然地说道：“原来是小向的朋友，欢迎加入。不过我要提醒你，登山还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体质不够好，我们是不会收的。” “这个您放心，我的体质非常好，绝对不会扯后腿的。” 师远又故意加重了“扯后腿”三个字。 这一次，封岩停顿了几秒钟，而后才说道：“不如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吧，当面谈一谈比较好，正好测试一下你的体能。” “好的，封岩队长，那你现在能不能把你们活动的地址告诉我？” “好，我们的地址是……” 在封岩说话的过程中，师远一直在仔细地辨认背景声音。 虽然十分轻微，但师远还是判断出，封岩正置身于海源市较为繁华的地段，车辆往来的噪音透过窗子的缝隙挤进来，带着城市的繁忙之感。此外，还能听到旁边的说话声，以及有人调空调的声音。 莫非封岩根本就没有死？ 师远继续说道：“其实，除了向旭彬，我还认识你们好几个队员，比如黄桥新，肖雅……” “你认识的还真不少，没错，他们是我们的主力队员。” 师远没有停顿，继续说：“杨富强，顾得志……”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一道无形的力量将看不见的线路切断了一般。 “喂，封岩队长？” “啊？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说下去。” “不，只有这几个。” “这样啊……” “对了，封岩队长，请问肖雅他们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不，他们几个人昨天一起去旅行了，现在还没回来。说起来，肖雅还说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师远提高了警惕。 “在出发之前，肖雅对我说，这次要去的地方，在大人物的心里。” 师远略微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封岩继续说道：“啊，那个，那你改天有时间过来吧，我们当面谈。” “好的，那到时候见。” 挂断电话，师远说：“我们回到那面镜子所在的房间去。” 大人物的心里。 刚才那面镜子背后所显露出的东西，很像一颗巨大的心脏。 封岩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说出那句话？他的话是否可信？那个人真的是封岩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一时之间固然是无法得出。但是，师远认为，在任务当中，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再一次站在那面墙壁前，几人都感到了一丝怪异。 那心脏样的东西还在，上面的粗大血管隐隐滴下赤红色的液体。 他们无法看到那东西的全貌，只能看到一部分。至于那到底是不是一颗心脏，众人也只能猜测。 但是，大家都清楚，任务当中不会无缘无故给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 心里？ 心……里？ 师远从背包里取出折叠刀，向那红色的巨大物体靠近。 那东西还在跳动。 锋利的刀尖，逐渐接近那个物体。 突然，那红色的心脏壁上，猛地出现了一个人脸的轮廓，似乎是里面的人在拼命地向外挤。 那张脸的嘴大张着，双目却是紧紧闭合，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狰狞骇人。 师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那心脏在跳动，那张脸也在不停地晃动着，但无论怎么晃动，轮廓始终极为清晰。 紧接着，在那张脸下方的左右两侧，出现了手掌形状的轮廓。 里面的，是肖雅吗？ ------------ 第16章 另一个世界的我 师远展开感知域，对里面进行查探。 白色人形。 不再犹豫，师远将刀尖刺入了心脏壁，位置在那张脸上方二十厘米左右。 人脸和手掌的轮廓倏然消失。 切割巨大心脏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但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当众人看到里面那个人时，都愣住了。 那根本就是一个“血人”！ “你是肖雅吗？”师远问道。 那个人似乎被吓坏了，瘫坐在原地，浑身颤抖。 “我们是来救你的。”师远又说。 肖雅犹豫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走出了那颗硕大的心脏。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那里面的吗？”师远问。 肖雅摇了摇头。 她的表情依旧十分惊恐，两只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她的全身都被血液覆盖，只有眼白是白色的。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只有眼睛会动的红色人偶。 “你的衣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方异圣问道。 肖雅茫然地看着他，而后低头看向衣服上唯一的口袋，将手伸进去查探。 她拿出了一张纸。 很显然，那张纸不是她自己的。 将纸展开，上面写着“无生便无死”。 这就是下一步的线索？ 方异圣从肖雅手中接过那张纸，反复看了好几遍，除了这五个字外，再没发现其它任何文字或符号。 无生便无死。 没有出生，就谈不上死亡？ 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师远一时也搞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其他人也都是没有任何头绪。 “肖雅，你要回到一楼和你的朋友们会合吗？”师远问。 肖雅突然变得惊恐万状，大声说道：“不！我不要一个人走！” “既然如此，你就先和我们一起走吧。” 简单地介绍了眼下的情况后，师远等人便带上了肖雅，继续在三楼寻找线索。 肖雅衣袋中的线索已经找到，但师远认为，还要继续寻找“美人无踪”的线索，毕竟，那才是真正的任务目标。 同一时间，海源市某座公寓中。 “老公，你还不睡啊？”一个女子走向坐在电脑前的封岩问道。 “哦，我再看个电影就睡。” 封岩是个夜猫子，除了有登山计划时外，一般都会在后半夜两点多睡觉。 “你看看你，天天熬夜，害得我和孩子也没法早睡。这不，刚刚哄睡着。”妻子有些埋怨地说。 “老婆辛苦了。你先去睡，我现在睡不着。” 封岩说完，不再看妻子，打开视频播放软件，开始观看一部影片。 妻子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到了卧室。 封岩却是转过头，看着妻子的身影消失在门中，站起身，关掉客厅的灯，来到了阳台。 海源市不愧是大城市，虽然已经是午夜，外面仍然是车流如织。 夜风微凉，封岩的心却是烦躁不安。 那件事，必须绝对保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他站了一会儿，回到电脑前，戴上耳机，继续观看影片。 这是一部惊悚片，口碑不错，据说特效做的特别好。封岩打算借着这部惊悚电影驱散一下内心的愁闷。 电影的片名叫作《另一个世界的我》，一开场便是一个男人正在家中用电脑看电影的情节。 画面中，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前面的电脑在黑暗的房间中发出白光。被男人的头遮挡的部分是黑色，男人的身体却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看上去就像没有身体一样。 封岩看着那个画面，感到一阵心悸。 那个男人的身影看上去，很像他自己。 封岩突然想，如果现在自己身后有一台摄像机，拍出来的画面，应该就是这样。 这个念头一出现，封岩就感到一阵发冷。他情不自禁地回过头，似乎是要确认一下身后到底有没有摄像机。 他没有看到，电影中的那个男人，也同时回过了头。 当他将头转回时，他看到的仍然是那个男人的后脑勺。 封岩咽了口口水，将电影暂停，将灯打开，又坐回了电脑前。 电影继续。 他看到，画面中的灯光也亮了。 什么时候开的灯？ 封岩微微愣了一下，但随之便将其抛诸脑后。 电影继续播放，那个男人没有再回头。 那个男人是电影的主角。但是，令封岩感到纳闷的是，他竟然始终没有正面对着镜头，给人留下的，一直都是背影。 这是特殊的拍摄手法吗？ 电影中，那个男人是一名人格分裂者，时而是彬彬有礼的办公室白领，时而又化身为性格恶劣的暴力狂。某天，他和朋友一起去登山，一路上都十分正常，但是到了山顶，他突然转化为了暴力狂，将朋友推了下去。由于此行只有两人，再加上所登的又不是什么名山，事件发生时并没有目击者。男人回到家后，身边不断地发生怪事，亲人也都不断被波及，先是儿子离奇失踪，而后是妻子自缢身亡，几天后又得到了远在老家的父母暴病而死的消息。男人近乎疯狂，但他却始终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在身为第一人格时，他不记得那个黑暗人格所经历的任何事情…… 封岩的神经越来越紧张。 电影的特效的确做得不错，但这并非封岩紧张的最重要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电影开头部分的情节和他现实中经历的事情，非常相似。 有好几次他都想将电影关闭，但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将电影当成了对他生活的预言，仿佛那个男人的结局，会成为他的结局一般。 一个半小时后，电影终于结束。 最后一个镜头，是那个男人因为得知了真相，在震惊中不慎从高处跌落，摔死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也是在这一刻，封岩才第一次看到了男人的脸。 那张脸，和他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封岩如同瞬间坠入冰窖一般，脸上变得毫无血色。 演员表缓缓出现，封岩突然站起，扑到电脑显示器前，恨不得贴在上面。 男主角的扮演者的位置，赫然写着“封岩”两个字。 封岩颓然坐回椅子，视线仍死死盯着屏幕。 就在这时，一张恐怖扭曲的鬼面毫无征兆地在屏幕上出现，一张黑色巨口呼啸着向他冲来。 ------------ 第17章 神似 没有精神准备的封岩立刻被吓得大叫了一声，站起身疯狂地后退。 一分钟后，他才喘着粗气，再次回到电脑前，手忙脚乱地将视频播放软件关闭。 他突然想起，孩子在睡觉，不知刚才的喊叫有没有吵到他。 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儿子的卧室，小心地打开门。 里面关着灯，窗帘也拉着，他一时也没有看清，孩子到底是以怎样的姿势躺着。 他按亮电灯，看向了孩子的床铺。 床上没人。 他一下子想起了刚才那部惊悚片的情节，浑身变得僵硬。 儿子呢？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妻子从儿子的房间走出来，一个人进入了他们的卧室。 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 男主角的妻子自缢身亡，那纤细的身影被一根绳索吊在了天花板上，摇摇晃晃…… 封岩猛地转过身，跑向了他的卧室。 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说话声，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 一个纤细的身影吊在空中，一头长发无力地垂着。 他慌乱地按亮电灯。 灯光无声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他再次看去，只希望刚才看到的是个幻象。 但他看到的，是妻子可怖的尸体。她面对着他，舌头伸得老长。 “不，不不不……不可能！” 他发疯一般地跑过去，抱住妻子的身体。 那身体已经僵硬，冰凉。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想也没想便接起了电话。 “喂，封岩啊？我是李姨。我刚才去你们家，结果看到，你爸妈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了？”封岩的眼眶快要瞪裂。 “我再去看看，再去看看……” 接着是脚步声。 很快，李姨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呀，大事不好了，封岩啊，你爸妈他们……他们都……你赶快回来看看吧！” 封岩一下子瘫倒在地，手机随之滑落在地板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个电影而已，为什么里面的情节会降临到我身上？ 封岩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就在这时，他听到，客厅里好像是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蹑手蹑脚地走路，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物品。 谁？ 封岩双目圆睁。 家里只有他和妻子、儿子三个人。如今儿子不知所踪，妻子已成尸体，这屋子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莫非是儿子？他刚刚去了卫生间？ 他猛地站起，跑了出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 他跑向卫生间，里面也同样没有人影。 他疯狂地打开了所有房间的门，但儿子仍然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阳台！对了，阳台，那是唯一没有看过的地方了。 他跑向阳台，无意中踢翻了一个板凳。 还是没人。 该不会是…… 他浑身颤抖起来，战战兢兢地扒住阳台边的护栏，向楼下看去。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他一下子从护栏翻了出去。 他不知怎么，竟在空中翻转了过来，脸孔朝上。 他要看看，是谁把他推了下来。 一个人头从护栏边缘探出。那人五官扭曲，面色发青，口中不断地流着血。 是他！ 这一刻，他才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几秒钟后，他的脊背碰到了地面。 世界慢慢变得血红，随后，黑幕如同墨汁般涌入了他的视野。 ☆ 师远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刚才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是他无论如何回忆，都想不起那女孩长得像谁。 他把所有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想了一遍。刘潋就不用说了，像屠雪儿、安岭娴、林雅卿他都考虑了，但最后全部都否定了。 那会不会是一个重要线索？ 再次返回那个房间，仔细观察那张照片，又用手机拍了下来，师远这才离开，前往下一个房间。 在查看了五个房间后，师远等人来到了一个十分豪华的套间。 这种房间在这个英伦皇家酒店里为数不多，整个三层只有一个。至于其它楼层还有没有这样的房间，只能等与刘潋他们那一组会合后再说了。 房间里面有单独的楼梯，通往上面的几个房间。下面这一层有一个大客厅，两个卧室，一个餐厅，以及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上面那一层有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以及一个衣帽间。 五个人聚在一起，尽管一进门就开了灯，但还是十分紧张。 师远和方异圣曾经来过这个酒店，当时也查看了很多房间。这个豪华套间，也是其中之一。 下面这一层看上去十分正常。来到上面那一层，师远突然发现，墙上那幅油画上的西方贵妇人，看上去颇有些眼熟。 对了！ 师远快步走了过去，仔细观察，又取出手机，打开了刚才拍的那张小女孩的照片，进行了一番仔细的对比。 没错，这两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微妙的相似。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一个是东方人，一个是西方人，却有着说不清的神似。 或许，就是因为这幅油画，刚才看到那小女孩的照片时才会觉得眼熟。 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师远小心地将油画从墙上取下，将油画前后和墙壁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但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美人无踪。 但现在，油画上的美人仍在。 师远看着手机，心念一动。 会不会是，二楼的某个房间里的油画不见了？ 他仔细回忆，发现，相同规格的房间里的油画，的确是一样的。比如，中等房间的油画画的是花卉，中上等房间的油画画的是风景。至于美人油画，则是仅在这个豪华房间看到。 眼前的油画没有异常的话，很可能是二楼的油画出现了问题。 师远立刻联系了刘潋，很快得到了答案。 二楼豪华套房的墙壁上，并没有油画。 这无疑验证了他的推测。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应该是寻找那幅油画了。 但是，油画又要从何处找起？ 同一时间，二楼。 赵海帆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刚刚亲眼看到，有一面墙壁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张鬼面。紧接着，他又听到一个空房间里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 ------------ 第18章 第四种颜色 他紧紧地拉着张善的手臂，低声说道：“刘……刘潋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不要说话。注意听。这里很危险，稍不注意，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刘潋沉声说道。 赵海帆不敢再说话，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了音乐声。 只是，那声音十分缥缈，仿佛从外面传来。 “刘……刘潋，我好像听见了音乐声……” “是吗？” 说完，刘潋也屏息凝神，仔细地倾听。 但她并没有听见音乐声。 几人很快进入了下一个房间，寻找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刘潋等人都是看到，窗外竟然有一个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那东西很大，看上去和人差不多。 那会不会就是个人？ 刘潋谨慎地快步走到窗边，小心地打开窗，向外看去。 她看到了一张脸。 只有一张脸。 没有身子，没有脖子，甚至没有头发。 那是一张悬浮在空中的脸，带着骇人的笑。 刘潋猛地缩回身子，将窗子紧紧关闭。 直到回到房间中间站好，刘潋才惊魂稍定，仔细回忆刚才那张脸。 似乎并未见过这样的人。 整个过程中，向耘逸始终是一言不发。 刘潋看了看他，说：“莫非你还在为了毕业证的事情烦闷？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向耘逸摇摇头，说：“你不明白。我努力了四年，拼命地学习，受了多少苦，可最后，竟然是一场梦……” “是梦如何？不是梦又如何？在任务中，你的学校帮不了你。能帮你的人，只有自己。若是你的心思一直放在毕业证上面，恐怕你很快就会有麻烦。我提醒你，你如果不照顾自己，只能是给别人添麻烦。现在我们四个人为一组，如果真的遇到鬼，你自己不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要指望我会拉着你跑。” 向耘逸没说话。 四个人继续向前，很快便来到了走廊尽头。 他们已经检查了所有的房间，准备回到一楼，与师远那一组会合。 就在众人向楼梯走去时，向耘逸突然说道：“高考前，我奶奶就告诉我，不要报考崇智大学，我没听……我真后悔。”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说了。”刘潋微微皱眉说道。 向耘逸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后来，我奶奶又说，不要睡在进门右边的上铺，我还是没听。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刘潋暗叹了一口气，说：“你从小就不听她的话吗？” “从小？” “对。” “我忘了。” “忘了？” “嗯。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就记得参加高考，然后上大学。” 因为受了刺激，所以失忆了吗？ 刘潋没再说话。 她大致可以想象，这个向耘逸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么这四年来，他便是一直在那个虫豸墓园待着，自以为是在上课、学习、运动、休息，实际上却只是在墓碑间穿梭。至于饮食，很可能是那些贡品。 一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墓碑间逡巡，所经历的和所感受的，完全是两回事。 刘潋突然觉得有些可怕。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赵海帆：“赵海帆，你是师远的同班同学吧？” “是啊。” “认识一年了吧？” “对……” “你觉得，师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这个……”赵海帆的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假正经”三个字。 但是现在，这三个字无论如何也不能说。 他顿了顿，说道：“成绩好，头脑好，颜值高，老师们和女生们都喜欢他。” “那你小学和初中时，班上没有这样的人吗？” “啊？呃……学习好的什么时候都有，但是像他这样……非人类的，就他一个。” “了解了。” 回到一楼，师远等人已经等在了大厅。 刚刚聚在一起，还不待几人开口，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从某个方向传来。 师远等人都听出，那是登山队的杨富强的声音。 众人立刻快步跑向了103房间，也就是那个医生出现的房间。杨富强的喊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师远等人跑进房间，看到的却是没有了上半个头颅的黄桥新的尸体。 这一幕，肖雅自然也看到了。 她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过了好几秒钟，她才扑到黄桥新的尸体上，发疯一般地哭喊起来。 “怎么回事？顾得志，你给我说！”杨富强对着浑身哆嗦的顾得志吼道。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啥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这个房间吗？” “我真不知道……刚才我昏过去了……” “你骗谁呢？”杨富强冲了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登山的时候，你害死了队长和向旭彬，我们可以不和你计较。可是现在，你竟然杀了黄桥新？你还是人吗？啊？” “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顾得志脸色煞白。 房间里一团混乱。 师远感觉有些不对。 刚才他给封岩打电话，那个人很快便接了，并且声音听起来十分自然。在整个通话过程中，师远一直在试探，察觉出，封岩似乎在有意地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他还活着，那么关于他死了的那些话，便都成了假话。 眼前的杨富强和肖雅，以及死去的黄桥新，甚至顾得志本人，都成了说谎者，因为他们都从一开始就认定，是顾得志害死了那两个人。 但是，事实呢？事实上，封岩和向旭彬，应该并没有死吧？为什么他们要冤枉顾得志？ 师远看向那三个人，又看了看黄桥新的尸体。 此事，另有隐情。 很快，师远便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那三个人中，说不定存在着鬼魂。 但是如今，感知域只能覆盖两米直径范围，要想感知其中是否有鬼，必须走近他们。 师远展开了感知域，想要试验一下，到底能否扩大感知域的范围。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感知域中竟然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颜色。 在以往利用感知域进行感知时，他只看到过三种颜色的人形，即白色，黑色和灰色。但是现在，竟然出现了第四种。 淡蓝色。 ------------ 第19章 空的容器 师远感到十分诧异。 淡蓝色代表什么？ 他辨别了一下，发现那淡蓝色的人形，是向耘逸。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他真的是人吗？ 如果是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师远突然回想起弥啸粼曾经被鬼“附身”的经历，于是低声说道：“刘潋，你探查一下向耘逸是否有什么异常。” 事实上，刘潋在刚刚就怀疑向耘逸有些不对。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试探。 此刻听到师远的话，刘潋立刻调用自己对水的敏锐感知，去查探向耘逸身上是否有什么与他人相异之处。 结果却是，向耘逸的身体构成与其他人完全相同，无论是水在身体中的比重，还是其它的成分，都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刘潋却发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情况。 向耘逸体内的水分，没有任何的流动。 也就是说，他的血液是不流动的。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明明他的肌肉、骨骼、内脏、水分与正常人完全相同，但就是缺少“活力”。 这就好像，向耘逸是一个按照完美比例调和成的仿人模型一般。 “他果然很不对劲。”刘潋低声说。 现在想想，向耘逸说他只记得高考和那以后的事情，而且四年来一直在墓园里面生活，最后的毕业证都是假的，怎么看都很有问题。 崇智大学是不存在的，就算他自己受了诅咒，误以为那是一所名牌大学，但他的家人怎么也全都被蒙蔽？ 一所大学，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怎么会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而且，他还曾经说过，新生入学时，他的家人陪同他一起到了学校，看到了热闹的校园、忙碌的学生们，难道他们一家人都遭到了诅咒？ 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 向耘逸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 他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要说谎，而是，他真的如此认为，因为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又或许，他本就是一个空的容器，被某种力量填充了任务所需的记忆。 “向耘逸，”刘潋走到向耘逸身边，神态自然地说道，“你还好吧？黄桥新的尸体实在是太可怕，你没有被吓到吧？” 向耘逸神色有些紧张，但还是点头道：“我没事。” “你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疾病吧？比如心脏病之类的。” “什么？”向耘逸没有想到刘潋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他是个年轻人，一般人会问出有无心脏病之类的问题吗？ 刘潋继续说道：“这里的情况，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因为太过危险，鬼魂的存在也超出了大多数人的认知。很多第一次执行任务的人，都会被吓得情绪失控。之前还曾经发生过有人被活活吓死的情况，那个人便是因为患有心脏病，才发生了悲剧。” 向耘逸的表情不住地变化，最终说道：“我的心脏很好，不会被吓死的。” “是吗？我可以试试你的脉搏吗？” “这个……” 刘潋不等向耘逸回答，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脉搏跳动。 “你干什么？”向耘逸有些急了，立刻甩开了刘潋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没什么。” 现在，刘潋已经完全确定，向耘逸并非人类。 他也不是鬼。 他是一个人形的“造物”。 无生便无死。 向耘逸不是人，因此也谈不上“生”。 他既然没有“生”，那也就没有“死”。 肖雅还在哭，杨富强却已经不再说话，坐在一旁，顾得志依旧坐在地上，表情呆滞地看着只有半个头的黄桥新的尸体。 师远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应该不是巧合，说不定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他感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客房里，其他人则是不知所踪。 他立刻跑到门口，尝试开门，但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手机铃声响起，是刘潋的电话。 “喂，师远，你在哪里？”刘潋的语气十分焦急。 “我在其中的一个房间。你呢？其他人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一个人在一个房间，似乎是刚刚查看过的二楼的某个房间，墙上挂着一幅风景油画。” “这应该是某种力量有意地将我们隔离开来，很可能马上就要出现一个过渡任务，就和寻找肖雅一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任务结束后，也会获得接下来的线索。” “应该是这样的。” “你先联系其他人，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那几个登山队员。” “好的。” 放下电话，师远立刻打开了之前的通话记录。 他不久前还给封岩打过电话，只要询问他，应该就能获取肖雅等人的联系方式。 师远拨打了封岩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莫非已经睡了？ 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刻，虽然知道可能会打扰到对方，但师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继续拨打，又发送了几条短信和QQ消息。 但封岩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师远再次打开登山队的网站，查找其他队员的联系方式。 然而，除了封岩这个队长以外，其他人的联系方式一概没有列出。 刘潋则是打开了微信群，将眼下的情况交代给了其他几个执行者。 所有人都被隔离开，每个人都是单独在一个房间。不出意外地，门窗都无法打开。师远也尝试了万能钥匙、怪力贴纸和口香糖式炸弹，依旧无效。 现在，他们共有三枚耳钉，分别戴在师远、方异圣和刘潋的耳朵上。 那面镜子已经破碎，即使想要再复制更多的物品，也已经不可能了。 杨撷樱此刻蜷缩在某个角落里，强烈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全身。 她一直紧紧跟在哥哥杨研启身边，却突然被强制地隔离开，一个人处在一个空无一人的酒店房间，而且里面的灯并未打开，在这午夜时分，房间里是漆黑一片。 杨撷樱死命地向墙角挤去。在她眼中，那些桌椅、柜子，甚至桌子上的花瓶，都如同鬼魅一般扭曲可怖，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到她身上，把她带入幽冥。 （感谢名字不能取太长了、眼泪知道、adeleyy的打赏！感谢述豪的主人、剑桥123、adeleyy、眼泪知道的月票！） ------------ 第20章 墙上的人面 “哥哥……刘姐姐……师远哥哥……” 她不敢出声，只能把声音憋在嗓子眼里。 突然，电视机骤然亮起，里面传出了诡异的音乐声。屏幕上是一片雪花点，一张人脸若隐若现。 杨撷樱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死死地捂住耳朵，紧闭双目。 但电视里发出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耳中。 “执行者们，接下来你们要面临的，是一个获得线索的好机会。”雪花点中那张迷离扭曲的脸开口说道。 ☆ 海源市某座普通的居民楼中，一名男子正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来，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每天晚上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入睡。但是，今天晚上的情况，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他是十一点躺进的被窝，这都已经一点多了，还是精神得很。 家中没有别人。自从来到海源，就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之外，平时没有人来。 厨房的水龙头好像没关紧，在滴水。 在这寂静的午夜，滴水声听起来尤其清晰。 他很烦，想起身把水龙头再关紧一些。但是，又懒得动。 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他开始数羊，但是没用。 他终于忍不住，穿好鞋，来到了厨房。 水龙头关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滴水。 怎么回事？是卫生间的？ 他又检查了卫生间的水龙头，依旧没有滴水的迹象。 他转了一圈，索性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最终，他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在滴水。 站在客厅中间，他又仔细听了听。滴水声消失了。 他烦躁地吁了一口气，回到卧室。 刚一躺下，那滴水声又冒出来了。 是别人家？可是，这也太清晰了吧？ 他强制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只想尽快睡着。 可那滴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带着回声，一次次冲击他的耳膜。 他把枕头盖在脸上，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滴水声却仿佛从他的脑海深处袭来，在他的颅腔中轰响。 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够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为了大家才那么做的！我没有错！”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隔壁邻居似乎被吵醒了，十分不满地敲墙。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好意思。”随后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他猛然意识到，隔壁根本没人住，他的家在整座楼的最外侧。 他一下子又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面墙。 这里是七楼，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有人在七楼外面敲墙？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那面墙壁。 然而，他摸到的只是一手的黏湿腥甜。 血。 怎么回事？ 他打开床头灯，再次看向那面墙。 “啊！！” 一声闷响，他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他刚刚摸过的地方，竟然浮现出了一张血色的人面，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嘴大张着，脸上的血流淌下来。 他这才回忆起，刚才摸到墙壁的时候，感觉到的并不是坚硬的墙面，而是冰凉僵硬凹凸不平的皮肤。 就像人脸一样。 被冻僵的人脸。 他满面惊恐，向后退去，后背抵到了另一面墙。 他看到，那张血色的人面流下的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滴水声。 怎么会这么清脆？血液和水毕竟不同，落在木地板上不应该是这个声音。 他颤抖着低头看去，骇然发现，地面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泊。 “不！” 就在意识到那一瞬间，他感觉脚下一虚，坚实的地板骤然消失，整个人跌入了血泊之中。 “救命！救命！！” 他拼命挣扎。 他是会游泳的，但此刻身体却一个劲地下沉，怎么也游不上去。 他的双手胡乱地抓着，仿佛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突然，他碰到了一只手。 他想也没想，死死地将那只手抓住。 那只手十分有力，一点点地将他拉了上去。 他呛了几口，但还是艰难地抬起头，想要对那个救他的人表示感谢。 他看到了一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脸。 “怎么会是你？” 他惊恐万状地瞪大了双眼。 这句话刚刚出口，那只手便松开了，他再次掉落回去。 他以为会再次掉进血泊中，但是却一直在空中飞落着，仿佛这里是无底的深渊。 耳边寒风呼啸，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银白。 雪山？ 那一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深深掩埋。 上方的那张脸，越来越远。 那张脸在笑。笑得狰狞而诡异。 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 雪花点中的那张脸似笑非笑，仿佛将众人的命运看作玩物一般。 杨撷樱缓慢地抬起头，看向电视屏幕。 在这漆黑的房间中，电视是唯一的光源。 房间里的一切物体都随着电视屏幕的光亮而改变着颜色，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 雪花点中的那张诡异的人脸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将会为各位讲述下一个任务的规则，请务必听好。” 杨撷樱惊悸地看着那张脸，感觉自己浑身冰凉。 那张脸说道：“你们将要进行一次投票，每个人从你们这十一个人中选择一位，将名字写在指定的纸上。最终所得票数最高的那个人将会立刻消失，其余的人将会获得下一条线索。现在，请你们走到电视机前面的书桌边，将书桌上的白纸和钢笔拿起，写下你选择的那个人的名字，之后将白纸放在电视上方。你们将有五分钟的时间来考虑。五分钟结束后，还没有完成投票的人，将会立刻死去。你们十一个人的名字、照片，以及所在的房间号将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以作参考。不过，我要提醒大家，在你们这十一个人中，有一个是绝对不能投的。如果有人写了TA的名字，TA会因愤怒而恢复原本面貌，并将写TA名字的投票者杀死。好，下面，投票开始。” 什么？ 杨撷樱吓得脸都变形了。 要从我们这十一个人中，选择一个，让TA消失？那不是等于我们杀了那个人？不，不对，万一得票最高的人是我呢？我年龄最小，又不够聪明，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用，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累赘，趁这个机会把我除掉？ 杨撷樱拼命地思考，但除了哥哥不会写自己外，她实在无法相信其他任何人。 ------------ 第21章 投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不是来电，而是短信的声音。 她手忙脚乱地翻开短信查看，发信人是刘潋。 短信中写道：“请查看微信群。” 微信群？ 每一次有新人到来，刘潋都会将其拉入任务群，方便大家在任务中交流情报。这一次遇到的几个登山队员虽然没有收到任务短信，但刘潋也在刚才将他们几人加了进来。 杨撷樱打开任务群，发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拜托你们写顾得志的名字，拜托！他害死了队长和向旭彬，又杀死了黄桥新，绝对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求你们了！”肖雅写道。 几乎与她同时，杨富强也发出了类似的消息。 两人的发言没有停歇，不断地重复发送相同的内容。 看来这两个人对顾得志已经彻底绝望。若是平时，说不定也顶多揍他一顿了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两人估计也都想到，如果真要让一个人消失，顾得志肯定是最佳人选。 当然，他们也可能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不过，无论是真是假，两人都会选他。 杨撷樱眼睛一亮。 对，如果大家齐心协力写顾得志的名字，那么其他人就可以得救了。既然那个顾得志如此可恶，那么大家杀死他，也算是除掉一个祸害，不算是害人。 想到这儿，她立刻打字，发送消息：“对，我们都写顾得志吧，他是坏人，他该死！” “都给我安静！” 师远的消息突然蹦了出来，后面还跟了十几个感叹号。 这个时候肖雅和杨富强二人已经各自发了二十多条消息，并且还在不断发送。 师远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送，是因为他在分析刚刚的任务规则，并尝试获取向旭彬的联系方式。 他给肖雅和杨富强发送了好几条消息，询问向旭彬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得到回应。 那个提醒是什么意思？有一个人绝对不能选？ 是谁？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向耘逸十分可疑。他不但身形是淡蓝色的，而且没有血液的流动。他不是活人，没有生，也就没有死。 另外一个可疑的人就是顾得志。登山队的几个人都说是他害死了封岩和向旭彬，不过从电话里的声音来分析，封岩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么，真相是不是和他们所说的不一样？ 所谓“因愤怒而恢复原本面貌”又意味着什么？不再伪装成·人，而是恢复成鬼的本来面目吗？ 所以说，最终应该投票的人是…… 他走到墙边，展开感知域，去尝试着查探隔壁房间里的情形。 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 所有人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把票投给向耘逸！” 随后，师远飞快地打着字。 他没有发送语音，因为语音虽然说得时候很快，但是接收信息的效率很低，不如看文字迅速。 师远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在屏幕上出现。 “向耘逸并非人类” “让他消失，并不算杀死了他” “无生便无死” “绝对不要写顾得志的名字” “写他的名字会招来死亡” “相信我” …… 在这种情况下，师远自然是顾不上打标点符号，只是尽快地将字打出来。 杨撷樱看着师远的话，感觉脑子转不过来。她无法理解师远的话。 但是，她很快明白了一件事——至少她是安全的。无论最后选择顾得志的人多也好，还是选择向耘逸的人多也好，她都没有任何危险。 她突然感到一阵放松，随手写下了一个名字。 肖雅和杨富强则是极为恼火地继续发着最开始的话，偶尔添加一些愤怒的言语。 整个过程中，顾得志和向耘逸都没有发一个字。 此刻，某个房间里，向耘逸正倒在地上，姿势怪异，眼睛睁着，瞳孔发出幽幽的蓝光。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了电力的玩具，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样子。 五分钟，转眼便结束。 赵海帆浑身哆嗦，笔都要握不稳。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将胡乱写的名字放到了电视上。 电视屏幕上的文字全部消失，雪花点遮掩下扭曲的人面再次出现。 “很好，你们已经完成了投票。现在开始唱票。顾得志，两票。向耘逸，七票。弃权，两票。消失的人是，向耘逸。下一步的线索，就在消失者所在的房间之中。” 人脸突然消失，只剩下雪花点和哗哗的噪音。 电视机毫无征兆地关闭。 结束了？ 杨撷樱依旧恍恍惚惚，感觉仿佛什么东西倏然而至又倏然走远。 肖雅目光呆滞地看着已经变黑的电视屏幕，突然愤怒地将手中的钢笔狠狠扔了出去。她拿着手机，疯狂地发着文字。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得志他该死！他该死！” “为什么不帮我们？” 不知发了多少条，她感到有些累了，便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是顾得志。 她冷笑一声，接通了电话。 “你真是好运气，那群人都不帮我，你捡了一条命。不过，我告诉你，我早晚会为桥新报仇。” 她恶狠狠地说完这些话，便准备挂断电话。 她的手停在了空中，因为她感觉对方不应该这么安静。 他给我打电话来，不应该说点什么吗？比如骂我一顿，解释一下，或者得意地说，你的阴谋没有得逞？ 什么都没有。 屏幕上，通话计时还在继续，但另一端却是没有半点声音。 肖雅再次将手机放在耳边，说了一个“喂”。 对方终于说话了，同样说了一个“喂”。 但那声音不是顾得志的，是她自己的。 她愣了一下，又说：“顾得志？” 对方也说：“顾得志？” 回声？ 有的电话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最开始的那段话，明明没有回声。 顿了顿，肖雅又说：“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对方也说：“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肖雅有些恼火，按下了挂断键，将手机收起。 她抬头看向了房门，准备出去。 突然，她听到这房间里似乎有人说话。 她吓了一跳。 不是说每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吗？ ------------ 第22章 我不是 就在她转头四顾时，说话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听清了。 那个声音，是她自己的。 这怎么可能呢？ 她想起了刚才电话里的回声。 她一个哆嗦，从衣袋里拿出了手机。这才发现，刚才虽然按了挂断键，但是似乎没有按准，通话还在继续。 可是，如果是回声，为什么会在自己没有说话的时候响起？ 紧接着，她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情况。 屏幕上写着的，不是顾得志的名字，而是她自己，肖雅。 肖雅将手机举到耳边，仔细地听。 “喂……喂？”她哆嗦着说。 “喂？”对方立刻说道，“你是谁？” “我是……我是肖雅。” “我也是肖雅。”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是你给我打电话的，难道你连自己给谁打了电话都不知道吗？” “不，不是，是顾得志给我打的电话……” “你在胡说些什么？顾得志早就死了，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 “你说什么？顾得志死了？” “你装什么傻？你那天不是亲眼看着他死的吗？” 听到这句话，肖雅感到一阵眩晕。 被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 另一端的声音继续说道：“是你害死了他。你是杀人凶手。” “我不是！” “杀人凶手。” “我不是！我不是！” 肖雅猛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后壳和零件飞散开来。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一面穿衣镜前，里面的那个人披头散发，满面惊恐。 灯亮着，但这面镜子看起来非常暗。 肖雅惶然地看着里面的那个人，恍惚间，她感觉那个人在变形。 镜子里的人变成了顾得志。 顾得志满面惊恐，眼神中带着哀求。但很快，哀求变成了绝望，而后变成了暴怒。 “杀人凶手！”顾得志的吼声震耳欲聋。 “不……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不是！” 肖雅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狂叫着跑向了房门，拼命地开门。 门纹丝不动，仿佛这只是一堵门形的墙壁。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猛地停止了动作，缓缓地转过头去。 一张发青扭曲的脸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黑暗。她再次扑到门上，狂乱地扭动门把手。 门居然开了。 她想也不想，立刻飞奔而出。 午夜的走廊，漆黑，死寂。 肖雅慌不择路地跑着，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里有一扇窗，没关，在风的作用下晃动着。 她不敢回头，她怕再次看见那张发青扭曲的面孔。 但是她又别无选择，继续朝前，就会从窗子掉下去。 掉下去……就和那天的那个人一样。 不！绝不！ 她一咬牙，转过身，向回跑。 身后没有人。 她一直跑到了另一端的尽头。 她始终没有看到楼梯。 这怎么可能呢？哪有没有楼梯的楼？ 肯定是一不小心看漏了！ 她再次回头。 从她的角度看去，走廊好像变得很短，像一块黑色的豆腐。 她突然发现，不仅是楼梯，连两侧的房间的门也都消失不见。这里成了一个盒子，一个封闭的长盒子。 封闭的长盒子？ 她抬头看去，发现天花板是木质的，略微有些拱起。 没有灯，没有光，但天花板上的木纹异常清晰。 突然，天花板上传来了敲击声。 “我在这儿！”肖雅想都不想地喊道，“救我！” 敲击声停止了。 她依然什么也看不清，除了天花板上的木纹。 突然，强烈的光刺入她的眼。 天花板被掀开了。 天光大亮。她觉得自己刚刚在噩梦中走了一遭。 光明带来了希望。她忍不住一阵狂喜。 接着，她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巨大的，发青的，扭曲的脸。 ☆ 投票一结束，杨富强就毫不犹豫地向门跑去。他要离开这个房间，寻找肖雅，再和肖雅一起找到顾得志。 可刚一到门口，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他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 门明明不是透明的，但他就是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鬼啸传来，把他吓得头发根根竖起。但随即，他就想起，这是他自己的手机铃声。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就不该设置这个破铃声。 不过，现在就是想要设置新的铃声，也必须等到通话结束后。 屏幕上显示着肖雅的名字，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喂……喂？”肖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喂，肖雅，你在哪？”他立刻说道。 “我是……我是肖雅。”对方说道。 杨富强有些不解地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肖雅。你在哪？我立刻去找你。” “不可能！” “你在说什么？你在跟谁讲话？”杨富强急了，大声喊道。 对方又说：“不，不是，是顾得志给我打的电话……” “什么？顾得志给你打电话了？” “你说什么？顾得志死了？” “不是，我不是说他死了，我是问你，他给你打电话了？”话虽这样说，但杨富强却是愈加疑惑起来。 肖雅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不正常似的？ 等了半天，肖雅还是没说话。 杨富强更加焦急，大声问道：“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喂？说话啊，肖雅！” 肖雅突然喊道：“我不是！” “什么？你不是肖雅吗？”杨富强愣了，又放下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 是肖雅，没错啊。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是不是肖雅看到了黄桥新的尸体，吓疯了？ 肖雅又大喊道：“我不是！我不是！” 喊完这几个字，另一端便传来一声巨响。 杨富强毫无精神准备，耳朵嗡嗡作响。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肖雅疯了？ 他这时才想起，门外有个人影。 他看着那个人影，人影正举着手机，好像在打电话。 他更加困惑，抬起手去碰门。 他的手指直接没入了门板。 他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 门外那个人影略微动了动，手臂垂了下去。 杨富强犹豫了几秒钟，再次拨打了肖雅的电话。 他看到门外那个人影抬起手臂，按了一下手机。紧接着，肖雅的电话接通了。 “喂？” “喂……肖雅，你还好吧？” “我很好。” 杨富强皱了皱眉。 肖雅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两个，一个从手机里传来，一个从门外传来。 ------------ 第23章 钢琴曲 门外的那个人，是肖雅？可是，她怎么这么快就站到了我的门前？ 此刻的杨富强可谓是惊诧莫名，种种异象让他怀疑自己正在做噩梦。 他再次转身看去，扫视着这个房间。 通过刚才电视屏幕上的文字，他了解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是306室。这是一个极为豪华的套间，里面有单独的楼梯，上下两层各有好几个单独的房间。 门外的人影令他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向房间深处走去，没有继续尝试开门。 为了减轻恐惧，他将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但是，不知是酒店故意为了营造气氛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这里所有的灯都十分昏暗，而且不是黄色的就是红色的。 灯光在地面和家具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红色的不规则形状看上去很像血。 看着客厅中间的一块面积较大的空地，杨富强下意识地蹲下去，看着地面上的红色光斑。 那块光斑的形状看上去很像是一颗豌豆，只是比豌豆要大很多。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触碰那块光芒，就像搅动水池里的水一样去搅动那块红色。 那红色竟然随着他的手指而改变了形状。 他的指尖碰到了“豌豆”的边缘，那被碰到的一点突然爆开，喷出了更多的红色光点。那场景，非常像是有人戳破了气球的样子。 只是，那红色看起来似乎，越来越鲜艳了。 简直，就和真正的血液一样。 杨富强突然回过神，猛地站起。 他看了看楼梯，快速登上了上一层，并将所有能打的灯全部打开。 原本他还想，刚才电视里的那个人脸说所有人都是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这未必是真的，说不定这里还有其他人。但是，他在上层寻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人。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琴声。 钢琴的声音，就从下层的某个位置传来。 他顿时被吓得浑身哆嗦。刚刚他已经在下层看过了，根本就没有钢琴，也没有发现音响一类的东西。 那钢琴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迟疑了一会儿，他终究没有忍住，缓缓地从楼梯走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以为自己真的置身梦中。只是这一次，不是噩梦。 月光柔和地从窗子照进来，客厅的正中摆放着一架豪华钢琴，一个高贵而美丽的西方少女正在演奏。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长发，脑后恰到好处地扎了一个蝴蝶结，一身西式的华贵长裙衬托出她完美无瑕的曲线。她眼眸微闭，仿佛已经沉醉于美妙的乐曲中。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舞动，敲击出一个个音乐精灵。 月光在她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充满了不真实感。 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杨富强忘记了一切。 太美了。 他甚至忘了呼吸。 他不敢再走动，生怕自己粗俗刺耳的脚步声会惊扰如此美人。 少女的侧颜美到了极致，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能夺走任何人的呼吸。 杨富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少女。 他不懂音乐，不知道她演奏的是哪首曲子，他只知道那音乐很轻柔，很美妙。 正在他陶醉在美丽的幻梦中时，少女却陡然睁眼，双手加速舞动，曲风瞬间变化。 不再轻柔，不再美妙，不再令人置身梦幻。 这新的曲子听起来极为可怖，仅仅是听到那音乐本身，就令人心跳加速，血液凝固，如同听到了地狱恶魔的脚步声。 杨富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看着那个少女，只觉得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冰冷恐怖的杀意。 乐曲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少女双手悬停在半空，再次闭上眼睛。 余音绕梁，惊颤徘徊不去。 杨富强一动也不敢动，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那少女缓缓站起，转身，面向着他，仿佛在向唯一的听众致谢。 杨富强的大脑却在这一刻轰地一声快要炸裂。 那少女的另一半身体，分明就是带着碎肉的骷髅，没有眼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音乐声啊？”赵海帆回头看了看，战战兢兢地说。 他刚才本来下意识地要写师远的名字，但最后还是稳定了心神，写下了向耘逸。 “音乐声？” 师远仔细地倾听，但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刚才就说听到了音乐声，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声？”刘潋问道。 “我也分辨不出是哪首乐曲，只知道是钢琴曲。” “钢琴？我们所有房间都找遍了，并没有看到钢琴。” “那可能是电脑放的呢？” “不大可能。这里自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没人了，房间里并没有配备电脑。要我说，那音乐声是任务制造出来的可能性更大。”刘潋说。 “任务制造的？”师远停住了脚步，“很可能是线索。赵海帆，你再仔细听听，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好像是三楼。” “三楼？” 向耘逸刚才所在的房间是201，他们目前明确知道那个房间是有下一步的线索的。如果这个时候赶往三楼，很可能会耽误获得线索的时机。 但是，音乐声到底会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若是先置之不理，选择去201寻找线索，很可能会错过重要的东西。 当然，那音乐声也可能只是个诱饵，要将他们骗过去，杀死他们。 除此之外，师远还很纳闷一件事——为什么只有赵海帆听到了音乐声，而其他人全部都毫无察觉？ 莫非赵海帆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看向赵海帆，感觉这个同学变得有些陌生。 不过，赵海帆看他，更加陌生。 “我们去三楼看看。赵海帆，你给我们指路吧。”师远说。 赵海帆答应了一声，便是循着他所听到的音乐声走去。 很快，众人来到了306室门口不远处。师远记得，这是一个豪华套间，里面有上下两层。他也记得，这里并没有钢琴或是音箱一类能制造出音乐声的东西。 师远没有贸然开门进去，而是在门口展开了感知域，尝试着感知里面的情形。 ------------ 第24章 细微的声响 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也没有人形。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感知域太小了，所以才没有查探到。 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到了这里，若是转身便走，很可能会错失线索。 师远将定位仪取出。在刚刚的投票过程中，他用手机将屏幕上写明所有人所在位置的文字拍了下来，因此他知道，这个306房间里面的人，应该是杨富强。 利用杨富强的名字和形象，就可以进行定位。 然而，定位仪上却始终是一片漆黑。 “杨富强很可能已经死了。”师远看了一眼306的房门说道。 接下去他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一个声音突然说道：“我进去看看吧。” 是方异圣。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里面很可能会有鬼魂存在。”师远说。 方异圣现在的情况，不仅仅是师远，刘潋等人也是知道的。事实上师远有些担心，方异圣会不会在得知了自己身上产生异变的情况下自暴自弃，故意以身试险？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为了送死才进去的，”方异圣顿了顿，“有耳钉呢。” 没错，耳钉现在一共有三个，可以供三个人同时佩戴。这绝对不是二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任意一人通过共享便可获得两项特殊能力，再加上自身拥有的能力，一共可以达到至少三种，更不用说师远目前本身就具有两种极强的能力。 “我和你一起进去，”师远说，“别说什么不需要之类的话。刘潋，你在外面和大家稍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出来。” 306套间，里面空无一人。 所有的灯都已经关闭，没有光亮。师远试了试，开关都已经失灵。他暂时无法判断这些灯是在杨富强投票之前就坏了，还是之后才坏掉。 之前他们已经来过这个房间了，师远对这里印象很深，毕竟这是最豪华的房间之一。 进门不久，师远就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墙壁上的那幅油画。而这一看之下，他却诧异地发现，油画上的女子消失了。 美人无踪。 这才是“美人无踪”的真正含义吗？所谓那个消失的美人，并不是二楼豪华房间里的那幅油画，而是这幅画里的那个女子？ 紧接着，师远又想到一个问题。 赵海帆说这里有音乐声，可是即便已经身在此中，他却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赵海帆，你确定钢琴的声音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确定，现在那声音更清楚了，就在房间里。不是这个一进门的客厅，是再向里的位置。” 赵海帆似乎是怕里面突然出现什么东西，躲开了门口，抬起手指着里面说。 “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 “我真不知道，没听过这首曲子，就是挺舒缓的……哎？等下，曲子突然变了。” “什么？” 师远将视线集中在赵海帆身上，等候下文。 赵海帆听了听，说：“突然开始反复地弹一句……是……LaMiReMiSolMi，第一个La是低音。” “你学过音乐？” “小时候学过。” “LaMiReMiSolMi……是632353？难道又是密码？” 师远回头看向了房间深处，与方异圣一同检查各个房间。 下层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两人沿着楼梯向上走去。师远在前，方异圣跟在后面。 上面看起来更加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隐约可见几扇门，都是开着，里面是更加浓重的黑暗。 危险似乎正在临近。 “哎，方异圣，我们……” 师远的话突然停住。 方异圣不见了。 师远稳了稳心神，没有继续耽搁，而是向上走去，同时关注着手机的动静。 方异圣的消失，可能是被传送，也可能是死亡后回到了半个小时前的位置。 但是，什么声音也没听到，这一点师远十分在意。 若是鬼杀了他，怎么也应该发出些声响。在之前的任务中，有人死亡的情况十分常见，但是几乎都会有一些挣扎或是尖叫。方异圣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令师远也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杀死方异圣的鬼，很可能就在他身后。 手中的手机发出亮光，照着前方的一小块地方。 就在推开某一扇门时，师远也隐约听到了音乐声。那声音真的是极为微弱，师远自认听觉并不差，但却直到现在才听到。而且，他也只是听到而已，至于那音乐是什么，还是分辨不清。 循声寻找，他来到了一个矮柜前，上面是三个抽屉。 抽屉没有上锁，他依次将其打开。终于，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两样东西——一副耳机，以及一瓶香水。 那细微的音乐声，就是从耳机里传出。 一副没有连接任何电子设备的耳机，竟然发出了音乐声。 师远没有贸然将耳机凑到耳边，而是将耳机和香水取出，随后下楼。 就是在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方异圣的。 不仅师远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黑红色的雾，随后便出现在了那个有镜子的房间里。 当然，现在那里已经没有镜子了。 师远拿着耳机和香水，迅速向门外走去。 刚一跨出门槛，他就立刻说道：“找到了这两样东西。耳机或许只是作为一种提示存在，这个香水很可能……张叔呢？” 众人一惊，立刻转头寻找张善的身影。 但身边，哪里还有张善的影子？ 他消失了。 他没有佩戴耳钉，若是消失，很可能就是真的已经死去。 师远立刻拨打了张善的手机，得到的却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张善竟然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突然消失，这一情况不得不说让众人都感到十分恐惧与后怕，因为不仅是张善，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消失。张善或许，仅仅是运气不好罢了。 “快，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开谜底，逃出去。”师远说道。 不需要指挥，所有人都是向着向耘逸消失的房间跑去。 向耘逸在投票时所在的房间是201房间，是一个普通的客房，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 ------------ 第25章 药柜 并不算大的面积，多少为众人提供了稍许心理安慰，毕竟，面积越小，暗藏危险的可能性就越低，寻找线索的速度就越快。 向耘逸固然已经消失，但这里的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息。这种气息与鬼魂所带来的异常气息不同，但是同样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众人进入这个房间，便立刻开始分头寻找。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就是在神经质一般地到处乱翻。 这个房间似乎在二十年前是有人住的，床上的被子铺开，地板上放着拖鞋，衣柜里也有两三件衣服。 “向耘逸会在哪个位置消失？”师远低声自语道。 向耘逸消失的位置，说不定就是线索所在的位置。 突然，不知是谁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阵咔咔的诡异机械运转声响后，一面墙壁竟然向上下分开，露出了后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大的柜子，看上去与药店里放置中药的柜子十分相似，上面有很多抽屉。每个抽屉上都写有一个数字，但数字并非按照顺序排列，而是完全混乱。柜子最上方，画着一个十字图案，似乎是与医疗有关。 莫非真的是个药柜？ 赵海帆走到药柜前，抬起手便是想要拉出抽屉来看。 “喂，别乱动。”师远立刻冲了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不想死的话就别那么莽撞。” 赵海帆被吓得愣住，目瞪口呆地看着师远。 众人都来到了药柜前，猜测药柜的作用。 刚刚师远在另外的房间找到了一副耳机和一瓶香水。耳机似乎没什么用，香水的作用一时也想不出，但是，很多人却是想到，这些抽屉中的某一个，必定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师远仔细观察那些抽屉，很快便发现，虽然抽屉数量很多，但大部分都只是空有其形，不难发现那些抽屉是无法打开的。在所有的抽屉中，真正能够拉出的，只有区区十个，并且恰好就是零到九的十个一位数所对应的抽屉。 当然，师远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突然，一阵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从药柜上狂涌而出，师远、刘潋和方异圣竟然后退了十几步才终于停住。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都发现，那些抽屉竟然在动。就像里面装着无数个活物一般，剧烈地摇晃，带动着整个药柜，甚至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毫无疑问，里面的那些，是鬼。 但同时，师远等人也想到，那些鬼一时半会是不会从里面挣脱而出的。因为，那些可以被拉开的抽屉，并没有被冲撞的迹象，仅仅只是随着整个药柜的晃动而晃动而已。 线索，就在那十个抽屉之中。 但是，没有晃动，不等于没有危险。那十个抽屉没有晃动，或许只是任务制造的一个假象，让执行者们误以为里面没有鬼，再加上现在情势危急，或许有人会不假思索地将那十个抽屉一个个拉开。那么做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说不定，真正包含有恶鬼的，正是那十个抽屉中的九个。 师远猜测，真正安全的、装有线索的抽屉，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药柜还在摇晃，里面的东西冲撞得越来越猛烈。 时间所剩不多了。 “师远，线索会在哪个抽屉中？”刘潋问道。 在哪个抽屉中？ 刚刚通过琴声获得了一段数字，632353，看上去很像密码。但是，那密码有六位，而这里的抽屉上的数字，最多只有三位。 不，其实也并不用考虑所有的抽屉，只要考虑那十个一位数的抽屉便可。其它的那些，全部都是干扰。 如何将六位数变成一位数？ 师远的视线落在了上方的十字形状的标志上。 那似乎并不是医疗的标志，而是…… “我知道了，师远，”刘潋突然说道，“线索就在……啊啊啊！！！” 刘潋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惊诧莫名地看向她。 他们都看到，刘潋的头发被无形的力量向上提起，而后她的脖颈竟然活生生断裂！ 紧接着，她从原地消失了。 她死了。 但却不是真正地死去。 “刘潋……接电话……”师远左手握成了拳头，右手将手机举到耳边。 电话终于接通，里面传来了刘潋的声音。 “我在走廊里。”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人影或是气息？” “我现在身边没有，但是刚刚那一瞬间，我感知到，天花板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形。它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我刚刚感知到，便……死去并被传送到了半小时前的位置。” “我们会尽快找到线索。” 放下电话，师远立刻来到药柜前，猛地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放着的，是一套油画笔，但并没有颜料。 师远抓起油画笔，来不及细说，便招呼众人离开房间。 那房间里的鬼魂数量太多，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就在所有人拼命向外跑时，杨撷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撷樱！”杨研启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爆裂。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绝对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他立刻抓住杨撷樱的手腕，拼命将她拉起。他也顾不上这样做会不会导致她的手腕疼痛了，眼下命才是最要紧的。 但他却发现，杨撷樱竟然浑身瘫软，完全没有力气。 “撷樱！撷樱！起来啊！”杨研启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地拽着杨撷樱的两条胳膊。 “哥哥……”杨撷樱哆嗦着发出了声音，“那是什么……” 听到杨撷樱的声音，杨研启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妹妹的脸，却发现她面如死灰，眼睛瞪得极大。 顺着杨撷樱的视线望去，杨研启终于看到了地上的那个东西。 一个看起来像面具一样扣在地上的半球状物体，上面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张脸，看上去眼熟得令人发指。 那是他自己的脸。 “快站起来！快跑，撷樱！”杨研启却变得更加狂暴，不再抓着杨撷樱的手腕，而是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玩命一般地向外飞奔。 他们是最后两个踏出这个房间的人。 但是，他们却没有关门。 ------------ 第26章 油画笔 无人的房间里，药柜在不住地摇晃，并且晃得越来越剧烈。 某一个瞬间，抽屉纷纷被撞开，无数个形状各异无法辨别样貌的东西呼啸而出，或顺着药柜如液体般漫延到了地面，或脱离药柜的表面飞向空中。它们扭曲着，蠕动着，向门外行去。 杨研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楼梯冲去。 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他只是想离开刚才那个鬼地方。 地上的有着脸孔的半个头颅，竟然是他。这怎么可能呢？他的头不是好好的在原处吗？ 脑子已经不能正常运转，杨研启带着妹妹死命地跑着。 突然，他感到有些不对。 这走廊能有多长？怎么这么玩命地跑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到尽头？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他突然感觉旁边有个人也停了下来。他想看看那个人是谁，便向旁边转过头去。 他看到的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他自己。 在那一刻，他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炸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地上的那半个头颅，真的是他的。 ☆ “我哥哥……我哥哥呢？他去哪了？”杨撷樱面色惨白，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 刚才，由于她所站的位置距离房门很近，她很快就跑了出去。但是，跑了一会儿之后，她却发现，哥哥竟然不见了。 师远拿出手机，拨打杨研启的电话。 “不在服务区……” 在暗鸦岭，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已经跑到了一楼大厅，这里颇为空旷，大家的心跳多少平复了一些。 刘潋也已经赶到，和众人会合。她抱住浑身颤抖的杨撷樱，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海帆看着已经明显失常的杨撷樱，感到难以置信。他和杨研启也是同班同学，他虽然从师远那里听说了这个村子的情况，但是如今眼见杨研启竟然诡异消失，自然也是万分骇异。 “师……师远，杨研启……是咋回事？”他惊疑不定地问道。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村子，经常发生死亡事件，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可是……” “我再说一遍，段迦璇她们，都死了。别再问了！” 师远不想再看赵海帆，视线向楼梯投去。 赵海帆的嘴半天没有合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空中。 突然，他跑到师远身边，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颤抖着问：“那我……我也会死吗？” “不知道。这里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 说完，看着赵海帆魂不附体的模样，师远叹了口气，说：“跟着我，别乱跑。” 赵海帆依旧是那副模样，嘴半张着，如同傻了一般，但双手却是铁了心地抓着师远的手臂。 “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现在找到了油画笔，我猜测，我们应该到三楼的豪华套间去，用这些笔将油画上的‘美人’补画出来。会不会画画应该是无所谓的，毕竟这又不是绘画考试。” “要再去楼上吗？”刘潋问道。 “对，必须去，否则任务永远无法完成。” 偌大的酒店大厅，如今只有五个人，其他人，全部已经死亡。 赵海帆和杨撷樱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眼神涣散，神思恍惚。 “喂，你能松手吗？”师远无奈而焦急地对赵海帆说。 赵海帆没反应。 “你再不松手我就硬拽了啊？” 还是没反应。 你相信谁不好，偏要相信田笑汝。 师远看着被吓得失去了正常人思维的赵海帆，不禁心中暗想。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耽误时间，而是用怪力贴纸轻松地将他的手扯了下去。 “你们四个在一楼等吧，我一个人上去。” 任务不是人多就能安全的。无论是一个人独行，还是十个人走在一起，危险系数其实是相同的。鬼魂不会因为人多就望而却步，若它要杀人，人是挡不住的。 师远向楼梯走去，却在即将到达时感知到了极为强烈的异常气息。 很快，不需要感知能力，他用肉眼也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恶鬼从各个方向向他涌来。 即便是师远，这一刻也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但是他忍住了，并冷静地观察了一下楼梯。 恶鬼的数量虽多，但都在二楼。而从他所站的位置看去，可以看到三楼的扶手。 如果可以直接飞上去…… 师远从背包中迅速取出了锚钩枪，毫不犹豫地发射出去。 这不是普通的锚钩枪，而是从任务中获得的特殊道具。锚钩的那一端不仅可以钩住墙头，还可以像吸盘一样吸住结实的物体，并且绝对不会滑落。 就在那如潮水一般的鬼影向他所站的位置涌来时，他却已经快速地被绳索扯上了三楼。 恶鬼潮水没有停止，向一楼大厅涌去。 此刻，那四个人所感到的，只有绝望。 “快，拿好矿泉水！” 刘潋立刻取出两瓶疗伤矿泉水，递给了杨撷樱和赵海帆。 她判断，数量如此庞大的鬼同时出现，不应该是那种杀人于无形的诅咒类鬼魂，而应该是物理型的鬼，否则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等于没有给人留任何的活路。 方异圣则是自己有矿泉水，因此也不必由刘潋去准备。 “快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刘潋说完，自己便是先跑了起来。 她做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带着两个人一起跑，那等于自寻死路。她将两瓶矿泉水给了那两个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鬼魂若是抓住了他们中的某个人，必然会给那个人带来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但是，只要凭借疗伤矿泉水，就可以尽可能地拖延死亡的时间。当然，吃些苦头也是免不了的了。 无数恶鬼从地面、空中、天花板涌来，诡异扭曲的外形令人不寒而栗。 “不！我不想死！”赵海帆突然回过神，怪叫着向某个方向跑去。 杨撷樱则是依然双眼无神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矿泉水并未掉落。 “快跑！”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跑向了里端的房间。 恍惚中，杨撷樱看向那个人，喃喃地道：“哥哥……” 那个人答应了一声，脚步却并未放缓。 直到跑进了一个房间并紧紧地关上门，杨撷樱才看清，那并不是她的哥哥，而是方异圣。 ------------ 第27章 涂抹 师远用锚钩枪迅速来到了三楼，径直跑向了豪华套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有几只恶鬼从楼梯冲了上来，追赶在他身后。 他极速跑进套间，死死地关上门。他明显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碰撞从外面传来，透过门板震得他浑身骨头快要断掉。 如果要将油画上的美人补全，就必须离开门口，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办法继续抵着房门。仅靠门锁，根本不足以与门外的那几只恶鬼抗衡，被撞开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是“时间问题”的话，也就意味着，可以争取时间。 师远将门锁锁紧，又拉过最近的一个柜子，暂时抵住，自己则是在这房间内寻找，看是否可以找到比较长的东西。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梯子。这种豪华套间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梯子，此刻是不得而知，但师远也没工夫考虑那些。他迅速将梯子拿到门口，将怪力贴纸贴在手上，用这只手拿起梯子，将梯子的另一端抵在门上。 这么做的话，可以拖延的时间就会更长。 师远并不指望自己可以画得有多好。他从没有学过画画，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学过，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那些油画笔必然是特殊的油画笔，他的任务说是画画，倒不如说是，用那些油画笔在那幅油画上随意涂抹几下罢了。 等等，这油画笔为什么是一套而不是一支？ 师远艰难地将香水取出，拿着梯子的手被占用，只能用另一只手去做这些事情。 将香水对准油画笔，按了下去。 果然油画笔在香水的作用下变得有些不同。原本是五支油画笔，而现在，其中一支变成绿色，而另外的四支都是红色。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那支绿色的油画笔就是他们这次的任务所需要的那一支，而另外的四支，不但没有用处，甚至可能还有某种危险，例如，画出来的美人不但不能完成任务，还会出现新的鬼魂。 师远拿起变成绿色的那支油画笔，将笔尖放在了油画上。 不需要颜料，也不需要画功，笔尖所至之处，立刻变成了应有的颜色。 同师远预料的一样，他只需要涂抹而并不需要绘画。 门外的鬼魂撞动得越来越剧烈，他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这种颤抖并非来源于恐惧，而纯粹是由鬼魂撞击的力量造成。就算是凭借着怪力贴纸的作用，他也只是手部力量增强，整体的力量依然如故。脚下有些站不稳，再加上现在拿着画笔的是左手，十分别扭，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方法，这点困难也就不算什么了。 仅仅是涂抹而不是绘画的话，倒是很快就完成了。当然这个“很快”是相对于认真绘画而言。事实上，涂抹花掉了他整整五分钟的时间。 在任务当中的五分钟实在是太过漫长，更何况门外还有鬼魂的撞击。 不知道一楼的他们怎么样了，那些鬼魂是不是跑到大厅里面去袭击了他们？ 画完最后一笔，师远感觉到略微放松，便下意识地开始思索其他同伴可能遇到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完成了任务要求的美人无踪的目标，门外的撞击声骤然停止。 那是真的停止吗？还是说仅仅只是一个假象，是一种诱·惑，是一个引他上钩的饵？ 师远走向了房门，小心地抵在门板上，同时展开了感知域。 如此近的距离，若是外面有鬼魂，必然可以感知到。 此刻门外是一片空白，那里没有任何的人形物，也没有任何黑色的东西。 任务完成了吗？ 他在心里问道。 美人无踪。现在美人已经寻回，也就是说他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但是，却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短信。 师远看着油画上那个刚刚被他绘画出来的美人，总觉得她在看他。 明明是被他所画出来的眼睛，他却觉得它们在动。 师远下意识地向旁边移动，而那双眼睛的眼珠也随着一同转动了过来。 他很想立刻离开这里，但是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因为他知道如果这真的是美人无踪所指的目标的话，那么下一张书页就在这里。 书页，那是比任务本身还要重要的东西。师远拿出手机，再次查看任务短信。 短信中说，“在该位置附近，你们将会找到下一张书页。”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那张书页，必然就在这幅油画的附近。 师远看着油画上那个刚刚被绘制出来的美人，觉得她的眼光一直在追随着他。 被人注视这种事情，师远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但是这个美人的目光，却令他不寒而栗。 那绝对不仅仅是杀意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更深入骨髓的一种刺骨的寒冷，仿佛来自幽冥的深处。 但，师远的目光却被那双眼睛所吸引，不知不觉当中，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盯着那双眼睛盯了十几分钟。他仿佛在那双眼睛的指引下，进入了一个时光回廊，根本无法走出。 这与个人的意志无关，而是如同药物一般直接深入进人的骨髓与血液，即便拥有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抗拒。 同一时间，楼下，一楼大厅。 方异圣拉着杨撷樱来到了一个房间后，便死死地将门关紧，抵住。 他们收到刘潋的短信，在短信中，刘潋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判断——这些鬼魂其实是物理系的。事实上方异圣也做出了相似的判断，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从容地拉着杨撷樱来到了这里。 当然，他之所以救她，还有另外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与其就这么死去，还不如在死前做点贡献。 在房间里拼尽全力抵住房门，方异圣和杨撷樱都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但却毫无办法。若是现在放松，丢掉的就是命。 突然在某一个时刻，外面的喧闹与撞击诡异地停止，就像外面从来没有过任何东西一般。 莫非师远已经完成了那个任务？可是为什么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方异圣尝试着缓缓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黑暗的走廊一片死寂，仿佛整座大楼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 第28章 美人的目光 自从任务开始，方异圣就察觉到自己的特殊能力遭到了压制，几乎无法察觉到活人的数量。最开始他还努力尝试了几次，但是后来彻底放弃了。 其实，他的能力与师远的感知域不同，这种能力与其说是可以主动去释放的，倒不如说是一种“被动”的能力。只要他的意识还清醒，他就能够感知到一定范围内活人的数量，因此，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到底有没有被压制。 但是当他和杨撷樱走进走廊之时，活人数量以某种奇异的方式浮现出来，如同被乌云遮蔽许久的月亮，再一次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莫非压制我的能力的力量消失了？ 方异圣想。 他尝试了一下，发现果然已经恢复。 他将范围扩大到了整座楼，得到的数字是五。 在这座废弃了20年的楼房中，只有五个活人。 空旷，萧索，破败，空中弥漫着灰尘和血液的气息。 至少，这一波鬼潮，没有造成任何人的死亡。 方异圣拨打了师远的电话，但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没有人接听。 他什么时候有过不接电话的情况？ 方异圣的心跳骤然加速，感到一阵寒意砭骨。 活人的数量是五，这不会有错。师远不接电话，也是实实在在的情况。 莫非他晕过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难办了。在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晕倒的话，根本就无从找起。若是在一个显眼的地方还好，但若是在哪个黑暗狭窄的角落，即便他们四个人一起去找，只怕也很难找到。 不仅如此，现在的四个人当中，杨撷樱和那个赵海帆根本就靠不住。定位仪在师远的背包里，他手上并没有，否则的话，也是很容易找到他的位置。 既然一时联系不上师远，方异圣就先联系了刘潋，很快四个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联系不上师远了！”刘潋焦急地说。 “你先别急，我们一起去找。”方异圣说道。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对人数的感知已经恢复，也就是说压制的力量已经消失。这么说的话，压制师远的感知能力的力量也应该是一起消失的。通过耳钉，三个人共享了师远的能力，也就是说，如果师远的能力已经恢复的话，他们两个应该会通过耳钉感受到。但奇怪的是，感知能力不但没有恢复，反倒越来越弱。 为什么会这样？莫非师远已经生命垂危？ 因为师远出现了这样异常的情况，刘潋明显是已经慌了心神。 “刘潋，你先别急。”方异圣再次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刘潋说。 不过话虽这样说，可方异圣明显看出，现在刘潋的思绪已经大乱，根本就无法正确地进行分析。 师远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异圣望向楼梯，所看到的却只是黑糊糊的一片。那楼梯看起来极为深邃，仿佛通向了遥远的异空间。 ☆ 午夜的暗鸦岭，万籁俱寂，月光宛如污浊的水银般洒向大地。 突然，一道诡异的力量仿佛撕裂了空间，随后，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了林间空地上。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躺着，仿佛已经死去。 几分钟后，那人影动了。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转头四顾，而后站起。 他似乎思索了片刻，最终并没有走到山下的居民区，而是向山上的废弃商业区走去。 很快，那个模糊的身影被山林所吞噬。 林间空地恢复了寂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师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美人的双眼，就像要从那眼眸中获取什么信息一般。 尽管会很危险，他还是逐渐向那双眼睛靠近。 油画的位置恰到好处，当师远站在那油画前时，他的眼睛和美人的眼睛，恰好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下一张书页，莫非在她的眼中？如果是的话，又要如何将书页取出？ 师远的视线依旧保持在美人的眼眸上，将背包取下，从中取出一把小刀。 师远手中拿着把小刀，刀尖逐渐靠近了美人的双眼。 突然，那双眼睛当中竟然流出血来，宛如画中的美人流出了血泪，那样的一幅场景既是恐怖，又有些凄美。 但是，对师远来说，任何一次的任务，甚至整个暗鸦岭都必然是恐怖的。至于凄美与否，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刀尖越靠越近，已经碰到了画面。 此刻，小刀的刀尖恰好抵在美人左眼的眼珠上，仿佛刺在了瞳孔之中一般。 虽然师远很想用力将油画割开，却怎么也动不了。 是油画的力量在与我抗衡，还是根本不是这里？ 师远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左手抵在墙壁上。 就在这时，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猛然意识到自己白白在这里浪费了大量的时间。通过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他发现自己在这房间里面看着那双眼睛，已经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 师远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低下头去避免与那美人有任何目光接触。 这种感觉真的是相当怪异，那明明只是一幅画，并不是一个真人，又哪里来的目光？ 师远从背包当中拿出了一卷胶带，粘在了那双眼睛上。 目光被遮挡，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师远长呼了一口气，正打算继续用刀去切割那幅油画，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割开油画应该不是答案。 师远用双手抓住画框的左右两边，略一用力，那油画便被摘了下来。 后面的墙上…… 什么也没有。 但是师远却并没有感觉到失望。他将摘下来的油画翻转过去，立刻便看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新的书页。 师远知道，距离最后的秘密，已经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方异圣、刘潋等人走了进来。同一时间，丧钟声响起，任务完成的短信被发送到了众人的手机上。 “师远！” 见师远安然无恙，刘潋险些哭出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她知道那样问并不合适。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呢？至多也就是朋友罢了。 “快，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抓起书页，师远示意众人赶快离开。 ------------ 第29章 登山队的真相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酒店大门。任务完成那一刻，大门的“封印”也随之被解开。 这座废弃的酒店，转眼间便再次恢复了死寂。 ☆ 一个月前，海源市某处。 “喂！我说顾得志，你不是登山队员吗？怎么到树上取个羽毛球都会掉下来？你到底是怎么登山的？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吹嘘啊！” “你少说风凉话！我疼死了！快打电话叫医生啊！”顾得志疼得五官扭曲，大声对朋友喊道。 他在心里暗呼倒霉。 队里刚刚决定要在半个月后去攀登隔壁省份的最高峰。那可是座名山，很多登山队都尝试攀登过，最终成功的却是寥寥无几。为了此次的登山行程，队长等人早早就开始准备，拉了不少赞助，这才最终决定。而且，考虑到安全问题，队长最终只敲定了六个名额，其中就有他。 可想而知，那名额该有多么宝贵。 为了那一天，顾得志也是早早开始锻炼，生怕突然被踢出名单。 可是，现在竟突然腿部受伤，而且受伤的原因竟然如此荒谬，他怎能不急？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受伤一事隐瞒下来。他在心里还期望着，只是从树上掉下来，应该受伤不重，说不定几天就好了。 然而，事实却是，封岩队长很快发现了他受伤的情况，并将他踢出了名单。 半个月转眼就到，顾得志的腿伤还是没有痊愈。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攀登那座名山吗？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这么想着，顾得志再也躺不住，一咬牙，带上装备，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着集合地点行去。 时间刚好，那五个人还没有出发。 他好话说尽，终于得到了封岩队长和其他队员的同意。 “我可告诉你啊，顾得志，到时候别扯我们后腿，要不然，你也知道后果。”封岩最后警告道。 “知道，知道，我都清楚。”顾得志一边答应，一边坐上了车。 那座名山的上半部分常年覆盖着冰雪，即便是在夏天，厚厚的冰层也一直闪烁着清冷的光。 登山过程还算顺利，众人在预计的时间攀登至了十分接近山顶的位置。 封岩费力地仰头看去，大声说道：“再加把劲儿，很快就到了。” 听到队长的话，众人也受到了鼓舞，再次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顾得志的腿伤突然发作，在向上蹬的时候，腿部无力，一脚踩空，径直向下坠去。 “啊！”他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所有人都绑着安全绳，顾得志的身体悬在空中，绳子的上方绑在向旭彬和封岩的身上。 “快点调整位置！”封岩喊道。 “我知道！我……我碰不到山体！” 顾得志一边喊，一边在空中摇晃。 他的体重将绳子坠得笔直，上方的向旭彬和封岩感到自己也快要被扯下深渊。 “别乱晃！稳住！”封岩怒道。 “我……我碰不到山体！我碰不到！拉我上去！”顾得志慌了，还在挣扎。 “别乱晃！”封岩和向旭彬怒不可遏，同时吼道。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一块突出山体的上方。顾得志坠下后，先是在突出的山体上撞了一下，而后才掉落到了下方。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够山体，却根本触碰不到。 “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顾得志歇斯底里地喊道。 晃动仍在继续。封岩和向旭彬本就快要到体能的极限，这时候哪里还有力气去拉他？ “早就说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真坑人！”黄桥新吼道。 “那不也是你们同意的吗？”顾得志更大声地吼道。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黄桥新也是怒气冲天。 “快点！拉我上去！”顾得志继续吼。 “谁特么有力气拉你！”封岩突然破口大骂，随后又骂个不停。 “还废什么话？”向旭彬突然冰冷地说道，“他不是早就知道后果了吗？” 封岩一愣，费力地向下看去。 他看到了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的熠熠寒光。 “再这么让他拖下去，我们全都得死。你们不用着急，我们在网站上已经对外宣布，此次登山只有五人，没有顾得志的名字。我们的车是队里的，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和我们一起来登山。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向旭彬冷冷地说。 刀刃与绳索接触，摩擦。 “你们不得好死！！！” 这是顾得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所以说，那个药柜上可以被打开的抽屉到底是哪个？” 师远等人回到罗亚森家，便开了一个简单的讨论会。罗亚森一直没睡，在等待他们回来。 听完师远大致的讲述后，罗亚森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觉得呢？这个问题，我想凭你的头脑，应该很容易想到吧？”师远向后一靠，动作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如果是我的话，打开的应该是四号。至于原因，很简单，越是这种听起来不吉利的数字，含有线索的可能性就越大。”罗亚森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 “真的吗？”赵海帆瞪大眼睛问道。 他现在对这些事情抱有极大的兴趣。这不是什么好奇心，而是实实在在地想要活下去才有的欲望。 师远却是半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道：“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啊，是吗？那好吧，我就认真点说。咳咳……打开的，应该是四号，因为药柜上方的那个图案，不是什么十字标志，而是加号。将一个六位的数字变成一位数字，再结合加号这个提示，不难想出，要将各个数字相加起来。632353，加起来是二十二，这还是两位数，那就继续加，最终得到的，就是四。至于这个数字本身就不吉利嘛，其实是个巧合。”罗亚森说。 赵海帆听得一愣一愣的，视线不住地在罗亚森和师远之间徘徊。 “唉，真是，我们又累又困，你就不能体谅我们一下？走了，睡觉去。”师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上了楼梯。 张善没有回来，罗亚森将他在一楼的房间收拾了一下。 杨研启也没有回来，杨撷樱已经近乎精神崩溃，刘潋一直搀扶着她，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 第1章 夏飔 方异圣也没有回来，但他并没有死，只是留在了山上的某处。 天仍未亮。方异圣不敢去那个小木屋，找了一片开阔之地，又将树叶堆成一堆，躺在上面休息。 夜色如墨，林间微有风声，夜风多少有些凉意。方异圣很快睡了过去。 突然，他感到浑身猛地一颤，似乎发生了地震，他登时清醒过来。 四周还是墨黑一片，头上只有点点星光，月亮却是不知所踪。 他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原来是他刚才所躺的地面塌陷了下去，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大坑里。周围是泥土形成的墙壁，无风，隐隐地似乎暖和了些。 也好。 这么想着，方异圣打算再次入眠。 突然，他的双眼猛地瞪大。 一直以来，呈现在某处的那个代表活人数量的数字，竟然变成了零。 为什么会这样？ 方异圣面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 我……死了吗？ 心脏狂跳不止，声音震耳欲聋，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心跳声在这地下的塌陷之处发出阵阵回响。 方异圣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数字重新变回了一。 他长出一口气，心跳缓缓平复，双眼也再次缓慢闭合。 但这双眼睛却是在几秒钟后再次突兀地睁开，死死地盯着上方的一片虚无。 方异圣感觉得出，他感知的那片区域，自己并非是圆心。 ☆ “你好，请问可以申请个单人间吗？……嗯，是的……这样啊，我理解……没关系，谢谢，麻烦了。” 挂断电话，夏飔叹了口气。 他坐在平时写作时坐的椅子上，面前的电脑显示器闪着蓝光。 果然不行吗？看来，主办方还是以省钱为第一要务啊…… 他又叹了口气，按照主办方的要求发送了照片，而后打开了写有稿子的文档，继续写作。 几分钟后，手机响起。 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喂，你好……可以安排单人间？那真是太好了，真的十分感谢……对，照片刚刚发过去了……请不要发布到网站上，谢谢了……嗯，再见。” 电话那一头的年轻女子声音极为温柔。夏飔听得出，她很紧张。 在发照片之前，她可从来不曾紧张过，一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申请单人间居然成功了，夏飔还是十分开心。不过，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便继续专心写作。 现在正在写的是他的第六部灵异作品。不知为什么，他一直钟情于灵异，写了两年了，从不曾腻过。 不过，成绩却一直是不温不火。赚的钱虽然足以糊口，但他还是希望可以获得更多人的认可。 前年刚刚决定成为网络家时，夏飔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说他不务正业。 事实上，他的收入也的确很低。父母一直想让他在海源买房子，这笔钱他一直没有攒够。 为了更快地买房子，除了正在连载的外，他还构思了几个电影剧本，其中一部被一家小有名气的影视公司看中，改编为电影，并且获了奖，拿了一笔奖金。 自那以后，他的父母再也没有反对过他，虽然房子依旧还是没买。 不知是不是那部电影的缘故，努力了两年后，夏飔终于第一次收到了网站的某个大型活动邀请，虽然只是年中聚会，但对他来说也是极为难得。 心情好的时候，他往往运笔如飞，文思如泉涌。 一行行文字从他的手指间飞出。 虽然那些文字看上去诡谲阴暗。 ☆ “这是新的书页，刚刚从任务中获得的。”师远将书页拿出，交给众人传看。 书页的正面写着：“人在未死亡状态下进入暗世界，会遭到暗世界氤氲的腐蚀，但不会获得鬼的能力。在暗世界所处时间过长，会彻底消亡。 若人未死亡，而鬼强制转入人间，则鬼无法在人间持续时间过长，须在一定时间限制内回归暗世界。若人已死亡，鬼可在人间一直存在，直至自行回归暗世界，或” 和以往一样，最后面的一句话没有写完。 背面则是写着“地狱天使”四个大字和“恋”。 “恋？会不会和刘潋有关？”罗亚森思索着说道。 “我觉得这样考虑比较勉强，”师远说，“而且，这个地狱天使又是什么？” “那个，恐怕要到任务中才能明确吧。”罗亚森说。 “不一定。有的时候，书页背面的文字必须在任务开始前弄清楚其含义，否则很可能导致任务出现什么变数。”师远说。 “是啊，而且现在既然还没有收到新的任务短信，我们还是先把所有能分析的东西分析出来好一些吧？”刘潋说。 “那好吧，我们来分析一下，”罗亚森说，“这些文字，可能是什么意思呢？” 师远、罗亚森、刘潋以及伍博源都仔细地查看书页的内容，但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想出什么头绪。 “我们还是先看一下正文吧，”师远说，“大家都知道现在方异圣出现了异常，他偶尔会转换为鬼的形态。我们通过之前的书页内容应该知道，那其实并不是‘转换’，而是‘扭转’。他变成鬼的时候，其实他的真身在暗世界，而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方异圣，是他对应的鬼魂。那天杀死苏南秀的那个，就是方异圣对应的鬼，而绝非他本身。新的书页上说，‘人在未死亡状态下进入鬼界，会遭到鬼界氤氲的腐蚀’，不难想到，方异圣被扭转到暗世界时，必然是无时无刻不在经受极为痛苦的折磨。不过，当他被扭转回明世界时，那段记忆就会被篡改，所以他也不记得自己遭受的痛苦，更不记得到了哪里。 “后面的那句话同样极为重要……活人被强制扭转到暗世界后，如果时间太长，就会真的死去，而且是彻底的死去，连尸体也不会留下……” 师远的神情变得黯然。 他的三姨和表弟已经进入异常状态很久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他也很久没有去查探。说实话，他不敢，因为他们二人恐怕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暗世界，明世界的那两个，极有可能是鬼。 ------------ 第十九卷 地狱天使 ------------ 第2章 方异圣的发现 但是，此刻看到新的书页上的文字，师远却是决定，尽快去三姨家附近查探一下。现在他的感知能力增强了很多，可以在很远的距离进行感知。 “不过，好消息是，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对应的鬼即使强制转入明世界，也无法存在太久，必须在一定时间后回归暗世界。应该说，这多少减弱了大家所面临的危险。”师远说。 “就算是减弱了，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样危险。这村里的村民，在这两个月里，已经死了一大半。这样下去，暗鸦岭村早晚会变成第二个乌羊村。”罗亚森说。 他本就是暗鸦岭村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其他人都要高。 其实师远也感觉得出，整个暗鸦岭村的“活气”减弱得十分明显，如丝如雾的异常气息却是越来越浓，在整个暗鸦岭弥漫。 能分析的东西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结束讨论后，众人分头为接下来可能的任务进行着各自的准备。 师远又来到了那片土坟山坡，看着密密麻麻的墓碑，以及上面那不知多少个曾经相识的人的名字。 他闭上眼睛，全力增强感知能力。 又是半天过去，他感觉到，自己能够感知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一百五十米直径。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范围。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方异圣的电话。 刚一接通，方异圣便焦急地说道：“师远，我的能力似乎……增强了。” “什么？增强？” “对！是……”方异圣似乎难以相信似的顿了顿，“我现在可以以任意一个点为圆心来进行活人数量的探测。当然，不能是距离我太远的位置。” “大致范围呢？”师远问道。 他也察觉到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可以说是一个重大突破。 如果方异圣的能力能够得到增强，在将来的任务中，无疑将起到极大的作用。尤其是，如果方异圣的感知范围超过了他的感知范围，那必将是对他能力的一个强力补充。 “我很难说出具体的数值，但是我刚才尝试了一下，当我在林间空地的时候，我可以探查到西村口的情况，并且范围还可以扩大缩小。”方异圣说道。 师远也感到极为惊讶。这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比他的感知范围要大得多。 当然，两人初始的感知范围就不一样，现在的差别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异圣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师远认为，这或许和他身上出现了异变有一定关系。 祸兮福所倚。 “太好了，方异圣，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你现在在哪？我想和你当面谈一谈。” “还……还是别了吧，我怕万一……” “你先告诉我。”师远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我现在在林间空地，地上有个大坑，我在坑旁边。” “好，我马上过去。” “嗯，我……” 一声闷响从手机中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如同爆炸一般的巨大声响。 怎么回事？ “方异圣？”师远立即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 “方异圣！” 还是没有回应。 师远没有再耽搁，立刻将背包拿起，向着林间空地飞奔而去。 刚才的声音不像是鬼魂造成，也应该不是方异圣突然转换成了鬼。 那到底是什么？莫非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方异圣？ 师远一边想着，一边快速跑去。 他之所以认为刚才的声音不是方异圣转换成鬼，是因为他早就观察过申寒。他知道，申寒曾经在与他交谈时突然有了要转换的迹象，当时申寒察觉到了，于是迅速结束了谈话，拼尽全力飞奔回家。所以，师远判断，那个转换过程应该是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不大可能是瞬间就变成鬼。 此刻他的身上没有带枪，但砍刀、折叠刀和十字弩却是带了。此外，他还有怪力贴纸、疗伤矿泉水等物，保命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师远来到林间空地，找到了那个大坑，但是却没有见到方异圣的影子。 地上有一些血迹，还有一道痕迹，似乎是有人将方异圣拖行到了其它地方。 方异圣是有背包的，但这大坑里和周围都没有背包的踪影。也就是说，那个人——如果是个人的话——击昏方异圣后，应该是得到了背包里的东西。 方异圣的背包里同样有砍刀等物。如果那个人拿到了那些东西，师远就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又过了一段路，地上的拖痕消失了。此时师远已经进入了山林。 师远不再盲目地寻找，而是拿出定位仪，开始搜索方异圣的位置。 很快，他便看到了方异圣，以及另一个人。那人将方异圣扛在肩上，所以拖痕才消失。 “是他……” 师远只是愣了不到半秒就立刻扩大定位仪屏幕上的范围，并计算出了路线。 若是没有这个定位仪，可以说是我在明敌在暗，但现在不一样，敌也同样在明。 不，应该说是正好反了过来。 他迅速向那个位置赶去。在距离较近后，师远将十字弩取出，并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脚步声。 那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 但是，师远却是感到一阵不安，因为这里，已经距离那废弃的商业圈极近，再有几步就会迈入那死亡地带。 他不再犹豫，用十字弩瞄准了那个人的腿部。 手指勾动，弩箭如流星般划破污浊的空气。 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师远打算走过去与那人交涉，可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将方异圣一扔，拔出弩箭，撒腿就跑，并且速度奇快，转眼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简直就像一个熟悉野外林间生活的野人。 但那人不是野人，师远十分确定。 “方异圣！” 师远跑了过去，倒了几滴疗伤矿泉水。 很快，方异圣醒了过来。 “师远？” “我看到那个人了。他跑了。” “不，不用管他，他不重要……”方异圣焦急地说，“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发现。我刚刚也说了，我本来在林间空地休息，结果地面塌陷，我掉进了一个大坑。周围的泥土形成了墙壁，我觉得还不错，就睡着了。可是，我却发现，在那个地方，我的特殊能力竟然有了本质的变化。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推测……” ------------ 第3章 木，水，土 “什么推测？”师远不知不觉地紧张了起来。 方异圣咽了口口水，说道：“其实你也应该想到了吧？你的感知能力是可以通过那片土坟山坡增强的，但同样具有特殊能力的我们，为什么却无法通过这种方法增强？” 师远一愣，随后说道：“因为……你们有你们的方法。” “对！我掉进大坑，然后特殊能力增强，这真的是阴差阳错吗？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必然！” 这是一种必然。 师远却突然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事。 独木难支。 五行助力。 金火不需。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个？他们要如何“助力”？ 他们的特殊能力。 然后，这些能力，通过特定的方式与他共享。 师远知道，暗鸦岭的任务不会永远进行下去。就像这世上的万事万物一样，总要有个了结。 而在了结之前，必然会有一段“黎明前的黑暗”，也就是，最大的挑战。 他们三个人的能力，必然会在那个时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 他们现在的能力，足够应对那样的挑战吗？ 师远知道，自己早晚要进入暗世界。那个鬼的世界。 那里的鬼魂数量，又何止亿万。 “对！”方异圣兴奋地大声喊道，“我的能力可以通过那个大坑增强，我想，罗亚森和刘潋的能力，也是可以增强的。只是，我们每个人的方法，应该都不同！” “都可以增强……” 师远陷入了沉思。 独木难支。木。罗亚森。 五行助力。水。刘潋。 金火不需。土。方异圣。 方异圣所掉落的那个大坑，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坑，而是最开始的那对殉情的情侣所在的“土”坑。那里，绝对含有强烈的异常气息。 如果这样说的话，在这暗鸦岭，含有强烈的异常气息，并且和“木”、“水”有关的地方…… 师远的心跳也不知不觉地加速。 “你的能力，应该还可以进一步增强，”师远说，“这只是刚刚开始。我觉得，你所能感知的范围，还可以进一步扩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异圣难掩兴奋之情，“我现在就回到那个土坑里去，增强能力。你先回去，和罗亚森、刘潋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也尽快增强能力！” 说着，方异圣起身就要下山。 “等下！那个人……” “不用在意，我现在会提高警惕，随时感知自身周围的人数。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感知其它地方，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方异圣边跑边说。 他的背包被那个人拿走了，师远打算再给他拿些必需品来。不仅是砍刀、手电之类的，还有食品和饮用水。 ☆ 一年一度的年中盛典即将召开，资深书迷宛艺竹早早就在网站上搜索相关的消息。 打开排行榜的页面，宛艺竹看到了那些大热的作品的书名以及它们的作者，照片与笔名相对应。 宛艺竹看了一会儿，笑了。 “哈哈，作家真的是一群没办法靠脸吃饭的人哪！” 正在笑着，与他合租房子的好友鲍文倩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文倩，你看这些人。” “他们怎么了？这不都是作家吗？哎？这个怎么连照片都没有啊？”鲍文倩指向了一个位置问道。 果然，那个作者只有笔名和作品名，没有照片。 “我估计啊，这人肯定是比其他人还丑！”宛艺竹加重语气说道。 “《无心之尸》……你看过这部吗？”鲍文倩问。 “嗯，看过，挺恐怖的。这作者都不敢露脸，估计长得也挺恐怖。” 鲍文倩撇撇嘴，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好闺蜜是外貌协会的，也不和她多说。 宛艺竹反复地看着那些作品，打算把所有的都看一遍。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个“博爱的人”，所以所有类型的她都喜欢。 排行榜是按照类别来分的，宛艺竹看了很久，都快把排名背下来了。 宛艺竹关上电脑，打算出去逛街。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唉，年中盛典颁的那些奖，不是按销量分，就是按票分，怎么不设置个‘年度偶像作家’呢？哦，也对，选不出来。” ☆ “你说的是真的？”罗亚森和刘潋异口同声地说道。 “千真万确。我已经用耳钉试过了，的确如他所说。”师远道。 “那我们的能力，还能再增强？”刘潋难以置信地问道。 从记事开始，刘潋对水就有着比其他人更加敏锐的感觉。但是，程度并不是特别强烈。至于净化能力，也是在任务中开发出来的。 如果她的能力可以得到增强，那会是怎样的增强？ 罗亚森也感到有些疑惑。严格意义来说，他的保命能力和其他三人的特殊能力不同，保命能力不是本身生来就拥有的，而是被他的父母赋予的。这样的能力，也能增强吗？要如何增强？增加保命次数吗？ “那方法呢？地点呢？”罗亚森问。 “很明显不是吗？”师远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 师远拿起为方异圣准备的新的背包，向门口走去。 罗亚森和刘潋没再多问，他们都已经想到了相应的方法和地点。 很快，三人来到了山上。刘潋前往蚂蚁湖，罗亚森来到了小木屋。 站在湖边，刘潋感到呼吸有些沉重。 母亲的死亡真相虽然已经找到，但她的尸体却一直深埋于此，在这深不见底的蚂蚁湖中。 上一次她潜入湖中，只在腰间缠绕了一根绳子。没有潜水设备，只能依靠自身的肺活量，下潜的不深。这一次，罗亚森答应尽快去镇上购买潜水装备，以便刘潋更好地查探湖底的秘密。 刘潋蹲下身，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湖水。 若这里真的能增强能力，站在湖边的效果肯定不如深入水中的好。 她的指尖刚刚碰到湖水，便感到一阵冰寒刺骨。她立刻下意识地将手缩回，快速站起身。 而另一边，罗亚森则是走进了那座小木屋。 这里的异常气息很重，但并没有黑色人形。 三人此刻都戴着耳钉，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 ------------ 第4章 疯子 此刻，师远等四人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他们的能力，到底能够增强到何种地步？ 刘潋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她很想再次潜入水中，让这湖水环绕住自己的身体。若这蚂蚁湖真的可以增强自己的能力，她愿意跳入冰冷的湖底，对抗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魂。 不过，眼下她却抑制住了那种冲动。跳入水中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她现在站在湖边，借助共享的感知能力，可以明确地感觉到，水面之下，一道道诡秘冰冷的亡魂正在盯着她。 湖面上升起一阵白雾，遮挡住她的视线。 她本能地后退，生怕白雾中突然冲出什么。 罗亚森走进了小木屋中，视线投向了那个大衣柜。 他曾经听师远提起过与申寒、杨陆等人到小木屋“探险”的经历，那个衣柜的后面有一道暗门，通往后面的房间。 那是一个木制的衣柜，如果进去关上门，并且不打开暗门的话，就是一个木头围成的空间。 那里，会是能够增强我的能力的地方吗？ 罗亚森心道。 他走了过去，毫不犹豫。 进入衣柜，将柜门关闭，里面陷入一片漆黑。 他将感知域展开。 就算是有保命能力，他也不想就这么耗费掉。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罗亚森顿时产生了一种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无数的叹息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诡异至极。 他没有开门走出去，而是按亮了手电筒。 叹息声瞬间消失。 这里依旧是衣柜，与进来时没有任何差别。 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想。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他却发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缓缓流向了心脏。 当然，这还只是一种感觉，还不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得到了增强。 他不急，他知道，师远在那片土坟山坡，也不是一下子让能力产生飞跃的，而是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如果这里真的是能够增强能力的地方，付出时间也值了。 罗亚森想。 ☆ 夏飔照旧在电脑前写作。 写灵异时间久了，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人盯着。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那里没人。 马上就要去参加年中盛典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新的时间。他决定提前将写好，然后放松地去参会。 这本《无心之尸》他已经写了两个月了，每天都很勤奋地更新，如今已有六十万字。 一个一个文字在他的敲击下浮现在电脑的显示器上。 “沈虹瑶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次普通的社团活动，竟然成了众人的死亡之旅。她战战兢兢地走进一个房间，查看起里面的东西。突然，一本书竟然从书架上掉落下来，恰好掉在她面前的地板上。而那本书翻开的那一页上所画的，正是她自己的脸，只是，那张脸苍白如纸，并且，两颊上都有着数道血痕，显得极为可怖……” 终于将两天的内容写完，夏飔做了个深呼吸，走向阳台，开窗透气。 他无意中向楼下看去，却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仰着脸直直地盯向他。 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觉得很不舒服，便将窗子关紧，回到房间中。 直到回到房间里，他才想起，刚才那个女人的双目，似乎完全是黑色，没有眼白。而且，她背后似乎有两大块血肉模糊破烂离体的皮肉，如同被人用刀将后背割开了两块，展开，形成了翅膀的模样。由于太过怪异，最开始夏飔还以为那是衣服后面的红色破布，毕竟，那女人似乎是个疯子。 ☆ 宛艺竹逛街回来，再次打开网站查看年中盛典的排行榜。 “这家伙还没发照片，看来是不打算发了。”她看着唯一没有照片的位置，自言自语道。 突然，她有些疑惑地凑近了屏幕，呆愣地看了几秒，说道：“怪了，我怎么感觉这页面有点变化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毕竟盛典前最后的投票阶段还没结束，票数什么的或许又有了变化，这也很正常。 她又随意点开了其中的一部作品，一口气看了一百多章，又自言自语地说：“嗯，虽然人长得丑，但写得还是挺不错的。” ☆ 白雾退去。刘潋终于忍不住，再次将手伸向了湖面。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感到冰寒刺骨。 她壮着胆子，将手整个伸入了水中。 没有什么变化。 她没有将手缩回，而是继续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股清凉从五指的指尖深入血管，向心脏流去。 莫非这就是增强能力的力量？ 刘潋瞪大眼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阵丧钟声响起。 三人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查看新的任务短信。 短信中写道：“8月31日8:00，前往海源市宏图中心广场银光大厦23层礼堂，通过线索找到特定人物。某件事情会触发鬼魂的杀戮。阻止这一事件，并在银光大厦内停留48小时。” 罗亚森和刘潋已经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很想继续增强特殊能力，不过，此时却只能暂且回去，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准备。 “又是海源。那么远，来回路上都要花不少时间。”罗亚森有些不满地说。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没有选择。”刘潋说。 这一次的执行者为：师远，罗亚森，刘潋，伍博源，杨撷樱，共五人。 事实上，这也是目前罗亚森家所有的活人了。 虽然没有人提，但是大家都在默默地想，是否会和以前一样，“某种力量”强行传送几个人过来。 “银光大厦是一座综合性的大厦，里面有酒店，所以居住应该是不成问题。剩下的，便是找到那个人，以及阻止某个事件。”师远说。 “嗯，那些线索应该会在任务的过程中给出。”刘潋说。 “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海源，在银光大厦附近找一家酒店先住一晚。银光大厦是任务地点，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罗亚森说。 刘潋看了看杨撷樱，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精神已经崩溃了，自从杨研启死后她一直处于惊恐与呆滞交替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下去执行任务，难度可想而知。[.] ------------ 第5章 喜欢灵异的是什么样的人 只能别人尽可能地照顾她了。 刘潋想。 就在这时，杨撷樱突然说话了。 “让我死吧……” 这句话令众人都是感到一阵惊讶，但随即又全部明白了过来。 接连失去两位至亲会让人产生怎样的痛苦，不用说也都明白。 尤其是刘潋。她在短时间内失去了父母双亲，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种曾经想要跟随他们而去的冲动，至今仍然刻骨铭心，对杨撷樱此刻的痛苦，也是感同身受。 若不是因为遇到了师远，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保有求生的欲望。 “撷樱……” 刘潋感到一阵心痛，握住了杨撷樱的手。 她的手冰冷得如同死尸。 “让我死吧……”杨撷樱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撷樱，你听我说，”刘潋看着杨撷樱的眼睛说，“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是你要知道，你还有父母。如果连你也死了，你不觉得他们太可怜了吗？你要好好活着，努力地活下去，连你的哥哥和姐姐的份儿，一起活下去。” “爸爸……妈妈……”杨撷樱的眼中有了变化，茫然的神色渐渐消失。 她不再神情呆滞，而是低下头去，低声啜泣着说道：“妈妈说，我和姐姐是她的天使，我们的哥哥，是天使的守护神……” “对，是的，你是你父母的天使。” “但是现在，我的姐姐和哥哥，却在地狱……” 听到这句话，师远等人的脸色皆是有了变化。 天使……地狱……地狱天使？ 会不会和任务有关？ 但是，接下来，无论他们怎么询问，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看来真的只是个巧合。毕竟，这只是一个少女回忆式的独白，而不是任务当中遇到的事件。而且，任务还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方异圣等人都是继续增强特殊能力，而师远则是来到了三姨家不远的位置，用感知能力去查探。 结果令他感到一阵悚然与绝望。 三姨家只有两个黑色的人形。 不仅如此，他的感知域范围内，绝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看不到白色人形。 这个村子，正在死去，一步步地变成荒村。 第二个乌羊村吗？ 师远牙关紧咬，再次走向那片土坟山坡。 ☆ 夏飔坐回到电脑椅上，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刚刚那个疯女人的形象。 他觉得，那女人背后的两片翅膀十分怪异。那到底是真的从背后割开的皮肉吗？如果是的话，纵然是个疯子，也实在太过骇人了。 或许，应该是错觉吧。 作为一个灵异作家，他经常会将生活中经历的，或者网络和新闻中看到的事情加工后写入作品中。而在所有的生活经历中，梦境与错觉绝对是最佳的素材。 这个疯女人，是否可以成为下面情节的素材呢？ 他打开文档，思索了片刻，开始打字。 ☆ 8月30日，任务开始前一天。 师远等人赶往海源市，在银光大厦附近找了一家酒店。 同一时间，夏飔则是拉着一个不算大的黑色行李箱，按照主办方发送的短信找到了银光大厦的22层，这里便是主办方安排的住宿之地。 “2214……”看了一眼门牌号，夏飔把手放在把手上，尝试着转动。 门没有开，从里面反锁了。 怎么回事？难道里面有人？可是，明明通知我已经安排好了单人间…… 夏飔想道。 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夏飔微微皱眉。 主办方这是故意骗人，还是将我的要求遗忘了？ “来了来了！”里面一个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是个颇为开朗的年轻人。 随后，门把手转动，一张脸出现在门缝里。 那个人愣住了。 他看着门外的夏飔，眼睛一眨不眨，心想，该不会是邀请的明星吧？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明星是不可能和作家安排在同一房间的。 “你好……你住……这个房间……吗？”里面的人犹豫地问道。 “是的。你好。”夏飔点点头道。 “哦……啊？啊！快请进！快请进！”里面的人不知怎么就紧张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门完全打开。 而后，他又迅速跑进房间，将沙发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说：“请坐！请坐！你……你是？” 夏飔将行李箱放在一边，坐了下来，平静地说：“我的笔名是冰罅。” “啊！原来你就是冰罅！”那个人瞪大眼睛，“你好你好！我是莫洛依！” “莫洛依？我一直以为莫洛依是女作家……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以为你是女作家……哦，对了，我的真名是申珣琨。你……的……方便说吗？” “夏飔。” “好……好名字……对了，前辈，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申珣琨说完也不管夏飔需不需要就站起身去倒水。 夏飔有点无奈。 等申珣琨端着水回来，夏飔说：“我不算什么前辈吧，才写了两年而已。” “我一年！”申珣琨立刻说道，“对了，冰罅前辈，你的书，我全部都看过，特别喜欢。” “原来你也喜欢灵异。可是，我记得你是写历史的吧？” “对，是写历史的。我倒是也想写灵异，但是落笔后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我周围朋友都知道我喜欢灵异，他们总说我内心阴暗，心理扭曲，还说我有自虐倾向。前辈，你写灵异这么久了，你对灵异是怎么看的呢？” “你指的是？” “嗯……比方说，喜欢看灵异、写灵异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夏飔思索了片刻，说道：“人总是在书中寻找自己缺少的东西。胆小的人，会在书中寻找勇气；平凡的人，会在书中寻找财富与权力；厌倦了平淡生活的人，会在书中寻找奇遇。所以，我认为，喜欢灵异的人，都是内心阳光、开朗洒脱的人。” “原……原来如此……”申珣琨若有所思地说。 过了几秒钟，申珣琨回过神，又问道：“前辈，你下一本书打算写什么？” “昨天刚刚得到了灵感，目前下一本书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叫作《地狱天使》。” “我现在就想看了啊！哦，对了，前辈，你累不累？哎呀，你看我，只顾着说话，真是不好意思……” ------------ 第6章 可疑的人 “原来接下来的两天银光大厦23层礼堂要举办一个作家的年中盛典。”罗亚森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总后说道。 “也就是说，在整个盛典活动期间，我们也必须在银光大厦之内。不过，倒是没有说必须待在23层。”刘潋说。 “也就是说，其它楼层内，或许有线索。”师远说道。 “那些作家你们了解吗？有看过他们的吗？”罗亚森问。 “我只看过两部，还都没看完。”刘潋说。 “我没看过。”师远说。 “我看过几部……”伍博源说。 “任务短信中说，我们必须找到某个人。既然这是作家活动，那要寻找的人，或许是个作家。我们先调查一下，看看谁比较可疑。”师远说。 罗亚森已经找到了这次盛典的活动页面，众人凑到电脑前仔细查看。 “只有这个人没有照片。”伍博源抢先说道。 师远看向那个位置，注意力却被下方的作品名吸引。 《无心之尸》。 某段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看一下这部作品！”师远立刻说道。 罗亚森点击了一下那个作品的标题，便立即打开了作品的页面。 看着简介和目录，师远回忆起了最开始的任务。 无心之尸……寻找尸体……沈虹瑶……幽蓝逍…… 那部竟然是这个人的作品？ 师远一直以为，那部是任务制造出来的任务道具，从未想过它竟然真的存在。 但是，当他点开最新的章节时却发现，任务当中的那本，却是早早地将未来的内容“印刷”了出来。在当初执行那个任务的时候，作者还没有写到这个情节。 “我觉得，这个叫冰罅的作家，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师远说。 “先别轻易下结论啊，万一这只是障眼法呢？这么轻松就找到，不像是任务的风格啊。”罗亚森说。 “总之，我们先去见见这个人吧。我们既然是来执行任务，肯定有某种无形的特权，比如可以随意进入活动区域而不会被盘问之类的。”师远说。 他现在有些着急。虽然任务还没有开始，但他却很想立刻飞到银光大厦23层，将这一谜题解决。 毕竟，任务早些完成，总是好的。 ☆ 宛艺竹看着年中盛典的活动页面，眉头深锁。 “不对啊……总觉得哪里变了……” 她不停转动着鼠标滚轮，上下查看。 “艺竹，下午去逛街吗？”鲍文倩的声音传来。 “哎哎哎，文倩，你过来看看。” “什么？”鲍文倩走了过来。 “你看这个页面，是不是变了？” 鲍文倩看了两眼，说：“你一天看十遍，都看不出来，我怎么看得出。” “文倩，你觉不觉得，那条短信是在冥冥中召唤着我们？”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真受不了。” 就在师远等人收到任务短信那一刻，宛艺竹和鲍文倩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只是，二人都觉得那是垃圾短信，没有在意。 但是现在，宛艺竹却觉得那条短信不应该被忽视。最重要的是，短信中所说的那个地址，正是此次作家年中盛典的举办地。 她想去。 “不对，那条短信，不是什么垃圾短信，也不是有人发错，肯定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唤着我，让我去参加年中盛典。不过，我没有门票，该怎么进去呢……对了，文倩，你不是也收到短信了吗？要不这样，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才不去呢。” “去吧，去吧，我请你吃饭。我总觉得，这次可能会遇到一位男神！” “你不是说作家都是丑八怪吗？” “那谁知道啊。好，文倩，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大早，你和我去银光大厦！” ☆ “前辈，你先坐，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餐厅。” 申珣琨说完就跑出了门。 夏飔本没有太在意申珣琨的行动，但是，在他关上门那一刻，夏飔却产生了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他感觉这层楼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可能？申珣琨刚刚走出去，他应该还在走廊的范围内，怎么可能整层楼都没有人？ 很快，他自嘲地笑笑。 灵异写久了，果然是有点疑神疑鬼。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作。 这里的酒店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虽然没有如愿得到单人间，但至少，这几天还可以继续写作。 刚刚打了几个字，房门就被敲响。随后，一名女性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样子极为拘谨，而且在看到夏飔后，更是满脸通红。 “夏……夏先生……我我……我实在是……非……非常抱歉，我真的努力地……争取了，但是没有……成功……” “什么？”夏飔有些纳闷地看着那个工作人员。 “是我和你联系的，我说……可以安排单人间……结果没有获得批准……真的非常抱歉……” 那名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低着头搓衣角，时不时地抬头偷瞄一眼。 “没关系，既然主办方有难处，我也可以理解。不用道歉，你请回吧。” “哦……好……好……那，夏先生，我先……我先走了，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我……和我们联系……呃，再见！” 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这名工作人员名叫卢婷婷，负责电话通知。收到夏飔的照片后立刻想都没想地说主办方会安排单人间，结果报上去之后没有得到批准。这一次是特意过来道歉的，顺便近距离欣赏一下那张令她一瞬间心跳过速的脸。 见过真人以后，她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多制造点机会，在这有限的活动时间里，多和他接触几次。 卢婷婷走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出现。 这层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出现一次，可以当作是错觉或者自己疑神疑鬼。连续出现两次，夏飔就不能不考虑一下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看去。 没什么异常，十分干净的走廊，灯光柔和，只是看不到人。 心里发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索性将门关闭，站在走廊里，感受这里奇异的气氛。 其他的作家呢？ 他突然想。 看了看周围房间的门，他打算从走廊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 第7章 这层楼没有人 如果那些房间里有人，应该会有声音。大家都是受邀来参加年中盛典的，应该会很自然地进行一些关于写作的讨论。 夏飔有些警觉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各个门里的声音。 但是，从他所在的2214房间一直走到最外端的房间门口，他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是那些人都没有来，还是他们都保持沉默，还是这酒店的隔音效果太好？ 走廊的最外端有一扇窗，处于关闭状态。夏飔走过去，将窗打开，向下看去。 他突然愣住了。 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疯女人。她背后的翅膀状的东西破烂不堪，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痕迹。她抬着头，仿佛早就在等着他一般。 夏飔一下子缩回身子，呆站在原地。 疯女人的身影被墙体挡住，从视野中消失。 但不知为何，他还想再观察一下。 他缓缓地再次将身子探了出去，看向下方的地面。 这里是22层，下面的人理应十分渺小，根本无法看清才对。 但是，在夏飔的眼中，那个疯女人的脸孔清晰无比，仿佛就在眼前。 他不知不觉地瞪大了眼睛。 那女人突然笑了一下，而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否认一件事。 那两片翅膀，真的是从她的后背上割下来的皮肉。 他甚至可以看见她的骨头。 他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再次将身子缩回。 那，真的是个疯女人吗？ 那真的是人吗？ 夏飔曾经看过无数匪夷所思的新闻，产生过诸多奇异的梦境与错觉，但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如此诡异的一幕，却是从未见过。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猛地转过身，看到的是申珣琨诧异的面孔。 “前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不，没有。你回来了？”夏飔迅速调整了心态，平静地说道。 “嗯，回来了。不愧是海源，好餐厅真是不少。你喜欢什么菜系？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我随意。” “那好，我们就边走边说吧。” 申珣琨依旧十分开朗，但夏飔却觉得有些不安。 在他拍他的肩膀之前，他觉得这层楼里没有人的感觉一直没变。 即使是在他触碰到他那一刻，这种感觉也仍在继续。 直到他看见他，他的感觉才有了变化，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 是这座楼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夏飔心神不宁，茫然地走着。 …… 师远等人来到银光大厦，首先便是赶往了二十三层，但是礼堂里只有工作人员在忙碌地布置现场。有人告诉他们，受邀的作家们都在二十二层，他们便向那里走去。 “我觉得我们应该设法弄到作家与房间号的对应名单。”罗亚森说。 “先去看看吧。”师远坚持道。 刚刚来到二十二层，几人便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人。 在看到那两个人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作家……”刘潋喃喃地道。 “怪不得要当作家，帅成这样，出门恐怕会引起混乱吧。”罗亚森说。 “同意。”师远说。 “喂，连你都同意了啊！”伍博源有些不爽地喊道。 师远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冰罅吗？” “是的，”夏飔一愣，“请问你是？” “我知道这样说或许有些突兀，但是，我想问一下，最近你的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夏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疯女人的样子，并想起了刚刚那种诡异的感觉。 师远略微等了等，又说道：“‘地狱天使’这四个字，对你来说，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地狱天使？那不是……”申珣琨突然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夏飔警觉起来。 “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活动期间，一定要小心周围的一切。在这两天内，我们会尽量守护在你身边。万一发生危险，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你别误会，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命。你是灵异作家，应该不会理解不了吧？” “你是说，我这两天会有危险，并且危险并非来源于普通的人类？” “对。” “你是想告诉我，灵异中的诡异事件，来到了现实中吗？” “可以这么说。” 夏飔陷入了沉默。他没有说不相信，也没有说相信。 “总之，我们会尽量保护你。同时，我们希望，当你发现任何异常时，可以告诉我们。任何异常。”师远说。 “嗯，好吧。我会尽量配合。毕竟，没有人愿意莫名其妙地死去。” “谢谢。” 夏飔和申珣琨走进电梯，师远等人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夏飔和申珣琨走进了一家餐厅，师远等人也走了进去，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申珣琨十分不解，小声问道：“前辈，你该不会相信他们了吧？” “我觉得，那个少年，值得相信。” 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了。 夏飔相信师远，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怀疑那离奇的感觉与匪夷所思的“地狱天使”。 这一切的背后，必然有着某种他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开始怀疑，这次突然召开年中盛典，自己第一次受到了邀请，那座银光大厦的异常等等一系列事情，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但那意义，绝对不是什么好意义。 他想起了自己的作品，《无心之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写了六部，但却偏偏想起了这一部。 他回想起在构思那部的时候，自己连续几天晚上做了一系列的噩梦，并且全部都是连续的，里面的人物也都相同。这种情况在那之前从未出现过，在那之后也没有再出现。 那部就是根据那一系列的噩梦写成的。 某所学校的灵异社团组织了一次郊外探险活动，校花沈虹瑶的加入令男生们欣喜若狂，结果却遇上了灵异事件，大部分成员都离奇死亡。好不容易逃进一座古宅，却发现，他们只是走进了一个更深沉的噩梦，遇到了更加恐怖的经历。最终，所有人惨死，无一幸存。[.] ------------ 第8章 颁奖典礼 梦境的细节他已经不记得，但隐隐约约地，夏飔总觉得，噩梦中的那个叫甘晋的少年，和刚刚的那个与他说话的少年，有些相似。 那种感觉诡异莫名。 夏飔突然站起，走到师远身边，说：“冒昧地问一句，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师远。” “师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无心之尸》中，我对应的人物是甘晋。那边那位，”师远指了指罗亚森，“对应的是马冠林。至于沈虹瑶，杨助明等人，则是都已经死了。” 夏飔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说：“都死了？那你们两位，是如何活下来的？” “反其道而行。我当时就想，如果按照你的剧情去做，最后肯定是必死无疑，所以，必须和书里的事情不一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写的里的事情，在你们身上真实地发生了？” “对。而且是在两个月前。”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三十一日的清晨，年中盛典三小时后将拉开帷幕。 “文倩，快！” 宛艺竹拉着鲍文倩，偷偷摸摸地从一个角落里溜进了礼堂。 此时还不到六点，礼堂里寂静无人。两人身材纤细，从一扇用铁链反锁的门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一会儿这里肯定会有很多人，我们躲在哪里好？”鲍文倩问。 “舞台后面吧，这里应该没人检查。就算有人检查，我们就说是工作人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偷个工作牌什么的。”宛艺竹一边说着，一边向舞台小跑过去。 果然如宛艺竹所说，她们发现了一堆套着长绳的工作牌，立刻拿了两个，戴在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宛艺竹才松了口气。 看着那一排排红色的空座位，宛艺竹突然心脏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鲍文倩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宛艺竹不敢再看，将头转向舞台后方。 “艺竹，如果一会儿来人了，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啊？”鲍文倩担忧地问。 “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吧。”宛艺竹说。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溜进了这个礼堂，她就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不安。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她低声自语道。 突然，她心念一动，拿出手机，再次打开了年中盛典的活动页面。 页面似乎又有了什么变化。 但是，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她依然看不出。 ☆ 九点整，礼堂里已经是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作家们从全国各地赶来，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彼此的真面目，一时间惺惺相惜，相谈甚欢。 夏飔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作家，再加上他本就不太喜欢与人交谈，为了避免麻烦，他戴了口罩，将脸遮住了一大半。 “前辈，我们的名牌在那里！”申珣琨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太好了，我们都在第一排，观看表演什么的，很方便啊。” “嗯。” 虽然是这样答应着，但夏飔心里想的却是，也只有我们这种得不着奖的才会在意表演吧。 身后，师远等人如同神秘的保镖一般身穿黑衣不远不近地跟着。 没有人盘问，也没有人检查门票。 “如果今天白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晚上我们就在整栋楼里寻找线索。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师远轻声说道。 “嗯。一会儿的盛典活动，最好也录下来，说不定也会包含有什么线索。”罗亚森说。 整个上午的活动十分平淡地进行着。夏飔和申珣琨都没有得奖，这也在两人的意料之中。 宛艺竹和鲍文倩一直躲在后台，站了一上午。 “我们就不该来，”中午吃饭时，鲍文倩抱怨道，“这什么啊？真没劲。累死我了。” “我觉得挺好的呀，看到了那么多作家。那些人以前可都是神秘的影子啊。” 鲍文倩没说话，正在考虑偷偷溜走。 但她的计划最终没有得逞，被宛艺竹死死拉着，再次返回了礼堂。 宛艺竹内心深处的不安一直如影随形。刚一回到舞台后方，她便再次取出手机，查看活动页面。 “好像又变了……真奇怪，到底是哪里变了？”宛艺竹皱着眉头说道。 页面已经发生了多次变化，但她就是无法准确地说出，到底哪里有变化。 “前辈，上午只颁发了玄幻和仙侠的奖项，还有一个不分类别的奖项。下午的分类会多一些，灵异和历史都会在下午颁奖。前辈，如果你能获奖就太好了。”申珣琨说。 “我？应该不会。”夏飔淡淡地说道。 “没准哦。前辈你太谦虚了。” 夏飔只是笑笑，也没再坚持。 作家们陆续回到礼堂，准备下午的活动。 师远等人对活动本身并没有兴趣，而是不断地在寻找可疑的人和物。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罗亚森指着一个奇怪的圆筒说。 那是一个黑色的圆筒，隐藏在幕布后面的阴影中，直径约有一米，高度约有一米五，盖着盖子。上面画着一个图案，是个女人，但却十分狰狞，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背后有两扇展开的翅膀，但却是破烂不堪，沾满血迹。 “地狱天使？”师远立刻说道。 “里面很可能会有线索！”罗亚森说着，就向那里走去。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尝试，都无法打开盖子。 盖子的正中有一个奇怪的凹槽，似乎是一个超大尺寸的钥匙孔。 “看样子我们需要寻找一把钥匙。”罗亚森说。 “但是，眼下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等下，线索该不会在《无心之尸》中吧？”师远感觉有点头疼。 “有可能。” “地狱天使……恋……到底是什么意思？”师远看向夏飔，试图在他身上寻找线索。 颁奖盛典再次开始，两位主持人满面红光。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继续收看我们的颁奖典礼。今天下午即将颁发的奖项有：灵异类、历史类、科幻类以及游戏类最受欢迎作品奖。首先是灵异类，有请颁奖嘉宾！” 嘉宾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普通。他缓缓地开口说道：“本届年中盛典，灵异类最受欢迎作品奖的获奖作品是……《无心之尸》，作者，冰罅。请获奖作者上台领奖。”[.] ------------ 第9章 楼顶的人影 夏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获奖。他愣了愣，但随即摘去口罩，缓步上台。 这一刻，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躲在舞台后方的宛艺竹只感觉这个世界在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仿佛一道白色的神光从上照下，将她和那位名叫冰罅的男子笼罩在一个单独的空间中。 那是一个自带光芒的人。 宛艺竹甚至忘记了呼吸。 就连一向不看重外表的鲍文倩也是呆若木鸡，浑身僵硬地看着那个人。 “我的天……” 夏飔接过奖杯，还有些难以相信自己会真的获得这个奖项。 “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获奖……”他缓缓地开口道，“我曾经以为，即便是受邀参加这次的活动，也只是在观众席上从头坐到尾罢了。能够得到这个奖，真的是在我的意料之外……谢谢。” 说完，他便拿着奖杯回到了座位上。 “前辈，你果然得奖了啊。你看，我就说嘛……”申珣琨依旧十分开朗地说道。 夏飔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哎呀，我说前辈，你干嘛总是妄自菲薄呢？能得奖，说明你有这个实力啊！你就别谦虚了。” 夏飔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内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的颁奖，夏飔都没有专心去听。他看向师远等人的方向，似乎想要传达些什么。 而舞台后面，宛艺竹已经浑身僵硬，半张着嘴，如同坠入了呆滞状态。 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夏飔的脸。他就在第一排，口罩已经摘下，没有再戴。 “能够看到这样的一个人，就算让我立刻死去，也是心甘情愿……”她如同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 这一次，鲍文倩没有反驳她。 晚饭是主办方安排的自助餐。由于没人阻拦盘问，师远等人也跟着一起，与夏飔坐在同一张桌。 “怎么样，夏先生？有什么异常吗？” “最大的异常，应该就是，我得了这个奖吧。我觉得，无论是根据票数，还是根据销量，我都排不到前面，怎么可能会得最受欢迎奖呢？”夏飔若有所思地说道。 “除此之外呢？” “嗯……那就是最近看到的疯女人和奇怪的无人感觉了。” 接下来，夏飔将这两种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地狱天使……夏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最近在恋爱吗？” “什么？不，没有。” 推理再次进入了死胡同。 虽然得了奖，但夏飔却是感到一团乌云聚在头顶，极为压抑。 他无意识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一个浑身是血、背后有着两个硕大的血色破烂的“翅膀”的女人正在外面死死地盯着他，两只带血的手扶着玻璃。 这里是银光大厦的第二十四层。 “师远……”夏飔下意识地低声喊道，同时指向了那个方向。 “什么？”师远等人立刻看去。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那个疯女人。 “地狱天使……我刚刚看到了……地狱天使……”夏飔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如果说他只是在某个时刻无意中看到了楼下的一个疯女人产生了错觉的话，那还算是十分正常，并且作为灵异作家，他第一反应就是将其当作素材。可是如今，这一情景反复出现，这就不是错觉与素材的问题了。 他感觉到了恐惧。 到底是为什么？那个是什么东西？ “地狱天使？”师远与其他人对视一眼，立刻快步走到刚刚夏飔所指的窗边。 窗玻璃上，有两道血痕，是手掌的形状。因为颜色很浅，所以其他人并没有察觉。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那个疯女人，不是夏飔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师远等人盯着那两个血色的手掌印记，觉得它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艳，最后完全彻底地变成了鲜血凝成的手印。 但是，突然间眼一花，那手印又消失不见。 夜幕转眼降临。 师远等人也在酒店内订了几个房间，但他们却没有人会轻松自在地去休息。 一边思索着夏飔所说的话，师远等人一边将整栋楼从最底层到最顶层全部都检查了一遍。 最终，他们来到了楼顶。 夜风微凉，众人望着黑暗的天穹，强烈的不安笼罩住所有人的心。 “小心，不要靠近边缘。”师远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与他们相对的另一个角落里，似乎隐隐有几个人影。 “那边有人。”伍博源立刻说道。 “过去看看。” 众人立刻向那几个人影走去。 在这夜晚时分，在这样的一座商业性质楼房的楼顶，若是有人站在边缘或角落，八成是有些问题的。 越走越近，众人隐约看出，那些人影身材纤细，长发随风飞扬，似乎是几名少女。但是，虽然那几个人影离得很近，但却没有听到任何说话声。 她们在干什么？是普通人，还是与任务有关的人物？ 师远展开感知域，却发现，那几个人影并非白色。 也不是黑色，灰色，淡蓝色。 那里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 师远加快脚步，快步走去。 待到走至几人身后，师远才尝试着说：“打扰一下……” 没有任何反应。 借着手电筒的光，师远等人看到，那几个纤细的人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极为逼真的人偶，背上各自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以及制造厂商。 暗鸦岭玩具制造厂。 毫无疑问，这些人偶是任务道具。 一共有四个人偶，名字分别为“焦虑的少女”、“傀儡师的变异少女”、“噩梦中的公主”和“恋爱中的少女”。 师远伸出手去，随机选择了“傀儡师的变异少女”，触碰了一下身后的那张纸。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将那张纸扯下，翻了过来。 果然，背面有字，内容是：“从四个少女人偶中选择最适合的一个，按下胸口的开关，之后剩余三个少女人偶会消失。” “最适合？哪个才算是最适合？最适合什么？”伍博源不解地问道。 “这不是很简单吗？”罗亚森说，“任务早就给我们提示了啊。” “提示？”伍博源依然毫无头绪。[.] ------------ 第10章 世间只有自己一人 “我来吧。”刘潋说着，走向了其中一个人偶，伸出一根手指，按下了胸口的红色按钮。 那个人偶立刻“活”了过来，原本呆滞空洞的双眼变得充满灵气，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我是恋爱中的少女，你们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我们应该怎么做？”师远问道。 “我为我爱的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但是却不小心散落到了各处。你们可以帮我找到这些物品吗？” 恋爱中的少女说着，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张很大的彩色海报，上面详细地画出了六种需要寻找的东西。 那些东西全部都不是日常生活中可以见到的东西，如果见到，绝对不会弄错。 “你们能帮我找到这些东西吗？每找到一个，我就会给你们一个礼物。”恋爱中的少女说。 “这张海报可以交给我们吗？”师远问道。 “可以。请你们务必快些找到。若是黎明的曙光降临，我只会随风消散。” 少女人偶发出没有情感的电子声音，尽管十分甜美，但在这诡异的气氛下，众人皆是感到一阵悚然。 “快，我们分头行动。”师远一边跑一边说。 ☆ 宛艺竹站在2214的门口，呼吸紊乱，不停眨眼。 她的手臂一会儿抬起，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又看向旁边的楼梯拐角。 鲍文倩就在那边等着她。 她也想一起来，但是宛艺竹没有同意。她想一个人鼓起勇气敲门，因为她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但是，手臂抬上去放下来的动作已经做了几百次，门还是没有敲。 终于，她下定了决定，咬着下嘴唇，眼睛一闭，右手向着房门敲去。 “来了！谁啊？”申珣琨立刻来开门，“你是谁啊？” “我……我找……冰罅……” “你是他什么人？粉丝吗？” “不……不是……” 两人说话间，夏飔也来到了门口。 看到夏飔，宛艺竹更是紧张得无以复加。 然而，夏飔的注意力却全部都被宛艺竹身后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有着两扇破烂的血色翅膀的女人。 “快进来！” 夏飔突然猛地一拉宛艺竹，随后狠狠地将门关闭。 宛艺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心脏狂跳，眼看就要晕倒。 夏飔的眼睛凑近猫眼，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那种外面没有人的感觉再次出现，并且越来越强烈。 现在他感觉到的已经不仅仅是这层楼没人那么简单了。他觉得这整座楼都没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阵凄厉的刺耳尖叫从走廊传来。 “文倩……是文倩的声音！” 宛艺竹如同从梦中被惊醒，转身就要去打开房门。 “你不能出去！”夏飔拉住她的手腕，“外面太危险了！” “危……危险？” 自己的手腕被夏飔抓住，眼睛又离得那么近，宛艺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对，我刚刚看到，你的身后站着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座楼很不对劲。”夏飔焦急地说。 “可是，刚才文倩发出了……尖叫，她……会不会是遇到了危险？” “就算她遇到危险，我们也绝对不能出去。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座楼里除了我们，好像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什么？”宛艺竹目瞪口呆。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夏飔的意思。 一种被无边的虚无笼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是一栋无人的楼房？ 整座楼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那文倩呢？她是不是…… 宛艺竹不敢再想下去。 紧张，激动，幸福，疑惑，恐惧，担忧……种种情绪同时浮现，宛艺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她拿出手机，给鲍文倩打电话。 没人接。 她发短信也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夏飔回到沙发上，继续写作。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打字打得很慢，似乎对情节思考得十分艰难。 “前辈，”申珣琨走到夏飔身边，“你好像状态很不好，是不是累了？” “不，我……说不好。” “前辈，你看，这是你刚刚得到的奖杯，”申珣琨指了指旁边，“你是个有实力的灵异作家，这个奖是实至名归。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放松心态。” “不是压力的问题……”夏飔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我这样说或许会让你很失望，但是……我感觉我对灵异的兴趣，似乎减退了。” “什么？”申珣琨惊诧莫名，“怎么会这样？前辈，你和我说过，人总是在书中追求自己缺少的东西。是不是最近两天你经历的诡异事件太多，所以你觉得不需要再在书中追求这些了？” “不是经历的问题，是内心，”夏飔看着申珣琨一字一顿地说，“我曾经对你说过，喜欢灵异的人是内心阳光、乐观洒脱的人，这样的人需要黑暗力量的中和。但是，我总觉得，现在的我，内心渐渐变得黑暗起来，如同一杯水里被滴入了墨汁。”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有多少读者在期待着你的作品吗？我也一样十分期待！” “我知道，但是我只能说句抱歉。” 说完，夏飔不再看向房间里呆若木鸡的两人，收起笔记本电脑，回到了卧室，关门，紧接着将灯关闭。 宛艺竹和申珣琨面面相觑。 突然，宛艺竹想起了什么，说：“我其实……发现了一点异常。” “什么异常？”申珣琨立刻问道。 “我总觉得，活动页面上的作家介绍，总是在变，但是又说不好是哪里变了。” “真的？我看看。” 申珣琨拿出笔记本电脑，正要准备打开页面，却是突然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停电了？ 宛艺竹被黑暗与虚无两种诡异的感觉笼罩，突然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竟然忘记了刚刚鲍文倩的尖叫。 此刻，她也和夏飔一样，觉得这座楼里，没有其他人。 不，不仅如此，在夏飔回到卧室关门那一刻开始，她便连他的存在也感觉不到了。 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和申珣琨两人的气息。 现在，电灯熄灭，她陷入了一片黑暗，看不到申珣琨。 她感觉，申珣琨也消失了。 世间只有她一个人。 ------------ 第11章 顶层餐厅 如同一个悬浮在茫茫无边的宇宙空间的人无法分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一样，宛艺竹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悬在空中的断线风筝。 脚下没有踏实的大地，伸出双臂，也没有碰到任何人、任何物。 “喂……喂！”宛艺竹颤抖着低声喊道。 没有回应。 刚才那个人呢？ “你不要吓唬我，我现在真的很害怕！你在哪里？”宛艺竹又说。 还是没有回应。 宛艺竹想起刚刚夏飔进入了卧室，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要不然，去卧室找他？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她就感觉到心脏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凶猛地撞击着她的肋骨。 不……要我闯进他的卧室，还不如在这片漆黑之中等候。他说不定……说不定没有穿衣服…… 宛艺竹的脸快要炸了，她咽了口口水，拿出手机，打算借助手机的光亮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形。 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终于亮起。 就在同一时刻，她终于看到了身边的那个人。 一个双眼没有眼白，背后悬挂着两片腐烂的血肉翅膀的披头散发的女人。 “啊啊啊啊——！！！！” 内心的恐惧瞬间爆发，宛艺竹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灯，应声而亮。 “喂，你怎么了？别吓唬我啊！”申珣琨手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宛艺竹。 宛艺竹如梦初醒，茫然而后怕地看着申珣琨。 “我刚才……看到了……你一直在这里吗？” “对啊。” “刚才停电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在说什么？什么时候停电了？我刚打开电脑，你就突然发出尖叫，真是吓死人了。” 这时，听到尖叫声的夏飔也从卧室冲了出来。 他还穿着白衬衫。西装外套已经脱掉，领带也摘掉了。 “怎么回事？”他惊疑地问道。 “冰罅……”看着夏飔的脸，宛艺竹只说出了这两个字，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飔突然想起了师远。 他们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他们去哪了？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师远的电话。 “抱歉，夏先生，我们目前正在寻找一些物品，因此并没有守在你身边。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我和另外一人去你房间，请稍等一下。” 夏飔应该就是任务短信中所指的那个人，师远不敢怠慢，立刻对其他几人交待了一番，而后和伍博源赶往2214房间。 很快，师远和伍博源赶到了2214，一进门便是看到焦急等待的夏飔，以及里面的另外两人。 宛艺竹看着师远和伍博源，再次目瞪口呆。 今天是什么日子？ 但是，她很快甩了甩头，努力将精神集中在面前的电脑上。 还不待师远说话，夏飔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师远，你刚才在走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尸体，或是血迹？” “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刚刚听到了惨叫声，好像是那个女孩的朋友。”夏飔指了指宛艺竹。 “那个女孩是什么人？” “突然敲门的，或许是粉丝吧。” “你就没有怀疑过？” “什么？等下，你的意思是……”夏飔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她是活人，只是……” 师远本想说你身为灵异作家不应该这么神经大条，但想到他并没有和他一样经历过暗鸦岭的那些恐怖而危险的任务，也就不再多说。 “夏先生，”师远走进客厅中部，“你既然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说明你刚刚遇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能否说一下？” ☆ “一共要找六样东西，人皮，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球，红色的头骨，微型干尸，跳动的心脏，人血绘制的图画。除了可能有人的酒店房间外，我们刚刚已经将整栋楼从底楼到顶楼都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罗亚森说。 “或许，只有在接到这张海报后才能看到它们。这座楼里毕竟还有不少人，如果这些东西堂而皇之地出现，恐怕会引起恐慌。现在师远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不能什么事都依赖他。”刘潋说。 “好吧好吧，那就赶快。就从楼顶找起吧。”罗亚森说。 恋爱中的少女被激活后，其它几个人偶便消失了。 杨撷樱一直紧紧地拉着刘潋的衣袖，紧张地看着四周。 突然，她感觉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刘姐姐……” “怎么了？”刘潋警觉地问道。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鬼影……” “在哪里？” 刘潋和罗亚森立刻向四周观望，并且展开了感知域。 楼顶似乎已经化为了一片虚无。 不仅如此，在感知域的范围之内，他们愕然发现，这座楼里竟然只有不到十个白色人形。 这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仅仅是他们这些执行者就有五人。 一座二十五层的楼房里，竟然只有不到五个人。 这可不是什么废弃的楼房，而是正在使用的商业楼，里面有酒店和名目繁多的商店、餐厅，而且那些参加年中盛典的作家不是也住在里面吗？ 但是，眼下知道这些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六样东西。 虽然杨撷樱说她刚刚看到了鬼影，但两人并没有在感知域中探查到黑色人形，便也作罢。 二十五层，顶层餐厅，四周是全景落地窗，是海源市数得上的高端餐厅。 不过现在，这里却是空无一人。 凭借万能钥匙，罗亚森等人轻松地进入了餐厅。 外面的月光还算明亮，海源市的霓虹灯也在一刻不停地闪烁。 若不是因为任务，这里的景色相当美好。 大部分面积都是餐厅的就餐大厅，进门是前台，里侧有后厨、经理办公室及员工办公室。 自从踏进这个餐厅的门，罗亚森等人就感觉到丝丝寒意。 不是因恐惧而带来的寒意，是真的寒冷。 “难道是冷藏室忘了关？”罗亚森低声说道。 几人来到了后厨，向里看去，果然看到某扇敞开的门里涌出大量冷气。 是这里的员工一时疏忽，还是任务的提示？ 罗亚森和刘潋对视了一眼，向那个冷藏室走去。 里面，白色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他们却是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跟大家道个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非常感谢大家给我的打赏，但是暂时是没有办法加更。等过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忙了，我一定会加更感谢大家。）[.] ------------ 第12章 冷藏室门口 “如果我们一起进去，万一门突然关闭，我们很可能会死在里面。我守在门口，你们进去找。”罗亚森说。 刘潋点点头，和杨撷樱一起走进了白雾之中。 看着她们的身影逐渐被白雾吞噬，罗亚森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觉。 就好像她们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身后似乎传来了声音。 他已经答应守在门口，不能随意离开，便举起手电筒，照向那个方向。 那边，什么也没有。 罗亚森将感知域再次展开，搜索这个餐厅，但除了他们三人外，这里的确是没有任何人影。 没有人，也没有鬼，那么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突然，他看到冷藏室的白雾里冲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速度极快，他一时没有看清。 但是，当看清以后，他却感到一阵惊愕。 那竟然是一块肉。 一块肉，自己跑了出来。 这真的是荒谬。 然而，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全部都是各种肉类，甚至还有几根香肠。 只是，那些东西都如同活了过来一样站在他不远处的空地上，示威一般地看向他。 那种感觉真的是荒谬绝伦。 其中的一些能看出原本面目的禽类就如同活着时一般站在地上，双目却没有任何光采。 几条已经被剥鳞开膛的鱼悬在空中，和在水中游动一样拍动鱼鳍。 那些猪肉、牛肉、羊肉也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空中悬浮。 但很快，罗亚森就发现，那些肉不是随意地飘着，而是以那动物活着时该有的位置悬浮着。 香肠里的碎肉挣脱了肠衣，爆散而开，组成了没有形状的形状。 所有的肉类，都在向外渗着血水。 突然，白雾中又冲出了一些肉块。 看着这些肉块组成的形状，罗亚森突然瞪大了眼睛。 是……人吗？ 只有肉和骨头，没有头部，也没有内脏。 肉块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喂！刘潋！杨撷樱！”罗亚森的视线没有离开那堆肉块，略微偏头向冷藏室里喊道。 没有声音。 感知域里，也是一片白雾，查探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白雾。 刘潋和杨撷樱恐怕有危险。 是冲进去将她们两个带出来，还是继续守在门口，以防生变？ 罗亚森有些不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来执行任务的人数实在太少，只有五人，现在又分成两组，很多事都非常不方便。 无奈之下，罗亚森只好给刘潋打电话。 “喂，罗亚森，怎么了？我们刚刚查看了一半的储物架。”刘潋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 “尽快出来，这里很不对劲。” 罗亚森没有将那些诡异的肉块的情况说出来。毕竟，寻找那些物品也是极为重要，若错过，恐怕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好，我们尽量。” 放下电话，看着那堆肉块，罗亚森越来越觉得，那应该是彩色海报上的那些物品的“本体”。 仔细想来，他们要找的那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人体的各个部分，说不定正是这个“人”的身上分离出来的。 这个“人”刚刚从冷藏室里跑出来，这应该就是一种提示。 这个冷藏室里，应该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 “你是说，你感觉自己对灵异的兴趣降低了？”师远问道。 “是的。”夏飔说。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很难画出一条清晰的界限，但是大致就是晚饭前后吧。这种变化不是突然的，而是一种十分不明显的渐变。” “是因为你所说的那个‘地狱天使’？不，不对，你在活动之前就见过那个奇怪的女人，应该不是她。等下，莫非是……获奖？” “获奖？嗯……那个奖是下午得到的，按照渐变的规律来说，的确是要在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察觉到。这么说的话，就是因为我获了奖，才会渐渐产生失去兴趣的感觉？这太奇怪了。” “这个任务中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办法用常理去理解。” 说到这儿，师远看向了宛艺竹。 宛艺竹浑身一跳，立刻低下头，如同犯了错一样说道：“我……发现了一些……异常……” “什么样的异常？” “这个页面，我感觉一直在变……” “页面？” 师远将笔记本电脑拉向自己，仔细查看那个活动页面。 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在任务开始之前，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他也曾经看过这个页面。 现在看来，版面的确是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而且，师远清楚，这种变化肯定被任务的某种力量施加了一种效果，导致普通人只能感觉到不对劲，但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但是，师远却看得出。 变化就是，灵异这一类别的作家减少了很多。 严格意义上讲，是所有成绩比夏飔好的作品和作家，全部都消失了。 所以他才得了奖吗…… 师远心中暗道。 现在的问题是，那些作家是仅仅从获奖候选名单中消失，还是真的消失了。毕竟，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是有血有肉的人。难道就为了让夏飔获奖，他们就全部被“那种力量”抹杀了？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因为夏飔是任务所指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他必须获得这个奖。 继续分析，他获得这个奖，会怎样？ 师远突然取出手机，再次一个字一个字地查看任务短信。 “某件事情会触发鬼魂的杀戮。” 师远的视线固定在这句话上，继续进行分析和推理。 这里的“某件事情”肯定和夏飔有关，而且也肯定和他获得的奖项有关。 但是，到底是怎样的关联？ 正在这时，一旁的伍博源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 “怎么了？”师远转头问道。 “这个奖杯……”伍博源声音颤抖着说道，同时指向了旁边放着的夏飔刚刚获得的奖杯。 “奖杯有什么问题吗？”师远也向奖杯看去。 “我刚刚看到，这奖杯里……有一张女人的脸，她的眼睛没有眼白，全部都是黑的，而且，背后好像有一双破破烂烂的翅膀。” “什么？难道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疯女人一样？”夏飔立刻问道。 （感谢xxxxxxholic、adeleyy的打赏！感谢温和善良纯洁君、姐姐j的月票！）[.] ------------ 第13章 进入礼堂 “可……可能吧……”伍博源有些茫然地说道。 夏飔陷入了沉默，显然他对眼下的局面十分不解，并且怀有深深的恐惧。 “说起来，我倒是在礼堂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师远说。 “什么东西？”夏飔立刻问道。 “像是个防爆罐，上面画着一个……按照你的说法，‘地狱天使’样子的图。” “防爆罐？那……说明什么呢？”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们觉得那里面肯定是有线索的。目前，那罐子打不开，上面有个奇怪的凹槽，我判断是个大型的钥匙孔。” 夏飔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现在是晚上，礼堂肯定已经锁了。就算想要调查，也只能等明天。” “不，不用等明天，”师远说，“只要想，我们可以轻松地进去。我们有万能钥匙。” “万能钥匙？”夏飔再次惊讶，“我一直以为那种东西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师远笑了笑，说：“是啊，谁知道呢，说不定现在就是你的一个梦而已啊。你既然是灵异作家，这个也很好理解吧？” 夏飔一愣，不太明白到底是师远在开玩笑，还是……这一切真的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噩梦。 毕竟，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师远是个行动派，立刻起身说道：“我们立刻去二十三楼礼堂。现在没人，是调查的最佳时刻。我建议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去，独自留在这里，说不定会有危险。” 很快，一行五人离开2214房间，通过楼梯前往二十三楼。 师远也早就发现了这座楼的异常。 按照夏飔所说，这两天二十三层要举办年中盛典，被邀请来的外地作家有不少都在二十二层的房间里住宿。从白天礼堂里的情形来看，与会的作家数量大约有四百多人，但师远却感觉到，整个二十二层，似乎只有不到七个人。 方异圣不在，否则会更加准确地获知人数。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数字也太小了。 到了礼堂前门，师远拿出万能钥匙，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锁。 走进礼堂，众人顿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白天时喧嚣热闹的礼堂，此刻看来，令人莫名地产生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一排排无人的座位，空旷黑暗的舞台，窗外随风舞动的树枝，以及一股隐约的破败腐烂的气息…… 大门打开，又关闭，发出沉重的吱嘎声。 宛艺竹紧张起来，但却又如同被未知的力量诱惑了一般一步步走上了舞台。 “夏先生就是在这里获得了重要的奖项……” 她低声自语着，走到了夏飔获奖时所站的位置。 麦克风还在，她站在了后面，抬头看着那些空座位。 她突然感觉自己万众瞩目。 “大家好！”她突然大声说道。 诡异的是，这里的电源明明应该已经全部断掉，她的声音竟然通过麦克风放大后，从环绕整个礼堂的音箱里发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顿时让众人的心脏突突狂跳。 “你干什么？”师远有些不爽地说。 宛艺竹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大声说道：“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与我们的活动！今天，大家欢聚一堂，就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是为了我！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我就是所有人的焦点！我要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不知为何，其他人，包括师远，突然感到一阵难过。 他们意识到，像宛艺竹这样普通的女孩，应该是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大放异彩的机会。这样一个广阔的舞台，是她此生第一次登上。 就在这时，众人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登上这样的一个舞台。” 最后一次？ 师远察觉到了些什么，但很快，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视线也变得不清晰，仿佛陷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宛艺竹，全身动弹不得。 宛艺竹继续说道：“今天，我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这也是我即将发售的新歌，名字叫作《刻骨之爱》，请大家欣赏！” 空旷的礼堂里，突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欢呼。 师远几乎是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头转向了观众席。 那里依然是空空如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想展开感知域，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似乎消失了一般，根本使不出来。 宛艺竹开始唱歌。 “将我的名字写在你的心上，你说那是你最喜欢的字样。将我的脸庞刺在你的手上，你说那是你最喜欢的模样。可是，宝贝，你知道吗？这爱早已刻骨难忘，纵使岁月啃噬我的一切，我的心也会永远随你飞扬……” 这是……弥啸粼的歌啊……也对，他是当红偶像，她会唱他的歌，也并不奇怪…… 师远迷迷糊糊地想着。 歌声继续。 不知是宛艺竹本身就具有极强的唱功，还是这诡异的环境造就了非同一般的效果，师远在听着那些词句的时候，突然感到悲从中来。 刚刚他还替宛艺竹感到难过，此刻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悲哀。 是那种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剧痛的悲哀。 是由外入内唤醒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痛楚的悲哀。 是那种让人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冰寒凝固的悲哀。 是那种纵然是世上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难忍泪水的悲哀。 “不要再唱了……”师远无意识地说。 歌声袅袅，盘绕不散。 师远突然感觉自己身边全都是人，他们也都被这歌声感染，一同流泪。 “你们是谁？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极为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众人恍然如同梦醒一般看向那个方向。 是一名年轻女子，穿着工作人员的正装，正在大声喝问。 然而，当那名女子看到夏飔时，突然满脸涨红，变得极为窘迫。 “夏……夏先生，原来是……是你……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 “原来是你。” 夏飔想起来了，这个人好像叫卢婷婷，是负责给他打电话的主办方工作人员。 “我我……是公司安排我……看守礼堂，不让……任何人进来，不过，如果是……夏先生，我……我是不会介意的……”卢婷婷结结巴巴地说。[.] ------------ 第14章 红色塑料袋 “这不怪你，是我们擅自闯进来。不过，我们的确有非常重要的事，可以网开一面，让我们在这里再停留片刻吗？” “可……当然可以，夏先生想看多久……都可以……” 师远立刻走到那个黑色的圆筒旁，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卢婷婷看了看，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们公司放在这里的东西。” “谢谢。” 再次看向那个黑色防爆罐，师远感到一阵疑惑。 这个东西，到底要如何打开？ ☆ 冷藏室里，白雾缭绕，刘潋和杨撷樱一直手拉着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对方丢了。 这里的架子数量不少，两人看了很久，也才检查了四分之三。 刚刚接到罗亚森的电话，刘潋知道这里有些蹊跷，便也焦急起来，再次加快速度。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东西。 冰箱。 在冷藏室里再放个冰箱是什么意思？ 她走了过去，打开冰箱门，和杨撷樱一起向里看去。 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门上有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是红色的，看上去似乎用过，不太干净，看上去似乎有血迹，但因为它本身就是红的，刘潋也没有立刻判断出那到底是血还是水。 刘潋将那塑料袋拿起查看，很快发现，里面有东西。 不过，说是东西，其实也就差不多是塑料袋里面套了另一个塑料袋而已。 但刘潋并不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塑料袋。 她略一思索，便将这红色塑料袋拿在手中，关闭冰箱门，继续检查剩余的架子。 她没有再发现其它的可疑物品。 事实上，她在这些架子上也没有看到多少东西，只有一些蔬菜，并没看到什么肉类。 这里实在太冷，再加上气氛诡异，刘潋拉着杨撷樱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罗亚森，我们……” 刚一出门，刘潋就打算和罗亚森说明自己找到的红色塑料袋，然而，她的话却生生憋了回去。 眼前是一幅再怪诞不过的景象。 多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禽类和鱼，一块块的肉类，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最令人感到悚然的是，其中的一些隐约组成了人的形状。 “这是……” “快离开这里，边走边说！” 罗亚森见刘潋二人出来，立刻一把扯住刘潋的手腕，向外跑去。 整个顶层都是餐厅，三人从楼梯来到了二十四层。 三人走在走廊之中，刘潋说道：“你看看这个塑料袋，我总觉得有些怪。” 罗亚森接过塑料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片薄膜。 说是薄膜，其实也就是一块折叠好的淡黄色半透明的薄薄的物体，上面似乎还有几个洞。 “这是……” 罗亚森的手抖了一下，但那东西始终紧紧捏在手中。 刘潋似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瞪大双眼，停住脚步，看向罗亚森手中的那个东西。 “这是……需要寻找的其中一样东西……” 她没有说出那到底是什么，因为她不想吓到杨撷樱。 “事不宜迟，我们抓紧时间找到剩余的物品。”罗亚森说。 三人加快脚步，走进二十四层的其中一个房间。 上一次在任务中，师远复制了万能钥匙。此刻他们五人分成两组，每组都有一把。 使用这把万能钥匙，三人可以轻松地打开任意一扇门。 早就知道这里几乎没人，也不用再顾虑什么。罗亚森打开一个房间，三人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办公室，里面物品摆放整齐，办公桌椅也放得十分规矩。 不过，这里的灯却怎么也打不开。 三个人各自拿着一个手电，照亮的面积却依旧十分有限。 办公室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房间。罗亚森拿出万能钥匙，将门锁打开。 然而，刚一打开门，三人便是看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具倒吊的尸体。 那是一具女尸，长长的黑发垂下，双眼看不到黑色瞳孔，只能看到眼白，嘴张得极大，身子完全被蚕丝一般的白色丝线裹缠住，但胸口的位置却是一片血红。 如同遭受了惊吓一般，在三人开门那一瞬，那女尸竟然抖动了一下，而后径直向上飞去，如同有人拉扯了悬挂尸体的绳子一般。 即便是执行过多次任务，罗亚森和刘潋也是瞬间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而杨撷樱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们……要进去吗？”几秒钟后，刘潋心有余悸地问道。 “我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罗亚森说完，也不等刘潋回答，便是直接快步走进。 那个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别的什么也没有，似乎是个休息室。 这个一览无余的小房间实在令人失望，罗亚森很快便退了出来。 在退出之前，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天花板，仿佛在寻找刚刚那具女尸的踪迹。 除了一块霉斑之外，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走出门后，罗亚森将门关闭。 三人离开了这个办公室，进入了下一个房间。 刚刚进入房间，罗亚森便转身对刘潋说了一句什么。 刘潋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说什么？”刘潋很想这么问。 但是话一出口，她便惊诧地发现，自己说的话，竟然没有声音。 他们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转头四顾，并同时展开了感知域。 这个房间里漂浮着似有若无的异常气息。不过，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形。 会不会是，鬼魂以气态出现？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罗亚森便感到一阵寒意，仿佛空气中的异常气息变得更加浓重凝实，向他涌来。 窗外，树影狂乱地晃动。窗子没有关闭，正在风的作用下晃动。 但是他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失去听觉了吗？ 三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这个房间没有内部的小房间，里面也是只有一张床。罗亚森觉得，那张床和刚刚那个休息室里的床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果然，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块霉斑。 这是巧合吗？不对，任务中不会有“巧合”这种东西存在。 难道这里只是看起来像另一个房间，实际上却是刚刚那个休息室？可是，刚才的休息室里只有一扇门，就是与那个办公室连通的那扇门。[.] ------------ 第15章 隔壁的声音 而且，刚才的休息室没有窗，从面积来看，也有些不同。 罗亚森和刘潋也算是经历了不少风浪，对于这种瞬间失去听觉的情况，也没有大惊小怪。至于杨撷樱，虽然胆子还很小，但因为最近接连遭遇亲人惨死的事件，她也麻木了许多。 三人小心地在这个房间内观察着，期望能找到另外的物品。 就在这时，罗亚森感觉自己的衣袋似乎在发光。 当然，那不是什么异常情况，只是有人打来电话而已。 因为失去了听觉，罗亚森并没有听到铃声。 然而，就在这时，三人却察觉到隔壁房间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三人立刻对视一眼，罗亚森连电话也顾不上看，立即快步来到与那休息室相邻的墙壁旁，趴在墙上仔细听。 是音乐声。 而且，是和罗亚森的手机铃声一模一样的音乐声。 既然能听到声音，就说明他们没有失去听觉。 也就是说，是这个房间有问题，出现了类似真空中声波无法传播的效果。当然，这里不是真的真空，否则他们三人早就死了。 不到一分钟，隔壁的音乐声停止。 在音乐声停止后几秒钟，罗亚森衣袋里的光芒也消失了。 罗亚森这才拿出手机查看。 是师远。 他第一反应是立刻回拨一个电话，但想起自己说话没有声音，便发了条微信，询问打电话的目的，并简单说明了情况。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那边的情况。找到几个物品了？”师远也用微信回复道。 “只找到了人皮。你那边呢？” “我们到了二十三层的礼堂，夏先生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会留意需要寻找的物品。有情况联系。” 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罗亚森收起手机，再次环视这个房间。 就在这时，外面的风突然变得强劲起来，窗子摇晃得愈加剧烈。 突然，一扇窗猛地关上。 就在同一时刻，隔壁的房间传来了一声巨响。 一种极为怪异错位的感觉涌上了三人的心头。 这里的窗被风吹得关闭……隔壁的巨响…… 明明是这里产生了撞击，声音却从隔壁传来。 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从另外两人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与讶异。 罗亚森眉头微皱，走到了另外一边，也就是右边的墙壁旁，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咚！ 沉闷而清晰的声音从左边的墙壁传来。 明明自己在敲击右侧的墙壁，却从左侧的墙壁传来了自己造成的砸墙声。 这种情况真的是诡异莫名。 刘潋和杨撷樱呆立在原地。 几秒钟后，似乎不相信一般，两个女孩也快步走到右侧的墙壁旁，挥起拳头猛砸。 咚咚咚！ 连续的敲击声从左侧墙壁传来。 “喂！” 刘潋突然大喊一声。 左边的房间传来了她自己的声音。 但她所在的位置，却是寂静无声。 三人一时之间，竟然全没了主意，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强烈的紧张与恐惧令三人的心脏都是狂跳不止。 而心脏跳动的声音，也毫不意外地从隔壁传来。 自己的心跳声，从隔壁传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诡异与悚然？ 最终，还是罗亚森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抬起手，向门指了指，示意两个女孩一起离开这个房间。 当走出那扇门时，三人都是有一种落水之人被救出的感觉。他们拼命地喘着粗气，尽管刚才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站着。 罗亚森尝试了一下，能够说话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到刚才那个休息室看看。”罗亚森说。 说完，三人便立即转身向回走去。 刚一进门，三人就感到一阵骇然。 心跳声竟然还在继续。 罗亚森当先冲进休息室，甚至忘记了刚刚天花板上倒吊的女尸。 借助手电的光，罗亚森赫然看到，床上有一个东西在动。 膨胀，收缩，发出沉闷而有规律的声音。 竟然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第二件物品，找到。” ☆ 面对着巨大的钥匙孔，师远毫无头绪。 他自然已经试过万能钥匙，但是两者体积相差太大，完全不匹配。 说是万能钥匙，也不是真的万能。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所谓的钥匙孔，需要的是一件特别的物品。 那个东西，要从何处获得？ 师远想到了恋爱中的少女。 她拿出海报，让执行者们帮忙找东西，并会提供“报酬”。那么奖励的东西，应该就是能够打开这个黑色圆筒的“钥匙”了。 “我们不要再耽误时间，尽快找到海报上的东西，钥匙应该和寻找东西那个任务有关。罗亚森他们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件，我们加快速度。” 师远看向舞台，宛艺竹还在上面，目光呆滞。 顾不上太多了。师远拉着她的手腕，快步跑下舞台。 离开了那个位置，宛艺竹如梦初醒。当她看到拉着她的人是师远时，她顿时低呼一声，而后满面绯红。 “大家看一下，我们需要找到这么几样东西。大家不要分散，集中在一起。” 师远拿出手机，将里面的照片展示给其他人。 看着那些东西，即便身为灵异作家，夏飔也是神情惶惑。 “这些……应该只是道具吧？总不能是真的人皮……”申珣琨立刻说道。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即便是真的，也没有什么奇怪。”师远说。 不知是因为工作需要，还是想多看看夏飔，卢婷婷也一直跟着众人。 寻找的过程中，申珣琨总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了一样，对夏飔说：“前辈，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情真的是很匪夷所思。这些当作灵异的素材，真的是非常合适啊。前辈，你有什么构思吗？” 没想到，夏飔摇摇头说：“很抱歉，我突然……不想考虑灵异的事情了。” “什么？”申珣琨惊讶地说，“那怎么行呢？我和广大读者都在盼着你的新作品呢！而且，现在的那部作品不是也没有写完吗？” “的确没有写完。我打算，回去之后尽快将其完结，然后……封笔一段时间，或者改写其它类别的。” “别呀！你是我最喜欢的灵异家，你就这么不写灵异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 第16章 白纸片 申珣琨似乎十分担心夏飔真的不再写灵异，滔滔不绝地劝说着。 “前辈，你写灵异这么久了，肯定是因为喜欢……不，因为热爱才写的！怎么能说不写就不写了呢？” “没有什么原因，我只是对灵异突然失去了兴趣。” 夏飔一边说，一边揉着太阳穴。 申珣琨突然不再言语。 他想起刚才在2214房间里夏飔说过的话。当时他曾经对师远说，自己对灵异的兴趣降低了。 他是认真的？ 申珣琨感到一阵难过。 太可惜了……但是，这种事情，也真的是强求不来。 就在他心思沉重之时，师远突然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 众人循着师远的视线望去，看到的是一幅画。 那是一幅山水图，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别。 只不过，绘画所用的“墨汁”全部都是血红色的。 不知那幅画的绘制年代，但是，那血红的颜色总让人觉得，无论经过多少岁月，那刺目的红色也不会有半分消褪。 “这是……血吗？”申珣琨瞪大眼睛问道。 “应该是。”师远答道。 随后，他靠近那幅画，想要将其从墙上取下。 然而，就在他走到画的近前时，那画上的血突然动了起来。 不再是山水，而是一个狰狞可怖带着腐烂皮肉的骷髅头，张开巨口向他袭来。 那种变化太过突然，并且变成骷髅头后，画面依然在动，极为迅速，就好像那硕大的骷髅头就要冲破图画的限制真的飞到众人的面部一般。 纵然师远经过多次任务，此刻也是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那幅画又变回了山水。 只是，众人再看此画，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血红色的山，血红色的河流，血红色的人……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山水，而是地狱。 “师远，这是……” 夏飔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幅画，无法判断刚才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任务中这样的情况会有很多，大家小心。” 师远说完，再次靠近那幅画，并且暗中调动了刘潋的净化能力。 仿佛有洁净的水流缠绕着双手，当师远再次靠近那幅画，并用手去触碰画框时，血色的画面只是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变成骇人的画面。 将画取下后，师远将其翻转，想要看看是否可以将画从画框中取出。毕竟，若是带着画框的话，行动有些不便。 但是，他却发现，这幅画和画框完全是一体的，根本无法取出。 “我们先把这幅画交付给恋爱中的少女。她刚才说了，每找到一样物品，就会给我们一个礼物作为回报。我们并不需要将全部的物品都找齐后再去找她。” 好在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楼顶并不远。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楼顶，远远地看到了夜色中那个纤细的身影。 一个充满美感，但又令人产生莫名心悸的身影。 夜风中，恋爱中的少女长发狂乱地舞动着，一双眼睛发着幽幽的蓝光。 “我们找到了其中的一个物品，人血绘制的图画。你看，是不是这个？”师远将画交给恋爱中的少女，道。 “物品寻找正确，获得礼物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毫无感情的电子声音响起。 说完，她摊开手掌，上面放着一个很小的东西。 师远拿起那个东西，有些疑惑。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白纸片，正方形，边长约有三厘米，两面都是空白。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会有什么用？ “请收好。”恋爱中的少女说道。 之后，她便恢复了一动不动的姿态。 师远看着这个少女人偶，脑中回想起在暗鸦岭的玩具厂经历过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那个玩具厂执行过明确的任务，只是在寻找电源时借用了一下那个玩具厂的仓库。 这个人偶，如果真的是那个玩具厂生产的玩具，未免也太高端了。不管怎么说，那玩具厂二十年前就被废弃了，这个人偶，至少也有二十年的历史。 师远晃了晃脑袋，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任务上。 再次与罗亚森联络，师远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两样物品。 将“不需要全部找齐，可一个一个交给她”的意思传达过去后，师远等人便继续进行物品的寻找。 ☆ 接到师远的微信后，罗亚森和刘潋、杨撷樱来到了顶楼，从恋爱中的少女手中获得了两个礼物——两张白纸片。 “这什么东西？”罗亚森有些无奈地说。 “不要小看这种普通的东西，它们应该就是接下来的重要物品。”刘潋提醒道。 “好吧。” 罗亚森将纸片放到背包的里层内袋里。 一共要寻找六样东西，现在已经找到了一半。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这座楼有二十五层，谁知道剩下的东西在哪一层。”罗亚森一边说一边快步跑向了楼梯。 从二十二层到第十层，三人仔细地寻找了所有能进入的房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当进入第九层的走廊时，三人都是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很像一种怪异的生物的呼吸声。 那种生物——无论是什么——必然是体型庞大、行动不便。 走在走廊里，三人都有一种感觉。 他们被那种生物包围了。 那怪异的呼吸声同时从各个方向传来，沉闷，压抑，令人皮肤发紧。 他们最开始也以为是一群生物，它们同时呼吸，同时停止。 但是，很快，他们便从一种说不清的渠道了解到了一个事实——那不是一群生物，是一个。 三个人，在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被一个生物包围。 那个东西，该是什么样子？ 罗亚森走向一扇门，用万能钥匙打开。 房间里被挤得满满的，但是三个人却根本分辨不出，那挤满房间的是什么东西。 黑色，红色，扭曲，腐烂。 他们下意识地后退，向下一扇门走去。 第二扇门里，情况仍然如此。虽然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和第一个房间里的略有不同，但大体上差不多。 罗亚森回头看去，很快便打开了对面的一扇门。 里面仍然是一样。 全部都是无法归类的东西。 继续开门，查看。 终于，三人发现，有的门里的东西在动，并且动得很有规律，动得和那呼吸声极为一致。[.] ------------ 第17章 没有头绪的线索 难道是…… 罗亚森和刘潋的心中同时产生了一个怪异至极的想法。 “继续走。”罗亚森低声说道。 三人继续前行，打开所有沿途的房门。 所有门里的东西似乎都差不多，都是黑色与红色胡乱混合的无规律形状的物体，似乎有着一定的软度。 终于，当到达尽头右侧的那扇门时，罗亚森犹豫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万能钥匙旋动，门应声而开。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混合物，而是一个血红色的洞口，里面有着无数个尖利的白色物体，一圈一圈，形成了某种规律。白色物体上全部沾染着红色的液体。 那洞口让三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那洞口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一张血盆巨口。 罗亚森的第一反应是将门关闭，但最终将门保持着开着的状态。 左侧的那扇门，是整条走廊里目前唯一关闭着的一扇门了。 罗亚森走了过去，打开了那扇门。 当门开启那一刻，三人的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 一双巨大的、没有眼白的、上下竖排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 那双漆黑的眼睛比黑夜还要黑，但却闪烁着隐隐的光，仿佛两团眼睛形状的沥青。 不仅如此，两只眼睛似乎也像沥青一样，处于半黏稠的状态，似乎随时会流淌下来。 看着那两只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眼睛，罗亚森也是感到一阵骇异。 三个人都意识到，刚才看到的血盆巨口，和现在看到的眼睛，属于同一张脸。而其它房间里的怪异物体，就是这张脸对应的身子。 那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他们终于完全确定，刚刚那种被包围的感觉，并非错觉。 他们的的确确是被一个生物包围了。 可是，那真的是生物吗？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异常气息从所有的门中狂涌而出，几乎化为了有形的黑雾，向三人袭来。 “快跑！” 罗亚森大喊一声，猛地将眼睛所在房间的门关闭，拉着杨撷樱疯狂地向楼梯奔去。 那不是什么生物，那是一只硕大的、身子被拉长的鬼。 直到跑上楼梯，三人才感觉自己的魂魄又回到了体内。 ☆ “夏先生，你的奖杯呢？”师远突然问道。 “在2214房间里。” “没有随身带着吗？” “没有。虽然这个奖来之不易，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拿在手中。毕竟，你对我说的话让我很不安，我也知道眼下保命才是第一位的。如果可以活下去，再回去拿奖杯也不迟。” “嗯。” 听了夏飔的话，师远忍不住在内心感慨。 他曾经看到过有的人为了拿回“重要的东西”而丢掉自己性命的新闻。这个夏飔能够做出冷静的判断，可见是个明智的人。 难道我刚才的推理是错的？ 师远想。 刚才夏飔与申珣琨的对话，师远也听在耳中。他知道，夏飔现在对灵异失去了一定的兴趣。 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一直将奖杯放在身边，受其影响，心态产生了变化。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携带奖杯，心态却也仍然未变，很有可能他的兴趣的转变是有其它原因的。 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 就在师远思索之时，他突然听见夏飔有些不悦地说道：“卢小姐，请你注意一下距离。” 师远向夏飔看去，却是看到他正在将卢婷婷向旁边轻轻推开。 卢婷婷却是满脸通红，小声地说：“夏先生……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宛艺竹却是恨恨地咬着牙，跑到了夏飔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你凭什么碰他？你又不比我漂亮。你要碰，我也碰！” “宛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夏飔诧异地说。 卢婷婷见宛艺竹挽着夏飔的手臂，气得火冒三丈，猛地一把将她推开，自己抓住了夏飔的手臂。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夏先生又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说什么？你才不要脸！” 宛艺竹也是毫不相让，两个女孩竟然互相推搡起来。 “这……” 看着这一幕闹剧，师远十分无语。 从小到大，他也引起过不少女孩争风吃醋，可是像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现在是任务当中，事关生死，哪有闲心去让这两个女孩胡闹？若是再吵，出现了危险，恐怕会害死其他人。 “夏先生，想办法让她们两个闭嘴。”师远无奈地说。 夏飔露出了为难之色，而后取出口罩戴上。 “行了，你们别争了，谁也不许再碰我，这样就公平了吧？”夏飔有些不快地说道。 看了看夏飔，又看了看宛艺竹和卢婷婷，师远若有所思。 任务安排了如此颜值逆天的一个人，应该不是随意为之的吧…… 师远感觉自己已经捋出了好几条没有头绪的线索。 一，那个画有“地狱天使”形象的黑色圆筒要如何打开？ 二，恋爱中的少女为什么说可以一个一个提交物品，而不是一下子全部找齐再交给她？ 三，那张白色纸片是干什么用的？ 四，夏飔在本次任务中，到底会起到怎样至关重要的作用？ 五，他为什么失去了对灵异的兴趣？ 师远感觉，这五个问题任意弄清楚一个，都会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一定的指示作用。 为了提高效率，师远等人从礼堂出来后便来到了一层，而罗亚森三人则是从顶层开始寻找，这样可以避免路线重复。 不过，在一楼，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一楼的大厅没有人影，外面也没有保安。 众人来到二楼，看到的是错综复杂的隔间，里面有着大量的办公桌椅，似乎是一家公司。 好在这些隔间都是用玻璃门进行阻隔，并且电灯可以打开，能够看到较远方位的情形。 师远觉得，这样的地方，很容易隐藏任务物品。 “大家分散开，寻找这些物品。如果遇到任何异常，立刻叫我。”师远说。 诸多隔间向里延伸，尽头处是一堵黑色的墙，上面有一扇毛玻璃门，门上方写着“总经理办公室”。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物品？ 师远先是将沿途的办公桌椅都大体地查看了一遍，几乎都是空的。 他进入了总经理办公室，打开灯。[.] ------------ 第18章 724房间 他看到了令自己意外的一幕。 总经理坐在老板椅上，竟然还没走。只是，他将椅子转向了身后的落地窗，从师远的角度只能看到半个头。 那似乎是一个秃顶的老头，露出的头皮已经干皱，显然已经没有了什么生命力。 老板椅不停地左右晃动着，似乎那总经理正在享受惬意的闲暇时光。 师远看向那扇窗。 本以为那总经理看的是窗外的风景，但此刻是夜晚，外面一片漆黑，无月无光，纵然想看，也没什么可看。 这个人在做什么？ 师远想。 感知域中，老板椅上有着一个白色的人形。 既然是活人，那就好办了。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他在做什么？ “你好。”师远小声试探道。 总经理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听见。 “你好！”师远提高了音量。 依然没有反应。 师远慢慢地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他发现，感知域中前方老板椅上的那个白色人形，颜色越来越暗，并且这种颜色的变化极为迅速，只是一个呼吸之间，那个人形就从白色变为了黑色。 师远猛然一惊。 莫非这个人也是遭受了异变的影响，突然转换成了鬼？ 不对，如果是这样，应该是灰色人形，而不是白色。 师远仔细探查，发现那个人形并不是变黑了，而是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他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个“物品”。 他死了？就在这么一瞬间？ 师远立刻加快脚步，跑到了那个总经理的面前。 只见一个干瘪的小老头正坐在老板椅上，面上沟壑纵横，比千年古树还要干枯。露在外面的双手完全就是皮包骨，仿佛被吸光了血液一般，感知不到任何水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都张得极大，看上去颇为可怖。 不知是本身身材矮小，还是死后萎缩，亦或是患有某种疾病，这个老头的尸体看起来，竟然只有普通五六岁的孩子大小。 四个字跃入脑海。 微型干尸。 严格意义来讲，这倒也算不上“微型”，只是比普通的成年人要矮小一些。但是，总要试一试。 师远早就探查过了，这座楼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这必然是任务背后的“某种力量”造成的结果。 有关的人，留下来。无关的人，几乎不大可能停留于此。 这个干瘪的老者，绝对不是因为要加班之类的理由才留在这个办公室里的。 可是，要如何将其交给恋爱中的少女？怎么说也是一具尸体，而且是刚刚死去的尸体，就像搬运物品一样搬到楼顶的话，感觉上也的确颇为怪异。 但是，眼下的情况事关生死，什么感觉舒不舒服之类的，已经顾不上了。 “伍博源，过来帮个忙。” 得到消息的伍博源立刻来到师远身边，看着那具干瘪的尸体，眉头紧皱。 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很多可能会用到的生存工具。两人拿出里面的东西，拼凑了一个极为简易的担架，把干瘪的尸体放在了上面。 看着那干尸，夏飔等人皆是一阵骇然。 不过，交付的过程倒是极为顺利，恋爱中的少女将下一个礼物交给了师远。 又是一张白纸片。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远反复端详那张纸片，也尝试了浸泡、烘烤等方法，但都没有任何效果。 第七层，依旧是不见人影。 宛艺竹提过两次自己好友的名字，也希望能找到她，但师远却告诉她，整座楼都没有她的气息。 宛艺竹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但最终不再询问。 就在师远以为，对于第七层的搜寻也将在一片死寂中度过时，一阵凄惨的叫声从某个方向传来。 师远瞬间展开了感知域，察觉到最里端的房间里有一个白色人形和一个黑色人形。 “不要轻举妄动。” 师远伸出手臂阻拦其他因为听到声音而想要去查看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丧钟声响起。 师远和伍博源立刻拿出手机，查看任务短信。 “两分钟内进入724房间，做出你的选择。” 收到这条短信的不只是师远和伍博源二人，聚在一起的六个人全部都收到了。 724房间，便是刚刚传出惨叫声，同时也存在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形的房间。 这是一个任务中的任务。 没有退路了。 “大家跟着我。”师远说着，便带领众人向724走去。 惨叫声还在继续。 从声音判断，发出惨叫的人正在经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那是疼痛与恐惧催生下的产物。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该不会……” 师远更加紧张，加快了脚步。 724房间的门没有锁，一碰即开。 里面的景象，却是令所有人瞬间眼睛瞪大。 房间正中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人，浑身是血，不住地挣扎扭动。下方的地面上是一大滩血。 下方，被吊着的人垂直左侧的位置，站着一个面色惨白、有着一头黑色长发、两只眼睛被挖出只剩两个黑洞的人。 师远知道，那是一个恶鬼。 “欢迎各位，”恶鬼突然发出声音，“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从你们当中选择一个人，替换上面吊着的这个人；二，杀死这个人，获得下一步的线索。请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什么？” 申珣琨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有人看向被吊着的那个人，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有无数的伤口，身上也是遍布血迹，口中正在涌出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那个人并没有昏迷，见来了几个人，感觉自己或许有了获救的希望，立刻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们救救我！”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体型偏瘦，身上穿着格子衬衫。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副眼镜，应该是他的，只是被打掉了。 那个人喊了一会儿，突然停住，双眼直直地看向其中一人。 几秒种后，他突然大喊道：“师远？师远！师远！你救救我！救我一命啊！” “你认识他？”伍博源心神不宁地问。 “嗯……”师远低声说道，“他是我的数学老师，严老师。” “你的老师？” 其他几人闻言，也都或多或少地感到惊讶。 “对对对，是我，我是严老师！我是严老师！师远，你救我！我以后单独给你辅导！我让你的成绩更进一步！” ------------ 第19章 严老师 “请问，所谓的‘替换’指的是什么？”师远问道。 他的语调听不出什么起伏。 “‘替换’指的是，与此人调换位置，并承受接下来的折磨与死亡。如果选择替换，可以现在替换，也可以在他遭受折磨后临死那一刻替换。”恶鬼发出缥缈冰冷的声音。 看着不住挣扎叫喊的严老师，师远有些犹豫。 按照规则，如果要救他，就必须从这六个人中选出一个替换他。 如果想要获得下一步的线索，就必须杀死他。 所谓的“替换”，意思已经明确，指的是折磨及死亡。 师远不可能让其他人去替换严老师。 在这六个人中，唯一一个可能替换严老师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有保命次数。 即使替严老师死一次，还有很多次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不替换，严老师必死无疑。 刚刚恶鬼已经表明，如果不想遭受折磨，也可以在他临死那一刻替换，这样只要消耗一次保命次数，就可以救下严老师。只不过，严老师要忍受一些类似酷刑的折磨，但总比死亡要好得多。 师远之所以犹豫，除了保命次数较为珍贵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这个严老师，是学校里唯一一个不喜欢他的老师。 师远的智商远远高于绝大多数同学，在学习方面一直都可以轻松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是所有老师最欣赏最看重的学生。 除了这个严老师。 至于原因，也非常简单。 别的学生，在教师节、春节、中秋节等重要的日子，都会有所表示。只有师远，就像根本不知道这些节日的存在一样，连句“节日快乐”都不曾对他说过。 当然，师远也不是专门针对他。对别的老师，他也只是在想起时问候一句，要是想不起来，也就不说了。 但是，别的老师却从不在意，只有严老师，一直怀恨在心。 对此，师远自然早有察觉。察觉以后，当然就更不愿意搭理他。 师远总觉得，这个严老师很有问题，而且不仅仅是对他态度不好的问题。 他们班上，还有邻近几个由严老师负责数学课的班级里有几个女生，每次见到他都唯唯诺诺，有的一看见他脸色就会变得惨白。 师远不是多事的人，大家来这里是来学习的，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找自己家长或者上报给学校。师远并没有多管闲事。 让师远对这个严老师彻底失望的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 师远班上有一个文静瘦弱的女生，名叫惠芊兰，说话声音总是像蚊子一样小，每次和师远说话都会脸红。 她在班上一直十分安静，没有人见过她大声喧哗，无论上课下课，她总是安静地看书学习。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在某一天突然无故旷课。 与她关系较好的几名女同学想起，前一天，她的脸上和脖子上似乎出现了一些瘀痕。 第二天，学校里才传开一个消息——惠芊兰自杀了，并且留下了遗书。 遗书中说，她再也无法忍受每天的精神折磨，数学课对她来说，宛如地狱。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大，高中数学太难才选择了自杀。 但是，几天后，却有一条小道消息传入了众人耳中。 所谓的“精神折磨”，并非来源于数学知识，而是来源于数学老师。 终于，在某次数学课上，一名喜欢惠芊兰的男生忍不住大声质问道：“老师，惠芊兰自杀身亡，你就没有因为学生的死而难过吗？” 当时，严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公式。听到男生的话，他转过身，极为不悦地说：“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无数的困难，遇到这么一点困难，就承受不了了，就自杀了，就算活着，将来也成不了大器！” 男生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继续喊道：“可是我听说，惠芊兰是因为严老师你才自杀的！是不是你欺负她？” “我欺负她？笑话！”严老师将手里的粉笔一摔，“她自己有问题，竟然怪到我头上？你们别看她好像挺内向的，其实肚子里花花肠子多着呢！不过现在死无对证，我也没法多说，你们爱信不信！” 听到严老师的话，无论和惠芊兰关系亲近还是疏远，学生们都感到一阵愤怒。 不过，这件事也就被人谈论了几天，便无人再提，仿佛惠芊兰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数学课也恢复了平静。 那件事，师远一直觉得蹊跷。 724房间内，严老师的惨叫久久回荡，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突然，恶鬼再次开口：“如果觉得难以抉择，可以先看看这个。” 说完，房间右侧雪白的墙壁突然开始出现无数黑白的光点，如同电视里的雪花点。 随后，一个画面显示出来。 不知是什么原因，画面看起来有着血红色的色调，宛如通过染了鲜血的摄像机镜头拍摄的一样。 画面上出现的是严老师的办公室，此刻，他却站在一个女生面前。 “惠芊兰啊，你一定要努力学习，这样才能有出息。”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的手却放在了她的肩上。 惠芊兰缩在墙角，脸上是大颗的泪珠。 上方突然有一道血瀑喷涌而下，随后画面有了变化。 中午，惠芊兰正趴在课桌上午休，头上盖着自己的外衣。 突然，严老师走到她的旁边，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一把将外衣掀开，同时口中唱着：“掀起你的盖头来！” 惠芊兰被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距离自己的脸极近的严老师的脸。 她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血瀑再次喷涌出来，画面再次转换。 “惠芊兰，以后收作业就由你负责了。记得早点来，最好是赶在其他老师来之前，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血瀑喷涌，紧接着变成了雪花点。 看完这些，师远等人均是看向了严老师，两名女孩眼中更是喷出了愤怒的火焰。 “老不正经！太混蛋了！” “就是！死了算了！” 宛艺竹和卢婷婷愤怒地喊道。 “不！不！” 看着墙壁上的画面，严老师面如土色，不住地筛糠。 ------------ 第20章 师远的选择 “那不是我！我没有做过那些事！那不是……我……不是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声息。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严老师猛地再次抬起头，大声说道：“师远！老师待你不薄，你就帮帮老师吧！老师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自杀啊！老师都这么一把岁数了，再这么折磨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啊！师远，老师求你了，求你了……” 严老师声泪俱下，说不出的凄惨。 师远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而后睁开眼睛，说：“严老师，惠芊兰应该也曾经求过你吧？” “我……” 严老师颤抖不已，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师远继续说道：“你真的，完全不知道她会自杀吗？” 他的目光炯然如炬，仿佛能够在瞬间看穿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严老师已经肝胆俱裂，万念俱灰。 “是你逼死了惠芊兰，”说着，师远面色冷沉，从背包中取出了十字弩，“像你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我本可以让你受尽折磨而死，但是，我会选择给你一个痛快，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也是对你一直待我不薄的回报。” “不！不！你……你要杀我？杀人是犯法的！你……” 手指勾动。 最后那一刻，严老师的面容完全扭曲，变得狰狞异常，甚至比旁边的恶鬼还要可怖。 师远的手微微地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将获得下一步的线索。”缥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阵丧钟声传来，师远拿出手机查看短信。 短信中写道：“不是拿出来，而是放进去。” 看着这条短信，师远一阵皱眉。 与其说是线索，倒不如说更像是另一个谜题。 房间中，严老师的尸体和旁边的鬼同时消散于空中，弩箭叮当落地。 “哎？刚才的原来是幻影吗？”宛艺竹不解地道。 “算是吧。”师远敷衍着说道。 ☆ “差不多该和师远他们会合了。”罗亚森说。 按照事先的计划，两支队伍应该快要到达相同的楼层。 “马上就到八楼了。”刘潋说。 三人从楼梯向下走去。 在如此诡异的大楼中，自然是没有人敢乘坐电梯。 当然，楼梯也存在着极大的危险性，但总比电梯来的要好。 来到八楼，楼梯间的门竟然是紧紧关闭。 罗亚森尝试着拉了一下，没有拉开，似乎是被锁住了。 他拿出万能钥匙，开锁，拉开门。 里面的景象令三人在一瞬间僵住。 这里竟然是一片广阔的沙漠。只是，地上的沙子，以及上面的天空，全部都是血红色。 抬头看去，空中悬挂着一个黑色的太阳。 与其说是太阳，倒不如说，那似乎是天空上的一个漏洞。 突然，一阵巨大的力量从三人身后袭来。他们站立不稳，一头栽入门内。 待再次爬起时，三人却是惊恐地发现，身后那扇门已经消失了。 什么也没有。这里除了红色的沙子外，什么也没有。 回不去了？ 杨撷樱顿时六神无主，浑身颤抖地紧紧抓住刘潋的手臂。 “先别慌，这很可能是幻觉。”罗亚森还算冷静地说道。 突然，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欢迎来到暗世界。” 听到“暗世界”三个字，三人都是脸色一变。 执行了这么久任务，寻找了那么多书页，他们自然是知道，“暗世界”是哪里。 那是鬼界，是人死后会去的地方，是俗称的“阴间”或“地狱”。 如果我到了暗世界，那我对应的鬼，是否已经转入了明世界？ 刘潋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浮现出这个问题。 “不对，我们并没有出现异变的情况，怎么可能突然转入暗世界？”罗亚森说。 听到罗亚森的话，刘潋和杨撷樱也多少镇静了一些。 刚刚罗亚森就说过，这很可能是幻觉。现在仔细想想，应该就是如此。 可是，即便知道是幻觉，又该如何破除？ 没有人在去过暗世界后还能记得那里的情形，所以他们也无从得知，真正的暗世界该是什么样子。 看着满目的血红，三人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并不是胆量大小的问题，而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恐惧。 突然，刘潋看到，在视野的尽头，红色的天与红色的地相交的地方，有一个人影。 “那边有人！”刘潋指着那个人影说。 “先去看看再说。” 罗亚森第一个字说出时，已经开始移动。 不知奔跑了多久，在三人眼中，那个人影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双目没有眼白、背后有着一双腐烂翅膀的女人。 地狱天使。 这到底是提示，还是陷阱？ 她到底代表生，还是代表死？ 在看清那女人轮廓的那一刻，三人停了下来。 地狱天使始终没有动过。她的头部微微向下低着，双眼呆滞地看向空中。不过，由于没有眼白，也根本分辨不出在看向哪里。 “向旁边绕一下。”罗亚森说。 三人横向移动，绕到了那女人身后。 女人还是没动，此刻是背对着他们。 这也是三人第一次真切地观察那双翅膀。 “那是她背上的肉……”刘潋脱口而出，随后用手捂住了嘴。 没有任何其它的线索，也没有任何新的情况出现。 看着一动不动的地狱天使，三人都觉得，那或许并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个雕像。 就在三人产生这样念头的时候，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他们所处的不再是一片血红色的沙漠，而是一座花园。只是，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地狱天使仍在，并且依旧没有变化，只是更像雕像了。 三个人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走到了距离地狱天使很近的位置。 他们发现，那地狱天使真的只是一座雕像。 但是，依旧没有人贸然地去触碰。 “那边有一座别墅。”刘潋道。 罗亚森和杨撷樱抬头看去，幽深的小径尽头，果然矗立着一座看上去久已无人的别墅。 “我们要进去吗？” 看着那座别墅，刘潋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那里埋藏着可怕的厉鬼与秘密。 ------------ 第21章 废弃的别墅 “那里应该会有线索。 走吧。”罗亚森说。 从破败的旧花园中穿过，三人来到了别墅门口。 不知为何，仅仅是站在这里，众人就感到一阵心悸。 别墅显然早已无人，窗子的玻璃几乎全部碎裂，大门敞开，里面是一片黑暗，陈腐的气息从里面传来。 不过，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走进去。 别墅里，太阳光仿佛也被某种力量吞噬，光线极为黯淡，如同夜晚。 这是一座两层的别墅，有着内部的楼梯，上面铺着地毯。 因为太黑，地毯已经看不出颜色，只能看出有些无规律的花纹。 “我们要从何找起？”刘潋观察了一下四周，有些无奈地说道。 像这样的别墅，必然隐藏着诸多危险。如果可以，刘潋当然希望停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可是，要想时间短，就意味着必须快速找到要找的东西，而后离开。 “我们去厨房看看。”罗亚森说。 “厨房？为什么？”刘潋不解地问道。 “师远已经找到了微型干尸和人血绘制的图画，目前还剩下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球和红色头骨两样物品。红色头骨会在哪里，很难说，但是眼球，你觉得可能会被放在什么地方？” “眼球……冰箱里？”刘潋突然明白过来。 “对，所以我建议，我们先去厨房。” 三人立刻利用手电照明，寻找厨房的位置。 一进门是一个大厅，这和大多数西方的别墅一致。至于厨房，则是在手电光的帮助下很快出现在三人眼前。 就在大厅里面，只要跨越这个大厅，就可到达。 然而，三人却是脸色一变。 地狱天使的雕像，就矗立在大厅正中，身上似乎还盘绕着隐隐的死气。 三人的心脏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跳动，脚步还未开始便停了下来。 “不要管它，走。”几秒钟后，罗亚森说。 刘潋和杨撷樱深呼吸一口气，也开始移动脚步。 就在这时，那个雕像动了。 它就像被看不见的人推着一样，向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平平地移动过来。 脚步再次停止。 突然，罗亚森和刘潋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难道有人也进入了这座别墅？ 两人迅速转头向后看去。 敞开的大门依然如故，门外是耀眼的阳光。 但那光芒却被阻隔在外，没有照射进大厅里。 没有人进来，这里还是只有他们三个人 但是，他们的身后，却是站着一个和罗亚森差不多高的人形物。 地狱天使的雕像。 罗亚森看了看身后的雕像，又将头转回看了看前方的雕像。 “两个……” 凭空出现的雕像让三人的心脏都悬了起来，但最终还是继续前行。 又走了两三步，第三个雕像在前方倏然出现。 “好像我们移动脚步，就会出现更多的雕像。”刘潋说。 罗亚森看了看脚下的地板，说：“这里的地板是黑白交错的，会不会是，如果我们踩了黑色的瓷砖，就会出现雕像？” “黑色瓷砖？” 刘潋和杨撷樱低头看去，果然三人都恰好踩在黑色瓷砖上。 “也不一定，可能导致雕像出现的‘开关’不是黑色瓷砖，而是其它的东西。如果仅凭颜色就能判断，就太容易了。”刘潋继续说道。 “那就继续走。”罗亚森说。 三人有些忐忑地继续迈动脚步。 果然，又走了两三步，前方又出现了一个雕像。而这一次，三人均是有意地避开了黑色瓷砖，都踩在白色瓷砖上。 “或许雕像的出现与瓷砖根本就没有关系，而是，步数？”刘潋继续猜测。 如果是这样，放慢脚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罗亚森眉头一皱，说：“干脆我们不要管什么雕像了，直接走过去。这个诡异的地方，越快离开越好。” 说完，他便是向着刚才观察到的厨房位置快步走去。 然而，所有的雕像却在一瞬间移动起来，同时向着罗亚森移去。 那种场景极为怪异，就好像那些雕像都是由铁制成，而他们所站的地板下方，有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握着磁铁，在牵动那些雕像移动一般。 没有人知道若是被雕像围住或碰到，会发生什么。 罗亚森一咬牙，索性向厨房的门跑去。 雕像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似乎真的要将他包围。 然而，罗亚森的身影却是极为迅捷，在雕像围拢之前，跑入了厨房内。 在罗亚森的身影进入厨房那一刻，那些雕像也停止了移动。 刘潋尝试着迈步，发现那些雕像已经不再动弹。于是不再耽搁，拉着杨撷樱也走进了厨房。 废弃已久的厨房里，一阵阵腐烂的气息直冲鼻腔。 罗亚森已经将冰箱门打开，发现里面放了满满的食物，只是都已腐烂。 冰箱早就断电了，没有灯，也没有了保鲜的功能。 里面的肉类、蛋类和各种蔬菜、水果腐烂不堪，罗亚森眉头紧皱，将那些食物胡乱地掏出，扔在地上。 冰箱里没有灯，只能靠手电照明。 然而，就在罗亚森不停地将腐烂的食物掏出时，里面的灯突然啪地一声亮起。 就在这一刻，罗亚森猛然看到，一只没有眼睑的眼球直直地看向他，一只血红色的瞳孔紧盯着他的方向。 那正是一枚浸泡在某个容器里的眼球。 同时映入罗亚森眼帘的，还有一个血红色的头骨。 一下子找到两个？ 罗亚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毫不犹豫地将两样物品取出。 就在这时，三人都是感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寒意。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三人同时向后看去。 在手电筒的光柱照射下，一个浑身是血、双目没有眼白的女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罗亚森两只手死死抓着刚刚找到的两样物品，喊了声“快跑！”，便急速地冲出了厨房。 刘潋和杨撷樱也是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们克服了双腿发软的情况，立刻也跟随罗亚森向外跑去。 她们的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胸腔而出，生怕一双冰冷枯瘦的手从后面抓住她们的肩或是扯住她们的头发。 好在，一直跑到别墅大门口，都没有出现此类情况。 然而，还不待三人放松下来，就看到别墅的大门被骤然关闭，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 第22章 雕像包围圈 他们被关在了别墅里，而身后，还有十几尊诡异的地狱天使雕像。 三人被困在门口附近，雕像将三人围在中间，并且不断收缩包围圈的面积。 “刘姐姐……” 杨撷樱已经哭了出来，死死地抓着刘潋的手臂。 在不断晃动的手电光照射下，三人看到，那些雕像的眼睛都在闪烁着诡异的黑色光芒，并且像沥青一样仿佛随时会流淌下来。 十几双腐烂的翅膀上滴下浑浊的血液，滴在地板上，滴在三人的脚边不远处。 “想办法冲出包围圈。”罗亚森目光中透出一股坚毅。 刘潋本能地觉得这个方法恐怕会极为危险，但是，面对着越来越近的雕像，她已经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罗亚森牙关紧咬，双手紧紧握着刚刚找到的两样物品，猛地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在刘潋和杨撷樱看来，他就像不要命了一样，撞向了拦路的雕像。 一定要冲出去啊…… 两个女孩在心里喊道。 只要罗亚森冲出去，雕像形成的包围圈就会出现一个缺口，她们二人也可以跟着逃出去。 罗亚森距离那些雕像越来越近了…… 刘潋和杨撷樱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罗亚森的肩膀撞向了雕像，但在真正接触到之前的那一瞬间，刘潋和杨撷樱都有一种时间静止了的错觉。 那一刻，短暂，却又无比漫长。 罗亚森！ 两个女孩在心里喊道。 两声重重的响声响起。 罗亚森的肩膀终于撞到了雕像。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装着眼球的玻璃罐和红色头骨掉落在地。 罗亚森消失了。 刘潋和杨撷樱只感到大脑轰然炸响。 他死了。 只是，他消耗了自己的保命次数，被传送回了半小时前的地点。 那会是哪里？ 看着再次收缩的包围圈，刘潋和杨撷樱感到了绝望。 尤其是杨撷樱，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生命，只要死去，就是永远的死亡。 她不知道耳钉的秘密，不知道刘潋共享了罗亚森和师远的保命次数。 但刘潋却知道，自己即便是死了，也只是会被传送。 耳钉，救命的耳钉。 只有一枚…… “撷樱，你先松开手，我用砍刀试试看。”刘潋说道。 她的语气听上去还算是平静。 杨撷樱立刻将手松开，刘潋从背后取下砍刀。 她运了运气，心一横，手臂横着挥出，想用砍刀将包围她们的雕像扫倒，或是推到一旁。 然而，砍刀刚刚碰到雕像，刘潋便也是凭空消失。 只是，她手中的砍刀却没有像刚刚的任务物品一样掉落在地，而是跟着一起消失了。 “刘……姐姐……” 杨撷樱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此刻，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个活人。 十几个雕像再次收缩了包围圈，向她逼近。 不……我不想死…… 杨撷樱浑身不住地颤抖，突然蹲下身子，双目紧闭，发出了一阵刺破耳膜的凄厉尖叫。 她以为几秒钟后自己也会因为被雕像碰到而死，会和罗亚森、刘潋一样消失。 但是，等了很久，却是没有被任何东西碰到。 她惊恐万状地抬起头，却更加惊异地发现，那些雕像竟然退出了五六米。 她猛地站起身，跑向大门。 但是，大门却依然是紧紧关闭，纹丝不动。 那些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再次围拢，杨撷樱六神无主，胡乱地向四周扫视之后，她跑向了楼梯。 顺着楼梯向上，一直跑到了顶端。 她停下脚步，转身向下望去。 她看到，十几个地狱天使雕像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楼梯脚，抬头看着她，十几双沥青般的眼睛正在如同流泪一般流淌下来。 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立刻收回目光，向着二楼跑去。 ☆ “找到了！” 师远等人来到了八楼的一个房间，却是一眼就在房间里看到了两个任务物品——一个装在玻璃罐子里的眼球，以及一个红色的头骨。 “竟然会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这些东西多难找，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地板上。”伍博源说。 “有些太容易了。”师远说。 他展开感知域，对这个房间以及地上的两个物品进行查探，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气息。 他拾起那两个物品，说：“总之，先去交差吧，那个人偶会告诉我们答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刘潋的来电。 她将自己刚刚消耗了一次保命次数的情况，以及自己目前身在何处说了一遍。 紧接着是罗亚森的电话，内容与刘潋相同。 很快，他们在八楼会合，并立刻交流了刚刚的情况。 “还好最终还是找到了。为了找这两样东西，我们俩都各死了一次。”罗亚森说。 “东西终于找齐了，我们去楼顶交付给恋爱中的少女吧。不过，杨撷樱她……”刘潋说着，眼神变得黯淡。 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你们刚才是在八楼遇到了幻觉对吧？”师远问。 “对。”刘潋说道。 “这样的话，如果杨撷樱还活着，就应该还在八楼。”师远说。 他之所以说是幻觉，是因为他们现在就在八楼，这里并没有罗亚森和刘潋所说的血红色沙漠以及废弃的别墅。 “的确，但前提是，她还活着。”刘潋说。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不是吗？”师远说。 然而，由于体能消耗得很严重，师远想再展开感知域已经有些吃力。而罗亚森和刘潋也是因为刚刚消耗了保命次数，身体极为虚弱，根本无法展开。 “先去楼顶。”师远决定。 毕竟，眼球和头骨是最后的两样物品。只要交付成功，就可以解开白纸片的秘密。 “物品寻找正确，获得礼物两个。”恋爱中的少女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又是两张白纸片。 “没了？还有别的吗？”师远问。 “没有别的。” “白纸片要如何使用？”师远又问。 恋爱中的少女不说话。 看来想要从这个人偶嘴里得到答案是不可能了。 看着手里的六张白色小纸片，师远感到一阵茫然。 他突然想起了线索短信。 “不是拿出来，而是放进去。” 说的莫非就是这些纸片？可是，要放到哪里去？ ------------ 第23章 问题就在这里 杨撷樱现在下落不明，其他人都已经聚在一起，可以共同行动。 师远用十字弩杀死了严老师，虽然众人都通过墙壁看到了他的劣迹，但在那一刻也都是感到一阵骇然。不过，随后严老师尸体的消失却让他们感觉，那应该只是一个幻象，惊异的感觉也就慢慢散去。 将六样物品全部交给恋爱中的少女后，师远等人感觉突然失去了方向。 辛辛苦苦找到了全部的物品，却只得到了一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普通纸片。 “我还以为找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伍博源不太满意地说。 师远没有回应。 他想起了最初的那个“季布一诺”的任务。当时他也收到了搜集物品的任务短信，但最终却发现，找不找那些东西，根本无所谓。 难道这次的也是一样？ 相同的陷阱，不会再来一次了吧？毕竟，上一次找到东西后，连纸片也没有得到。 看着昏黑的走廊，师远感觉心里有些发空。 ☆ 我该怎么办…… 杨撷樱躲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浑身颤抖。 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会等来谁？师远哥哥，还是那些雕像？ 回忆起刚刚看到的楼梯下方的十几个仰着脸的雕像，杨撷樱依旧是惊魂未定。 她的眼前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小房间，没有窗，没有灯，只有一个连接着一楼的楼梯口，如同地底怪物的巨口，随时都会吐出最可怕的东西。 她不敢打开手电，她怕手电光会引来那些雕像，或是其它的厉鬼恶灵。 她不敢关闭手电，她怕若是出现了什么，她看不到。 她不知道手电是开着还是关着，她的心思一片混乱。 周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样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吧？ “姐姐……哥哥……” 想起惨死的亲人，杨撷樱泪如泉涌。 但她不敢哭出声，她怕吸引来某些东西。 她忽然想起了手机，便从衣袋里将其取出，给师远发了一条微信。 “师远哥哥，我在废弃的别墅二楼，救我！” 微信发送出去，她便紧紧握着手机，视线投向楼梯口。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口处，一个黑影缓缓出现…… ☆ “杨撷樱还活着。”师远看着手机屏幕，面色凝重，“废弃的别墅二楼……她还在幻觉之中。” “她还活着？我们去找她吧。”刘潋立刻说道。 眼下线索已经断了，寻找杨撷樱的建议立刻得到了其他几人的同意。 通过楼梯回到八楼，众人便一起挨个房间寻找杨撷樱的身影。 “你们的幻觉，除了视觉外，还包括听觉、嗅觉和触觉吗？”师远问罗亚森和刘潋。 “包括。事实上，我们当时的感觉与真的进入了血色沙漠和废弃别墅的感觉完全一致。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只是通过推理，分析出‘刚才我们是出现了幻觉’这一点。但实际上，我们本身的五感是完全没有给我们提供任何有效提示的。”罗亚森说。 “任务里的幻觉，真实得可怕。”师远不禁叹道。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当你们陷入幻觉之中时，本体处于何种状态？当然，既然你们陷入了幻觉，这一点自然也是无从得知。我们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分析。最终的结果，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新的线索。” “我当时从冰箱里找到了眼球和头骨，”罗亚森说，“随后在碰到雕像的一刹那回到了半小时前的地点，两样物品没有随同我一起被传送，而是留在了原地。后来你们找到了那两样物品，所以我想，我们当时应该也是处于正常的行动状态，而不是昏迷或呆滞状态。” “等下……”师远突然感觉脑中闪过了一道极细的光丝，“我觉得有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 “嗯……总觉得，刚才你的话里，有什么东西不严谨……”师远一边说一边思考，语速也放慢了。 “不严谨？” 罗亚森仔细回忆刚才那段话，却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 其他人也一同回忆。 “罗先生，麻烦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夏飔说道。 “我恐怕说不出完全一致的，但是大致就是……” 罗亚森将刚才的那几句话又说了一遍。略有不同，但整体上的意思是一致的。 “嗯，我好像也感觉有点不对……”夏飔说。 “你们是想说，根据掉落在地的任务物品推理出我们是正常行动的依据不够充分吗？其实这一点应该很好理解吧？当时我在幻觉中拿出了两个物品，随后被传送，物品才会掉在地上。如果我们昏迷，怎么可能出现物品掉落在地的现象？那可是两个实实在在的物品，你们都将它们交付给了那个人偶……” “问题就在这里！”师远和夏飔同时说道。 罗亚森一愣，还是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 师远和夏飔对视一眼，夏飔做了个“请”的手势，师远便说道：“问题就在于，你怎么知道，我们找到的两个物品，是你掉落的两个物品？” “你说什么？”罗亚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 但很快，他也明白了。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那个恋爱中的少女告诉我们，每找到一个物品，就会得到一个礼物，而不是把所有物品找齐一起交给她然后获得最终的奖励。”师远说。 “等下，你的意思是……六个物品，并不是全部，而只是一部分？” 罗亚森虽然似乎在提问，但实际上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对。那个人偶说，让我们帮忙寻找海报上的物品，但却从来没有说过，每种物品只有一个。所以，寻找物品的任务，尚未结束。”师远说。 “我应该早一点想到的，”夏飔说，“其实刚刚在楼顶，将‘最后’的两样物品交给人偶，但人偶却并未消失也没有被切断电源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其实作为重要的NPC——请原谅我用了这个词，在我的灵异悬疑中，这种设定还是比较常见的——当她的使命结束后，是应该消失的。” 看似结束的任务，再次变成了未完成的状态。 ------------ 第24章 铁门 本以为是一条死胡同，却突然发现，前方竟然有一个拐角，拐过去后还有一条路。 心里发空的感觉被一线新的希望取代，师远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他取出定位仪，利用杨撷樱的名字和她的外貌进行定位。 屏幕上显示的，只是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到，也就无法得到直接的地点信息。 “应该是在八楼吧？你们能确定这一点吗？”师远问罗亚森和刘潋。 “如果幻觉在进入八楼之前就开始了的话，自然也无法确定。”罗亚森说，“但是我想，幻觉应该是在八楼楼梯间开始的。” 虽然条件还不够充分，但眼下也只能将范围暂时划定在八楼的范围内。 众人打开了几乎所有的门。 最后一扇门打开后，里面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 之前看到的房间也是各不相同，绝大部分都有窗，因此也就会有些灯光照进来。 但这最后一个房间却是黑得极为彻底。 定位仪上显示的，很可能就是这个房间。 在这房间里，师远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异常气息。 没有找到开关，只能凭借手电照明。 里面是个空房间，一览无余，最里端的角落里有一扇紧闭的铁门，显然已经被锁住。 师远尝试着去感知铁门后的景象，但不知为什么，感知域却完全避开了那扇门，也避开了门后扇形范围内的一切。 那里成为了感知域中的一个死角。 那里会有什么？是杨撷樱，还是鬼？ “你们先退出房间，我一个人进去。”师远说着，拿出了万能钥匙。 若是让他们在这里，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众人倒也没有推辞，互相看了看就都退了出去。 万能钥匙旋动，铁门吱嘎作响。 里面，比外面的房间更黑，黑得宛如固体一般。 随着铁门的敞开，师远感知域中的死角，终于展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这是……” 师远在那一瞬间头皮都快炸了。他毫不犹豫地立刻转身，猛然将铁门关闭，并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到了房间外面。 刚刚的铁门背后，是一个无法估测面积的巨大房间。 房间里，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形状，有的是人形，有的极为怪异，根本难以辨认形状。 但是，无论是什么形状，都只有一种可能。 那是一扇禁忌之门，门后的，是另一个世界。 那里并非书页中所提到的暗世界，但其可怕程度，却丝毫不弱。 跑出房间后，师远立刻将门狠狠关紧，毫无停留，继续向远处跑去。 “快跑！” 他能感觉到，就在他打开铁门那一瞬间，已经有几个黑色的东西冲了出来，并且就跟在他们身后。 浓重得令人作呕的异常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即便是没有特殊能力的人，也都能够感觉到异常。 他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听到，但却能感觉到，后面有好几个东西，正在发出尖啸。并且，那些东西移动的速度极快，对面前的活人展开了无情的追杀。 宛艺竹、卢婷婷都是发出了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拼命地飞奔。 这里是走廊，两侧虽然有很多房间，但是没有人选择进入那些房间。 他们沿着走廊极速奔跑，没有人敢放慢一点点速度。 卢婷婷惊恐至极地跑着，回头看去，顿时又是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身后，三个黑色扭曲腐烂的人形物体正在向他们追来，只是看一眼，就会吓得魂飞魄散。 “救命啊——！！！”卢婷婷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是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人救她。 一个黑色扭曲的东西猛然一跃，跳上了卢婷婷的肩，两只如同无数条蛇纠缠而成的手臂缠住了她的头。 “啊啊啊——！！！救命！！救……” 咔！ 温热醒甜的血液喷溅到众人身上。 直到头颅滚落的那一刻，卢婷婷依旧在拼命地呼喊着救命。 这一幕让宛艺竹、申珣琨等人都是吓得魂不附体，已经达到了极致的速度，竟然再次提升。 宛艺竹跑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 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些鬼竟然没有一个去追她，而是越过她，向前面的人扑去。 宛艺竹正感到一阵惶惑，突然看到，其中一个黑色的东西竟然径直向夏飔扑了过去。 “夏先生！” 宛艺竹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速度之快令师远等人都是无法相信。 她跑到夏飔身边，伸出手臂，猛地向旁边推去。 旁边就是楼梯，夏飔被推得失去了平衡，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扑向他的鬼才没有扑到他，而是扑到了宛艺竹。 “啊啊啊！！！” 宛艺竹被鬼扑倒，随后便是一阵尖利刺耳的惨叫。 那是恐惧与疼痛带来的惨叫。 鬼将她扑倒后没有任何犹豫，眨眼间便将她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但即便是在最后一刻，她仍然在念着“夏先生”三个字。 已经滚落到楼梯下方的夏飔愕然抬头，不顾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但他却仿佛听到了一句微弱的低语。 “夏先生，好好活下去……” 夏飔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恍惚，因为在周围如此嘈杂的条件下，他是不可能听到这样一句低语的。 然而，紧接着他便被师远一把扯住了手臂，死命地向楼梯下方带去。 “快跑！” 夏飔一咬牙，不再去看楼上的情况，与其他人一起向楼下跑去。 突然，他意识到了些什么。 再次回头看去，他发现，鬼的数量已经只剩一个。 刚才卢婷婷和宛艺竹被杀，鬼的数量也少了两个，难道是因为，鬼只能杀死一个人随后自己也会消失吗？ 那么，也就是说，若是再死一个人，鬼的威胁就会消失？ 夏飔牙关紧咬，将头转回，继续飞速奔逃。 就算发现这一点又能怎样？让别人垫背吗？让谁垫背？ 剩下的几人都是向着下方跑去，根本不知道跑到了第几层，听着上方传来的无声的尖啸与诡异的脚步声，众人感到心越来越沉。 （感谢deleyy，异族吉，幻化秋夜的打赏！感谢Primevil，代号47X，姐姐j，adeleyy的月票！最近太忙，过一阵子会加更，再次感谢大家！）[.] ------------ 第25章 礼堂门外 师远看着下方的楼梯间的门，决定不再继续在楼梯上跑，而是转而推开门，进入了某一层楼，并推开了在走廊里看到的第一扇门。 这里是一个面积十分广阔的空间。 “这……” 眼前的，赫然是二十三层的礼堂。 我们不是一直在向下跑吗？怎么会来到二十三层？ 不过，虽然感到一阵骇然不解，但众人脚下并未停止，而是全部冲进了礼堂，而后将门关闭。 ☆ 看着面前蠕动的黑影，杨撷樱感觉如同坠入了冰窖。 借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弱的光，她看到，那个黑影是一个有着长发的纤细人影，似乎是一名女子。 但是那身影，与刚刚在楼下看到的地狱天使雕像，并不相同。 不仅如此，那个人影似乎十分害怕，不住地左顾右盼。 莫非是人？ 杨撷樱感觉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动。 突然，天花板上的电灯闪烁了一下。 就在灯光亮起的那极为短暂的一刻，杨撷樱看到，那是一名陌生的女子，看上去约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显然她处于强烈的紧张之中。 而那名女子却是完全没有料到这里竟然还有人，立刻尖叫出来。 随后，她便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灯光再次熄灭，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笼罩住两个女孩。 过了几秒钟，杨撷樱大着胆子说：“你是谁？” 她的声音让那个女孩惊魂稍定。随后，她便答道：“我叫鲍文倩，今天是陪朋友来的，但是不知怎么，这里突然停电了，真是吓死我了。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你看起来年龄应该很小。” “我叫杨撷樱……我……正在执行任务……” “执行任务？你这么小，能执行什么任务啊？” 鲍文倩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摸索着来到杨撷樱身边。 “说来话长。” “真是倒霉。对了，我的手机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了，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我想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 “嗯，可以……” 杨撷樱拿出手机，递给了鲍文倩。 借着手机的光，鲍文倩看到，地板上竟然有一个手电。 “哎？你有手电为什么不用啊？你不怕黑吗？” 鲍文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地上的手电。但是，想到要给宛艺竹打电话，她就暂时将手缩回，拨打了宛艺竹的电话号码。 “不在服务区？怎么会这样？”鲍文倩疑惑地说道。 杨撷樱却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毕竟也是执行过几次任务的人，她知道，“不在服务区”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鲍文倩将手机还给杨撷樱，继续和她聊天。 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杨撷樱的恐惧也逐渐消散。 “我们离开这里吧。”杨撷樱说。 “离开？可是我不能扔下艺竹一个人不管。当然，现在我也找不到她……要不然，先去酒店找个房间住下？不行，那不是浪费钱吗？家又不远……”鲍文倩自言自语着。 说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地上还有个手电。 “哎呀，怎么把这个忘了？” 说完，她摸索着将手伸向地板。 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啊！这是什么？你快把手机拿出来照一下，我好像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鲍文倩说。 听到这句话，杨撷樱刚刚消失不久的恐惧猛然暴涨。 她不敢打开手机，她怕看到“那些东西”。 “你怎么了？快把手机拿出来啊，地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鲍文倩有些焦急地说。 “不……不……”杨撷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死死地捂着衣袋。 “怎么回事啊？好奇怪啊……”鲍文倩不解地说着。 就在这时，电灯再次闪烁了一下。 两个人同时看到，就在她们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是血、背后有着一双腐烂“翅膀”的女人。 不是雕像，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在极度的骇异与恐惧之下，发出了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 ☆ “喂，你们听到尖叫声了吗？”师远小声说。 在他们的位置，隐约听到了些微的尖叫声。 “感觉好像是走廊对面的某个房间传来的。”罗亚森说。 师远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如果是对面的话，就不好办了。通过感知域，师远已经完全确定，刚刚那个追赶他们的鬼就在门外。 突然，鬼向着走廊对面极速移动过去，离开了礼堂门口。 莫非是它发现了其他的活人？ 师远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了很久，才终于将门打开一条缝，仔细观察。 果然，鬼已经无影无踪。 这个礼堂并没有占据整个二十三层，走廊对面是另外的一些房间。 根据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师远和罗亚森来到了走廊对面，尝试打开一扇门。 尖叫声似乎停止了片刻，但随后又更加强烈地传出。 只是，这一次，发出尖叫声的好像只有一个人，而刚才似乎是两个人。 打开房门后，师远和罗亚森立刻看到，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浑身筛糠的女孩。 正是杨撷樱。 而她的身边，则是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只能看出是个女子。 刚才的鬼就是因为听到了刚刚的尖叫才进入这个房间，杀死了鲍文倩。 杨撷樱双手捂住耳朵，紧紧闭着眼睛，却是在拼命忍着，没有再发出尖叫。 “杨撷樱！” 两人立刻冲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啊啊啊啊！！！” 杨撷樱疯狂地扭动身子，眼睛兀自闭着。 罗亚森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将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出房间。 而师远则是捡起了三样东西，紧随其后。 那三样东西，就摆在地上，位于另外一个角落里。 三样东西分别是玻璃罐里的眼球、红色头骨和人血图画。 师远认为，既然这三样东西同时出现，那就说明，这便是所需的最后三样物品了。 的确如他所分析的那样，要寻找的东西，不一定每种只有一个。 而这个房间，就是任务给他们提供的“便利”。 当然，“那种力量”不可能有那么好心。既然有“便利”，必然有危险。 师远面色凝重，以最快的速度向门口跑去。 ------------ 第26章 我做错了吗 然而，就在他即将跑到门口那一瞬间，他便看到，房门竟然猛地关闭。 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他将手里的几样东西死命地扔了出去。 “师远！”看到房门关闭，刘潋立刻喊道。 “先把东西捡起来，师远不会有事的。”罗亚森说。 刘潋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没有犹豫，立刻将三个任务物品拾起。 “师远他……”夏飔看着自动关闭的房门，也是一阵悚然。 他的确是灵异作家，但是写灵异和实实在在的遇到灵异事件，完全是两码事。 这两天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早已超出了他的理解。 “不用担心，没事。”罗亚森再次说道。 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像他所说的话那么轻松。 随后，几人陷入了寂静。 为什么里面没有任何敲门或者尝试开门的声音？任何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正常来说都应该尝试着开门吧？ 师远他在里面……究竟遇到了什么？ …… 此刻的师远，正在缓缓后退。 那扇门上，正匍匐着一个四肢极长、浑身腐烂的黑色恶鬼，头长在身体的中间，脸正对着他。 在那张脸上，眼睛的位置，有着两道极细的缝隙，下方却是一张长满尖牙的血色巨口。 师远展开感知域，他不希望在自己后退时撞到什么诡异的东西。 他可以听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咯咯咯咯咯”的奇怪声音，像是一个快要被闷死的人的笑声。 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师远不知道这气味从何而来。 突然，如同房顶漏了一般，大量的红色液体从天而降，砸落在师远面前的地板上。 那是血。 师远的视线向上看去，但天花板却是完好无损，而且依旧是白色，没有任何其它颜色的痕迹。 地面的血泊，触目惊心。 突然，血泊上出现了一个脚印。 紧接着，是另一个。 脚印从血泊中走出，不断地向师远走来。 在血泊中的脚印是白色。 在血泊外的脚印是血色。 是一个看不见的鬼吗？ 然而，在师远的感知域中，前方却是什么也没有。 突然，右后方的角落，那个原本摆放着三个任务物品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斧头落地的声音。 斧头？ 师远愕然看去，果然看到，一把沾满鲜血的斧头掉落在地，血液因为斧头与地面的碰撞而溅到了地板和墙壁上。 那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刚刚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师远就听到了一阵病态而虚弱的低声嘶吼。 “骗子……骗子……骗子！” 师远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是他知道，这个房间就这么大，再退，就要靠在墙上了。 但是，他没有碰到墙。 他猛地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有着壁炉的西式卧室，面积很大，装修得十分豪华，一名上了年纪的西方男子正站在床边。 而床上，则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骗子……骗子……” 那名男子还在继续说着。 这是幻影，还是？ 师远一时难以判断。 那名男子突然看向了师远，开始说着奇怪的话。 “我做错了吗？”他说，“我杀死了一个骗子……” 他根本不去等待师远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家资亿万，有着一位美艳动人的妻子，生活得极为幸福。 “然而，老天嫉妒我。某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的世界再也无法亮起。 “我失明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我的妻子一直在安慰我，告诉我，她会照顾我，还会雇佣最顶级的商业精英帮我打理公司，让我不要有任何担忧。 “我虽然不甘心就这样生活在黑暗之中，但是我又能怎样呢？我的妻子带我找遍了全世界的医生，但我的眼睛始终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日复一日，我变得越来越暴躁，因为我无法再忍受这黑暗！我爱我的妻子！我想念她的容颜！我要看到她！ “那段日子真的是既漫长又短暂。 “说它漫长，是因为我每天……不，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说它短暂，是因为当我回忆那段时光时，我能回忆起的只有黑暗。 “我生命的那段时光，没有色彩，没有内容，空洞至极。 “我曾经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我很痛苦！我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它要如此对我？ “但是，就在刚才，仿佛病痛的魔鬼舍弃了我，我终于能看到东西了！我的视觉恢复了！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的妻子，我美貌的妻子。 “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照顾我，守在我身边，告诉我她会等着我的眼睛恢复的哪一天。 “对！就是今天，我的视觉恢复了！然而，我却没有看到她。 “更奇怪的是，我的身边居然躺着一个老女人，脸上全是皱纹，皮肤干裂，双眼没有神采，身材也是如同批了人皮的木柴一样干瘪。 “我惊诧万分，我问她，我的妻子呢？她说，我就是你的妻子啊。 “哈哈哈哈！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的妻子年轻貌美，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干瘪的老太婆！ “对，她一定是一个骗子，她想骗我的家产！ “太可恶了！欺骗我的人，我决不饶恕！ “于是，我杀了她。就用那边的那把斧头。 “该死的骗子。她就该有此下场。” 说完，他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师远。 “我做错了吗？” 他在向师远寻求答案。 师远知道，他的答案，将会决定他能否离开这个房间。 如果无法离开，就是死。只不过，因为拥有保命次数，他会被传送到半小时前的位置。 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可怕。但是，谁又知道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在进入暗世界后，自己到底需要多少条命？ 保命次数，用一次就少一次。师远绝对不会轻易地将其用掉。 “我做错了吗？” 那名西方男子向师远走近，双目中透出冰冷的光。 “我不会无止尽的问下去，你应该清楚这一点。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做错了吗？” ------------ 第27章 凑齐所有物品 师远清楚，这不是一个能够按照常理回答的问题。 如果说做错了，很可能会惹怒这名男子，或者说，这个魂灵。 如果说没有做错，也可能会让他产生被敷衍被欺骗的感觉，从而勃然大怒。 师远看了看床上那具尸体，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从你的角度讲，你没有做错。” 男子没有说话，似乎在等。 几秒钟后，因为没有等到更多的内容，他问道：“从我的角度讲？” “是的。正是因为从你的角度讲你没有做错，所以你才做了这件事。” “那么，从你的角度来讲呢？” 男子再次向师远走近了一步，原本掉落在地的斧头，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没有办法从我的角度讲，因为这件事，本就不是我经历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评判你，就是你自己。你觉得对，就是对，你觉得错，就是错。”师远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男子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只有我才有资格评判我的对错。” 男子低声说着，身形越来越模糊，仿佛放入水中的一幅画，油彩消散在了水中。 “你说得对……”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消失了。 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师远猛地转过身去，看到的，是刚才那个房间，豪华的西式卧室消失不见，壁炉里发出的火光也在同一刻熄灭。 他没有犹豫，立刻向房门跑去。 罗亚森等人还等在门外。 “师远！”刘潋看到他的身影，立刻松了口气。 “快走，把最后的三样物品交付给那个人偶。”师远说。 很快，众人再次来到了楼顶。 “物品寻找正确，获得礼物三个。”恋爱中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说。 还是三块白纸片。 不同的是，这一次物品交付完成后，恋爱中的少女的电源被切断了，双眼中原本的电子光芒黯淡下去，头颅微微垂下。 果然如夏飔所说，它的使命完成了。 师远将所有的白色纸片聚在一起，拿在手中。 就在九块纸片全部聚在一起的那一刻，纸片上突然浮现出了颜色。 “这……这是拼图吗？”伍博源有些疑惑地说。 “看上去很像。拼一下试试吧。” 师远说着，将纸片放在一起。 九块的拼图极为容易，几秒钟就拼好了。 只是，画面杂乱无章，毫无意义，就像小孩用颜料随意涂抹形成的涂鸦。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九块纸片之间断裂的缝隙竟然消失，连结成了一张纸。 这说明了什么？ 师远将这张大一些的纸拿起，翻转过来。 后面是一串数字。 是密码吗？是哪里的密码？ 等等……2305？ 师远回想起，刚刚将他困住的房间，似乎就是2305号 那里原本应该是一个酒店的客房。 这种设计很奇怪，因为对面就是礼堂，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愿意住在那里。 但是现在是在任务中，这么一点不合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后面的01又说明了什么？ 原本队伍里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卢婷婷，可惜现在已经身亡。 拿着那张写着数字的纸，师远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等下，让我看看。”夏飔说。 师远将纸递给了他。 “这个号码，很像是行李寄存的取号密码。”夏飔说。 “行李寄存？” “对，有的酒店一楼大厅有这一项业务。我虽然不常住酒店，但是因为平时写作，比较注意这些生活细节，所以知道这一点。” “银光大厦并非只有一家酒店，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试试，如果不行就再说。”师远说。 通过楼梯来到一楼，众人立刻看到，前台竟然有一名工作人员。 “你好，取行李。” 师远说着，递过了那张纸。 “嗯，好的。请问存件人的姓名是？”工作人员礼貌地说。 “姓名？” “对。我们这里取件，不仅需要取件密码，还需要说对存件人姓名，以防出现错误。” 姓名到底是什么？是2305的客人的姓名吗？要去哪里查？ 突然，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杨撷樱说话了。 “杨撷薇。”她说。 师远等人看向杨撷樱，又看了看那名工作人员。 “存件人的姓名是，杨撷薇。”杨撷樱再次说道。 “嗯，的确是杨撷薇。” 说完，工作人员从身后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看上去十分结实的木匣。 “请拿好。” 杨撷樱伸出手，接过木匣。 “你怎么知道是你姐姐的名字？”离开前台后，师远问道。 “因为我姐姐就是地狱里的天使。”杨撷樱说。 这个理由让众人都是一阵疑惑。 刘潋突然想起，在来海源之前，杨撷樱曾经说过一些话。 她说，妈妈说我和姐姐是天使，哥哥是我们的守护神。如今姐姐已经死了，她去了地狱。 “地狱天使……的确，那四个字应该不仅仅是提醒我们会遇到怎样的鬼才写出来的，而应该具有一定的提示作用。”师远说。 但是，不管怎么说，“杨撷薇”这个答案，让众人都是有些琢磨不透。 而事实上，只要说出那片土坟山坡上的任意一个女性的名字，都能够算是正确。只是，现在师远他们无从得知罢了。 将木匣打开，里面的东西竟然是…… “啊！”杨撷樱立刻发出一声惊叫。 那是一个地狱天使的雕像。不像是任何塑料、水泥、金属之类的材质，而就像是一个微型的人，两片“翅膀”也是腐烂模糊，带着赤色的血液。 雕像的脚下是一个金属的圆台，下方有着一个凸出的奇怪图案。 “这个图案，好像在哪儿见过……”师远说。 罗亚森、刘潋也有类似的感觉。 “好像是……那个黑色圆筒上面凹槽里的图案。”罗亚森思索着说。 “好像是。我们现在去礼堂。” 二十三层，不敢乘坐电梯的他们也费了不少时间才走到。 尤其是申珣琨，到第十层就快走不动了。师远等经常进行体能训练的几个人倒是没有觉得太累。 礼堂里，依旧是寂静无声。 回想起刚刚宛艺竹站在台上唱歌的那一幕，师远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宛艺竹的歌声里，他听到了弥啸粼的声音。 那不是幻觉，而是触动。 ------------ 第28章 前所未有的奖项 如今，宛艺竹也已坠入了黑暗的彼端，成为了土坟山坡上的一个名字。 “说起来，这个地狱天使的雕像，看上去就像一个真的人一样，而且浑身是血，背部的皮肉被切开，形成了翅膀的样子，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啊。”申珣琨心有余悸地说。 “在任务当中，见到任何形态的存在，都是有可能的。事实上，这个地狱天使已经不算是太吓人的了。”师远说。 “任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申珣琨惊疑地道，但随后又转移了话题，“前辈，这次的经历这么恐怖，真的是灵异的绝佳素材啊。你应该会把这些事写到你的作品里吧？” 夏飔说：“我不知道……我对灵异现在真的没什么兴趣了，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写。” “真是可惜啊……”申珣琨再次感慨道。 夏飔默然不语。 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三只扭曲的黑色恶鬼。 在那个时候，他发现恶鬼只要杀死了一个人，就会消失。 在那一刻，他产生了一个黑暗的念头——他想将另外一个人推过去，从而使恶鬼消失。 但最终，这个念头被他压了下去。 他感到了恐惧。 他恐惧的不是那些恶鬼，而是自己竟然产生了那样的念头。 就好像，他的灵魂被污染了一样。 此刻，师远等人已经来到了那个黑色圆筒旁边。 师远将地狱天使的小雕像的底座放进那个大型的“钥匙孔”中，发现果然完全契合。 他轻轻转动雕像，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黑色圆筒的盖子变得略微有些松动。 “开了！”伍博源激动地说道，“里面肯定有重要的线索！” 将盖子掀开放到一旁，众人都迫不及待地向里看去。 里面会有什么样的线索？密码纸？特殊的任务道具？一扇门？还是…… “这……” 众人看着黑色圆筒的内部，而后面面相觑。 里面完全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师远用手电向里照了照，依旧是什么也没发现。 展开感知域去查探，也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这该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罐子吧？”伍博源失望地说。 “不可能。我们费尽力气才打开了盖子，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罐子？”师远说。 “我们会不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提示？”罗亚森说。 “提示？” 师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条短信。 “不是拿出来，而是放进去。” “放进去？把什么东西放进去？” 师远看着那个已经被打开盖子的黑色圆筒，仔细思索。 是将那个地狱天使的小雕像放进去？ 师远再次拿出手机，仔细分析任务短信。 短信中写得很清楚，“某件事情会触发鬼魂的杀戮，阻止这一事件，并在银光大厦内停留48小时。” 从短信来分析，如果阻止了那一事件，后面的几个小时应该是相对安全的。但如果不阻止，只怕恶鬼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怖，越来越危险。 既然说是“触发”，那就应该是一件非常具体的事情。 把小雕像放进黑色圆筒，并非是“阻止”一件事情，所以这应该不是任务短信中所说的“事件”。 眼下的情况着实让人有些泄气。历尽艰难才打开的黑色罐子，最终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任务时间还有很长，看来现在也急不得。 “希望明天能发现更多的线索。现在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了，我们先休息吧，明天再说。”师远说道。 时间已经很晚，已经是后半夜两点。 在夏飔的提议下，几人都来到了2214房间，聚在一起。 没办法沉稳地睡觉，但至少可以合眼休息休息。安排好值班顺序后，师远等人也都各自找地方或坐或躺地休息。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陆续醒来。 最后一批值班的人是刘潋和杨撷樱，她们也是很早就为大家准备了些简单的食物。 九点钟，年中盛典就会继续进行，众人都做好了准备。 “走吧，就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师远说。 几人向着二十三层的礼堂走去。 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但是师远却发现，那些根本就不是人。 他用感知域去探查，也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形。 这些“人”，其实只不过是些极为逼真的投影罢了。只不过，这投影的“技术”比现有的技术不知要高超多少倍，不仅细节极为清晰，甚至还有着一定的实体感，相互之间竟然会产生推挤、碰撞的现象。 夏飔和申珣琨按照名牌指示，依旧坐在第一排。 宛艺竹和鲍文倩已死，再也没有人在舞台后面偷偷观察夏飔。 主持人登上舞台，宣布活动开始。 整个上午都在平静中度过，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中午，夏飔等人没有再去餐厅吃饭，而是由师远将自己带的食物分给他们一些。 谁也不知道那些餐厅中的食物到底是什么。 他们也没有离开礼堂，一直聚在一起。 其他“人”都是陆续离开，而后又陆续回来。 下午的活动也是十分正常地进行着，颁发了很多不同的奖项。 新的线索，究竟在哪里？ 师远等人心神不宁，不断地观察着四周，观察着礼堂里的“人”和周围的事物。 就在活动即将结束时，主持人再次走上舞台，说道：“本次的年中盛典，我们新设立了一个特殊的奖项。这一奖项是前所未有的，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是非凡而特别的！” 听着主持人的话，师远感觉里面有几个字眼十分值得注意。 “前所未有”，“具有划时代意义”，“非凡而特别”。 在他看来，这些说法无疑在宣告，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具有重要的提示作用。 甚至，有可能就是任务短信中提到的“事件”。 主持人继续说道：“这一奖项的名称就是，年度偶像作家！这个从未设置过的奖项，就在今天诞生！在座的各位，你们是历史的见证人！毫无疑问，你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们即将目睹一次重大的变革！下面，我宣布，第一次年度偶像作家的获得者是……” 他故意停顿了几秒钟，而后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道：“灵异作家，冰罅！” ------------ 第29章 鬼魂杀戮触发事件 年度偶像作家？ 这一奖项虽然有些许意外，但却十分合理。 像夏飔这种人，得到这个奖项，不会有人有任何异议。 令师远介意的是，主持人所说的话。 “历史的见证人”，“目睹一次重大的变革”？ “变革”？ 这会不会是任务短信中所指的“事件”？ 师远、罗亚森等人全部都将精神集中到了舞台上。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说：“下面，有请冰罅上台领奖！” 两个聚光灯投下明亮的光柱，投向了坐在第一排的夏飔身上。 夏飔显然没有预料到主办方竟然会设置这样一个奖项，正在惊愕中，便感觉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 他愣了愣，站起身。为了表示尊重，他拿上了昨天获得的奖杯，一步一步地向舞台走去。 偌大的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 师远的耳中听到的，只有夏飔的脚步声。 他的视线盯在了夏飔手中拿着的奖杯上。 他想起，伍博源曾经在奖杯中看到了地狱天使的影像。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愧是前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一鸣惊人的！”申珣琨比自己得了奖还激动，突然大声说道。 夏飔的脚步十分缓慢，似乎是在怀疑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一般。 申珣琨激动不已，继续说道：“前辈曾经和我说，喜欢灵异的人，都是内心阳光的人。前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好人，好人果然有好报！” 师远看了看他，觉得他好像有些语无伦次，说话前后没什么逻辑。 看着夏飔越来越接近舞台，师远感到越来越紧张。 会发生什么事？ “太好了！前辈！我是你最忠实的粉丝！”申珣琨再次大声喊道。 师远却是感觉一道闪电劈过了脑海。 他刚才说什么？喜欢灵异的人，都是内心阳光的人？可是，我记得夏先生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对灵异失去了兴趣，莫非是内心不再阳光了？那又是为什么？仔细回忆，那个时间点…… 师远心急如焚，总感觉一道火光就在眼前，但却无法分辨清楚，火光的周围到底是什么。 “前辈……” 申珣琨又激动又紧张，将双手握在一起，因为兴奋而颤抖着。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舞台。 师远突然发现，他虽然一直在说“前辈”之类，但视线却并没有在夏飔身上，而是一直盯着主持人。 准确地说，是盯着主持人手中的“年度偶像作家”奖杯。 夏飔走向主持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申珣琨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表情也变得有些陌生。 他在期待着什么？ 师远下意识地再次展开感知域。 在他的感知域中，申珣琨的身影是白色的，他的确是一个活人。 但是他的表现，真的是怪异到了极点。 凭借多次任务的经验，师远非常确定，这个申珣琨，肯定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需要阻止的事件，到底是什么？ 此刻，夏飔已经走到了主持人身边，微微躬身，并与主持人握手。 主持人满面红光，举起左手中的奖杯，向观众示意。 那个奖杯！ 师远腾地站了起来，不假思索地拿出十字弩，瞄准了那个奖杯。 弩箭破空，准确地击中了奖杯。 奖杯掉落在地，却并未损坏。 主持人一声惊叫，诧异地看向师远，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夏飔也愣住了，看了看地上的奖杯，又看了看师远凝重的表情。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夏先生，离开那个主持人！”师远迅速向舞台跑去，边跑边喊道。 夏飔面色骇然，立刻后退了几步。 “把奖杯给我！” 师远已经跑到了舞台上，向夏飔伸出手。 夏飔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奖杯递给了师远。 师远抓住奖杯，急速向那个黑色圆筒跑去。 不是拿出来，而是放进去。 需要“放进去”的东西，就是这两个奖杯！ 罗亚森也已经冲上了舞台。他捡起了那个掉落在地的奖杯，也同师远一起冲向了黑色圆筒。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奖杯被扔了进去。 “快！盖上盖子！” 师远拿起旁边的盖子，和罗亚森一起用力地盖了上去。 黑色圆筒突然开始剧烈地抖动，仿佛里面有两只怪物在挣扎嘶吼。 师远和罗亚森死死地按住盖子，几乎费尽了全身力气。 突然，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寂静。 里面的东西，爆炸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丧钟声响起。 师远和罗亚森惊魂未定，取出手机。 短信只有一句话。 “已成功阻止触发鬼魂杀戮的事件。” 师远看向第一排的申珣琨，只见他趴在桌子上，似乎陷入了昏迷。 整个礼堂突然发出了无数厉鬼的尖啸与嘶吼，听上去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师远等人愕然四顾，却发现这里的几百位观众都开始扭曲融化，最终消散于空中。 礼堂，重归宁静。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观众，没有什么主持人。有的，只是他们被扯入任务中的七个人。 所有人都依旧呆立原地，仿佛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但是，风暴没有降临。 鬼魂的杀戮已经被阻止，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礼堂。只是，因为没有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所有的电灯、扩音设备都是同时停止了工作。 礼堂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了些许微光。 夏飔脸色惨白，他知道，刚才险些就进入了鬼门关。 “太好了……我们……活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撷樱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师远和罗亚森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从黑色圆筒附近走回了观众席，瘫坐在椅子上。 “那还真是个防爆罐。”罗亚森苦笑了一下，说道。 不知何时，夏飔也走到了几人身边，坐在了椅子上，脸上震惊的表情犹在。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两个奖杯有问题的？”夏飔惊疑地看向师远。 “夏先生，之前我们分析过，你为什么突然对灵异失去了兴趣。你说，那种感觉是逐渐变强的，向回推的话，应该是在得奖那一刻开始有了变化。”师远说道。 （感谢Primevil的月票！） ------------ 第30章 杀人狂 师远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伍博源曾经在奖杯中看到了鬼影，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说明奖杯有问题，必须注意。 “还有，主持人的话，也有极强的提示作用。他的话等于是在告诉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将成为一个‘触发器’。 “剩下的就是根据短信进行的分析了。不过，这个过程也并不容易。” 夏飔陷入了沉思，视线不知在看哪里。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道：“师远，真的是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是为了自保。” “总之，谢谢你们。”夏飔依然说道。 “夏先生，你现在对灵异的兴趣，应该又回来了吧？” “是的。”夏飔笑了笑说。 这时，旁边的申珣琨突然动了，似乎是刚刚从昏迷状态醒来。 “哎？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感到一阵骇然。 他记得自己明明好好地在自己家的卧室里睡觉，怎么一觉醒来突然跑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你叫申珣琨吗？”夏飔问道。 “我……是叫这个名字。你是？” “冰罅。” “冰罅？哦！你是《无心之尸》的作者！真的是你？我是你的粉丝啊！真没想到你本人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失去了最近一段记忆的申珣琨就像第一次见到偶像的粉丝一般滔滔不绝。 “他真幸福啊，对我们刚刚经历的可怕事件都没有记忆。”刘潋有些感慨地说。 “他应该是被附身或是被控制了精神。还好，作为一个普通的活人，除非他发狂，否则对我们应该是没有什么威胁的。”罗亚森说。 “如果我们没能阻止那个事件，会发生什么？”伍博源说。 “触发鬼魂杀戮。然后，我想，大家都活不了。”师远回答道。 “那个事件，到底是什么啊？”伍博源又问。 “我分析，事件应该是，夏飔同时持有两个奖杯。如果这件事发生，立刻就会触发鬼魂杀戮。到时候，这整个礼堂里的‘投影’，恐怕都会变成真正的恶鬼。即便我们有特殊能力，也逃不掉。”师远说。 听到他的回答，伍博源陷入了深深的后怕。 不过，眼下，“触发事件”已经被阻止，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应该相对较为安全。 当四十八小时结束后，师远等人得到了新的提示短信，并获得了下一张书页。 九月二日下午，师远等人返回了暗鸦岭村。 刚刚进入村子不久，师远等人就看到不少村民聚集在某个位置，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村子因为异变的原因，本就失去了不少人口。如今又出了事，师远立刻警觉起来。 如果是有人被鬼魂杀死，那么尸体应该会很快消失才对。那么这些村民，到底是为什么围在这里？ 师远下了车，拨开人群，进入了包围圈内部。 “这是……贺村长？” 进入人群内部，师远便赫然看到，贺锦戎的尸体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颈部断了一大半，腹部被剖开，双手、双脚均被砍断，死状极为凄惨。 这不是鬼魂所为，而是人造成的。 到底是谁如此残忍地杀害了村长？ 师远有些诧异地看向周围围观的村民们。 杨峰和秘书看见师远，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年龄小，不要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了。” “杨秘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村长？”师远问道。 “凶手的身份，目前还不知道。不过，看这手脚和脖子的情况，凶器应该是砍刀。我们村很多人家都有砍刀，平时就用来砍柴。唉，很难查啊。” “砍刀？啊！杨秘书，他的背后就有一把砍刀！”旁边突然有一个人指着师远的背包喊道。 “有砍刀不等于是凶手。你家里没有砍刀吗？”杨峰和白了他一眼说。 那人不说话了。 刚刚从海源回来，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的情况。 师远总觉得，这件事或许不是那么简单，说不定和他有关。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不过，刚刚完成任务，他和另外几个执行者都感到十分疲惫。眼下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先一步回家。 “村长怎么会被杀？”罗亚森也有些疑惑地道。 “我们只能认为，现在村里出现了一个残忍的杀人狂。所有人，必须小心，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师远说。 “那我们去山上提升特殊能力，岂不是也变得困难重重？”刘潋有些担忧地说。 “所以我们只能聚在一起，至少也要三个人同行。” 师远想起了方异圣。这几天他一直留在林间空地，不知道是否有危险。好在与其联络后，师远得到了他安然无恙的消息。 至于罗亚森家里，这几天只有赵海帆一个人。 趁着天亮，师远、罗亚森和刘潋三人同行，来到了暗鸦岭山上。 “我总觉得，最终的考验快要来临了。”走在路上，师远说。 “最终的考验？”刘潋说。 “对。其实，自从看到第一张书页正文起，我就觉得，总有一天，我要进入那个暗世界。如今，书页越找越多，我想，差不多也接近尾声了。也就是说，很快，我就要进入那个暗世界，真正地把暗鸦岭的异变解决。” 听到师远的话，罗亚森和刘潋二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总要有个了解。”师远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些盼着那一天赶快到来。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把各自的特殊能力提升上去。那可是暗世界，要是没些保命的本事，几条命都不够。” “希望还来得及。快走吧。”罗亚森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这个时候偏偏出现了杀人狂，无形中又拉低了我们的提升效率。”刘潋有些不满地说。 “如果他再出现，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师远说。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最初的他。他曾经杀死了严老师，双手已经沾了血。 至于这个杀人狂，更是没有大发慈悲的必要。留着他，纯粹就是个祸害。 师远已经决定，再次看见那个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发动攻击。 因为他清楚，真的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师远之所以说得这么绝对，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那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并且心狠手辣。 他的名字叫作，加特森。 ------------ 第1章 同根同源者 加特森正在废弃的精神病院里查看旧资料。 这是他的父亲尼德霍格·门罗所创立的医院。至少，对外是这样宣称的。 但是实际上，他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病医生，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但他却是一个智商极高的精神病。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凭借着极为微弱的童年记忆，加特森找到了父亲留下的日志，并且找到了父亲留给他的话语。 他从日志中了解到了父亲那伟大的梦想，也了解到了他父亲的计划和实施的情况。 这座精神病院，就是他的实验乐园。 用活人来做实验，依靠特殊的仪器提取他们的“灵魂”，然后整合起来，进行所谓的“永生”实验。 尼德霍格要获得永生，永远地活下去。 他还要控制越来越多的人，直至控制整个世界。 通过实验记录，加特森知道，父亲的实验进行得并不是十分顺利，但多少还是有进展。 记录册的最后一张纸上写的日期是1996年9月13日。 “为什么是这一天？难道之后那实验就停止了？”加特森自言自语道。 翻看了几个小时的资料，他感到有些疲倦，于是随意地找了一个房间，在一张铁床上躺了下去。 同样的这张铁床，曾经是好几个无辜之人的死亡之地。 突然，铁床的床腿突然流出血来。血液顺着床腿向下，流淌到了地板上。 加特森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立刻坐了起来，铁床发出了吱嘎的怪响。 他低头看去。 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他再次躺下，回忆着父亲离开家之前那一天的晚上对他所说的话。 “戴斯蒙德，你听着，从今天起，任何人问起你，你都要说，你的父亲是个贫穷的工人，为了赚钱，参与了一个心理学实验，结果却身亡了。你获得了一笔赔偿金，然后开始了独立的生活。 “当然，这是假的。事实上，我将前往一个遥远的国家，在那里选择一个小山庄，建立一座精神病院。等到里面的医生和病人足够多时，我将开始我的实验。 “我会让病人和医生的身份互换，反正精神病院嘛，谁发疯都正常。我会把医生都说成是精神病，把他们绑起来，然后让精神病人穿上白大褂，扮演医护人员的角色。他们一定会非常乐意配合我，而且我坚信他们会很有创意，会用各种各样连我都想不到的方式来折磨那些真正的医生和被抓来的普通人。 “在那之前，我会准备好大型的玻璃器皿，用以浸泡被折磨到了濒死地步的活人，收取他们的灵魂。 “任何人，只要踏入精神病院，就别想活着出去。 “戴斯蒙德，你以后也会到那个地方去，继承我的衣钵。如果我没有实现梦想，后面的事情就需要你去做了。” 加特森回忆起了真正的过去，也回忆起了父亲希望他做什么。 不过，这里的情况让他明白，父亲也好，其他的精神病人和医生也好，早就不见了。就算他想继续进行那个实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 事实上，他也没打算真的继续那个所谓的“永生”实验。 “老爹啊，你也真够糊涂的，人怎么可能永生呢？实验什么的，我不感兴趣，但是我觉得，这个地方倒是可以让我大显身手。” 加特森的脸上显露出可怖的笑容。 ☆ 师远拿出定位仪，想依靠“加特森”这个名字和他记忆中加特森的外貌来对他进行定位，然而却以失败告终。 难道“加特森”是个假名字？ 既然定位失败，师远便将定位仪收了起来，不再考虑这件事。 只要小心一些，不要有人单独行动，就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加特森的确是从方异圣手中抢走了一个背包，但里面没有远程武器，只有砍刀和绳子之类。 考虑到天黑后会更加危险，视觉受限的情况下，即便三人聚在一起，也难免有照顾不到之处。于是，在黄昏时分，三人便回到了罗亚森家。 “这次的书页，大家都看看吧。” 师远说着，将书页递给了旁边的伍博源。 众人传看了一遍新的书页，每个人都用手机将其拍了下来。 书页的正面写着： “被强制转回暗世界。 若鬼擅自强制转入人间，视为极罪，当交由平衡石予以严罚。 人如何强制转入暗世界： 将两名同根同源者的鲜血涂于双手掌面，之后于午夜时分身居地下无光之处，身周放置” 最后一句话仍然是没有说完。 背面写着“扑朔迷离”和“兰”五个字。 “扑朔迷离……这四个字本身就够扑朔迷离的了。”罗亚森说。 “等下，正文的内容，非常值得注意，”师远说，“终于出现了活人进入暗世界的方法。” 听到师远的话，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了各自拍摄的书页照片，并定位在了“人如何强制转入暗世界”之后的内容。 “‘同根同源者’是什么意思？同一个国家的？”伍博源说。 “应该不是，我们全都是同一个国家的，如果是这个意思，等于没说。”罗亚森说。 “我觉得可能指的是，兄弟姐妹。”师远说。 “兄弟姐妹吗？”刘潋想起了自己的姐姐，虽然从未见过面，“很有可能。” “可是，这里说的是，‘将两名同根同源者的鲜血涂于双手掌面’，我们去哪里找兄弟姐妹的血？我，师远，都没有兄弟姐妹。其他人呢？”罗亚森说。 “我虽然有过一个姐姐，但早就……”刘潋低声说道。 说完，她看向了杨撷樱，但立即便将视线收回。 果然，听到他们的话，杨撷樱双拳紧握，浑身颤抖起来。 “我也是独生子。”伍博源和赵海帆同时说道。 “这件事情，应该不急。”师远说，“我们现在根本无从得知后面还有多少任务，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的全貌是什么样的。谁又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等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找到所有书页再说吧。” “天晓得这些任务有没有完。”罗亚森说。 “书页总该是有数的。”师远说。 同一时间，两辆汽车从东村口驶入，在罗亚森家附近停了下来。 ------------ 第二十卷 扑朔迷离 ------------ 第2章 听我指挥 “哎哟，这小破村子。” 一个穿着时尚长裙，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高挑女子说道。 此人名叫秦馥黎，是一个平面模特。 “这才有气氛。”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此人是一个富二代，名叫王景羿，也是灵异同好会的成员。上一次同好会的几个成员来到暗鸦岭村试胆，没有带他，他还很不爽。这一次他决定好好大显身手。 当然，他曾经尝试联系那几名会员，结果联系不上。麦海迈惊恐地告诉他，他们都死了，他根本不信。说实在的，这种玩笑，他们成员之间经常开，早就习以为常了。 王景羿和秦馥黎是一对恋人。富二代，模特，简直是标配。 过了一会儿，两辆车上的六个人都下了车，有的人面露好奇，有的人眉头紧皱。 “雅卿，这个决定，我觉得……” “好了，裕哲，来都来了，就不要再说了。” 这两个人赫然正是刑警队长闻裕哲和他的未婚妻林雅卿。 他们的目的自然和王景羿他们不同。对于暗鸦岭的异常，虽然闻裕哲比较信任师远，但还是觉得所谓的鬼神之说并非完全可信，最终决定亲自来这里看一看。 林雅卿也一直对这个地方有着浓重的好奇。这里是她的孪生妹妹林雅雯的死亡之地，她想知道这里究竟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余下的两个人，一个名叫俞文思，也是灵异同好会的成员。另一个名叫周伯峰，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童心未泯，经常被人叫成周伯通。他是闻裕哲的表哥，也是俞文思的邻居，可以说他是将其他五人联结在一起的纽带。 “这破地方，可能连酒店都没有吧？”秦馥黎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 “那肯定没有啊。不过，这座楼房看着还行。这是私人住宅吗？” 王景羿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罗亚森家门口，开始敲门。 罗亚森将门打开，看着陌生的脸，说：“你找谁？” “嗯？我是来玩的。你这个是私人住宅？” “是的。” “这村里有酒店吗？” “没有。” “那能不能劳驾先生让我们借宿一晚？别的房子都太破了，我们受不了。” “受不了为什么要来这个村子？”罗亚森毫不客气地说。 “啊？我们当然是想来就来啊。” 罗亚森正想关门，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罗先生？” 罗亚森有些惊讶，向王景羿身后看去，看到的正是林雅卿。 “林老师？你怎么来了？” 这绝对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有些责怪的意味。 这儿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暗鸦岭！林雅卿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凶险，竟然还敢来？ “是我。这是我的未婚夫闻裕哲，你应该也记得吧？”林雅卿指了指闻裕哲说道。 罗亚森根本就没有和闻裕哲打招呼，而是有些不悦地说：“林老师，难道你忘记了上次的遭遇吗？在地铁一号线上，你难道不是亲眼目睹了很多鬼魂吗？你为什么还不相信这个村子有鬼？” “你在说……什么？地铁一号线？”林雅卿惊讶地说道。 罗亚森并没有感觉诧异，随即说道：“看来你的记忆被抹去了一部分。算了，既然林老师和闻队长都来了，那我就不计较了，各位请进吧。” 师远他们的讨论会已经结束，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走进一楼客厅，林雅卿等人随意地坐下，四处打量。 “罗先生，这么大的房子，你自己住吗？” “不，还有别人。” “一家人一起住吧？挺好的，这里环境优雅，空气清新，很适合居住。”林雅卿说。 “师远和刘潋也在，要我叫他们吗？” “师远也在？”闻裕哲惊讶地道，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正好很长时间没见了。” 一分钟后，所有人都聚在了一楼客厅。 “你们不该来，”师远面色沉凝地说，“闻队长，你应该明白，这里非常危险。” “我知道。但是，我总是放不下心来。如果不能自己亲自来看一看，总觉得心里发空。” “你在这里待着，空的就不是心了，而是……算了，反正已经来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你们一共六个人，这里的房间应该暂时还够用，只是要记得千万不要去三楼的黑色区域。所有人，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听我指挥。”师远说。 “听你指挥？”王景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才多大？成年了吗？” “没成年。我不想说太多，总之，如果乱来，后果自负。这个村子本来就是鬼气森森，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杀人狂，可以说危险系数极高。” “杀人狂？嘿，我们有刑警队长，专治杀人狂。”王景羿笑着说。 师远也懒得说了，索性不说话，心想，让你现在笑得欢，用不了多久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也不想解释。在鬼出现之前，解释什么都是白搭。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短信？”刘潋问。 “奇怪的短信？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也对，看我这脑子，我们也没收到下一个任务的消息呢。”刘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话音刚落，一阵震颤人心的丧钟声响起。 新的任务短信，来了。 师远立刻拿出手机查看。 短信写道：“9月5日零点，无论身处何地，均会被拉入一座异度酒店。被拉入酒店者将参与接下来的任务。任务最长会进行十天，详细规则会在任务开始后说明。” “刚才是谁的手机响？”王景羿问道。 “不知道啊。你的吧？”秦馥黎说。 “我的？我不是这个铃声啊。我看看啊……嘿，还真有短信……这什么玩意？” 王景羿看着短信感觉十分茫然。 刘潋、罗亚森等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收到这条短信。 最终，收到的短信的人，是此次乘车到来的六人加上师远，一共七人。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刘潋柳眉微蹙，说道。 “那个啥，都别在这儿耗着了。咱们赶在晚上来，不就是为了玩吗？走，出去找刺激去！”王景羿毫不在乎地把手机收起，向俞文思等人喊道。 ------------ 第3章 五公里 “你们要去哪儿？”师远问。 “我说你还真想指挥啊？就算我们在这儿借宿，也用不着你来管吧？又不白住你的，我们到时候付钱。”王景羿说。 “我不缺钱。” “口气不小。行了，咱们走。” 说完，王景羿四人便走出了罗亚森家的门。 闻裕哲本不想去，但周伯峰是他表哥，他担心他会出事，便跟了上去。 在他的要求之下，林雅卿留了下来。 在师远等人离开暗鸦岭执行任务这段时间，方异圣一直留在林间空地提升特殊能力。 就在任务短信到来后没多久，师远接到了方异圣的电话。 “喂，师远！” 方异圣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激动。 “怎么了，方异圣？” “我收到任务短信了。你收到了没有？” “嗯，我也收到了。你……好像还有别的事？”师远猜测道。 “对！这两天，我的特殊能力提升了很多。我现在，可以探查五公里以外的活人数量，而且可以自由控制范围大小。” “五公里？”这个数字让师远也多少有些吃惊，“那范围最大可以达到多少？” “五公里内的任意范围。”方异圣激动地说。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与之相比，师远的感知能力提升速度，就显得有些慢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方异圣躺在了土里，而我只是站在那片山坡旁边？那么下次去的时候，要不要走到山坡上去？ 这个念头让师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回过神说道：“太好了，方异圣！这应该不是极限吧？” “肯定不是！我感觉得出，我的能力的范围，还可以继续扩大。我想，只要时间允许，说不定……可以扩展到全球！” “……” “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师远，我得继续努力了。说起来，这一次的任务不需要我们集合，那就任务开始后，在那个异度酒店见吧！到时候等我的好消息！” “好的。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师远笑了笑。他听得出，方异圣的确是非常激动。 他自然也很激动，因为有耳钉这么一个便利的道具，方异圣的能力就等于是他的能力。 师远仔细地想象方异圣能力的表现形式。 他的头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探照灯。 五公里的范围，范围可以控制大小。这就很像是一个可以调节大小的探照灯，将灯光照向一片黑雾笼罩的区域后，就可以看到那片区域里的活人到底有多少个。如果想要探查另一片区域，就调整灯光的方向。 希望在暗世界中，耳钉和特殊能力还可以正常使用。 师远默默地想着，无意识地看向窗外。 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这里本就是一个小山村，根本不像海源那种大城市，夜晚还有各种各样的霓虹灯。 这里的夜晚，就如同一片无人区域一般，看不到光亮。 王景羿等五人离开了罗亚森家，冲入了如墨般的夜色，除了闻裕哲外，师远并没有尝试阻止任何人。 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 现在的他认为，只有真正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才值得被救。有的人就是作死，谁也救不了。 另一边，王景羿拉着秦馥黎，后面跟着其他三人，一起向着村西的墓地走去。 “我说，试胆嘛，还是得去坟地。我前几天问麦海迈，暗鸦岭什么地方好玩，他竟然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哦，对了，他还说了一句特别奇怪的话，说什么，千万别在坟头蹦迪。”王景羿边走边说。 “蹦了又能怎么样？”秦馥黎嚼着口香糖说。 “不知道，他没说。” “亲爱的，你想蹦的话，我陪你。”秦馥黎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 “不要胡来！”闻裕哲严肃地说，“死者为大。不要做那种不尊重死者的事情。” “哎哟，我说闻队长，我们又不是罪犯，你那么严肃干什么？我们来这个村子，不就是来玩的吗？不要那么扫兴嘛！”秦馥黎不满地说。 “听我的对你们有好处。” 闻裕哲说着话，脚下速度却丝毫不慢，很快超过了王景羿和秦馥黎，最先到达墓地大门口。 “不要轻易进去。”闻裕哲说。 “那杀人狂该不会是躲在墓地里等着偷袭我们吧？嘿，真刺激。”王景羿傻笑着说。 “总之，不要掉以轻心。” 闻裕哲取出手电，照了一会儿，慢步走进墓地。 几个人没再交谈，也陆续走了进去。 夜色中，一块块墓碑看上去多少有些瘆人。 秦馥黎本就不是灵异同好会的成员，只是为了陪富二代男友才来到这里。她的胆子只能算一般，只是一直在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五人走进了墓地，不住地左顾右盼。 阴森的气氛感染了众人，即便并不完全相信鬼神之说，闻裕哲也紧张了起来。 其他人也多少有些害怕，但那几个灵异同好会的成员都觉得十分兴奋，心跳得快了不少，但表情却是一个比一个高兴。 “我记得上次来的那几个人，准备了不少娱乐项目，我也忘了问是什么了。”王景羿突然说。 秦馥黎和俞文思本来就害怕，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都吓了一跳。 “哎呀！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秦馥黎不爽地说。 “这就吓着了？真胆小。胆小鬼。” “呸！就你胆大！” “别出声！” 闻裕哲突然低吼一声。 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此刻本应是万籁俱寂，无风的夜晚，连树叶的响动也听不到。 这种情况下，除了刚才王景羿三人说话的声音外，应该什么声音也没有才对。 然而，闻裕哲却听到，某个方向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想起了师远刚刚的劝告。 在他走出大门之前，师远说，发现任何异常，比如奇怪的声音、气味、移动的黑影之类，不要好奇心旺盛地去靠近，一定要远离。 还不待闻裕哲说什么，其他人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啥东西？这坟地该不会真有鬼吧？” 王景羿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分明在说，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走啊，咱们看看去？”周伯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要过去！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闻裕哲说。 “哎呀，闻队长，你就别扫兴了好吗？”秦馥黎暗中白了闻裕哲一眼说道。 ------------ 第4章 反向的女孩 “师远说了，这个村子的确非常危险。你们不要不当回事，等真出了事的时候就晚了！”闻裕哲说。 “能出什么事啊？到小村子历险试胆的多了去了，哪个出事了？”秦馥黎依然很不爽地说。 刚刚她还有些害怕，可现在和闻裕哲吵了几句，害怕的感觉居然消失了。 “实话和你们说，上次的那个麦海迈，的确没有说谎，他们一行人，确实遇到了真正的鬼，而且，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全部已经死于非命。”闻裕哲说。 “行了，麦海迈说话你也信？你还刑警队长呢，真有意思。”秦馥黎撇着嘴说道。 见说了半天也没效果，闻裕哲也没有什么办法，干脆不说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几人已经走出了很远，来到了刚才听到声响的位置附近。 前方，似乎有一口古井。 坟地里为什么有井？ 在看到井的那一瞬间，闻裕哲就意识到了不对。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什么也没有说。 五个人突然像中了邪一样，两手垂下，目光呆滞地看向那口井。 突然，井口猛然冒出了一个满是长发的人头，头发遮住了脸，根本看不到五官。 那人头缓慢地向上升起，并不像是有人从井下爬出来，倒有些像……飞上来的。 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那颗人头上，心脏不知不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苍白，腿开始发颤。 那长发的人头继续向上升起，接着是脖子。 但直到人头升到了井口之上一米的距离，众人也没有看到原本该有的身体。 只有一条长长的惨白的脖子像蛇一样立在井口，上方顶着那颗长发遮盖的人头。 突然，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长发吹开。 那张脸终于露了出来。 五个人只感到大脑轰然一声响。 那张脸上，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根本就没有眼睛和鼻子。 那张口中伸出了一条黑色的舌头，但舌头上却长满了尖利的牙齿。 一阵鬼啸骤然传来，五个人同时感到不寒而栗。 然而，眼前一花，那人头和脖子竟然全部消失。 古井依然如故，根本没有什么人头。 五个人呆立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终于，王景羿先说道：“我刚才好像产生了幻觉。” “我也是。”周伯峰说。 “我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的人头，但是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俞文思说。 “怎么和我的一样？我看那个人头的嘴里，吐出了一条……长了牙齿的舌头……”秦馥黎说。 她的话说完，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几个人同时产生相同的幻觉，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刚才，的的确确是看到了一个人头。 四个人下意识地看向了闻裕哲，仿佛在等待一个解释。 闻裕哲的眼珠动了动，说：“我们……还是离开墓地吧。”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 似乎是真的害怕了，王景羿等人加快速度向大门外跑去。 就在他们跑到门口时，却看到，那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十分正常的女孩，看样子大约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秀气，但面无表情。 她面向着他们，双手垂下。 “回去吧。”她说。 “回去？对，对，我们正要回去。”王景羿说。 “不，我是说，回到墓地里去，那里才是你们该在的地方。”女孩继续说。 “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该在墓地呢？” “很简单，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看到我。”女孩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阴森可怖。 听到这句话，五人面面相觑。 这时，闻裕哲突然发现，女孩的双手看上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似乎……她的左右手是反的。 而且，既然她是面对他们，应该是大拇指在前，小拇指在后。 但是，闻裕哲却看到，她的小拇指在前，大拇指在后。 闻裕哲突然瞪大了眼睛。 “快跑！不要看她！不要回头！快跑！”他拼命地大喊。 刚刚已经被人头吓到的五个人，拼命地飞奔起来。 虽然他们还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恐惧如同野火般蔓延。 在这宁静的小村，五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简直如同炸弹一般震耳欲聋。 “快开门！快开门！”闻裕哲死命地拍打罗亚森家的门。 师远一直在一楼客厅，听到敲门声，立刻打开了门。 五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皆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师远问。 “刚才……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闻裕哲说。 王景羿突然打断他的话，说：“闻队长，你到底为什么让我们跑啊？” “你还没发现吗？刚才那个女孩，不是正面对着我们，是背面。” “什么？背……背面？” 四个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面面相觑。 “对。她的手，是反的。不，应该说，她的头是反的。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闻裕哲心悸未平地说。 听到他的话，其他几人都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王景羿还看了看师远，似乎有些后怕。 他很想问，刚才他说的那些话，真的是真的吗，但是他不敢问。 师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让他们找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俞文思感到刚才的一切十分匪夷所思。 往日他只要往被窝里一躺，很快就能入眠。可现在，他大睁着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太真实了，刚刚的那个人头，还有那个女孩，都太真实了。 他没敢关灯，他怕黑夜孕育出黑暗的东西。 他选的是一个二楼的房间，而这个房间，正是当初王方川死亡的地点。 旁边的床上躺着的是周伯峰。平日十分喜欢恶搞的他，此刻也是沉默不语。 寂静将二人压得喘不过气。 周伯峰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俞文思，刚才那个人头……你看到了？确定是看到的吗？” “确定。总不可能是我们五个人同时产生了相同的幻觉吧？” “但是，如果是类似立体投影那种东西，就不是幻觉了吧？” ------------ 第5章 特殊能力的提升 “那个破旧的墓地，怎么可能有那种高端设备呢？而且，刚才很明显是靠着手电光才看到的，根本不可能是投影。”俞文思说。 “感觉很……怪……” 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俞文思突然说：“这个村子，说不定真的有鬼。我现在有点相信麦海迈说的那几个人都死了的话了。” “别乱说啊！”周伯峰害怕地说。 但俞文思没有再说一个字。 第二天早饭过后，师远便和罗亚森、刘潋一起前往土坟山坡。 因为有加特森这个不确定因素，师远不想贸然独自出门，便还是三人一起。 这一次，师远打算不仅仅是在山坡下站着，而是走进那些墓碑之间。 他有一种感觉，距离最终的考验，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想应对暗世界的种种危险，特殊能力自然是越强越好。 “小心。”刘潋担心地说。 师远点点头，迈步向山坡上走去。 那些墓碑看起来似乎在摇晃，上面的名字，触目惊心。 那些名字，大部分都是认识的。 不过现在，师远摒除脑中一切杂念，专心提升感知能力。 站在墓碑之间，师远感觉到一阵悚然。 那不是对眼下环境的害怕，也不是因为那些名字而感到悲伤，而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来自浓重的异常气息的、本能的恐惧。 只要站在这里，无论胆量如何，都必然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就像在冰天雪地之中会冷一样。 这与意志无关。 师远闭上了眼睛。 在黑幕袭来那一刻，他感觉到无数个飘忽的鬼魂在他身周乱窜，一道道刺骨的寒意从毛孔钻进去，深入五脏六腑。 但是，他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包括眼皮。 他展开了感知域，“看”到了那些鬼魂。 一个个保留着死时的惨状的鬼。 他们中的多数人，看上去依旧十分眼熟。 一阵阵的鬼语声刺入耳中，那是比任何声音都让人难以忍受的难听至极的声音。 师远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五分钟后，寒意在五脏六腑中转够了，从毛孔又涌了出去。 随后，师远感觉到一阵热量。 紧接着，就是感知能力的极速提升。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方法都是错的！ 怪不得提升得那么缓慢，只是因为担心会出现危险，所以才一直止步不前。 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 师远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随后专心地感受和吸收这里的异常气息。 没错，他竟然可以吸收那些气息。 感知能力提升速度继续加快。很快，他的感知域范围就达到了三百米直径。 虽然和方异圣的五公里比起来实在太小，但两人的能力原本就不同，也不能这样比较。 最终，当感知域的范围达到了一千米直径时，他停了下来。 当然，感知能力的提升不仅仅包括感知域的范围，还包括感知能力的强度。 原来无法感知到的微弱的异常气息，现在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觉到。 对师远来说，这个世界再次发生了变化。 在他的感知中，空气中有着无数缥缈的丝线，就像人体内的毛体血管和神经脉络一样。 曾经，他只是能隐约察觉到这些东西，所谓的“墨状丝线”也只不过是一种比喻。但现在，在他“眼中”，这些气息就像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一样。 时间已经是中午，三人回到罗亚森家，吃过午饭，便来到了蚂蚁湖附近。 刘潋的能力还没有获得本质的提升，这一次，她决定深入湖中。 罗亚森已经在碎石镇购买到了潜水服和潜水设备，全部交给了刘潋。 “有任何异常，就晃动绳子。”师远说。 潜入蚂蚁湖的刘潋感觉到了一阵奇寒。 那种感觉就像潜水服上出现了很多裂口，无数未知的会动的冰冷的物体冲进了其中一样。 但是她低头看去，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她现在整个人都进入了水中。越往下潜，光线就越暗。 无数的低语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刘潋感觉自己被鬼魂包围了。 但是她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牙关紧咬，她继续下潜，潜到了她从未到过的地方。 终于，她隐隐看到了湖底，她发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突然，仿佛有一道闪电击中了她的心脏一般，刘潋猛地颤了一下。 那是…… 一张熟悉的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妈……” 眼泪瞬间决堤，刘潋再也忍不住，死命地向湖底冲去。 但，母亲的身影，始终都是那么远。 冰冷的湖水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她终于明白，那只是一个幻象。 是为了折磨我，还是为了考验我？ 刘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周围只有黑暗。 但是，寒意，消失了。 紧接着便是一股狂暴的热量。刘潋不知那热量从何而来，但她却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将获得极大的提升。 就和师远一样。 “竟然……是这样……师远他会需要这样的能力吧……” 在水下，无人可听见的地方，刘潋低声自语着。 在天黑之前，罗亚森的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并且有了本质的变化。 “总之，保命才是第一位的。”罗亚森也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一天晚上，那些来试胆的人，没有一个提出要出门。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九月四日。 师远帮闻裕哲等人准备了生存工具和背包，随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等待任务开始那一刻。 他刚刚和方异圣通过电话，得知他的特殊能力提升到了五公里后提升速度就慢了下来，师远并没有觉得意外。 “一会儿见吧。” 电话的最后，两人这样说着。 时间来到了十一点五十分。看着越来越近的零点，师远感到一阵紧张。 不管经过多少次任务，他或多或少都会紧张。 对于死的恐惧，源自对于生的眷恋。 纵然有着特殊能力和耳钉，也无法保证每次都会活下来。 耳边，秒针移动的声音听上去震耳欲聋。 终于，零点，到来了。 只感到眼前一黑，师远便觉得身体瞬间变轻，如同灵魂离体一般。 仅仅是一瞬间，光明重新降临了他的世界。 “欢迎各位来到，异度酒店。” ------------ 第6章 规则说明 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师远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沙发椅上。 视觉恢复后，师远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算上他自己在内，一共十二人。 不过现在他不能太专心地去观察，因为那个诡异的声音还在继续说话，正在讲述的，是此次任务的规则。 师远看到，左侧的墙上有一个屏幕很大的电视，诡异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 当然，只有声音，并没有任何面孔。 “下面，我将为大家讲解此次任务的规则。首先，你们十二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诡异的声音突然被一个男人的说话声盖过。 师远毫不犹豫地掏出枪，将枪口对准了他。 “别说话！安静！” 闻裕哲也在这十二人之中。他见师远掏出手枪，也随之拿了出来，对准刚刚说话的男人。 “抱歉，事关生死，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我靠，警察就能随便杀人了？” 他看出闻裕哲穿的是警用衬衫。 砰！ 师远没有任何犹豫，勾动手指，一颗子弹贴着男人的耳朵飞过。 几个女孩立刻发出尖叫，捂着头筛糠。 男人浑身僵住，不敢再说话。 这么一会儿工夫，规则的好几句话过去了。 执行了这么多任务，师远也锻炼出了耳听八方的本事，他听出，刚才规则说的是“你们当中有且只有一个鬼，并且鬼的身份不会发生变化，第一天是谁，第二天还是谁，直到最后一天。”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师远等人继续听那诡异的声音讲解规则。 “……找出鬼是谁，并投票。每个零点，我们都会将大家带到这个地方进行投票，不用担心会记不住每个人的名字，我们会将照片与姓名展示在屏幕上。” 同一时间，照片和姓名便出现在了屏幕上。 除了已经确定的师远他们八个人以外，还有四个陌生人，名字分别为欧兰塔，杨勤，赵奕光和戴玉妍。 欧兰塔是一位长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可爱少女，看上去约有十五六岁，精致的五官集合了西方人和东方人的特点，是一名混血儿。身穿洛丽塔洋装，金色卷发上戴着小巧却不失华丽的蝴蝶结饰品。不过，因为眼下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欧兰塔看上去脸色惨白，显然是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 杨勤是一位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女强人，即便在如此怪异的情境中也没有显露出惊慌之色，只是眉头微皱，并在不断观察四周，眼神中透出智慧的光芒。她的面容算不上漂亮，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珠宝饰物，头发也是如同男人一般的短发。身上昂贵的职业套装显露出其不凡的身份和经济实力。 赵奕光则是刚才惊慌大叫被师远用枪指着的男人，现在他还是浑身僵硬，对那讲解规则的声音也是充耳不闻。衣着、长相都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特点。 最后一位戴玉妍是一名女大学生，化着淡妆，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拼命地向后靠，但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出沙发椅的范围。她的身材十分高挑，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倒是很有模特的气质。身材与秦馥黎相比，也毫不逊色。 扫了众人一遍后，师远便将视线集中到了欧兰塔的身上。 兰。 只有她的名字里有“兰”字。 最新的书页后面写着“扑朔迷离”和“兰”，这是否意味着我应该对名字里含有“兰”字的人多加关注呢？ 师远想着。 不过，他从未觉得，欧兰塔就是规则里所说的鬼，因为那样的话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书页背面的文字或许会有提示作用，但从未有过直接将答案写出来的情况。 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任务就是利用这个思维盲点做文章，让自己陷入陷阱之中呢？ 各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师远不会轻易排除掉任何一种可能。 诡异的声音继续响起。 “在每一次的投票开始之前，你们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用于观察和分析。在整个任务过程中，你们所有人都被囚禁在这个酒店里。当然，事实上即便敞开大门让你们走出去，你们也是出不去的，因为这里不属于地球，而是另一个空间。 “关于投票的说明：如果所有活着的投票者都能够准确地写出鬼的名字，那么就算你们获胜，任务也随之结束，我们会将你们传送回各自的位置。不过，如果并非所有活人都写了鬼的名字，哪怕只差一票，也只能算作失败，任务也就必须继续进行下去。 “需要提醒你们的是，如果投票失败，我们将会在写错名字的投票者中随机选择一人，而此人所面临的，就是死亡。” 必须所有人都写对了名字，才算成功吗？ 师远微微蹙眉，警觉地继续观察。 听到这些规则说明，赵奕光很想不满地大喊，但一看到师远，就把话全部咽了下去。 同闻裕哲一起来到暗鸦岭村的几个人原本也是完全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的，但自从遭遇了墓地诡异事件后，也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有秦馥黎，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尽管心脏在打鼓。 规则讲解似乎是结束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屏幕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但是，师远知道，后面应该还有内容。 果然，整整五分钟后，刚刚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天的零点，不会进行投票。如前面所说，每一次投票前，你们都有充分的时间进行观察和分析。投票结束后，你们可以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也可以在酒店里自由活动。我们不会限制你们与其他的投票者进行交流，但与外界的一切联络将被切断。 “此外还必须告诉你们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在这里，一切特殊能力和特殊物品都将无法使用。 “你们无法感知异常气息，无法展开感知域，无法探查谁是活人，谁是鬼。 “你们无法圈定一个范围，然后去感知活人的数量。 “你们无法感知水的流动，更不能净化异常物质。 “而你们任何一人的死亡，都是真正的死亡，不会被传送到半小时前的位置。” ------------ 第7章 写有名字的房间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特殊物品，包括共享耳钉，疗伤矿泉水，定位仪和怪力贴纸，都无法使用。不过，万能钥匙、锚钩枪等物品还可以继续使用。” 师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种危机感，甚至比最开始自己什么也没有时还要强烈。 什么也用不了，只能靠推理了吗？ 师远看了看闻裕哲和方异圣，心底深处却涌起了一股不信任感。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这种感觉一般，那个诡异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当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哪怕再熟悉的人，也不能够相信。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自己。我很好奇，你们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好了，关于规则的说明，到此就全部结束了。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你们可以竭尽所能地去获取信息。那么，下一个零点再见。” 声音结束，屏幕也随之变黑，如同一台普通的被关闭了的电视。 他们所在位置是一个会议室。此刻，这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一分钟后，秦馥黎说道：“都愣着干嘛呀？走啊，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拉了一下王景羿。 师远观察着他们，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在刚刚的规则说明过程中，赵奕光是第一个出声喊叫的人。这看起来十分正常，是任何普通人在这种境遇下该有的反应。 另外三个陌生人都是女性，两个惊恐，一个淡定。从外表来判断，如此反应也完全说得通。 至于认识的这几个人嘛…… 师远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 他看到了正在小声交谈的闻裕哲和林雅卿，看到了被秦馥黎拉走的王景羿，看到了依旧呆若木鸡的俞文思和周伯峰。 大家好像也都很正常。 但是，刚刚闻裕哲的反应似乎…… 师远再次将视线投到了闻裕哲身上，他还在和林雅卿交谈。 刚才他是看我拿出枪来，才跟着拿出枪的。这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也或许是因为他不愿意将枪口对准普通人。但他终究是那么做了，可能也是觉得眼下情况太过特殊，不能按照常规思维去处理。 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闻裕哲，会是鬼吗？ 其他人陆续走出了会议室，最终，只剩下了师远一个人。 方异圣、林雅卿和闻裕哲曾试图叫他一起走，被他婉言拒绝，他们也就没再坚持。 异度酒店。既然是酒店，那就应该有一些客人居住的房间，就和上次的银光大厦差不多。 师远站起身，来到了那块屏幕前，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现在他的特殊能力无法使用，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没有异常气息，没有黑色的鬼影。 会议室里除了众人刚刚所坐的沙发椅和一张会议桌外，什么也没有，连窗子都没有。 墙壁是白色的，看不到任何的斑痕。 他转向屏幕对面的墙边，仔细观察。 他没有看到，身后屏幕突然亮起，一片雪花点中，一只硕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师远猛地转过身。 但屏幕已经再次恢复了一片黑色。 一分钟后，他走出了会议室。 面前是一条宽阔而昏暗的走廊，天花板上悬吊着古老的吊灯，发出黑黄色的光。 走廊两侧是房间，分别写着房间号和投票者的姓名。 师远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房间，但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没有楼梯，也没有出去的门。 走廊的另外一端有一扇窗，外面是黑色的，分不清天和地。 这就好像是一座悬浮在某个黑暗空间中的房子一般，没有上下之分，也分不清是静止还是在运动。 这扇窗，绝对不可能是离开这里的途径。 想要离开这里，只有按照规则说的去做。 找出唯一的鬼。 师远转回身，从这一端望向刚才众人所在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紧紧地关着，他记得自己刚才并没有关门。 两侧的房间的门也都是紧紧关闭着的，仿佛所有人都害怕看见他一样。 这感觉很怪，因为大部分人他都是认识的。 尤其是方异圣，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却和别人一样房门紧闭。 但是，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规则已经提醒得很清楚，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师远走进写有自己名字的房间，仔细打量。 尽管只供他一个人居住，但这个房间面积并不小，家具的数量也很多，除了床以外，还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个书架，上面竟然有不少书。 师远翻了翻，大部分是古典文学类的书籍，唐诗宋词元曲各朝代散文等，十分齐全。此外，还有字典和一些杂志。 竟然没有和第一次的任务一样弄一些恐怖，还真是稀奇。 不过，随意翻开一本杂志，师远却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些灵异照片，甚至有一些比他真正见过的鬼魂还要可怕。 他叹了口气，将杂志放了回去。 靠近房间里侧的角落附近有一个衣柜，里面有不少衣服，基本上都十分符合师远的年龄和身材。 另外一个角落里有一台冰箱，里面放着大量的食物和饮料。 衣柜旁边有一扇门，里面是卫生间，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还有热水器和淋浴喷头。 房间里照旧没有窗，光线来自头顶的吊灯，同样十分古老，同样颜色黑黄。 线索，究竟在哪里？第一次的投票，莫非只能靠运气吗？ 师远向门口走去。 线索只能从其他参与者身上获得，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是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规则讲解到了那个地步，师远可以抽取出一条隐藏的信息，那就是，即便是平时遇到鬼，直接被其杀死的可能性还是非常低的。毕竟，这是一个投票游戏，只有猜错才会死。如果平时遇到就会死的话，线索根本无从获得。 也就是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绝对不是好方法。 规则的字里行间都说明了一点——任务是鼓励他们与其他人交谈的。 “扑朔迷离”。还真是说对了。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门竟然被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闻裕哲和林雅卿。 “闻队长，林老师。” ------------ 第8章 秦馥黎的房间 “师远，我们就不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了，后悔的话也没用，就不说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线索，把鬼揪出来。”闻裕哲说。 “是啊，师远。我们现在只能相信规则，以此为基础，找出鬼的身份。”林雅卿说。 “二位有什么打算吗？”师远问。 “我们打算挨个房间走一走，通过交谈，获取一些蛛丝马迹。其实，找出鬼的身份和找犯人一样，都是要靠线索。我相信，没有破不了的案。”闻裕哲说。 “你说的没错，闻队长，我也正有这个打算。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去吧。”师远点点头说。 师远的房间紧挨着会议室，三人便按照房间的顺序敲响了下一个房间的门。 根据门上的名字来看，这里的人是秦馥黎。 师远皱了皱眉，感觉这个秦馥黎十分不好沟通。 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心口不一的人，总是伪装着自己。 明明很害怕，偏要装胆子很大。 明明很在意，偏要装什么都不在乎。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偏要装高高在上，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林雅卿已经敲响了房门。 “谁啊？”秦馥黎的声音有些惊慌。 随后是脚步声。 门开了，秦馥黎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还是浓妆艳抹，一脸虚假。 惊慌的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 “你们找谁啊？” “找你。我们要了解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一下。”闻裕哲说。 “找我能了解什么情况啊？” “例行公事。” “我靠，有没有搞错？这都什么事啊……”秦馥黎嘟嘟囔囔的，但最终还是开了门。 里面的格局和摆设同师远的房间没有任何区别，连书架上的书都一模一样，一本不差。 师远随意拿出一本，翻了翻，看见的是经典元曲《窦娥冤》。 把书放回，又扫视了一圈。 “衣柜能看看吗？”林雅卿说。 “随便，反正不是我的衣服。” 秦馥黎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片口香糖，又开始嚼。 师远看了看她，说：“能告诉我你来暗鸦岭村的原因吗？” “原因？”秦馥黎看向师远，突然笑了，“小帅哥，你过来，我告诉你。” “就这么说吧。” “好吧，”秦馥黎也没再坚持，“跟我那个蠢货男友来玩的。他说要来这儿试胆，说上次的几个同好会成员都来了，他因为忙别的事情没有来，很遗憾，所以这次非来不可。我嘛，既然是他的女朋友，自然要陪他来了。就这么简单。我对灵异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搞什么无聊的试胆游戏，只是想看看山水，换换心情……” 突然，一本书从书架上掉落，声音很大，吓了秦馥黎一跳。 “我说你们翻东西就翻东西，能不能小心……一点……” 秦馥黎正要发火，突然意识到，书架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是谁把书撞掉在了地上？ 四人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师远走过去，捡起了那本书。 是一本《乐府诗集》。掉下时翻开了，翻开那页写的是有名的古诗《陌上桑》。 师远将整首诗看了一遍，思索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秦馥黎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 又交谈了几句，师远三人打算离开。 “你们……你们要走啊？”秦馥黎表情怪异地说。 “是的。” “再……再坐一会儿？” “不了，我们还要去其它房间。” 师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一个房间是闻裕哲的，直接越过。 第四个房间的门上写着“赵奕光”。 师远的目光投向那个名牌，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个名牌有没有被换过的可能？ 他碰了碰名牌，发现是完全镶嵌在门上的，而不是粘贴或用钉子钉在上面的。上面的名字也不是用笔写出来或是打印出来，而是凹进去的，并用不知什么颜料涂成了血红色。 赵奕光显然对师远和闻裕哲有敌意，但却不敢说什么。 “能介绍一下你自己吗？”走进房间后师远问。 “介绍？”赵奕光一愣，“我是个电工，三十三岁，北乡人。名字你们也都知道了。没干过犯法的事，你们不能随便抓我。” “这个你放心。” “那你们想问啥？” “这十二个人中，有你认识的人吗？” “没有。” “刚才为什么突然大喊？” “多明白呀！我正在家睡觉呢，突然就莫名其妙跑到这儿来了，一睁眼，周围一堆人，这地方我也不认识，能不喊吗？我还奇怪你们怎么那么淡定呢。” “你睡觉穿这衣服？”师远看了看他身上的工作夹克说。 “当然不是啊！脱了衣服睡的。所以我才更觉得奇怪，谁把衣服给我穿上了？你要说是绑架，也没有一下子绑这么多人的吧？哎？不对，也有……等会儿，你们不是警察吗？” 看着赵奕光毫无智慧的眼神，师远三人都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我说，你们倒是说话呀！这到底是咋回事？这是啥地方？刚才那个人说什么，鬼啊投票啊的，都是啥意思？” 他是故意的，还是本就如此？ 师远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来，但最终失败了。 所谓辨别出鬼的身份，到底应该依靠什么样的线索？ 那本书的书页正文部分说的很清楚，鬼可以获取对应的活人的全部记忆。比方说，如果这个赵奕光是鬼，他想要伪装成活着的赵奕光，非常容易。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自己原本对应的活人。这样的话，或许记忆方面会存在一定的偏差。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鬼是那四个陌生人中的一个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不管怎么说，在熟悉的人面前，想要伪装，困难毕竟是要大得多。 正在思考，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 楼上的小孩在跑。 师远家楼上就有一个三岁的小孩，一跑起来就是这个声音。 可是，这里不是他家，而是任务地点，是一个悬浮于一片虚无之中的异度酒店。 没有人知道这座酒店的外貌，只知道走廊里没有楼梯，也没有电梯。按理来说，这里是不应该有“楼上”的。 但是，实际情况如何，谁又知道呢？ ------------ 第9章 我怀疑周伯峰 楼上的“小孩”还在跑，脚步声如同巨人过境，震耳欲聋。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消失了，但另外一种声音随之响起。 哭声。 宛若来自幽冥地狱的阴森瘆人的哭声。 那声音清晰得仿佛就来自这个房间本身，而不是楼上。 “谁？谁在哭？”赵奕光惊恐地说。 没有人回答他。 他吓得面无人色，看向师远等人，语无伦次地说：“这到底……底是咋回事？谁……我这房间里，有个……有个小孩？还是……还是有只猫？这声音，太瘆人了……” 哭声越来越凄厉，而且听起来就在耳边。 师远和闻裕哲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门，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走吧。” 见找不到什么线索，师远打算离开。 “哎，你们别走啊！哎！”赵奕光在后面喊道。 师远连头都没回。 接下来的房间是林雅卿的，也越了过去。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门上写着“俞文思”。 俞文思似乎还比较冷静，没有慌张，十分平静地打开门，并邀请三人坐下。 “我是来玩试胆游戏的，你也知道，”俞文思对师远说，“我们灵异同好会，成员很多。说起来，在海源市，我们这个俱乐部，规模算得上是相当大。毕竟，大部分人生活都很平淡，年轻人喜欢找刺激，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了，前几天我们还办了一个恐怖主题的派对，大家玩得都很开心。” “恐怖主题的派对？”师远和闻裕哲对视了一眼，“什么时候？都有哪些人参加？” “就在八月三十一号。在那之前，我们部长本打算预订银光大厦二十三层礼堂作为派对地点，结果没有成功，说是已经预订出去了。后来，我们就去了高鹅大厦，那里环境不如银光大厦，但是也凑合了。去的人很多，基本上所有会员都去了。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时周伯峰在嘴里含了个假血袋，拿了一把能伸缩的道具刀，假装和另一人发生冲突，然后就大喊一句‘我不活了’，然后就开始疯狂地用刀刺自己的肚子，随后咬破血袋，假装吐血。他伪装得很真实，不少人都相信了。不过，不到半分钟他就哈哈大笑，把血一抹，说，我逗你们玩呢。大家也没在意，也都笑着说他真是个老顽童。” “我表哥确实是这样的性格。”闻裕哲说。 “对，的确如此。我们认识很久了，也了解他。不过……” “不过什么？” “派对结束后，我问周伯峰，那血袋是哪里买的，他非常纳闷地问我，什么血袋，我说你刚才假装自杀嘴里吐血的那个血袋。他说……我从来没假装自杀过，我是真的死了。” “这应该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吧？”闻裕哲说。 “但是，我确实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闻队长，我这么说，你也别不高兴，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作为一个灵异爱好者，也经常看悬疑，玩密室逃脱，这点逻辑分析能力还是有的。我之所以说周伯峰不对劲，是因为，自从来到这个什么酒店，他就一个字也没说过。” “一个字也没说过？”师远和闻裕哲同时说道。 “对。他那么活泼的性格，不说话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所以，在听到规则那一刻，我就开始怀疑他。我觉得，他的性格变化太大了，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这一点非常可疑。” 说完，俞文思顿了顿，又说：“下一个零点就要进行第一次投票了，我觉得，大家可以考虑投给周伯峰。” 闻裕哲正要说什么，师远拦住他，说：“我们会考虑的。” 走出俞文思的房间，师远没有说话，却用动作示意另外两人进入俞文思房间隔壁的林雅卿房间。 关好门后，闻裕哲问：“怎么了，师远？你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怎么样。” 师远说着，走向了与俞文思房间相邻的那面墙，将耳朵贴在上面，倾听隔壁的动静。 但是，什么也听不到。 “师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林雅卿问。 “嗯，”师远停止倾听，坐到椅子上，“一般来说，一个没有任务经验的人，应该不大可能在刚开始几分钟后就怀疑某个人。他越是这样怀疑，越是显得可疑。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前面在秦馥黎房间和赵奕光房间，我们都遇上了灵异现象，包括自己掉落的书和瘆人的哭声等。但是在俞文思房间，一切都很正常。这会不会是因为，俞文思本身就是鬼？” 闻裕哲和林雅卿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当然，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地下结论。先把所有房间都看过一遍再说吧。”师远补充道。 随后，三人来到了走廊另一侧位于顶端的房间，里面的人是杨勤。 “哦，进来吧。”杨勤表情冰冷地说。 三人坐下后，还未待开口，杨勤便抢先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百强企业盛世耀皇的首席财务官，平时一切事物都以工作为重。昨晚正在查看邮件，突然眼前一黑，睁开眼便来到了这里。最开始我以为有人绑架，毕竟我的身价在那里摆着，但后来的事情让我觉得，这或许是我的竞争对手给我设置的考验。” 喝了一口咖啡，她继续说道：“我的竞争对手很多，包括公司内部和公司外部。他们总觉得自己的智慧和才华不比我逊色，但偏偏只有我得到了这个重要的职位，他们很不服气。哼，一群废物，工作能力比不过我，就搞这些幺蛾子，等我找出幕后黑手，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师远三人清楚，这位杨勤之所以将他们三人这么痛快地邀请进来，与其说是要配合他们一起寻找线索，倒不如说，是为了炫耀自己，外加抱怨他人。 天才都是有傲气的，这个杨勤看来也是如此。有人挑战她，她自然心里不爽，想要抱怨，也很正常。 “看得出来，杨女士是一位有智慧的人。”闻裕哲说。 “那是自然！”杨勤傲然说道。 “那么，不知你有没有看出谁是鬼呢？”闻裕哲又说。 ------------ 第10章 高智商女强人 “看出来了。”杨勤眼皮也没抬，继续喝咖啡。 “哦？”闻裕哲又看了一眼师远，“是谁呢？” “不能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来套话，然后传出去，让幕后黑手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你就别想了。” “可是，你要知道，我们的零点投票是要所有人都投对才能成功的，只要有一人写错，就算失败……” “然后就会在失败的人里面随机选择一个杀掉，对吗？”杨勤目光锐利地看向闻裕哲，“所以，我只要每次都写对就行了。这个道理很简单，我写对，别人不对没关系，反正死的人不会是我。等我坚持到最后一天，当我是这里唯一的活人时，我一个人的票数就等于百分之百了，任务也就成功了。” “杨女士，你的思维很缜密，”师远面色不变，“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万一你看出的那个人，是错的呢？” “不可能错，”杨勤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我要是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又要如何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但如果你把答案分享给我们，说不定可以早一些完成任务，也便于你早一些回到工作中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女士应该是个工作狂吧？”师远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没错，我是个工作狂。但是，我也同样在意别人对我的挑战。我从小就不依赖任何人，凡事都靠自己，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杨勤说。 “杨女士，十二个人，只是打了个照面，听了个规则讲解而已，你真的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吗？”师远再次问道。 “这就是智商的作用了。智商低的人，总是这也看不出，那也看不出，而像我这样具有高智商的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所有一切。”杨勤极为自傲地说。 “那如果，我现在用枪逼你说出答案呢？” “那样做没有意义，”杨勤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脑子里的东西，你就算逼我说出来，你也不可能知道那到底是真的还是我随意说一个名字敷衍你。而且，按照规则的说法，我有可能是鬼哦。惹怒了鬼，说不定你们连这个门都出不去。呵呵，虽然我们都知道，那只是我的竞争对手为了制造恐慌而故意选择的说法罢了。我认为，所谓的‘死亡’、‘鬼’之类，只是一些代号或隐喻。到时候，说不定会出现几个黑衣人，随便选一个人拉出去，然后就说他死了。小伎俩，没什么意思。” 说完，杨勤站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了另一罐咖啡，随后便坐下慢慢品尝，表情似乎在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们走吧。 离开杨勤房间，三人再次回到林雅卿房间，小声进行讨论。 “那个杨勤，还真有两把刷子。”闻裕哲说。 “可惜，性格太惹人厌。”林雅卿说。 “说起来，她既然已经判断出谁是鬼，还那么痛快地让我们进去的话，应该说明，我们三个都是活人吧？”闻裕哲说。 “这种思考方式有两个大前提，第一，杨勤是活人，第二，杨勤说的是真话。现在这两点并不能保证。”师远说。 “嗯，的确，是我太急于得出结论了。”闻裕哲面露愧色。 刚说完，他立刻正色道：“其实……雅卿，师远，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吧？其实我们三个人当中，也可能有一个是鬼。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 “好了，裕哲，不用说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把精力投入到推理上吧。”林雅卿说。 说完，三人再次走出房间，继续进行探访之旅。 下一个房间里面的人是王景羿。 这个富二代虽然脑子不是太灵光，但是也早早想到，绝对不能轻易与其他人接触，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 费了好大的劲儿，师远等人才走进了他的房间。 “你们……你们想说什么？”王景羿说。 “你的车是什么牌子的？”师远说。 “啊？是宝马啊。这个……和眼下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随便问问。” “呃……” “王先生，任务的规则，你现在都清楚了吧？” “清楚，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鬼。选出那个鬼，选错自己会死。”王景羿说。 “那么，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师远故意问道。 “怀疑的对象？这我怎么判断得出来呢？我又不是什么名侦探。对了，师远，闻队长，你们都是聪明人，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判断？告诉我啊！我给你们钱！” 王景羿充满期待地看向二人。 师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一思索，而后说道：“我们也没有看出来，所以才挨个房间与人交谈，希望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哦……” 王景羿的神色黯淡下来，似乎十分失望。 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指着师远三人身后的墙壁大吼道：“那是什么？” 闻裕哲和林雅卿立刻回头看去，师远则是站起身后向旁边挪了两步，而后才转头看向墙壁。 只见墙上突然浮现出一些文字，全部都由赤红的血液组成，但却不是几人所熟知的汉字，而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完全看不懂含义。 师远立刻取出手机，将墙壁上的文字拍摄下来，而后才仔细观察。 但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房间里安静下来，但另一个声音却浮现而出。 吃东西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于浮现出文字的墙壁。 不是人吃东西的声音，而像是一种野兽。 如果说这面墙壁与隔壁房间相连，隔壁在看电视，倒也可以说得通。但是，这面墙壁的外面，是走廊。 走廊里难道突然出现了什么怪物，或者鬼魂？ 师远缓缓地走近墙壁，却发现，随着咀嚼的声音的持续，那些血色文字渐渐变淡，最终完全消失。 就好像，什么东西把这些字吃掉了一样。 “我去看看。”师远说。 他没有贸然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 外面是一片漆黑。 这猫眼脏了？还是外面本来就是一片漆黑？ ------------ 第11章 天花板上的孩子 但是，师远记得，走廊里是有灯的，虽然光线极为昏暗。 将眼睛移开，师远发现，猫眼看上去并不暗，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和情形。 犹豫片刻，师远再次将眼睛凑了过去。 外面是一只变了形的巨大的眼睛，在黯淡的光线下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师远猛地退回。 他甚至没有判断出那到底是人的眼睛，还是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睛。 “怎么了，师远？”闻裕哲立刻问道。 “猫眼外面有一只眼睛。”师远说。 “会不会是其他人？他们当中也很可能有人想要和别人交谈，但又比较内向，所以才趴在猫眼向里看。” “有这种可能。” 回想着刚才那只变形的眼睛，师远感到内心一阵不安。 因为变了形，所以也判断不出到底是不是刚才那些人中的一个。 “我说你们……还有啥事吗？”王景羿又说。 “没什么事了。”师远说。 “那你们……”王景羿有些犹豫。 “我们先告辞了。”师远说。 三人来到门口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如同执行抓捕犯人的任务一般分立在门的两侧。 闻裕哲的手放在门锁上，向师远点头示意，随后转动门锁，将门猛然推开。 外面，空无一物。 刚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师远下意识地想着。 将与王景羿交谈的要点记下来后，三人来到了下一个房间。 方异圣。 毕竟是执行了多次任务的人，再加上和师远又熟悉，三人很容易便进入了房间。 “师远，抱歉，我这也是没办法。”方异圣说。 “一样。”师远说。 “你有什么想法吗？”方异圣问。 话一出口，方异圣就后悔了。 即便师远真的判断出什么，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他自己刚刚也表示了，眼下情况特殊，谁也不能相信。 但是，方异圣觉得，既然师远来找自己，还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的。 要么，师远目前完全没有头绪，根本没有看出谁是鬼；要么，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并且认为他方异圣不是鬼。 总之，自己不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活人，却要时时刻刻担心别人把自己当成鬼。 当然，这种感觉对方异圣来说，也不算完全的陌生，毕竟他已经出现了异常，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鬼。 只是他不知道，在这次的任务期间，他会不会有这种变化。 “暂时还没有判断出来，所以才挨个房间走一走。”师远说。 “也就是说，其实暂时还是先把所有人看作值得怀疑的对象是吗？”方异圣说。 “是的。” “明白了。要我做个自我介绍吗？” “你想的话，我不介意。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不用了。”师远说。 “那你觉得，书页背面的‘扑朔迷离’和‘兰’指的是什么？” “还不知道。” 对话再次进入了死胡同。 昏暗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而后，无声熄灭。 师远没说话，直接打开了手电。 然而，手电光柱却照亮了一张脸。 一张没有血色的、正在狞笑的孩童的脸。 师远的手一哆嗦，手电光柱晃动了一下。 当光柱再次返回原本的位置时，那张脸已经消失。 突然，一阵歌声传入四人耳中。 听不清歌词，只知道声音空灵缥缈，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来自地底深处。 而唱歌的声音极为稚嫩，显然是个孩子。 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小孩？ 师远迅速将手电光照向四周，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刚才那张脸。 一道闪电劈过，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师远看到，那个孩子仍在，并且嘴一张一合地，正在唱歌。 只是，他不是站在地上，而是倒悬在天花板上，若是翻转过来看，便是四肢着地的姿势。 他的脸正对着师远，脸上依旧在狞笑。 电光一闪而逝，房间再次陷入漆黑。 漆黑？手电光呢？ 师远骇然低头，发现手电已经灭了。无论他怎么尝试，也无法让其再次发光。 手机也是一样，似乎是坏了。 一阵爬动声响起。 那个小孩从天花板上向墙壁爬动，而后是地板。 师远感觉到，那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突然，那小孩猛地一跃，同时发出了一声极为怪异的啸叫，向师远的面部扑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师远迅速移动脚步，向旁边躲去。而后凭借记忆，以最快的速度向门口跑去，将门打开。 昏暗的灯光慢吞吞地爬进了房间，师远看到，地板上有两道什么东西爬过的血迹。他沿着血迹看去，发现那血迹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墙壁，而后到了天花板的某处，最终止于此。 灯，再次亮起。 血迹，在同一时间消失。 歌声，也在此刻停止。 没有人说话，四个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 直到离开方异圣房间，闻裕哲和林雅卿还是心有余悸。 这个酒店，太过诡异。 他们要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停留好几天。 如果不能尽快找出鬼的身份，很可能要在这里停留十天。 而且，即便现在鬼魂没有展开杀戮，谁又能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鬼仍旧如此？ 规则倒是说，这十二个人中，有且只有一个鬼，但却并没有说，如果鬼杀死了其中的某个人，不会用鬼来替换。 师远的脑子里千头万绪，感觉很难确定出一个真正可以令人信服的说法。 “师远……”林雅卿突然说，“俞文思和杨勤的房间，都没有出现灵异现象。” 师远明白，她想说的是，既然只有一个鬼，那么“没有出现灵异现象”这一点，就不能作为判断某个人是鬼的依据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来到了下一个房间的门口。 戴玉妍，一个陌生人。 就算询问她的身份信息，也毫无用处。 这个女孩也十分胆小，最终还是林雅卿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她打开房门。 师远什么也没问，而是仔细地观察这个房间。 这里的摆设、格局、大小都和所有的房间一样，书架上也是摆放着古典文学书籍。 师远注意到，这些书摆放的顺序和别的房间有些不大一样。 ------------ 第12章 最后三人 别的房间的书都比较乱，大小、书名、颜色完全是随机的。 这里的却不同，是按照书页的高度从矮到高排列。同样高度的书，按照书脊的颜色来排列，十分整齐美观。 “这些书你整理过？”师远问。 戴玉妍似乎很怕他，拼命向后缩，战战兢兢地点头。 “你有强迫症？”师远又问。 “算……算是吧……” “那你觉得，除你以外的十一个人，有没有哪个让你觉得别扭的？” “你指……哪方面？” “衣着打扮之类。” “嗯……我觉得，欧兰塔的裙子和蝴蝶结，颜色搭配不太合理。那个赵奕光的衣服是脏的，好像很久没洗过。杨勤没有化妆。嗯……林雅卿衣服左肩的扣子掉了之后，线头没有剪干净……” 说到林雅卿的时候，她抬头偷瞄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林雅卿有些讶然，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左肩扣子掉落后的线头还有两三根。 “你的观察力非常强。”林雅卿忍不住说道。 “你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师远却是敏锐地说道。 “嗯，我……我记忆力很好。” “书架上的书，你有没有觉得哪本特别？”师远又问。 “没有。”戴玉妍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你刚才……用枪打人……” “除了这一点呢？” “这个地方，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师远没有再问下去。 戴玉妍似乎没什么可疑，完全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不过，说不定越是这样，她就越有可能是鬼。 “扑朔迷离”，“兰”。 这些字，应该是线索吧？ “你最喜欢什么花？”师远问。 “花？”戴玉妍惊讶地看向师远，“为什么……” “告诉我。” “是……兰花。”她再次低头。 “兰花？为什么？” 这个年纪的女孩，不是应该喜欢玫瑰、樱花之类的吗？ “喜欢就是……喜欢啊，没有什么原因。” 她停顿了一下，是因为她觉得现在的这个对话，有点……暧昧。 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生，而且是一个颜值很高的男生，问自己喜欢什么花，为什么喜欢，她不知不觉地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就算他刚才做出了有些暴力的举动，也无法阻止她的这种感觉。 她抿了抿嘴唇，再次抬起头，想看看师远的脸。 突然，她的双眸猛地瞪大，同时发出恐惧的尖叫。 “啊！！！不要过来！！” “你怎么了？”师远问。 可是，在她眼中，面前的根本不是师远，而是一个满头长发、面目扭曲的女鬼。 她没命地向后退去，后背抵到了墙壁，却还是不停地挣扎着想要后退。 那女鬼向她飘动，满头长发骤然向她袭来，如同一根根钢针一般。 “啊！！！！” 她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而凄厉的惨叫。 那女鬼的头发刺穿了她的四肢，将她钉在了墙壁上。 血顺着头发流向了女鬼，随后又在途中滴落在地。 戴玉妍不停地惨叫，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让她只能拼命尖叫。 “喂，戴玉妍！” 三个人冲了过去，林雅卿将其扶住，不停地拍她的脸颊。 师远下意识地取出矿泉水，想到在这个任务中矿泉水已经失去了作用，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水倒进了戴玉妍口中。 清凉的水让戴玉妍冷静了下来。她咳嗽了一口，随后恢复了正常。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刺穿四肢，也没有流血。 她突然大哭起来，林雅卿抱着她，轻轻地拍她的后背。 终于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三人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林雅卿说。 下一个房间里的人是周伯峰。 他是闻裕哲的表哥，两人极为熟悉。 房门没有锁，有一道缝隙，三人直接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后，三人诧异地发现，周伯峰一直在筛糠，倚靠在墙角，蹲在地上，不停地说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哥，你不要总说这种奇怪的话！”闻裕哲有些生气地说。 “是啊，周哥，眼下的困难，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千万不要放弃希望。”林雅卿也说。 但是，不论谁说什么，周伯峰都没有反应，一直都是在角落里颤抖不止，说的话也从来没有变过。 什么线索也没有得到，三人有些沮丧地离开了。 “终于到最后一个房间了。”闻裕哲叹了一口气说。 欧兰塔，唯一一个名字里有“兰”字的投票者。 “我是混血儿，”欧兰塔说道，“我的爸爸是弗朗斯国人，我的妈妈是海源市人。我会说两种语言。” “你不害怕吗？” 看着平静的欧兰塔，师远问道。 他记得自己开枪时，这个欧兰塔明明吓得捂住耳朵，浑身发抖。 “我现在不害怕了，”她说，“我应该是在做梦。现实中没有人会在几秒钟之内被转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做梦？这和杨勤认为自己是被竞争对手陷害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么，下一次投票时，你会写谁的名字呢？”师远问。 “这个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是做梦。嗯……那我就写你吧，因为你的名字最好写。” 这人是在装疯卖傻吗？ 师远有些无奈。 “你能说一段弗朗斯语吗？”林雅卿问。 “可以。” 随后，欧兰塔就说了一段。 林雅卿点点头，表示没错。 “你平时就穿这种衣服吗？”闻裕哲问。 “不，昨天是因为参加活动，才穿的这条裙子。” “被转移前一瞬间，你在做什么？” “睡觉。” “睡觉没穿裙子吧？” “穿的是睡裙。所以我才坚信现在是在做梦，因为那几秒钟的时间，连换衣服都不够。” “如果你是在睡觉，你又怎么知道将你转移到这里才花了几秒钟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肯定是在做梦。” 对话陷入僵局。 师远仔细地观察欧兰塔的脸，欧兰塔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而直视着他。 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欧兰塔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你有男朋友吗？”师远问。 “没有。” “你是男的吗？” “不是。” 闻裕哲和林雅卿面面相觑，不知道师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为了感谢大家的打赏，今天加更一章。） ------------ 第13章 第一次投票 直到走出欧兰塔的房间，两人才终于问了出来。 “你刚才最后两个问题是怎么回事？” “灵光一闪罢了，也没什么重要的。” 面对这样的回答，闻、林二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回到自己房间，师远开始整理刚刚得到的信息。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极为虚无缥缈，难以描述。 是啊，我最后为什么要问欧兰塔是不是男生呢？ 他哑然失笑。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旁，随意地抽出一本。 是《西游记》。 四大名著。兰。 有什么关联吗？ 昏暗的灯光下，师远感觉头有些昏。 也是，怎么说都是后半夜了，不如睡觉好了。 迷迷糊糊地，师远沉入了梦乡。 没想到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一个零点。 讲解规则时的诡异声音不知又从何处响起，仿佛近在身边，声音极大，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师远也是浑身一抖，心脏随之剧烈跳动。 “各位任务执行者，零点投票即将开始，请前往会议室。零点没有到达会议室者，会被传送至会议室。” 师远惊魂稍定，转头看了看四周。 房间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他站起身，随意地洗了把脸，便向会议室走去。 他观察着众人，看到有人气定神闲，有人战战兢兢，有人头发蓬乱，有人两眼无神。 或许，他们当中，有人一直没有睡觉。 投票即将开始。这是第一次的投票，师远并不认为所有人都能选对。 不说别人，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是没有什么头绪。 他还在思考着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古典作品在脑海中闪过。 书架上不是没有别的书，不过古典文学的确是占了大部分，所以，应该包含有某种线索。 十二人陆续落座，彼此打量，就像从未见过一样。 师远知道，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没有判断出鬼的身份。 十二个人，至多十天的时间，想要判断出谁是鬼，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也就是说，很快，就要有一个人死去。 “零点投票，马上开始。” 那个诡异的声音说道，同时电视屏幕亮起，上面显示出十二个人的照片和名字。 师远再次看向欧兰塔，见她神色平静，目不斜视，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她真的认为这一切是个梦？有这么长这么真实的梦吗？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各位投票者，你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你们有一分钟的时间做决定，并将你认为是鬼的那个人的名字写下来。你们不能以任何方式将所写的名字告知他人，包括投票中和接下来的整个任务过程。写好后，将纸折叠，放在面前的桌面上即可。下面，一分钟，计时开始。” 师远不禁有些懊恼。 怎么这一觉就睡了将近二十四小时？是我太大意，还是这个异度酒店本身有问题？ 他的视线突然扫过了方异圣。 回想起规则里说，这里有且只有一个鬼。可如果方异圣突然被转入了暗世界，那么这里岂不是就变成了两个鬼？ 不过，既然这里是异度酒店，那么那种转换，或许可以被压制吧。 师远看到，方异圣的眼里有着深深的不安。 他很快就收回目光，拿起笔，开始写名字。 还是先从最值得怀疑、看起来和线索最有关联的那个人开始吧。 师远这么想着，写下了一个名字。 将纸折叠放好，师远的心脏跳得让他感觉有些难受。 不能使用任何特殊能力。 一旦死去，就是真的死去。 这一分钟过得极快，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 但是，奇怪的是，最后的几秒钟却慢得令人发指。 不知何处传来了钟表的咔嚓声，一枚看不见的指针在运转。 咔。 咔。 咔。 师远突然觉得自己听不到会议室里的任何声音，脑海中只有一个硕大的挂钟在运行。 挂钟指针发出的声音，带着回声，震颤着他的大脑。 “时间到。” 那个声音将师远拉回现实。 有人要死了吗？ 那个人，会是我吗？ 师远的手心出了不少汗，呼吸也有些紊乱。 “好了，你们的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完毕。很遗憾，你们没能全部写对。下面，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师远注意到，杨勤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她肯定是觉得，这是她的竞争对手在故弄玄虚。 然而，下一个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猛地瞪大。 一声爆响。 某个人的身体炸裂了，如同塞满了爆竹的西瓜一般，红色的物质四下飞溅。 那个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在瞬间失去了生命。 爆响后，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仅仅是三秒钟后，一个女人说话了。 “哟，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那女人的语气似乎满不在乎，但是师远听得出，那声音有些颤抖。 而就是这个女人，在刚刚说完那句话后，就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的脸上还沾着那个人的尸块和血液。 尖叫如同会传染的疾病一般，瞬间传给了其他人。顿时，会议室里的尖叫声快要将师远的耳膜刺破。 就连周伯峰和俞文思这两个男人，也都尖叫起来。 这不是什么毫无危险的恐怖片，这是实实在在的恐怖，是会真的夺走人生命的死亡游戏！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面子根本就不重要。 林雅卿紧紧地抱着闻裕哲，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敢再去看满地的碎尸块和飞溅到了地板、墙壁上的血液。 杨勤仍旧没有尖叫，但她的脸色却是白得如同纸一般，根本没有半点血色。 “这是……真的……”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喃喃地自语道，“他真的死了……他……” 师远的目光突然盯在了那个死去的人面前桌面上的纸上。 他猛地扑了过去，想要展开看一看那上面的名字。 毕竟，规则刚刚说明，不允许将自己所写的名字以任何方式告知他人，但却没有说，不能看别人所写的名字。 这个人死了，就说明他所写的名字可以排除。 虽然不能直接获得正确答案，但无疑是距离最终的胜利更近了一步。 然而，就在师远的手即将碰到那张纸时…… ------------ 第14章 减少了一个错误名字 那张纸竟然自己燃烧了起来，化成了一团红色的灰烬。 师远愣住了，随后有些懊恼地叹息一声，重新坐下。 死去的那个人是赵奕光。 在这个异度空间里，他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或许在临死的那一刻，他还在祈祷，希望自己所写的是对的。 如今，纸被烧毁，赵奕光也死了，他到底写了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不仅如此，就连自己写了什么，也根本不能够告诉任何人。 想要分析投票结果，无疑是困难重重。 经历了一个人的死亡，却几乎什么进展都没有。 没错，赵奕光死了，只能说明他写的名字是错的，但并不能证明其他人写的是对的。 也就是说，师远也根本无从判断自己写的名字是对是错。 他看向欧兰塔，见她正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已经哭了出来。 她还觉得这是个梦吗？如果是，恐怕也是她做过的最血腥的噩梦吧。 欧兰塔。 师远所写的，正是这个名字。 尖叫声渐渐平息，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奕光已死亡，他的名字将从投票者名单中抹去。恭喜你们，在第一次的投票中活了下来，并且减少了一个错误名字，成功的希望提高了一分。下一个零点，我们再见。” 电视屏幕变黑，会议室里的灯光也突然熄灭。 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众人再次陷入混乱，而后疯狂地跑出了会议室。 没有人愿意在一个满是尸块和血液的黑暗房间中停留。 师远也同样如此。 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师远感觉有些恍惚。 回忆着刚刚最后的几句话，师远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什么叫“下一个零点，我们再见”？这是什么娱乐节目吗？ 师远“切”了一声，一头扑到床上，将枕头盖在头上。 然而，突然而至的黑暗又让他瞬间感到一阵悚然，他立刻将枕头移开，翻身坐起。 另一句话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减少了一个错误名字”。 减少的那个名字，就是赵奕光。 他死了，他不可能是鬼。他的名字被抹去，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就是今天获得的全部新线索吗？还能不能推出其它信息来？ 师远仔细回忆从一开始见到赵奕光那一刻起，他的言行举止。 第一个大喊，险些被他用枪打中耳朵，穿着脏衣服，智商普通，说话没什么逻辑…… 等下！ 师远突然腾地站了起来。 他想起，在赵奕光的房间里曾经听到了“楼上”的声音，随后还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既然赵奕光现在死了，那是不是可以去他的房间里寻找线索？ 他立刻向门口走去。 赵奕光的房间现在是个空房间，不会有人打扰他。 而且，规则中也说了，特殊物品失去效果，但是万能钥匙却可以继续使用。 简直就像是告诉他，他可以进入其他人的房间寻找线索一样。 这一次，他决定独自一人前去。毕竟，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谁也不能相信。 走廊里依旧昏暗，师远快速行至赵奕光房间门口，用万能钥匙将锁打开，一闪身走了进去，将门关好。 灯没关。 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会不会和之前的任务那样在这里找到某个数字？比如，房间号码之类？ 不过，这些房间的门上只有名字，没有门牌号。 在房间里翻找了大约一个小时，师远也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一切都和自己的房间一样，包括家具的位置和书架上的书。 突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师远停下手头的动作，仔细倾听。 “裕哲，你说，赵奕光的房间里会不会有线索呢？” “有可能。上次我们虽然进去过了，但是因为他在，也不好随意乱翻。” “那……他现在死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去看看？” “好。” 随后，就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是闻裕哲和林雅卿。看来他们也想到了赵奕光房间里可能有线索这一点，所以要来查看。 让他们进来？还是…… 突然，师远感觉有些不对劲。 闻裕哲和林雅卿的房间恰好将赵奕光的房间夹在中间，如果刚才是他们两人中任意一人到另一个人的房间去，那么刚才就应该听到脚步声，而不是现在才听到两个人一起的脚步声。 如果投过票后两人就一直待在同一个房间，就应该在房间里商量好到赵奕光房间寻找线索这件事，而不是走到走廊里再商议。 即便再退一步讲，一个人出门，另一个人出来送，开门后才突然想起要去赵奕光房间查看，也应该听到开门声，但是却没有。 门外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闻裕哲和林雅卿！ 他屏息凝神，继续倾听。 “雅卿，你相信我吗？”安静了几秒钟后，闻裕哲突然说。 “我当然相信你。怎么了？突然又这么说。” “我只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找出线索，写对名字，谁都不会死。” “雅卿，其实……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如果我们把其他所有人都杀死，其中鬼必然会再次复活，我们不就知道谁是鬼了吗？” 师远的眼皮抬起，看向房门。 门外的，绝对不是闻裕哲。 “你在说什么啊，裕哲？把其他人都杀死？那我呢？你也要杀死我吗？” “不，当然不会。” “为什么？如果我是鬼，你没有杀死我，最后不是没有办法判断了吗？” “怎么会没有办法判断？如果最后出现在投票现场的只有你我二人，那不就很明显你是鬼吗？到时候，获胜的还是我。” 师远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外面的人不是闻裕哲和林雅卿。 发出声音的是什么，答案应该很明显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这个房间！ 师远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里没有人。 脚步声再次响起。 师远向左右看去，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走廊里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幅静态画面一般。 但是，脚步声却很明显越来越近，说话声也再次响起。 “你说，赵奕光的房间里会不会已经有人了啊？”听起来是林雅卿的声音。 ------------ 第15章 外面什么也没有 “有可能。”闻裕哲说。 “那么这个人，就会成为我们杀掉的第一个人。真是倒霉啊。” “那个人应该也是想到了线索才会来到赵奕光房间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闻裕哲的声音说道。 此刻，师远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外面发出声音的，毫无疑问是鬼。如果他们要进来，仅凭门锁是不可能阻挡得住的。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特殊能力了，若是被鬼杀死，就是真的死去！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 脚步声这个时候已经移动到了门口，根据声音判断的话，走路的人应该就站在猫眼前方，应该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身影才对。 可是，没有，猫眼里什么也没有，还是空荡荡的走廊。 师远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猫眼里看到的，真的是现在的走廊里的情形吗？会不会是假象或是另一个时间发生的事情？ 师远将眼睛稍稍离开猫眼，仔细分辨。 果然，他看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猫眼，而似乎是一个镶嵌了小型屏幕的视频设备。 刚才看到的，的确只是一个假象。 那么，门外真实的情景又是怎样的呢？ 已经执行过多次任务的师远，此刻头脑中浮现出无数诡异扭曲的恶鬼形象。 门把手已经出现了轻微的颤抖，金属碰撞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门外的鬼已经要进来了。 真正的闻裕哲和林雅卿是否还在各自的房间里？ 师远心念一动，来到一面墙壁前，突然猛地砸了一下。 那边是闻裕哲的房间。如果真正的他在那里，就会听到砸墙声。 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隔壁的动静。 他隐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回忆起规则里说过，不能和外面的人联络，但是本次任务的执行者之间，应该是可以通过手机来交流的。 师远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了闻裕哲。 短信内容是：“通过猫眼向外看”。 他的耳朵还贴在墙壁上，随后就听到了闻裕哲走路的声音。 很快，他收到了闻裕哲的回复。 “外面什么也没有。你在赵奕光房间吗？” “是的。我听到走廊里有奇怪的声音。你没有听到吗？” “没有，十分安静。是什么样的声音？” “是你和林雅卿的说话声。那肯定是鬼，它们已经在拉门把手了。” “鬼？那要怎么处理才好？” “我不知道，遇到鬼只能躲。” 连续发了好几条短信，门还没有被打开。 到底是真的会有鬼进来，还是只是制造出了声音，让人害怕？毕竟，自己也分析过，这是一个投票游戏，其它时间死亡的概率是非常低的。 非常低，不等于没有。 师远想起，之前来这个房间，听到了小孩的哭声。那哭声很瘆人，听起来有些像猫叫。 那是线索，还是只是为了吓人？ 师远又给林雅卿发送了短信，询问是否看到走廊里有什么东西，得到的答案还是什么也没有。 但尝试开门的声音一直都没有断过。 要把自己困在这里面吗？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突然，毫无征兆地，声音停止了。 就如同上一个零点之后，有的房间里出现的异常现象一样，这一次的，似乎也只是一些声音，而没有什么实际的危险。 师远并没有因此就掉以轻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防鬼。 本想立刻回到自己房间，师远却是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书架。 他大体地扫了一遍那些书，发现那些书好像是有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但是，因为没有专门去记有哪些书，有多少本书，一时之间也拿不准。 略微犹豫了片刻，师远将书架的样子用手机拍了下来，而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师远便立刻开始对比手机里的照片和自己房间的书架。 但是，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十分费力。师远查看了半天，由于书或多或少都被动过，对照了两排以后，他就感到眼睛一阵酸涩，只好作罢。 现在是午夜，虽然经常执行任务，生物钟已经混乱，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难免头脑昏沉，眼皮打架。 再也坚持不住，师远和前一天一样睡了过去。 睡着前的最后一秒，他提醒自己，不要再睡二十四个小时。 这一次，他提前醒来了。 但是，也只是提前了十五分钟而已。 他匆匆地洗了个澡，从衣柜里找了一身比较舒服顺眼的衣服穿上，随后便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尸块和血液已经彻底消失，就像从未有人死在这里过一样。 经历了昨天的血腥场景，今天，十几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紧张，包括杨勤和秦馥黎。 师远注意到，绝大多数人换了干净的衣服。尽管身处未知空间，但大家还是保持着卫生习惯。 秦馥黎没有再选择长裙，而是穿了便于行动的T恤和长裤。闻裕哲将警用衬衫换掉，穿上了普通的白衬衫。杨勤依旧穿着职业套装，虽然现在不需要工作。欧兰塔换了一条裙子，但还是十分华丽。 周伯峰脸色极为憔悴，面如土色，不住颤抖。 俞文思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没有人有心思去安慰他们，可以说现在是人人自危。 “零点投票，马上开始。” 这个声音对师远等人来说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每次听到，仍然是心头一震。 那是带来死亡的声音，没有办法等闲视之。 那个声音将投票规则又讲了一遍，随后补充道：“今天只需要从十一个人当中进行选择，选对人的概率又提高了，任务正在变得越来越简单。那么，一分钟，计时开始。” 师远感到一阵头疼。 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鬼，到底是谁？昨天听到的闻裕哲和林雅卿的声音，有没有什么提示作用？ 他抬头看向闻裕哲，见他正在低头写字。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发现戴玉妍、方异圣和欧兰塔正在看向他。 他们为什么在看我？ 见师远抬头，戴玉妍立刻低下头去，方异圣却是神色黯然，欧兰塔依旧面色苍白。 （感谢adeleyy的打赏！感谢这个你能信，剑桥123，Primevil的月票！今天继续加更一章。） ------------ 第16章 第二个死者 不是欧兰塔。鬼，绝对不是欧兰塔。 虽然说想要从表情来判断谁是鬼是极为困难的，但师远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欧兰塔的确是一个活人。不管怎么说，毕竟他也经历了这么多次任务，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 也就是说，昨天写的名字，是错的。没有死，完全是侥幸。 那么，今天呢？我该写谁？ 师远握着笔，笔尖有些颤抖。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闻裕哲。 他写了闻裕哲的名字。 接下来，就只能在煎熬中等待了。 还剩十秒钟。 师远抬起头，扫视了一遍这个会议室。 这里，会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地方吗？然而，我却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 师远观察着其他十个人的脸，想要找出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时间到。”那个声音响起，“你们的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完毕。很遗憾，你们没能全部写对。下面，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又要有一个人死去。 会是谁？ 即便在这个时候，师远仍然在观察。 他想找出哪个人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但是他失败了。 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害怕得嘴唇发抖，脸色惨白。 如果其他人也在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只有师远看起来比较镇静。 毫无疑问，会有人写下师远的名字。 还好，这个投票的任务不是根据谁的名字被写的次数最多来决定死者。否则，师远真的有可能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他看上去，太冷静了。 并不是他不紧张，只是他没有将紧张写在脸上。 周伯峰的嘴唇已经发紫，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师远隐约听到他说的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突然，周伯峰停止了自言自语，嘴唇也不再颤抖。 爆轰声没有响起，没有人血肉横飞。 “怎么回事？今天不会有人死吗？” 好几个人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俞文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浑身僵硬，缓缓地转过头去。 “啊啊啊——！！！” 他猛地尖叫起来。 周伯峰脸色变得青白，双眼瞪得极大，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死了。 会议室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人们尖叫着，疯狂地乱跑。 “喂！大家先不要走！”师远突然站起身说道，“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聚在一起好好分析一下吗？” 听到他的声音，尖叫声稍稍小了一些，但欧兰塔和俞文思仍旧死死盯着周伯峰的尸体尖叫。 “都给我坐下！”师远火了，“尖叫有用吗？能救你们的命吗？” 终于，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刚刚已经跑出门外的王景羿、秦馥黎也不知所措地坐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 师远看向闻裕哲，他知道周伯峰是闻裕哲的表哥。现在他死了，他必然会有较大的情绪波动。 果然，与前一天截然不同，闻裕哲面如土色，目光呆滞，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呆坐原地。 师远扫视众人，说：“我理解大家都想快点逃离这个会议室，因为周伯峰刚刚死亡，没有人愿意继续待在这里。但是，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出鬼的身份，才能避免更多的死亡。” “我们……应该怎么做？”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师远有些惊讶地看去。 是戴玉妍。 见师远看向自己，戴玉妍又把头低了下去。 师远继续说道：“规则说得很清楚，我们不能把自己投票的内容以任何形式告诉其他人，我们绝对不能违反规则。那么，我们只能讨论下一次应该写的内容。” 周伯峰面前的纸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一小堆灰。 师远看向杨勤，问道：“杨勤，你曾经说，你早已确定了鬼的身份，但我刚刚注意到，你和其他人一样紧张，能告诉我原因吗？” 杨勤的表情依旧十分紧张，眼中透出恐惧，但还是条理分明地说道：“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一个人是否紧张，是要根据完成一件事情的结果来定的。举个例子，在地面上跨过一米宽的距离，极为简单，但如果是在悬崖上，就会害怕得两腿发抖，尽管两件事从理论上说难度是一样的。我曾经以为这是我的竞争对手设的局，但当我昨天亲眼看到赵奕光身体爆裂的时候，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害怕了。写错名字会真的死去，这个结果太严重，所以，心里难免会产生不确定的感觉，从而产生紧张感。师远，我这么解释，你满意吗？” 看着她以苍白的脸色解释得如此清楚，师远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但是，他同时也清楚，杨勤有可能是鬼。 师远看向闻裕哲，刚想开口，闻裕哲突然站起，神情有些激动地道：“这样做有意义吗？我们缺少线索，仅凭讨论，又能得到什么？师远，你应该清楚，在座的十个人里，有一个是鬼。我们是和鬼坐在一个房间里，这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闻队长，我理解你因为周伯峰的事情心烦意乱，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尽快找出谜底，不是吗？如果因为悲伤、痛苦、恐惧就逃避，最终有可能全部死亡！” “不，不会的，无论如何，至少也会有一个人活下来。你忘了吗？当最后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只要写下对方的名字，就算是回答正确了。” “对，你说的没错，最后至少会活一个人。但是，那是你希望的结果吗？只活一个人，你觉得很好吗？” 闻裕哲没有继续说话。 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几秒钟，闻裕哲又说道：“我不是想要逃避，我只是想问你，现在这种讨论，有什么用？没有人知道线索，没有人知道答案。师远，线索不是讨论出来的，是找出来的。即便是一百个没有线索的人，再怎么讨论，也得不出结果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在讨论的过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而解开谜底。” “你觉得那个概率有多少？” “我不知道，但是总要试试。” “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去试一个不知道概率为多少的可能性？师远，你觉得这么做明智吗？” ------------ 第17章 没有意义的讨论 “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紧紧抓住，否则失去的将会是生命。好了，闻队长，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离开会议室，我不会强迫你。其他人也是一样，不想留下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师远有些恼火。 事情本来就已经够糟的了，偏偏死的人是闻裕哲的表哥。原本闻裕哲是个冷静的人，现在…… 师远抬头看去，发现其他人陆续离开了会议室。 最终留下的，只有戴玉妍、王景羿和杨勤三人。 师远叹了口气，却突然发现手机里刚刚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方异圣发来的，里面写着“抱歉，师远，我怕我会突然转换。” 对于方异圣的决定，师远不能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在任务之前，方异圣就已经在尽量躲着他们。 戴玉妍，王景羿，杨勤。 师远苦笑了一下，说：“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来。” “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杨勤依然脸色苍白，紧张感还残留在脸上，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周伯峰尸体，“我觉得你还算是个有头脑的人，我想，或许也值得共同进行一番讨论。” “还是谢谢了。王先生，你为什么留下来呢？” “我？”王景羿似乎很诧异，“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就留下来了。” “那你呢，戴玉妍？” “我……我和王先生……一样……”戴玉妍依旧低着头。 她低着头，会不会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 师远看着这三个人，点了点头，说：“总之，再次谢谢三位。” 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很有可能，鬼就在这三个人中。 每次投票后，会从写错名字的人中选择一人杀死，表面上说是“随机”的，但实际上呢？每一次的任务，都不会轻易让执行者们完成，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很可能，鬼想知道讨论的结果，从而决定下一次要杀死哪个人，所以才留下来。 这种判断方法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确，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哪里有可以达到百分之百把握的方法？也只能这样了。 留下来三个人，如果鬼在其中，再结合其它线索，或许真的可以很快找出其身份。 “三位在任务这两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当然，除了任务本身的投票和死亡外。”师远问道。 “异常情况？”王景羿神色不安地说，“这里异常情况太多了，可以说就没有正常情况。” “那你觉得谁比较可疑呢？” “我觉得？我觉得……都挺可疑……” “戴玉妍，你觉得呢？” 戴玉妍似乎哆嗦了一下，抬起头，说：“我没看出来……” “杨勤，你呢？” “我不会说的。你也知道，规则明确说明，不能以任何方式将所写的内容告知他人。如果我告诉你我怀疑谁，就等于是把写的内容告诉了你。这是违反规则的。” “那好吧，是我强人所难了。”师远叹了口气，“看来果然如闻队长所说，讨论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规则给了我们太大的限制，想要判断出正确答案，真的是难上加难。”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灯光突然熄灭。 戴玉妍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师远身边躲去。 电视屏幕突然亮起，一片雪花点不住地闪烁，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若隐若现。 戴玉妍躲到了师远身后，浑身颤抖。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会议室的门是开着的，四人立刻向门看去。 走廊里，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但那脚步声，明显就在门口不远处。 昏黑的灯光从走廊照进会议室，房间里的大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师远看向其他三人，看到的却是两张半黑半白的脸。 他看到杨勤也显出了强烈的恐惧，身为女人的柔弱的一面，似乎终于要突破女强人的外衣，呼之欲出。 当然，王景羿也是面无血色，虽然是个男人，也没有好到哪去。 戴玉妍躲在他身后，他没有看到。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幽灵在走路。 当一切终于平息后，王景羿等三人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留在会议室。 最终，讨论以没有结果而告终，四人陆续回到各自的房间。 然而，几分钟后，师远又偷偷地离开房间，走向了另外一扇门。 “师远，你怎么来了？”方异圣诧异地道，“刚才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我……” “我没怪你。我是来说投票的事情。” “坐。” 方异圣搬过椅子，自己坐到了床上。 “刚刚有三个人留下进行讨论，”师远说道，“分别是戴玉妍、王景羿和杨勤。我怀疑，鬼就在那三人之中。” 方异圣的眉头微皱，说：“你确定吗？” “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概率还是很高的。下一次投票，我们统一写相同的名字。如果成功最好，如果失败，并且死的人是这三人当中的某一个人的话，就基本可以确定，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嗯……那我们写谁呢？” “就写……这个人……” 说着，师远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你是在三个人当中随意选择的，还是有什么理由？”方异圣有些疑惑。 “理由固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应该说，与其说是理由，不如说，只是我的一个难以言说的感觉。我能说的就是，看看书架上这些书。” “这些书？”方异圣不解地看向书架。 古典文学为主的好几排书。 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你还记得我们找到的最新一张书页背后的字吗？”师远问。 “记得。扑朔迷离。兰。” “我觉得，‘兰’，应该指的是某个人。” “欧兰塔？” “我觉得不像。总之，我们下一次投票，一定要记得写我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投票过后，我不能再询问，所以，只能选择相信你们。” “你放心，师远，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会写这个名字的。” 师远离开房间后，方异圣在书架前站了很久，随后开始一本一本地翻看。 时间不允许他将所有的书全部仔细阅读，只能大致地翻一翻。 古典文学。字典。杂志。 ------------ 第18章 房间里的纸人 杂志里有很多恐怖图片，和其它书籍的内容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线索到底在哪里？ 方异圣有些不甘心地想。 师远下一个找的人，是闻裕哲。 看到师远，闻裕哲有些尴尬。但是，心中的痛苦并没有减轻。 “抱歉啊，师远。刚才我不该……” “没事，闻队长，我可以理解。时间有限，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这次过来，是想讨论一下下一次投票的事情。” “坐下慢慢说吧。” 闻裕哲说着，搬过了一把椅子。 师远没有安慰闻裕哲，而是直接说道：“刚才留下来的人有三个，我认为，鬼在他们三人之中的可能性，非常高。” “为什么？” “原因是这样的……” 师远将自己的分析又讲了一遍，而后又补充道：“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既然我说要讨论，说不定就会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和想法。鬼留下，除了获知我的判断外，或许也是想找机会混淆视听。不管怎么说，鬼现在大开杀戒的概率是非常低的，或许鬼会采取混淆视听的方式让我们远离正确答案。比如说，如果我提出一些想法，并且这些想法是正确的的话，鬼会说出一些理由，让大家觉得我是错的，从而让自己摆脱怀疑。相应地，如果我的答案是错误的，鬼可能会附和，并让大家也这么投。不过，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说出什么结论，鬼自然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很有道理。不过，师远，我有个问题。虽然我对任务什么的没有任何经验，也不了解这些鬼魂的行动规律，但是，我平时也和不少高智商的罪犯打过交道，我知道，有些人会利用我们的分析，反其道而行。你觉得，鬼会不会也是这样？” “你是说，鬼有可能猜到了我的真正意图，故意没有留下？” “你不觉得有这种可能吗？”闻裕哲严肃地说。 “嗯……这种可能，的确是应该考虑到……”师远陷入沉思，“但是，下一次的投票，我们不能既假设鬼在三人中，又假设鬼在三人外，否则我们自己就会陷入混乱，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我认为，我们至少在今晚，应该维持原计划。” “嗯，可以。我会配合你。” “谢谢。” 就在师远与闻裕哲进行讨论的时候，某个人来到了另一个人的房间。 “哎？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房间里的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另一个人。 进来的人不说话，面无表情。 “你……你别吓唬我……请你……请你出去，可以吗？” 还是没有回应。 房间里的人感觉自己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对面站着的那个人的脸，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那个人的五官变得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皮肤也是越来越像白纸一般，完全没有活人的感觉。 房间里的人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但心底深处却还是残留着一丝希望。 现在不是投票期间，应该不会死吧？ 这么想着，房间里的人咽了口口水。 进来的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纸人，就好像它原本就是这个房间里的一个摆设一般。 可是，谁会在房间里摆纸人？诅咒自己吗？ 就在房间里的人惊魂稍定，觉得这只是吓唬人的一种把戏，不会真的有危险时…… 那个纸人突然说话了。 “这个房间里，有几个人？” “你说什么？” 房间里的人下意识地说。 刚说完就后悔了。 不应该对这个纸人的话作出回应的！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TA想起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的故事。 走夜路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否则魂魄就会被勾去。 记得那个时候听到这个故事，吓得瑟瑟发抖。后来长大了，只当是个笑话。 可是现在，自己却真正地陷入了这种无法理解的境况之中！比那个故事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我刚刚对纸人的问题作出了回应，会发生什么？它会杀死我吗？ TA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皮肤变得冰凉。 但是相对应的，某个部位却是一片温热潮湿。 纸人突然笑了，说：“你回答不出的话，我就告诉你。这个房间里，算上你在内，一共有三个人。不相信吗？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抬起头看一看。” 抬……抬头？什么意思？ 尽管恐惧依旧紧紧攫住心脏，但TA还是哆嗦着抬头看去。 天花板上，扭曲地盘踞着两个诡异的身影，并且都是面向着下方。 两张脸孔，每一张都比TA在恐怖片和噩梦里见到的，还要恐怖！ “啊啊啊啊——！！！” TA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绝望而恐惧的惨叫。 就在这个人惨叫的时候，天花板上的两个“人”如同吸附力不足被惨叫声震掉了一样，先后掉了下来，在这个人面前一个个摔在地上。 两个“人”都有着真实的身体，不是轻飘飘的，也不是坚硬的，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和真正的人从高空跳下后落地的声音完全是一模一样！ 骨骼、内脏瞬间破碎，血液飞溅出来，溅到TA的脸上。 TA已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吗？”纸人又说。 想起……什么？ TA已经近乎陷入昏迷状态，刚刚的两个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熟悉。 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呢？ 突然，TA的眼睛猛地睁大。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是我小学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班级里有两名同学从楼上摔了下去！ 被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往事，突然涌现出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已经记不真切，只记得是小学时的一个初冬。因为是北方，十一月初，操场上已经有了不少积雪。 TA顺着墙外的铁梯爬上楼顶，发现这里十分开阔，是个游戏的好地方。只是，边缘部分的围栏并不都是那么结实。 年纪还小，TA没有想这么多，绕着楼顶走了一圈，最终发现，走了过去，随手一扯，就将一根铁棍扯了下来。 那根铁棍竟然只是装样子，如果真的有人在这里，根本不会受到保护。 ------------ 第19章 救赎的机会 但TA当时没有想那么多，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把铁棍扯断了。由于担心遭到学校的惩罚，TA把铁棍照原样放了回去。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几天后，TA想起了楼顶上的开阔地，和两名要好的同学提议说，要去楼顶玩。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赞同。 三个小学生登上了楼顶，开始疯闹不止。 就在这时，惨剧发生了。 他们在打闹中来到了那个缺口处。但由于TA将铁棍放了回去，没有人注意到那里的异常。 TA嬉闹着推了一个人一下，那个人向缺口处倒去。 另一个同学也哈哈笑着扑了过去。 可谁知，下一秒钟，两个人竟然双双从缺口掉了下去。 TA傻了，猛然想起了那条被自己“扯断”的铁棍。 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来，随后是两个身体落地的声音。 TA的大脑一声轰响，随后战战兢兢地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下看去。 一片刺眼的白色雪地上，两具尸体绽放出触目惊心的血红。 虽然隔着二十米的距离，TA还是清楚地看到，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TA，带着不解、恐惧和仇恨！ TA在极度的震惊中沉默，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顺着铁梯逃到楼下，飞也似地跑了。 后来，TA失忆了。失去了关于那件事的记忆。 可现在，这一幕又在眼前浮现出来！ “不！不！” TA惊恐地喊着，不住地后退。 后背抵到了墙壁，TA还在拼命地躲。 两个身影在地上挣扎、扭曲，涌出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 而TA也终于看出，那两张脸孔，便是无数次出现在TA噩梦中的那两个同学的脸，只是，是他们长大后的样子。 突然，TA眼前一花，眼前的情景骤然变化。 这里十分开阔，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空气清新，虽然有些冷，但感觉却十分畅快。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等下……难道是？ TA惶遽地瞪大双眼。 这里竟然是小学的楼顶！ TA慌乱地胡乱转身，似乎是要找到当年的那个缺口。 终于，TA看到了，记得，那根铁棍是跟着那两个同学一起掉到了楼下。 双腿突然像灌了铅，TA缓缓地走向缺口处，探头向外看。 害怕看到，又似乎在期盼着看到。 为什么会期盼？那是两条人命！是被我害死的两条年轻的生命！ 浑身颤抖着，TA终于看到了。 看到了……刺眼的雪地上，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阵小孩的说话声传来。 循声望去，TA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从铁梯爬了上来。 随后，是那两个同学。 我回到了事故发生之前的几分钟？ 这是……救赎的机会吗？ TA的心底涌起了希望。 我要救他们！我一定不能让悲剧重演！ 看着三个孩子在嬉闹，TA下定了决心。 差不多了……就在下一刻！ 记忆中的那个节点，就在眼前。 童年的自己推了一个人一下，TA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另一个同学也扑向第一个人。 TA又将第二个同学抓住。 三个孩子突然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后，一个接一个地从铁梯爬了下去。 成功了！我救了他们！他们没有死！ TA感到一阵狂喜。 人生中的污点，终于洗刷干净了！ TA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就在这时，场景再次转换，回到了异度酒店的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那两个身影还在地上，已经不再挣扎。 笑容僵在了TA的脸上。 纸人又说话了。 “你以为你救得了他们吗？已经犯下的错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弥补。他们死了，就是死了。你改变不了这一点。” 心脏突然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TA的面容也变得扭曲。 “你骗我！你骗我！” 纸人却不再说话。 突然，整个房间的地板瞬间消失，脚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啊啊啊——！！！” TA掉了下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几秒钟后，一个和TA一模一样的人凭空出现。 TA的脸上，浮现出阴寒的笑意。 …… “闻队长，那我先走了。下一次的投票，别忘了，就是那个人。”师远站起身说道。 “好的，你放心。” 师远离开闻裕哲的房间，打算去林雅卿的房间谈一谈。不管怎么说，先从比较熟悉的人开始谈，感觉要好一些。 同样地，师远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并将某个名字告诉了林雅卿。 “对了，林老师，上次在地铁一号线，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师远问。 “什么朋友？” “一个男生，和我差不多大，是个外国人。” “好奇怪，罗先生也曾经提到过地铁一号线。我们莫非共同在一号线经历过什么吗？”林雅卿有些不解地问。 “林老师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件事吗？” 师远难以察觉地向房门的方向轻轻移动。 “到底是什么事呢？嗯……你说的那个男生，我是有印象的，因为我在一号线上，遇到过他很多次。他叫竹上雪无，有一天他突然向我介绍自己，还说我像姐姐一样。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竹上雪无的原文，是怎么说的呢？” “TakeueYukinashi。怎么了？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 “哦不，不是的。没事了。” 走出林雅卿房间，师远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林老师是真的忘记了那次任务，还是…… 师远摇了摇头，走向了另外一个房间。 剩下的人，就都不是那么熟悉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会不会愿意听我的建议…… 师远一边想着，一边敲响了一个房间的门。 里面的人是俞文思。 俞文思非常警觉，他没有开门，只是打开了一道缝隙。 “有什么话，你就这么说吧。”他哆嗦着说道。 “不行，这样有可能会被听到。请你相信我，我已经找到了线索。”师远说。 “那……”俞文思犹豫起来。 刚刚他已经被周伯峰的死吓破了胆，恨不得立刻就结束这个诡异的任务。如果师远能够提供线索，那就再好不过。 可是，他又不能完全相信师远。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他牢牢地记得一点——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 第20章 第三次投票 “这样吧，我们就这样站着，但是我会用手机打字给你看。不能发送消息，因为我担心会留下证据，被鬼知晓。打字的方式，你觉得可以接受吗？”师远对俞文思说。 “好……好吧……” 俞文思拿出手机。 于是，师远便快速开始打字，将相同的分析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俞文思，并把那个名字告诉了他。 “今晚，写这个人。看清楚了吗？” 师远将手机屏幕举到俞文思眼前说。 “嗯，看清楚了。” “好的。希望你能相信我。写这个名字，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希望正确。如果你胡乱写，很可能会死！” 师远故意这么说，目的是为了给俞文思施加压力，让他不敢乱来。 俞文思果然吓得面无人色，赵奕光和周伯峰的死状一个个在他脑海中闪烁，他的冷汗唰地淌了下来。 “你放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写，绝对不会……”他忙不迭地说。 “好。把手机上的字都删掉。我先走了。” 离开俞文思房间门口，师远便向欧兰塔的房间走去。 回忆起自己问欧兰塔的那个问题，师远的脸上再无笑意。 欧兰塔打扮得太过华丽了，即便是作为混血儿，这种打扮也有些不合常理。而且，就算她之前是因为参加活动才穿这种华丽的裙装，但现在每个人的衣柜里都有很多不同的衣服，完全可以穿得简单舒适一些。但是上一次投票看到她，虽然换了衣服，但还是极为华丽。 太华丽了，总让人感觉是在掩饰什么。 是在掩饰什么？ 宽大的裙子，鲜艳的色彩，洋娃娃一般的风格…… 师远记得，戴玉妍曾经说，欧兰塔的裙子和蝴蝶结的颜色不是很搭配。 所以……那个欧兰塔，会不会实际上，是个男生呢？ 当然，如果欧兰塔仅仅是一个有异装癖的人，那也没什么，个人爱好，无可厚非。 但是，在任务中，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 走到欧兰塔房间门前，师远犹豫了。 既然她值得怀疑，那么贸然进入这个房间，就很不明智了。 犹豫了片刻，最终师远决定，转身离开。 只剩秦馥黎的房间了。 师远抬头看向前方。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方异圣发来的。 短信中写道：“扑朔迷离这四个字，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对这次任务的描述。我是说，这不像是一个形容词。” 师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扑朔迷离”到底指的是什么，他虽然还不能完全彻底地说清楚，但是一种感觉却早已在他头脑中浮现。 这也是他曾经问欧兰塔是否是男生的原因。 只不过那个时候，线索比烟雾形成的丝线还要虚无缥缈，只能算是个感觉。 而现在，师远觉得，那种似有若无的丝线般的线索，已经越来越清晰。 再次看向方异圣的短信，师远将其中的一些字抽离了出来。 扑朔迷离……四个字……不……是……描述……不……是一个……词。 这不是一个词。 而是两个。 扑朔。迷离。 师远心念一动，没有继续走向秦馥黎的房间，而是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将书架上的书和手机里拍摄的赵奕光书架的照片再次进行了一番对比。 这一次，他没有半途停下来，而是强忍着眼睛的酸涩痛楚一直坚持到最后。 “果然……那本书，不见了。” 经过对比，他看出，赵奕光的书架上少了一本书。 如果推理是正确的话，周伯峰的书架上应该也是少了这本书。 没有犹豫，师远立刻转身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周伯峰的房间。 事实证明，他刚刚的推测是正确的。 “所以，现在看来，线索应该比较明确了。”师远低声自语道。 现在看来，这个任务给鬼制造的限制是极为强大的，否则，投票也无法进行下去。 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师远的大脑一刻不停地在思考。 渐渐地，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沉，终于陷入了睡梦之中。 同一时间，一个人影飘出自己房间的门，走向了另一个人的房间。 “秦馥黎？你……找我有什么事？” “让我进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害怕……这个地方，我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好吧……” “真是太感谢了。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真的快要疯掉了。周伯峰竟然就那么死了……” 说着，秦馥黎低头哭泣。 她本是个眼高于顶的模特，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但是，经历了这几天的诡异事件，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绝望如同两座大山一般压在头顶，将她的性格完全改变。 她现在不是一个下巴高昂的骄傲模特，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胆子很小、害怕自己随时会死的女人。 下一个零点，到来了。 “欢迎各位回到会议室，”那个声音响起，“今天，会不会有第三个人死去呢？” 师远来回扫视着其他人，他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面容憔悴，面无血色，双眼布满血丝。 事实上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每天都睡很多个小时，但总觉得睡得不是那么踏实，醒来后也是浑身疲乏，就像根本没睡过似的。 该不会真的没睡过吧？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将进行新一轮的投票。” 将规则又讲了一遍后，那个声音补充道：“目前只剩十个人，每个人都有九分之一的概率写出正确的名字，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师远看着面前的白纸和笔，心中想道，昨天和闻队长等人交谈过，他们都表示会配合我，写下我所建议的名字，但是，实际上会怎样，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今天死去的人是留下的三个人和欧兰塔、秦馥黎这五个人中的一个，那么就可以进一步提高我推理正确性的概率。但如果不是…… 他正在思考，那个声音已经宣布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师远拿起笔，写下了那个对其他人说过的名字。 希望……不要出差错吧。 一分钟结束，那个声音说道：“时间结束，下面，宣布结果……” ------------ 第21章 完全混乱 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的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完毕。很遗憾，你们没能全部写对。下面，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关键的时刻，到了！ 没有人放松，没有人不紧张。 十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 我的判断，会是正确的吗？ 师远的目光看向欧兰塔，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突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轰然炸响，俞文思双手乱舞，两只眼睛瞪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嘴张得异常的大，一股死亡气息在他身周盘旋。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几秒钟之内，他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几名女子几乎缩成了一团，死命地向另一个方向躲去，几乎全部挤到了墙角。 俞文思。 为什么是他？ 师远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 计划几乎完全被打乱。 昨天明明和俞文思说得很清楚，他也答应肯定会配合。他当时的恐惧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可为什么……他今天还是死了？ 是他不相信我？还是……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师远情不自禁地揪自己的头发。 扑朔迷离。 真的是完全无法判断谜底了。 虽说师远也早就想到，今天死的人有可能是那五个人之外的人。但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师远的思绪完全乱了。 不能乱，冷静…… 师远不断地对自己说。 那个声音在此时响起。 “俞文思已死亡，他的名字将从投票者名单中抹去。恭喜你们，又一次活了下来，并且再次减少了一个错误名字，成功的希望又提高了一分。下一个零点，我们再见。” 说完，电视屏幕变黑，会议室里只剩下几个女子的啜泣声。 她们已经被吓破了胆，互相抱在一起，颤抖不止。 师远呆坐在椅子上，仔细地回忆自己的分析。 明明已经很清晰的线索，又变得模糊起来。 扑朔。迷离。 关于这四个字的判断，错了吗？ 师远再次看向欧兰塔。 下一次的投票，要改变名字吗？还是继续维持原计划？ 如果改变名字，今天的尝试就等于彻底失败。但如果不改，师远也没有把握能让其他人继续配合他。毕竟，俞文思死了，是在他授意写下某个名字后死的。其他人也知道师远对俞文思说了相同的话，那么，他们还会选择相信他吗？ 谁都有可能是鬼。师远自然也有可能。 师远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冷静思考一下，今天的投票，能够给我们提供什么新的线索？ 很快，师远想起，连续三次投票死去的人，全部……都是男性。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看了看剩下的男性投票者，师远感到一阵悚然。 这时，戴玉妍挣扎着站起，走向了师远。 “师远，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我真的快要崩溃了……这种折磨，还不如直接死掉的好……” 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 从俞文思死那一刻开始，除林雅卿以外的几个女孩就一直在哭。 她们只是普通人，被传送到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已经够让人心悸胆寒了，还要每天面对死亡投票，那种心理折磨，真的是难以承受。 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有人真的发疯，或者因为承受不住那种折磨而自杀。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可以找出谜底，谁不想尽快完成任务？ 随后，杨勤也走到师远面前，脸上带着泪痕，女强人的样子已经消失殆尽，而今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师远，我也快到极限了。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现在，我也没法确信自己的判断，我什么也确定不了……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力……” 她虽然走到师远旁边，并且叫了他的名字，但眼神却不知看向何处，目光中包含着恐惧、绝望与悲伤。 她继续说道：“为了向所有人证明我的优秀，我舍弃了太多太多。我身为一个女孩，从不打扮，不化妆，上学时拼命学习，上班后拼命工作，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上。我不逛街，不恋爱，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首席财务官，我觉得这就是成功的人生。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呢？我的努力和才华换来的，就是这种折磨吗？” 她声泪俱下，不住地诉说着内心的苦痛。 “我今年才只不过二十八岁，我还很年轻，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还没有恋爱过，没有作为一个女孩好好地展现过自己的青春和美丽……如果我就要这样死去，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用手捂住脸孔，泣不成声，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欧兰塔和秦馥黎也都站起身，互相搀扶着默默流泪。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什么头绪。”师远说，“我想，在场的各位，没有人想要就这么死去吧？希望大家再坚持一下，总会有办法的。大家先回到房间休息吧。” 师远没有因为她们在哭而放松警惕。 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 只是，鬼到底是在那留下来的三个人中，还是在其他人之中，师远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判断。 事情变得越来越混乱。 表面上看，连续死三个人，就等于连续去掉了三个错误答案。但是实际上呢？ 压力根本没有减轻半分。 难道真要到了最后一天，只剩一个活人的时候，才能写出正确答案吗？ 不，绝对不能把希望放在最后一天上！特殊能力无法使用，自己和其他人完全一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任何人都可能会死，自己，也一样！ 师远决定，维持原计划。 俞文思的死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但是，他不会放弃，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判断。 还是要写那个人的名字。既然要验证，就要验证到底。 等到鬼不得不开始杀死特定的那些人的时候，师远知道，自己距离成功就真的不远了。 尽管依旧十分害怕，所有人还是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虽然刚刚几名女子抱在一起，但她们实际上并没有忘记，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 ------------ 第22章 我找了你六十年 只有自己一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安全感才会上升一些。 杨勤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 虽然经济实力十分雄厚，但她从未将金钱花费在化妆品和装饰品上。 镜子里的这张脸看上去十分苍白，皮肤也一般，双眼浮肿，眼神呆滞。 身上穿的是职业套装。不是女式的裙装，而是男人似的西装衣裤。 她觉得这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打扮。 可是，面对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死亡，她动摇了。 “我是一个女人啊，但我却从未美丽过。” 随着感慨，她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她找到了一条大方得体而又不失温婉的连衣裙。 继续翻找，她找到了假发、化妆品和一些饰物。 她咽了口口水，重新站到镜子前。 “如果我明天就要死去，至少让我以美丽的样子死去吧。”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悲凉和一丝坚毅，手法有些拙劣地开始化妆。 师远面色凝重，面对着犹豫不定的闻裕哲，感到十分焦急。 “闻队长，如果这个时候改变计划，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但是，你又如何得知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呢？” “不，我并不能确认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才要验证。绝对不能改变，下一次，我们一定要继续写那个人。” “可万一你是错的呢？那我们所有人，岂不是都陷入了危险之中？”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师远说，“难道说，你知道写哪个名字，可以绝对正确？” 闻裕哲哑然。 他当然不知道。 选择继续配合师远，写相同的名字，不见得正确，很可能会死。 不选择继续配合师远，写其它的名字，也同样不见得正确，同样可能会死。 既然如此，那又何不试一试呢？ 师远都已经把理由全部讲过了，选择相信他，至少还有点底气。而且，也没必要得罪他。 这么想着，闻裕哲下定了决心。 “好，我相信你。” “谢谢。” 说服闻裕哲，师远感觉成功的希望又增加了一分。 如果顺利的话，就能让昨天的那些人在下次继续写同样的内容。 至于昨天没有去找的欧兰塔和秦馥黎，今天他也不打算去找了。 与林雅卿、方异圣讲述了同样的内容后，师远便和上一次一样进入了刚刚死去的投票者的房间。 俞文思死了，这一点着实让他有些不解。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环视着整个房间，师远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手机已经随着俞文思的尸体一起消失了。师远有些后悔，应该早些将他的手机抢过来。虽然抢一个刚死之人的手机是一件极为怪异并且有些恶心的事情，但为了之后更多人的命，他并不介意那么做。 如果下一次的投票能够成功最好，如果不能，就想办法，多找一些线索。 来到书架前，师远对比了一下，果然发现与周伯峰、赵奕光的书架相同，缺少了一本书。 不过，这个房间似乎还有别的异常。 师远的视线转移到了俞文思的衣柜和床上。 衣柜里有一件衣服掉到了地上。这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这是一个被吓破胆的男人，有东西不规整非常正常。 但是，他床上的被褥也有些不规整，这就不太对了。 师远慢慢走过去，仔细观察。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床单似乎有些异常的褶皱。 “这是什么？” 师远走过去，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师远立刻回头看去，见是一本硬皮书掉落在地。 他走了过去，将书拾起一看，是一本《唐诗三百首》，封面上画着一个婉约秀美的古装女子。 书没有翻开，很难判断出是否有什么线索。 师远拿着那本书，随手翻了一下。 这一翻，却是从书里猛然钻出一道黑色鬼影，向他的脸部袭来。 师远猛地将书扔在地上，骇然发现，书皮竟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写着“唐诗三百首”五个黑色的大字，此刻却完全变成了血红色，而且笔画变得扭曲，仿佛要融化一般。而那原本秀美的女子，也是如同《聊斋》中的女鬼一般，剥下脸皮，露出恐怖的鬼面。 师远立刻将那本书放回书架，夹在两本书之间，只露出书脊，这才心绪稍定。 灯光忽明忽暗，他突然有一种非常怪异、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个房间里，好像多出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不停地旋转着看着四周，但除了褶皱过多的床外，任何地方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忽然，他似乎听到有人远远地在喊着什么。 是谁在喊？其他的投票者吗？ 师远仔细倾听，感觉那声音似乎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 这座异度酒店，总共也没有多大吧？怎么会有如此遥远的声音传来？莫非真的和自己之前推测的一样，这座楼虽然没有楼梯，但是实际上是有“楼上”的？ 但是那声音听起来，又不像来自上方。 到底来自何处？ 师远循声慢慢移动脚步，来到了窗边。 突然，他明白这里多出了什么。 窗子。这里原本是没有窗的。 那喊声又响起，师远顾不上去思考窗子的问题，凑到窗边向外看。 他看到了一幅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是海源市他自己家的小区。而他所站的位置，应该就是自己家对面的某户人家的公寓。 从窗子向外看去，可以看到自己的家。 他看到，一个老太太正站在下方的小区院内，正在冲着自己家所在的那座楼喊着什么。 他仔细听，终于听清了。 她喊的是，老师。 “老师！老师！” 为什么一个老太太会在这里喊老师？是为了自己的孙女来找老师的吗？ 师远家所住的是一个文化氛围浓厚的高档小区，住了不少老师、教授，有人喊老师，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师远越看就越觉得，那老太太所看的方向，似乎就是自己的家。 师远的父母都是工程师，并不是老师，这个老太太在喊谁？ 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家的窗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家明明没人。那个人影会是谁？ 那个人影拉开窗，微微探出身来。 师远睁大双眼，一阵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是一个老头，看上去至少得有七十多岁了，须发皆白。 他从未见过那个老头，但却觉得，那老头的脸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是谁？ 正在思考，楼下的老太太见那人探出身子，十分开心，说：“老师，你终于肯开窗了。我找你找了六十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师远突然明白过来那个老头是谁了！ ------------ 第23章 消失的时光 那个老头，还有楼下的那个老太太，看上去都有些眼熟，尤其是老头。 只见那老太太皮肤黝黑，头发微卷，一双眼睛虽然苍老不堪，但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年轻时或许也是个美女。 那老太太和屠雪儿，竟然有着八分相似。 而那个从自己家窗子里探出身子的老头，分明就是他自己！ 是六十多年后的自己！ 这感觉既怪异，又恐怖。 为什么会看到七十多岁的自己？ 师远一阵恍惚，踉跄着向后走了两步。 窗外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黑暗，再也看不清。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苍老的、满是褶皱的手。 那老太太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老师！你怎么又回去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能这么躲着我！” 师远一惊，再次来到窗边，推开窗，看向楼下。 老太太直视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你干什么去了？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你等着，我现在就上楼去找你，你一会儿给我开门。” 说完，老太太转身走向单元门，身影随之消失。 师远莫名地感到心慌，立刻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和刚刚看到的那个老头，一模一样。 突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老师！开门哪！我是老屠！” 师远震惊得无以复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如同催命的鼓声。 六十多年的时光骤然消失，师远觉得这比任何恶鬼还要来的恐怖。 恶鬼……等等，这些是幻觉，对，是幻觉。 师远闭上眼睛，拼命稳定心神。 敲门声听起来，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最终消失不见。 师远睁开眼，急忙来到镜子前查看，见自己的面容已经恢复如常，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师……等我老了，还不就是老师吗？ 师远无奈地想道。 他再次回头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用手机拍了一张床的照片，而后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将刚刚拍摄的照片翻出来，仔细查看，并转换了多个角度，但始终没有看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些只是偶然形成的褶皱，不是什么线索。 没有特殊能力，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师远有些烦闷。想要打开窗子透气，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窗。 他再次来到走廊。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房间里太过憋闷，走廊虽然也十分昏暗，但至少这里面积大，向另一侧看去，有一种深邃的感觉。 站在门口，他还是觉得俞文思的床铺值得注意，于是掏出手机查看那张照片。 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了开门声。 他不动声色，将手机调到了照相模式，无声地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他才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没见过的人。 他立刻抬起头，将手机收起，仔细地看去。 果然，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纤细的身影，一头发梢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一枚精致典雅的蝴蝶结佩戴在脑后，看上去有些落寞，如同古诗中的悲情淑女。 这是谁？不是欧兰塔，也不像戴玉妍和秦馥黎，更不可能是杨勤。 师远突然想到了之前任务中看到的形色各异的恶鬼。 莫非这是鬼？当她转过身来时，就会看到一张扭曲腐烂的面孔…… 师远头皮一麻，打算立刻抽身回房间。 就在这时，那女子将头转了过来。 一张精致的脸看向他。 “是她……” 尽管化了妆，但师远还是看出，这个温婉秀丽的女子，竟然是杨勤。 杨勤看到他，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后点了点头，神色黯然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师远无意识地回头向走廊的另一端看去，却悚然发现一道白色人影倏然而过。 毫不犹豫地，他立刻快速回到房间里，将门紧紧关闭。 想起刚才拍到的杨勤的照片，他立刻将手机取出，进行查看。 师远虽然对恐怖电影之类的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是多少也看过一些。他知道，作为非物理存在，鬼魂一般来说是无法在照相机中留下影像的。 他记得初中时有个同学非拉着他一起看一部鬼片，大致讲的是，一个班级拍摄毕业照，所有人都到场了，为避免出错，摄影师连续拍了好几张。但最后，学生们将毕业照拿到手时，却发现中间空了一个位置。随后，毕业的学生们便一个个惨死…… 那么，刚刚的那位杨勤…… 翻出照片，师远看到，昏暗深邃的走廊一侧，杨勤的身影立于门旁，看上去十分落寞。 师远略微松了口气，将手机收起。 是不是可以趁着下次投票，偷偷拍摄其他人的照片呢？ 之所以是偷偷拍摄，是因为，如果被鬼发现的话，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要想偷偷拍摄照片，难度肯定不会低。 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如果在投票之前最好，可万一没有机会，也只能在投票后伺机而行。 师远疲惫不堪地躺倒，头顶上昏暗的电灯仿佛在散发出阴森鬼气。 这个任务真的是混乱不堪。 还会有多少人死去呢？ 虽然说已经和闻裕哲等人商议过策略，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仍然是个未知数。 在烦躁的心情之中，师远沉沉睡去。 虽然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但师远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在白天再次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地方。 设置了好几个闹钟，师远希望自己可以被手机吵醒。 但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零点，再次临近。 洗漱后，师远来到会议室。 看着越来越多的空位，师远感到压力无比巨大。 和闻裕哲等人用眼神示意后，师远看向了那几个没有与之商议过策略的人。 他注意到，杨勤的确是改变了装扮，变得颇为倩丽，假发、化妆品和裙子给她增加了不少女人味。 但她的表情却是极为阴郁，双眼无神，宛如失去了生的希望。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欢迎各位回到会议室。今天，我非常确信将会产生新的死者。”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均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是预言，还是扰乱心神的诡计？ ------------ 第24章 蝴蝶结 师远的目光投向电视屏幕，仿佛想要通过电视，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那个声音按照惯例再次讲述了一遍规则，而后说道：“九个人，八分之一的概率，你们，能把握住吗？好的，下面，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毫不犹豫地，师远将早已想好的名字写在了白纸上。 抬起头观察四周，他看到，见众人都在低头写字，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想取出手机偷偷拍摄照片。 就在这时，戴玉妍突然抬起头看向他。 师远神色一凝，伸到衣袋里的手停住了。 戴玉妍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次低下头去。 她看我干什么？莫非她察觉到了什么？难道她是……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已经摸到手机的手又松开了。 一分钟转瞬即逝。 那个声音说道：“你们的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完毕。很遗憾，你们没能全部写对。下面，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很遗憾”三个字刚一出现，好几个女孩就立刻哭了出来。但她们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拼命地忍耐着。 在写下错误名字的人中选择一个死去。这不是以往那种有形的鬼魂的追杀，而是必死的局面，只能被动接受，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会是谁？这一次死去的，会是谁？ 师远情不自禁地用双手紧紧握住了椅子扶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一阵诡异的用锯子锯东西的声音响起。 吱嘎……吱嘎…… 这是什么声音？ 师远瞪大双眼。 他看到，某个人的脖颈处，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吱嘎……吱嘎…… 血越涌越多，那个人目眦欲裂，双手死命地想要去捂住自己的脖子。 终于，脖子彻底断开。 一颗佩戴着蝴蝶结的头颅滚落在地。 ☆ “不知道师远他们怎么样了。” 刘潋站在窗边，担忧地看着外面。 “那个异度酒店或许真的是另外一个空间，自从师远被传送后，我都感觉不到他的特殊能力了。”罗亚森说。 “是啊，我也一样。” 刘潋的神色愈发黯然，强烈的不安让她寝食难安。 “说起来，那个暗世界，应该也是另一个空间。如果到时候，耳钉失效，那我们的能力岂不是根本帮不了他？” 罗亚森也是眉头紧皱。 “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提升特殊能力了。走吧，罗亚森，去山上。”刘潋说。 罗亚森点点头，叫上其他三人，一起向山上走去。 加特森的存在让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如果只有两个人，有可能会因为一时疏忽出现危险。人多一些的话，至少可以将各个方向都观察到。 伍博源和赵海帆的性格已经完全改变，曾经的自傲、随性完全不见。面对着死亡威胁，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师远和罗亚森等人，听从他们的指挥。 他们清楚，如果由着性子来，说不定连一天都活不过去。 至于杨撷樱，则还是处于一种类似呆滞的状态。刘潋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于是也一同带来。 众人先去了蚂蚁湖。刘潋穿戴好潜水服后便深入湖水，闭目感受湖水中的异常气息与波动，与自身的特殊能力相调和。 她已经突破了某个屏障，现在只要提升就好。 如果师远在这里，他就会“看”到，刘潋的身体周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护罩一般，周围的异常气息和亡灵只能接近她，却不能触碰她。 刘潋用自己的身体，在这湖水中制造了一片人形的“真空”。 当然，是异常气息的真空。 刘潋不断地感受着蚂蚁湖水的波动，她的特殊能力也越来越强，身周的那层“护罩”也越来越厚，将周围的亡灵和异常气息不断逼退。 如果说最开始那层护罩只有一毫米厚，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渐渐变成了两毫米、三毫米、四毫米…… 待刘潋从蚂蚁湖中游出的时候，“护罩”已经达到了一厘米厚。 但是，刘潋自己却感觉不到，也看不到异常气息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因为她现在并不具备师远的感知能力。 她只能凭借对水的感知，隐约察觉，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点点水，变得比其它地方的水干净。 真不知道如果继续提升下去，我的能力到底会变得多么强大。 刘潋心中想着。 时间已经是中午，五个人随意地吃了些东西，便向小木屋走去。 罗亚森走进木屋，进入了那个木制的大衣柜，其他人则是留在外面，观察四周，以防加特森突然出现。 罗亚森的能力，也已经突破了某个界限。 他的能力为保命能力，具有一定的次数。 每年，他的父母都会为他增加三次。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地活着？但是，三次，便已经是他们的能力所能达到的最大值。 而今年，罗亚森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师远。 不过，他这么做，也是因为，他自身所剩的保命次数还很多。 七十一次。这是他目前剩余的保命次数。 而罗无庸夫妇给师远增加的保命次数，实际上也是三次。只是，由于师远本身具有一定的特殊能力，又曾经通过耳钉与罗亚森共享过保命次数，被附加的三次保命次数竟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九次。 这一点，连罗无庸夫妇也毫不知情。 如此一来，如果在与罗亚森同时佩戴耳钉的情况下，师远的保命次数可以达到八十次。 罗亚森在大衣柜中闭上双眼，感受周围的异常气息。 这里的气息与平时所感受到的纯粹的死亡气息不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却与他自身的气息产生了应和。他的特殊能力，也由此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变化。 他的保命次数可以让他在死亡前一瞬回到半个小时前的地点，当然，身体也会恢复到那个时刻的状态。只是，这个过程是被动触发的，是不可控的。 但是现在，罗亚森却感觉得出，这个“不可控”的能力，正在逐渐变得“可控”。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将自己回到半小时前的地点。当然，这要消耗一次保命次数。 不过，目前这种能力还很微弱，还不足以让他随心所欲地去控制。所以，他才要继续提升这种能力。 而且，他还有些不满足。他觉得，如果这项能力可以再强大一些就更好了。 比方说，可以随意控制转移的地点。 罗亚森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贪心。 ------------ 第25章 照片上的三个女人 突然，罗亚森听到小木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立刻睁开眼睛，从木屋里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问道。 “加特森出现了。”刘潋紧张地说。 “在哪里？” 罗亚森转头四顾，并没有发现加特森的身影。 “刚刚还在一棵树后。他想要袭击我们，被我用吹箭吓跑了。”刘潋说。 “不要掉以轻心，他可能还在附近。”罗亚森说。 话音未落，旁边的几棵较矮的树木一阵晃动。五个人立刻向那个方向看去，却是看到，再向下的两棵树颤动起来。 “他似乎是下山了。”刘潋皱眉说道。 “下山？他既然成了杀人狂，很可能会袭击村子里的人。”罗亚森说。 “可是现在，暗鸦岭村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也很少出门。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刘潋推测道。 罗亚森略一思索，说：“我不能不管。我们现在下山，如果看到加特森，不要犹豫，直接动手。” ☆ 尖叫声此起彼伏，三个女人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涌出。 望着地上那颗头颅，师远也是感到一阵悚然。 她死了……我还曾经怀疑过她…… 地上的头颅，双目圆睁，强烈的恐惧还凝固在其中。 那是一双隐隐显出蓝色的眼睛。 那个声音响起，说：“欧兰塔已死亡，她的名字将从投票者名单中抹去。恭喜你们，又一次活了下来，并且再次减少了一个错误名字，成功的希望又提高了一分。下一个零点，我们再见。” 师远突然回过神，拿起手机，对准那三个哭泣的女人，偷偷拍摄了一张照片，而后顾不上看，便立刻将手机收起。 随后，他快步跑到欧兰塔的无头尸体旁，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手机。 没有停留，师远立刻快速离开了会议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有些紧张地拿出手机，查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秦馥黎、戴玉妍和杨勤三个人抱头痛哭，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是三个人都是活人，还是拍照的方法无法判断出谁是鬼？ 师远有些泄气，将手机扔到一旁，目光再次投向书架。 赵奕光等死亡者的房间里都是缺少了同样一本书。 《乐府诗集》。 这绝对不是巧合。 实际上师远早就发现了这个任务最关键的线索。 扑朔迷离。兰。《乐府诗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师远曾经对方异圣说，“兰”指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只不过，却并不是这次投票者中的某个人的名字。 它指的是花木兰。 师远取下书架上的《乐府诗集》，翻到《木兰辞》那一篇，看着最后的几句诗。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首诗师远早就学过，全文都能够很轻松地背下来，但是此刻他却看着那几句诗，陷入了沉思。 这条线索应该没有错，问题是，如何将其应用到这次的任务上？ 到底谁是那个难以辨别的人？ 师远之所以问欧兰塔是不是男生，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她死了，刚刚在众人面前尸首分离，所有的疑点也都洗清。 其他人看起来，都可以很轻易地辨别出男女。 莫非这句诗，还有别的理解方式？ 师远神思微恍，再次拿过手机，仔细查看刚刚拍摄的那张照片。 哭泣的三个女人。 “这是……” 师远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将手机凑近眼前，更加仔细地辨别。 他看到，照片中，戴玉妍的身体似乎略微有些模糊，而另外两人则是非常清晰。 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透过戴玉妍的身影，隐隐约约看到后面的东西。 是她？我们最终要找的鬼，难道是戴玉妍？ 可是，她和这几句诗，到底有何关系？难道她实际上是男的，只是装扮成了女孩？ 但是，这不是隐藏得太深了吗？如果没有人用手机拍照的话，她就永远这么隐藏下去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啊…… 师远的心中总是有这样的感觉。 的确，戴玉妍是那三个留下的人当中的一个，本身就有很重的嫌疑。她还多次低头，似乎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此外，她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也太强了一些，很多细节，连师远都没有注意到。 师远可是执行了二十多次任务了，观察力、判断力、分析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再加上本身智商就很高，却也是完全比不过她。 这么想的话，戴玉妍是鬼的可能性，真的是远远超过其他人。 要改变计划吗？ 师远双眉紧锁，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门外站着的人，是闻裕哲和林雅卿。 “师远，情况越来越糟了。我想，我们有必要聚在一起讨论一下。”闻裕哲说。 “嗯，我同意。我想再加一个人，然后我们四个人一起讨论。”师远说。 “加谁？” “方异圣。” 很快，四个人聚在了师远的房间里，随后便针对眼下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讨论。 “你说什么？还要继续维持原计划？”闻裕哲有些惊讶地说。 “对，维持原计划。要验证，就必须验证得彻底。”师远斩钉截铁地说。 他没有隐瞒照片的异常情况，因为他拍照的时候，闻裕哲看到了。 闻裕哲本以为他会改变计划，将下一次的名字确定为戴玉妍。然而，师远却坚持要维持原计划。 “其实，这几次我们都顺利地活了下来，难道你们不觉得，是因为我们写对了名字吗？”师远说。 “但是，也有可能纯粹是运气问题。”闻裕哲说。 “运气是不可靠的。今天运气好，明天可能运气就差了。运气这种东西，是这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东西之一，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把希望放在运气上。” “可是，继续写那个人的话，总觉得……”闻裕哲还有些犹豫。 “我们四个人，一定要坚持住。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戴玉妍虽然可疑，但是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改变计划，很可能会前功尽弃，我们中也很可能有人会死去。” “我们四人？你不打算把秦馥黎也叫上吗？”闻裕哲问。 “不打算。” “为什么？你说王景羿那天留了下来，十分可疑，不想与他共同商议，我可以理解。可是，秦馥黎是和我们一起来的朋友，而且也没有什么疑点。现在你已经有了判断，为什么还不叫她一起？这样不是把她置于极为危险的境地吗？”闻裕哲有些焦急地说。 “嗯……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明一下，关于俞文思的死。” ------------ 第26章 活着的投票者 师远略微思索了一下，将手机中那张俞文思的床铺照片展示给其他人。 “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林雅卿不解地问。 “你们不觉得这床铺有些乱吗？”师远反问。 “男人床铺乱点，也很正常啊……等……等一下，我再好好看看。”林雅卿说。 将手机拿近眼前，她仔细地观察。很快，她便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的床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林雅卿将手机递给闻裕哲。 接过手机，闻裕哲仔细查看，说道：“这个是……长头发？他的床上为什么会有长头发？” 果然，在俞文思床铺的照片上，可以看到褶皱的阴影里，有一根长发。非常不明显，若不是仔细观看，很容易忽视。 “很显然，这不是他的头发。没有及时清理，可能是俞文思没有心思整理，也有可能是他匆忙中忘记，更有可能是他没有注意到。”师远说。 “这根头发是谁的？” 闻裕哲继续仔细查看照片。 因为只有一根，再加上灯光昏暗，头发的颜色也不太容易分辨。 “师远，是不是你已经有了判断？”林雅卿问。 “嗯，”师远点点头，“这根头发，应该是秦馥黎的。” “秦馥黎？” 闻裕哲和林雅卿既是意外，又是恍然。 的确，秦馥黎和俞文思都是和他们一起来到暗鸦岭村的同伴，彼此之间是认识的。秦馥黎到俞文思的房间来，也说得通。 可是，她来干什么？她的男朋友王景羿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莫非她怀疑自己的男朋友是鬼？毕竟，那天留下的三个人中，就有王景羿。 按理说，王景羿和秦馥黎身为男女朋友，要留下应该同时留下，怎么会只留下一个？ 可能性有两个，要么是两人吵架闹翻了，要么是秦馥黎觉得王景羿是鬼。 这样说的话，秦馥黎去找别的男人，就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俞文思为什么会死呢？ “我怀疑，秦馥黎对他说了些什么，”师远解释道，“她或许是说，怀疑王景羿是鬼，并且给出了一些令俞文思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相信她。于是，在下一次投票中，俞文思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写下那个名字，而是写了王景羿。所以，他死了。” “无法拒绝的理由？” 闻裕哲和林雅卿同时重复着，很快就露出了十分别扭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也见过他们几次。俞文思对于秦馥黎，似乎有些好感。你也知道，她是个模特，身材好，又会打扮，对俞文思那种男人，很有杀伤力。”闻裕哲说。 “对，秦馥黎就是利用这一点，让俞文思相信她。”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就算秦馥黎和王景羿闹矛盾，或者她讨厌俞文思，也没必要害死他吧？” “问题就在这儿，”师远说，“这根头发，并不属于真正的秦馥黎，而是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东西’。” 师远的话令其他三人大惊失色。 “等下，师远，任务规则不是说，所有人中，有且只有一个鬼吗？按照你之前的计划，鬼应该是……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说秦馥黎是鬼？”方异圣急道。 “可是任务规则从来没有说过，在任务过程中不会有人死去。而且，你们好好回忆一下，规则说的是‘如果所有活着的投票者都能够准确地写出鬼的名字’，而不是‘除了最初的鬼以外的所有投票者准确地写出鬼的名字’。也就是说，除了鬼以外，其他人中可能有并非处于活着状态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在投票环节以外，是完全有可能出现死亡现象的。而那个，或者那些，在投票环节之外死亡的人，就会被外表相同的鬼所代替。” 顿了一下，师远继续说道：“当然，这些投票环节外死的人，数量不会太多，否则就等于降低了任务难度。我推测，这样的人或许有一个或者两个，不会再多了。秦馥黎，很可疑。大家小心，千万不要与她单独接触。” 林雅卿的脸色有些泛白，半天才说：“那我们几个人，就……一直维持原计划吗？” “对。希望你们能相信我。”师远十分坚定地说。 “我相信师远。”方异圣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两位呢？” 方异圣表了态，闻裕哲和林雅卿略一思索后，也是说道：“我们同意维持原计划。” 在这个没有窗的昏暗房间里，四个人做出了共同的决定。 ☆ 罗亚森等五人一路追赶着加特森的踪迹来到了山下，却没有再直接看到他的身影，只是凭借树木的晃动来判断他的行动。 来到居民区，树木的晃动也停止了。 “被他跑了。怎么办？我们是回山上，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刘潋皱眉说道。 “先看看情况再说。” 罗亚森手握砍刀，小心地观察四周。 暗鸦岭村宛如一个真正的荒村，看不到村民的身影。 村民们大部分都死了，还活着的也早就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每天都在惊恐中度日。 他们无处可去。即使有，也无法离开这个村子。 某座民居里，一名少女正蹲在墙角，双眼无神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具尸体。 那是她的母亲，尸体极为凄惨，血肉模糊，残缺不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是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倒在母亲身边的地板上，随后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当看到母亲的尸体后，她悲痛而恐惧地尖叫着，拼命向后躲。 尖叫没有任何用处。她缩在墙角，眼神渐渐变得呆滞。 突然，她眼前一花，母亲的尸体消失了。 她再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什么声音？”刘潋立刻说道。 “会不会是加特森在杀人？” 罗亚森说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他来到了那座民居门外，却没有贸然进去。 失去了师远的感知能力，罗亚森目前无法判断民居里的情景。 那尖叫声或许来自于加特森带来的恐惧，也有可能来自于鬼魂的杀戮，也有可能，发出尖叫的本身就是鬼。 偏偏是这个时候耳钉失效了。 罗亚森有些愤愤地想。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毕竟，他和刘潋的能力还是可以共享的。 ------------ 第27章 尖利的黑色物体 思索片刻，罗亚森转身离开了那座民居。 刘潋等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罗亚森对他们说：“加特森神出鬼没，大家务必小心。” 赵海帆哭丧着脸，对于自己非要跑来暗鸦岭村看师远笑话的决定后悔不迭。这下好，又是鬼，又是杀人狂，这个村子，简直比恐怖片还恐怖。 突然，他的表情猛地一变，右手向前一指，颤抖着说：“那……那边……那个外国人！” 罗亚森和刘潋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加特森正在向山上跑。 他的身上，有着大量的鲜血。 距离太远，吹箭和十字弩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你看到他是从哪个方向跑过来的了吗？”罗亚森焦急地问。 “好像是……左边。” 赵海帆指了指村西的方向，不是很确定地说。 “他身上的血，该不会是……” 刘潋牙关紧咬。 五个人向着村西的方向跑去。 他们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在缓慢地行走，姿势极为怪异。 “停！” 罗亚森低声喊道，伸出手臂阻止他们继续前行。 那个“人”不住地晃动着，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不对，那个好像……不是人……” 罗亚森面色悚然，缓缓后退。 “离开这儿。小声一点，不要引起他注意。” 罗亚森一面说，一面略微加快了后退的脚步。 其他几人早已吓得面色惨白，随着罗亚森的脚步也在不住后退。 突然，那个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 一张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血红的脸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快跑！” 罗亚森突然一声大喊，拼命飞奔起来。 其他人也早就已经心脏狂跳，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跑得飞快。 那个人，就是村委会秘书杨峰和。 他的身上也已经出现了异变。 加特森刚才偷偷溜到他身后，对他发动了攻击，将他打伤。就在这时，杨峰和突然浑身扭曲，双手不停地在脖子部位乱抓，随后口中吐出大量鲜血。 他被强制转入了暗世界，而他对应的鬼，来到了明世界。 加特森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在杨峰和还没有完全转换完毕时，拼命地逃离。 罗亚森他们看到的，已经是鬼。 五个人发疯一般地跑着，向着罗亚森家跑去。 当五个人全部跑进大门，罗亚森便将门猛地关紧，不住地喘着粗气。 “加特森怎么没死！” 半晌后，罗亚森愤怒地吼道。 ☆ 再次坐在会议室里，师远依旧感到有些紧张。 线索似乎有些太多了，非常混乱。尽管他非常斩钉截铁地告诉其他人，一定要维持原计划，但实际上他自己也并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答案。 但是他确定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最后的真相。 戴玉妍模糊的身影让师远始终有些介意。 她到底是人是鬼？ 师远继续观察着众人。 戴玉妍面如白纸，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王景羿目光呆滞，似乎对一切都不清不楚；秦馥黎双眼红肿，似乎一直在哭；杨勤穿着一条新的连衣裙，化着浓妆。 杨勤为什么化了浓妆？在掩饰什么吗？ 师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今天，还会有人死吗？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戴玉妍，那么王景羿就可以活着回去。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王景羿，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个…… 师远不愿想下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竟然是以笑声开始。 那一阵怪异的笑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我非常期待今天的投票。”那个声音说，“那么，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没有像往常一样讲解规则，投票便开始了。就像急匆匆地生怕有人看出什么来一样。 而且，为什么要说“有意思”？ 师远感觉，这似乎说明，答案快要出现了。 四个已经做出决定的人没有犹豫，直接写下了某个名字。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投票。 师远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分钟，结束。 那个声音说：“很好，你们没有让我失望。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完毕。很遗憾，你们没能全部写对。下面，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没有让我失望”？ 师远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句话是否说明，写错名字的，不止一人？这是否能够从侧面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一根尖利的黑色物体沾染着血迹，从戴玉妍的腹部刺出。 没有人分辨得出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那似乎不像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东西。 戴玉妍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黑色的东西。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从背后刺入，却有东西从前面刺出来。 那东西，到底来自何处？ 随后，第二根尖利的东西从胸口刺出。 又是一声惨叫。 强烈的恐惧与疼痛让戴玉妍的脸变得没有半点血色，双眼瞪得快要裂开。 越来越多的尖利物体从她的身体中刺出，鲜血汩汩而下。 她的尸体看上去，宛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 那个声音响起。 “我很期待明天的投票。那么，我们下一个零点再见。” 师远没有看向任何人，也没有去拿戴玉妍的手机。 之前他将欧兰塔的手机取走，并没有获得什么线索。再加上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答案，也不再需要新的线索了。 快速跑回房间，师远立刻取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到了王景羿的手机上。 “我是师远。听好，不要与任何人交谈，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好。” 王景羿被手机铃声吓得浑身一哆嗦。看到师远的短信，他更是心跳如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景羿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面对着这几天的所谓投票活动，面对着一件件诡异的死亡事件，王景羿早已崩溃。 事实上，即便是今天的投票，他也不是自己走到会议室，而是被传送过来的。 他感觉浑身无力，什么也不想做。 但是，看到师远的短信，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了希望，于是快速离开了会议室，回到自己房间，将房门紧紧关闭。 ------------ 第28章 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随后，王景羿给师远回复了一条短信。 “我已经把门关好了。我该怎么做？” 很快，师远的短信再次发送过来。 “想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第一，在下次投票到来之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记住，是任何人。第二，在下次投票时，写杨勤的名字。” 王景羿愣住，半天后才哆哆嗦嗦地打字。 “杨勤是鬼？我写了她的名字，就可以活下来吗？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我不会强迫你相信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写别人的名字，下一次投票，你必死无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投票时杨勤会穿男式的衣服。如果你足够明智的话，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握着手机，王景羿的手不住颤抖。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同时传入王景羿耳中的，还有他的女朋友秦馥黎的哭喊声。 “景羿！救命啊！开门让我进去！景羿！” 她一边喊，一边凄惨地哭着，令王景羿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本想喊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但想起师远的短信，立刻将话憋了回去。 不能搭腔，否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馥黎的哭喊却是越来越凄惨，越来越让人心惊。 “她……她到底是怎么了？不会遇上……鬼了吧？” 王景羿忍不住自语出声，但所幸是将音量控制得很小。 他慌张至极，呼吸紊乱，眼睛盯着房门，浑身僵硬。 要不然，我趴在猫眼上看看？我就看看，不开门。 王景羿咽了口口水，极为缓慢地向门口移动脚步。 这两三米的距离，在他眼里仿佛有几公里那么远，而且沿途还布满了荆棘。 终于，他走到了门边，秦馥黎的哭喊声还在继续，只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了，敲门的声音也弱了一些。 “景羿……开门啊……呜呜呜……救命……开门……” 昏暗的灯光下，王景羿浑身哆嗦，头皮发麻，将眼睛一点一点地挪向猫眼。 他看到的是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这只手正覆盖在猫眼上。 “开门啊……景羿……” 随着这声音，那只血手还在不住地拍着。 这是馥黎的手？她……她难道已经站不住了吗？ 王景羿的内心开始动摇，师远的短信和秦馥黎的声音让他摇移不定。 他和秦馥黎认识也有两年的时间了，虽说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爱，但也至少有一定的感情。 现在，自己的女朋友就在外面，正在哭喊着要他开门，他却要听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少年的话，坚持不开。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男人。 一念及此，他再也忍不住了，手握到了门锁上，打算将门打开。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还是师远发来的短信。 “记住，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任何人！” 握在门锁上的手犹豫了。 王景羿的大脑一片混乱，哆哆嗦嗦地回复了一条短信。 “为什么？” “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 师远的短信很快发了过来。 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吗？ 王景羿再次伏在猫眼上向外查看。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秦馥黎的哭喊声这么响，师远听见了没有？ 王景羿又是一条短信发过去。 师远回复道：“没有，在我听来，走廊里非常安静。” 怎么会呢？难道只有我能听见？ 王景羿的脑子转不过来。 他没有去想，如果只有自己才能听到某个声音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秦馥黎为什么在哭喊着让他开门？ 他将眼睛再次凑到猫眼上，想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既然这整个事情都是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那就说明这是一次真实的灵异事件，那么有鬼就是十分正常的了。秦馥黎这么害怕，是不是看到了鬼？可是，如果是因为看到了鬼才这么害怕地哭喊让我开门的话，不大可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什么事也没有吧？鬼不是早该把她杀死才对吗？ 想到这儿，王景羿拼命地通过猫眼向左右两侧看去。 除了那只血手，他什么也没看到。 她到底在因为什么喊救命？因为什么要让我开门？ 王景羿懵了，他实在是不明白眼前的一切。 突然，他的脑子里劈过了一道闪电。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相信了师远的话。 她是鬼！秦馥黎，是鬼！她想骗我开门，她想杀我！ 王景羿猛地离开了猫眼，极速地向后退去，死死地缩在墙角。 不能开门！绝对不能让她进来！ 他浑身筛糠，冷汗顺着脸淌了下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对，手机，手机在哪儿？ 他两手胡乱地在衣袋抓挠着，终于将手机拿了出来。 “秦馥黎在门口！她是不是鬼？是不是？我该怎么办？” 短信发了出去，王景羿的心脏仿佛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很快，师远的短信发了过来。 “千万不要开门。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等着，一直等到零点投票开始。” 等着……好，我等！ 王景羿吓得五官都已经扭曲，面无人色地死死盯着门。 他以为只要他一直不开门，不说话，门外的声音就会停止。 然而，那声音一直持续着，无穷无尽，没有停顿。 直到下一个零点。 “欢迎各位回来！”那个声音说着，“又到了投票的时间了。” 师远看向杨勤。 果然，她今天穿的是男式的职业西装。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师远想。 王景羿始终没有开门，他是被传送到会议室的。 他看到，会议室里，秦馥黎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 幸亏听了师远的话，要不然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王景羿越想越后怕，冷汗又流了下来。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投票规则不变。各位写下你认为是鬼的那个人的名字，而我们会在写错名字的投票者中随机杀死一人。不过，如果只有一个人写错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那个人，必死无疑。记住，在最初的十二名投票者当中，只有一个是鬼。” 只有一个是鬼……等等！师远说让写杨勤的名字，又说秦馥黎是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是鬼？ 王景羿再次陷入混乱，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感谢少数电，温和善良纯洁君，ang6423的月票！） ------------ 第29章 兰伯特的尸体 王景羿的脑子又乱了。他不敢看向秦馥黎，也不敢看向杨勤，两只眼珠不住地颤动着，似乎在进行剧烈的心理斗争。 “王先生，”师远突然小声说，“不要犹豫，按我说的做。今天能否成功，就看你了。” “就看我？” 王景羿不太明白。 这里明明还有七个人，为什么说的我好像很关键似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师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说道：“详细的分析过程，回去后我会和你说的。现在，专心投票。记住，写我说的那个人。” 王景羿慌张地点头。 那个声音说：“好的，那么现在，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师远等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写下了杨勤的名字。 王景羿依旧十分恐惧，迟疑了十几秒钟，最终，颤抖着完成了名字的书写。 一分钟过去。 “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完毕。” 那个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没了声息。 成功了吗？可是，为什么不说话了？ 师远等人的内心也变得不安起来。 难道王景羿没有写杨勤的名字？ 师远、闻裕哲等人纷纷看向王景羿。 王景羿懵了，他很想摆摆手说点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师远看向杨勤，没有隐藏自己的目光。 杨勤的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但是害怕的表情已经消失。 过了足有三分钟，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 “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 跑回山上的废弃精神病院，加特森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他没有想到，刚刚那个人竟然突然发生了极为诡异的变化。 坐在铁床上，加特森定定地看着地面。 突然，他看到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凑过去，仔细查看。 是一绺头发。 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头发？这里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加特森有些疑惑，蹲下身仔细查看。 没错，那就是一绺长发，顶端似乎还有血迹。 有人来过？ 加特森警觉起来，转头四顾。 走廊里似乎有声音。 这个房间是曾经的一个普通的病房。由于是精神病院，所有的床铺都是这种铁床，上中下三部分各有两个带扣眼的皮带。 他从地上拿起砍刀，向外走去。 走廊里灯光忽明忽暗，老旧的灯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左右两端都没有看到人影。 加特森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当他路过一个房间时，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立刻转身开门，冲了进去。 一具半腐烂的尸体正俯卧在地上，周围是大片的液体，似乎是福尔马林。尸体旁边的大型玻璃器皿碎裂，碎玻璃散落在地。 除了破碎的器皿外，这个房间还有七个同样的玻璃器皿，但里面并没有尸体。 这具尸体是哪里来的？ 加特森走了过去，将尸体翻转过来。 面目已经辨别不清，只能看出也是一个外国人。尸体的胸腹部有缝合的痕迹。 对于当年他父亲尼德霍格·门罗的“永生”实验，加特森已经十分清楚。当然，他并不打算继续这个实验，只想以这个废弃的精神病院为据点，将山下的村民掳来折磨，或是干脆在山下杀死，然后将尸体带回来。 加特森（原名戴斯蒙德·门罗）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心理扭曲的程度，更胜他的父亲。 他原以为，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自己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没有想到，在杀村长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 那个时候他刚刚砍了贺锦戎几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极为诡异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悬浮在空中，小腿的下部仿佛融化了一般，下面根本没有脚，只有一滴滴的黑色液体向下滴落。 加特森心头一凛，本能地感觉到这不是人类。不过，由于东西方文化的不同，他没有立刻想到这是鬼魂。 但是，他也没有继续留在原地，而是快步跑远。 随后，他躲在一棵树后，看到那个黑衣女人飘到了贺锦戎的尸体旁，开始啃食。 他立刻飞奔回了精神病院，回忆着刚才那一幕，感觉头有些晕。 不过，这并没能改变他的计划。 村民们大多数闭门不出，给他的计划制造了一点小阻碍，但是他从未想过放弃，更没有想过离开这个村子。 这里有他父亲的精神病院，他将这里看作他的家。 仔细看着眼前那具半腐烂的尸体，加特森开始想象当年父亲的实验。 这是他在这里看到的第一具旧尸体。他不禁思索，当年的那些尸体都去了哪里？ 还有，父亲，去了哪里？ 闪烁的灯光从门照进来，映得地上的尸体忽明忽暗，面孔看起来极为诡异。 加特森来到那个破碎的玻璃器皿旁，仔细查看，终于在下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十分古旧的标签。 标签上写着“兰伯特·梅森”，是用他的母语写的。 加特森认得那个字迹，那正是他的父亲亲手所写。 兰伯特·梅森？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 加特森站起身，一段回忆浮现出来。 嗯，想起来了，那是隔壁大叔，他曾经叫父亲去参加他的儿子小兰伯特主持的心理学实验，还给了一笔钱。 不过，加特森现在已经想了起来，这段回忆是假的，是他的父亲在临行前反复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那么，真正的兰伯特又是何人？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加特森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想找个有床的房间躺一躺。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十分疲惫。 对面的房间拉着窗帘，很黑。走廊的光本就不够亮，无法驱散这里的黑暗。 加特森不在乎这个，直接走了进去，倒在了一张床上。 有点舒服，他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 突然，他猛地张开了眼睛。 这里的床不是都是铁床吗？怎么这张这么舒服？非常柔软，而且好像还有被褥。 莫非这里不是病房，而是办公室？ 他睁开眼，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周围。 “这是……”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使劲闭了闭眼，又睁开。 没变，还是刚睁眼时的样子。 ------------ 第30章 十分钟 这里竟然不再是老旧破败的模样，而是变得非常干净，墙壁和家具焕然一新，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使用中的办公室。 办公室？ 加特森站起身，绕着房间走了走。 办公桌椅，书架，书架上放着数量繁多的医学类书籍。 他回头看去，视线落在了自己刚刚躺过的床上。 他猛地后退了两步。 他看到一个人正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而那个人，赫然是刚才地上的那具尸体，兰伯特·梅森！ 此刻他看起来依旧是皮肤苍白起皱，眼神呆滞，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他活了？还是…… 加特森向后退去，不停地搜索回忆，想要想出自己是否认识这个人。 终于，他想起来了。对，这个人我的确是没有见过，我只听过他的名字。 兰伯特·梅森，他不是隔壁大叔，而是父亲的助手。 他记得，父亲来到远方国度后，也曾经联系过他一两次，提到过自己有个助手叫兰伯特。 如果是助手的话，为什么会变成了尸体？而且，还胸腹被剖，泡在福尔马林中？ 加特森百思不得其解，面前的兰伯特已经站了起来。 “你是谁？”兰伯特用他们的母语说。 “加特森。” “我不认识你。你是这里新来的医生？” “算是吧……不，我不是医生，我是院长的儿子。” “门罗先生的儿子？” 兰伯特站起身，皮肤已经变得健康多了，双眼也有了神采，与尸体完全不同，看上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对。” 尽管兰伯特变得正常了很多，但加特森仍然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来找你的父亲吗？我去告诉他一声。” “不……等等，等等……我的父亲？” 加特森突然有些惆怅，恍惚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今昔何年。 “当然。你难道不是来找你的父亲的？” “哦，当然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是却找不到他的办公室。如果你能带路就最好了。”加特森说。 “那好，请跟我来。” 兰伯特说完，向门外走去。 加特森依旧是恍恍惚惚，有些麻木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 “在写了错误名字的投票者中，将有一人死去。” 那个声音说完，又陷入了沉默。 师远面目肃然，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今天的情况这么异常，百分之九十是因为，这个任务已经来到了尾声。 是的，今天的投票，所有活人写的名字，都是正确的。 师远坚信这一点。 电视屏幕突然出现了雪花点，里面隐约有一个黑色的人头轮廓。 那个轮廓没有动，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雪花点滋滋啦啦的响，并且每隔几秒钟就闪烁一次。 每一次闪烁，那个黑色人头轮廓就清晰一分。 那是一张鬼面，完全是黑色的，连牙齿和眼睛也都是黑的。 突然，那个鬼面说话了，发出的声音，正是这几天他们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很遗憾……今天，没有人写错。所以，任务完成。” 师远看向杨勤，发现她已经变得如同木偶一般毫无活人气息，脸上的皮肤显出了一条条仿佛木纹一般的纹路，两只眼睛却已经变得腐烂，流淌下黑红色的液体。 王景羿吓得一声怪叫，跳起来跑到师远身后躲藏。 师远没有在意他，再次抬起头看向电视屏幕。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将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物品整理，之后你们将会被传送回任务开始前的地点。下面，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师远立刻离开了会议室，虽然他所有的物品都带在身上。 那个声音只说任务完成，却没有说，接下来是安全的。杨勤也好，秦馥黎也好，仍然有可能杀人。 任务背后的“那个力量”不会那么好心给执行者时间去收拾东西，而且杨勤和秦馥黎都没有消失。留出十分钟，不会是为了他们好，而很可能是为了进行最后的杀戮。 他不能冒险留在会议室，必须尽快躲藏起来。只有被传送回去，才能稍微松口气。 闻裕哲等人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一层，立刻跟着师远跑了出去。 虽然没有人特意锁门，但是这些门都是暗锁，一关就算是锁了。 师远等人刚刚跑出会议室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怪异的脚步声。 左边第一个房间就是师远的，他早就拿出了钥匙，麻利地打开门，冲了进去。 “快进来！” 师远看其他人也在身后，便没有立刻关门，而是让闻裕哲等人快速跑进。 他也看到，杨勤和秦馥黎——此刻已经变得极为扭曲，浑身腐烂，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就在身后不远处追赶。 所幸的是，她们的移动速度并不快，而且姿势极为怪异，与其说是鬼，倒不如说更像外国电视剧里的僵尸。 所有人跑进房间后，师远死死地将门关紧，又上了一道锁。随后，推过书桌和柜子，将门抵住。 十分钟，只要坚持十分钟就可以了！ 目前还不知道杨勤和秦馥黎是什么类型的鬼。不过，从刚才她们移动的姿势来判断，很可能是物理型的鬼。 这种类型的鬼还是比较容易应对。当然，也只是应对而已，而不是“战胜”或“杀死”。 活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死鬼魂的。能坚持自己不死，就算是莫大的胜利了。 师远紧张地转头看去，却发现……方异圣不在这个房间里。 “你们看见方异圣了吗？”师远小声问道。 “我好像是看见他跑向了另外一个房间。”闻裕哲说。 他到底是刑警队长，经验丰富，观察力极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注意到了方异圣的行动方向。 师远说了句“知道了”，就没有再问。 眼下情况太特殊了，不可能再把门打开去寻找方异圣。 这里本来就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活人聚在一起，也并不能够降低危险程度，除了心理上减轻一点压力外，他们全都聚在一个房间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 师远知道，方异圣应该是怕自己突然转入暗世界，连累了他们。 除了在心里默默地希望方异圣可以平安无事，师远也做不了什么了。 ------------ 第31章 幽灵船 他取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大家小心，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以免被发现。” 他将手机展示给众人看，众人都是点点头。 王景羿已经对师远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绝对没有其它的想法，一心跟着师远的安排走。 要不是因为师远，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或许连尸体都留不下！ 回忆着第一次投票看到的赵奕光完全爆碎的尸首，王景羿一阵后怕，脸色变得惨白。 突然，房门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撞门。 几乎所有人都是脸色剧变，双眼瞪大，只有师远却是心头一喜。 这撞击声说明，这次的鬼，是物理型的。想要坚持十分钟，难度不算太高。至少，这不是那种无解的鬼魂。 只是，物理型的鬼力量惊人的大，身体也是强悍得无以复加，不要说普通人，就是世界上最强壮的大力士，也不要妄想与之抗衡。 众人拼命地将身体抵在门口的家具上，与外面的力量对抗。 撞击声一声紧似一声，力道也是越来越大。 再这样下去，门被撞开只是时间问题。 而一旦门被撞开，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已经过去了两分钟，只要再坚持八分钟，就可以逃出生天。 师远将怪力贴纸粘贴在手上，用力地顶在家具上。 虽然规则说明特殊物品不能够使用，但是现在任务已经完成，师远猜测怪力贴纸等物品的功能应该也恢复了。 他将贴纸贴在手上，其实也只是想要尝试一下。 有了怪力贴纸，其他人都是感觉压力顿减。 果然恢复了！ 不仅如此，师远还发现，感知能力和耳钉也都恢复了，自己再次拥有了三种特殊能力。 外面的鬼魂似乎也察觉到里面力量的增强，暂时停止了撞击。 难道它们放弃了？ 就在众人这样想时，一道更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了门上。并且，就在同时，旁边的墙壁也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糟糕至极的情况——外面的两个鬼，正在分别撞击不同的位置。 房门的撞击，可以通过家具来抵抗。那么墙壁呢？ 师远的心脏也狂跳起来。 怪力贴纸只有一枚，守在房门这里，就不能去理会墙壁。 顾此，就会失彼。 师远观察着被撞击的墙壁，他估计外面的鬼大约再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就能将墙壁撞塌。 而房门这里，由于有怪力贴纸，估计十分钟之内是进不来的。 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 如果不逃，只是躲藏起来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藏进衣柜或是躲进卫生间。 师远思考了一下，再次拿出手机，打了几句话。 “到另外一边的墙壁那里，使劲儿敲墙，看能否吸引外面的鬼的注意。” 他将屏幕展示给闻裕哲。 闻裕哲点点头，跑向距离房门最远的墙壁处，用椅子用力地砸向墙壁。 外面的撞击声果然暂时停止。 闻裕哲看了师远一眼，继续用力地砸起来。 过了十几秒钟，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从两个房间交界的地方响起。 既然是两个房间交界，中间就有墙壁。如此一来，“防御力”要远远高于普通的墙壁。 可以多拖一会儿！ 众人都感觉多了一分希望，目光都盯向了那个方向。 每一次的撞击声都仿佛一柄巨锤砸在了众人的心上。 希望固然是增加了一些，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就真的安全了。 所有人的心还是悬在半空，王景羿捂着头蹲在地上。 骂自己的话早已说干了，他现在只盼着能活着回去。 撞击声突然停止。 王景羿愕然抬头看去。 为什么停了？难道又有人做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但大家都知道，并没有人采取什么新的行动。 突然，卫生间里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似乎是洗发水瓶。 这声音并不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 我的推测是错误的？ 这个问题立刻跃入了师远的脑海。 他刚刚还判断这两个鬼是物理型的，可那声音似乎在向他说明，它们既然是鬼，就必然有常人无法理解的行动模式。 没有人想去卫生间一看究竟，全部都是下意识地向远离卫生间的方向移动。 一阵哗哗的水声传来。 众人只感到越来越毛骨悚然。 卫生间里，肯定有鬼。 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却不太像是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流水声，而是像拍岸的海浪声。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又过了几秒钟，众人都听出，海浪声并非来自卫生间，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四面墙壁的背后，仿佛是一片汪洋大海。这里似乎不是异度酒店里的一个房间，而是一座小屋，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小屋。 就在这时，师远突然发现，房门对面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窗。 他猛地跑了过去，拉开窗帘向外看。 月光照射进来，外面是一片夜色。 赤红色的海浪拍击着窗玻璃，一阵一阵，声音越来越大，力道也是越来越强，仿佛随时都会把窗户冲开。 赤红色的海水…… 外面，是一片血海！ 突然，师远看到，在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有一艘船。 那艘船越来越近，师远看出，那不是一条小船，而是一艘硕大的游轮。 只是，那艘游轮看起来通体漆黑，没有半点灯光，在这血色的海平面上起起伏伏。船头上，一个黑色的骷髅头用两个空洞的眼窝死盯着他们，师远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游轮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艘空船，船体上沾满了海草和鱼虾的尸体，甲板上没有半个人影。 “幽灵船……” 师远一下子想起了曾经听到过的幽灵船的传说。 如果这真的是一艘幽灵船，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它。 可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受他们控制。 幽灵船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什么？ 突然，师远看到，甲板上似乎是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什么？ 他仔细看去，发现是一个类似人形的物体。只是，太过瘦弱，看上去似乎没有一点肌肉。 ------------ 第32章 十字 很快，他就发现，那真的是一个没有肌肉的穿着破烂衣服的骷髅。 幽灵船上，果然是有幽灵的。 师远展开感知域，感知到门外面的两个鬼还在，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动。而不远处的幽灵船上，却是有着极为密集的黑色人形，浓厚的异常气息如同厚重的毛毯一般包裹住整艘船。 而最为可怕的是，那艘幽灵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房间驶来。 这样下去，即便不被鬼杀死，也会被船撞死。 众人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不住地摇晃，就和真的在海上漂浮着一模一样。 这样下去，不要说八分钟，就是一分钟也坚持不了。 等下，冷静！ 师远干脆坐在了椅子上。 感知域里，无数黑影正在呼啸而至，门外的两个鬼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这简直就是必死的局面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完成了任务，怎么还会这样？ 突然，卫生间里又传来了一声脆响。 似乎是另外一样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沐浴液的瓶子吗？ 师远猛地向卫生间跑去。 “师远，你……” 林雅卿没有说下去，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师远却是已经跑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地上，果然倒着两个瓶子，盖子也都摔开了，里面的液体汩汩流出。 那液体也都是红色的。 洗发水和沐浴液的瓶子里流出的红色的如同血液一样的液体交叉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个红色的十字。 这说明了什么？ 师远抬起头，骇然发现，整个卫生间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全是红色十字。有的大，有的小，但每一个都十分清晰、规整，就像用最精确的画图工具绘制出来的一样。 十字…… 医疗？急救箱？ 师远转头看向了卫生间里的那面镜子。 镜子的后面是…… 师远摸了一下镜子边缘，发现果然有一道缝隙，于是略微用力，将镜子打开。 后面是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个急救箱。 他毫不犹豫地将急救箱取出，打开，里面是十二支无针注射器。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让人头痛欲裂的巨大响声，比刚才的撞墙声不知要大多少倍。 幽灵船终于撞了进来。 在他的感知域中，无数形态各异的黑色的东西涌进了房间，随后他便听到了一阵阵恐惧与绝望的惨叫。 无数的恶鬼已经冲向了林雅卿他们，并且不断地撕扯抓挠着他们的四肢。 师远提着急救箱回到了刚刚的房间，眼前的景象虽然极为骇异，但他也顾不上去震惊了。 “接着！快！” 他取出注射器，分别向几人扔去。 但已经被两只恶鬼压倒在地的王景羿却是根本没办法去接注射器。 他不住地惨嚎着，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师远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喂！坚持住！” 师远将无针注射器扔给林雅卿和闻裕哲后，便快速跑到了王景羿身边，拿出一支注射器，向他的手臂注射。 因为情况紧急，师远也没有办法仔细思考。他只是凭借红色十字的线索来推测急救箱里的东西应该会有用，如今恶鬼涌进房间，只能当机立断。至于这样做到底会不会有效果，只能让事实来检验了。 只要能坚持过这几分钟，副作用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因为他们有疗伤矿泉水。 闻裕哲和林雅卿接过注射器，都是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进行注射，尽管他们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们却选择了相信师远。 而师远自己，自然也是以最快的速度，为自己注射了这种无色的药液。 王景羿的惨嚎声渐渐停止，屋里的恶鬼也如同烟雾般逐渐消散。 王景羿难以置信地怪叫着坐起，查看着自己的四肢。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完好无损。 果然是“真实的幻觉”吗？ 师远突然感到身心俱疲，躺倒在地。 刚刚的幽灵船和无数的恶鬼，只是幻觉。但如果放任不管，他们都会出现和真的被鬼撕咬相同的痛觉，积累下去就会真的死去。 闻裕哲和林雅卿也是惊魂未定，互相搀扶着惊恐地看着这个房间。 “雅卿……” 闻裕哲突然说。 “什么？”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就结婚吧。” 闻裕哲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匆忙，但又极为真诚，让人无法怀疑。 林雅卿看向他，毫无迟疑地点头说道：“好！” 师远休息了片刻，抬头看去，窗子已经消失，面前依然是雪白的墙壁。 门外的鬼突然又动了起来。 师远骇然发现，鬼只剩下了一个。 另一个，莫非是去找方异圣了？ 时间只剩下四分钟。 刚刚的混乱让“杨勤”和“秦馥黎”中的某一个又准确地判断出了他们的位置，再次开始撞击墙壁。 师远觉得，它撞击墙壁的速度，似乎是有点太慢了。 它们毕竟是鬼魂，力量不知达到了何种程度，仅仅是门和墙，怎么可能耗费这么久？ 这是任务故意制造的便利？ 毕竟，无论怎样，都不会出现“必死”的局面。 师远向闻裕哲使了个眼色，闻裕哲立刻明白，再次来到刚才的位置，敲旁边的墙。 撞击声停止了片刻，而后在两个房间交界的位置响起。 希望这样，可以坚持四分钟。 林雅卿已经闭上了眼睛。这种精神折磨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师远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用手势向其他三人示意，随后带头走进了卫生间。 只要躲在这里，关上门，就等于又多了一道防线。 按照现在的情势来看，足够坚持最后这段时间。 不知道方异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师远给方异圣发了一条短信。 但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还剩两分钟。 卫生间里的灯光也开始和他们的心跳一样，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在灯光变暗的瞬间，四个人都是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是靠墙站着。 而当灯光亮起时，他们都看到了一幕令他们血液凝固的景象。 四个人，闻裕哲和林雅卿站在一面墙壁前，师远和王景羿站在对面的墙壁前。 他们都看到，对面的两人身后的墙壁上，分别浮现出了一个人形的黑影。 ------------ 第33章 时间隧道 “喂！”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喊道。 随后，灯光又暗了。 没有人再敢在原地站着，不约而同地朝前迈了几步。 师远感觉到，似乎是身后的那双手不愿松开一样，用力地抓着他的肩，但最终还是被他挣脱。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一声尖叫。 是林雅卿的叫声。 “救命！” 那声音此刻听来令所有人都是心脏猛颤。 “雅卿！”闻裕哲立刻喊道。 灯光亮起，三个人看到，林雅卿正被墙壁上伸出的两条黑色手臂用力地拉着，向墙壁里拉去。 “雅卿！” 闻裕哲什么也顾不上了，死命地拉扯那两条手臂。 “闻队长，让开！” 师远拔出砍刀，冲了过去，狠狠地砍向那双手臂。 不管那是什么，也绝不能让它们将林雅卿带走。 手臂被砍刀砍中，却只是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受伤，更没有断掉。 但是，它们的动作却是缓了下来。 “雅卿！雅卿！” 闻裕哲不住地喊着林雅卿的名字，同时死死地抓住她，和她一起与那双手臂抗衡。 “裕哲！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死！只有一分钟了，雅卿，你会活下来的！” 两个人都流下泪来，声嘶力竭地喊着。 师远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砍向那双手臂。 虽然无法对手臂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只要继续砍，那双手臂的动作就会放缓。 所剩的时间不多，应该可以坚持到最后。 顾不上灯光忽明忽暗，顾不上外面的鬼随时可能会闯进来，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拼命努力着。 拼到最后一刻！ 那双手始终抓着林雅卿的肩，尖利的指甲早已嵌进肉里，赤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尽管连王景羿也来帮忙了，但林雅卿还是不断地向墙壁里移去。 她的后背眼看就要没入墙壁中。 “坚持住啊，雅卿！” 闻裕哲目眦欲裂，眼角快要流出血来。 时间还剩最后的……三秒钟！ ☆ “我父亲的办公室在哪里？” 走了一会儿，还没有到达的迹象，加特森问道。 “快到了。” 兰伯特说。 加特森产生了怀疑。 这座精神病院看起来很新，很干净，与他这几天所见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我是进入时间隧道了吗？ 加特森环顾四周，心生疑惑。 终于，兰伯特的脚步停了下来。 “就是这个办公室。我先进去，你稍等一下。” 说完，兰伯特径直开门进去。 加特森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 兰伯特将门关闭，加特森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转头看向这个办公室门旁的木牌，加特森看到，上面写着“院长室”。 父亲果然是这座精神病院的院长吗？可是，在记忆中，他似乎并不是什么有钱人，也不是学医的。他是怎么开办的这所精神病院？ 办公室里的争吵声似乎升级了。 怎么回事？难道父亲不愿意见自己？ 加特森脸色变了变，想要透过门上的小窗向里看。 突然，他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是其他人？还是……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从外表特征和衣着打扮来看，他应该是山下的村民。 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断地偷看各个房间里的情形。 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根本看不到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的加特森。 那个人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从小窗向里看去。 很快，他因为震惊而猛地后退了几步，但随后又再次凑到门边。 紧接着，他再次后退，而后惊恐地逃走了。 加特森这时才意识到，刚刚办公室里传来了十分吵闹的声音。 父亲和兰伯特产生了冲突？ 加特森顾不上其它，立刻冲了进去。 他看到了兰伯特的尸体，以及手握手术刀的父亲。 非常年轻的，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父亲。 尼德霍格·门罗转头看向加特森，狂笑起来，随后说道：“戴斯蒙德，你来得正好。来，帮我把这个尸体抬到旁边的手术室去，我要亲自解剖他。” 加特森看着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的兰伯特，感觉一阵恍惚。 但他没有犹豫，走过去和父亲一起将尸体抬了起来，走向了旁边的房间。 将尸体放在铁床上，老门罗便即刻开始动手解剖。 大量的鲜血顺着尸体流了下来，又顺着铁床的腿儿淌到了地上。 很快，兰伯特就变成了加特森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只是没有那么苍白、老旧、浮肿。 的确是父亲杀了他。可是，那是为什么呢？刚才因为那个村民，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加特森一边看着忙碌的父亲，一边胡思乱想着，脑海中一片混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回到了过去。但又有些拿不准。 他找到了一面镜子，看向自己的影像。 没有变年轻，依旧是现在的样子。 是这所精神病院有什么古怪？ 他没有和父亲打招呼，离开了手术室，向建筑外走去。 外面，阳光有些刺眼。 精神病院外，墙体老旧不堪，爬满了枯枝败叶，不少砖石已经脱落，显然已经年久失修。 他看向不远处的其它建筑，发现这里还是一派废弃已久的荒凉景象。 而且，这里也没有任何人影。 刚才那个村民是谁？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去了哪里？ 加特森突然觉得有必要找到那个人。 他会去哪里呢？还在精神病院里，还是已经下了山？ 略微犹豫了片刻，他转身回到了精神病院里面。 他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恢复了破败之象。 满地灰尘，连他自己刚刚走出时的脚印也没有。 他凭借记忆来到了刚才父亲解剖兰伯特时所在的手术室。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也看不到血迹。 他转身跑向了最开始发现兰伯特尸体的房间。 他再次看到了兰伯特。 只是，他依旧好好地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玻璃器皿完好无损。 鬼使神差地，他举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狠狠地向玻璃器皿砸去。 一声巨响，玻璃器皿应声玻碎，兰伯特的尸体摔了出来，福尔马林流了一地。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加特森抬头望去，眼睛瞪大。 进来的人，是他自己。 ------------ 第34章 我还活着 “坚持住，雅卿！” 闻裕哲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着。 师远扔掉了砍刀，也与闻裕哲一起拉住林雅卿。 最后三秒钟。 师远的手上毕竟是有怪力贴纸，虽然并没有立刻将林雅卿拉回来，却也是将手臂的动作拉得停了下来。 三秒。 灯光变暗。 两秒。 灯光亮起。 一秒。 林雅卿痛苦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零秒…… 一团白光将四人笼罩。 林雅卿感觉到，肩上的力量陡然消失。 随后，意识也随之消失。 再次醒来时，师远等人已经回到了罗亚森的家。 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师远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林老师…… 他将背包取下，快速离开了自己房间。 他记得在被拉入异度酒店之前，林雅卿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闻裕哲在一楼罗亚森的房间隔壁，王景羿则是在二楼。 他先是跑上了三楼，很快便看到了一脸惊恐向外跑来的林雅卿。 “林老师！” “师远！” 纵使林雅卿平日里秀雅内敛，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跑得头发散乱，五官都有点扭曲。 她一把抓住师远的肩膀，颤声说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是的，林老师，你还活着。”师远挤出一个笑容说。 林雅卿又着急地说：“裕哲呢？他在哪里？” “一楼。我们下去吧。” 话还没说完，闻裕哲已经跑了上来。 “雅卿！” 顿时，两人又是泪如泉涌。 这是险死还生后百感交集的泪水。 闻裕哲身为刑警队长，遇到的危险多不胜数。但是，眼看着林雅卿差点惨死，却是第一次。 他们的声音立刻惊动了罗亚森等人。很快，所有人都聚在了一楼客厅。 “现在是九月七号中午？”师远略微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手机。 他清楚地记得，在投票任务过程中，他的手机显示出他们已经在那个异度酒店度过了整整五天。 现在看来，那果然是一个异空间。要么，那里和时间流速和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要么，他们的感官被迷惑了。 不过，好在他们活着回来了。 当然，周伯峰等人，却是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师远已经联系过了方异圣，确定他还活着，这才放下了心。 “对了，师远，我在刚刚被传送回来的时候，在枕头上发现了这张纸。当时太着急了，忘了和你说。” 林雅卿说着，将一张书页递给了师远。 师远仔细查看后，又传递给了众人，让大家把书页拍下来。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任务？” 书页又传回师远手中后，罗亚森问道。 “投票任务。” 随后，师远将整个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你是怎么判断出杨勤是鬼的？”刘潋问道。 “首先，我们得到的上一张书页背后写了‘扑朔迷离’和‘兰’这几个字。在任务开始后，我们发现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不少古典文学类的书籍，并且，每个死去的投票者的房间里的《乐府诗集》那本书都会消失。” “《乐府诗集》？说起来，这其中最著名的两首诗，就是《木兰辞》和《孔雀东南飞》了。”刘潋说。 “对。所以，我那个时候就确定，‘兰’指的就是花木兰。而‘扑朔迷离’并不是一个成语，而是‘扑朔’和‘迷离’这两个词。这么一思考，答案就很明显了。” “杨勤是异装癖者？”刘潋问。 “其实，到最后都很难判断它到底是男是女。最开始的时候，尽管它穿着男式西装，大家却都认为它是一位女士，是因为它的容貌有女性的柔美，还有说话时的声音也比较细。但是，随着投票的一次次进行，死者一次次增加，我们无法不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它穿的是男式衣服，死的就是男人。如果它穿的是女式衣服，死的就是女人。在任务中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所以，它必然是鬼。” “可是，根据你刚才的描述，你在那之前就把投票目标限定在杨勤这个名字上了啊。”刘潋有些不解地说。 “我在欧兰塔和杨勤之间犹豫过。我曾经以为欧兰塔是男扮女装，但是这种怀疑与对杨勤的怀疑相比，要弱很多。杨勤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商界女强人，它自己也一直在强调这一点，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它是女人。” 顿了顿，师远继续说道：“此外就是一些细节了。欧兰塔的名字中有‘兰’字，却反倒让我不想去怀疑她。反观杨勤，姓氏‘杨’是木字旁，恰好和‘兰’组成‘木兰’这个名字。还有，那天我说要留下讨论，按照杨勤表现出来的性格，它不可能留下来，但它却那么做了。不得不说，这很值得怀疑。于是，我选择了它的名字。 “我承认在那个过程中，我动摇过，但最终坚持了下去。让大家一定要写杨勤的名字。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大家活了下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师远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说：“每一次投票都是一次赌博，赌注就是我们的命。还好，我们赌对了。” “这一次我们能活下去，真的是全靠师远。”闻裕哲说。 “的确。师远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林雅卿回忆着最后时刻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你们几个活着回来，的确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我却不得不说一个坏消息。”罗亚森说。 “什么坏消息？” “加特森还活着，我们没能除掉他。” “这件事别太着急了。慢慢来吧。” 师远说着，陷入了沉思。 加特森的心理是完全扭曲的，这种人，不能留。 对付那种强壮的人，师远有些没把握。自己就算每天进行体能训练，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虽然手里有枪，但是没有机会练习射击，准度没有保障。近身搏斗的话，自己根本不占优势。 “加特森是你们之前说的杀人狂吗？”林雅卿突然问。 “是的。” “如果你们想要更好地保护自己的话，我可以教你们散打和擒拿术。”林雅卿继续说道。 （感谢Primevil，书友20170517172357036，书友20170802010823993的月票！） ------------ 第1章 精神病院的广告 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当下毫不犹豫地开始了练习。 于是，林雅卿和闻裕哲在健身室里开展了散打教学课，学员就是所有住在罗亚森家的人。 不知道下一次任务什么时候会来。师远等人练习散打，又抽空去土坟山坡、蚂蚁湖等地提升特殊能力，每个人都感觉到时间的紧迫。 ☆ “我去，这什么玩意？真是恶心死我了！” 赵希彤在电脑前莫名地火大，连鼠标都摔了。 “怎么了，小彤？” 室友杨爽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 “哎哎哎，你过来看看，你看看这个恶不恶心。” 说完，赵希彤将笔记本电脑向杨爽的方向推了推，让她更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东西。 杨爽本以为会看到恶心图片，结果看到的是一大堆文字。 “这是什么啊？” “。” “写什么的？” “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作者，啊，这个作者，明明是个老爷们，他……他竟然卖萌！真是恶心死我了！” 赵希彤非常不爽地说。 “卖萌？怎么卖的？” “你看看这里，”赵希彤指着最下方说道，“动不动就写什么‘呜呜，最近好穷，求票票’，还加颜文字。我勒个去，简直是恶天下之大心！” “呃……男人卖萌确实挺恶心的。要不然这作者写的东西你就别看了呗。” “唉，正文写得还挺不错的，就是动不动就在某一章的最后恶心人一下，简直令人防不胜防。真是气人。他要是站在我面前，我非抽他几个大嘴巴不可！左右开弓，一边抽一边训他，让你卖萌！让你卖萌！让你卖萌！还敢不敢了？说！” 杨爽看着气愤的室友，抿嘴笑了笑。 她也觉得男人卖萌可耻，但是不会像赵希彤这么愤怒。天下那么多，如果她看到卖萌的男作者，直接这本书都删了，根本不会忍着恶心继续看。 “小彤，别了，我们吃饭去吧。” “好，走！” 说完，赵希彤不再理会卖萌的男作者，把笔记本一合，跟杨爽一起向食堂走去。 两人来到食堂，直接走了进去，没注意到门口连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的身影隐没在阴影之中，外面一道风吹过，不知从何处吹来了几张白纸。 有说有笑地走上了二楼，两人才终于发现了异常。 这个时间点，食堂应该非常热闹才对，怎么连一个顾客也没有？ 她们所在的是一所普通的大学，校园里只有两个食堂，这是她们比较常来的那个。 看看时间，十一点十分。这个时间不可能没人。 现在是刚刚开学，又不是暑假期间，怎么可能没人？ 而且，不仅没有顾客，连各个档口里也没有厨师和服务人员。 这里就像是一座废弃的建筑，地上和桌面蒙了一层灰尘。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赵希彤说，“昨天还来吃过饭，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真奇怪，”杨爽也说，“就算今天歇业，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灰尘。再说，歇业的话应该有通知，再把大门锁起来。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赵希彤一边说，一边继续向里走。 她们看到，天花板上覆盖了厚厚的蜘蛛网，单从表象来看，这里至少得有好几年没人来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们昨天还来过，赵希彤甚至可以准确地说出吃了什么饭，在哪个档口买的，服务员什么样。 “今天几号？”赵希彤突然问。 “九月七号。”杨爽说。 “开学一周多了，不会突然又放假了吧？” “放假也不可能成这样。肯定有什么问题。” 两人继续讨论，不知不觉走进了走廊里端的办公室。 这是她们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平时吃饭都是在大堂里，吃完就走。 “这里是食堂总经理办公室。我们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赵希彤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也没考虑太多，就开始敲门。 没人回应。 她又加大力气敲了几下。 门开了。开了一道缝。 不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是被她的力量推开的。 赵希彤和杨爽相互看了一眼，缓缓地推门走了进去。 “请问有人吗？”赵希彤问道。 没有回应。 “看来是没人。” 赵希彤立刻放松下来，大踏步走了进去。 只是一个非常简陋破旧的房间，里面连电脑都没有，桌面上油渍渍的，看上去很脏。 “小彤，我觉得有点……不太对……我们还是走吧。”杨爽说。 赵希彤没说话，继续打量这个房间，还把抽屉拉开，看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突然看到了一份非常新的彩色广告。 在这样一个房间里，这份广告过于鲜艳，显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赵希彤看了看，惊讶地说：“这……这竟然是一家精神病院的广告！” “精神病院还做广告吗？”杨爽疑惑地问。 “我也纳闷呢。” “我看看。” 杨爽接过广告，看到上面写着“暗鸦岭精神病院欢迎你”的红色大字。 这叫什么话…… 她不禁暗暗嘀咕。 突然，她们感觉到了一股冰寒的气息从背后袭来。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响动。 她们现在站在一张桌子旁，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就是墙壁。 她们愕然回头，但是身后什么也没有。 “我们快点走吧。” 杨爽有些害怕了，拉着赵希彤向外走。 赵希彤也觉得有些不对，点点头，显出了一丝慌张。 两人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杨爽手里还捏着那份广告。 走出走廊便是大堂，是她们平时吃饭的地方。 “这……这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大堂看起来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所有的东西，包括墙壁、地板、天花板、桌椅和窗，全部都被白纸覆盖。 这里成了一片白色的空间。 由于窗玻璃也被覆盖了白纸，大堂里的光线看起来有些诡异。 “刚才不是还没有这些纸吗？是谁……什么时候……把纸……” 赵希彤越说越害怕，后来就说不下去了。 “我们……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杨爽吓得已经快哭出来了。 ------------ 第二十一卷 错乱的精神病院 ------------ 第2章 转入暗世界的方法 两个女生互相搀扶着，惊慌失措地跑向了楼梯。 然而，就在跑到大门口时，却只见大门如同被飓风吹动一般，猛地关闭。 黑暗笼罩住她们的身影，覆盖了她们瞪大的眼眸。 尖叫声如同利剑一般刺入耳膜，但却破不开眼前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丧钟声轰然响起。 ☆ 散打和擒拿术的练习非常辛苦，但是在死亡威胁面前，没有人喊累，都在拼命坚持。 师远、罗亚森、刘潋等人本就聪明，再加上一直以来的体能训练，都能够很快掌握要领。 相比之下，其他几人就差了一截。不过，咬牙坚持之下，进步也是飞快。 就连没有任何基础的杨撷樱也是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几乎每一次两两一组切磋都是下死手，反正有疗伤矿泉水，不用担心会有实际的伤亡。 不管怎么说，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比眼前的对手可怕成百上千倍的家伙，现在偷懒，只会导致真正的死亡。 流了不知道多少血，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次，所有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红。 一般人看着他们的样子，还以为进入了恐怖片里。 但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在拼命。 从一开始的相互鼓励，到不断地用言语激怒对方，以求最佳的对战效果，师远觉得，大家已经快要疯了。 不知练了多久，一阵丧钟声响起。这也为这半天的练习画上了句号。 将脏衣服换掉，众人来到了一楼客厅，进行讨论。 短信的内容为：“9月10日零点，根据提示前往指定建筑，并在该建筑中拍摄十张某个人的照片。全部拍摄完毕后，任务完成，可安全离开该建筑。要求一：第一张照片上，此人必须躺在床上，双眼不能为睁开的状态；要求二：必须在聚齐所有执行者后再开始拍摄，否则无效。” 仔细地阅读完这条短信，师远又拿出了最新的书页，查看后面的文字。 书页的背面写着“狂疾者聚”和“头”五个字。 正面写着： “四具尸体，仰卧，以右手食指指节叩击身侧金属物品，直至转入。注：所需叩击时间长短与所涂血量有关。鲜血越多，所需时间越短。若鲜血过少，则无法转入。 转入鬼界的人” 又是看上去没头没脑的几行字。 不过，大家都知道，开头部分是和上一张书页的最后一句相连的，结尾部分的那句话的后半部分则是在下一张书页上。 在之前，众人已经讨论过书页的正文部分的内容。 当时的讨论大致是这样的： “这两页上面写的是活人强制转入暗世界的方法。之前我们已经知道，人与鬼不能同时存在于同一维度。如果鬼强制转入明世界，人就会被挤进暗世界。这也就是我的表弟，还有方异圣他们出现的状况。反之也是一样，如果人强制转入暗世界，那么他对应的鬼应该也会被挤进明世界。”师远说。 “也就是说，这个要转入暗世界的人，只能一个人转入，不能和其他人一起转入，是这样吗？”刘潋有些悚然地说。 暗世界是个怎样的地方？ 那是鬼界。 仅仅是一小部分鬼魂偷偷转入这个世界，已经够他们受了。若是一个人，孤身一人转入鬼界，那该是何等凶险？ 可是，他又必须一个人转入。因为，若是两个人一起尝试转入，谁也不能保证两人的速度谁快谁慢。若是其中一人先转入暗世界，那么明世界就会出现他对应的鬼。如此一来，另外的那个人将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除非，这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尝试。即便不能同时转入，至少可以保证，在其中一人对应的鬼突然出现时，不会立刻将另一人杀掉。 比如，若是师远和罗亚森要转入暗世界，两人就必须在不同的地方尝试。否则，先转入暗世界那个人对应的鬼，必然会杀死另外一人。 可是，那两个“不同的地方”，又该有多远才算安全呢？ 刘潋情不自禁地想象着师远的鬼魂杀死了罗亚森的情景，而后便是一阵颤栗。 太可怕了…… 与其冒这种险，不如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尝试转入。 而那个转换的地点，必须远离所有人。 而那，也无疑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 “对，是这样的，”师远说，“只能是一个人单独转入。” 罗亚森说：“转入暗世界需要准备的东西很不好办啊。首先，两名同根同源者的鲜血就不知道哪里去弄。村里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根本没有剩下兄弟姐妹。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寻找这种鲜血。” “如果是赶到碎石镇去弄呢？”师远问。 “不好说。可以试试。当然，血液只是第一步。你看后面，‘午夜时分身居地下无光之处’，真是要命。再加上今天的书页上的文字就更夸张了，身周要放置四具尸体。到哪里去弄尸体？还四具？”罗亚森说。 “这个……没说必须是人的尸体吧？”师远思索着说。 “倒是没有说。” “没说，就可以试试动物的尸体。如果不行，再想办法。”师远说。 “嗯……最后这个金属物品倒是好办，斧子，砍刀之类的都可以。” “也就是说，要想让活人强制转入暗世界，需要以下三个条件：两名同根同源者的鲜血，四具尸体，金属物品。” “而且血越多越好。”罗亚森皱着眉补充道。 至于书页背后的五个字，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去讨论。 已经执行过这么多次任务，大家都知道了，过早地讨论背后的文字是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这些线索，往往要配合任务短信才能明白其含义。 这一次也是一样。 虽然进行了半天的散打和擒拿术训练，但喝了疗伤矿泉水后，师远没有任何倦意。 没有人能看得出，他刚刚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 “短信中的模糊信息主要是地点和人物这两点，我猜测应该是对应着‘狂疾者聚’和‘头’这两部分。从字面上来看，‘狂疾者聚’指的是地点，‘头’……就只能指人物了。”师远看着短信和书页说。 “‘狂疾者聚’应该指的是精神病院吧？”刘潋说。 ------------ 第3章 无人的宿舍楼 “应该是。” “这个‘头’字，看起来有些让人不舒服啊……”刘潋说。 “‘头’……”师远看着这个字，若有所思。 几秒钟后，他说：“这个字指的应该是精神病院的院长。‘头’，不是头部，而是‘头儿’，就是首领的意思。如果是‘头部’的话，就没法理解到底是如何指代某个人的了。但如果是‘首领’，就容易理解得多了。” “可是，精神病院都已经废弃这么多年了，哪里还有院长？”罗亚森说。 他是本村人，虽然商圈里所有人消失那件事发生时他还小，但毕竟曾亲身经历过那一段时光，比其他人更加了解。 “可是，也没别的理解方式了。”师远说。 “当年的院长，应该也跟着那次事件一起消失了。就算机缘巧合，院长当时不在，也很难找到那个人吧？我觉得，院长已经死去的可能性，非常高。”罗亚森说。 “一会儿查一下试试看吧。现在地点和人物就算是确定了，我们还是分析一下这次的短信当中的蛛丝马迹吧。” 说完，师远再次看向手机，继续说道：“短信中说，‘在该建筑中拍摄十张某个人的照片’，也就是说，我们要在那所废弃的精神病院里拍摄十张院长的照片……” 他心里有一种别扭的感觉。非常别扭。 先不说院长是谁，现在身在何处。就算找到了当年的院长，难道还能将他带到这所废弃的精神病院来不成？谁会同意这种疯狂的事情？ 师远仔细回忆，想起似乎听人说起过，精神病院当年的院长好像是个外国人。 这下子就更难办了。 如果他还活着，很可能不在这个国家了。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就根本不可能拍到他的照片。 可是，任务又不会要求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否则就成了必死之局。 这么一推的话，那位院长，应该是还活着的。 只是，即便如此，想要找出那人的身份，并且找到他本人，再将他带回这里，光是想想头就大了。 师远原本想去找杨峰和问一问，但他听罗亚森说，杨峰和很可能已经化为了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村民已经死掉了一大半，还活着的老人更是屈指可数。 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才行。 实在找不到身份信息的话，就只能提前到那所废弃的精神病院去找找过去的材料了，那里肯定有院长的信息。 只是，那商业圈里实在太过诡异，若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 “任务要求我们拍摄十张照片，但短信中只给出了第一张照片的要求……”刘潋有些犹豫地说道。 “可能是拍完第一张后会出现第二张的线索吧。”罗亚森判断。 刘潋点点头，说：“嗯，应该是这样的。这第二点要求，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师远看向她问道。 “其实，一般来说，我们都会尽量找齐所有的执行者后再行动。可是，这里却将这一点单独提出来，我怎么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刘潋有些不确定地说。 师远仔细看了看，也有同感。 “确实如此。这么看的话，这里面……很可能有陷阱。” 他虽然这样说，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出来会是什么样的陷阱。 总之，到了任务之中，必须谨慎到极致才行。 ☆ 赵希彤和杨爽面对面坐在寝室里，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恐。 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食堂回到这里的，刚刚的一切，她们都不敢去回忆。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真的希望自己就此失忆，再也不要想起。 即便是已经逃回寝室，两人依旧是浑身筛糠，颤抖不已。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们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吃。 恐惧夺走了她们的食欲，也夺走了她们的思考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赵希彤突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跑到门口打开了电灯。而后才惊魂稍定，再次坐回了椅子上。 “怎么办啊，杨爽？我再也不敢去那个食堂吃饭了。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去了！” “别害怕，小彤。你别担心，不是还有另外一座食堂吗？第一食堂既然那么可怕，那我们以后就不去了。只要我们不想去，没有人能强迫我们的。” 杨爽将椅子挪了挪，坐在赵希彤身边。 赵希彤虽然平时里性格比较外向，但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是平日温婉柔和的杨爽更加冷静一些。 抬头看了看窗外，赵希彤又是一个激灵，狠狠地将窗帘拉合。 想到一会儿还要去水房洗漱，赵希彤嘴角就向下撇去。 杨爽看出她的心思，说：“你别害怕，一会儿我们等水房人最多的时候一起去洗漱。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太好了，杨爽，你对我最好了。” 杨爽笑了笑，说：“咱们寝室就咱们两个人，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呀？” 赵希彤终于挤出一个笑容，说：“对，我们互相照顾。” 她们寝室原本是六个人，结果四个室友陆续外出租房子住了，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 赵希彤和杨爽什么也没有心思做，一直呆坐在椅子上，想等水房人多了再去洗漱。 结果，也不知是为什么，等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有人去水房洗漱的声音。 赵希彤有点想去厕所了，但她不敢。 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九点了。 大约九点半就是平常的洗漱高峰。赵希彤继续忍耐，打算到那个时候再去。 终于又熬了半个小时，但外面还是悄无声息，就像她们住的是一座空楼一样。 “杨爽，这都九点半了，怎么还没人啊？该不会我们搞错时间了吧？是不是现在还没开学啊？” “你别急，再等几分钟吧。如果实在等不到人的话，我陪你去。你别怕，我会一直跟着你的。”杨爽安慰她道。 但赵希彤的心里一直十分不安。 今天不是她回到学校的第一天，而是已经超过了一周。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回的学校，校园里十分热闹，大家都返校了。这座宿舍楼里住的学生很多，这几天一直非常喧闹，尤其是早晚的洗漱高峰。 ------------ 第4章 惊魂之旅 现在是九点半，就是平时大家乱哄哄地挤在一起洗漱的时间，怎么会这么静？ 赵希彤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拉着杨爽向水房走去。 宿舍楼的卫生间在水房里面，要经过水房，才能到卫生间。 走廊里一片漆黑，长明灯似乎是出了故障。 “杨爽，我害怕……” 赵希彤的说话声都带了哭腔。 “别怕，别怕……” 杨爽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还是不住地安慰着赵希彤。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手机的照明下向水房走去。 两侧的寝室，没有一个发出灯光。 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都没有任何人声。 被关在食堂里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两人都感到一阵阵心悸胆寒。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仅仅是这座宿舍楼，连这整座校园都没有人呢？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难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学校突然有事要延迟开学，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接到通知？ 赵希彤不停地想着各种可能，两腿却是不住地发颤。 终于，两个人挪到了水房门口。 里面也是漆黑一片。 “我……我不想去了……” 赵希彤的嘴唇都在颤抖。 “我们可以不洗漱，但是厕所一定要去，要不然会憋坏的。” 杨爽仍然努力地安抚她的情绪。 赵希彤也确实是到了忍耐的极限。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拉着杨爽，一同向里面走去。 一扇扇门在前方形成了阴影，宛如十几张不怀好意的黑色巨口。 卫生间里有窗，但外面太暗，只有极为微弱的星光透过不算干净的窗玻璃照进来，反倒衬托得这里更加可怕。 “我就在……最外面的这间上吧……杨爽你别走啊……” 赵希彤生怕杨爽会离开，一个劲儿地说着。 “我会陪着你的，你别担心。我就在你前面。”杨爽说。 赵希彤走进去，不敢关门。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还是咬咬牙没有关门。 杨爽的身影只剩一个黑色的轮廓。 奇怪，手电的光什么时候灭了？ 赵希彤正在这么想时，杨爽突然按亮了手机。 赵希彤看到，杨爽的脸完全被黑色的长发覆盖，根本就看不到五官。 她一声尖叫，反倒将杨爽吓得魂飞魄散。 “小彤，你怎么了？” 赵希彤这才看清，原来刚才杨爽只是将头转向了外面。 现在她将头转了回来，她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赵希彤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于紧张了，匆匆解决完问题，和杨爽快速离开了水房。 简简单单地上个厕所，都变成了一次惊魂之旅。赵希彤感觉自己真的是悲惨。 再次回到亮着灯的寝室，两人都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终于再次坐到了椅子上，赵希彤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拿出手机，这才注意到有一条未读短信。 这几个小时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根本没有思考这些小事。 赵希彤突然心念一动，觉得这条短信说不定和这次的诡异事件有关。 她记得，在被关到食堂时，她听到了一阵诡异的丧钟声。 现在回想起来，那只不过就是一阵钟声而已，但为什么会觉得是丧钟？ 难道那钟声里，夹杂了某种死亡的气息？ 赵希彤一个激灵，不敢再想，翻开那条未读短信，开始查看。 短信内容为：“9月10日零点，你会被传送到某个地方。在那里，你会遇到七个人。你要帮助他们完成任务，完成后可以跟随他们一起离开那个地方。” “这条短信好奇怪啊……” 赵希彤自言自语地说。 杨爽似乎想起了什么，也打开手机查看，果然看到了和赵希彤手机上相同的短信。 两人将两个手机并排放在一起查看对比，果然一字不差。 “我们会被……传送？现实中也有传送吗？” 赵希彤不解地说。 “谁知道呢。这条短信说不定是诈骗短信或者恶作剧。没关系，你不用担心，等到十号那天，肯定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杨爽说。 赵希彤点点头，什么也没心思做了，干脆躺到了床上，打算睡觉。 她不敢关灯，想就这样一直开着。 不过，一想到十一点就会熄灯，她就感到一阵欲哭无泪。 “杨爽，我害怕啊。一会儿就熄灯了，寝室里肯定会一片漆黑的，怎么办？我不敢睡了。” “要不然，我和你在一个床上挤挤吧？” “好！太好了！” 杨爽也没再说什么，抱起枕头就来到了赵希彤的床边。 两个女生挤在一起，虽然不太舒服，但至少多了几分安全感。 赵希彤似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胡思乱想了几分钟后闭上了眼睛。 灯光透过眼皮照在她的眼球上，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本不该有的轻松和温暖。 即便闭着眼睛，也还是能感觉到灯光的存在啊。 赵希彤有些不合时宜地在心里感慨起来。 突然，她发现，自己好像感觉不到杨爽的存在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旁边。 杨爽好好地侧卧着，面朝外，没有看她。 好像是睡着了…… 赵希彤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赶快睡吧，最好是赶在熄灯前睡着，这样我就不知道房间变暗这件事了，就会以为灯一直是亮着的，就会觉得安全。等明天天亮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赵希彤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感觉着身旁杨爽的呼吸。 杨爽其实也很紧张。今天经历的事情的怪异程度，远远超过这二十年来所有事情的总和。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身边这个女生，今天特别怪异。 她还记得，在那个食堂里，在大门被某种奇怪的力量关闭后，她因为害怕而下意识地拉住了赵希彤的手。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那只手是冰凉的。她当时因为害怕，没有想太多。 当然，人在害怕时手会变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现在回忆起来，杨爽明显地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远远低于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就像是摸到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 她虽然一个劲地安慰赵希彤，但在她心里，却只想离开这个寝室。 可是，一想到外面的黑暗，她就觉得更加恐惧。 ------------ 第5章 院长的身份信息 坚持到天亮吧。 她这么想着。 她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要在一个床上挤挤这句话。 她不敢看向她。她怕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于是她侧过身，将脸对着外侧。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一阵风吹过，窗子被吹开，窗帘飞舞。 书桌上，一张纸被吹得飞了起来，飘飘摇摇地落在了杨爽的身上。 那正是那张精神病院的广告。 ☆ 师远和罗亚森在网上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当年那所精神病院的院长的信息。 没有办法，两人只好走出家门，到村子里去询问。 两人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展开着感知域。 白色的人形，黑色的人形，灰色的人形……还有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师远眉头紧皱，感觉到压抑。 暗鸦岭村的异常气息越来越浓了。师远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就在暗世界。 他记得书页上写过，暗世界里充满着腐蚀性的氤氲之气。 如今暗鸦岭村的空气中，也充斥着异常气息，浓重得快要凝成液体。 这会不会就是那种“腐蚀性的氤氲之气”呢？ 师远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个疯子了。 终于，他发现了一户人家里只有一个白色人形，没有黑色和灰色的影子。 那户人家的人他不熟悉，好在有罗亚森跟着。 “李大哥！李大哥！”罗亚森一边敲门一边喊道，“能开一下门吗？” 过了很久，师远和罗亚森才听到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的一只眼睛露了出来。 “你们找我？”老李露出十分悲苦的表情。 他的妻子莫名惨死，随后尸体又诡异消失，他既悲痛又害怕，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屋。 他没有看到妻子是如何死去的，只知道尸体倒在了他家门口。 他其实也早就察觉到了村里的异常，只是一直麻痹自己说，净瞎想，能有什么事啊？ 但不安的感觉还是越来越强烈。 他觉得村子里很多非常熟悉的村民渐渐变得陌生，就好像这个村子一下子来了很多外人一样。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知道，根本没有多少外人来这里。 的确，偶尔也会有城里人来玩，但是人数不是那么多。 他越来越害怕。 直到妻子死去那一刻，他的恐惧才终于彻底爆发。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不敢走出自家的土屋。 家里的食物已经所剩不多。想着地里的庄稼，他心急如焚，但却还是不敢走出那道门。 “李大哥，我们想打听一件事。”罗亚森说。 “什么事？”老李的眼中有些敌意。 罗亚森是村子里的异类，为人古怪，他的父母偶尔回来，也是神神叨叨。老李对他，一直都是敬而远之。 罗亚森看出他面色不佳，便先是递过一袋食物，说：“李大哥，我不白问，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看到食物，老李眼睛里放出光来。 他将食物接过，说：“你要问什么？” “二十年前，山上那所精神病院的院长，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他去了哪里？” 老李愣了愣，说：“我只知道是个外国人，名字不记得了，那么长一串，谁能记住啊。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可能也在二十年前消失了吧。”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几秒钟后，罗亚森又问：“那你知道有谁记得院长的名字吗？” 老李想了想，说：“估计也就只有村委会秘书杨峰和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会外语，记外国人名字记不住。杨秘书是有文化的人，只有他能记住。” 见问不出什么来，师远和罗亚森有些无奈地离开了老李的家。 将暗鸦岭村逛了个遍，两人也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师远感到身心俱疲，回到家里就瘫倒在了沙发上。 “难不成我们真要在任务开始前去那所废弃的精神病院找院长信息？” 罗亚森十分不爽地说。 师远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罗亚森看了看他，说：“我说你不至于吧？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要不然再去练练散打？” 师远一下子坐了起来。 既要提升特殊能力，又要练习散打和擒拿，还要查找任务所需的信息…… 师远感到一阵烦躁。 他将外衣狠狠地摔在沙发上，说：“走！去健身室！心情不爽，正好活动活动！” 那种下死手的练习方式，一般人是不会采用的，但师远却觉得，在如此压抑的情况下，减压的效果出奇地好。 昨天练习时，后半段就一直是师远和罗亚森一组切磋。 其实最开始师远是和闻裕哲一起练习的，但是后来他觉得闻裕哲下手不够狠，于是强烈要求换成罗亚森。 效果非常之好。 师远的胳膊、腿、肋骨，加起来断了能有二十多次。还被打晕了三次。 不过，罗亚森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师远特别喜欢照着头、颈猛踢。 罗亚森差点被师远打掉一次保命次数。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再高一点，最好超过两米。 在健身室打着打着，师远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打算提前去废弃的精神病院探查，寻找院长的身份信息。 当天下午，师远、罗亚森和刘潋三个人就来到了那座老旧的建筑。 原本师远和罗亚森不想让刘潋来，但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坚持跟来了。 站在大门口，罗亚森突然说：“你们说加特森和那个院长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能有吧。”师远说。 “那他会不会躲在这座楼里？” 师远没说话。 他在思考各种不同的可能性。 缓缓地拉开大门，师远感觉自己仿佛拉开了时空隧道的入口。 里面的地板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大厅里的书桌和沙发上也满是陈旧的痕迹。 “加特森应该不在这里，否则不可能没有脚印。”罗亚森说。 “不能掉以轻心。”师远说。 三人谨慎地向里走去。 走廊里的玻璃早已肮脏不堪，一团团一束束的光乱七八糟地照进来，仿佛也变得肮脏了很多。 地上是斑驳的影子，墙上是黑色、红色、绿色和黄色的污渍。 他们走过一个个房间，透过敞开的门，他们看到了一些铁床，还有几个奇怪的玻璃器皿。 ------------ 第6章 逃离精神病院 “我们找一找资料室。”师远小声说。 一楼找遍了，没有。 二楼也没有。 终于，几人在三楼发现了写有“资料室”字样的牌子。 这个房间的门却是紧紧关闭着的。 毕竟是废弃的精神病院。即便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诡异事件，也会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悚然。 站在资料室门口，三人尝试了用蛮力去撞门、用万能钥匙开门等方式，但却怎么也无法将门打开。 都已经到这儿了，却无法打开门，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就在罗亚森继续打算砸门时，师远拦住了他，说：“等一下。我们或许可以到院长办公室去找找看。院长办公室里肯定也会有院长的身份信息的。说不定，还可以找到照片。” “嗯，也对。” 三人立刻调转方向，继续寻找。 这一次，他们很快就找到了。 院长办公室的门上挂着写有“院长室”三个汉字的牌子，门右侧也有一个牌子，上面用外语标明了“院长室”的字样。 “看来院长果然是外国人。”刘潋说。 院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三人很轻松地走了进去。 不愧是院长办公的地方，房间的面积很大，十分宽敞，不但有办公桌椅、书架等物，还有一张床和一些沙发。 只是，由于年代关系，它们看上去都极为陈旧。床上的被褥、枕头等都落了极厚的灰尘，沙发上也是有着不少污痕。 不知为何，三人自从踏进这个办公室，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里莫非有什么“东西”？ 虽然三人都非常谨慎，但刚刚由于体力关系，将感知域关掉了。此刻察觉到异常，又立刻将其展开。 其实他们也可以选择轮流展开感知域，这样可以节省体力。但是，别人感知到异常，再告诉自己，总比不过自己感知到的快。 反正也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三人便毫不犹豫地把感知域展开了。 就在展开感知域那一瞬间，三人都“看”到，院长办公室隔壁的房间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形。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们就想尽快逃离这里。 但是，院长的身份信息还没有找到，不能就这么离开。 三人立刻分头翻找。 师远来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 很快，他看到，其中一个抽屉里放着一张有相框的照片，上面是两个外国人，一个约有四十多岁，一个约有十六七岁，都是男性。 令他略微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少年的眉眼，看上去竟和加特森有些相似。 时间不允许他细想。师远立刻将相框收起，继续翻找。 他又找到了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尼德霍格·门罗”的字样。 这是院长的名字吗？ 罗亚森在后面的资料柜里找到了一份人员名单，里面不仅有院长和医生们的姓名，还有病人的姓名和病房号码。 而刘潋则是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找到了一个老旧的电话号码簿。 正常情况下，这几样东西，已经足够找到一个人了。 突然，旁边房间里的那个黑影动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立刻快步向外跑去。 既然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这座三层楼房并没有电梯。即使有，他们也不会选择乘坐。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楼梯跑去。 突然，他们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这怎么可能呢？ 三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楼梯跑去。 虽是白天，但这废弃的精神病院里仍然弥漫着一股压抑的黑暗气息，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具有腐蚀性一般。 玻璃很脏，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时，已经变得很弱。 三人快速奔跑，带起了不少灰尘。 灰尘在三人面前飞舞，隐隐约约地形成了怪异的形状。 突然，他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已经跑了很久，怎么还没有到楼梯？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转身看去。 后面的走廊，看上去极为阴暗，身后卷起的灰尘张牙舞爪，仿佛怪物一般。 那个黑色人形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已经“看”不到它。 但是，他们却能感觉到非常明显的异常气息。 异常气息笼罩着他们，似乎无处不在。 一阵怪异的动物叫声传入了三人耳中。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一些熟悉。 师远想起来，那是那种吃人的怪猴。 那东西竟然没有消失？ 起初，怪猴的叫声只是一声。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而且，越来越近。 在三人听来，仿佛有几百只无毛怪猴如同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 但是，他们却什么也看不到。 黑暗的走廊里，三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从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角度看去，两外两人都在逐渐被黑暗吞噬。 刘潋毫不犹豫地抓住两人的手腕，说：“我们快走！这些应该都是幻觉。” 但是，师远和罗亚森都感觉得出，刘潋的手因为害怕而变得冰凉。 三人继续奔跑，但却仍然没有看到楼梯。 无论他们怎么跑，周围的景象仍然没有变化，虽然两侧的房间一个一个的向后退去。 楼梯口永远都在视野的尽头，根本没有拉近半分。 “这么跑下去，永远都没有止尽。”罗亚森说。 “我们跳下去。”师远说。 “你确定？”罗亚森有些惊讶地说。 虽说这里只是三楼，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师远从背包中取出锚钩枪，说：“用这个。” 说完，看向身旁的窗，将其打开，站了上去。 将锚钩枪的钩子固定在窗棱上，而后跃了出去。 控制好锚钩枪的速度和长度的话，可以安然无恙地落地。 随后是刘潋。最后才是罗亚森。 这支锚钩枪毕竟是任务当中获得的物品，和一般的锚钩枪有所不同，极为灵活方便。站在地面上，想要将钩子收回，也非常容易。 重新站在地面上向上看去，三人看到三楼的那扇打开的窗，突然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无毛怪猴的声音已经消失，血腥味也闻不到了。 看着这座建筑，怎么也让人无法想象，刚刚在走廊中，竟然无法跑到尽头。 吁了口气，三人快速离开了商业圈，回到了罗亚森的家。 （感谢Primevil，adeleyy的打赏！感谢温和善良纯洁君，小白361，书友20170517172357036的月票！） ------------ 第7章 两个光点 “总算是有所收获。” 罗亚森瘫坐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脖子说。 “先查查看这位院长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吧。” 师远从刘潋手中接过老式的电话号码簿，翻开查看。 上面的内容基本都是用外语写成，更加印证了院长的外国人身份。 大多数名字都是要么只有名，要么只有姓，一时之间也很难判断到底都是谁。 而且，整本号码簿里都没有院长自己的名字。 “这个院长连亲人也没有吗？还是说，即便是亲人，也只是写了名字而已，所以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刘潋说。 她知道，外国人和我们不同。我们在记录电话号码时，如果是亲戚，可能会写出亲属关系。但是外国人通常会直呼其名。 “先打打试试看吧。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是不试试的话就等于没有尽全力，说不定会留下遗憾。”罗亚森说。 不过，三人也都没有抱什么希望。 令他们惊讶的是，其中有一个电话竟然打通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普通话。 “你好，哪位？”对面的男人说。 “请问你是戴斯蒙德吗？”师远问道。 “是的。你找我？” “我想问一下，你是否认识尼德霍格·门罗？” 对面陷入了沉默。 师远继续问道：“喂？请问你认识门罗先生吗？” “我认识。” “那你……” 师远正想问对方是否可以联系上门罗先生，便听到那个男人说：“他是我的父亲。” 师远略微愣了一下，说：“你能联系到他吗？” 对方再次沉默。 师远没有继续追问，他怕对方挂断电话。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对面的男人说道：“不能。” 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师远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都已经二十多年了。 这时，他听到那个男人说：“他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在你们的国家。” 师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随后，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死了？院长死了？那这个任务岂不是根本无法完成？ 尽管在意料之中，但师远仍然是有些郁闷。 他再次拿起照片查看，越看越觉得，那个少年很像加特森。 不过，外国人很多看起来都很相似，仅凭这张照片倒也说明不了什么。 刚刚的电话是免提模式，所以罗亚森和刘潋也都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刚才那个人是门罗院长的儿子？”刘潋问。 “他是这么说的。” 师远看着照片，若有所思。 如果这张照片上的这个少年就是刚才电话里的那个男人的话，不知道定位仪是否会将其定位。 师远拿过定位仪，想着“戴斯蒙德·门罗”这个名字和照片上少年的样子。 定位仪的屏幕亮了起来。 三人都是眼睛一亮，盯着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非常简陋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床，戴斯蒙德就躺在其中一张床上。 这个定位仪只能将所想的人定位，可以展现出周围的环境，但却显示不出那个人的外表细节，只能看到一个比较大的光点。 突然，戴斯蒙德动了。他从床上站起，走出了房间。 当他来到走廊里时，师远三人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 三人惊讶地发现，屏幕上显示的走廊，竟然和废弃精神病院的走廊极为相似。 不，不是相似，就是那条走廊！ 院长的儿子现在就在那所废弃的精神病院？ 三人都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戴斯蒙德走向了某个方向，走进了一个房间。 院长办公室。 里面竟然有另一个光点。 定位仪没有声音，不知道他们是否在交谈。 那个精神病院里竟然有不止一人？ 那个人会是谁？ 回想着刚刚的经历，师远三人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悸。 要不是知道定位仪只能定位活人，他们真的会以为，这两个光点代表的是两个恶鬼。 将定位仪收起，三人还是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沉默了很久，刘潋说道：“其实，戴斯蒙德说的话，也未必可信。” “你是说……另外那个光点，说不定就是门罗院长？”师远说。 “有这个可能。人是会说谎的。这个戴斯蒙德和我们素不相识，撒谎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刘潋说。 “如果是的话，他们在那所废弃的精神病院里做什么？”师远自言自语道。 如果说是普通人，怀念过去生活过的地方，来看一看，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那个地方，太过诡异。由于二十年前的全体消失事件，村民们都对那里极为恐惧，几乎没有人会贸然上山，更不会踏入商业圈。 即便退一步讲，那对父子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异常，和闻裕哲他们一样贸然来了，可是，这几天也从未有人看到外人来到这个村子。 他们在那里，如何生存？难道自己带了很多食物？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但是，定位仪上的光点又是实实在在的。那的确是两个活人。 “如果那个光点是院长的话，那不是正好吗？”罗亚森突然说，“我们可以完成任务。”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师远并没有因为罗亚森说的话而觉得有丝毫的放松。 随后，三人又将那个老旧的电话号码簿中的所有电话都拨打了一遍。绝大多数号码都已经失效，剩下的也几乎都换了主人。 最终，有效的电话只有打给戴斯蒙德的那一个。 门罗院长的文件夹和医院人员名单也都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也就是目前能够获得的全部情报了。 在提升特殊能力和继续进行格斗训练中，九月九日即将过去。新的任务，马上就要开始。 ☆ 赵希彤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当她终于睁开眼睛时，她看到的，仍然是一片黑暗。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半夜突然醒来。 她摸索着，找到了手机，按亮，查看时间。 她猛地坐了起来。 “什么？九月九号23:59？我睡了这么久？” 她清楚地记得，九月七号那天，她和室友杨爽一起去了食堂，而后发生了一系列灵异事件。 对了，杨爽！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 杨爽的身影还在。 ------------ 第8章 黑影 但是，赵希彤却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杨爽的身体，没有起伏。 她没有在呼吸吗？ 杨爽却在此刻浑身一抖。 她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睁开了眼睛，满面惊恐。 小彤她在做什么？不……身后的那个人，真的是小彤吗？ 她屏住呼吸，生怕突然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 就在二人各自思考之时，一道诡异的白光骤然出现，将二人笼罩。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她感觉到脑袋发晕。 身子下面冰冷坚硬，不像是床铺，倒像是地板。而且，鼻腔里冲进了大量陈旧的灰尘气息，令人十分不适。 不仅如此，她还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陡然一惊，睁大双眼。 但她看到的，仍旧是一片漆黑。 突然，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处。 是谁？来做什么？我……我怎么掉到地上了？ 她揉了揉脑袋，感觉不仅是头，浑身都十分疼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响。 她猛地回头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那个人影并不清晰，但是她却十分确定，那就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女生寝室里怎么会出现男人？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很快，另一个问题涌入了脑海。 不对，这里……是哪里？ 她惊恐万状地看向身后那个男人的身影，眼看着他越走越近。 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泪水一下子涌出。 突然，混乱的脚步声涌了过来，散乱的手电光也胡乱地照向了她的身后。 其中一人突然喊道：“加特森！” 其他人立刻紧张起来，并且拿出了砍刀和枪。 刚刚发出喊声的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向她身后开枪，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这时，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来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她惊讶地看向那个女孩，觉得她好像有几分眼熟。 然而，还不待她细想，另外几个人就向着身后那个男人冲了过去。 她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向那个女孩。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转身看向刚刚那个男人走来的方向。 那男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涌进来的那些人追了几步便停下，返身回来。 她浑身颤栗，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更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个开枪的男生走到她身边，说：“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男生，心跳得更快了。 这个人……好帅…… 见她还在发呆，师远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哦！我……”她一下子红了脸，“我……我是……是的。” 但她心里却在骂自己。 你在干什么啊？眼下是什么情况？你竟然还有这个心思？ 师远又说：“可以让我看看你收到的短信吗？” “哦，可……可以……” 她慌乱地取出手机，递给了师远。 “‘你会遇到七个人’，这应该指的就是我们了。”师远看着她的手机说。 她这才想起，的确是收到了这么一条短信。 师远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杨爽。” “来到这里之前，你在做什么？” “在……在睡觉……” 她的脸有些发烧，不敢看向师远。 “在自己家睡觉吗？”师远又问。 什么……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好像在暗示什么？ 杨爽的心跳得极快，但还是说道：“不，是在大学里的寝室。” “这里的情况，等会儿慢慢给你解释。”师远说。 随后，他将其他人的名字介绍了一遍，并和杨爽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这是每次任务的传统。 大厅里的灯光突然亮了，罗亚森刚刚找到开关。 “还好，还能用。”罗亚森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次执行任务的人是师远，罗亚森，刘潋，闻裕哲，赵海帆，伍博源和杨撷樱。再加上收到了短信的杨爽和赵希彤，执行者一共九名。 师远等人早已将任务短信分析了个透彻，他们清楚，要想拍摄照片，首先要聚齐所有的执行者，否则拍照无效。 于是，师远问杨爽：“你知道有其他人收到和你一样的短信吗？” “嗯，有的，我的……” 说到这里，杨爽突然愣了一下，而后焦急地道：“对了，我的室友赵希彤也和我一样收到了这条短信，她会不会也已经被传送到这里来了？天哪……传送，现实中真的有传送？那小彤她在哪里？” 看着杨爽混乱的样子，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每一个被传送到暗鸦岭的人，差不多都会出现类似的状况。即便是师远，最开始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小彤？” “是的，她是我的室友……” 杨爽的话突然停住。 她想起了九月七号发生的诡异事件，想起了赵希彤的异常。 虽然很不想去胡思乱想，但既然传送这种事情都真实地发生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小彤她……真的有可能是……鬼…… 看着脸色变白的杨爽，众人焦急起来。 “说话不要说一半啊！”赵海帆急道。 “嗯，是这样的，我的室友赵希彤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九月七号那天……” 随后，杨爽将那些灵异事件讲述了一遍，但她隐瞒了对赵希彤的怀疑。 “看来我们必须找到赵希彤才行，否则拍照就没用了。”师远说。 既然任务短信中写明了必须所有执行者聚齐才行，师远等人自然是要照办。 “你有你朋友的照片吗？”师远问。 “没有……她不喜欢拍照。” 看来是无法借助定位仪了。 师远展开感知域，探查这座精神病院里是否有白色人形。 但是，这个废弃的商业圈本身就具有某种力量，压制了他的感知能力。虽然还可以感知，但却只能感知到本人所在的房间里的情况。 “没办法，我们只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找了。对了，只要看到加特森，不用说话，直接动手。”师远说。 加特森是个彻底的杀人狂，这种人没有必要留着。只要见面，就算他们不去招惹他，他也会对他们下杀手的。 ------------ 第9章 每张床上都有床单 杨爽十分不解，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众人在大厅里看了一圈就向走廊走去，逐个房间寻找。 由于感知能力被压制，众人不敢速度太快。每次来到一个房间门口，都是由师远或者罗亚森进去探查。 刚刚检查到第三个房间，师远就发现了不对。 这里的地面上竟然有着大量的血迹，而且非常新鲜。 师远回忆起之前通过定位仪看到的这里的情况，知道这里至少有两个人。 刚才他们都看到了加特森，师远想，莫非那两个光点就是戴斯蒙德和加特森吗？ 再考虑到照片上那个名叫戴斯蒙德的少年和加特森在外表方面很相似这一点，师远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加特森和戴斯蒙德，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但是，师远毕竟已经见识过太多的怪事了，仅仅是个名字，根本算不上什么。 师远这么想着，取出定位仪，想着“戴斯蒙德·门罗”和加特森的外貌。 定位仪果然亮了，并且显示出了一个光点，周围的环境似乎是一条走廊，只是一时之间师远也判断不出，那到底是第几层。 果然，加特森只是一个假名，戴斯蒙德才是他的真名。 这个加特森，竟然是当年那位门罗院长的儿子。 那么，另外一个光点，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门罗院长？ 师远将想法对其他人讲述了一遍，随后又说道：“这地上的血迹很新，不知道是谁的。” 杨爽突然害怕地捂住了嘴，说：“该不会是赵希彤碰上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杀人狂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她已经……已经……” “你先别急，这不一定是她的血。我们继续找找看。”刘潋安慰她道。 杨爽的情绪此刻复杂至极。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赵希彤。 不管怎么说，她和自己做了整整三年的室友，彼此关系非常好。 在第四个房间里，他们看到了几个大型的玻璃器皿，其中的一个器皿中，竟然有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被泡得浑身发白，胸腹部有缝合痕迹，颈部有一道割口，也已经发白。 杨爽被吓得立刻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精神病院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师远说。 他凑近那个器皿旁，仔细观察。 关于这个精神病院的事，师远所知不多。 他倒是也曾经尝试着和村民们讨论过，但是他们总是对这个商业圈里的事情讳莫如深，也没问出什么来。 突然，师远想起落钊宏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落钊宏和他们一起执行了一个任务，最后逃出彼岸度假山庄后，几人通过地道来到了精神病院。落钊宏当时非常惊恐地说，他曾经来过这里，并且被绑在了铁床上。 落钊宏当年曾经到过精神病院？为什么？他并不是医生，也不是精神病人。 是为了探病？可探病的亲属，怎么会被绑在铁床上？ 师远仔细地回忆，但由于当时落钊宏说的话也并不多，再加上时间有些久了，师远并没有想出更多的信息。 不过，他却隐隐觉得，落钊宏当年的那些话，不是胡乱说说而已。或许，落钊宏与眼下的任务有一定的关联。 只是，落钊宏已经死了，即便再想问，也问不到了。 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身上产生了异变，没有产生异变的人被转换成鬼的人杀死。 师远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思考这些，再次看向那具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 突然，那尸体的眼睛猛地睁开。 师远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在这寂静而紧张的时刻，几乎所有人都吓得头皮一麻，瞪大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杨爽的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取出手机，脸上立刻露出喜色。 “是小彤……喂？小彤？你在哪里呀？真是急死我了……什么？你……你别怕，别哭，我马上来找你……嗯，我遇到了七个人……一会儿再和你说……你就在原地不要动。” 挂断电话，杨爽吁了一口气，说：“太好了，小彤暂时没事。她说她在一个很黑的地方，面积很大，周围好像有不少床和柜子。她因为害怕，没敢仔细看，就缩在墙角。你们能帮忙找到她吗？” “面积很大，有不少床和柜子？”罗亚森惊讶地说，“这里是精神病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是啊，”刘潋接着说道，“如果有很多床，那就应该是住院部了。可是，这里又不是普通的医院，是精神病院，一般来说不会有这样的地方。有很多柜子的话，很可能是资料室，可是资料室里又不会有很多床……” 刘潋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慢，眼睛却是越睁越大。 医院里有很多床很多柜子并且面积很大的房间……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杨爽，你有没有问她，那里的面积大约有多大？” “没有。她只是说面积很大，我想，最起码应该有七八十平方米吧，否则，也放不下很多床和很多柜子。” “那她有没有说，那些床上有没有……东西？” “没有，她只是说了有不少床。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都怪我，刚才也没有问清楚。那我再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说完，杨爽就开始拨打赵希彤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师远示意她按下免提，她立刻照做了。 赵希彤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喂……杨爽？你过来了吗？我好害怕……” 众人都听得出，赵希彤现在非常恐惧，说话都在颤抖。她说话声音很小，似乎是怕惊扰到什么人一样。 “别怕，我马上就来找你。你再详细描述一下那里的情况吧，我现在判断不出你在哪里。”杨爽说。 “就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这里很黑，只有手机有光亮……有好多床。” “床是空的吗？还是有什么东西？” 问出这个问题时，杨爽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好是哪里奇怪。 “嗯……都不是空的……每张床上都有床单……”赵希彤语调颤抖地说。 ------------ 第10章 赵希彤所在的房间 杨爽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题有些荒谬。 床上能有什么？当然是床单和被褥、枕头之类的了。 她不禁看向刘潋，因为这个问题刚刚是她问出来的。 “嗯……还有……”赵希彤继续颤抖着说道，“床单的下面，好像都有……东西……” “床单的下面？哦，你是说褥子吧？” “不，不是的……”赵希彤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而且声音也更小了，“是凹凸不平的……好像……好像……啊啊啊！！！” 随后便是一声巨响。 “小彤？小彤？” 杨爽面色惨白。她意识到另一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师远等人也被赵希彤的尖叫吓了一跳。 莫非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刘潋也是极为紧张。 她刚刚就判断出，赵希彤所在的房间，很可能是…… 这一次的电话，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每张床上都有床单，并且都是凹凸不平的。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赵希彤所在的地方，很可能是……停尸房！ 师远、罗亚森等人，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我们先找找那个房间吧。”师远说。 杨爽仍然握着手机，焦急万分地说：“小彤会不会遇到了危险？她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好可怕……” “你别急，我们去找她。”刘潋说。 于是，众人临时改变了路线，开始寻找停尸房。 一般来说，大部分停尸房都在地下一层。这里虽然是精神病院，应该也差不多。 在场的八个人中，罗亚森对这个村子最为熟悉。但是，他对这所精神病院，也几乎是一无所知。 “先找找地下室的入口吧。”罗亚森说。 从楼梯走下去，众人很快便来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看上去更加黑暗，即便用手电去照，也仍然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众人寻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电灯开关。 不止是杨爽，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不是一般的停尸房，是一个曾经出现过全体人员消失事件的闹鬼的区域。 这里，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即便是师远和罗亚森，也都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楼梯结束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扇门。 一扇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开启过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上方是一块十分古旧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 停尸房。 看着那扇门和门上的字，杨爽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赵希彤真的在那里吗？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由于恐惧，她的两条腿都是不住地哆嗦，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若不是刘潋扶着她，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电话里赵希彤的尖叫。 为什么她会突然尖叫？难道里面…… 她不敢再想下去，死死地抓着刘潋的手臂。 师远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那扇门，举着手电向里照去。 如果赵希彤在里面，她就会看到手电光，然后作出回应，比如说话，或者干脆走过来。 但是，没有。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师远和罗亚森走了进去，随后，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里的异常气息极为浓厚，令人感到难以呼吸。 但是，这里却没有黑色人形。 师远不断地看向各个方向，试图寻找赵希彤的身影。 手电光所及之处，却是不知多少张铁床，以及一张张凹凸不平的床单。 里侧的墙壁上，是那种电影里见过的放尸体的柜子。 师远感到皮肤一阵发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他感觉刚刚手电扫过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人影。 他立刻将手电转了回去，想要看看是不是一个女生。 但是，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道红色的影子又从师远面前的手电光里穿了过去。 师远立刻再次转动手电，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身影。 刚才那个红色身影，是什么？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活人，没有道理在看到手电光的时候慌忙躲避吧？毕竟，是她打电话叫人来找她的。 所以，刚才那个，几乎可以肯定是鬼。 但是，为什么没有“看”到黑色人形？ 一道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救命……” 这两个字顿时让所有人都是毛骨悚然。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师远紧张地快速移动手电，其他人也是一样。 但是，没有人再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也没有人发现赵希彤的踪迹。 “杨爽，”师远低声说，“刚才那个，是赵希彤的声音吗？” 杨爽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颤抖着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听不出来……” “赵希彤在传送之前穿的是红衣服吗？”师远又问。 “不，不是的，她没有红衣服。她很讨厌红衣服，一件红色的衣服都没有。” 师远双眉紧皱，最后扫视了一圈后，示意大家离开这个停尸房。 很显然，赵希彤并不在这里。 他的感知域里，也没有其他活人的影子。 众人回到一楼，却还是没有从刚刚的停尸房带来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思索片刻后，师远说：“杨爽，你再试着联系你的朋友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又被转移了。” “好……好……” 杨爽的头脑一片混乱，一点主意也没有。 然而，这一次电话拨出去，却是没有人接听。 “小彤……不……她不会真的遇到危险了吧？不，不会的……” 杨爽焦急万分，四肢不住地抖来抖去。 “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到其它房间寻找吧？”刘潋说。 师远没有立刻回应。 按照刚才电话里的信息来分析，赵希彤的确是在停尸房里。这所精神病院里，只有停尸房符合她的描述。 但是，她又确实不在那里。 要么，她已经死了，并且尸体消失。要么，她被再次转移。 但是，师远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说不定那个赵希彤，从一开始就没在这所精神病院里。 的确，杨爽说，她们两人收到了同样的短信，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说的是真的。 虽然想不出她会骗自己的理由，但师远执行任务这么久，早就养成了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习惯。 （为了感谢大家的打赏，今天加更一章。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 第11章 穿梭 说不定，杨爽自己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许她的五感被某种力量影响了，误以为在赵希彤手机上看到的短信和自己的短信相同。 也有可能，她说的大部分是真话，但是隐瞒了一些什么。 师远早就发现她在有些时候会吞吞吐吐，显然并没有完全坦诚地说出一切。 总之，各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不能掉以轻心。 “要不然，我们先找到院长，拍一张照片试试看？”罗亚森突然说。 其他人都看向他，表情各异。 师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他自己也有这样一个想法——说不定，那个赵希彤，根本就不存在。 反正都是要找人的，那就继续在各个房间找下去。 如果找到赵希彤，就带她一起走。如果找到门罗院长，就按照任务短信的要求拍摄照片。而拍摄照片本身也算是一种验证。 回到一楼走廊，按照刚才的进度，继续查看接下来的房间。 然而，就在师远打算推开那扇门时，他惊愕地发现，门发生了变化。 就在一瞬间，那扇门变新了，上面已经变色脱落的油漆，再次变得鲜艳牢固，如同一扇新门。 师远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是忍不住浑身一僵。 还来不及思考，他们的耳中就传来了这里本不该有的声音。 说话声，脚步声，痛苦的惨叫声，推动铁床的声音，以及各种忙碌的声音。 就像一所正在使用中的精神病院。 而他们也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光线变亮了。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 他们看到，再正常不过的医生、护士们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看到有人正在快速地推动铁床向某个方向奔去，看到有人进出各个房间。 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像一座全新的楼房一样，根本看不到废弃二十年的痕迹。 时空穿梭？还是幻觉？ 就在这时，两名医生也发现了他们，随后便走了过来，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罗亚森回过神，说：“我们是病人家属，来探望的。” “病人家属？”问话的医生上下打量他们，“病人叫什么名字？” 师远他们已经提前来过这里，找到了一份医院人员名单，于是随口说了其中的一个病人的名字，叫作刘洪海。 两名医生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后其中一人摇摇头说：“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过。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查一查。” 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另一名医生站在原地。 罗亚森想要从这名医生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于是说道：“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白。” “白医生，平时挺忙的吧？” 罗亚森打算先套套近乎，让这个白医生放松警惕。 “还好，不算太忙。如果有新的病人送来，就要忙一阵子。新来的病人必须做检查，然后再决定送到哪个房间。不过，如果没有新病人，我就比较清闲了。” 白医生倒是很痛快地说了不少话。 师远却是有些纳闷。 他们这八个人，每个人都背着背包，背包侧面绑着砍刀。任何人看到这样一群人，都会产生警惕吧？这个白医生怎么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还这么轻松自得地聊天？ 罗亚森表情轻松地继续说道：“你们都做些什么检查？” “看看内脏有没有什么问题，精神状态怎么样，四肢有没有残缺之类的。” 听到白医生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吗？ 白医生继续补充道：“其实检查病人这件事，是很宽松自由的。我们做医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比方说，刚才那位苏医生，比较喜欢用电钻。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用绳子和锤子。” 众人的眼睛忍不住瞪大。 检查病人用电钻，绳子，锤子？开玩笑吗？ 杨撷樱更是想起了极为可怖的经历，要不是用手捂住了嘴，恐怕已经尖叫出声。 正说话间，刚才那位苏医生回来了，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说，你们刚才说的名字，我查了，根本就没有这个病人。” 罗亚森愣了一下，说：“怎么可能呢？我们非常确定那个病人就在这所医院，不可能没有。” “就是没有！” 突然，大厅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白医生和苏医生立刻将师远等人撇下，向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说：“又来新的病人了，快去！别耽误了检查！” 门口一阵混乱，一名身穿白衬衫、黑裤子的男子被人推搡着走了进来，身上结结实实地绑了不少绳子，嘴里也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但是却一直在叫。 白医生和苏医生到了门口，向推搡男子的工作人员询问道：“这名病人叫什么名字？” “刘洪海。” “刘洪海？” 两人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了罗亚森等人。 随后，苏医生点点头，说：“原来是刚送来的，他们那些家属可能是提前来了。走，送他去检查室。” 说完，几名医生将刘洪海硬是按倒在了铁床上，绑上了结实的皮带。 罗亚森也直呼好险，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竟然忽视了病人送来的时间。 突然，他呆住了。 病人送来的时间？现在难道是二十年之前吗？ 罗亚森拿出手机，查看时间。 手机上赫然写着，一九九六年九月十日，上午九点十分。 果真穿越了时间吗？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罗亚森感到心头一喜。 如果现在是二十年前，那么门罗院长肯定还活着，并且肯定在这座建筑里！只要找到他，拍照应该不成问题。 刘洪海因为口中塞着的东西和拼命的挣扎而变得面皮变色，头颈部青筋暴起，但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 看着那名病人，师远等人感觉到一阵骇然。 这是刚刚被送来的精神病人，不知道曾经做过些什么错事。 他们看到，刘洪海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有多处血迹，而且似乎有新有旧。 虽然是精神病人，但杨撷樱和杨爽都觉得这一幕太残忍，不忍心再看。 医生们推着铁床，向走廊深处走去，推进了一个房间，紧紧地将门关闭。 ------------ 第12章 进入检查室 师远等人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观察四周。 有不少医生和护士也注意到了他们，但只是看看，并没有人再过来盘问什么。 “我们去院长办公室吧。只是不知道，门罗院长是不是在忙碌。”师远说。 “是啊。第一张照片的要求是躺在床上，闭着双眼。身为院长，肯定工作很忙，现在这个时间，怎么可能躺着睡觉呢？”刘潋说。 “先找到他再说吧。” 师远说完，示意大家向三楼进发。 看着周围的医生、护士、护工，还有形态各异的精神病人，师远等人也感到一阵悚然。 他们的确是经历过很多次危险的任务，但那些都是与鬼魂有关，危险也好，恐怖也好，都是来源于非物理存在。但是现在，看着那些精神病人，师远却产生了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感觉。 那些精神病人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人，也都有自己的经历和好恶。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精神出现了问题，这才成了疯子，成了人们眼中“不正常的人”。 他们被绑在铁床上，固然可悲，但若是放任不管，又会伤害其他人。不说别的，万一这座建筑中哪个病人突然挣脱了束缚，搞不好师远他们也会有危险。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相对于虚无缥缈的鬼魂，精神病人才更加可怕。 当然，师远他们是不会这么想的。再怎么说，精神病人也还是血肉之躯，是会被制服的。但鬼不同。 师远叹了口气，继续向楼梯走去。 突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从某个房间传来。 那声音太过凄惨，连师远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仔细辨认，似乎就是刚才那个新来的病人刘洪海的声音，而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他被推进去的“检查室”。 回想起刚才白医生说的话，众人都产生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检查病人用电钻，绳子，锤子…… 怎么可能？ 刘洪海的惨叫越来越凄厉，声音越来越大，不住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杨爽和杨撷樱已经受不了了，捂住了耳朵，哭了起来。 凡是与暗鸦岭有关的人，内心都会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她们只是普通的女孩，哪里能受得了这些？ 师远看向周围的那些工作人员，发现他们都是面色如常，似乎这惨叫声是再正常不过的声音。 “去看看。” 师远终于忍不住说道。 众人走向那个检查室，脚步似乎有些迟疑。 终于来到检查室门口。毫不意外地，门是紧紧关着的，上面没有窗。 师远看到，门与墙壁之间有一道十分狭窄的缝隙。 他凑过去，看向里面。 白医生和苏医生正在铁床旁边忙碌着，苏医生手里的电钻正在疯狂地转动。 他背对着师远，师远看不到他具体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刘洪海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叫声。 地上是一小滩新鲜的血迹。 有这么检查病人的吗？就算是对待精神病人，也不能这么残忍吧？ 师远没有学过医，对精神病院的治疗和管理更是完全陌生，但是他却知道，眼前的场景，很不对劲。 听声音，刘洪海口中的东西已经被拿出去了，但他还是只会惨叫，什么话也没说。 他应该是痛苦得说不出话了。 是那些医生以折磨病人为乐？可是，即便如此，一般也不会轻易地对陌生人说出来吧？就不怕自己是记者吗？ 但是，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突然，他感觉有人碰了他一下。 是罗亚森。 罗亚森皱着眉，说：“为了行动方便，我们是不是应该弄几件医生的衣服穿上？” 师远明白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说：“好。” 用万能钥匙开了门，留下四个人在外面守着，师远、罗亚森、闻裕哲和刘潋走了进去。 白医生和苏医生显然没有料到竟然有人大摇大摆地将门打开并擅自进入了检查室。他们愣愣地看着师远等人，说：“你们有事吗？” “嗯，有事。借你们衣服穿穿。”罗亚森说。 师远则是看向了刘洪海。 此刻，他的惨叫已经停止了。由于难以忍受的剧痛，他晕了过去。 看着他脸上和手臂上的新伤，师远也忍不住面色微变。 这哪里是检查病人？根本就是上刑。 这两个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院长的亲戚？ 苏医生摘下带血的口罩，表情变得狰狞，说：“你们要是敢乱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罗亚森根本不和他废话，一脚踢过去，苏医生顿时眼球一凸，捂着肚子跪倒在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医生见状大惊，刚想说点什么，也是被闻裕哲瞬间制服。 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又找出了三件白大褂。师远等人将苏医生和白医生绑在了另外两张铁床上，将电钻收走，出去后又将门反锁了。 “才五件。不够用。”罗亚森说。 “先穿上再说。” 刚才进入检查室的四个人，外加伍博源，分别穿上了一件白大褂。 师远和罗亚森的白大褂上还有刚沾染的血迹。不过，他们判断，这种血迹，在这所精神病院里，应该是非常普遍的，不会有人在意。 一边向三楼走，师远一边不住地思索着心中的疑问。 那两个医生，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莫非是和精神病在一起久了，自己也不正常了？可问题是，他们的行为在这里竟然是被默认允许的，这就太奇怪了。难道院长也不去管理一下自己的下属吗？不怕病人家属投诉？ 看着焕然一新的建筑，师远有些不安。 来到三楼的楼梯口，师远等人被几名护工拦住了。 “你们找谁？”护工问。 “我们找院长。” “找院长？”护工不断地打量师远，“那可是大事，不能随便就让你们进去。谁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任何人想要见院长，都必须有资格。” 这倒也不算意外，师远点点头，说：“需要预约吗？” “预约？”那几个护工互相看了看，眼中露出了疑惑，“预约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一名护工突然吧唧了两下嘴，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一般，说：“你们带预约了吗？带了的话就拿出来孝敬我们几位大爷。如果好吃，就放你们进去。” ------------ 第13章 门罗院长 师远和罗亚森面色不变，其他人却都是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是把“预约”当成一种食物了？ 师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 罗亚森笑了笑，说：“我们当然带了。不过，我们带的不多。你们有五个人，但‘预约’我们只带了四个，少一个，你们看，怎么分？” 听到这话，几名护工立刻紧张起来，脸上露出敌意，互相对视。 其中一名高大的护工说：“这个容易，把我们当中的一个杀掉，就恰好一人一个了。” “那么，杀哪个呢？你们自己决定吧。”罗亚森看上去十分轻松地说。 五名护工互相看了看，先是进行了一番讨论，看有没有人愿意放弃品尝“预约”。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后来五个人打了起来，混乱不堪。 师远等人则是趁着混乱离开了楼梯口。 院长办公室就在眼前了。 走到门口，透过锁孔向里看去，师远看到一名外国男子正在伏案疾书。 那男子和他们找到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正是门罗院长。 果然在工作。 师远暗想。 怎么让他配合拍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用武力逼其就范？ 这里是精神病院，他是院长。若真的用武力，搞不好他会大声喊叫。 这里的工作人员数量很多，真要是来人太多，他们肯定会陷入十分不利的局面，甚至可能会有危险。 但要是讲道理，万一他是个老顽固，也很难办。 “我来试试。”刘潋说。 “你打算怎么做？”师远问。 “骗他。” 说完，她便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门罗院长立刻说道。 “你好，我是《医学报》的实习记者，打算对您本人进行一番采访。”刘潋非常流利地说道。 “记者？采访？”门罗院长抬起头，“哪方面的采访？” “关于医学领域杰出人才的一个专栏报导，相信像您这样德高望重、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人才会愿意配合我们的。”刘潋说。 刘潋在办公室里面侃侃而谈，师远和罗亚森则是在关注着走廊里其他人的动静。 刚才那些护工可没走远，他们还在三楼。刚刚的确是陷入了混乱，但很快他们就停了下来，在原地向师远等人张望。 他们没有要靠近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刘潋伪装成记者，并且给门罗院长戴了高帽，大家都暗暗佩服，觉得此计可行。 没想到的是，门罗院长竟然拒绝了，并且神色不悦地要求刘潋离开办公室。 刘潋既是不解，又是郁闷，走出了办公室。 “他为什么拒绝了？”罗亚森纳闷地问。 “他说，他一心只搞学术，不追求那些虚名。”刘潋说。 “只搞学术？” 罗亚森似有所触，敲了敲门。 “谁在敲门？如果还是采访的事情，恕不奉陪。”门罗说。 “院长，有一位其他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有事求见。”罗亚森说。 “进来说。” 罗亚森打算谎称其他精神病院要做学术交流，投其所好，然后找借口让他配合。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去准备开门时，眼前的一切再次发生了变化。 门、墙壁重新变得破旧，呛鼻的陈腐气息涌入鼻腔，工作人员们忙碌的声音消失不见。 但另一个东西，却陡然在他的感知中出现。 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就从办公室里传来！ 罗亚森猛地瞪大眼睛，动作僵住。 “快跑！” 师远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惊，低声喊了一句，便向远处跑去。 然而，刚跑出几步，他们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眼前，楼梯口处，赫然有五个浑身腐烂、全身扭曲的恶鬼。 是刚才的那几个护工？ 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院长办公室里的鬼，它狂暴地将门推开，来到了走廊。 八个人只感到心胆俱裂，不住地看向前后两个方向的鬼。 怎么会这样？ 那五个腐烂的恶鬼也看到了他们，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向他们奔来，同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吼声。所幸他们的速度不算太快。 两端的鬼同时向他们袭来，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恐惧与绝望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了众人的心脏。 “快，到旁边的房间里去！” 师远说完，便掏出万能钥匙，随意地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冲了进去。 其他人也是立刻跟着跑了进去，随后死死地将门关紧。 但是，薄薄的一道门并不能给众人带来安全感。 他们立刻拉过铁床，堵在门口。 这里不是什么新的楼房，而是二十年前的旧建筑，门都是普通的木板门，根本不结实。 师远回头看去，想要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但是，这里是一个一览无余的房间。虽然面积很大，但是却没有什么其他的通路或是柜子。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几张铁床，以及一个衣架，上面挂着几件白大褂。只是，由于年代久远，白大褂都变得十分陈旧肮脏，上面的血迹也都变成了褐色和黑色。 众人拼命地抵住门口的铁床，与外面的恶鬼相抗衡。 尽管一时之间门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没有人敢放松下来。大家都是神经紧绷，生怕自己一时疏忽，导致门被撞开。那样的话，所有人都是必死无疑！ 果然，几秒钟后，一股巨力从外面传来。 砰！ 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眼睛不自觉地瞪大。 紧接着，又是第二下撞击。 众人都是感到，握着铁床的手都发麻了。 外面的力量太过巨大，大家都觉得，若是再这么下去，至多四五下，门就会被撞开。 师远将怪力贴纸贴在了罗亚森的手上，自己却是走到衣架旁，取下了那几件白大褂。 “师远，你在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白大褂？都回到现在了！”赵海帆焦急地低声喊道。 他执行任务的次数少，虽然见识了师远的能力，却还是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转变观念。尤其是现在情况危急，更是把以前对待同学的态度拿了出来。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资格说什么。 师远将几件白大褂分给还没有白大褂的人，让他们穿上，随后才抵住铁床，准备迎接后续的撞击。 ------------ 第14章 时间转换的开关 贴了怪力贴纸后，罗亚森力量陡增，信心也增加了一些。 师远不断地回忆着，在穿梭回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这所精神病院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气息。 最后，他的答案是，没有。 回到过去，不仅周围变得崭新干净，连异常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座安全的普通的建筑一样。 可是，在现在，却是处处危机。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刚才那段时间内，他们看到的都是二十年前的人。他们绝大多数人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师远想知道的是，触发时间转换的“开关”是什么。 第一次从现在转换到过去，是师远正准备推开某扇门的时候。 这一次从过去转换回现在，是罗亚森正准备推开某扇门的时候。 难道“开关”是推门的动作？ 可是，自从进了这所废弃的精神病院，推门的次数已经做了很多次，为什么只有这两次转换了？ 师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取出手机查看。 时间显示为，零点三十二分。 这一次的转换已经持续了大约两分钟。 也就是说，时间转换的那个节点应该是零点三十分。 现在回忆起来的话，刚刚的“现在”和“过去”这两段时间的长度似乎差不多。 难道时间转换并不是由什么事件来触发，而是纯粹按照十五分钟一次的频率发生吗？ 眼下毕竟才刚刚转换了两次，师远并不能完全确定。 撞击再次传来。不过，由于有了怪力贴纸的帮助，这一次，众人的压力明显小了一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贴纸提升的力量虽然令人咂舌，但和鬼相比，还是要弱很多。想要坚持十五分钟，几乎不可能。 师远不住地看向身后，他想找到能帮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他的视线集中在了窗子上。 他们自然是不能从窗子逃出去的，因为那等于离开了这座建筑的范围，会被任务的“某种力量”杀死。那个时候，恐怕连保命次数也救不了他们。 但是，如果是跳到阳台，并跃到旁边房间的阳台的话，应该不算离开了建筑的范围。 师远看了看房间里的铁床，数量不少，连起来的话，差不多可以抵到墙壁。 没有任何迟疑，他立刻将一张张铁床拉过来，抵在第一张铁床上，而后继续移动更多的铁床。 砰！ 又是一声撞击。 随后又没了声息。 罗亚森等人用尽全身力气抵住，也只是勉强没有让门被撞开。 师远加快速度，将更多的铁床拉过来，抵住。 直到铁床的长列抵到了对面的墙壁，撞击声也没有再次响起。 鬼的行动不能用常理来衡量。鬼有可能会变形，说不定变成了其它形状，从门缝挤了进来。 师远更加集中精神，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痕迹。 空气中异常气息弥漫，如同浓重的鬼雾，将众人笼罩在内。 异常气息和陈旧腐烂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刺激着师远的鼻腔。 迟迟没有听到撞击声，其他人也都察觉出了些什么。 难道鬼离开了？ 杨撷樱、杨爽等人顿时感到一阵欣喜。 师远三人却是丝毫没有放松。 突然，隔壁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 接着，是慢吞吞的脚步声。 那绝对不是正常的活人走在地上的声音，而是没穿鞋子、皮肤腐烂的脚迈动发出的声音。 就和刚才那几个恶鬼一样。 脚步声逐渐向窗子的方向移去。 难道那些鬼知道了我刚才的想法？ 师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鬼必然是有不同的能力的。它们有的力量强到匪夷所思，有的可以随意改变外形，说不定也能够探查到活人心中的想法。 那么，刚才师远想到从阳台进入隔壁房间，说不定他们就探查到了。 随即，众人就听到隔壁传来了窗子破碎的声音。 鬼已经到了隔壁的阳台。 这座建筑里有一股力量压制着师远的感知能力，他现在只能感知到自己所在房间的情况，但隔壁和走廊怎样，他是无从知晓的。 单凭脚步声，也判断不出到底有几个鬼到了隔壁，是否还有鬼守在门口。 师远挤到了猫眼处，向外看去。 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鬼的脚步声来自左边的房间，师远将视线投向了右边的房间。 但是，既然鬼已经到了阳台，那么再想通过阳台逃往隔壁，也就很不明智。 “砸墙，到右边房间去。”师远低声说。 罗亚森没有说什么，拿出锤子就开始拼命地砸起墙来。 尽管砸墙的声音很大，但隔壁鬼发出的怪声还是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听着那怪声越来越近，众人都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师远将窗子关闭，插好插销，并拉好窗帘。 在怪力贴纸的帮助下，砖石砌成的墙壁变得十分脆弱，但也是砸了约有十几秒钟的时间，才终于砸出了一个足够大的洞。 “快，到隔壁去！” 就在同一时间，“砰”地一声巨响从阳台传来。 众人的心脏都颤抖了一下。 鬼已经跳过来了。 “快！不要出声！” 师远低声催促道。 众人虽然脸色惨白，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镇静，迅速地到了隔壁。 只有杨爽瘫坐在地，最终是被人拉到隔壁去的。 到了隔壁后，师远迅速推过一个柜子将墙上的洞堵了起来，而后才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 尽管开了灯，却依然十分昏暗。 这里和隔壁差不多，都有不少铁床，墙角里放着一个低矮的柜子，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注射器、药品等物。 “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猜测，十几分钟后，这里会再次变成二十年前的样子。”师远说。 随后，师远将刚刚的推测简单说了一遍。 突然，师远觉得，房间里的灯光似乎是越来越暗了。 刚刚找到开关将灯打开时虽然也十分昏暗，但至少还能看清周围的人。可是现在，即便人就在眼前，面孔也变得十分模糊。 “我说，你们觉不觉得……这灯越来越暗了？”赵海帆突然哆哆嗦嗦地说。 刘潋暗中怼了他一下。 “谁？啊，刘潋，你别碰我啊，吓死人了。”赵海帆继续说。 ------------ 第15章 水泡破裂 “谁看不出来越来越暗啊？你偏要说，是想增加紧张感吗？”伍博源十分不爽地说。 赵海帆一时噎住，过了几秒钟后又小声自言自语着说：“希望是电力系统年久失修出了问题……” 刘潋又拍了一下，他才终于闭口不言。 灯光暗下去的速度并不快，但若是闭上眼睛十秒钟再睁开，就可以感觉到光亮的差别。 师远来到门口。门上没有猫眼，他只能从门缝向外看。 依旧是一片漆黑。 为什么是一片漆黑？走廊里的灯都灭了吗？ 赵海帆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正在通过门缝观察走廊的师远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觉得这个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他猛地转过头去，却骇然发现，灯已经彻底灭了。 房间里变得和走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一时之间，师远竟然无法确定，其他七人到底在不在房间里。 他摸到手机，按了一下。 没有反应。 手电也是一样，根本打不开。 为什么没人说话？是因为刚才赵海帆说话被噎了吗？还是因为眼下情况让人害怕得忘记了说话？ “喂，你们……” 师远刚说了三个字就停住了。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难道别人也是如此，所以才没有说话声？ 突然，师远感觉到自己面前明显出现了一阵空气的流动。 是谁？ 紧接着，他便发现，那不仅仅是空气的流动，还有一阵奇怪的细微的声音，有些像池塘中的水不断冒出水泡随后又破裂的声音。 但是，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粘稠，不像普通的水声。 而那声音发出的位置，也是在他的面前。 师远瞪大了眼睛，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房间好像没有窗，否则，多少也能够从窗外洒进一些光来。 这里是一片彻底的黑暗，除了面前的空气流动和诡异的声响外，什么也没有。 师远缓缓地抬起手臂，想要去触碰前方的东西。 如果是其他人，应该可以感觉到衣服吧？ 然而，师远却是什么也没有碰到。 面前的空气还在流动，水泡破裂的声音也在继续。 没有热气，也没有寒气，但师远就是觉得，距离自己的脸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感知域中，他只能“看”到自己的白色身影，却看不到其他人，就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他犹豫了片刻，将手向上抬起，抬到了与自己的脸平齐的位置。 终于，他碰到了。 他碰到了一个表面覆盖着粘稠液体的东西。 下方明明什么也没有，那个东西似乎是悬浮在空中。 而且，还在微微晃动。 师远猛地缩回手，向后退去。 然而，无论他怎么退，那个东西还在他的面前，空气的流动和水泡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变过。 师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退了很久，但始终也没有碰到墙壁。 刚才他明明就站在门口不远处，身后一米多就应该是门了。 但是现在，身后的墙壁和门竟然不见了。 他转过身。 面前有一个东西的感觉让人感到窒息。 但是，无论他怎么转，那个东西始终在他的面前。 师远小心地拔出砍刀，运了运气，猛地向上砍去。 他没有听到破风声，似乎一切的声音——除了水泡破裂的声音——都被这个空间吞噬了。 毫不意外地，他没有砍到任何东西。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他的肩膀一下。 但是，他没敢贸然做出动作。 水泡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师远感到全身的皮肤一阵发冷。 熬过这十五分钟，就可以转换回二十年前。 他这样希望着。 水泡破裂声越来越响，并且，同时从前、左、右三个方向传来。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彻底环绕起来。 突然，他感觉脸上一凉。 他用手摸去，摸到了一滴略微有些发粘的液体，是他旁边的水泡破裂后溅到他脸上的。 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涌进了心底深处。 随后，又是一滴。 那液体的触感和血液差不多，只是很凉。 师远不住地转移位置，但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他走向哪个方向，怎么走，周围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变化。 空气依旧在流动，水泡还是不停地在他头部周围破裂。 这是一种令人极为烦躁的感觉，但却又无能为力。 师远紧咬牙关，右手紧紧握着砍刀。 再试着砍一次？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若是鬼，就算他砍一千次一万次也没有任何意义。 紧绷的右臂渐渐松弛下来。 就这样等着吧，等到十五分钟结束。 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变故…… 就在他这样想时，灯突然亮了。 虽然依旧昏暗，但至少可以看清房间里的情形。 他的面前并没有什么覆盖了粘稠液体的东西。 他看到了其他人，看到了他们惊恐的神色，也看出他们刚刚的经历和自己差不多。 等等，好像……少了一个人…… 刚才自己身边是有七个人的，可是现在却少了一个。 一滴血从上方落下。 师远立刻抬头看去。 天花板不知何时变得非常高。 就在那变高了的天花板上，一根绳子垂了下来，下方吊着一个人。 那个人头下脚上，满身血污，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伍博源……” 几乎所有人同时说道。 伍博源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 师远下意识地再次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沾着血迹。 没有，脸上很干净。 又是一滴血滴落在地。 杨爽已经吓瘫了，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怎么也无法将视线移开。 突然，场景变化，周围的一切变得新了，伍博源的尸体凭空消失。 旁边突然出现了三名医生，铁床上绑着一个病人，正在疯狂地惨叫。 医生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十分惊讶。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一个医生喊道。 那个病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七个人，先是愣了一下，连惨叫都停止了。 但是，随即他就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吼道：“我不是精神病！救我！救我！他们要杀我！救救我！我是山下的村民！救命啊！” ------------ 第16章 直接动手 三名医生满是敌意地看向师远等人，其中一人扬了扬手中染血的锯子，说：“你们也想住院？那我们就叫其他医生来帮你们安排。” 师远脸色铁青。 既然是二十年前，既然这些人早就死了，既然这些人全都不正常，那就没必要心慈手软了。 师远手中还握着砍刀。他猛地冲向了拿着锯子的那名医生，狠狠地劈了下去。 这所精神病院里工作人员太多，如果一个一个去应付，一个一个去骗，还不如直接全解决了。 “师远，你干什么？”闻裕哲吼道。 师远充耳不闻，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但那名医生也不是木偶，看到师远的动作，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将锯子举起，架住了师远的砍刀。 另外两名医生也立刻冲了上来，想要向师远发动攻击。 “都给我停下来！”闻裕哲喊道。 但是，却没有人听他的。 看到三名医生扑向师远，罗亚森和刘潋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他们三个都进行了大量的训练，手中又有砍刀，很快就将三名医生打倒在地。 “你们疯了吗？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闻裕哲继续喊道。 见没人理会，他将枪拔了出来，向天花板开枪。 枪响声似乎有了一定的效果，师远的动作停止了。 “好吧，闻队长，我不想为难你。” 师远说着，将砍刀扔掉。 那三名医生有的晕了过去，有的身受重伤，已经不能站起。 师远和罗亚森将三名医生一一放到铁床上绑好。 那个病人一直在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敢再说话。 他觉得，师远他们比医生还可怕。 “你是山下的村民？”罗亚森问。 “是……是。” 那个人看起来十分害怕，说话已经结巴。 “你叫什么名字？” “梁大国。” 罗亚森认识这个人。 梁大国，暗鸦岭村村民，二十年前莫名其妙地失踪。 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某天夜里突然消失，而是在那之前的几天突然失踪。他的老婆和孩子找了很久，最终也只有放弃。 罗亚森和他不熟，毕竟那个时候他才六岁。但是他知道，梁大国绝对不是精神病人。 原来他是被绑到了这个精神病院吗？ 看来，这所精神病院，很有问题。说不定，他们从事着某些非·法的勾当。 罗亚森注视着梁大国。 要救他吗？还是，置之不理？ 二十年前他应该就已经死了，即便现在救了他，也很难保证他会活下去。这个暗鸦岭，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此外，现在也只是转换成了二十年前的场景罢了。就算救了他，十五分钟后场景转换回现在，他肯定还是要消失的。 罗亚森想起了蝴蝶效应。 谁也不能保证，救了梁大国会发生什么。 梁大国根本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群人。 罗亚森想了想，对梁大国说：“先委屈你在这儿躺一会儿。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等我们回来再救你。” 说完，他便向门口走去。 众人各自整理好物品，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们还在三楼，那五名护工还在楼梯口，只是都在望着别的方向，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们这几个人的存在。 师远回忆，根据找到的人员名单，这所精神病院共有三十多名医生，二十多名护士，还有二十多名护工。其他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大约有十人。 三楼的走廊里人很少，除了那五名护工就没有别的工作人员了。或许是因为院长的办公室在这一层，大家比较谨慎。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再这样下去，我们永远也完不成任务。”罗亚森说。 “嗯。既然眼下情况特殊，那对门罗院长也没必要客气了，直接武力强迫吧。到时候如果有人来阻止我们，我们就动手。”师远说。 说完，他看向了闻裕哲。 闻裕哲欲言又止。 师远说道：“闻队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特殊时期，就要用特殊手段。现在是二十年前，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就算再杀一次，也只不过是杀死了已经死去的人而已。不过，我会照顾你的情绪，尽量不做得太过分。” 闻裕哲眉头紧皱，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师远等人径直走进了院长办公室，将门反锁。 任务短信中只说院长要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没说必须是清醒状态。 “抱歉了，院长。”刘潋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 门罗一脸惊恐，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但是，他的手却摸向了桌子下方。 那里，有一把枪。 “我们不想和你废话。” 罗亚森说完，直接走到他身边，抡起台灯向他头上砸去。 与此同时，门罗也抽出了枪，扣下了扳机。 “罗亚森！” 师远眼疾手快，猛地将罗亚森推向了一边。 台灯没有砸到门罗的头，子弹却击中了师远的手臂。 闻裕哲咬了咬牙，将门罗按倒在地，双手反剪。 “你们到底是谁？来人！来人！” 门罗拼命地呼喊，试图将工作人员喊来。 但随后，他便浑身一僵，晕了过去。 刘潋拿着一本沉重的书，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脑袋。 将门罗放在床上后，罗亚森便取出拍立得相机，拍摄了一张照片。 根据对任务短信的分析，如果第一张照片符合要求，就会出现下一张照片的线索。 照片从相机中吐了出来。 翻转过去，背面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线索？” 罗亚森将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十几次，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这张照片不符合要求？”罗亚森疑惑地说。 刚才众人就猜测过，既然任务短信中要求所有执行者聚齐后拍照片才算数，那就应该先找人，后拍照。 而现在，之所以先拍照，就是想要验证一下。 结果已经摆在眼前，这张照片怎么看都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且，手机上也没有新的任务相关的短信。 这也就意味着，条件没有满足。 “看来还是应该继续寻找那个赵希彤。”师远说。 “但是现在是二十年前，赵希彤应该是留在现在吧？”赵海帆说。 ------------ 第17章 再探停尸房 “既然我们能穿梭到二十年前，赵希彤如果是执行者，就应该也来到了二十年前。总之，我们先找找看。如果不能聚齐所有人，拍照也是无效的。”师远说。 但是，又要到哪里去找赵希彤？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杨爽像是突然从梦中被吵醒一般快速地翻出手机。 是赵希彤的来电。 “喂，小彤？你在哪？”杨爽焦急地说。 “救我……快点来救我啊……我好害怕，这里有好多尸体……” 由于按了免提，赵希彤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到底在哪啊？小彤，我们刚才去过了，没有看到你……” “去过了？你们来这里找过我了吗？” “是的，小彤。” “我这里……是哪里？” “是……” 杨爽的话停住了。 对于一个普通的女生来说，让她知道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停尸房里，是不是有点…… 杨爽犹豫了一下，说：“反正就是在一座建筑里，我们找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看到你。” “怎么可能呢？你不要骗我啊！”赵希彤的声音愈加焦急。 “要不然，你再找找看，那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比如建筑名称之类的。万一我们不是在同一座建筑里呢？你先找找看吧。”杨爽说。 “好……好吧。那我先找找，一会儿再给你电话。” “好的。” 挂断电话后，杨爽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师远，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师……师远，我们可不可以……去停尸房再找找小彤？我真的怕……万一她一个人在那里太久了，会有危险。” 师远没有立刻答应，转头看了看这个院长办公室。 门罗院长已经被打晕，下一次转换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师远想起之前去停尸房寻找赵希彤时，看到了一些异象。现在再去的话，是否明智呢？ 不过，想到这是二十年前，这座建筑已经变得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异常气息，师远认为，或许可以再试试。 于是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去停尸房看看。” 从三楼到地下一层，他们遇到了不少工作人员，但凭着身上的白大褂，竟然完全混了过去。 地下一层，楼梯口，光线依旧昏暗。门上的“停尸房”三个字，竟然有一种诡异的陈旧感。 小心地打开门，师远缓缓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竟然十分明亮，只是那光给人的感觉很冷。 走进停尸房，便可立即看到不少的放置尸体的台子，乍一看很像床。 里侧的墙壁上是装尸体的柜子。 但是，里面并没有赵希彤的踪影。 “没人。是她判断错了位置，还是根本就是在说谎？”师远说。 “怎么会？她不可能说谎的呀，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杨爽说。 师远站在接近中心的位置，感觉到四周传来了几道绿色的光芒。 是安全出口的标志灯。 他觉得那些标志灯值得注意。 同一个房间，一般来说只要有一个安全出口标志就可以了，这里却是每面墙壁都有一个。 仔细看去，更是不对。 绿色的灯光映照下，师远看到，并不是“安全出口”四个字全部亮起，而是只有“安全”两个字亮着，“出口”却是灭的，并且每一个都是如此。 “安全……” 师远忍不住轻声自语道。 停尸房里，四面墙壁写着“安全”的字样。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袭击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来运送尸体。 师远眉头皱了皱，示意众人躲到门口附近。 两名工作人员推着一个铁床走了进来，边走边在说着些什么。 “这个是谁弄死的？” “白医生。” “真爽。我为啥不是医生？要不然，我也弄死几个玩玩。运送尸体真无聊。” “你真笨。虽然不是你弄死的，但是你可以鞭·尸啊。” “你真聪明。” 怪异的聊天内容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都是面色怪异。 这所精神病院，真的是问题重重。 可是，却又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 这里必然是在进行某种非·法的勾当，并且手段残忍，绑架村民，将他们杀害。 但杀害之后，又会怎样，暂时还不清楚。 师远、罗亚森等人早就想大开杀戒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只怕个个都是满手鲜血，根本不配让人原谅。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两名工作人员的身影终于出现。 躲在门旁的师远等人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向这两人展开了攻击。 闻裕哲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了下来。 师远等人将那两名工作人员击晕后，同样绑在了铁床上。 看了看杨爽，师远说：“你也看到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你的朋友。” “好……好奇怪，为什么？她应该不会骗我的啊……”杨爽有些愧疚地说。 师远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又快到了。 如果在这停尸房里转换为“现在”，毫无疑问会非常危险。 “二十年前”虽然混乱，但至少没有异常气息，更没有发现鬼的踪影。 当然，若要拍摄院长活着的照片，就必须在“二十年前”进行。 只是，刚刚的照片明显无效，赵希彤又迟迟找不到。任务陷入了泥潭。 “我们先离开这个停尸房，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分析一下。”师远说。 当下再不犹豫，径直通过楼梯回到了地面以上。 走廊里的工作人员似乎很忙碌，但并不知道在忙什么。 除了刘洪海和梁大国之外，师远等人并没有看到其他活着的病人。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师远就感觉到了一阵极为怪异的感觉。 仅有的两个活着的病人？其他病人都在哪里？ “你们记不记得，在‘现在’，我们曾经在一楼看到过一些大型的玻璃器皿？”师远突然问。 “记得。”几人立刻答道。 “我们去那里看看。” 走在一楼的走廊里，师远总觉得有些不安。 迎面走来了几个医生，他们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怕。 不仅如此，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奇怪的工具，有的是电锯，有的是羊角榔头，有的是斧子。 ------------ 第18章 最后悔的一件事 看着那些人，师远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突然停下脚步，准备对众人说，躲到旁边的房间里去。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那几名医生便突然狂吼一声，向他们冲来。 师远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对着正中间的医生射击。 一声枪响，那名医生的胸口爆发出一团红雾，倒了下去。 其他几名医生却连看都没有看他，继续向他们冲来。 “太嚣张了吧？” 都这个时候了，罗亚森的表现还是很冷静。 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医生，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悚然。 逃跑吗？还是躲到旁边的房间里？ 师远咬紧牙关，连续扣动扳机。 又有两名医生倒地。 但剩余的医生还有五名之多。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米！ 再继续用枪射击的话，恐怕自己会吃亏。 师远将枪收起，拔出砍刀。 这种时候，越是等待，越是害怕，死的就越快。 那些医生明显已经不正常了，和他们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师远的眼中燃烧着杀意。 就在这时，十五分钟到了。 时间蓦地转换，回到了“现在”。 医生消失不见，周围变得极为昏暗。 脚步声，吼声，也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 他们所站的位置差不多是走廊的顶端。 从这里看去，走廊似乎非常长，长得超过了他们原本的认知。 这是一条黑糊糊的，两边有着无数扇门的走廊。 那些门，全部都关着。 师远记得，上一次在“现在”，他们是打开过几扇门的。 但是现在，却是全部都关闭了。 突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极为清晰的脚步声。 那是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带着回声。 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每一下都像击在众人的心脏上一般。 师远的感知能力可以感知到同一个房间里的情况，但现在，这走廊实在是太长，另一端已经超出了师远的感知范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师远提升了特殊能力后，感知范围可以达到接近两千米直径。 这条走廊难道超过了一千米吗？ 还是说，这只是感知能力被压制后的结果？ 漆黑的走廊深处，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看不到那里有没有人，只能听到那脚步声继续传来。 就在这时，他们左侧的那扇门突然如同融化了一般开始变形，向下瘫了下去，最终化成了一滩扭曲怪异的液体。 门后露出了一张脸。 只有脸和头发，其它什么也没有。 “快跑！向前！” 师远喊了一句，随后便快速向前奔跑。 两侧的房门一个接一个地融化，变成了液体。 每一扇门后面，都是一张腐烂扭曲的脸。 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啸从身后传来，众人的脚步越来越快。 赵海帆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一张脸就悬浮在他身后。当他转过去时，恰好和那张脸正对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鬼面上的眼球竟然离眶飞出。 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从眼窝里传来，赵海帆发疯一般地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滚。 “救命！救命啊！！” 他拼命地喊着。 但是，没有人能救他。 眼下的情况，谁也不敢停下脚步。 赵海帆死命地挣扎、翻滚，眼窝里的剧痛令他快要晕死过去。 他能感觉到，两只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浓重的血腥味令他胃液上涌。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赵海帆不住地嘶喊着。 突然，剧痛消失了。 他愣住了，随后睁开双眼。 他看到的，竟然是天花板。 怎么可能？我现在是侧卧的姿势，并没有抬头啊！我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侧面的墙壁吗？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随后又摇了摇头。 但无论他做什么，眼前的画面都没有任何变化。 看到的还是天花板，没有任何晃动的天花板。 是我在恐惧中将墙壁错看成了天花板？不对，墙壁的下半部分涂着蓝色的油漆，天花板上并没有。而且，天花板上是有灯的，墙壁上没有。 不会看错的！不可能看错！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海帆如同傻了一般呆若木鸡。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快些站起来，然后逃命。 他艰难地摸索着地板，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惊恐地发现，无论他做什么动作，眼前的场景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天花板，还是那一片天花板，灯依旧昏暗，没有任何摇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伸出双臂，摸索着前进。 他慢慢挪动脚步。此刻的他已经辨不清方向，不知道师远他们跑到了哪里。他只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他觉得那就应该是师远他们了。 他们抛下我跑了…… 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难道眼前的一切只是我最后看到的画面？事实上，我已经失明了？ 这个念头令他惊恐万分。 在这样一个地方，失明几乎就意味着死亡。 他不断地摸索着，却始终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突然，他觉得眼前的光影似乎是出现了变化。 对已经陷入绝望的人来说，任何变化都意味着希望。 他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 眼前的景物似乎越来越暗。不是因为灯变暗了，而是因为有什么东西从旁边出现，遮挡了部分光线。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他自己。 他浑身立刻僵住，一动不动。 在他的视野里，他自己向前方伸着双臂，两条腿正保持着谨慎向前走动的姿势。 但是，他只能看到自己前面的一部分，后背却是依旧在视野之外。 而且，他看到的，是从脚部向上看去的视角。 那是本不应该存在的视角。 他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浑身颤抖不止，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咬了咬牙，继续迈步。 他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鞋底。 他晃了晃脚，那个鞋底便晃了起来。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自己的两颗眼球，竟然是在地上，而不是在自己的眼眶里。 可是为什么还能看到东西？ 突然，他的心脏猛地一颤。 他看到，自己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长满了长发的头颅。 那头颅飘在空中，和他自己脸对着脸。 不！它要干什么？ 心脏更加狂乱地跳动起来。 那个长着长发的头颅突然低下了头。 那张诡异的脸孔，正对着他的眼球。 ------------ 第19章 危险的走廊 那张腐烂的脸还在滴血，赤红色的液体从天而降。 他的世界一抖。 随后变成了一片血红。 救命…… 他想喊，但是喊不出来。 那颗头颅再次面对他的脸。 他看不到那张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必然是恐怖至极。 一阵剧痛从脖颈传来。 他下意识地用两只手去捂自己的脖子。 但很快，疼痛消失了。 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头颅也消失了。 眼前的天花板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他感觉自己的眼球似乎是滚动了一下。 视野中的东西，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赵海帆呢？”师远突然问道。 “不知道。”罗亚森说。 刚刚众人一起急速飞奔，一口气跑到了走廊另一端的尽头。 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人，也没有鬼影。 旁边的门也停止了融化，悬浮在空中的几百颗头颅瞬间消失。 这条走廊看起来已经变得十分正常，只是依旧昏暗。 但是，七个人，此刻已经变成了六个人。 他们始终没有看到脚步声是谁制造出来的，现在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看向最近的那扇敞开的门，师远突然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阵紧张袭上心头。 师远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注意。 随后，众人也都看到了里面正在晃动的黑影。 那是什么？ 师远没有说话，指了指走廊另外一端，意思是再跑回去。 不管那个黑影是什么，总之，绝对不应该去接近。 师远想起之前曾经用定位仪查看过精神病院的场景，他发现戴斯蒙德就在这里，而且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亮点。 当时他怀疑另外一个亮点是门罗院长，但是现在，当发现这里的时间已经错乱了的时候，他不禁想，当时定位仪的屏幕上出现的影像，是否是二十年前的影像呢？ 毕竟，没有人能确定，只有在任务期间，这里才会出现时光回退的现象。 说不定，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时光怪圈，里面的时间，一直都在二十年前和现在之间转换。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定位仪上另外的那个光点，会不会是又一个村民？如果加特森就是门罗院长的儿子，那么很有可能他也有一定的问题。当然，师远早就知道他心理扭曲。 二十年前，门罗院长纵容手下的工作人员胡作非为。如今他早已消失在了时空之中，他的儿子是否也会用残忍的杀戮来“继承”父亲的“遗愿”？ 说起来，加特森在哪里？这次的任务期间，还没有看见他。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师远低声说道。 随后，他便向那个房间走去。 轻轻地走进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看到一个黑影在动。但是，借助感知域，他可以确定，那并不是一个黑色的人形。 而是灰色的。 那是一个处于人鬼转换状态的人。 难道是…… 师远按亮手电，将光柱照了过去。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满是血迹的脸。 “方异圣？你怎么会在这儿？” 师远极为惊讶，立刻走了过去。 方异圣被结实的绳索捆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并没有听见师远的声音。 师远立刻拿出疗伤矿泉水，给方异圣灌了下去。 “咳……咳咳……” 几秒钟后，方异圣清醒了过来。 “师远？你怎么……这是哪里？” “废弃的精神病院。跟我们走。” 说完，师远将方异圣身上的绳子割断，与其他人会合。 “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师远迅速说了一句，就立刻向走廊另一端跑去。 这座建筑太诡异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安全，但站在原地肯定是不明智的。 砰！ 一声巨响从某扇门后传来。 杨爽吓得惊叫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 “起来！快跑！” 刘潋毫不犹豫地将她拉了起来，继续向前跑。 那扇门突然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冲了出来。 师远向后看了一眼，却是陡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竟然是加特森。 师远面色冷然，立刻取出手枪。 见到师远的动作，加特森愣了一个瞬间，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枪声可谓是震耳欲聋。 但加特森的反应足够快，并没有被枪打到，而是一闪身，躲进了旁边的房间。 师远想冲进去把加特森彻底解决，却被罗亚森拉住了。 “保命要紧。这个走廊太危险了。” “哪里不危险？”师远下意识地立刻说道。 话音未落，他自己就愣了一下。 哪里不危险？哪里才安全？安全？ 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怎么可能？那里可是停尸房…… 此刻，他们位于走廊的中段。 一阵沙沙声从墙壁中传来，仿佛有无数的活物在墙壁内部穿行游动。 随后，那声音又蔓延到了天花板和地板。 尽管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的触碰，但众人都是忍不住产生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那些东西正在通过脚部，缠绕上了他们的腿，爬到了他们身上。 那些沙沙声似乎越来越近，听上去已经不像在墙壁当中游动，而是就在他们身边。一丝丝带着黏腻感的寒意顺着皮肤爬了上来。 众人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四肢、躯干，想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不管怎么说，那感觉太真实了。 但是，还是没有，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身上还是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突然，刘潋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是谁？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这个心思？ 她猛地转过头看去。 然而，她的肩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她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搭着的感觉，依然还在，并且极为清晰，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她转了一圈，想要甩掉那种诡异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地方，任何异常都可能要了人的命。 刘潋的脸上血色全无，心脏犹如浸泡在冰水中一般难受。 她咽了口口水，伸出右手去触碰自己的左肩。 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的话，就算看不到，也应该碰得到吧？ ------------ 第20章 楼梯鬼影 她的右手哆嗦着，缓缓地靠近自己的左肩。 终于，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软乎乎的东西。 但她明明看到，自己的肩膀上什么也没有。 她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刚才的那个，是什么？ 她只是一碰到就缩回了手，根本没有分辨清楚那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像某种蠕动的虫子。 沙沙沙……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仅凭那声音来判断，那些东西就是在他们的身上。 只是，如果是虫子爬在人的身上的话，发出的怎么会是沙沙声？ 刘潋再次看向了自己的手。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 她看到，自己的手已经变得如同石块一般，根本不是血肉之躯！ 不！怎么会这样？ 最开始只是手变成了石头，但随后，石块的纹路向上爬去。很快，她的整条手臂都变成了石头。 她的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 而那种石块般的纹路，还在继续蔓延，向她的肩膀、颈部涌去。 “喂，刘潋！”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是谁？是师远吗？可是，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远，那么怪？ 那声音听起来，缥缈得如同从天上传来一般。 “刘潋！刘潋！”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刘潋拼命地睁大眼睛，却只是看到一片漆黑。 是谁？到底是谁在喊我的名字？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不过，那声音倒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眼前。 她的眼前突然一亮。 周围的场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我的家？” 刘潋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已经多久没回家了？上一次明明已经走到了门口，却被师远拉走，因为他说，里面有异常气息。 可现在，她就站在自己家的客厅里。 “刘潋！” 声音再次传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有一个人形的石雕像。 而那石雕像的脸，尽管已经很久没见，却仍然十分熟悉。 “苏釉……” 一时间，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刘潋！” 石雕像的嘴竟然动了。 是她？是苏釉在喊我？ 苏釉模样的石雕像继续说道：“刘潋，你终于变得和我一样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刘潋惊疑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 说完，苏釉模样的石雕像突然消失。 石雕像的身后，竟然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刘潋的模样完全映照了出来。 在看到自己的镜中影像的那一刻，刘潋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竟然也变成了石雕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最后的三个字仿佛被最粘稠的液体缠住了一般，几乎快要停滞。 而在说出最后的“会”字之后，刘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刘潋去哪了？”师远突然说。 其他人不住地向四周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刘潋的身影。 难道说…… 师远立刻取出手机，拨打刘潋的电话。 等了足足有四十秒钟，才终于听到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喂，刘潋？” “师远，我在三楼的走廊里。” “尽快从楼梯向下，往一楼走。我们过去接应。” 说完，师远立刻收起手机，众人向楼梯口快速移动。 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人了。要不是有保命次数，刘潋肯定也死了。 这座建筑实在是太危险，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无论是在房间里也好，还是在走廊里也好，都是莫名其妙地死去。 除非，刚才的那个想法是对的。 师远的大脑不停运转，脚下却是丝毫不慢。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二楼时，他们赫然看到，前方的楼梯上竟然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看上去十分矮小，只有不到一米的身高，并且十分瘦弱。 但是，这样一个人影，却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娇小可爱的感觉。 正相反，一股杀意和恐怖的气息从那个人影身上散发出来。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但是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影的双手，每一个都有着极长的扭曲的手指，并且似乎还在滴落着某种液体。 楼梯上方的天花板有一盏旧灯，昏暗至极。 但是，这盏灯却在此刻骤然变亮。 那个人影，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的头皮都快要炸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即便是看过的最恐怖的恐怖片里的恶鬼，也无法与之相比！ 混乱，扭曲，腐烂，血腥……都不足以形容那个东西。 它虽然有着人形的轮廓，但众人都清楚，那绝对不是人类！ 它就在众人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令人感到一阵绝望。 灯光又突然暗了下去。 这一刻，众人竟然松了一口气。 “向下跑！” 师远当机立断，转身向一楼跑去。 刘潋的保命次数很多，因为她共享了师远和罗亚森的特殊能力。没有必要为了接应她，而搭上这些人的命。 没有人犹豫，全部立刻调转方向，向下跑去。 即便到了一楼，也没有停止，而是径直冲向了停尸房。 那里，会不会是此次任务的“安全地点”？ 师远知道，没有任何一次任务是必死的。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精神病院，就是必死的。这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还没有找到活下来的线索。 他记得，在之前的一次任务当中，也曾经出现过一些提示，告诉他们哪里是必然有鬼的，从而让他们避开那些地方。 停尸房里的“安全”字样，是否真的就代表那里是安全的呢？ 师远等人来到停尸房的门口，将门打开。随后才再次取出手机，给刘潋发了一条短信。 里面还是老样子，很多的架子，很多的柜子，没有人影。 扫视着那些放着尸体的架子，师远不禁想，二十年前，这里的活人全部消失，但尸体却被留了下来。不过，二十年过去，尸体的肉也早已腐烂，只剩骨架。 突然，师远愣了一下。 骨架？ 他快步跑到一个架子旁，掀开了上面的单子。 一具残破的骨架出现在他眼前。 可是，他记得，刚才赵希彤打电话时，明明说的是“这里有好多尸体”。 为什么说的是“尸体”，而不是“骷髅”？是她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还是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人？ ------------ 第21章 两条时间线 我们拍摄的第一张照片无效，真的是因为没有聚齐所有的执行者吗？ 赵希彤的话，和照片无效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师远不停地思索着。 就在师远等人在停尸房里等候时，刘潋却是孤身一人在三楼的走廊里面对着恐怖的一切。 凭借共享的感知能力，她看到身边有无数黑影。 强烈的压迫感快要将她压垮，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向楼梯走去。 尽管接到了师远的短信，但她还是打算尽快赶到停尸房和他们会合。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一旦时间转换回二十年前，她面对的危险只多不少。 到时候，这里会有不知多少疯狂的医生、护工，就算经过了长期的体能训练，就算最近练习了散打和擒拿，就算手中有砍刀，刘潋也没有任何信心能够与那些疯子相抗衡。 就在这时，楼外居然传来了隐隐的雷声。 刘潋的心脏抖了一下，恐惧瞬间被引爆。 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一道闪电劈过，走廊里瞬间亮得刺眼。 就是那么一下，刘潋看到，自己的前后左右，挤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是面无表情，每一个人都是垂手而立。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地，全部都穿着黑色的长衣，脸色却比雪还要白。 不不……我才刚刚消耗了一次保命次数，难道又要“死”一次吗？如果在这里再次死去，还是会在这里出现的啊！那我无论有多少条命，都会消耗殆尽！ 刘潋双目圆睁，恐惧地看向自己的周围。 她已经寸步难行，根本没有办法再向楼梯靠近。 闪电一闪而逝。 走廊再次陷入了黑暗。 但是，刘潋仍然能够感觉到，这里很“拥挤”。 几秒钟后，雷声滚滚而来。刘潋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随之颤抖。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 她害怕自己会撞到那些“人”。 伸出手臂向前探路，刘潋浑身都在哆嗦。 这所废弃的精神病院本就诡异莫名，在这午夜时分，孤身一人站在这恐怖的走廊里，已经足够令人肝胆俱裂。外面的雷声和闪电，更是让刘潋的神经都快绷断。 原本师远说会和大家一起来三楼接应，可是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短信说没有办法上楼。这一刻，刘潋的心沉到了谷底。 没有办法，她只能慢慢地向楼梯挪去。 就在即将走到楼梯口时，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十五分钟，到了。 刘潋先是慌乱地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想起上一次转换到二十年前，他们闯进了院长办公室，将门罗院长打昏，然后拍了照片。 不知道现在门罗院长是依旧昏迷，还是完全如同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照常工作？ 刘潋心想。 这里的时间的确是会在“现在”和“过去”之间转换，但是，处于“过去”的时候，时间线是接续的还是断开的，“过去”的那条线是否会受执行者们的影响，目前还是未知。 刘潋打算验证一下。 略微加快脚步，她再次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 尽管刚才她毫不留情地用一本厚书砸晕了门罗院长，但现在她却是礼貌地敲门并询问是否可以进去。 “进来。”门罗院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走进办公室后，刘潋观察了一下门罗院长，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曾经见过她的意思。 这基本可以说明，转换到“过去”的时候，每一段新的开始，都会按照其原本的面目进行，而不会受执行者们的行为影响。当然，前提是，门罗的表现是真实的。 所以，杀人什么的，也根本什么都不算。 “过去”这条时间线，纯粹可以看作是幻象。 不过，到底是幻象还是真的穿越了某种时间隧道，谁又知道呢？ “你是谁？有什么事？”门罗严肃地问。 刘潋将采访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 “我没有兴趣，你走吧。”门罗毫不客气地说。 刘潋没有什么不快，反倒是松了口气，离开了办公室。 师远他们会不会来三楼找我？ 她想。 在时间转换回二十年前之前，师远等人一直待在停尸房里。 看着一具具骷髅，师远陷入了沉思，眉头微微皱起。 再次取出手机仔细查看任务短信，师远还是感觉有那么一丝别扭。他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虽然师远等人早就分析出，短信中的第二个要求“必须在聚齐所有执行者后再开始拍摄”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但是当时并没有分析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陷阱。而且，第二条要求和第一条要求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不过，已经经历了几次时间转换，师远觉得，第二条要求后隐藏的“陷阱”，已经越来越清晰。 那个赵希彤，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人。 想到这儿，师远立刻对杨爽说道：“杨爽，你那个朋友，赵希彤，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异常？” 杨爽一下子紧张起来。 九月七号那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她想起了那个无人的食堂，想起了无数的白纸，想起了精神病院的广告，想起了赵希彤冰凉的手…… 但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赵希彤会有什么“异常”。 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 两人是关系极好的室友，一直互相照顾，亲如姐妹。 想着赵希彤的活泼个性和灿烂笑容，杨爽突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我怎么能去怀疑她呢？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不该胡思乱想的。 杨爽心中想道。 见杨爽不说话，师远有些烦。 眼下的情况关系到所有人的命，在任务当中，师远非常厌恶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能把你的手机给我看一下吗？你和赵希彤关系很好的话，应该有不少联络吧？比如短信、电话、微信之类的？”师远说。 “嗯……是的，有一些。我们是室友，一般都是在一起，所以很多时候是不需要使用手机交流的……” 杨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递给了师远。 师远没有客气，翻开短信、微信等进行查看。 ------------ 第22章 停尸柜 果然，杨爽与“小彤”这个名字进行过不少交流，而且持续时间也很长了。至于内容，多半是分享一些生活琐事，没有任何特别。 只是，手机当中没有赵希彤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没有她的照片？”师远问。 “她不喜欢拍照。” “为什么？” “因为……”杨爽犹豫了一会儿，“因为她长得……不好看……” “这样啊。” 师远叹了口气，将手机还了回去。 单从短信、微信来看，赵希彤早就存在于杨爽的生活中了。虽然没有照片，但是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那么，这个赵希彤，到底是人，还是…… 师远正在思索，突然听到了一声“咚”的撞击声。 声音并非来自停尸房外，而是在这个房间内部。 众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视线落到了里侧墙壁的存放尸体的柜子上。 一时间，众人都停止了一切交谈和动作，浑身僵硬地死盯着柜子。 “咚”！ 又是一声。 这一声更加清晰，更加真切。 那绝对是从放尸体的柜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师远与罗亚森缓缓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停尸柜的门都是关闭的。越向那个方向靠近，师远和罗亚森二人越是感到皮肤发凉。 这几步走得极为缓慢。 终于，两人停在了那一排排的柜门前。 撞击声再次出现。 两人听得极为清楚。 “是这个位置。”罗亚森指着其中的一个柜门说。 师远点了点头，谨慎地将手伸向了柜门上的拉手。 当触碰到拉手时，师远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撞击声传来。 师远明显的感觉到，撞击产生的波动令自己的手都有些发麻。 缓缓地将柜门拉开，里面是一片无底的黑。 师远缩回手，看了看罗亚森，没说话。 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里面的金属板拉出来。 就在这时，两只只剩骨头的手猛地从里面伸了出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传入了众人耳中。 师远二人立刻后退了好几步，死死地盯着那两只骨手。 里面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 咚！ 咣！ 嘶——！ 两人不停地后退，想要远离那个地方。 然而，眼前一花，骨手消失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除了还开着的柜门。 师远二人惊魂未定，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突然，师远向前走去。 “你干什么？”罗亚森问。 师远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了刚才那两只骨手出现的柜门。 他举着手电，向里照去。 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说你……” “我觉得，这些停尸柜，值得注意。”师远说。 “你是说，里面可能有线索？”罗亚森说。 “很有可能。不，应该说，我们不应该放过任何的不自然。” 罗亚森没有再说话。 他看向刚刚的那个柜子，试图找出隐藏的线索。 “停尸柜一般有多长？”罗亚森突然问。 “不太清楚。不过，至少也得比一般人的身高要长吧。” 师远一边说，一边用手电向里照。 里面的确是什么也没有，连另一端尽头处的挡板都没有。 也看不到后面的墙壁。 无论怎么看，里面都是无尽的黑暗。 师远回头看了看，想找找这个停尸房里有没有比较长的东西，比如木棍、铁条之类的。 就在这时，时间转换回了二十年前。 异常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灯光变得明亮而清冷，没有看到刚才被他们制服的工作人员。 “怎么办？是找赵希彤还是再试试门罗院长？”罗亚森问。 这两个人都是本次任务当中的关键。 但是，师远却觉得，他们又都不是他在寻找的答案。 门罗院长……门罗……加特森的父亲……心理扭曲……发疯的医生…… 作为所有疯狂的医生的头领，门罗先生，是否也不正常？ “刘潋还在三楼，我们先去三楼和她会合。”师远说。 然而，就在众人打开门准备离开时，三名医生和三名护工恰好来到门口。 “啊！有人偷尸体！”其中一个护工大声喊道。 “打死他们！”一名医生喊。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所有的医生和护工都喊了起来。 看着这些疯狂的人，师远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看到了吧，闻队长？”师远平静地说，“在现在的情况下，你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看着那些眼睛发红的医生和护工，闻裕哲感到一阵愕然。 情况危急，容不得他多想。医生们和护工们已经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冲了上来。 杨撷樱和杨爽基本没什么战斗力，刘潋不在，伍博源和赵海帆已死，方异圣没有经历过散打训练。如今能够与那些人正面相抗的，只有师远、罗亚森和闻裕哲三人。 子弹用一发少一发，吹箭里的毒弹也是一样，十字弩上的弩箭更是有限。 “一人俩，谁最慢就留下来打扫战场。” 罗亚森笑了一下，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师远则是叮嘱方异圣等人退后，随后便取出了十字弩。 两支弩箭破空飞出，将两名护工干净利落地击倒在地。 师远走了过去，抽出弩箭，放回十字弩上。 转眼之间，六名工作人员全部死亡。 闻裕哲两眼空洞，手臂无力地垂下。 “走吧，闻队长。你没杀人，这些只是幻象。”师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闻裕哲的眼皮动了动，随后慢慢打起了精神。 仿佛为了验证一般，闻裕哲直视着师远，说：“真的只是幻象？” “是的。所以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师远郑重地说。 闻裕哲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他们终于来到三楼时，刘潋已经从院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接下来怎么办？”刘潋问。 “去资料室。”师远说。 “资料室？为什么？” “我们之前找到的资料只是一小部分，我想再多找找资料，更多地了解一下这所精神病院。不管怎么说，这里都太不正常了。” “好，那我们就去资料室。” 尽管周围看上去很正常，但所有人都无法真正地放松下来。 众人一边向资料室走，一边不住地观察着前后方向。 鬼吓人。有的人更吓人。 ------------ 第23章 固若金汤 就在众人接近资料室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楼下走了上来。 师远瞥了一眼他的胸卡，上面用外语写着“兰伯特·梅森”的字样。 又是一个外国人。 为了不引起麻烦，众人都装作没有看见他，继续向资料室走。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外国人，众人都感到一阵紧张。 希望他不要注意我们。 众人如此想道。 然而，事与愿违。 “你们几个，是从哪里来的？” 一句十分别扭的中文从身后传来。 师远回过头去，尽量平静地说：“我们是来实习的学生。” 兰伯特仔细地打量着他们，随后说道：“这个理由还算充分。不过，我需要查查你们的资料，再和你们的学校联系。如果你们撒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的，你尽管查好了。”师远说。 兰伯特没有回应，注视着师远，仿佛要看穿他的真实意图。 几秒钟后，他放弃了。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里走去。 师远注意到，他所进入的房间，正好是院长办公室。 不过，他并未多看，而是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资料室与院长办公室之间有些距离，他们完全听不到院长办公室里是否有声音。 资料室仍旧是房门紧锁，根本打不开。 “等下，试试这个东西。” 说完，师远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非常小的塑料包装袋。 那是他从周建树手上得来的口香糖式炸·弹。 一声巨响，门板碎屑乱飞。 虽然只是炸出了一个缺口，但已经足够。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看似固若金汤，但一旦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纹，就会迅速垮塌。 进入资料室，众人看到，这里所有的资料柜、书架和书桌都蒙上了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很不自然，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二十年前”的时间线，这间资料室里的东西应该都是新的才对，因为从理论上说，这些资料应该正在使用中。 不过，想到那铜墙铁壁一般的门，师远等人又觉得，这很正常。 只是，为何要将资料室封死？ 众人走进资料室，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看得到空中狂乱飞舞的灰尘。 师远心念一动，走到了窗边，将窗帘彻底拉开，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明媚。窗户正对着的是一个室外泳池，里面有几个人在游泳。 那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人啊，可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了。 师远心中想道。 这种感觉，不能不说，非常怪异。 他将目光收回，开始查看资料室里的材料和文件。 他们首先要寻找的就是院长的相关资料。师远已经开始怀疑门罗的身份，只是，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一边翻找，师远一边忍不住想，如果门罗真的不是院长的话，那他又是什么人？真正的院长又是谁？他在什么地方？ 众人几乎将资料室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院长身份和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名单之类的东西。 之前师远找到的名单，他现在已经不相信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听上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师远立刻无声地走到资料室门口向外看去。 他看到了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从衣着来判断，应该是山下的村民。 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时也判断不出他的身份。 只见他鬼鬼祟祟地不住左顾右盼，似乎十分紧张。 终于，那个人的脸转到了后面。 师远立刻退了回去。 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肯定是他认识的人。 师远虽然不是暗鸦岭村人，但寒暑假经常来这儿，对这里的村民也非常熟悉。 之所以没有立刻辨认出来，是因为，那个人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浓眉，颧骨有些高，很瘦，古铜色的皮肤…… 是他！ 师远想了起来。 落钊宏，那名男子，是二十年前的落钊宏！ 想着现在的落钊宏已死，师远忍不住又凑到门口，偷偷地查看着走廊里的情形。 他看到落钊宏正趴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透过钥匙孔向里看。 这家伙在干什么？ 突然，落钊宏向后退了几步，几乎就要坐在地上，似乎十分惊慌。 他看到了什么？ 随后，落钊宏惊慌失措地向四周看去，随后向楼梯的方向飞奔。 师远没有跟过去。 资料室已经乱作一团，各种纸质文件散落一地。 师远低声说道：“我们再去院长办公室看看，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猛地打开了门。 正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的门罗被吓得浑身一跳，猛地转过身来面向他们。 “你们是谁？为什么不敲门？”他大声质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大家都看到，他的身上大部分都被血染红，右手还握着一把手术刀。 而地面上正躺着的，是刚刚那位兰伯特·梅森先生的尸体。 “你们是不是以为，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报警？还是打电话联系报社、电视台？”门罗的脸孔有些扭曲地说。 还是没有人说话。 门罗似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们几个，不要以为今天看到了什么新闻。我刚刚已经联系了我的一些手下，他们马上就会到这里来。你们既然看到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看着双目血红的门罗，师远更是觉得，这个人早就已经疯了。 “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们。哈哈，现在应该害怕的人是你们！” 说着，门罗紧握着手术刀冲了过来。 师远半点犹豫也没有，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门罗的身躯向后倒飞出去，手术刀也掉落在地，刀刃上的血迹被震得四散飞溅。 “咳咳……”门罗捂着胸口，艰难地坐了起来，“你们都将成为我们这里的病人……成为我们的实验材料……” “你是院长吗？”师远冷冷地问。 门罗像是没听懂似的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院长吗？”师远说。 “我当然是。” 门罗的表情依然有些痛苦，显然这一脚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 第24章 虫子 “你应该知道，对我们说谎不会有好下场吧？”师远说。 “呵呵……咳咳咳……这里是我的地盘，不是你的，小男孩。” 门罗咧嘴笑了笑。 他的牙上沾着不少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兰伯特的。 师远看了看手机。 十五分钟马上就到了。 “走。” 眼下不能再在门罗身上耗费时间。如果在这三楼转换为“现在”，他们全都有危险。 众人迅速通过楼梯回到了地下室一层的停尸房。 这个令无数人闻之色变的地方，如今竟然成为了他们的庇护所。 里面的灯光明亮而冰冷，伴随着腐尸的气味。 在停尸房的大门关闭那一刹那，时间转换，众人回到了“现在”。 灯光瞬间变暗，腐尸的气味消失。 杨爽似乎已经多少适应了这里的诡异情况，看上去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取出手机，想要查看一下时间。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落到手机上那一刻，她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设置的清新壁纸，而是一张血腥扭曲的鬼面。 “啊！” 她惊叫一声，手机“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心。” 刘潋说着，将手机捡了起来，递还给她。 杨爽的眼神中依旧有些惶惧。她犹豫地伸出手，将手机拿了回来。 深呼吸了几口气，而后才缓缓地将手机翻转了过来。 壁纸倒是恢复了清新的画面，但是屏幕上却摔出了几道裂痕。 杨爽松了口气。 屏幕裂了没关系，只是小事一件，总比灵异事件强。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突然，她发现屏幕上似乎多了一个小黑点。 该不会是刚才摔的那一下给摔坏了吧？ 杨爽心中懊恼，伸出手指去碰了碰那个黑点。 那黑点竟然动了。 她的手指立刻缩了回来，而后才看清，那是一只非常小的虫子。 那只虫子看上去和米虫很像，只是更小一些。 看到只是一只虫子，杨爽顿时心中更加气恼。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连一只小虫子也来欺负我！ 杨爽挥了挥手，想把那只虫子从屏幕上赶走。 但虫子纹丝不动。 她猛地想起，自己刚才已经碰过屏幕上的这个黑点了，自己手指传来的触觉，明明就是屏幕的光滑冰凉的感觉，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隆起。 这只虫子，难道在屏幕里面？ 杨爽瞪大眼睛，仔细查看。 很快，她就发现，那只虫子真的是在屏幕里面。 准确地说，那看上去就是壁纸图案的一部分。 我设置的壁纸上有这么一只虫子吗？ 杨爽仔细回忆，却根本想不起来。 她索性不想了，再次低头看去。 屏幕上的虫子变成了两个。 她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虫子变成了三个。 她不敢再揉，死盯着屏幕。 四个，五个，六个…… 虫子越来越多，汇成了几条黑色的小溪。 “这……” 杨爽感觉心脏一阵发痒，一股难以忍受的难受感觉从内脏向外涌出。 黑色的“小溪”在缓缓地流动着，向那几条刚刚摔出的裂缝流去。 她浑身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嗡……嗡嗡嗡…… 她听到一阵虫子的嗡嗡声。 黑色的“小溪”已经流到了裂缝处。 随后，它们争先恐后地从裂缝里爬了出来。 一道道黑色的“小溪”从手机屏幕的裂缝里，爬到了她的手上，胳膊上。 “啊啊！！！” 杨爽猛然反应过来，狠狠地将手机甩了出去，浑身不住地跳动，两条胳膊狂乱地甩着。 “杨爽，你怎么了？”刘潋立刻问道。 “虫子！虫子！”她发疯了一般喊道。 “虫子？在哪里？” 此刻，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没有人看到什么虫子。 “就在这……” 她的话戛然而止。 哪里有什么虫子？ 她呆立半晌，突然跑出几步，将地上的手机捡了回来。 “哎？” 杨爽的眼睛再次瞪大。 手机屏幕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裂缝。 壁纸还是原来的壁纸，没有黑点。 “我……” 杨爽想要辩解两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大概是产生幻觉了。”师远说。 杨爽没有再尝试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说不出来。 她如同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师远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再次和罗亚森来到了停尸柜旁。 那扇柜门还开着，里面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 师远想了想，伸手握住了旁边的一扇柜门，将其拉开。 随后，他将所有的柜门全部打开。 从刘潋等人的角度看去，那些停尸柜并不是一个一个的小柜子，而是被一张巨大的金属网分割开的硕大的黑色洞口。 里面没有一具尸体，全部都是空的。 师远向右上角的那个柜子看去。 柜子的金属框的右上角，有一个上锈的螺丝钉。 此外，其它的三个角也各自有一个螺丝钉。 师远拿出螺丝刀，将四枚螺丝钉旋了下来。 硕大的“金属网”离开了墙壁，被罗亚森托住，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的黑色洞口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并不是什么停尸柜，而是一个地下通道。 师远转过头，向后看了看刘潋等人。随后，再次看向那条黑黢黢的地下通道。 这座建筑的平面图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知道，这条通道有一部分仍然属于这所精神病院的范围。 “师远，”刘潋走了过来，“你该不会是想……进去吧？” “有这个想法。” 刘潋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看着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刘潋感到一阵心悸。 她突然想，二十年前，那些所谓突然消失的人，是不是都走进了这条地下通道，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巨大的黑色入口，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在她的眼中，那已经不是一条地道，而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暗世界……明世界……莫非这里就是两者之间的通路？ 她摇了摇头，拼命地将这一念头压了下去。 “我先进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师远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根长绳，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端交给了罗亚森。 “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的话就把我拉回来。”师远叮嘱了一句。 师远运了运气，按亮手电，走进了那条漆黑的地下通道。 里面，隐约可以听到滴水声。 ------------ 第25章 地下通道 不知道地下通道的地板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无论师远多么小心，都会发出十分清晰的脚步声。 他不断地向左右两侧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通道很宽，但却是空空如也。两侧只有黑色的石壁，并没有看到其它东西。 墙壁上倒是有一些古旧的壁灯，但都已经熄灭。 师远走出了约有二十米的距离，周围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前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师远决定返回。 这一次来到停尸房，打开柜门，又将金属框卸掉，就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 眼下十五分钟又快到了，师远觉得还是迅速回去的好。 没有人能保证，在二十年前，这个地道里会有什么。 这里既然与停尸房相连，又藏得如此隐秘，说不定正是罪恶的集中地。他现在孤身一人，万一时间突然转换，他很可能会有危险。 师远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向回走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师远几乎是本能般地展开了感知域，同时回头看去。 漆黑的地下通道里，依旧是空无一人。 手电光不住地扫向各个角落，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 在他的感知域中，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形。 师远快速地向回走去，返回了停尸房。 “怎么样？”罗亚森立刻问道。 “一个空的地道。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师远说。 他想起之前在彼岸度假山庄的那次任务的最后，大家就是通过一条地道逃离了那座建筑。 现在回想起来，那条地道和这一条，非常相似。 不过，由于当时太过惊慌，地道里又十分昏暗，师远一时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同一条地道。 说不定，地下不止一条通道。 师远想。 滋啦……滋啦…… 昏暗的灯光闪烁起来，发出不稳定的电流声。 师远看向昏暗的灯光，而后又看了看时间。 十五分钟，到了。 清冷而明亮的光照亮了这个停尸房。 师远回头看去，那些“停尸柜”已经恢复了原状。 他想了想，尝试着去拉其中的一个柜门。 柜门被打开，里面隐约能够看到一双脚。 他立刻将柜门关闭。 但是，下一步要怎么走，他却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停尸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留个活口。” 师远说着，便抽出砍刀，向门口走去。 从脚步声和说话声来判断，外面大概有四个人。 众人埋伏在门口两侧，等着那些医生、护工走进。 “这个人的喊声也很美妙动听啊。”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是啊，比我唱歌还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可惜喊的时间太短，就死了。”又一个人说。 “谁让许医生用电钻去钻病人的头的。”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哼，我这叫新方法，新尝试。”最后一个说话的好像是许医生。 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是开门的声音。 一个带轮子的铁床的一端被推了进来。 一个“病人”满头满脸都是血，极为凄惨。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杨爽不敢看，紧紧地捂住眼睛。 杨撷樱却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可怕的一切，浑身筛糠，怒火和仇恨升腾而起。 她可以想象，这个人临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绝望，多么恐惧。 她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地捏住了她的心脏。 四名工作人员依旧是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师远等人。 然而，他们却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停尸房里涌出，将他们四人扯了进去。 随后，停尸房的大门被咣地一声关紧。 四人摔倒在地，有的人惊慌，有的人疑惑。 但当他们看到师远等人时，顿时都转化为了愤怒。 “什么人？竟敢偷偷摸摸躲在停尸房里袭击我们？” “就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人大声喊道。 “你们的院长是谁？”师远问。 “门罗先生。”许医生答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都是门罗先生招聘来的，怎么可能有假？”许医生继续说道。 “你有医生执照或身份证明吗？”师远问。 “当然有，我们是正规机构。” “拿出来看看。” “为什么要给你看？” “拿不出来，我会杀了你。” “那我先杀了你！” 许医生早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怪叫着冲向了师远。 他的叫声只持续了三秒钟便戛然而止。 留下的那个“活口”，是那个女人。看衣着应该是护士。 “你们院长是谁？”罗亚森问。 “门罗先生。” 女人看起来十分镇静，丝毫没有因为其他工作人员的死而感到紧张或害怕。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所精神病院里工作的？” “一年前。” “面试过程还记得吗？” “记得。” 随后，女人便将找工作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这个女人叫严娇妮，大学时候学的是卫生护理，大四毕业后到好几家医院去应聘都失败了。 失败几次后，她便心灰意冷，产生了自己创业的想法。 可谁知，当她将这个想法和自己的男朋友说了之后，竟然被臭骂了一顿。 “想创业？你开什么玩笑？哪有钱给你创业？我们现在连房子都没有，你不老老实实去医院工作，居然想这些，你是嫌我不够累吗？赶快找个稳定的工作，我们把婚结了，然后好好赚钱养家。你别指望着我会养你！” 男朋友一边吼，一边将遥控器、玻璃杯之类的东西摔在地上。 严娇妮既伤心又害怕，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男朋友见状，心又软了，说：“娇妮，你别难过啊，我就是心里急了点。这样吧，你再试试几家医院，稳定工作总比创业强。” “好吧，我试试看。” 严娇妮一边抽泣，一边答应了下来。 但是，接下来她却没有勇气再去投简历，而是在家不停地查看招聘网站。 两天后，男朋友突然兴冲冲地回到家，挥舞着手里的一张纸，说：“娇妮，你看，这是什么？免费旅游的广告！我们真是好人有好报，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换了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严娇妮身边，将那张纸递给她。 ------------ 第26章 精神病院的面试 严娇妮接过查看，发现是一个名为暗鸦岭村的地方的旅游宣传，上面印着一座建筑，上面写着“精神病院”四个大字。 男朋友兴奋地说：“我们去这儿旅旅游，散散心吧。这几天你也累了，我们去玩两天，等回来你再找工作。” 严娇妮答应了。 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就是暗鸦岭精神病院。他们可以免费参观这座建筑，还可以亲自动手喂病人吃饭。 严娇妮花五块钱购买了一袋胡萝卜条，来到了一个病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将胡萝卜条伸向了那个人的面前，生怕被咬到。 那个病人看了看她，猛地一张嘴，把胡萝卜条吞了进去。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专心地喂病人时，她的男朋友举着一根金属棒，悄无声息地向她的背后走来。 病人啊吧啊吧地叫唤起来，严娇妮有些害怕。 见严娇妮没明白他的意思，病人一跃而起，扑向了严娇妮的男朋友。 她这时才发现，那个自己一直以来爱着的男朋友，竟然要杀了她。 病人的力气出奇的大，非常轻松地就将男朋友的金属棒夺了下来，扔在了一旁。 严娇妮脸色惨白，眼中流露出杀意。 她捡起金属棒，狠狠地砸在了男朋友的头上。 鲜血四溅。 男朋友只是哼哼了几声，就没了声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臂无力地垂下。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这所精神病院的院长尼德霍格·门罗。你的表现非常好，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工作吗？” 严娇妮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名外国男子。 她的表情还有些木然。 外国男子笑了笑，说：“当然，我们还需要面试一下。你跟我来吧。别紧张，我只会问你几个简单的医学常识。” 说完，外国男子转身离开。 严娇妮立刻跟了上去，她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到了院长办公室，严娇妮坐了下来。 门罗翻看着手中的文字材料，说道：“第一个问题。请问，如果有人来探望病人，需要什么条件？” “需要钥匙。” “正确。第二个问题。请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刚刚杀死了自己男朋友的人。” “很好。第三个问题。请问，医生与病人是什么关系？” “杀死与被杀死的关系。” “非常好！你被录用了！” 解决了男朋友，还得到了一份工作，严娇妮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从那时起，她便成为了这所精神病院的一名护士。 听完了严娇妮的叙述，众人面面相觑。 看着她十分骄傲的表情，刘潋等人都是感到一阵寒意。 “嗯，很好。”师远点点头，“你现在没用了。” 众人走出停尸房的门，杨爽依然心有余悸地向后看去。 她总觉得，那四名工作人员好像还没死透。 罗亚森凑到师远旁边，小声问：“你觉得那个严娇妮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她说的，说不定全是实话。嗯……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她男朋友对她不好，经常打骂，长期的压力导致她精神出现了异常。她杀死男朋友后，被送入了精神病院。至于那个面试，也有可能是真的，因为门罗也是一个精神病。” 罗亚森陷入了沉思。 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想到答案了。 沿着楼梯上去，众人先是回到了一楼。 大厅里依旧热闹，不少工作人员往来忙碌着，看不到任何危险的迹象。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个表象罢了。 一楼走廊两侧有几十个房间，每一个都是房门紧闭。 师远想起，之前曾经在里面看到过大型的玻璃器皿。 他在一些影视作品中见到过类似的东西，似乎是用来放尸体的。里面的液体，应该是福尔马林。 “我们找找大型的玻璃器皿。我觉得那东西有问题。”师远说。 众人点点头，不断地打开两侧的门。 如果遇到工作人员，就无一例外地杀死。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个放有一排玻璃器皿的房间。所有的器皿里都有液体，但只有一个里面是有人的。 之所以说是人而不是尸体，是因为那个人还在动。 那个人如同发疯了一般死命地撞击着玻璃，两眼爆瞪，但却什么声音也传不出来。 两名穿着白大褂、身上带血的医生正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师远等人看到那个人，立刻向那两名医生袭去。 从口型来判断，那个男人喊的是，“救命”。 刘潋和杨撷樱则是拿起旁边的椅子，狠狠地向那个男人所在的玻璃器皿砸去。 几声巨响过后，器皿破碎，男人摔了出来。 他剧烈地咳嗽着，头颈青筋暴起。 “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他还在咳嗽，但仍然是艰难地说道。 “你是谁？是山下的村民吗？”罗亚森问。 他仔细地观察那个男人，觉得他看上去十分面生，不像见过的样子。 “不……”男人摇了摇头，“我是这所精神病院的医生。” “你说什么？你是医生？” “是的……是那个家伙……”男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我们快逃走吧！门罗会带着人来抓我们的！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凶残暴戾，没有半点人性，我们如果不快点逃走，肯定还会死的！” 说着，男人就要向外跑。 “等下，”罗亚森将他扯了回来，“你先别急，我们现在需要一些情报。如果你真的是这所精神病院的医生的话，相信会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哎呀，这位先生！”男人焦急万分，“眼下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快跟我走，千万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不，你别担心，”罗亚森再次将他扯了回来，“无论谁来，我们都不怕。你看，我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武·器。这位闻先生，是海源市的刑·警·队长。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将这里的问题彻底解决的。” 男人明显有些犹豫。 过了几秒钟后，他说：“可是，门罗他有枪。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跑吧。” “我知道他有枪。我们也有。”师远说完，将枪取出，“你只要告诉我们一些信息就可以了。这里的事情，我们来解决。” ------------ 第27章 地板上的手 男人又犹豫了片刻，才咬咬牙，说道：“好吧，既然你们救了我，那我这条命，就是你们给的，我就舍命陪君子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门罗他应该不是院长吧？”罗亚森问。 “当然不是！他是这里的病人，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杀人狂！一直都被我们重点照顾，严加防范。可是，还是被他……” 男人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同事和朋友，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那么真正的院长是谁？”师远问。 “是孙世才院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可……” 说到这儿，男人说不下去了，脸上显出悲伤痛苦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罗那个……” 嗡…… 时间转换。 “糟了！”师远猛地反应了过来。 因为救了那个男人，得知他的身份后，一时心急，想要从他口中了解一些当年的真相，却把时间给忘了。 所有人立刻拼命地向停尸房奔去。 既然已经转换回了“现在”，那么他们的处境，就变得极为危险。 现在的精神病院，可是一座彻头彻尾的鬼楼。 众人飞奔向了楼梯，只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停尸房。 就在通向地下一层的楼梯上，众人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很像是一团黑雾，透过黑雾，可以隐约看到后面的墙壁。 但那团黑雾却是形成了人的形状，只是十分高大，超过了两米。 没有人再敢前进一步，在这昏暗的楼梯上，所有人都如同人偶一般僵在原地。 呜呜……呜…… 一阵阵诡异的风声传来，似乎是那扇窗子上出现了一个漏洞，风正在向里灌。 随后，又是咣地一声，一扇窗被风吹开。 师远等人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什么风，只是看到面前的那个黑影开始扭曲变幻，似乎是被风吹得变了形。 他们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奇怪的希望，他们觉得那黑影或许会被风吹散。 然而，那黑影却在扭曲了一阵之后，变得更加凝实了，只是变得矮了一些。 那个黑影现在看上去，不再像是一团黑雾，而更像是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浑身上下混乱不堪，黑色和红色交织着，如同一个黑色的腐肉和红色的血液随意捏成的人形物体。 “呃……呕……” 恐惧与恶心同时袭上心头，杨撷樱、杨爽再也忍不住，捂着嘴险些呕吐出来。 黑影突然动了。 它一步步地，向师远等人走来。 “快跑！向上跑！” 师远立刻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就要转身向回飞奔。 然而，他却觉得两只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怎么也迈不了一步。 随后，剧烈的痛楚从脚上传来。 师远惊疑地低头看去，却是看到，地板上竟然伸出了两只苍白枯瘦的手，一只拿着锤子，一只拿着钉子，在钉他的脚。 他的脚竟然真的被钉在了地上！ 在紧张与痛楚的双重袭击下，师远的手也颤抖起来。 他立刻从背包上取下砍刀，狠狠地向那两只手砍去。 然而，那砍刀，根本就碰不到那两只手。 颅腔内传来一阵刺痛感，那是恐惧带来的效果。 师远回头看去，其他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而那个黑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再不跑，真的会死！ 师远牙关紧咬，从背包中拿出羊角榔头，狠狠地将两颗长钉拉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冷汗滚滚而下。 长钉刚刚拉出来，师远便没命地向楼上狂奔而去。 他不想再独自面对那个黑色的人形物体。 然而，地板上伸出的手却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它们在地板的表面快速移动，速度与师远相比丝毫不慢。 它们依旧拿着锤子和钉子，似乎还想把师远的两只脚钉在地上。 师远的两条腿有些抽筋，但他的速度却没有任何减缓。 他迅速跑回一楼，随意地跑进了一个房间，将门死死地关闭。 那两只手被门挡在了外面，师远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取出疗伤矿泉水喝了一口。 他这才回头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一个卫生间。刚才在门外完全没有注意。 一阵滴水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阵阵回声，给人一种这里十分空旷的错觉。 师远循着水声看去，发现是一个水龙头没有关紧。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希望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影响他的判断，于是打算将水龙头拧紧。 他来到洗手池边，将手伸向了水龙头。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洗手池的上方，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是他的头顶，以及身后的隔间的门。 其中有一扇门微微开了一道缝，借着昏暗的灯光，师远看到，那道缝隙里，隐约有几根手指。 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向那扇门。 所有隔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 师远谨慎地看了看，将头转回，准备继续关水龙头的动作。 他始终很在意墙壁上的镜子。 镜子和电梯一样，都是极为危险的。 师远略微弯着腰，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不到他自己的影像，只能看到后面的隔间。 将水龙头关紧后，他便再次取出羊角榔头，砸向了镜子。 一声令人头皮炸响的巨大声音从镜子上震颤着袭向了耳膜，其中还夹杂着刺耳的痛苦尖叫。 从哪里来的尖叫？ 师远回头看去，隔间的门依旧还是原样，全部都是紧紧关闭着的。 镜子破碎声停止后，那尖叫声也停止了。 或者说，那尖叫声本就是和镜子的破碎声缠绕在一起的某种声音。 镜子的面积很大，他刚刚砸碎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师远再次举起羊角榔头，向镜子砸去。 那奇怪的混合声音再次响起。 镜子并没有完全破碎，而是还有一部分留在墙壁上。 通过墙壁上剩余的镜子碎块，师远看到，后面某扇隔间的门，打开的缝隙又变大了一些。 而里面的手指，也变得更长。 师远继续砸着墙上的镜子，直到将所有的镜子砸了个粉碎，墙壁上连一点镜面也没有剩下为止。 而后，他才再次转过身去，看向那些隔间。 紧紧关闭的门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 一般来说，只有当里面有人并且将插销插上时，门才会关得这么紧。 难道里面…… ------------ 第28章 大头婴儿 师远看了看卫生间的门，他注意到门下有一道缝隙。 咣！ 有什么东西在撞门。 他蹲下身子，隐约看到，那两只手还在门外。 唰唰唰…… 师远听得清楚，那仿佛长发在地面上扫过的声音，就来自于那些隔间。 他展开了感知域，但在他的意识之海中，这里依旧是只有他一个人形。 他慢慢地靠近了其中的一个隔间，尝试着去开门。 里面的插销被插住了。 他全部都试了一遍，而最终的结果是，所有的门都是从里面插住的。 唰唰的声音还在继续。 师远记得，刚才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门开了一道缝的隔间，是从外面数的第二个。 他走到那扇门旁，再次拉了一下。 纹丝不动。 他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那扇门突然开了，发出吱嘎的响声。 里面空空如也。 唰……唰…… 那奇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师远下意识地继续后退。 他的后背抵到了门。 突然，他感觉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那两只手！ 他猛地向前用力，挣脱了那两只手的束缚。 唰……唰……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但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他发现，在自己的意识之海中，自己的身影前面的地面上，有一些黑色的模糊的影子。 那不是什么人形的东西，而是一绺一绺的极细的黑色丝线状的物品。 那是头发。是黑色的头发。 那些头发，他用肉眼看不到，只能凭借感知域去感知。 突然，他“看”到，那些头发猛地飞起，向他的脖子袭来。 师远反应极快，迅速地躲避。 头发没有碰到师远，如同几条破布一样飞落在了地上。 但随后，那几绺头发又飞了起来，并且越来越长。 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师远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向外逃去。 只要坚持十五分钟，就可以暂时脱离眼下的危机。 那两只手还在门外，一手举着锤子，一手举着长钉，发疯一般地向他的脚袭来。 师远索性跳上了窗台。 没想到，那两只手竟然攀上了墙壁，顺着墙就来到了窗台上。 师远感到一阵烦躁，看了看，冲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可以完全确定，他这次进的，绝对不是刚才那个房间。 但是，他却看到，这里竟然还是卫生间，并且里面所有东西，都和刚才那个卫生间里的丝毫不差，包括墙上那面被他砸碎的镜子。 不过，那几绺头发倒是不见了。所有隔间的门，也仍然保持着关闭的状态。 这里，依旧十分危险。 要冒险回到地下的停尸房吗？还是继续在这里坚持？ 师远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他感觉后背传来了一股凉意。 不是因为周围气温降低或是紧张而产生的凉意，而是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他。 随后，他便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勒紧，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右脸颊上。 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的形状，是一只手，只是非常小，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手的大小差不多。 他立刻向左躲去，同时用手抓向了自己的后背。 他摸到了一个冰冷发黏的小小的身体，如同一个浑身病变的婴儿。 他顾不上恶心，猛地用手抓住那个“婴儿”的右臂，狠狠地向墙壁上甩去。 “哈哈哈哈哈哈！！” “婴儿”狠狠地被砸在了墙壁上，留下了一大片黑红色的粘稠印记。 随后，它掉落在地，却依旧在狂笑不止。 那“婴儿”的头出奇的大，比它的身子和腿加起来还要长。 它从地上爬了起来，以和大人相同的姿势站立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它还在笑，发出的声音和普通的婴儿一模一样，但却带着一种大人般的沧桑感。 师远立刻打开门，向着楼梯飞奔而去。 那两只手还在地上，快速地向他追来。 他取出锚钩枪，向楼梯下方的墙壁发射出去。 带吸盘的顶端牢牢地固定在了墙壁上。 按下“收回”的按钮，长索迅速缩短，只是一眨眼间，师远就来到了两层楼梯之间的平台上。 接下来，他故技重施，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地下一层。 停尸房的门，就在眼前。 他猛地冲了过去，却发现大门被锁住了。 “开门！罗亚森！刘潋！” 他用力地拍门。 那两只手已经快要追到这里。 门似乎被人从里面用明锁锁住了，万能钥匙也没有用。 师远心急如焚，砍刀、榔头、枪……一股脑儿地全拿了出来，不断地向门攻击。 突然，门开了，罗亚森一脸诧异地站在里面。 “喂喂喂，小心点！快进来！”罗亚森说。 师远闪身走进停尸房，十分不爽地问：“干嘛从里面锁门？不知道我没回来吗？” “我们没锁门啊。”罗亚森疑惑地说。 师远回头看去，果然没有发现任何锁头的痕迹。 他叹了口气，不想再说这个问题。 罗亚森他们也是在听到师远说让他们“向上跑”时才开始全力逃命的。等罗亚森再次回头看去的时候，就发现师远不见了。 他以为他死了，然后回到了半小时前的位置。 无论谁突然消失，都不要回去找，以免为了寻找那个人而搭上更多人的命。这是他们这支队伍的原则。 突然，大门被人敲响。 那敲击的位置，就在贴近地面的地方。 是那两只拿着锤子和长钉的手。 紧接着，一阵婴儿的笑声从外面传来。 那笑声没有给人带来任何温馨的感觉，反倒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师远没有理会那些声音，再次来到了“停尸柜”旁，向里看去。 里面深邃的黑色，是他曾经走进过的地下通道。 “这次我们一起进去。”师远说。 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杨爽从心底感到恐惧。但是，因为是师远说的，她还是跟了过去。 几人走进了地道，小心地查看着四周。 这里果然十分空旷，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两边都是光秃秃的墙壁，除了古旧的壁灯，什么也没有。 继续走下去，很快便越过了上一次师远走到的最远的那一点，周围的场景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 第29章 你为什么能够复活 这里只是一片又宽又长的地下通道，只有黑暗和陈腐的气味，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众人举着手电，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周围的情景。 婴儿的笑声远远地传来，令人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就在众人小心翼翼地查探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在这寂静而黑暗的地道里，这声音将众人吓得心脏快要炸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电话……” 杨爽一边十分抱歉地说着，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小彤？你在哪里啊？什么？你已经离开了停尸房？那你去哪儿了啊？不要乱跑啊，很危险的……嗯，我没事，我和几个人在一起呢……有四个大型玻璃器皿的房间，其中一个器皿里有一具尸体？好的，我知道了……一楼，好的好的，嗯……我会尽快赶去的。” 放下电话，杨爽非常焦急地对师远说道：“师远，小彤她一个人从停尸房跑了出去，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我们快点去找她好不好？” 师远看了看她，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找她好一些。” “为……为什么？” “我怀疑她是鬼。” “怎么……可能……” 杨爽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 她自然是记得自己在食堂里碰到赵希彤的手时那冰凉的触感。 可是，仅仅凭着一次触感，也不能就说她是鬼吧？而且，如果她是鬼的话，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难道鬼不能直接找到她，然后杀死她吗？ 师远没有看她，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她是鬼的话，根本就没必要费这么大力气打电话，只要直接在你身边出现杀死你就可以了？” 杨爽猛地转头看向师远，目瞪口呆。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师远说，“答案很简单，我所依靠的，只是经验而已。而且，我也曾经得到过一些很奇怪的书页。” 杨爽的问题虽然得到了解答，但是却是更加的惊讶不解。 对于师远，她越来越看不透。 但是，她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对赵希彤说着抱歉。 众人继续向前行去。直到十分钟之后，才看到了两条岔路。 “走哪边？”罗亚森问。 “眼下时间不够，我们先返回。下次再说。” 师远说着，转身向回走去。 来时由于要探查周围环境，所以速度慢些。回去时却不需要。因此，返回时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众人回到停尸房时，刚好十五分钟过去。 尽管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时间转换，众人依然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我们还是去那个有玻璃器皿的房间，找那个医生好好问一下情况。希望他还活着。”师远说。 那个房间就在一楼，距离还算近。 目前，师远还不太确定两段“二十年前”的时光是接续的还是断开了十五分钟。 如果是接续的，那么就还有希望。但如果断开了十五分钟，那么那名医生就必死无疑。 众人飞速来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直接冲了进去。 两名医生看向他们，刚想质问他们，便被师远、罗亚森等人制服。 他们早已看到，那名真正的医生，早已经死了，一动不动，死不瞑目。 但刘潋还是将玻璃器皿砸破，那名医生的尸体瘫倒在地。 线索又断了。 杨爽却是看着这个房间，不住地想，刚刚小彤说，她就在一楼的一个有大型玻璃器皿的房间里，应该就是这里。 她很想说在这里等候，等到时间回到“现在”，她就可以找到小彤了。 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只是看了看师远，抿了抿嘴唇，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就是因为那冰凉的触感，她产生了怀疑，产生了犹豫。 若是当时她没有触碰赵希彤的手，此刻的她，又会如何决定？ 杨爽的内心极为纠结，但又无可奈何。 自从被传送到了这所精神病院，她的心态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只是个普通女生的杨爽，现在竟然能够较为坦然地面对尸体和血腥的场面了。 “我们去别的房间找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真正的医生。”师远说。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门罗走了进来。 “情况怎……你们是谁？” 看到师远等人，门罗立刻警觉起来，手摸向了后腰。 那里有一把枪。 师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把他的枪抢下来。”师远说。 听到他的话，距离门口最近的罗亚森立刻冲了过去。 “你找死！” 门罗恶狠狠地喊了一声。 随后便是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击中了罗亚森的心脏，血雾顿时爆开。 师远的眼睛瞪大，毫不犹豫地拿出十字弩，弩箭破空而出，直接射进了门罗的眼窝。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门罗诧异地看到，罗亚森突然如同鬼魅一般变幻了一个位置，而后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冷静地看向了他。 “大意了。”罗亚森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能够……复……活……” 挣扎着说出这几个字，门罗便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气息。 复活，永生。 他所追求的一切，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他不甘心。他死不瞑目。 师远走到他的尸体旁，面无表情地将弩箭从他的眼窝中拔了出来，甩了甩，放回了十字弩上。 “从下次开始，每一次都要先把门罗杀掉，把枪抢走。”师远说。 到目前为止，众人只见过门罗有枪。其他的工作人员使用的，基本都是电钻、锤子之类的工具。 将门罗的尸体拖进房间，取走枪，离开房间，而后将门关紧。 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师远突然感到有些迷茫。 线索这种东西，到底要到哪里去找？难道还要挨个房间搜寻吗？ 每一次转换后，都是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这个时间实在太短，根本不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除非运气好，很快就碰到关键信息或者找到关键的人。 “等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尝试着，换个角度来思考。”方异圣突然说。 他虽然不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但却已经被卷入进来。 在之前，罗亚森等人也将这次任务的内容详细地给他介绍过了。 ------------ 第30章 跟着他们 方异圣自然也是尝试过离开这所精神病院，但却发现门窗均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隔在了里面。 他也想过从地道离去，但是他总觉得，那里必然会极为危险。与其去冒险，不如跟着师远他们一起。至少，他们已经发现了停尸房这个“安全地带”。 “换个角度？你的意思是？”师远立刻问道。 “那些医生什么的，不是都不正常吗？那你们想一想，他们会把真正的医生关到哪里去？”方异圣继续道。 “你是说，让我们用那些精神病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罗亚森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 “涉及到生命的事情，至少也要试一下吧？总不能觉得很难就不去做了吧？”方异圣说。 “嗯……我觉得方异圣说的话很有道理。”师远说。 罗亚森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们就试着思考一下。如果我们是精神病医生，会把真正的医生关在哪里？” “八成是会杀掉吧。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男人，也是在死亡边缘被我们撞见。我估计，他很可能已经是最后的幸存者了。精神病们留着原来的医生，根本没有用。”师远说。 “等下！”罗亚森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们觉不觉得，刚才门罗临死时候说的那句话，很值得注意？” “什么话？”刘潋疑惑地问。 “他说，你为什么能够复活。” “这……任何人看到你复活那一幕，都会这么问吧？”刘潋依旧没有明白。 “不，你们回忆一下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他那种表情，已经不是简单的惊讶，而是一种……期盼已久的事情被别人做到的震惊和不甘。”罗亚森说。 “嗯……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刘潋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但又很难完全说清。 “这说明，他之所以杀掉那么多人，说不定是为了让自己拥有复活的能力。当然，我也只是猜测。”罗亚森说。 “你是说，类似于‘永生实验’这种东西？”师远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本是这里的病人，某天采取了某种方式挣脱了束缚，制服了看守自己的工作人员，‘救出’了其他的精神病人，摇身一变成了院长。之后，将所有的精神病人联合在一起，彻底颠覆了整个精神病院的结构……” 罗亚森一边想一边说，语速渐渐慢了下来，似乎还在思索。 他继续说道：“于是，病人变成了医生，而真正的医生们，则成了被屠杀、折磨、实验的对象。那些玻璃器皿，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什么‘永生实验’准备的。精神病人们穿上白大褂，装模作样地做记录，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真正的院长，要么在一开始就杀掉，要么，留到实验的最后？” 师远接着罗亚森的话说道。 “很有可能。不，等下，院长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被杀了，否则我们的任务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所以，院长肯定还活着，并且被关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罗亚森说。 “极为隐秘的地方……” 师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不远处的房间传来。 又有新的“病人”被送来了？ 师远感觉，那喊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难道是落钊宏？ “走，去看看。”师远说。 那房间不远，众人走了过去。 从缝隙向里看去，师远看到了被死死地绑在铁床上的年轻的落钊宏，旁边站着两名医生，正是白医生和苏医生。 当然，这两个医生都不是真正的医生，只是精神病人罢了。 苏医生的手里拿着一把电钻，已经接通了电源，正在嗡嗡作响。 师远抬起头看了看，恰好看到旁边有一个配电箱，便毫不犹豫地将电闸拉了下来。 房间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嗡嗡声停止了，落钊宏的惨叫也停止了。 “怎么停电了？”苏医生说。 “不知道。”白医生回答。 “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完，白医生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口。 他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任何东西，便是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落钊宏毕竟不是真正的医生，师远思索了片刻后，便决定离开这个房间。 隐秘的地方…… 离开那个房间已经有一段距离，师远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看上去颇为机灵。 那是谁？ 紧接着，另一个问题跃入了脑海。 那两个医生呢？ “等下。”师远突然说。 其他人正在查看其它房间。听到师远的话，立刻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远？”罗亚森问。 “刚才有个小女孩，我觉得，值得注意。” “小女孩？” 众人的视线投向了落钊宏所在的房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一分钟后，白医生和苏医生也回到了那个房间。 “那个小女孩会不会有危险？”刘潋问。 “应该不会。我怀疑那个小女孩是杨淑敏。”师远说。 又过了一分钟，落钊宏和杨淑敏走了出来。 “跟着他们。”师远说。 他知道落钊宏和杨淑敏活着回到了村里，因为他们后来结了婚，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他见过他们一家三口。 只是，在暗鸦岭村发生了异变之后，这三人也先后死去。尤其是杨淑敏，死状极惨。 杨淑敏走在最前面，落钊宏紧紧跟着她。 师远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不想被他们发现。 很快，杨淑敏和落钊宏顺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走了下去。 师远等人之前根本就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楼梯。他现在已经无从判断这楼梯是凭空出现的，还是原本就在，只是被他们忽视了。 楼梯向下盘旋，来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的光线骤然变得黯淡，四周寂静无声。 落钊宏偶尔会说几句话，但由于距离稍远，无法听清。 这里，赫然是另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师远等人跟着两人身后，小心地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与“现在”的情景不同，地下通道里是有灯光的。 那些在“现在”已经全部灭掉的壁灯，现在都亮着，只是灯光十分昏暗。 ------------ 第31章 地狱也不过如此 师远感觉得出，这里的地面所用的材料，和之前他走进的那条通道是一样的，两侧的情形也完全一致，很可能是同一条通道。 远远地，一阵阵地狱一般的哀嚎声传来。 那是病痛折磨之下的人们产生的低声惨叫。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杨淑敏和落钊宏，那些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起来。师远听出，他们是在呼救。 转过了一个转角，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空旷地下通道，而是面积变得更大，两边出现了数量惊人的巨大铁笼。 而那些铁笼中装着的，全部都是人。 他们凄惨地喊叫着，一个个发疯一般地冲到了铁栏杆前。 那番景象，让人感觉，纵然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此刻，那些人的喊声已经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帮我们把门打开！” “他们不应该把我关在这里的！我不是病人！不是病人！” …… 师远一行人看着两侧的铁笼和里面声嘶力竭的人们，禁不住感到了一阵透彻心底的寒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远等人停下脚步，来到铁笼前。 那些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喊的声音更大。 “求求你们，救我一命！” “请帮我们把笼子打开吧！” 那些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都是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脸上污浊不堪，带着血泪混合留下的痕迹。 “你们是什么人？”师远问道。 “我是病人家属，来探望我的姐姐，结果就被打晕后关了起来。”一个女人说。 “我也是病人家属，来看我的儿子，没想到……呜呜……”一名老妪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是来旅游的游客！求你们把笼子打开让我出去，我给你们钱！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几乎要跪在地上，凄厉地喊道。 他的两只耳朵已经不见，只剩两滩血污。 “你们当中，有没有这所精神病院原本的工作人员？”师远问。 众人一下子没了声息，绝望再次浮上面容。 “没有吗？”师远追问道。 众人继续沉默，但目光却是齐齐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师远顺着众人的视线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他一个人被关在一个铁笼里，里面显得有些空旷。 但他显然已经奄奄一息，连呼吸的起伏都已经十分不明显。 师远立刻快步走了过去，用锤子将锁砸开，自己走进了那个铁笼。 摇了摇那个人，又探了探鼻息，感觉还有一丝活气。 师远立刻取出疗伤矿泉水，给他灌了一口。 很快，中年男子醒了过来。 “你是这所精神病院的医生吗？”师远问。 “是的。” “你们的院长在哪里？” “孙院长吗？他早就被门罗他们带走了。至于被关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中年男子虽然体能已经恢复了，但精神上的创伤却是难以弥补。 他亲眼目睹了多名同事、朋友的惨死，也一度认为自己也必死无疑了。虽然现在师远将他的笼锁打开，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恢复了体能，但他却仍然是难以从绝望和恐惧之中将自己解救出来。 “麻烦你想一想，这所精神病院，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可以藏人的地方？” 师远不死心，继续问道。 “隐秘的，可以藏人的地方？” 中年男子的心态稍稍恢复了平稳，仔细回忆，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二楼的一个储藏室，本来是长期锁着的，没人用。那里是可以藏人的。” “好的，我知道了。” 师远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个储藏室，但是既然有了线索，总要试一试。 真正的院长，会在那里吗？ 师远看了看前方和两侧，发现这里已经是最外端的铁笼。再向前走，就是岔路，而且也没有更多的铁笼了。 见师远和那名医生的对话结束，关在铁笼里的人们再次叫喊起来，不住地央求师远将他们救出去。 然而，十五分钟已经马上就要到了。 师远不想再耽搁时间，便同众人一起回到了停尸房。 所谓的“二十年前”，到底是时间转换，还是幻象，还是未知。 那条地道里，如果回到“现在”，肯定是危险至极。师远不会为了救几个早就已经死了的人而搭上自己的命。 那些人是注定要死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下来。 停尸房里，一切照旧。 师远等人都感觉异常疲惫，彼此之间也不再交谈。 好消息是，从门罗那里抢来的枪没有消失。 如此一来，每一次都从门罗手中抢一把枪的话，理论上来说，他们就能够得到无数把枪。 当然，没有人会为了这一点而将这次的任务无限地进行下去。 破旧的停尸房看上去阴森可怖，但讽刺的是，这里竟然是一个安全之地。 那大头婴儿的笑声还在继续，扰得众人心神不宁，烦躁到了极点。 但是，却没有人敢开门。 只要坚持十五分钟就好。 带着这样的希望，众人捂着耳朵，咬牙坚持。 杨爽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不住地翻看着赵希彤曾经发给她的微信和短信，心中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她不愿相信赵希彤是鬼，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不信。 翻着翻着，她便无意中点开了一个直播软件。 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当网络主播，她经常去捧场。 直播软件被点开，她顿时一阵慌乱，想要将软件关闭。 突然，她看到，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小窗口里的景象，竟然和她现在所在的停尸房十分相似。 这怎么可能呢？谁会在停尸房里做直播呢？ 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那个小窗口点开。 窗口中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奇怪的是，后面的放尸体的台子倒是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直播没有声音。 若不是那个人影在动，杨爽险些以为那只是一幅静态画面。 画面上的那个人影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面孔，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这是谁？ 杨爽不禁有些疑惑。 ------------ 第32章 停尸房里的直播 由于经常给闺蜜捧场，她对这个直播平台可以说非常熟悉，里面有哪些热门直播，她是如数家珍。 她看了看正在直播的人的名字，是“见鬼方法大全”。 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个主播？ 杨爽本就是在停尸房里，又经历了不少怪异事件，不想再看这种东西，便打算将直播关闭。 就在这时，手机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各位观众朋友！各位网友！各位粉丝！很高兴见到你们！” 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大，听得出主播极为激动。 可是，因为太过突然，将师远等人也都吓得不轻。 “喂！你在干什么？” 罗亚森立刻很不爽地说。 “对……对不起，我这就关……” 杨爽慌乱地伸出手指，打算按下关闭按钮。 那名主播仿佛看到了她的动作一样立刻说道：“这位美女，请不要关掉本直播好吗？” 杨爽的心脏抖了一下，手指的动作陡然停止。 “嗯，很好，”那名主播继续说道，“今天为大家直播的是见鬼的方法，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说完，主播又走了两步，来到了一个放尸体的台子旁。 此刻，画面的灯光亮了不少，杨爽终于能够看清主播的样子了。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五官较为端正。 主播继续说：“大家看到，我现在所在的呢，是一个停尸房。大家猜猜现在这里有多少人？注意，是活人，死人是不算的哦。大家立刻发评论来猜猜吧。” 杨爽感觉一阵恍惚，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她用手指点了一下留言框，鬼使神差地打了一个数字8，发送了出去。 主播有些激动地说：“哦，我看到有人发了数字。8，是吗？这位名叫杨爽的美女猜这里有八个人。下面我们就一起来看一看到底对不对吧！” 说完，主播转动了一下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另外的一个方向。 画面上，赫然出现了好几个人的背影。 杨爽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 那几个背影，分明就是他们七人。 杨爽看到了师远，看到了罗亚森，看到了刘潋…… 还看到了正拿着手机看直播的自己。 这……这怎么可能呢？按照镜头来看的话，这名主播就在自己身后啊！ 等下，身后？ 杨爽突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她咽了口口水，缓缓地转过头去。 她的余光看到，主播画面上的自己，也转过了头去。 但她已经顾不上手机画面了，她一心想要看看自己身后是不是有一个陌生人。 停尸房的另一端，摆放着骨架的铁床静静地立在原地。 没有人，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杨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将头转回。 画面上的杨爽，也是刚刚将头转回。 杨爽有些不死心，将手机放在左手，犹豫了一下，将右臂横着伸了出去。 手机画面上的自己，也是将右臂横着伸了出去。 这时，那主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观众肯定要问了，你这个不是见鬼方法吗？那么，鬼在哪里呢？我告诉大家，这七个背影，其实……全部都是鬼！” 在说“其实”的时候，主播故意慢悠悠地拉了个长音。而后面的“全部都是鬼”五个字，则是极为快速而大声地说出，将杨爽吓得头皮一阵发麻，手机险些再次脱手而出。 突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才罗亚森还训斥自己，现在手机里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为什么他反倒不说话了？ 杨爽有些疑惑，抬头向罗亚森看去。 那个方向竟然没有人。 她更害怕了，头左转右转，扫视着整个停尸房。 不见了！其他人，全部都不见了！ 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美女，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呢？” 杨爽此刻死马当活马医，立刻点头说道：“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主播神秘地一笑，说：“其实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这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看，我不是还陪着你呢吗？” 杨爽感觉心脏又是猛地一抖。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如坠冰窖。 她在手机画面上看到，一只手从屏幕外伸进来，伸向了她的肩。 而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肩膀。 “啊啊啊！！！！”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转身向后看去。 她看到的，是一张恐怖至极的脸孔。 尖叫骤然停止。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了。 揉了揉眼睛，她费力地看向四周。 这里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哦，对了，这里是我的寝室。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见和小彤一起被传送到了一个奇怪的精神病院，还遇到了几个人…… 想着师远的脸，杨爽感觉心跳加快了一些。 她抿了抿下嘴唇，向赵希彤的床铺看去。 赵希彤正坐在床上，坐得极为端正。在夜色中，她的两只眼睛看起来，竟然闪着寒光。 杨爽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 定了定神，她颤抖地说：“小彤，你……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睡觉？” 赵希彤不说话。 杨爽愈加害怕，很想再继续问点什么，却没敢再开口。 小腹有点发胀。她想去厕所。 但是，看着那个在午夜时分坐得端端正正的赵希彤，杨爽一动也不敢动。 寝室里很暗。 即便她想开灯，也开不了。寝室十一点就统一断电了。 杨爽摸索着拿起了手机，想把手电打开看看赵希彤在做什么，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就打了个寒噤。 她突然意识到，无论赵希彤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很可怕。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躺回被窝里，继续睡觉，什么也不要想。 然而，小腹越来越不舒服。她必须去卫生间。 但是，要离开寝室，就必须向靠近赵希彤的方向移动。 杨爽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她真的不敢。她什么也不敢。 她再次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她拼命地忍耐，拼命地坚持。 然而，意志终究还是败了。 她必须出去，必须去一趟卫生间。 ------------ 第33章 孙院长 鼓足勇气坐起，又鼓足勇气穿上了鞋。 杨爽缓缓地站起身，一步步地向门口挪去。 赵希彤的两只眼睛依旧闪着寒光，连眨都没有眨过一下。 杨爽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 终于走到了门口，她一把拉开了门。 走廊里的灯光倾泻进来，照亮了这个寝室。 要……回头看一眼吗？就看一眼。小彤肯定好好的，我肯定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就看一眼…… 杨爽不停地对自己说。 她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将头转向了赵希彤。 赵希彤的脸竟然正对着她！那张脸上，遍布着狰狞的血口，如同被无数把利刃切割过一般。 而赵希彤的身子，依旧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四肢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根本就没有动过。 她的脖子被某种力量拉得极长，如同一条长蛇一般。 “啊啊啊！！！” 杨爽吓得魂飞魄散，发疯一般地向走廊跑去。 “喂！杨爽！你在干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在极度的恐惧下，杨爽拼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挣扎，双臂不断地舞动着。 她感觉得到，一双大手正抓着她两侧的肩膀。 她声嘶力竭地叫喊，玩命一般地不断扭动身子。 “杨爽！停下来！” 那双手突然用力，杨爽觉得自己被推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完了！他要伤害我了！他要伤害我了！ 杨爽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死死地保护着自己，刺耳的尖叫仍然不住地从嗓子眼里迸发出来。 “安静。” 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杨爽猛地浑身一颤，尖叫声停止。 这个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个人。 一瞬间，绝望，恐惧，欣喜，悔恨，愧疚，窘迫……全部都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一切。 她想起自己仍然身处噩梦之中，她想起自己正在一间停尸房里，她想起了一个名叫师远的男生就在自己身边。 “对……对不起……” 她慌张地道歉，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师远问。 杨爽脸一红，低下了头。 好在这里灯光昏暗，没有人注意到她面色的变化。 杨爽稳定了心神后，开始回忆刚刚的幻觉。 她感觉刚才经历了很长时间，但现在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才知道，才刚刚过了五分钟而已。 停尸房里的直播和赵希彤那恐怖的形象依然在她的脑海中肆虐，令她惶恐不安。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手机屏幕上那个直播软件的图标，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里面，真的有人在直播见鬼的方法吗？ 不，不……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就在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方，哪里还有必要去看什么见鬼直播？ 她将手机收起，看向了师远。 如果害怕，就看看他吧。 如果担心出现幻觉，就看看他吧。 或许，一旦离开这里，就再也看不到了呢…… 她这么想着，心跳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分钟，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再次转换到了“二十年前”，众人很自觉地就向门口走去。 “二楼，储藏间。” 师远言简意赅地说道。 储藏间的位置，除了位于二楼这一点以外，大家并不知晓，只能一个一个房间去找。 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正常，若不是内心知道这是任务中时光转换的结果，恐怕真的会误以为这就是一所正常的精神病院。 师远等人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人。毕竟，这里的工作人员，全部都不正常。 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已经有不知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并且全部都是以极为凄惨的方式死去的。 师远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当年，门罗能够真的做到这一点。 如果说出现了病人暴·动的情况，难道不应该立刻遭到镇·压才对吗？门罗的枪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外界没有任何怀疑？ 最终，师远也只能认为，这一切，其实都是“某种力量”带来的结果。 门罗杀的人越多，这个地方的死气就越重。 师远无法判断到底是因为门罗杀死了很多人，才导致暗鸦岭被选为异变发生的地点，还是因为这里被“某种力量”选中，才出现了如此多的死亡。 但不管怎么说，这所精神病院里的情况，都太不正常了。 众人在途中也见到了几名工作人员，包括曾经杀死过的一些医生。 对待他们，师远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师远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见人就杀。 不过，既然这些只是“幻象”，那就根本无所谓。 这就像是普通人在玩电脑游戏一样。在游戏里无论杀死多少人，也都不会对现实生活直接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至多影响心情罢了。 在已经下定决心大开杀戒的情况下，搜寻的速度并不慢。 六分钟后，众人找到了储藏室。 储藏室的门锁得极为严实。师远拽了拽门把手，纹丝不动。 没有明锁，只有一把暗锁。但是用万能钥匙尝试过之后才发现，锁孔里面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堵死了。 门上没有窗，门下有一道挺宽的缝，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纸盘子。 门缝里，有阵阵臭气传出。 师远皱眉，用工具强行开了门。 储藏室看上去很小，目力所及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一堆箱子和麻袋。 “孙院长！” 师远尝试着喊了一声。 他听到了一阵轻响。 他试着挪动那些箱子和麻袋，但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非常重，没能够一下子挪开。 “孙院长？你在里面吗？” 里面又传来了一阵响动。 随后，他们听到了一阵嗓子眼里发出的咕哝声。 那声音既低沉又模糊，根本听不清楚。 但是，他们完全可以确定，里面有一个人。 师远将怪力贴纸贴在手上，将那些箱子和麻袋扔了出去。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位蜷缩在角落里的老人。 他浑身血迹斑斑，虚弱不堪，呼吸也是极为困难，几乎快要死去。 刘潋握紧了拳头。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位老人遭到这样残酷的对待。 “孙院长！” 师远立刻取出疗伤矿泉水，倒进了他的口中。 老人连吞咽的动作也没有，但矿泉水还是发挥了作用。 ------------ 第34章 白色蜡烛 咳嗽了几声后，老人站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师远，说道：“小伙子，谢谢你。你们是？” “你是孙院长吗？” “对，我是这里的院长。” 说着，老人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的狼狈，长叹一口气，说：“我还以为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了，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找到我。” “孙院长，眼下有非常要紧的事，需要您配合我们。” “好，是什么事情？” 老人和善地看着师远问道。 “走，我们先到旁边的房间去。” 随后，师远将拍照的事情简单地加工了一下后讲给了孙院长。 孙院长依照师远所说，躺在了一张铁床上，闭上了双眼。 罗亚森按下快门，拍摄了一张照片。 照片立刻从相机下方吐了出来。 罗亚森立刻将照片取下，翻到了背面。 “太好了，有字！” 众人凑了过来，查看照片背面的文字。 上面写的是“第二张照片的要求：一，地点为停尸房；二，将某人置于停尸柜右上角的柜子中，拍摄头顶。” “这……” 罗亚森感觉自己的脸又要抽了。 把一个活人放到停尸柜里，开什么玩笑？ 不过，转头看到和善的老人，罗亚森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了任务，为了命，没办法。更难的任务，也不是没见过。 杨爽的手机再次响起。 师远看了她一眼，说：“是赵希彤的电话吗？” “嗯，是的。” 杨爽点点头说道。 “挂断。” 师远毫不犹豫地说。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们现在，的确已经聚齐了所有的执行者。那个赵希彤，并不是执行者之一。 也就是说，赵希彤，其实只是干扰他们的鬼。 如果怀着侥幸心理，认为她或许是活人，跑过去找她，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杨爽抿了抿嘴唇，依言将电话挂断了。 但一条短信很快便传送了过来。 “杨爽，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真的好伤心。你竟然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你还算是我的好姐妹吗？” 师远瞥了她一眼，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师远立刻问道。 “我……她……小彤的短信……” “不要理会。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对她的任何联络做出任何回应。”师远说。 杨爽略微犹豫了一下，将赵希彤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她不住地在内心道歉，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师远。 恢复了健康的孙院长大步流星地向停尸房走去。他这条命是师远救的，虽然觉得他的要求很不可思议，但还是照做了。 但是，十五分钟的时间毕竟太有限。刚刚拍完第二张照片，时间便转换回了“现在”。 孙院长瞬间便消失了。 而第三张的照片的要求是“和门罗的尸体一起拍照”。 “下一次转换到二十年前，我们必须再加快一些速度。你们刚才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孙院长快不行了。如果速度不快一些，说不定我们到达储藏间之前他就会死。那样的话，我们必死无疑。” 师远叮嘱众人。 一共十张照片，目前只拍摄成功了两张。 十五分钟的时间真的是太短了，面对着各种困难，谁也无法保证能够拍几张照片。 而在“二十年前”的时间里，一旦孙院长死去，那便是真的死去，是不会复活的。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任务就会彻底陷入死局。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极度的疲惫。楼上楼下地跑，精神上的折磨。仿佛这一次的任务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体能而存在的一样。 不要说对杨爽这种没有执行过任务的人，便是师远、罗亚森等人，也是觉得烦躁疲累。 而时间一旦转换回了“现在”，他们就不得不待在这个停尸房里，否则，就会有人被鬼魂杀死。 这里是庇护所，同时也是限制。 突然，停尸房的大门传来了一声巨响。 有人正在外面砸门。 “是加特森！” 方异圣立刻说道。 他就是被加特森抓来的，对这个两次偷袭他的人，方异圣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的人数感知能力还能够正常使用，可以感觉到外面有一个活人。 “他是送死来了。”罗亚森说。 师远等人聚在门的两侧，仔细地聆听。 加特森似乎正在用一个体积颇大的金属物撞击停尸房的门。 这扇门并不算结实，被砸得摇摇晃晃。里面虽然被闩住了，但照这个力量砸下去，很快就会被砸开。 “我们开门？” 罗亚森用口型无声地说。 师远摆了摆手。 加特森继续砸门。 师远其实很不明白这个加特森在想什么。 他应该是看到了师远这一队伍的人数，并且也应该早就知道他们手里有各种武·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来挑衅？ 难不成他不知道师远他们躲在这里？不对，若是不知道，拼命要砸开停尸房做什么？ 咣。咣。咣。 一声声巨响，听起来和任务短信的丧钟声，竟然出奇地相似。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上，没有人注意，停尸柜下方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粗如儿臂的白色蜡烛。 嘶……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蜡烛燃烧了起来。 停尸房里的灯光虽然昏暗，但仍然不是蜡烛的那一点烛火可比的。 没有人注意到，一支蜡烛正在燃烧。 门外的巨响还在持续着，并且没有任何变慢的趋势。 门缝越来越大，门闩也变了形。 终于，门闩掉落，门被砸开。 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奔了进来。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将金属棒挥了过去，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想象之中的惨叫并未出现。 那个人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根本就不是加特森，而只是一具尸体。 师远等人没有轻举妄动，继续在门两侧埋伏。 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秒钟后，又一具尸体飞了进来。 随后，是第三具。 终于，刘潋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感觉自己好像隐约闻到了一股……肉香。 没错，就是肉香，是那种烤肥肉的香味。 这里怎么可能有烤肉的香味？ ------------ 第35章 如何选择 刘潋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 她看到了那支白色的蜡烛。 烛火摇曳，一朵黄豆大的火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又坚强地挺立着。 烛火上方没有任何东西，周围也是空空如也。 那肉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外面的声音暂时停止了。加特森或许放弃了，也或许正在酝酿着什么。 不能掉以轻心。 刘潋暂时将白色蜡烛的事情抛在脑后，小心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师远等人一时也拿不准加特森到底有何计划。 肉香味更浓了。 不仅是刘潋，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气味。 哪里来的肉香？ 师远转头看去，看到了那支蜡烛。 他十分确定，之前那里是没有蜡烛的。 突然冒出这么个东西，绝对有问题。 师远向罗亚森等人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他要过去看看那支蜡烛。 随后，他便走到了白色蜡烛旁，仔细观察。 果然，这里的肉香味更浓了。 很快，他便发现了那肉香味的来源。 就是那只白色的蜡烛。 而之所以蜡烛散发出来的是肉香味，是因为，那蜡烛竟然是白色的肉制成的。 肉香味愈加浓烈，师远感觉到一阵眩晕、恶心。 他猛地一脚将蜡烛踢倒，那一点脆弱的火苗立刻熄灭。 可是，肉香味却已经遍布了整个停尸房，无论身在哪个角落，都能闻到那股气味。 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都会晕倒。而且，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他们何时会醒来。 眼下的情况，要么从大门出去，要么躲进漆黑的地道。 但是，无论是选择哪一个，都非常危险。 加特森是一个活人，他的危险程度看似低一些，但实际上，一旦走出停尸房的门，说不定就会立刻遇到凶灵厉鬼，很可能又会有人死去。 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全部晕倒，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师远看向门口。 从他现在的角落，隐约可以看见一点人影。那个人影，便是加特森。 只是，由于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加特森的动作，更看不清他的手上是否有什么东西。 既然他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那就没有办法去揣测他的心理。 综合考虑之后，最终师远还是决定，从门出去。 先杀了加特森，然后再说。 师远和罗亚森两人拿着武·器，小心地向外走去。 加特森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两人小心地看向不同方向，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 师远还记得那个大头婴儿。现在那婴儿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师远看向楼梯上方，隐约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至于左右两侧，则是在两米之外就是墙壁，根本藏不了人。 这个地下一层，似乎就是专门为了停尸房而建的。除了一扇门，什么也没有。 两人也感觉到，只要出了门，就没有了肉香味，头也不那么晕了。 叫他们一起出来？ 师远这样想着，回头看了一眼。 他立刻愣在原地。 停尸房的门，不见了。身后是一堵墙壁，上面什么也没有。 “喂，罗亚森。” “什么？” “停尸房不见了。” 罗亚森回过头，也愣住了。 那扇门没有了，上面写着“停尸房”三个字的牌子，也消失了。 师远伸出手去碰了碰墙壁。 非常结实，没有任何中空的感觉。 这下即便他们想回到停尸房，也回不去了。 突然，罗亚森摔倒在地。 师远立刻看了过去，他看到，罗亚森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扯住了双腿，向楼梯上方拉去。 “师远，别过来！” 罗亚森喊道。 师远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亚森被拉动的速度和跑的速度差不多，转眼间便被拉回了一楼，随后不见了踪影。 师远立刻展开了感知域，却也只能“看”到罗亚森的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楼上移动。 为什么没有看到黑色的影子？罗亚森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拉走的？ 师远站在原地，不断地看向四周。 即便是在最初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很少遇到这种不知所措的情况。 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个面积极小的高处一般，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是万丈深渊。 他取出手机，给刘潋拨打电话。 无信号。 时间还有七分钟。 除了在这里坚持，似乎已经别无他法。 师远靠在一个墙角，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简直就像失聪了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如宛如雷霆。 师远突然听到，墙壁里似乎传来了某种响动。 那好像是一个人努力地想要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师远已经能够分辨出，哪些是身体移动的声音，哪些是手指拨动东西的声音。 这里没有灯光，最近的灯光也是从一楼的走廊传来的。 那诡异的爬动声就在他的身后，似乎离得极近。 师远的背部离开了墙壁，向前缓缓地走了几步，转过身来。 墙壁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声音还在继续，里面似乎有一个活物在艰难地拨动着墙壁里的砖石水泥，努力地想要爬出来。 师远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报导。 一个人杀害了另一个人后，将尸体封在了水泥墙里。 后来，他每天都能听到墙里传出奇怪的声音。 眼下的情况，和那篇报导非常相似。 师远继续看着那堵墙，同时也留意着右侧和后方的声音。 突然，他感觉天花板上掉落下了不少灰尘。 他抬头看去，却看到，正对着他的头顶上方，有一张脸。 一张黑色的，只有两个瞳孔的脸。 那张脸就像一个贴在天花板上的影子，但那两只眼睛，却和真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师远立刻向楼梯的方向移动了几步，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双眼睛。 眼睛似乎没有转动，但被盯视的感觉一直没有变过。 师远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手将砍刀握得更紧。 紧接着，右侧的墙壁处，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响动。 那个方向，竟然传来了说话声，而且那声音极为熟悉。 ------------ 第36章 熟悉的声音 渐渐的，声音清晰起来，师远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两个人交谈的内容。 “小远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打电话给老师，老师说，自从开学就没见过他。” “真奇怪。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正是他父母的声音。 不，不能相信，这些应该是幻觉。 正这样想着，电话铃突然响起。 师远取出手机，屏幕上写着的是“老妈”二字。 他没有贸然接电话，而是继续听着墙壁中传来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停止。 他听到母亲说：“他不接电话啊。” “我们都回来两天了，还没见着他的影儿。该不会是还在暗鸦岭村吧？”那是父亲的声音。 “那……我给素萍打个电话？” 素萍，正是师远的三姨，也是他的表弟申寒的母亲。 师远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不！千万不要给三姨打电话！ 师远突然在心里喊道。 此刻，他的心理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渐渐相信了自己听到的一切。 他隐约觉得，说话的两个人，就是他的父母亲。 要如何阻止母亲打这个电话？ 他想。 突然，他快步来到那面墙前，用力地砸了起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 “奇怪，隔壁怎么在砸墙啊？我们说话的声音应该不大吧？”母亲说。 “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要不，我们过去看看？”父亲说。 师远一惊，立刻停了下来。 脚步声换了个方向，随后又继续向他的方向走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门铃声。 师远下意识地看向了停尸房的门。 那扇门刚才明明已经消失了，可现在竟然再次出现。只是，那扇门看起来，和居民楼里的防盗门完全一致。 师远如同失神了一般向门走去，打开。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那是他的母亲。 他呆立原地，怎么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说点什么，但喉咙里似乎堵了东西，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好，”母亲说道，“刚才听到你敲墙的声音。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师远的眼睛瞪得溜圆。 老妈怎么会不认识我了？ 他张口结舌，仍然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母亲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打扰到你了，那真的是非常抱歉。对了，我们的儿子师远已经两天没回家了，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他？” 师远的心脏一阵阵缩紧。 好难受…… 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是谁？我难道不是我吗？ 母亲见他不说话，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看来你是没有见过我的儿子。很抱歉，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廊里的灯没有开，母亲的身影转瞬便消失了。 他想追出去，想回到自己的家。 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房门不知被什么力量关闭。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走了几步。 这是哪里？ 他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古老的房间，里面有着大量的白色布幔，以及数不清的纸钱。 “这是……” 他瞪大了眼睛，继续向房间深处走去。 右前方有一扇红漆门。他推开门向里看去。 里面是另一个房间。与外面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完全不同，里面具有非常浓郁的现代气息，并且十分豪华、干净。 一扇门，却仿佛隔离开了两个时空。 一种劈裂般的诡异感觉在师远的心中升腾而起。 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想看看这房间里有什么。 他没有料到，这竟然是一个卧室。那张床，和他家中自己的那张床，一模一样。 床上没有人，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他站在门口，仔细地查看这个房间。 突然，他看到，床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展开感知域，立刻便发现，床下有一个黑影。 鬼！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跑。 然而，他连一步也没有迈出去，就停了下来。 刚刚那个空无一人的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现在竟然挤满了人。 他们不说，不动，不笑，不哭。 他们全部都是脸色惨白，浑身白衣。 师远吓了一跳。但他很快稳定了心神，这才看清，那些并不是人，而是纸扎的人偶。 这到底是个什么房间？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一阵阴风吹过，满地的纸钱腾空飞舞。 身后的床下，一个黑影爬了出来。 那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师远身后，一双没有血色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 师远感觉颈部一凉，立刻回头看去。 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其余部分全部都是头发的脸。 他猛地向后退去，却只退了两步，便撞到了一个人偶。 那人偶立刻伸出双臂，将师远紧紧地环绕住。 师远根本无法动弹。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寒气越来越重。 他突然想起，父母还在隔壁。 他拼命地大声喊了起来，希望他们能够听到，能够来救他。 然而，喊声刚一出现，他便惊恐地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是一个沙哑无比、极为苍老的声音。 他继续挣扎着，双眼却向四周看去，寻找镜子。 终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面镜子，也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哪里是他？那是一个头发稀疏、风烛残年的老人。而他的脸上，竟然全是尸斑。 他猛地坐了起来。 原来是个噩梦。 他转头看了看，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卧室。 他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感觉床下传来了阵阵奇怪的声音。 有一个活物在爬。 师远立刻穿上鞋，远离了自己的床，打开灯，看向床下。 床下的阴影里，有一个东西在动。 他盯着那个阴影，没有轻举妄动。 那个东西似乎十分艰难地向外爬着。 终于，在某一刻，师远猛地发现，那竟然是刚才梦中看见的那张只有一张嘴、其他部分全是头发的脸。 突然，他感到一阵疼痛，似乎有人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他立刻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师远！”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谁在叫我？ “师远！师远！” 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这又是谁？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摇晃他。 ------------ 第37章 污染 师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个停尸房，门还关得好好的。罗亚森正在摇晃他。 我产生幻觉了？这一切，全部都是幻觉？ 他看向墙壁下方，白色蜡烛依旧倒在地上。 是那股肉香带来的幻觉吗？ 师远长吁了一口气，略略稳定了一下心神。 就在这时，十五分钟过去，时间转换到了“二十年前”。 “我们得想一想下一张照片怎么办，”罗亚森说，“虽说是门罗囚·禁了孙院长，但是如果我们真的一枪把门罗崩了，孙院长未必会配合我们。他的思维，肯定还是原本的思维。” “伪装成自·杀，”师远说，“不要用枪，用绳子把门罗勒死，然后说他是自·杀的。我们分成两组，同时行动。” “好。” 众人速度极快地分头来到了二楼和三楼，向储藏间和院长办公室行去。 孙院长更加虚弱了。师远觉得，如果他们这一次不能完成十张照片，再等十五分钟，孙院长说不定真的会死。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让已死之人复活。 他们的确是可以通过黑色耳钉共享保命次数，但是如果真的将一枚耳钉交给孙院长，恐怕那枚耳钉就会随着时间的转换消失。 他们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这就和他们现在也不敢将耳钉交给方异圣一样。 方异圣的身上早已出现了异变，随时可能会转入暗世界。谁也不知道当他的本体进入暗世界以后，耳钉会去往何方。 这一点，方异圣自己也是理解的。 给孙院长喝下疗伤矿泉水后，众人便将孙院长带到了院长办公室。 在此之前，罗亚森和方异圣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将门罗勒死，并吊在了高处。 孙院长到了办公室时，恰好看到罗亚森和方异圣在努力地将门罗从绳套里“救”出来。 “唉……作孽啊……”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却不知到底说的是谁。 第三张照片，完成。 杨撷樱注意到身边的杨爽有些神色不宁，便小声问道：“杨爽姐，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 杨爽神色愈加慌张，躲避着杨撷樱的目光。 杨撷樱已经不是那个普通的弱小女孩。在严酷的环境洗·礼下，她早已完成了蜕变。 此刻的她，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和强大的勇气。 她继续说道：“杨爽姐，你不要骗我了。你要知道，现在的每一件事，都可能影响到所有人的生命。你到底怎么了？” 杨爽见瞒不过去，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彤……又给我发短信了。” “你的朋友赵希彤？” “嗯。” “难道你想给她回复短信？” “嗯。” “她短信里说了什么？” “她说，她又从那个房间跑出来了，在走廊里闲逛，来到了三楼，发现了院长办公室。” “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杨撷樱转头向前后看了看，露出警觉的表情。 “嗯。她说，她就躲在办公室里，外面好像有脚步声和敲门声，她很害怕，让我赶快过去找她。” “好了，杨爽姐，你不要再纠结这个了。师远哥哥不是说了吗？赵希彤是鬼，是绝对不能接近的。再说，我们是在‘二十年前’，并且正在院长办公室里。就算找，也应该在这个房间里找啊。可是你看，这里哪有她的影子？门外也没有脚步声和敲门声啊。” “嗯……是啊……” 杨爽支支吾吾，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 杨撷樱急得要命。 杨爽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我其实……刚才已经把她拉进黑名单了……” “拉进黑名单，为什么还能发短信进来？是你手机的问题吧？” 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杨爽突然一个激灵。 她看到，屏幕上赫然写着赵希彤的名字。 “我……我明明已经把她拉黑了啊……” 杨爽看着屏幕，双手有些颤抖。 “不要接电话！” 师远突然走了过来，将她的手机抢了过去，直接关机。 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的确，最开始感知时，师远发现，在“二十年前”的时间段里，空气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异常气息，更没有鬼魂。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似乎变得“肮脏”起来，就像一条干净的河流，被某种废水污染了一般。只是，污染的速度很慢。 当发现这一点后，师远便开始留意。 很快，他发现，每一次杨爽的手机收到赵希彤的短信或是电话，这里的空气就会变得更加“肮脏”一分。 她的手机，就是污染的来源。 至于那个赵希彤，必然是鬼魂无疑。 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师远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任务会设置一个如此容易避开的鬼？ 但现在，他彻底明白了。 若是不能想出解决办法，或是尽快完成任务，赵希彤迟早会顺着手机，爬过来！ 越想，师远越觉得这个手机太过危险。 他将杨爽的手机扔在地上，用锤子砸了个粉碎。 “师……师远……” 杨爽怎么也没想到，师远竟然一句话不说，就把她的手机砸了。 师远看了看她，说：“等回去以后我给你买个新的。” “不……不是这个问题……没关系的，不用买了……” 杨爽彻底混乱了。她搞不懂师远在做什么，但不知怎么，当她听到师远说要给她买个新手机时，一种扭曲的甜蜜感在她心中爆发开来。 为了这一丝甜蜜，一个手机算什么呢？ 她不再说话，而是半低着头。 师远根本没注意她，而是立刻查看下一张照片的线索。 孙院长有些失神。他看着门罗的尸体，口中喃喃自语着，但却十分含糊，根本听不清楚。 第四张照片的线索是：“照片上至少要有四名女性活人”。 “女性……活人……” 看到这一条指示，师远感觉嘴角一阵抽搐。 他抬头看了看。 刘潋，杨撷樱，杨爽。 他们的队伍中，只有三个女孩。 必须尽快找到另一名女性活人。 “分头行动。” 师远说着，自己当先一步向外走去。 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他展开感知域，但仍然只能感知到自身所处的房间里的情况。 ------------ 第38章 第四张照片 师远有些气恼地将感知域关闭，问道：“方异圣，这座楼里现在有多少人？” “一百多。算上地下通道的话，超过一百三十。” 这座楼里的活人的确不少，但是遗憾的是，他们的特殊能力都没有办法感知出人的性别。 “三楼呢？” “三楼只有十一个人。” “我们去二楼。” 师远、方异圣和闻裕哲一组，快速下楼。其他人陪着孙院长，留在办公室等候。 孙院长依旧在门罗的尸体旁叹气，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受过的苦。 二楼的人多了起来。 他们随意地闯入了一个房间，可惜里面全部都是男人。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有将里面的人杀死，而是立刻退了出去。 继续闯入下一个房间，依旧是男人。 怎么会这样？那些护士呢？女病人呢？ 就在他们要闯入第三个房间时，前面两个房间的工作人员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拿着各种武·器就冲着他们杀来。 “都给我去死！” 师远烦躁异常，砍刀挥舞得呼呼生风。 眨眼之间，他已经浑身是血。而面前的走廊里，已经堆满了尸体。 喧哗声惊动了其它房间里的人。他们纷纷冲了出来，如同失去了恐惧心理的丧尸一般，向师远三人猛扑过来。 师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他多想。 疯狂的医生和护工们口中发出阵阵怪叫，数量越来越多。 他们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并且从走廊两端同时聚了过来，很快便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面对着这群不知害怕为何物的疯子，师远的心脏也狂跳起来。 无路可走了吗？ 师远转头看了看，立刻说道：“向右边走，那边人少一些。” 只要杀出一条血路，坚持十五分钟，就可以逃出生天。 他没有机会看时间，只能大略估计出，这一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八分钟。 还好，坚持七分钟，应该不算太难。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在时间转换之前，他们必须回到停尸房去，否则，死亡难以避免。 那些疯子一个个都失去了人性，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如同杀红了眼一般。 眼前的场景，即便是与末世题材的电影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右侧的疯子大约有六七名，并不算多。 闻裕哲对抗罪·犯经验丰富，但此刻面对着这些发狂的精神病人，他的心中也是如同狂涛骇浪一般，呼啸不止。 但是，他到底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的情况，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身上还有一些备用的子弹，此刻如同不要钱一般倾泻出去。 几乎是一个呼吸之间，右侧的几个疯子便全部倒地。 三人极速地从楼梯来到一楼，随意地闯进了一个房间，死死地关上门。 “你们是谁？是新来的医生吗？”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师远立刻回头看去，看到的，正是之前他们杀死过的严娇妮。 很好。 师远心中想道。 但是，“好”的前提是，他们能顺利地带着这个女人与其他人会合。 一百多人，若要真的杀下去，估计要不少时间。 外面那些毕竟不是丧尸。丧尸是没有记忆的，如果有一会儿看不见目标，就不会再挖空心思地寻找。 但那些都是活人，是精神病人。他们会如何行动，没人能猜到。 他们疯狂起来，就是完全彻底的疯子。但在他们“正常”的时候，又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他们最开始没有一下子判断出这些所谓的医生、护工都是精神病人的原因。 师远轻轻打开门，向外看去。 他看到有三个身穿白大褂的疯子正茫然在站在走廊里。几秒钟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掏出笔记本开始写东西，似乎又进入了“医生”的角色。 师远随便扯了几句谎，让严娇妮跟着他们，来到了三楼。 那些疯子果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一切，继续“工作”起来。 地上的那些尸体没有人理会，就像没人能看见一样。 孙院长已经坐到了椅子上，颤抖着喝了一口水，又继续呆坐在原处。 “来，你们几个站到孙院长身边，合一张影。对，严娇妮，你站在院长身边。他就是院长……你站在这个老人身边。” 罗亚森举着拍立得相机，指挥着几人的行动。 终于凑齐了四名女性活人，但师远等人却丝毫没有放松。 这才只是第四张照片啊，天晓得全部拍完要到什么时候！ 很快，照片吐了出来，第五张照片的线索出现在了照片的背面。 而这一次的条件是：“一，地点为食堂；二，手上拿着报纸”。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条件看上去还算正常。 “孙院长，食堂在哪里？” “在一楼走廊东侧。” “好，我们先找到一张报纸，然后就过去。”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师远十分焦急，他感觉这里越来越不安全。 原本干净的空气，此刻已经变得污浊，异常气息越来越浓。 再这样下去，“二十年前”也必然会出现鬼魂。 “报纸？我的办公室里应该有报纸，每天都订的。只是，不知道门罗他是不是把报纸都扔了。” 孙院长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寻找报纸的身影。 “好，我们找找。” 说完，师远立刻在办公室里翻找起来。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翻箱倒柜，不住地翻着。 时间，还剩三分钟。 “找到了！” 终于，罗亚森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份报纸。 众人立刻拉着孙院长快步向一楼跑去。 只剩两分钟。 能来得及吗？ 众人快速地跑着，脸色都有些发白。 快！再快一点！ 虽然孙院长已经尽力了，但他毕竟是个老人，跑得速度连杨撷樱都不如。 罗亚森索性把孙院长背了起来，加快速度向楼下跑去。 “啊！有人劫持我们的重要病人！” 一名“医生”不知从哪个房间里突然走了出来，指着他们大声叫喊。 “尼玛！给我滚！” 罗亚森一声爆喝，速度再次爆发，转眼间便来到了那个疯子面前，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 孙院长吓得一声惊叫，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 第39章 黑白世界 可即便如此，“医生”的喊叫还是招来了更多的人。 很快，四五个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有人抢病人了！快……” 砰！ 闻裕哲紧咬牙关，一枪击中了那人的眉心。 紧接着，师远、刘潋等人也是很快将出现的几个疯子砍倒在地。 孙院长面无人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师远等人竟然如此疯狂，比那些病人还要可怕。 刚才师远解释原因的时候，根本没有提真正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孙院长不会相信。 可是，眼下，一切似乎已经瞒不住了。 可是那又怎样？时间马上就要转换，若是不抓紧这个时机，将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在任务当中，时间就意味着生命。 还有一分钟。 食堂，终于到了！ “快，孙院长，拿着这份报纸。对，好的！” 罗亚森随手就把砍刀一扔，举起拍立得相机就按下了快门。 “快！到停尸房再看！” 只剩四十多秒了。 众人几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罗亚森连砍刀也不顾上捡了，转身就向地下一层跑去。 停尸房是他们的避难所，是鬼魂无法侵害的安全地带。 “快跑！” 路上还有几个医生拦路，被师远、刘潋和闻裕哲全部打倒。 众人都是恨不得一个飞身从楼梯最上方直接跳到最下方。 终于，停尸房到了。 众人如同疯了一般冲了进去，死死地将门关闭。 时间在这一刻，转换回了“现在”。 纵然是经过了长期的体能训练，师远、罗亚森、刘潋等人也是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快要虚脱。 不知是因为打开了进入地下通道的“门”还是怎么，众人逐渐察觉到，呼吸声越来越怪异，就像他们身处山洞之中一般，带着极为明显的回声。 发现这一点后，众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大口喘气。 但是，呼吸的回声，却还是从停尸房里侧传来。 诡异的呼吸声让众人的心脏都悬了起来，众人只觉得浑身皮肤一阵阵刺痛。 杨撷樱抬头看去，视线落在了地道的“入口”——那个本是停尸柜的地方。 她感觉，呼吸声好像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她非常恐惧，但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奇怪的好奇心。 这让她自己非常不安。 事实上，自从她和杨撷薇遇到了灵异事件以来，她就失去了好奇心这种东西。或者说，她为了保护自己，强行让自己不去对任何异常情况产生好奇。 她害怕，害怕再一次走进噩梦。 她已经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哥哥，她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命。 但是现在，听着那带着回声的呼吸声，久违的好奇心突然笼罩住了她的心。 我去“入口”的边上看看。就看看，不进去，反正我还在这个停尸房的话，就不会有危险。 她这么想着，向那个大洞走了过去。 里面阴风阵阵，呼吸声清晰无比。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入口”旁的墙壁，半个身子躲在墙后，只有头部和两只手探了进去。 若是地道里有人，就会看到一个女孩的头和八根手指。 呼吸声越来越响。杨撷樱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和地道里传来的呼吸声渐渐变得一致。 “哎呀，太吓人了！” 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杨撷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头部和双手从“入口”中消失，缩回了墙壁后。 一丝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刚才那句话传来的方向，不是身后，而是前方。 也就是说，刚才说话的人，不在停尸房里，而是在地道里。 地道里，难道有人？不，很可能是鬼。我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杨撷樱想着，心脏跳得更加厉害。 过了几秒钟，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种黑白电影已经很少见了。这真的是新片吗？” 她在说什么？什么电影？ 杨撷樱的好奇心再次涌起。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再次探出头去，查看地道里的情形。 没人。至少，她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见这个女孩的声音。 杨撷樱想着，转过头，打算问问其他人。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灰三色，就和以前的黑白电视一样。 这里的灯光的确原本就很昏暗，但是昏暗不等于黑白。至少，这里的人应该是正常的颜色。 但是现在，在杨撷樱的眼里，所有人都是灰色的。 浅灰，深灰，黑色，白色…… 一阵极为怪异的感觉如同巨锤一般击向她的心脏和大脑。 众人的身上多少都有一些血迹，但是现在在她看来，那些血迹全部都是黑色的。 我……也变成了黑白色吗？ 她有些颤抖地低下头，查看自己的手。 她本以为自己的手应该是白色或浅灰色的，但她却看到，自己的手，完全是黑色的。 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什么？ 她拼命地两只手互相搓着，就像要搓掉一层黑色的皮一样。 “啊，搓掉了，太好了！” 她看到自己手上的黑色逐渐脱落，如同洗手时搓掉脏东西一样，脸上露出喜色。 然而，当再次将手心向上展开时，她险些尖叫出声。 那搓掉的，并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她自己的皮肉。 一阵剧痛从手上传来，她拼命地忍耐着，想要从背包里取出疗伤矿泉水，却发现由于太痛，她根本什么也不敢碰。 “救命！救我！刘姐姐，师远哥哥！” 她哭喊起来，但她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喊声憋在嗓子眼里，比蚊子的振翅声还要小。 师远等人都在看向其它方向，根本没有人注意她。 救我啊！ 她在心里喊着。 她跑到师远身后，用手臂去碰他。 师远没有理她。 她急了，加大了力气。 师远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杨撷樱大惊失色，蹲下身子，想要查看师远到底是怎么了。 “哎呀，笨啊，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过去啊！” 刚刚那个女孩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个声音，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杨撷樱仔细回忆，突然想起，那是她同学李晓月的声音。 难道她来了？她在这所精神病院里？她也是被传送过来的吗？ 她诧异地回头，想看看李晓月在哪里。 ------------ 第40章 恐怖片里 然而，杨撷樱仍旧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李晓月在哪里？我为什么能听到她的声音？等下，她是在跟我说话吗？ “撷樱，你怎么不说话啊？” 李晓月的声音继续。 她果然是在和我说话！可是，我为什么看不见她？ “哎，撷樱，你说，为什么恐怖片的主角，尤其是女主角，都很蠢呢？” 杨撷樱彻底呆住了。 李晓月在说什么？什么恐怖片？ “哎，撷樱，我怎么感觉女主角在看我啊？她的眼神让我有点不舒服……” 她的语气中含有一定的恐惧。 杨撷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初一的时候，同学李晓月曾经邀请她到家里去玩，两人躲在卧室里，关闭电灯和窗帘，看了一部恐怖电影。 那部恐怖电影的标题和内容杨撷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自己从电影开始放映前就吓得不敢看屏幕，要么闭着眼，要么看别处，只是在李晓月的拉扯下偶尔瞥了一两眼。耳朵也基本都是处于被自己捂住的状态，因为她害怕恐怖电影里一惊一乍的音效。 但她却记得，那是一部黑白电影。 虽然只看了几眼，但她却记得其中的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镜头从山洞内部向外照去，可以看到几名来探险的年轻人。 周围都是漆黑一片，只有洞口透出些许昏暗的亮光。洞口不算大，呈长方形。在镜头的衬托下，显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杨撷樱记得她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她惊恐地看向屏幕外，就像看着正在看电影的观众一样。 而这个女主角当时的表情，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接下来的几天夜里，她一直都在做噩梦。 这件事过去了足足有一个月，她才彻底将其忘记。 现在想起来，杨撷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当时那么害怕，后来又为何将其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为什么又想了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就是那个恐怖片的女主角。 她之所以看不到李晓月，是因为她并不在这个空间。她以观众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的外面。 “我……在恐怖片里？” 杨撷樱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炸了。她瞪大眼睛，缓缓地低头看向自己仍然剧痛的手。 她手上的皮肉竟然已经彻底消失，只剩白骨。 “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瞬间响起。 而在杨撷樱听来，那尖叫声不仅仅来自于自己，还来自于那个漆黑的地下通道。 那是李晓月的声音。 她突然停止了尖叫，拼命地将嘴闭得紧紧的。 她再次看向了那个黑糊糊的地道入口。 李晓月，就在那一端吗？ 她下意识地向地道里走去。 滋啦…… 停尸房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老旧的电灯或许快要寿终正寝了。 杨撷樱根本没有注意灯光，一步步地向地道挪去。 身后的灯光虽然昏暗，但眼下也足以支撑她的视觉。 地道里，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任何其它的活物。 她已经跟随着师远等人进入过地道，她觉得自己知道里面的情形。 在地道的那一端，会不会看到李晓月？ 地道的那一端，会不会连结着出去的路？ 杨撷樱的心里不断地涌出希望，她的脚步也是越来越快。 快，走进那个地道。我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一部电影罢了！哥哥没有死，姐姐也没有死！走出去，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哥哥和姐姐，会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我！ 杨撷樱几乎在心里咆哮着，发疯一般地跑了起来。 她进入了地道，不断地跑着。 但是，地道越来越窄。到了最后，竟然只能容她趴在地上，努力地向外钻。 地道的宽度，和老式的黑白电视机差不多。 再使把劲儿，然后我就能出去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渐渐地，她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抹极为黯淡的光亮。 在那光亮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晓月。 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袋零食，但早已忘了吃。 她的表情十分惊恐，眼睛瞪得极大。 杨撷樱看到，李晓月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继续爬动，她感觉自己距离李晓月越来越近了。 “撷……撷樱，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我们现在看的，应该是国产的恐怖片吧？怎么会有这种从电视里爬出来的情节呢？我的天哪，我感觉她真要从电视里爬出来了！” 李晓月越说越害怕，她脸上恐惧的表情纤毫毕现地呈现在杨撷樱面前。 杨撷樱已经顾不上疑惑，她依旧拼命地爬着。 直到她看到了自己。那个一直蜷缩在旁边座位上的自己。那个不敢看屏幕的自己。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 “啊啊！！！撷樱，她出来了！她真的爬出来了！撷樱！怎么办？” 李晓月吓得面无人色，将零食扔在一旁。 杨撷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说：“要是真的害怕，就把电视关掉吧。” 关掉……电视？不！不可以！我还没有出去！不能关！ 杨撷樱心急如焚，动作加快。 然而，她却看到，一直以来蜷缩在一角连看都不敢看电视屏幕的自己，站起身，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了。 “不！！！” 杨撷樱一声尖叫，随即，四周彻底陷入漆黑。 不仅如此，周围的黑暗变得如同有形的实体一般将她死死地压住。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封在了水泥墙壁里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她想喊救命，但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我竟然……杀死了我自己？ 她的思维也渐渐变得混沌。 她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杨撷樱！杨撷樱！” 混沌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丝遥远的声音。 是谁？天上的神仙，还是地狱里的恶鬼？ 那个声音在继续。 杨撷樱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清醒。 她猛地睁开眼，惊恐地挣扎着将双手举到眼前。 好好的。她的两只手，完好无损。 “杨撷樱，你没事吧？” 这是……师远哥哥的声音啊…… 杨撷樱抬起头，看到的，是师远的脸。 ------------ 第41章 挂不断的电话 看着周围的所有人，杨撷樱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喃喃地说。 “你陷入昏迷了，”师远说，“估计也是产生幻觉了吧。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 杨撷樱点点头，仍然心有余悸。 在她陷入幻觉之中的时候，师远、罗亚森等人已经将照片背后的信息分析了一遍。 第六张照片的要求是：“一，直立；二，手中持有砍刀”。 这似乎并不难，毕竟只是“持有”，应该是可以比较容易地达到的。 “你的砍刀扔在食堂了吧？”师远问。 “嗯，情况紧急。” “要取回来吗？” “看情况吧。也不是非拿回来不可。” 罗亚森随意地回答道。 “还是拿回来好。” 师远坚持道。 “嗯，可以。不管怎么说，砍刀还是有用的。” 罗亚森说道。 这个停尸房的确是一个“安全地带”，至少到目前为止，只要留在这里，就没有人死去。 但是，这里也的确会让人产生非常真实的幻觉，并且可以干扰人的思维和记忆。 师远看了看杨爽。他觉得，杨爽的参与，值得注意。 但是，具体是哪里需要注意，目前还无法确定。 是作为将赵希彤引过来的媒介吗？ 她本身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是一个活人，这一点通过师远、方异圣等人的特殊能力可以确定。此外，在得知了赵希彤是鬼的讯息后，杨爽也没有坚持要去找她。 如果，作为媒介的她，死亡的话，会怎样？ 师远不停地思考着。 时间转换到“二十年前”时，众人再次按照师远的安排分成了两组，分别前往孙世才院长所在的储藏间和一楼的食堂。 孙院长已经虚弱不堪，眼看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师远估计，即便下一次转换后他还没死，也差不多了。 若不是有疗伤矿泉水，这个任务，他们早就失败了。 就在孙院长喝下矿泉水醒过来后，师远的手机响起。 是罗亚森打来的电话。 “砍刀不见了。” “不见了？或许是消失在时间转换的裂缝里了吧……你们先过来吧。” 师远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拍立得相机已经交到了他手上。第六张照片的要求比较容易达到，很快便完成了。 而第七张照片的要求是：“站在精神病院大门口”。 师远将要求对孙院长说了之后，孙院长也是很痛快地便答应了。不管怎么说，在他看来，是师远救了他。 孙院长没有上次的记忆，还“没有见过”师远等人狂暴的模样。 从储藏间到大门口，要经过一段走廊、楼梯，以及一楼大厅。根据上一次的情况来判断，这段路不会好走。 不说别的，孙院长对这里那些真正的疯子来说，是一个“重要病人”，他们肯定会认为是师远等人在“抢病人”。 他们虽然都穿了白大褂，但是，那些疯子竟然能够分辨出，他们并不是他们的“同事”。因此，师远等人索性把白大褂都脱了。 闻裕哲也曾经建议过，用语言欺骗那些疯子，但是那么做实在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与疯子讲道理这种事，本身不就很荒谬吗？ 所以最后师远还是选择了杀出去。 杨爽突然感觉衣袋震动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音乐。 是赵希彤打来的电话。 她僵了一下，因为她记得，手机已经被师远砸碎了。 “怎么可能……手机怎么会好好的在我的口袋里呢？” 她下意识地说着，看着屏幕上的“赵希彤”三个字，强烈的心悸感袭击着她，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师远等人向一楼走，但精神却完全集中在了手机上。 不能接……师远说，小彤是鬼……小彤，对不起，但是我…… 她感到一阵愧疚。 然而，就在这时，电话竟然自动接通了。 怎么会这样？ 杨爽的手抖了一下，手机险些掉落在地。 “喂，杨爽？”赵希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啊？” “我……我……” 杨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我现在在走廊，马上就要到一楼了。我要离开这座楼，我要离开这儿！杨爽，亏我还拿你当好姐妹，你真是太让人伤心了。我走了，我不管你了！” 赵希彤十分愤怒地说道。 “不，不，小彤，你听我说……” 杨爽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听我说？说什么？说，我不相信你，我觉得你是鬼？ 赵希彤也没有说话，电话里陷入了安静。 “你在和谁打电话？赵希彤吗？” 师远发现了杨爽的动作，立刻问道。 “我……我这就挂断……” 杨爽极为慌张，手指连续地点击挂断的按钮。 但是，电话却怎么也无法挂断。 “怎……怎么回事……挂不断……” 杨爽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双眼中满是惊惧。 师远一把抢过杨爽的手机，扔到了窗外。 就在手机刚刚越出窗口，刚刚脱离精神病院的范围时，一声巨响传来。 手机竟然在空中直接爆·炸，滚滚黑烟从手机的位置爆裂开来，形成了无数黑色的鬼面，怪啸着向四面八方冲去。 “啊！！” 杨爽被这一幕吓得立刻尖叫出来，两腿都有些发软。 “好了，快走！” 师远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加速向前跑去。 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产生了一些黑色的“污染物”。在“二十年前”的时间段里出现鬼魂，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抓紧时间！ 目前已经拍摄了六张照片，还剩四张。 大门口，就在眼前了。 他们所过之处，留下了一具具尸体，以及一条条血红色的“道路”。 “有人要带病人逃走！大家不要让他们跑了！” 疯子的数量实在太多，简直是层出不穷。已经杀死了三十多个，但这还远远不够。 “拦住他们。” 师远说了一句，便带着孙院长径直来到了大门口。 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孙院长感觉到一阵恍惚。 只要跨出去，就能逃走了。 他已经受了太多的折磨，见到了太多的伤亡。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求救，去报·警，去想办法解决这里的暴·乱。 ------------ 第42章 愤怒的孙院长 “孙院长，你就站在这里……孙院长？” 师远之前已经和孙院长说好了，在大门口站一下，拍一张照片，然后再配合他们拍摄余下的照片。 但是此刻，对孙院长这样一个被囚·禁许久、饱受折磨的老人家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逃出去。 他要逃离这个地方，然后去寻求一切可以寻求的帮助，将之类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 医生有医生的位置，病人有病人的位置，绝对不能错乱。 孙院长满脑子都是这些，他已经听不到师远的声音了。 看着眼前的大门，孙院长一阵激动。他的脚步也变得有些摇晃，尽管他身上的伤已经全部都痊愈了。 他贪·婪地看着外面的阳光，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抓住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孙院长！” 师远一把拉住了孙世才的手臂，强迫他停了下来。 “小伙子，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你让开！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孙院长突然如同发疯了一般挣扎起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但不知怎么身上力气突然变得极大，师远一手拿着照相机，竟然险些被孙院长挣脱。 “喂！过来帮忙！” 师远喊道。 罗亚森本在与那些疯子拼斗，听到喊声，立刻赶了过来。 “他要跑。快，制住他，别让他跑了！”师远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喊道，“孙院长，就拍一张照片，你等一下！” “原来你们也都是疯子！让开！都让开！” 孙院长完全抛弃了和善与慈祥，一心要向外冲。 “快拍！” 罗亚森喊道。 第六张照片的要求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说不能拍到其他人。 师远也没有再犹豫，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响，伴随着刺眼的白光，孙院长只感到眼睛一花，而后便是天旋地转。 他倒在了地上。 所幸师远是在他倒下之前按下的快门，否则这张照片只有失败一途。 “好了，后面有字。” 师远取出照片，焦急地说道。 而此刻，疯子们也快速地聚集到了一楼大厅。 师远顾不上仔细地去查看那些文字，抓起砍刀，向那些疯子冲去。 在他眼里，那些已经不是疯子，而是丧尸，是失去了全部理智并且早已死去的人。 “让开！让我出去！我要去求救！我要去找人来，把这里的精神病人，全部都关起来！” 孙院长依旧在不停地挣扎，罗亚森全力地试图去控制他，却仍然是十分勉强。 若是他一个不小心，孙院长可能就跑了。再想拍照，只能等下一个“二十年前”。 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得罪了！” 罗亚森猛地用力，将孙院长击晕。 看着瘫倒在地的孙院长，罗亚森也是大口喘气，感觉疲惫不堪。 另一边，师远、闻裕哲等人已经不知杀了多少疯子，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终于，再也没有疯子冲出来。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 “下一张照片的要求是什么？” 罗亚森焦急地问。 师远取出照片，道：“两个要求，一，地点为走廊；二，坐在椅子上。” “好！快！” 罗亚森和方异圣抬起孙院长，向一楼的走廊快速移动过去。 这次的照片只要求坐着，并没有说必须是清醒状态。 他们不敢给孙院长喝疗伤矿泉水，担心他醒来后继续向大门跑。 师远从旁边的房间随意地扯了一把椅子出来，罗亚森扶着孙院长，让他坐在上面。 孙院长在昏迷状态下，头耷拉着，险些瘫下来。 “好，完成。这已经是第八张照片了，还有两张就可以将任务全部完成。” 师远说。 “第九张照片的要求是什么？” 刘潋问道。 “坐在电影放映厅里，观看有关本精神病院的纪录片。” 这条要求读完后，众人都是瞬间愣住。 什么电影放映厅？什么纪录片？ 看着依旧昏迷的孙院长，众人都产生了想立刻叫醒他询问电影放映厅情况的念头。 距离时间转换，只剩两分钟。 “这一次恐怕没法完成，我们还是叫醒孙院长比较好吧？” 刘潋说道。 两分钟，两张照片。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师远立刻取出矿泉水，给孙院长喝了一口。 “咳咳……” “孙院长，这里有电影放映厅吗？” 师远问道。 “你们……比那些疯子，还要疯狂！” 已经完全清醒的孙院长看到了不远处的几十具尸体，双目圆睁，两眼充血。 “详细的情况以后再说，请你相信我们！放映厅在哪里？” 师远心急如焚，恨不得大吼。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好人，没想到……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说！” 孙院长义愤填膺，浑身颤抖地喊道。 时间，显然已经不够。 “走，我们自己去找。” 说完，师远转身就跑。 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理会孙院长了，他想逃出去，就让他逃好了。 众人跟随着师远，狂暴地撞开了一扇又一扇门。 孙院长见没人再限制他，立刻踉跄着向大门口奔去。 他如同突然焕发了青春一般健步如飞，几步便跑到了门口。 看着门外的晴天碧树，孙院长感觉到一阵激动。 我要逃出去了！我终于要逃出去了！ 他再次加快了速度，向着大门外猛冲而去。 “啊啊啊！！！” 大门，就在眼前。 他爆发出了一阵高喊。 最先冲出大门的，是他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暴·露在门外的空气中那一刻，皮肉骨血瞬间爆开，形成一朵血云。 但他的动作已经收不回来。 紧接着，是他的左腿。 爆碎的骨肉发出砰砰的响声，剧痛也只是在一瞬间便消失。 他跑得太快，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经冲出了大门。 他连惨叫声也没有发出来。 他甚至来不及看见，大门外，竟然是一片漆黑。 师远等人将一楼的房间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电影放映厅。 “来不及了。” 罗亚森说。 “先回去吧。” 再焦急，也是无可奈何。 突然，师远想起了什么。 在跑到大厅时，师远向着前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幅平面示意图。 要过去看看吗？ ------------ 第43章 加特森之死 如果现在看了的话，可以节省时间，但再想返回停尸房，恐怕时间会极为紧张，甚至有可能无法在转换之前跑进去。 但如果现在不看，下次还是要跑过来看，到时候耗费的时间会更多。 时间只剩二十秒。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跑到停尸房，大约需要十二秒。 时间似乎是够用的。 这些念头只是电光石火般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他立刻调转方向，向平面示意图的方向跑去。 “师远，你干什么去？” 罗亚森立刻喊道。 在途中师远就将照相机举了起来，拍摄了一张照片。 随后，他立刻再次调转方向，继续向地下一层跑去。 而现在，他已经跑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停尸房的门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他前方。 他眼看着罗亚森、刘潋等人一个个地冲了进去。 他眼看着跑在最后的杨撷樱，咣地一声将门紧紧关闭。 “喂！” 师远一下子撞到了门上，半边身子生疼。 “喂！开门！”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地砸门。 一阵笑声突然从背后传来。 师远立刻停止砸门，猛地转身看去。 他看到了手持双刀的加特森。 师远毫不犹豫地把枪取出，向加特森开枪。 枪响，师远听到的却只是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加特森笑得愈加癫狂。 怎么回事？难道我这一枪打在了刀上？ 师远想。 刚刚他开枪的时候，加特森的确是做出了用刀防御的动作。但是，一时之间，师远也有些拿不准。 这所精神病院里总不会有防弹衣之类的东西吧？即使有，也不应该是这个声音。 师远神情凝重，再次瞄准。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加特森的头部。 砰！ 子弹破空。 但预想中的场景却并未出现。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加特森是白色的人形，说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活人怎么会在被子弹击中后依旧安然无恙？ 师远可以确定，刚才的子弹，并没有打空。而且，这一次他也并没有听见金属撞击声。 他的背部抵住停尸房的门，死死盯着加特森的身影。 这里十分昏暗，师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加特森面部的细节并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其他人都已经跑进了停尸房。这个时候能在外面的活人，除了加特森，没有别人。 师远不知道刚才加特森是如何在子弹的攻击下安然无恙的，但他却并未放弃。 怪力贴纸，口香糖式炸·弹，吹箭，锚钩枪…… 师远盘算着自己可以利用的物品。 “别逞能了，乖乖让我杀了你。” 加特森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可怖，显然已经进入了疯狂状态。 师远将怪力贴纸贴在了右手，又将砍刀紧紧握住。 加特森怪笑一声，猛地扑了过来，手中的双刀不知反射着哪里的光。 师远侧身，横移，快速抽出手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砍刀的刀柄对准了加特森的后背。 他现在手上是有怪力贴纸的。尽管使用的是刀柄，但那股冲击力，却不亚于一柄巨锤。 加特森顿时狠狠地拍在了停尸房的门上，左手砍刀立刻掉落在地。 师远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右手上。 第二柄砍刀落地。 师远将砍刀交于左手，右手死死地掐住了加特森的后颈，想要通过巨大的力量将加特森横甩出去。 然而，当他的手碰到加特森的时候，他却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感觉自己碰到的不是人的脖子，而是一段金属物。 那种冰冷而光滑的触感，如同老式房屋上的铁皮烟囱。 他立刻向后退去，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但是，那白色的人形，不可能是假的。这的确是活着的加特森。 难道他在脖子上覆盖了一层金属？ 师远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太久。他右手再次抓了过去，继续用力，将加特森那庞大的身躯砸向了旁边的墙壁。 一声巨响。 师远感觉这整座楼房都抖了一下。 “小兔崽子……” 加特森十分愤怒，但却并没有表现出疼痛。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紧接着便如同发怒的公牛一般向师远冲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师远看到加特森满脸是血，一张巨口极为狰狞，双目充血，头发都恨不得炸开。 这一下若是击中，不死也要重伤。 师远不打算用身体硬扛，但他也没想就这么跑开。 右手上的贴纸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再次侧身，右拳猛地向前冲去。 加特森再次如同炮·弹一般狠狠地砸向了墙壁。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站起，而是如同一滩烂肉一般堆在墙根。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声音，师远的耳朵麻了一下。 是那个大头婴儿的笑声。 随后，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身后？ 师远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停尸房的门口附近，身后，根本就没有门。 而且，那敲门声听起来也有些奇怪，不像是敲房门，倒像是在敲卫生间隔间的门。 他想回头看看。 就在这时，加特森突然发出了一阵惨叫。 只见他所在的墙壁里突然伸出了十几条手臂，疯狂地抓扯着他。 其中两条手臂抓住了他的脖子和肩膀，随后竟然像提起一个极轻的物品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从师远的方向看去，加特森就如同一个挂在墙上的装饰物。 但那些手并未停止动作，而是继续移动着，一直到了天花板。 加特森竟然在那些手的拉扯下，平“躺”在了天花板上，而且正在快速向师远的头顶移动过来。 万一加特森掉下来，只怕师远也要受重伤。 师远立刻快速向其它位置移动。 但是，无论他怎么动，加特森都死死地跟着他，始终在他的正上方。 加特森连连怪叫，却无法动弹。 突然，一只手从他的腹部冲了出来。 加特森的怪叫猛地停止，双眼快要瞪裂。 随后，又是一只手。而这一次冲出的位置，是他的面部。 咔咔咔咔…… 一阵极为怪异的声音响起，便是师远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看到，那两只从加特森的腹部和面部冲出的手，从尖刀的形状变成了五指展开的形状，随后又向回缩了缩。 ------------ 第44章 婴儿的手 加特森被彻底地钉在了天花板上。 看着那一幕，师远只觉得心脏仿佛被某种力量扯住了一般。 他不是在同情加特森。他自己也想杀了他。 但是，那场景实在是太过骇人。 那两只手，是婴儿的手的模样。 师远不禁回忆起之前见过的大头婴儿。 只要他还留在停尸房外面，自己也随时会被鬼魂袭击。 说不定下一个时刻，他自己也会像加特森一样，被婴儿的手钉在天花板上。 不能再耽搁下去。师远再次扑到门上，用力地开门。 然而，即便是在怪力贴纸的作用下，那扇门，仍然是固若金汤。 师远从门缝向里看去，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昏暗闪烁的灯光。 同时，他也看到了，罗亚森等人就在里面。 只是，他们的姿势，似乎有些奇怪。 他们都是歪歪扭扭地站在空地上，如同一个个抽象派的雕塑。 他们站在停尸房的中心部位，那些放着尸体的架子围成了一圈，就像围栏一样。 而他们的脸色也是如同石灰一样，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师远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难道他们都陷入了幻觉之中？ 不过，他也知道，只要在停尸房里，就不用担心。即便一时出现了幻觉，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反倒是他，现在是最危险的一个。 但是，即便如此，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就是用掉一次保命次数而已。这个结果，师远自认可以接受。 师远再次转头向四周看了看。 没有看到大头婴儿，也没有看到其他怪异的物体。 但是，就是有一股阴寒的气息在他的身周缠绕。 等下，刚才那阵敲门声呢？ 师远不住地观察着，但这里的一切依旧是老样子。 地下一层，停尸房门口。三面是墙，一面是楼梯。 那敲门声到底从何而来？ 他已经不敢再去靠墙站着，墙壁说不定更危险。 他在楼梯下方的空地上警惕着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异象和恶鬼。 “哎？师远呢？他没进来吗？” 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那是刘潋的声音。 师远靠近停尸房的门，仔细倾听。 “我怎么好像看见他进来了。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这是罗亚森的声音。 “刚才是谁跑在最后的？” 刘潋又问。 “是……是我……” 杨撷樱怯生生地说。 他们该不会是刚发现我没在里面吧？ 师远此刻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眉头紧皱。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待在这里。我要去找他！” 刘潋说。 “你别胡闹！一旦开了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罗亚森有些恼火地说。 “开了门又怎样？这个停尸房是安全地带，就算门开着，也不会有鬼进来的。如果鬼能进入这里的话，它们早就从停尸柜那边爬进来了！” 刘潋不放弃，继续说道。 随后，师远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要来开门了吗？ 师远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可以保证，只要开了门，他就会立刻快速走进去，然后将门关闭，绝不会让刘潋陷入危险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随后是拉动门闩的声音。 吱……嘎…… 一阵滞涩的金属摩擦声传来。 随后，门，终于打开了。 师远动作极快，立刻冲了进去。 “终于开……门……” 在跨入那扇门的一瞬间，师远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里面的确是那个停尸房，人也仍旧是罗亚森等人。 但是，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被放着尸体的架子围住，姿势怪异，脸色灰白。 那刚才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开了门？ 师远立刻转头看去。根据记忆，刚才应该是刘潋来开的门，随后他就冲了进来。 也就是说，刘潋应该还在门口才对。 但是，他刚刚明明看到，刘潋还在停尸房的中间，表情极为恐惧，如同在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的瞬间变成了雕塑一般。 门口附近，根本就没有人。 门依旧保持着开着的状态。 停尸房是安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还是幻觉吗？ 师远突然有点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停尸房里。 他缓缓地向门外看去。 外面灯光昏暗闪烁，里面有一圈放着东西的架子，以及几个看上去姿势怪异的雕塑。 这简直就像是一面镜子，只是里面没有他自己。 师远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他也实在是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刚刚跑进了停尸房，还是刚从停尸房出来。 那几个雕塑突然动了。 它们移动的速度不快，一顿一顿的，就像小孩子玩的磁铁游戏一般。 师远看到罗亚森那张五官扭曲的怪异脸庞，离他越来越近。 他突然觉得罗亚森似乎比原来高得多。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紧张感从上空袭来，师远下意识地向后躲去。 这一躲，他就再次跨越了那扇门。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婴儿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他想回头，却根本来不及回头。 那婴儿竟然直接跳到了他背上。 紧接着，师远就感觉到，两只冰凉的极小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的意识瞬间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便醒了过来。 就这样消耗掉了一次保命次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最开始就和加特森同归于尽了，免得后面还受那么多折磨。 师远恨恨地想着，心情十分不爽。 “师远！” 罗亚森和刘潋快速来到他面前。 “你怎么跑到后面去了？” 刘潋关切地问。 “行了，什么也别问了，他肯定是死了一次。” 罗亚森也十分不爽，一把将杨撷樱拉了过来。 “过来，你，站在这儿，道歉！要不是因为你关门，至于发生后面的事吗？” 罗亚森看着杨撷樱，面色极为不悦。 杨撷樱似乎十分害怕，低着头不敢说话。 “算了，反正事已至此，道歉也没什么用。” 师远摆了摆手，并没有当回事。 杨撷樱似乎被吓坏了，仍然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搓衣角。 师远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他猜也猜得出她现在的模样。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其他人都在，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 第45章 孪生兄弟 那个停尸柜的地道“入口”，也依旧黑洞洞地敞开着。 “我们还是趁此机会分析一下刚才的照片要求吧。” 师远说。 根据刚才那张照片背后的文字，接下来要拍摄的照片是孙院长在电影放映厅里观看本所精神病院的纪录片的景象。 那纪录片在哪里？在那个电影放映厅里吗？还是在别的地方？ “时间快到了，”罗亚森说，“我们准备好冲出去。” “嗯。” 师远答应着，向门口移动过去。 就在这时，婴儿的笑声再次响起，并且，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猛地回头看去，果然看到，那个大头婴儿以大人的姿势，站在地道的“入口”，两只眼睛闪着寒光，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那婴儿的嘴在笑，但眼睛却是严肃而冰冷。这种感觉，令师远感觉到心脏一阵紧缩。 他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安全地带吗？ 但是很快，他就放下心来。 对，这应该是幻觉。在这个停尸房里，即便出现再可怕的景象，也只是幻象而已，不会真的死去。 “你觉得我只是个幻觉？” 婴儿突然说话了。 师远没有理会他。 如果是幻觉的话，婴儿说什么话，都不奇怪。 “幻觉不会真的带给人死亡，”婴儿继续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真实的，你会再次被我杀死。” 说完，那婴儿竟然倏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个瞬间，他在师远身边出现。 师远立刻侧身横移，快速远离那个婴儿。 但是，他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触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那种触感，不像是墙壁，不像是其他人，也不像是这个停尸房里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软乎乎的、面积很大的东西，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再也无法退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头婴儿趴在了自己身上。他的手臂没有勾住他的任何部位，但就是掉不下去，如同壁虎一般。 “师远，你恐怕不知道吧，”婴儿再次开口，“其实，你有一个孪生兄弟。” “你胡扯！” 师远下意识地喊道。 那婴儿趴在他身上，师远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师远感觉得到，那婴儿身上有一股极为强烈的阴寒气息，令他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 “我是不是在胡扯，你可以自己看。” 说完，大头婴儿抬起头，直视着师远的眼睛。 此刻，那婴儿的脸，竟然和师远一模一样。 师远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皮肤变得冰凉。 这不可能！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我不是幻觉，”脸庞已经变得和师远一模一样的婴儿用师远的声音说道，“我就是你的孪生兄弟。” 师远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盯着那婴儿的脸，双目圆睁。 那婴儿继续说道：“我还没有名字。为了保住你的命，爸妈牺牲了我。那个时候，我才刚出生没多久。” “你……” “我们是双胞胎，我们一模一样。但是在妈妈肚子里时，我们两个，原本是一体的。” 婴儿平静地叙述着，但师远却感觉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婴儿继续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又不是你，你又不是我。那个时候，因为有你这个兄弟，我太开心了，所以和你很亲近。结果，我和你融在了一起。” 他在说什么？ 师远的脑子渐渐变得混沌，只是仍然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婴儿继续讲述着。 “后来出生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看到，你有四条手臂，四条腿。” “你胡扯！” 师远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在崩塌。 婴儿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他们却不知道，其中两条手臂和两条腿，是我的。他们觉得你是个怪物。为了让你变得正常，他们决定，截掉我的手臂和我的腿。在那一刻，我就死了。但是我又没有完全死去，因为我的一部分，还存在着。师远，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吗？” “你给我闭嘴！” 师远快崩溃了。 他的脑中无法控制地出现了一些诡异至极的扭曲影像。 他“看”到，自己出生以前，母亲到医院检查的画面。 他“看”到，父母愁容满面，不住叹息。 他“看”到，家里的相册一个个翻开，但没有任何一张他刚出生时的照片。 最早的一幅照片，也是周岁时的。 婴儿笑了，说：“我来告诉你答案。因为，你有两个脑子。” 师远看着身上那个有着自己脸孔的婴儿，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现在，我要将我们两个恢复原状。我要回到出生之前，回到我和你都活着的时候。” “不！你……你……” 师远想说，你早就已经死了，但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那婴儿死死地抓着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向他的腹部里面挤去。 就在这时，事先设置的十五分钟的手机闹钟声响起。 灯光骤然变亮，师远感觉那灯光有些刺眼。 但是，那婴儿竟然还在！ 怎么回事？时空之门难道已经彻底打开了吗？即便是在“二十年前”，也已经有鬼魂和异象存在了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不是幻觉。我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你的孪生兄弟。” 婴儿的声音越来越闷，因为他的脸已经完全陷入了肉里，只剩下后背和四肢在外面。 师远突然如同发疯一般冲出了停尸房，向储藏间跑去。 必须尽快完成这个任务！只有完成，才能回到现实中去！ 他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师远！”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师远！师远！” 另外一个人也在喊他的名字。 是谁？ 师远的大脑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罗亚森和刘潋，以及其他人。 “这是哪里？” “停尸房。你陷入了昏迷。” 罗亚森说道。 停尸房？ 师远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猛地低下头，想要看看那个婴儿还在不在。 身上依旧是自己那身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婴儿的影子。 消失了。 果然是幻觉。 师远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快要虚脱。 ------------ 第46章 无尽的幻觉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什么孪生兄弟，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师远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包括出生当天的照片。 但是此刻，另一种恐惧却在心底滋生出来。 现在的这些，会不会又是幻觉？ 他知道，有时候人会做梦中梦。自以为已经醒来，其实还是在做梦。 他记得曾经看过一篇科幻，大概是说，在未来，人类发明了一种“梦幻衣”，可以制造出最真实的梦幻景象，并且还有相应的五感。主人公穿上了这种衣服，却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幻觉之中。每一次醒来，其实都是另一层幻觉。直到最后，他也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依旧处于梦境之中。即便看见自己的母亲，也不敢与她相认。 现在是否就是这样的情况？毕竟，他刚才也是以为自己从门外来到了停尸房里，以为自己又离开了停尸房。结果醒来后，还是在这里。 如果是幻觉的话，那么这幻觉，是从何时开始的？ 他越想越觉得混乱。 “加特森死了吗？” 师远突然抬头问道。 罗亚森愣了一下，说：“不知道，没看见他。” “我是被关在外面了吗？” 师远又问。 “没有。你怎么可能被关在外面？行了，师远，你刚才肯定是陷入了一个很长的幻觉之中。现在你是清醒的，就别想那么多了。” 罗亚森说道。 师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时间。 距离时间转换，还剩五分钟。 手表的表针一下一下地走着，声音十分清晰。 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的跳动声，也十分清晰。 他感到很紧张。 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法相信一切。 这种感觉太糟了，甚至比这个任务本身还糟。 他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任务总有完成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能回去了。 只要，在任务完成之前，不要死就好…… 师远看着大门，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 一声奇异的响动。 时间转换。 不需要谁说什么，众人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们径直向储藏间奔去。谁也不知道，孙院长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他死了，这个任务就会陷入死局。 在跑动的过程中，师远就将疗伤矿泉水取了出来。 因为早已知道孙院长的位置，不需要再次寻找，倒是没有费太多时间。 孙院长蜷缩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师远感觉自己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 他立刻将矿泉水滴到孙院长口中，紧张地看着他。 孙院长一动不动。 师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晚了吗？ 突然，孙院长发出了溺水的人醒来后用尽全身力气吸气的奇怪声音，而后便咳嗽起来。 “太好了，他还活着！” 刘潋忍不住说道。 师远将孙院长扶起，又给他喝了一口矿泉水。 孙院长平静下来，很快便恢复了健康。 “孙院长，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师远说。 “谢谢你救了我，小伙子。你们是……” “详细的情况一会儿再说，这里现在很危险。不过，你要想逃出去，就要帮我们做一些事。” 师远焦急地说着。 孙院长已经站了起来，说了一声“好”便和师远等人走出了储藏间。 “电影放映厅在哪里？” 师远问道。 “三楼最里端。” “有本所精神病院的纪录片吗？” “那个……”孙院长突然站住了，“被门罗抢走了。” “门罗？抢走了？” 师远一边说，一边给罗亚森和方异圣使眼色。 二人心领神会，立刻向门罗所在的院长办公室走去。 “是的，”孙院长长叹一声，“门罗是我们这里的病人，不知道怎么就逃脱了束缚。他把十几个病人放了出来，杀死了我们不少医生和护工……他跑到电影放映厅，将纪录片的胶片拿走了……” 他面色变得凄苦，眼睛变得迷蒙。 “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师远说。 罗亚森和方异圣闯入了院长办公室，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干净利落地将他制服了，顺便也抢走了他的枪。 “精神病院的纪录片胶片在哪里？” 罗亚森厉声问道。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罗扭曲癫狂地笑了起来。 他的双手被缚在后面，头也被罗亚森死死地按在了地上，但他却仍然在狂笑。 他本就是个疯子，此时的表现，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搜！” 罗亚森话音刚落，方异圣便行动了起来。 院长办公室里的东西表面上看起来井井有条，实际上却是混乱不堪。 文件柜里放的，有各种诡异的涂鸦，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文字。 那些医学书籍有一大半是空白的，有的涂满了墨水，还有的只剩外壳。 胶片，在哪里？ 所剩的时间太有限了。罗亚森觉得，如果这一次不能完成十张照片的拍摄，恐怕下一次，孙院长就真的已经死了。 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就全完了。 “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胶片。” 罗亚森神色冷峻，眼神中透出紧张。 如果这个任务真的陷入死局，保命次数再多也没用。 如果孙院长死了，他们这些人，就会永远被困在时空裂缝里，被撕裂，被毁灭，十死无生。 师远在等待罗亚森的消息，没有立刻带孙院长到院长办公室去。 刘潋知道师远的打算，便想办法与孙院长聊天，询问电影胶片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又是杨爽的手机。 无论被毁掉多少次，这个手机都会完好无损地出现。 杨爽尖叫一声，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屏幕上，“赵希彤”三个字如同诅咒一般死死地追着她，阴魂不散。 师远立刻说道：“快，我们离开这个房间，从外面把门锁死，把手机留在这里。” 说完，众人立刻跟随着师远向外跑去。 转头看着那个在黑暗的角落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手机，杨爽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揉碎。 “小彤……” “快走！” 师远大喊一声，将杨爽拉出了储藏间。 在关闭储藏间门的那一瞬间，师远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怪异混乱的喘息声。 随后，便是什么东西在爬动的声音。 ------------ 第47章 胶片在哪 “杨……爽……” 赵希彤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杨爽吓得面色惨白，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刘潋的手臂。 师远拿出一把锁，想要将门锁住。 锁头已经挂在了锁扣上，还差最后那一个推合的动作。 突然，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撞了一下。 “啊啊！！！” 杨爽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尖叫了起来。 “不要喊。” 刘潋面色沉凝，低声叮嘱道。 但是已经晚了。 楼道的另一端，五名护工被尖叫声吸引，跑了过来。 储藏间里，那股力量也变得愈加狂暴。 “杨爽……你背叛我……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放我出去……” 杨爽突然大哭起来，摇着头说道：“小彤，对不起，我不能放你出来，对不起……” “为什么？” 赵希彤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来自最遥远的幽冥深渊，缥缈而凄厉。 她一边在说话，一边猛烈地撞击着那扇门。 师远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就差最后一下！锁现在只是挂在了锁扣上，还没有完全锁住。 但是，鬼的力量太强大了，锁扣眼看就要被撞掉。 “糟了，鬼要出来了。你们先去院长办公室！” 师远喊了一声，死死地抵住那扇门。 “师远……小彤……” 杨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潋拉走。 撞击的力量越来越大。尽管有怪力贴纸的帮助，师远仍然感到十分吃力。 突然，撞击停止了。 师远立刻警觉起来。 他低头看去。 下方的门缝里，伸出了一张脸。 一张像纸一样的平面的脸，两只眼睛在向外流血。 师远的大脑嗡地一声。他立刻转身飞奔起来。 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了。这一条时间线，很快也会变成噩梦。 必须尽快找到电影胶片。 诡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变成平面的鬼在地上爬出来的声音。 “这是什么？” 一名护工来到了地上的鬼旁边。 “化了妆的模特？” 另一名护工说。 “真漂亮。我也给你化一化。” 说完，第一名护工从衣袋里取出一支红笔，向第二名护工的脸上比划。 咔咔咔咔……吱吱…… 一阵诡异至极的声音随着鬼的动作发出。 那个平面的人形从地上站了起来，飘忽着向院长办公室移动过去。 它的身后，五名护工肢体残碎地倒在了地上。 “快！找到胶片！” 师远心急如焚，在院长办公室里急躁地翻找着。 众人的动作已经变得极为慌乱，眨眼之间便将整个办公室翻得一团糟。 然而，纪录片胶片依旧是不见踪影。 师远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正在向这里靠近。 那个鬼已经到了门口。 现在即便想跑，也根本没有办法跑了。 “师远，找不到胶片。门罗会不会把胶片毁掉了？或者是，藏在了别的地方？” “毁掉应该不大可能，否则任务就陷入了死局。” 师远说道。 突然，众人都察觉到，光线正在逐渐变暗。 这是“二十年前”的时间线，对应的是白天，怎么会变暗？难道要下雨了？ 师远立刻来到窗边，向外查看。 他看到，太阳如同一个普通的火球一般，正在收缩，似乎马上就要熄灭。天空中已经隐约可见星辰。 这条时间线，也正在迅速变成黑夜。 师远的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里也变成黑夜，那就意味着，这里也会和“现在”一样，出现大量的鬼魂和异象。 “你把纪录片的胶片藏到哪里了？” 罗亚森再次大声地对门罗吼道。 “哈哈哈！急死你们！就不告诉你！反正在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连我都经常忘记……” 门罗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伤口，血肉模糊，但他依然毫不在乎。 他的面容扭曲，目光疯狂，在血液和伤口的衬托下，更显得狰狞。 咔咔咔咔……唰……唰…… 诡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师远的神经立刻紧绷，看向了门口。 他刚才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现在，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你还想吃苦头吗？快点说！胶片在哪？” 罗亚森不再大声喊，而是用低沉的语气威胁门罗。 “呵呵呵，我已经说了……咳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没人能猜到的。” “用门罗的身体堵住门下方的缝隙。” 师远突然说。 “什么？” 罗亚森没明白。 “快。” 师远毫不犹豫地来到门罗身边，扯住他的衣服，将他拖到了门口。 门罗的身体，将门下方的缝隙完全挡住。 “我不会告诉你的，哈哈哈，你们就等着吧，急死……啊！啊啊啊啊！！！！” 正在得意的门罗突然双目圆睁，眼眶都快瞪裂，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量的汗珠。 “救命！啊啊啊！！！” 他的嘴张得极大，似乎正在经历这世界上最剧烈的疼痛。 他的身体不停地蠕动着，似乎要拼命逃离门口那块危险区域。 但是，无论他怎么拼命，都无法远离门口半分。 正相反，他的后背与门缝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就像有一道强大的吸力将他紧紧吸住了一般。 “救命！救命！我告诉你们胶片的位置！救我！” 门罗费尽全身力气看向罗亚森，眼神中透出的，是绝望中的一丝希望。 “你先说，然后我们就救你。” 罗亚森的表情十分凝重，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并不是太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猜得到，这条时间线，必然已经变得极度危险，和“现在”一样。 那股抓住门罗的力量，很可能是鬼。 天色越来越暗，门罗那扭曲的脸孔已经变得极为可怖。 “先救我！先救我！” 门罗还在坚持。 他害怕他说出胶片的位置之后，罗亚森、师远等人会彻底将他牺牲。 “先说，否则，死。” 罗亚森冷冷地说。 门罗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紊乱，脸上全是汗珠，却没有一丝血色。 “救我……”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血，在地板上流淌，越聚越多。 师远等人看不到门罗的背部，只能看到他扭曲的脸孔和身体的前面。 咔咔咔咔…… 诡异的扭动声音，听起来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 “告诉我们胶片的位置。” 师远面无表情地说。 ------------ 第48章 走进暗门 孙院长已经彻底傻了。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罗只是躺在地上而已，为什么看起来非常痛苦？地上的血迹又是哪里来的？ 他的目光在师远等人身上来回扫视，却仍然猜不透这一切。 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师远等人，很可怕，非常可怕。 他偷偷地向后退去。 这里是院长办公室，原本是他办公的地方。他对这里极为熟悉。 他缓缓地后退着，绕到了一排书架后。 这里有一个通往隔壁房间的暗门，并且，隔壁房间还有一个隐藏的电梯，可以直接通往地下室。 地下室有两个，一个是停尸房，还有一个空置着。 不过，孙院长却知道，那个空置的地下房间，可以通往外面。 那是他的“秘密基地”。 这些人太可怕了，比那些疯子还可怕。我必须逃，越快越好！ 孙院长不敢发出声音，缓缓地打开了书架后面的一扇伪装成衣柜的暗门。 “孙院长，你去哪？” 师远突然看向他，神情冰寒。 孙院长打了个寒噤，嘴唇抖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师远的话刚一说出来，方异圣和刘潋就立刻来到孙院长身边，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孙院长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不要杀我！” 他本能地哀求起来。 “我们不会杀你的，只需要你配合我们拍两张照片。” 师远平静地说。 而这个时候，门罗已经奄奄一息。 “说，胶片在哪？” 罗亚森问道。 门罗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唇在动。 罗亚森不敢离他太近，只能观察他的口型，以此来判断他所说的内容。 门罗彻底瘫软在地上，失去了生命气息。 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形成了一片血泊。 “罗亚森，问出来了吗？” 师远远远地问道。 “没有。” 罗亚森有些沮丧。 “算了，先走吧。” 师远说完，看向了孙院长。 他自然是看到了孙院长刚刚的动作，知道书架后面有一扇暗门。 那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众人毫不犹豫地跟着师远向暗门里走去。 回忆着刚才门罗所说的“秘密的地方”，众人也隐隐猜测，那指的，是不是就是这道暗门？ 杨爽已经彻底崩溃，一件件超出她认知的事情接连发生，让她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双腿发软，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只能由刘潋拉着走。 “小彤……对不起……小彤……” 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在踏入暗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啊！！” 她浑身一颤，猛地向暗门的方向退去。 “怎么了？” 刘潋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回头看去。 “门……” 她只说出了一个字，便发不出声音来。 地上，已经死去的门罗，竟然将脸转向了他们。 他本是瘫倒在地，由于身体被绳子束缚住，行动极为不便，只能佝偻着侧卧在门缝边的地面上。 可是现在，他的头部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转了九十度，如同他的脸孔本就长在头顶一样。 他的两只眼睛睁得极大，七窍流血，扭曲狰狞。 突然，门罗竟然蠕动了起来。 难道他还没死？ 门罗蠕动的动作越来越大，不断地撞击房门，发出了清晰的响声。 他似乎是在挣扎。 “快走！” 师远也看到了这一幕。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立刻加快了步伐。 暗门里，无声无息。 众人快速地走了进去，很快便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电梯。 身后，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听上去，那不像是人类行走时的声音，若是某种四足生物跑动的声音。 那移动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来到了众人身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在最后的杨撷樱突然发出了一阵极为凄厉的惨叫。 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纵然是反应再快的人，也不可能将那东西的外貌看清。 但是此刻，他们却全部都看到，杨撷樱正在被某种东西快速地向后拖去。 是鬼？ 众人皆是瞪大眼睛，惊疑地看向杨撷樱的方向。 他们根本来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撷樱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地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杨撷樱！” 同样走在队伍后方的罗亚森第一个快步跑去，却在跑出三步后猛地停下了脚步。 “是……是门罗……是门罗将杨撷樱拉走了。” 罗亚森看到，门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四足着地地趴伏在地，血盆大口咬住了杨撷樱的肩膀，正在向后极速退去。 “是门罗对应的鬼？” 师远立刻问道。 “很有可能。我怀疑，在这个任务中，接下来被杀死的人，都会立刻进入暗世界，紧接着他们对应的鬼就会来到这里。我们……不能再杀死任何人了。” 罗亚森仍然望向杨撷樱消失的方向，心脏依旧在不停地极速跳动。 “快走！进电梯！” 师远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在暗鸦岭的任务中，电梯是一处禁地。 但是，眼下情况太特殊，若是留在这里，门罗下一次来，必然会再杀一人。 他们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杨撷樱消失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阵咀嚼的声音。 再不走，就会有人步她的后尘。 这座楼不高，即便走进电梯，也会很快停下。 众人快步跑进电梯，师远死命地按关门按钮。 这是一个看上去还很新的电梯，四面都是镜子。 看着周围那无数个人影，众人心中都感到一阵悚然。 杨爽更是快要晕厥过去。 她刚刚眼睁睁看着杨撷樱被“怪物”拉走，那凄厉的惨叫声现在仍在她耳畔回响。 就连刘潋也是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不适。 四面的镜子映照出无数个她，那种极致深邃的感觉给她制造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喜欢水，但她却有深海恐惧症。 事实上，当她第一次潜入蚂蚁湖深处时，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她感觉周围无穷无尽的水在压迫她，令她呼吸困难。 无数个镜面，就给她制造出一种类似深海的感觉。 没有穷尽的空间，无穷无尽的虚影……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设计电梯，恶趣味吗？ ------------ 第49章 红色身影 刘潋闭上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再次睁开眼睛，她却是浑身一颤。 她本以为自己会再次看到无数个身影，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停电了？可为什么没人说话？师远呢？ 滋滋…… 一阵电灯年代太久随时会出故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她本能地想要抬头，却突然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谁知道头上有什么？ 她咽了口口水，目视前方，尽管她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突然，灯亮了，电梯轿厢里变得明亮。 刘潋发现，这里竟然只剩下两个人影。 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在她的右边。 而她的右边，是一面镜子。 右边的那个人影，是镜子中的另一个她？不，不对！ 在这一瞬间，刘潋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右边的那个人影，全身上下，全部都是血红色的。 她明明穿的是白色的衣服。 就在这同一时间，刘潋感觉到，自己原本倚靠着镜子的那种坚硬冰冷的触感，变得柔软黏腻，仿佛她正靠在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上。 她猛地想起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肉店的场景。 她记得，那店里悬挂了两爿猪肉，每一爿都是半头猪。 那个时候她也只不过是六七岁。她看着那两爿猪，想象着，如果合在一起的，似乎就是一头猪。 她伸出手去触碰其中的一爿，那冰冷黏腻的触感让她怎么也忘不掉。 但那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如今的感觉，和当时的感觉极为相似。只是，刘潋觉得，那东西上，必然有着一些腥黏的液体。 灯光再次熄灭。 一种奇怪的既安全又危险的感觉在她心底涌了上来。 若是就这样一直黑暗下去，是否就不用再看到那恐怖的场景？ 但是，若是此刻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自己也同样看不到。 刘潋感觉到电梯在动，在向下运行。 轿厢在缓缓地摇晃着，时而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 这电梯，最终会停在哪里？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刘潋便发现，记忆中电梯门所在的位置上方，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数字。 -1. 已经到地下一层了吗？ 凭借着那血红色的光，刘潋隐隐看到，这轿厢里还有一些人影。 是师远他们吗？ 从刘潋的角度看去，那些人都是半抬着头，看向那个数字。 他们的身影，全部都是黑色的，影影绰绰，如同午夜时分的剪影。 既然已经到了地下一层，是不是应该开门了？应该不会继续等下去吧？ 刘潋心脏狂跳。她努力地调整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红色数字始终不变，门也没有打开。 怎么回事？ 刘潋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轿厢已经停止了运行，周围一片死寂。 她的位置是轿厢的右后方的角落，可以看到其他人的动作。 此刻，他们全都是静止的状态。 刘潋已经有些慌了。她想问问师远，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下意识地向后又缩了缩，却听到了金属触碰到镜面的声音。 是她的砍刀碰到了轿厢里镶了镜子的墙壁。 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这轻微的声音似乎被无限地放大了。 突然，那几个人影动了。 他们齐齐地转过头来，身子却没有动。 刘潋看到了师远，看到了罗亚森，看到了闻裕哲……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眼睛却是和电梯上方的数字同样血红。 直至此刻，刘潋才想起，自己拥有共享的感知能力。 她猛地展开了感知域，感知力瞬间笼罩住了这个面积不大的电梯轿厢。 她“看”到了，这里的人形，除了她自己以外，全部都是黑色。 无路可逃了。 这一刻，刘潋感觉到了绝望。 突然，灯亮了。 还是那些人影，还是同样的位置。只是，所有人都是正常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头部转向她。 同时，刘潋也“看”到，在她的感知域中，除了方异圣的人形是灰色的以外，所有人都是白色的。 她快要虚脱，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镜子上。 就在她的身子挨到镜子那一瞬，她突然如同触电一般弹了起来。 她分明感觉到，身后的根本就不是镜子，而是刚才那种柔软黏腻的东西。 她拼命向前迈了两步，而后才回过头去。 身后，只是普通的镜面。 “刘潋，你怎么了？” 师远问道。 “没事。大概是幻觉吧。” 刘潋没有多说。 此刻，电梯已经来到了地下一层。 电梯门无声地开启，众人快速地走出了轿厢。 刘潋顿时产生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但是她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我刚才在电梯里查看过了，没有任何可以藏胶片的地方。我们现在到了地下一层，再好好寻找一下，必须尽快找到。” 师远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走出电梯，众人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类似停尸房的房间。这里也是大门紧锁，只不过门的上方并没有任何文字。 胶片会不会藏在这个房间里？ 师远没有犹豫，立刻取出工具，将锁砸开。 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灯。 借助手电筒的光，众人迅速地开始了寻找。 时间有限，所有人都是动作快速，发疯一般地跑动、翻找。 这里虽然是闲置的空房间，但是也有一些铁床和空柜子。 师远注意到，墙壁上有一个十分不明显的方框。 他轻轻敲了敲，发现果然是中空的。 “孙院长，这个怎么打开？” 师远立刻问道。 孙院长神情凄苦，无力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不是我弄的。” 师远没再理会他。 眼下的情况，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 他伸出手去触碰那个方形的像柜门一样的东西，随后在左上角按了按。 一声轻响。 师远知道自己做对了，便继续在另外三个角落里也都各自按了一下。 柜门被打开。 “找到了一卷胶片。希望是纪录片。” 师远从里面拿出了胶片，说了声“走”，便向外跑去。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还剩五分钟。两张照片，能够完成吗？ 下一次，孙院长几乎是不可能还活着的。可以说，这个任务已经走到了最后的绝境。 ------------ 第50章 再遇加特森 “快，去电影放映厅。” 之前已经询问过孙院长，师远知道放映厅的位置。 问题只是在于，他们要回到三楼，还必须再次乘坐电梯。 在下行的过程中，师远也看到了一些“东西”。 事实上，除了杨爽，每个人都看到了一些异象。 至于杨爽，她一直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敢看。 再次进入电梯，刘潋感觉到一阵悚然。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可怕了，她怎么也无法甩掉那种压抑感和恐惧感。 在电梯向上行驶的过程中，刘潋一直在看着脚下，不敢去看其它地方。 短短十几秒，在她看来，竟然漫长得如同十几个小时一般。 好在上行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异象，这让刘潋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三楼，此刻寂静无声。 要想进入电影放映厅，就必须路过院长办公室。刚刚门罗就惨死在那里，并且他对应的鬼魂还吃掉了杨撷樱。 至于赵希彤……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是心一沉。 师远小心地观察着，他看到了五名护工残缺不全的尸体，但却并未看到赵希彤的影子。 感知域中，也只有他们几个人，没有什么黑色的人形。 但是，空气中弥漫的异常气息，却是一点也不比“现在”要少。 这条时间线，已经彻底被污染了。 不仅如此，这里也已经从白天变成了夜晚，一点儿阳光都看不到。走廊里黑暗阴森，众人的耳中回荡的，是自己的脚步声。 这样的一个地方，即便没有任务本身的压抑气氛影响，也已经足够可怖。 “快，抓紧时间。” 师远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将任务完成。 趁着现在三楼走廊没有人，众人都是飞速地奔跑起来。 电影放映厅，就在三楼走廊的最里端。 几条手电光狂乱地晃动着，远处却仍然是一片漆黑。 “啊！” 杨爽突然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 刘潋立刻问道。 “有鬼……有鬼……” 杨爽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她本来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但在这里跑起来，闭着眼睛实在是没有安全感，总担心摔倒，她这才将眼睛睁开。 可是，刚刚睁开，杨爽便是看到，走廊的尽头处，有一个穿着沾染了斑斑血迹的白裙子、悬浮在空中的女孩身影。 师远等人立刻将手电光对准了走廊尽头，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要一惊一乍的。” 罗亚森有些不满地说。 杨爽抿着嘴唇，有苦说不出。 她没有说谎，她也不是故意要尖叫，她真的看到了一个女鬼。 但是很快她就想起，师远曾经告诉过她，他们几人都经历了无数次灵异事件，并且也被强制执行了很多次极为危险的任务。可以说，这种女鬼，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愧疚感涌上心头。 不过，愧疚这种东西，也的确是没什么用。 杨爽打起精神，快步跟随着队伍向前跑去。 就在众人即将跑到放映厅时，门竟然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撞开。 师远等人立刻停下脚步，警觉地看了过去。 当看清里面走出来的人时，师远瞪大了眼睛。 里面出来的人，是加特森。 他正手握两把砍刀，裂开嘴冲着他们笑。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也来到了“二十年前”？他不是死了吗？不对，等下……我看到的那个死亡的加特森，应该是幻觉，所以说真正的加特森很可能还活着…… 一时之间，师远也感到了短暂的混乱，但他很快就捋清了线索。 虽然不明白加特森是如何穿越时间的，但眼前的人，的确是加特森无疑。 “不能杀他，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就可以。” 师远小声叮嘱道。 罗亚森的砍刀丢了，手上现在拿的是十字弩。 那把被丢掉的砍刀，此刻就在加特森手中。 加特森目露凶光，狂吼一声，便如同一头壮硕的熊一般向师远等人猛扑过来。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击发了弩箭。 他们听到的，是金属相撞的声音。 怎么可能？ 罗亚森的眼睛也瞪大了。 他分明看到，那支弩箭射中了加特森的腿部。他本以为这一下，足以令其重伤。 可事实却是，加特森不但没有受伤，而且他的动作连一点凝滞都没有产生。 师远想起了那一段幻觉。 在幻觉中，他曾经想要抓着加特森的脖子将他扔出去。那个时候，他手上传来的触感，就是金属的质感。 他变成金属了？ 感知域中，加特森仍然是一个白色的人形。 就这么一个恍惚的时间，加特森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砍刀的刀刃反射着寒光，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众人看到，加特森面目狰狞，宛如要吃人一般。 突然，一声巨响，加特森倒飞出去。 是师远。他将怪力贴纸贴在了脚上，以极快的速度踢中了他的腹部。 加特森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手中的砍刀也掉落在地。 “好机会！” 罗亚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踢在了他头上。 刘潋却是趁着这个时机，将地上的两把砍刀拾起，躲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师远和罗亚森以极快的速度攻击向加特森。他们感觉自己在打一个巨大的金属块。 不过，加特森却是彻底被打懵了，毫无还手之力地瘫在地上。 “不要在他身上耽误太多时间，我们所剩时间不多了。闻队长，把他铐起来。” 师远心急如焚，立刻做出了决定。 同时，他带着孙院长等人，进入了放映厅。 孙院长早已放弃了挣扎，听天由命。 师远将胶片放进了放映机，开始播放。 这里本就已经是一片漆黑，影片清晰地投在了幕布上。 孙院长呆呆地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正常生活中。 看着幕布上关于这所精神病院的纪录片画面，孙院长老泪纵横。 师远举起了相机，对准了孙院长，并留心将幕布上的画面也放入了镜头之内。 很抱歉，孙院长，你将以一种非常凄惨的方式死去。 看着悲伤的老人，师远的心中也产生了一种悲哀。 咔嚓。 拍立得相机的快门声响起，流着泪的孙院长凝成了照片上的一个人像。 “后面写了什么？” 刘潋焦急地跑到了师远身边。 师远看着照片背后的文字，呆住了。 ------------ 第51章 最后一张照片 “这……” 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要求，刘潋张口结舌，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但随后，这种表情又被不忍所代替。 照片背面写的是：“一，照片上必须有孙院长；二，照片上必须有尼德霍格·门罗的儿子；三，两人为死亡状态”。 “我们……要杀掉这个老人吗？” 刘潋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孙院长，咬着下嘴唇，微微低下头去。 “他早就已经死了。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 师远说。 “我知道……可是……” “时间不够了。” 师远突然打断刘潋的话说道。 这一次的时间，只剩一分半。 如果这一分半用来拍摄这最后一张照片，他们就必须杀死孙院长和加特森，并拍摄两人的尸体。这样一来，任务便能够完成。 如果不杀死孙院长，众人就只能选择回到停尸房，再等候十五分钟。当时间再次转换到“二十年前”时，孙院长很可能已经死亡，任务也能够完成。 但是，很明显，第二种选择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而且，加特森也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一分半钟，根本不足以让他们仔细思考。 到底要怎么做？ “师远……我……我觉得……” 刘潋的声音有些颤抖。 转换到“二十年前”的时间线时，刘潋也杀了不少人，但是那些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疯子。可现在，要让他们杀死一个无辜的可怜老人，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知道他早就死了，但是……” 刘潋低下头，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我来吧。” 一个平静而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刘潋略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去。 是方异圣。 他看到了照片背面的说明。 “师远，你去杀了加特森吧。” 方异圣头也不回，提着砍刀走向了孙院长。 刘潋看着方异圣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 对这个所谓的“驱鬼世家子弟”，从一开始，刘潋的印象就很不好。 可后来，不知为何，他慢慢地有了一些变化。 再后来，他的身上产生了异变，主动提出远离众人，一个人到山上过活。 在那一刻，刘潋对方异圣的态度也彻底转变了。 此刻，刘潋知道，方异圣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杀人，才主动提出要杀死孙院长的。 他是在帮师远。 “谢谢……” 刘潋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师远没有耽误时间，立刻拔出手枪，向加特森走去。 通过刚才的接触，师远察觉出了加特森的变化。他知道，他或许已经金属化了。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师远却不能不考虑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要如何杀死他？ “哈哈……哈哈哈哈！”加特森突然狂笑起来，“你想用那把枪杀我？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是一个铁人。那种小威力的枪，对我根本没用。” “是吗？” 师远神色冰冷，将枪口对准了他的眼睛。 加特森的表情僵住了。 砰！ 一声枪响。 加特森的后脑没有出现飞溅的血雾，金属化的皮肤阻挡住了碎裂的组·织。 但是，内部的爆裂，却已经足够。 加特森瘫倒在地，如同一堆金属垃圾一般，与地板碰撞出了奇怪的声音。 “快，任务就要完成了。” 方异圣将孙院长的尸体背了过来，轻轻地放在了加特森旁边的地板上。 师远一言不发，举起相机，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 这一次，照片背后写的是：“下一张书页，在孙院长上衣口袋里。” “孙院长上衣口袋。” 师远一边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边翻找书页。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张书页时，一阵诡异的咔咔声从旁边的房间传来。 他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是赵希彤，是杀死了门罗的鬼。 “快跑！” 师远来不及查看书页上的内容，突然大喊一声。 罗亚森等人也是汗毛倒竖，立刻没命地飞奔起来。 他们拼命地向着楼梯跑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就连丧钟声响起，都没有人拿出手机去看一眼。 咔咔咔咔咔咔…… 那如同诡异的木偶变换肢体动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如同在他们耳边响起一般。 身后，赵希彤已经越追越近。 她的姿势极为怪异，双臂和双腿都是又细又长，看上去就和蜘蛛的腿差不多。 她的身体扭曲，面容怪异，五官错位，并且双眼和口中都在流着血。 “背叛者……” 赵希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快跑！不要回头！” 师远一边大声地喊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向楼下跑去。 他们已经跑到了楼梯上，恨不得一下子就跳到最下方。 但是那么做很容易受伤，在这种时候，受伤是致命的。 “拦住他们！” 突然，楼梯下方不知从哪里冲出了几名“医生”，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危险的工具，向师远等人攻击过来。 “都特么给我滚！” 罗亚森忍不住大吼道，同时毫不犹豫地用砍刀向那些疯子挥去。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杀人可能会导致鬼魂数量增加。反正只要有一个恶鬼，他们就已经足够危险了，与其被这些人困在这里，不如尽快冲杀出去。 终于，他们跑到了一楼大厅。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越来越多的疯子聚集了过来，将大厅挤满。 他们已经是寸步难行。 师远眉头微皱，取出口香糖式炸·弹，随机投向了一个方向。 一声轰响，几个疯子被炸·飞，血雨当头洒下。 可其余的疯子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向师远等人冲来。 杨爽涕泪横流，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只手。 “杨爽！” 她诧异地望去。 是师远的手。 他要做什么？ 杨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猛地提速，向师远快速跑去。 师远右手紧握着锚钩枪，左手将杨爽拦腰抱·起。 他面色凝重，神色坚毅。 锚钩枪那带着吸盘的绳子发射了出去，正中精神病院大门上方的墙壁。 按下“缩回”按钮，绳索迅速向回收缩。 杨爽只感到一阵风驰电掣，她觉得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开了地面。 ------------ 第52章 逃出大门 两人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大门“飞”了过去。 嘭地一声响，师远将大门狠狠地踹开。 两人如同炮·弹一般向外飞了出去。 “刘潋！” 师远将锚钩枪向门里狠狠地扔去。 刘潋的身边，此刻疯子的数量并不多。 她眼疾手快，迅速跳起，将锚钩枪紧紧地抓在手里。 她刚才已经看到了师远的动作，当下也采用了同样的方式，从里面冲了出来。 杨爽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看到，罗亚森三人还在里面，周围的疯子越来越多。 师远早已松开了她，她两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怎么办？他们三个还在里面！” 杨爽急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突然，她神色一僵，只觉得眼睛花了一下，随后便看到，罗亚森突然站在了门外。 怎……怎么回事？ “成功了！” 罗亚森欣喜若狂。 杨爽的眼珠快要瞪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但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此刻，还在精神病院的建筑里的，只剩下方异圣和闻裕哲两个人。 “喂！接住！” 师远将锚钩枪向里扔去。 无论是谁接到都好，总之先救出一个再说。 而刘潋此时，却是拿出手机，查看着刚刚收到的短信。 “师远！”她突然愕然地说道，“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我们必须尽快逃回家里，否则赵希彤会一直追杀我们！” “什么？” 师远刚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将里面的人救出来这一点上，却忽视了最新的短信。 他立刻取出手机，只见短信中写的是：“照片拍摄部分已完成，接下来幸存者需躲避赵希彤的追杀，直至回到山下居民区的三层建筑中为止。” 师远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身形扭曲的赵希彤从天花板上向外爬出来的画面。 而刚才接到锚钩枪的人，是闻裕哲。 不是他故意要抢，而是方异圣根本就没有要去接的意思。若是闻裕哲再不接，那东西就会掉在地上，然后被疯子踩碎。 “方异圣！” 师远看向大门内。 此刻，仍然在建筑里的人，只剩下方异圣一个。 突然，师远的眼睛猛地瞪大。 感知域中，方异圣的身形，突然变成了黑色。 “快跑！下山！方异圣变成黑色了！” 师远一把拉起了杨爽，玩命一般地向山下跑去。 听到这句话，罗亚森等人也是毫不犹豫地飞跑起来。 黑色就意味着，方异圣的本体进入了暗世界，此刻冒出来的，是他对应的鬼魂。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近那东西。 咔咔咔…… 赵希彤的声音还跟在身后。 那一团诡异扭曲的黑色，在师远的感知域中极速移动。 精神病院的不远处，就是村西的公墓。 师远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气息极为浓郁，让人快要窒息。 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只想快些，再快些，回到罗亚森家中。 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太多树木，只要跑过一大片空地，再越过一片农田，就可以跑到一条平整的土路上。 坚持住！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去！ 尽管经过了很长时间的体能训练，但强烈的恐惧和快速的奔跑还是让几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咽喉处像是有一团火炭一般难受。 师远费力地从背包侧面取下疗伤矿泉水，喝了一口。 矿泉水不仅可以疗伤，还可以快速恢复体能。只要持续喝下去，就能一直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各自取出矿泉水来喝。 速度终于稳定住了，没有出现越跑越慢的情况。 但是，身后的那个鬼，移动速度仍然极快，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在进一步缩小。 “分头跑！” 师远突然喊道。 他一边喊着，一边突然向左转向，跑进了一片农田。 虽然村民已经死了一大半，但这里的庄稼依然长势良好，玉米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师远的身高。 他拉着杨爽，在玉米地里极速穿行。 “我……我不行了……我快跑不动了……” 杨爽艰难地说。 她的声音因为跑动而变得颤抖。 “别说话。喝矿泉水补充体力。” 师远面色凝重，没有任何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一边跑，一边将矿泉水交到了杨爽手里。 杨爽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流动。 她知道，师远是不会放弃自己的。 她也知道，此刻她最应该做的，不是去抱怨，而是跑下去！ 她喝下一口矿泉水，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突然，面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整齐的玉米，突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黑色的树木。 四周空气温度骤然下降，原本炎热的初秋，竟然宛若寒冬。 “啊！” 杨爽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不要管，这些都是幻象。” 师远的脚步没有丝毫减缓，沉静地说道。 但他的心中，又何尝不紧张？ 因为视觉已经失去了可以依赖的特性，师远只能凭借记忆在玉米地中穿行。 不知有多少次，杨爽都觉得自己要一头撞在树干上，却在马上就要尖叫时如同拥有了超能力一般直接穿了过去。 相对的，在一些明明眼前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师远却拉着她向旁边躲去。 “快了，只要穿过两块农田，我们就能回到土路上。到时候就容易多了。” 师远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但脚下速度依然不减。 这也是矿泉水的效果。 杨爽的手腕已经被攥红了，隐隐生痛，但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它在跟着我们。” 师远小声说道。 杨爽一时没有明白。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 师远指的是，赵希彤。 她的心一沉。 不管怎么说，她和赵希彤都是三年的姐妹，感情深厚。 虽然仍旧无法明白这一切，但她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绝不能扯师远的后腿！ 她这样想着，表情前所未有的坚毅。 不知过了多久，师远突然向左急转。 同一时刻，杨爽也感觉到，脚下的路面变得十分平整。 到土路了？那是不是说，就快要到……师远的家了？ 杨爽的心脏因为剧烈的跑动而狂跳不止，可现在，她的心跳再次提速。 “快到了。” 师远突然说。 杨爽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 第53章 真正地睁开眼睛 师远眉头微皱。 在他的眼里，他们仍然身处一片山林之中，周围是数之不尽的黑色树木，每一棵树的树干上都有着两只血红色的眼睛和一张黑漆漆的巨口。 它们的树枝就像手臂一样摇动着，似乎要阻挡他们的脚步。 头顶则是一片血红色的苍穹，没有太阳，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光来。 红色的光芒笼罩住了他们，也笼罩住了这片山林。 他们就像影视剧中待在冲洗照片的暗房里的人一样，红光遍身，五官奇诡。 若不是脚下的触感与记忆中的一致，师远真的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又陷入了梦境。 多少次，师远都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其实仍然身在任务之中，所以为的“任务完成”，其实只是一个梦中之梦。 他无数次地想象，若是能够活着完成所有的任务，解决暗鸦岭的异变，最终回到海源市的家中，自己是不是仍然会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 “差不多是这里了。” 师远松开了杨爽的手腕。 他看着记忆中罗亚森家的楼房所在的位置，伸出手去。 在他的视野中，前方是一棵树。 一棵极为巨大的血红色的树，和其它黑色的树完全不同。 它就像是用血液浇灌的树一样，树皮上不断地涌出血来。 树干上有两只眼睛，还有一张血盆大口，口中流出的，是一条血瀑。 血瀑流下，砸在了他的脚上。 那种触感，极为真实，似乎真的有液体落在他的脚上一般。 师远拼命地摒除这个念头，去感知楼房的大门。 但他的手指触碰到的，却是一个软乎乎的、有些温热的东西。 他猛地将手缩回，感知域瞬间打开。 他“看”到，他的面前，是一个极为高大的人形。 那人形不是白色的，也不是黑色的，而是血红色的。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但随之，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如果我就站在罗亚森家门口，那么前方不远处，应该有留在楼房里的人的轮廓才对，林老师和王景羿应该还在里面。 师远想。 可是现在，他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是位置错了，还是…… 师远闭上了眼睛。 他调整着感知域的大小，试图找到林雅卿和王景羿。 他的感知能力已经可以感知到一千米直径范围内的情况，这个范围不算小，即便他现在没有正对着罗亚森家的大门，也足够覆盖那座楼房。 暗鸦岭村只是一个小村，总共也没有多大。 但是，师远现在的感知域中，只有他和杨爽两个白色人形，和面前的一个红色的巨大的人形。 不对！ 师远突然想到，虽然分开跑，但罗亚森等人，应该也在他的一千米范围内，为什么察觉不到？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有些慌了。 我应该已经逃出来了吧？我不是还在那所精神病院里吧？ 师远不住地想。 他记得，在任务当中时，他的感知能力只能感知到同一个房间里的情况。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依旧是一片红光，眼前是一棵血红色的巨树。 旁边，是杨爽焦急的脸。 刚才触碰到的，难道是这棵树吗？可为什么那种触感…… 等下，冷静。慌乱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师远调整着呼吸。 他“看”到，代表赵希彤的黑色形状已经不知所踪。 唰……唰…… 一阵风吹树叶的声音传来。 师远抬头看去，看到红色巨树的枝叶在摇晃。 随后，那一片片树叶飘落下来。其中有一片，恰好落在他的手中。 他接住树叶，发现上面竟然有一些文字。 上面写着：“真正地睁开眼睛，你才会发现真相。” 真正地睁开眼睛？ 突然，他听到了刘潋的声音。 “师远！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我们必须尽快逃回家里，否则赵希彤会一直追杀我们！” 师远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 他的头部有些僵硬地向旁边转去。 他看到了焦急而惊愕的刘潋。 而他的左边，是精神病院的大门，方异圣就在里面。 他竟然又回来了。 刚才的那些，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眼前的这些，是幻象还是真实？ “真正地睁开眼睛，你才会发现真相。” 这些字在他的脑海中不停闪烁。 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正地睁开眼睛？冲破一切迷雾，不再依赖感知能力吗？ 师远看向了精神病院的大门。门里，疯子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动，将方异圣困在了中间。 睁开眼睛…… 突然，他感觉自己向上飘了起来。 怎么回事？ 短暂的惊慌过后，是彻底的冷静。 师远意识到，不是自己飘了起来，是自己的视角被拉高了。 他看到下方自己的身影静立原地，看到了旁边的刘潋、罗亚森等人，也看到了正在从大门里向外爬出来的赵希彤。 “快跑！下山！” 他看到自己突然大喊，随后便拉着杨爽向山下跑去。 在这种从未有过的视角之下，师远看到，他们身后不远处，赵希彤正以四足着地的姿势向他们追来，但她的腹部却是向上的，脸孔也是上下颠倒。 真正地睁开眼睛，是这个吗？是这种从上向下看去的视角？ 师远等待着，等待着记忆中周围场景变化的那一刻。 他看到自己和杨爽急速飞奔，看到身后的赵希彤在追赶了一会儿之后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杨爽喝下了一口矿泉水。 就是这里。 师远心中默想。 刚才，就是在这一刻，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天穹变成红色，玉米地消失，被黑色树木所取代。现在看来，应该是赵希彤在放弃追赶那一刻，给他们制造了幻境。 从“高视角”看去，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变成幻境。 地面上，他和杨爽的动作却是在告诉他，在普通的视觉里，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这种从上向下看去的视角，才是真正的视觉吗？这便是“真正地睁开眼睛”的含义吗？ 师远感觉心中有一条道路被打通了。 突然，他感觉到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周围却依旧是那片血红，自己的手中仍旧是那片树叶。 他尝试着用刚才的高视角来看周围的环境。 他成功了。 ------------ 第1章 念力视觉 在高视角中，他手中空无一物，面前的建筑却不是罗亚森家，而是旁边的那座农舍。 记忆果然还是出现了稍许偏差。 借助高视角，师远拉着杨爽来到了罗亚森家大门口。 在踏进大门那一刻，师远的普通视觉终于恢复了正常。也几乎是在同一刻，师远察觉到，旁边那座农舍里，有两个黑色的人形。 师远感到一阵后怕。 若是刚才坚持要进去，只怕现在他们已经死了。而一旦死去，他就会被传送回半小时前的地点，也就是说，他会回到那所精神病院里。 那可真的是要命的。 “你们回来了……师远？裕哲呢？” 迎面而来的，是林雅卿焦急的面庞。 她根本就睡不着，一直在等待。 “闻队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林老师你不用担心。” 师远安慰道。 普通视觉、感知能力都恢复了正常，他已经“看”到了罗亚森等人的身影。 对于刚才那种“高视角”，他现在仍旧感觉有些恍惚。 莫非那也是我的特殊能力的一种进化？ 师远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很快，罗亚森等人也陆续赶了回来。 至于赵希彤，则是永远地被甩在了暗鸦岭的山上。 “罗亚森，刚才是怎么回事？” 罗亚森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师远就立刻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罗亚森立刻有些得意地说道：“我跟你说，前一阵子你不是让我们增强我们各自的特殊能力吗？我发现，我可以在非濒死状态下转移位置了。当然，现在还很不熟练，尝试一百次，也未必会成功一次。” “什么？真的？” 师远有些惊讶。 如果罗亚森能够做到这一点，就等于他能随心所欲地瞬移。这样的能力，就太强了。 “是啊，你刚才也看到了吧？这种能力如果能够得以巩固，自如使用的话，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瞬移。不过，每一次瞬移都要消耗一次保命次数，并且不会恢复体能。” “嗯，看来还是有很强的限制。不过，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了。” 师远露出笑容，说道。 随后，他便将自己的“高视角”的情况也讲述了一遍，并再次尝试着使用。 同样成功。 “‘高视角’和感知域能结合起来吗？” 罗亚森问道。 “暂时还不能，或许以后再增强一些后会成为可能。不过，倒是可以透过墙壁，查看建筑里面的情形。” 师远说。 “‘高视角’这个名字不好听啊，”刘潋说，“不如叫‘念力视觉’怎么样？” “好的，我觉得不错。” 师远点点头。 杨爽看着谈笑风生的众人，觉得自己无法融入进去。 她看着刘潋，羡慕不已。 “杨爽，你是在海源上学吧？” 师远突然问道。 “啊？呃……是的，是在海源上学……” 突然被师远问到，杨爽竟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你尽快尝试着离开暗鸦岭村，回到学校去吧。这个村子太危险了。当然，万一回不去，你还是要回来这里。” “好的。” 杨爽的心情有些复杂，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知从何处浮现出来。 “不管怎么说，精神病院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赵希彤的威胁，也是有惊无险。” 师远叹了口气说道。 “对了，最新的书页上写了什么？给我们看看。” 罗亚森说。 “好，”师远从背包里取出了最新的书页，“大家可以传看一下。” 书页的正面写着： “如何转回人间：通过平衡石转回。 如何回转被强制扭转的他人：转入暗世界，寻找平衡石，请平衡石强制扭转。” 背面同样是五个字，分别是“静待花开”和“砂”。 书页从师远手中来到旁边的刘潋手中，随后又传到了林雅卿手里，而后是闻裕哲、罗亚森。 坐在下一个位置的王景羿已经做好了接过书页的准备，却发现罗亚森迟迟没有动。 “罗亚森？” 王景羿不明所以，有些纳闷地说了一声。 罗亚森却是死盯着那张书页，双手颤抖。 “静待花开……静待花开……” 罗亚森像魔怔了一样念叨着这四个字，颓然坐在了沙发上。 刘潋刚要开口询问，就被师远扯住了袖子。 “先别打扰他。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罗亚森呆呆地坐着，眼前却浮现出一年前的某个画面。 那时，罗亚森在海源市一家IT公司担任着一个重要职务，工作繁忙，却也有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电脑前忙碌，却未发现一个俏丽的身影偷偷地溜进了他的办公室。 “咚！”那个女孩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想吓一吓他。 然而，早已习惯了她这套小把戏的罗亚森，却是一点也没有被吓到。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罗亚森开玩笑地说。 “怎么？不欢迎啊？那我走啦！”女孩撅了撅嘴，却是毫无怒意。 “怎么会不欢迎呢？这不是怕你累着嘛。”罗亚森站起身，帮女孩倒了杯热水。 “哼，谁让你这破工作下班比我晚半个小时啦，而且还动不动就加班，害得我们聚少离多。”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把这个工作辞了，专门陪你。” “才不要呢，那样的话我岂不成了毁你前途的罪人？”女孩说着，温柔地看着罗亚森的脸，把水杯放在了办公桌上，“将来我们组成家庭，有了小宝宝，你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好好地照顾我们呀。我也会努力好好工作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看着女孩娴雅秀美的脸庞，罗亚森心里满是暖意。 …… 思绪没有回到现在，却飞回了更遥远的过去。 大学毕业典礼，他和她坐在一起，尽管他们不在同一个班。 “毕业了啊。”她说。 “是啊。” 那个时候罗亚森已经找好了工作，她却没有找。她对他说，要等他安顿下来后在他的公司附近找工作。 “毕业后我要先回家一次，然后再到海源找你。” 她说。 “好。” “哎呀，我们要好几天见不到面呢，要是到时候我忘了你是谁了怎么办呀？” 她装作着急的样子说。 ------------ 第二十二卷 氤氲冥雾 ------------ 第2章 静待花开 “我就知道。” 罗亚森笑了笑。 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他早就想到她会开一个这样的玩笑。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枚书签，递给了她一枚。 “我们在书签上写上想对彼此说的话，到时候拿出书签，就算是接头成功了。” 罗亚森说。 “有意思，好像电视剧。” 她开心地笑着说。 两人写好想说的话后，交换了书签。 看着上面的文字，罗亚森知道，她也早就想到了他会如何回应她的玩笑，因为那文字，分明是深思熟虑字字推敲之作，而且连字数和格式也与他所写的内容分毫不差。他知道，这便是心有灵犀的最佳诠释。 那枚书签，此刻也依旧静静地躺在他的抽屉里，书签上的娟秀字迹，清晰如新。 书签上的字，只有八个。 “君之笑颜，撼吾心涟。” 而他给她的书签上写着：“静待花开，共结连理。” …… 罗亚森的思绪，越飞越远。 “我给你猜个谜语吧。” 他们第一次在校内活动中见面的时候，她对他说。 那时候，他们都是大一新生。 “好，你说。”罗亚森说。 “静待花开。猜一个人名。” “嗯……不会就是你的名字吧？” 罗亚森略一思索，说道。 “你真聪明。没错，就是我的名字，李默蕾。” …… 师远看着眼神空洞的罗亚森，叹了口气，说：“是你的女朋友吗？” “未婚妻。”罗亚森答道。 “莫非她……” “不，她活得好好的。” “那为什么你……” “师远，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总觉得这个村子需要我，所以辞掉了海源市的工作回到了这个村子吗？” “记得。” “就是因为这件事，她跟我分手了，”罗亚森没有掩饰内心的痛苦，“真是荒谬。她还曾经对我说过，为了我，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她还说她会尊重我所有的选择。我是那么相信她，可是结果呢？”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我家的经济条件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根本不需要依赖那份工作去养她。我真的……” 罗亚森有些说不下去了。 “其实，这也是件好事，不是吗？”师远说，“这个村子的状况你清楚，如果她跟着你来到这里，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如今她好好地活着，你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吧？” “我也曾经这么想，但是现在……”罗亚森指着那张书页，“她已经被卷进来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站起身，猛地向外跑去。 “你去哪儿？”师远大声问道。 “我去村口的公路上等她，绝不能让她踏进这个村子半步！”罗亚森大声喊着，冲出了门。 “喂！罗亚森！现在还是半夜……” 师远话没说完，就追着罗亚森的背影向外冲去。 外面，夜色正浓。 罗亚森跑出去时太急，连手机都忘在了沙发上。师远将手机抓起，向外追去。 “罗亚森！你慢点！” 师远也没想安慰罗亚森。反正他知道罗亚森不傻，很快就会想明白。 果然，不到一分钟，罗亚森的脚步停了下来。 师远随后追上，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我估计，这大半夜的，她应该不会来。要来，也应该是白天来。” 师远说道。 “我真的是急，什么都忘了……” 罗亚森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师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猜测，此刻罗亚森必然是焦急万分。 “先回去吧。” 师远劝道。 罗亚森没说话。 他静止了片刻，转身返回。 他盯着黑色的手机屏幕想了一会儿，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过去。 当初他辞职时，是李默蕾态度坚决地与他分手。可以说，罗亚森是被甩的。 从那以后，罗亚森也没有再主动与她联系过。 虽然有些犹豫，但他还是按下了发送按钮。 不管怎么说，眼下的情况，事关生死。 他写的是：“书签还在吗？” “走吧，回去。” 发完短信，罗亚森便向自己家走去。 不知道明天她看到我的短信时，会作何反应？ 他现在很想点上一支烟，只是他一直不抽烟，家里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突然，手机响了。 李默蕾竟然回复了短信。 罗亚森有些慌乱地划动手机屏幕，看到了她的回信。 上面写着：“亚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和你分手的！我发誓，我会尽一切努力，求得你的原谅！我不能没有你！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罗亚森的脚步立刻停了。 “怎么了？” 师远立刻问道。 “她……” 罗亚森不知该怎么说，干脆把手机伸到了师远面前。 “她后悔了？” 师远抬头看向罗亚森问道。 李默蕾是罗亚森的前未婚妻，分手之后一直没有联系，现在突然被卷入了任务当中，又突然认错，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 莫非又是任务背后的“某种力量”搞的鬼？ 师远双眉紧锁。 他之前从来没有听罗亚森提起过这个未婚妻，想来也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大了，他自己不愿提起。 如果没有暗鸦岭的异变，没有书页上“静待花开”那几个字，师远也根本不可能将她和任务联系到一起。 可是现在，一旦出现了某种关联，就是致命的。 “先回去再说。” 师远说。 罗亚森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的脑海现在混乱不堪，千头万绪，风卷潮涌。 人在事中迷。关心则乱。 分手当时，罗亚森痛苦。 现在，更痛苦。 但是痛苦的原因，截然不同。 难道她并不是凭自己的意志说出的分手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 “我要问问她。我要问清楚！” 罗亚森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了李默蕾的手机号。 “你干什么？你该不会是要给她打电话吧？” 师远警觉地问。 “我要问清楚。” 罗亚森已经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师远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抢了过来。 “你干什么？” 罗亚森有些恼火。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哪儿。暗鸦岭！在这种地方，你敢随便给一个可能与任务有关的人打电话？你忘了赵希彤了？” 师远也有些恼火。 ------------ 第3章 李默蕾 罗亚森不说话了。 师远继续说道：“我理解你关心她的心情，但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别跟那些没经历过任务的人一样鲁莽。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影响到所有人的生命。” 罗亚森继续沉默。 “回去！” 师远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说完，他也不管罗亚森，自顾自地往回走。 几秒钟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李默蕾这一突然出现的因素，分析会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时间是凌晨三点多，众人各自休息。 ☆ 海源市，一座居民楼。 李默蕾静静地站在窗边，俯瞰着这座城市。 她不想站在这里，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亚森…… 她在心中痛苦地唤着那个名字，头微微地低下，一绺漂亮的微卷头发从肩上滑下。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父母都在隔壁的卧室里。 她家住在这座楼的十六层，是与罗亚森分手后才搬来的新居。 原本的工作也辞掉了，因为那份工作是她为了能每天下班后尽快见到罗亚森才选择的。分手后，那便没有了意义。 床头灯亮着，灯光有些昏暗。 她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趿拉着拖鞋，步伐有些缓慢。 那是她母亲的脚步声。 “默蕾啊，还不睡啊？”母亲看到了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该睡不睡，该起不起。” 听到母亲的抱怨，李默蕾很想解释两句，但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叹了口气，又趿拉着拖鞋回去了。 李默蕾很困，但是睡不着。 失眠的毛病，自从分手那天起就开始了。 手机响了。 会是他吗？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 “书签还在吗？”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双手开始颤抖，艰难地打出了一条短信，按下了发送按钮。 她的心跳得厉害，大脑一片混乱。 他会再次回信吗？ 她不住地想着。 但令她失望的是，罗亚森没有再发短信过来。 她来到书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精致的书签。 书签的背面写着：“静待花开，共结连理。” ☆ 第二天一大早，罗亚森就像中邪了一样早早起床到厨房里做早饭。 一大堆精美的食物摆上桌时，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 “这么早？” 师远从二楼走下来，在楼梯上问道。 “嗯。” 罗亚森冷冷地应了一声。 师远没客气，直接坐下来吃饭。 其他人也陆续起床，看到这么早就准备好了早饭，都是惊讶不已。 但是，想到昨晚的那一幕，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询问。 “吃完饭我去土坟山坡，”师远说，“加特森已经死了，不用多人一起行动了。” 他观察着罗亚森的神色。 “嗯，吃完饭我就去山上小木屋。” 足足过了半分钟罗亚森才说。 “我去蚂蚁湖。” 刘潋也接着说道。 至于方异圣，师远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相信，方异圣是他们几人当中增强特殊能力最积极的一个。 在小木屋里待到十点，罗亚森终于忍不住，到东村口的公路上等待。 他没有等到李默蕾。 这一天安静地过去，没有任何异常。 师远三人的特殊能力都在稳步地提升着，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而接下来的十一号，也是同样。 罗亚森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他没有再联系李默蕾，他也担心师远说的会成真。 这里是暗鸦岭，是个无法用常识理解的地方。 李默蕾既然被卷入了任务，就必然会出现一些异常。 罗亚森不想去考虑李默蕾是否已经死去这种可能。他坚信她活得好好的。 入夜，人静。 师远也受了罗亚森的影响，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新的任务估计很快就要开始，而那位李默蕾必然会成为任务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她会以何种方式参与进来？她真的如罗亚森所说的那样，活得好好的吗？ 师远盯着天花板，双手放在脑后。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浑身都有些发冷。 该不会是病了吧？ 他站起身，去抽屉里找体温计。 在拉开抽屉那一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在抽屉里放了匕首？ 师远感觉一阵恍惚。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把匕首，仔细端详。 这把匕首看起来很陌生，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它。 他试图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大脑始终没有给他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他紧紧握着匕首，缓缓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 旁边是刘潋的房间，里面亮着灯。 经历过暗鸦岭折磨的人们，都会养成开灯睡觉的习惯。刘潋也不例外。 师远的左手握住门把手，右手依然紧握着匕首。 他将门打开，看到了刘潋。 她均匀地呼吸着，似乎没有任何防备。 师远走到刘潋旁边，低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女孩。 他猛地举起了匕首，刺向了她。 鲜血飞溅，刘潋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疯狂地从床·上爬了出去，滚落在地，惊恐地看向师远。 “师远，你……你在干什么？” 她死死地捂住被刺伤的肩膀。此刻，那里已经血流如注。 她的呼吸已经紊乱，脸庞没有半点血色。 师远没有说话，握着沾血的匕首，继续向刘潋靠近。 刘潋难以置信地瞪着师远，双脚缓缓地移动向旁边的背包。 里面有疗伤矿泉水，只要喝下去，至少不会死去。 但是师远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再次袭向了刘潋，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脖子。 刘潋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师远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但是他的心里却在滴血。 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杀了刘潋？ 他退出了刘潋的房间，向王景羿的房间走去。 他的动作不再小心谨慎，而是一脚踢开了房门。 王景羿被惊醒，先是茫然地坐了起来，而后惊恐万状地看着师远和他手中带血的匕首。 “你……你疯了吗？” 师远不理会，径直冲了过去，只是一下，便将他杀死。 ------------ 第4章 是我的错 随后，师远又杀死了杨爽，林雅卿，闻裕哲。 最后杀死的，是罗亚森。 师远的大脑嗡嗡作响。 看着罗亚森的尸体，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痛得似乎被撕碎了一样。 他颤抖着将匕首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猛地刺了下去。 师远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极大，不住地大口喘息。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是梦。 这个梦太真实了。 师远略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穿鞋下床，来到书桌边，倒了一杯水。 头有些痛。他看了看旁边，拿起疗伤矿泉水，抿了一口。 头痛消失了。 刚刚梦中的那些画面再次在他眼前闪烁起来。 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眉头微皱，低头看去。 书桌上的水杯里盛的，竟然是猩红的血液。 他猛地后退了两步，随后才发现，不仅是杯子里，自己的手上，衣服上，也都溅上了大量的鲜血。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向前两步，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一把匕首静静地躺在里面。 与梦里不同的是，这把匕首上，满是血迹。 不……不可能吧……刚才的，难道是真的？不对，不对，冷静……如果是真的，罗亚森是不可能死的，他会复活的。 师远心如擂鼓，犹豫片刻后跑了出去。 他来到了一楼，向罗亚森的房间走去。 就在他刚刚来到一楼时，却听到了一个他没有预料到的声音。 敲门声。非常急切的敲门声。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师远的心一个咯噔，向大门口看去。 敲门声继续，并且一阵急似一阵。 师远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看上去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她的容貌清丽，头发微卷，穿着一套黑白色的职业装。 她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惊慌。 这是谁？ 师远没有贸然出声，而是继续观察。 那名女子锲而不舍地敲门，表情不变，动作不变。 师远突然想到了“静待花开”这四个字。 不会吧？这个女人难道是罗亚森的未婚妻？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刚过午夜零点。 他没有再迟疑，而是转身快速走向了罗亚森的房间。 就在他站到那个房间的门口时，刚才的梦又浮现到了眼前。 血……罗亚森的尸体……惨叫……痛苦…… 师远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敲响了门。 “谁？” 罗亚森的声音传来。 师远松了一口气，说：“我。门外有人敲门。是个女人。” 他没有再听到罗亚森的回应，只听到了脚步声。 再次来到门口，罗亚森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在那一刻，他全身极为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脚步也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默蕾……怎么可能？她为什么会半夜到这里来？” 罗亚森难以置信地自语道。 “你不打算开门吗？” 师远问。 罗亚森没有立刻回答他。 敲门声还在继续，李默蕾的声音也随之从外面传来。 “亚森，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好不好？我求求你，开门……我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呜呜……请你原谅我……” 李默蕾已经快要泣不成声。 罗亚森双手垂下，微微颤抖。 许久，他才说道：“你回去吧。” 哭声立止。 几秒钟后，更加哀痛的哭声传来。 “亚森，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和你分手，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亚森，和我回海源好不好？我们结婚吧！” 罗亚森双拳紧握，颤抖得愈发明显。 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那么长，罗亚森才终于说道：“我拒绝。”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亚森？我……我知道了，你不想离开这个村子……那好，那我留下来，我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我愿意和你一起在这个小村子里生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怕吃苦……” 罗亚森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缓缓地说道：“你走吧。” 他看到，猫眼中，李默蕾如遭雷击，已经站立不稳。她那张娇美的脸庞，此刻比雪还要白。 夜色如墨，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默蕾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 “亚森！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如果你真的不愿见我，我只有一死了之！” 说完，她从手提包里翻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亚森……”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期盼。 这一丝期盼，渐渐冷却，变成了绝望。 终于，她闭上眼睛，泪水滚落。 握着匕首的手猛地用力。 “默蕾！” 罗亚森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犹自狂跳不止。 是梦？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梦，太过真实了。最诡异的是，梦里竟然还有师远的梦。 他回忆着刚刚的梦，诧异地发现自己在最开始时误以为自己是师远，误以为自己以师远的身份杀死了其他人。 当他回忆梦境时，他才意识到，站在另一人的角度看着自己被杀死，真的是恐怖至极。 他一下子坐起，翻身下床，冲出了卧室的门，来到了大门口。 猫眼外，空无一人。夜色如墨，寂静无声。 是因为太过担心，所以做了这个梦吗？再怎么说，默蕾也不可能半夜来这里吧？ 罗亚森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说起来，在这种地方还能保持正常的人才是真的不正常吧？ 他叹了口气，回到卧室，仰面躺下。 本想继续睡觉，却觉得心脏忽上忽下的，如同秋千一般飘荡。 根本睡不着。 他再次走出卧室。 这一次，他干脆带着背包走出了大门，走向了东村口。 万一李默蕾真的这个时候来，他也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劝她回去。 总之，不能让她进入这个村子。 他一直守到了天亮，也没有看到李默蕾的影子。 ☆ “小李，把这份资料尽快翻译一下，王主任下午要用。” 办公室副主任于姐拿着一份资料从旁边走了过来，啪地一下扔在了李默蕾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时候，她正在对着屏幕发愣。 突然而至的资料吓了她一跳。 “哦，好的，于姐，我马上翻译。” 李默蕾有些慌张地将资料拿起，查看上面的内容。 她没有注意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 第5章 诡异的气氛 她努力地集中精神，但之前收到的那条短信令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亚森他……是不是改变了心意？ 她看着资料上的文字，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将资料放在一边，拿起手机。 看着罗亚森的手机号码，她不停地运气，但最终也没有勇气按下去。 强烈的悲伤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是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你回那个小破村子我怎么办？”。罗亚森没有原谅她的理由。 “默蕾，中午去哪吃啊？” 旁边新来的同事赵晓芸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啊？哦，就去平时去的那家小餐馆吧。或者，点外卖也行。刚才于姐拿了一份资料让我尽快翻译出来。” 李默蕾心不在焉地说着。 赵晓芸突然注意到了她的手机屏幕。 “哎？默蕾，这是谁啊？难道是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叫来让我们认识认识啊？” 一边说，一边将手机抢了过去。 “哎！别动！” 李默蕾一下子急了，动作极为快速地向赵晓芸扑去，狠狠地将手机抢了回来。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快，力气太大，表情又太过焦急，赵晓芸被吓得不轻，好半天回不过神。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默蕾，半晌才说：“不让看就不让看呗，那么激动干什么？吓死人了……” 李默蕾根本没有理她，不住地深呼吸。 赵晓芸又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好像不太正常，便准备转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了李默蕾的电脑。 “啊！！” 她突然大叫一声。 这一声叫喊声音实在太大，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被惊动了。 “干嘛啊，赵晓芸？吓唬谁呢？” 另一边一个名叫秦若建的男子十分不满地说道。 此刻，赵晓芸却是双手紧紧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她刚刚看到，李默蕾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幅极为血腥的碎尸图片，上面有大滩的血迹，似乎随时要从屏幕里涌出一般。 见赵晓芸不回答，秦若建觉得有些无趣，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另一名同事袁静则是纳闷地看了看赵晓芸，又看了看李默蕾，摇了摇头，继续工作。 在她看来，李默蕾的电脑十分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只是普通的文档而已。 赵晓芸捂了半天眼睛，但刚刚的画面却如同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她本就胆小，差点哭出来。 突然，她发现了些什么。 在她脑海中的那幅画面上，她极为清楚地“看”到，那尸体的脸，赫然就是她自己！ “啊啊啊！！！！” 赵晓芸一下子摔倒在地，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赵晓芸？” 袁静被这一声尖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喊道。 随后，她快速来到赵晓芸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我怕，我好害怕！袁姐，呜呜……” 赵晓芸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跟学生没什么区别。她一哭起来，真的是梨花带雨，搞得袁静一阵酸楚。 但她却仍然是极为疑惑。 这里是他们的办公室，里面有六名员工，窗明几净，没有任何异响，是什么东西吓到了她？ 忽然，袁静察觉到了不对。 赵晓芸刚才是在和李默蕾说话，而且现在也仍然是站在李默蕾身边。她都哭成这样了，怎么李默蕾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看手机？ 袁静有些不满地瞪了李默蕾一眼，安慰着赵晓芸，扶着她的胳膊向她自己的座位走去。 秦若建探头探脑地向这边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将视线收回，打算继续做报表。 “啊！！” 就在他的视线收回到自己的电脑上时，他猛然看到，屏幕上竟然是一具被扒了皮的尸体，血肉模糊，血腥至极。 他的声音自然也被其他人听到了。 袁静没好气地说：“我说秦若建啊，人家小姑娘害怕，你一个老爷们跟着起什么哄啊？嘲笑人家啊？” 秦若建定睛一看，屏幕上的画面又恢复了原状。 他有苦说不出，只好不出声。 刚才是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可是眼花为什么会看到那种东西？ 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工作一大堆，哪有闲心想那么多。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才出现了幻觉。 这么想着，秦若建的心跳快速平复。 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众人各自忙碌，似乎比这一切发生之前更加认真。 但是，不知为何，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办公室中形成。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赵晓芸突然感到小腹一阵发胀。她的心悸感还没有完全退去，这个时候根本不敢自己去卫生间。于是，她有些焦急地偷偷拉了拉袁静的袖子，小声说：“袁姐，能陪我去一趟卫生间吗？我……我害怕。” 袁静知道赵晓芸刚才被吓着了，没有多问，立即站起身来，说：“正好，我也要去呢，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虽是同行，却没有说什么。 再次回到办公室，两人也是各自分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办公。 突然，袁静觉得，这个办公室好像哪里有了变化。 是哪里变了？ 她略微站起身，环视了一周。 她的视线落在了秦若建的座位上。 那里此刻，是空空如也。 秦若建跑哪儿去了？难道也去卫生间了？ “哎，小石，”袁静问另一名同事，“秦若建出去了？” “嗯？” 戴着厚厚眼睛的石灵灵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袁静，又看了看旁边秦若建的座位。 “没有啊，我没听见啊。” 石灵灵有些呆呆地说。 “哦，是吗……” 袁静心中的疑惑更深，再次坐下，神情变得凝重。 这几分钟的事情，显然不寻常。 赵晓芸是个胆小的女孩，一不小心看到什么，吓着了，还算正常。可是紧接着，秦若建也因惊吓发出了喊声，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现在，秦若建竟然不知去向，这就更不对劲。 袁静思索了几秒钟，叹了口气，看向了李默蕾。 从她的角度看去，看到的，是李默蕾的背影。 她还在玩手机。 袁静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 第6章 滋滋啦啦 秦若建一直没有出现。午休后大家陆续吃过饭回来，他还是不知所踪。 “袁姐，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啊……”临近下班时，赵晓芸终于忍不住，凑到袁静身边说道，“秦哥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呢？” “可能有事吧。别想太多了。马上就下班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们下班的时间比较早，天还是大亮的。 赵晓芸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突然，副主任于怀洁捧着一堆资料走了进来。 “大家都别走，今天加班。这些东西，今晚必须赶出来，不完成，谁都不许走！” 这几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众人心上。 于怀洁四下看了看，立刻火了，怒道：“秦若建哪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于怀洁更加愤怒了，更加大声地喊道：“都哑巴了？袁静！你说！” 袁静吓了一跳，但还是说：“我也不清楚。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和赵晓芸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于怀洁连连皱眉，又看向了石灵灵，高声道：“石灵灵！秦若建就坐你旁边！你说！他去哪了？” 石灵灵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嗫嚅着说：“我没注意……” 于怀洁又问了李默蕾、赵晓芸和另一名员工宋达文，最终也没得到一个令她满意的回答。 “好，很好。你们联合起来包庇他是吧？他给你们好处了是吧？行！今天他的工作，你们来做！谁要是敢偷懒，这工作就别想要了！” 说完，于怀洁怒气冲天地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手机，拨打秦若建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她已经走到了走廊里。 “喂！秦若建！我是于主任！” 刚一接通，她就气愤地吼了起来。 对面没有回应。 “秦若建？说话！听见没有？” 还是没有回应。 “喂？喂？信号不好吗？” 她继续喊道。 突然，手机里传来了滋滋啦啦的声音。 怎么回事？手机出故障了？ 她更加烦躁，将手机从耳边放下，看了看屏幕。 “啊！！” 她一下子将手机扔到了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 她看到，屏幕上秦若建头像的位置，是一张面色惨白、眼珠外凸、头发被血粘成一绺一绺的恐怖面孔。 手机被扔到了墙角，发出破碎的声音。 她一下子回过神，快速地跑了过去，将手机捡起。 那个恐怖的面孔已经消失。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次将手机贴到耳朵上。 里面的滋滋啦啦的声音还在继续。 怎么回事？是秦若建那边的声音吗？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于怀洁没有再说话，而且仔细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滋啦……嗡嗡嗡……咝……滋啦…… 里面传来的声音，很像调节老式收音机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不知为何，听着那种声音，于怀洁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秦若建到底在做什么？ 于怀洁的脑海中，浮现出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秦若建佝偻着身子坐在一个硕大的收音机旁的画面。 手机险些再次被她扔掉。 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于怀洁用手轻轻地捶自己的脑袋，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最近公司突然加大了工作任务量，又有几个年轻的员工辞职，大家的压力都增加了很多。身为办公室副主任，她是夹在中间两面受气，压力一直很大，最近更是严重。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所以出现了幻觉。 这么想着，她觉得心绪稍安，便再次看了一眼屏幕。 “嗯？这是……这是什么？” 她彻底懵了。 她记得自己是在给秦若建打电话，可是屏幕上怎么出现了一个视频？ 但很快，她就发现，那不是视频，是直播。 她从来不看直播，感觉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她注意到，直播的画面非常昏暗，好像是一个空屋子，里面有一个人，人的背后略偏一些的地方是一扇门。 门开着，门外漆黑一片。门板也是黑色的，没有花纹，没有装饰物。 直播画面上的人一直没有动，但画面却时不时地有一些诡异而微小的波动，就像非常古老的电影一样。 于怀洁将其它的事情全部都忘掉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直播吸引了进去。 她死死地盯着画面上那个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突然，画面上好像多出了一个东西。 她愣了一下，仔细地看去。 很快，她便发现，多出来的，是门上的一件衣服。 看上去，那似乎是一件白衬衫，上面隐约有些斑驳的痕迹。不过，由于画面太暗，她无法判断细节。 “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件衣服？” 她自言自语着。 她一直在盯着手机看，非常确定画面上那个人始终没有动，绝对不可能是他将衣服挂在门上的。 但是，屋子里又明显没有别人。 那衣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于怀洁感觉脊背上爬过了一道寒意。 太暗了，实在是看不清。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寻找电灯开关。 她看到的，是走廊深邃的远端。那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猛地想起，现在应该是白天，她所在的不是画面上那个屋子，而是公司的走廊。 这里应该很亮才对。 黑暗中，她感到一阵心悸，皮肤上有一种莫名的刺痛感。 我不是刚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吗？袁静他们应该还在里面工作吧？可是，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办公室的门。 预想之中，她看到的应该是门缝里透出的光。 但现实却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她甚至无法确定，前方是不是有一扇门。 她走了过去，伸出手去试探。 她摸到了，摸到了熟悉的门。 拉住门把手，猛地将门打开。 这个动作太突然，将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怪异了，众人本就是心情紧张。此刻被于怀洁这么一吓，赵晓芸立刻又尖叫了起来。 好……好好的？ 于怀洁懵了。彻底懵了。 她运了运气，向里走去。 赵晓芸这一次倒是很快便停止了尖叫，迅速调整了一下，继续工作。 石灵灵一直都很努力，于怀洁并没有看她。 ------------ 第7章 走廊里的情景 袁静也是伏案疾书。 于怀洁的目光，落在了李默蕾的身上。 她在玩手机？ “小李，你在干什么？” 于怀洁立刻问道。 李默蕾没有理她。 她火了，大步走到李默蕾身边，一把将手机抢去，喝道：“小李，上午的时候我就将资料交给你，让你翻译，你可倒好，都这个时候了还没交给我。幸亏主任今天没有要，否则的话，这份工作你就别想要了！”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李默蕾应该迅速认错道歉，并承诺尽快将工作完成。 然而，一向老实的李默蕾，此刻却是依旧低着头。 头发在侧面垂下，挡住了她的脸。 于怀洁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跳动。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连打字的声音也没有。 所有人都诡异地停止了动作，就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小……小李？” 于怀洁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声。 李默蕾宛如塑像一般一动不动。 于怀洁突然感到一阵不舒服，有些冷，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发黏。 她低头看去。 “啊啊！！！” 她的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刚才在直播里看到的那件突然出现的白衬衫，而衬衫上，竟然全是斑驳的血迹。那些发黏的感觉，就是血造成的。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血？这是谁的血？我的吗？我受伤了？ 她一边发出尖叫，一边徒劳地向后退去，直到背部抵在了墙壁上。 袁静、赵晓芸、石灵灵以及宋达文全部都是诧异地看着她。 只有李默蕾，依旧低着头。 于怀洁突然意识到，这些怪事，似乎都和李默蕾有关。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看到，李默蕾缓缓地将头抬起，转向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 当看到李默蕾的脸的那一刻，于怀洁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 “于姐怎么了？” 赵晓芸被她的惨叫吓得心惊肉跳，凑到袁静身边哆哆嗦嗦地说。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坏人了吧？” 袁静也吓得不轻。 这一天下来，已经发生了不少怪事。难道说怪事还是没有休止吗？秦若建到现在没有消息，于副主任又发出如此凄厉的惨叫，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静看了看赵晓芸，大着胆子向门外走去。 她记得，于怀洁是在询问秦若建的去向后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在那之后，她隐约听见她在打电话。 随后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可是现在，于怀洁突然发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这显然很不正常。 “晓芸，你留在办公室吧，我一个人去看看。” 袁静有些担心胆小的赵晓芸，便提议道。 “不，袁姐，我和你一起去。万一真的有坏人，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赵晓芸心思单纯善良，虽然吓得浑身筛糠，仍旧说道。 袁静点点头，两人便向门口挪去。 从办公室向走廊看，她们什么也看不到。 外面黑糊糊的，这让她们二人都是一惊。 他们平时都是五点下班，今天虽然加班，但也只是刚刚开始，外面应该很亮才对，怎么会这么黑？ 袁静摸索着墙壁，尝试开灯。 走廊的两端各有一个开关，方便员工们在来时和下班时都可以开关灯。 可是，袁静在门口的开关上按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没有办法，两人相互搀扶着，在寂静漆黑的走廊里缓缓地蹭到了另一个开关旁边。 啪。 终于，灯亮了。 在灯光亮起那一刻，赵晓芸却是看到了她生平所见的最血腥最恐怖的一幕。 于怀洁的尸体，竟然完全破碎，分散在了整条走廊上！ 最可怕的是，她的头颅，竟然被悬挂在了天花板上，如同一盏吊灯一般，晃来晃去…… “啊啊啊啊啊啊！！！！！” 赵晓芸和袁静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冲击，顿时吓得心胆俱裂，瘫倒在地。 同一时间，办公室里，李默蕾的头，终于彻底抬了起来。 ☆ “我很在意那个梦。” 罗亚森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茫然地说道。 他在努力回忆，想要回忆起那个梦里所有的细节。 但是，无论他怎么回忆，都只能想起一些迷迷糊糊的大体轮廓。 他只记得，梦的前半段，他以为自己是师远。后半段才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李默蕾来敲门，并说要和他结婚。 他记得最清晰的一个细节，就是自己拒绝了她。 但是，在拒绝之后发生了什么，罗亚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仅如此，在他以为自己是师远的那一段里发生了什么，他也想不起来了。 “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我？” 师远问道。 “对。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出现过。我猜测，很可能和这次的任务有关。” 罗亚森的眼神变得清亮了一些。 “目前来看的话，任务短信还没有到，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任务。暂时只能猜测，和李默蕾有关。” 师远说。 “是啊。这可真是令人烦躁。” 罗亚森长呼一口气，看向了天花板。 “这样吧，我们还是尽量增强各自的特殊能力。一切，等收到短信后再说。” 师远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 罗亚森站起身，拿起背包，向外走去。 不知怎么，在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罗亚森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入，从脚底透出。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昨天的梦里，李默蕾就站在这里敲门。 罗亚森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那是个梦。那只是个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继续大步走远。 一路来到了山上的小木屋，罗亚森走进了那个木制的大衣柜。 但是，一股诡异而压抑的气息却始终在他头顶围绕着，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但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 罗亚森很少这么烦躁。或许这是因为和李默蕾有关，也或许是因为，那个梦本身就是“某种力量”的投射。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是否明智呢？ 他向旁边看去，看到的只有大衣柜的木板。 但是，从他视线的方向延伸出去，便是刘潋的位置。 如此压抑如此烦躁的，是只有我，还是所有人？如果拥有“净化”能力的刘潋能够守在身边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罗亚森想。 ------------ 第8章 逃出来了 ☆ “怎么办？怎么办啊，袁姐？” 赵晓芸连头都不敢抬，哭着说道。 袁静也是根本就不敢看一下。她哆嗦着从衣兜里取出手机，想要报·警。但是，不知为何，她最终是将手机放了回去。 她有些纳闷。 她们两人发出了那么刺耳的尖叫声，为什么石灵灵、宋达文和李默蕾都没有反应？为什么他们都不出来看一眼？ 想着走廊上那血腥恐怖的画面，袁静哪里还敢回到办公室去？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 反正于副主任已经死了，加班什么的，就不必理会了。不如，就干脆这么下楼回家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甩不掉。 “晓芸，晓芸……”她拍了拍旁边那个浑身颤抖的女孩，“我们干脆不要回办公室了，回家吧。” “什么？那……那怎么能行呢？这里的事情，难道我们要装作不知道吗？而且，我的手提包还在办公室。还有……还有宋达文和石灵灵，他们还在里面呢。” 赵晓芸颤抖着说。 她没有提李默蕾的名字。袁静察觉到，赵晓芸也已经将这一系列恐怖事件与李默蕾联系在了一起。 “晓芸，你想想，我们俩只是普通人，又是女人，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根本没有力量和如此可怕的……东西……抗衡啊！你听我的，晓芸，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楼，趁着现在天色还不算晚，赶快回到各自的家里去。” “为什么？袁姐，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应该扔下他们不管……”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袁静快要疯了，“我们再留在这里，也会死的！” “可是我们可以报……” “别犯傻了！”袁静突然吼了起来，“快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便向旁边的楼梯跑去。 赵晓芸被吓得呆了，但她随即回过神，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她不敢去看走廊里那骇人之极的地狱景象，只是追赶着袁静的背影。 但是追着追着，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记得，袁静原本穿的是一件粉色的衬衫，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带着斑驳的暗红色花纹的白衬衫。 是我记错了，还是这里太暗看错了？ 赵晓芸不停地想着。 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暗？这里为什么这么暗？ 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五点半，外面应该很亮才对。而且，走廊和楼梯间里，应该一直都是有灯光的，这么暗，很不正常。 “袁姐……袁姐……” 她不敢大声喊，只能低声地呼唤。 袁静却始终没有回头，一个劲儿地向下快速走去。 赵晓芸被这一天的诡异事件搞得神经都快要绷断了，此时越看袁静的背影越觉得不对。 那真的是袁姐吗？ 这个问题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旁边墙上所贴的楼层号码。 十四层。 她的办公室就在十四层。 都已经跑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在十四层？还有，如果这里是十四层的话，那么身后不远处，是不是就是那条血腥可怕的走廊？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响动。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赵晓芸顿时汗毛倒竖，再也顾不上楼层的问题，拼命地向楼下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跑出了楼梯间，来到了一楼大厅。但她没有停歇，一口气跑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太……太好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赵晓芸激动得难以自已。 她逃出来了！逃出了这座可怕的建筑！ 她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去，看向公司大楼。 笑容立刻消失。 哪里有什么公司大楼，眼前，是一片低矮的农舍。 等等…… 她突然注意到，左边几十米外，有一座三层的楼房。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那座楼房看起来十分引人注目。 她想也不想地跑了过去，拼命地敲门。 “有人吗？开门好吗？有人吗？让我进去！” 就在她已经绝望之时，门突然开了。 “你是谁？找哪位？” 赵晓芸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子的男人，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我迷路了，请问这里是哪里？” “迷路了？”罗亚森打量了她几眼，让到一边，“进来吧。” 出乎赵晓芸意料的是，这里竟然有不少人，而且大部分都很年轻。 “你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让赵晓芸坐在沙发上后，罗亚森说道。 “我……” 她心乱如麻，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 稳了稳心神，她继续道：“我叫赵晓芸，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工作。今天，我们……” 她突然停住了。 那些诡异的事件，要和这些人说吗？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神经病？ “继续。” 罗亚森淡淡地说道。 “哦，好……今天，我们办公室发生了一些怪事。” “什么样的怪事？” 罗亚森继续问道。 赵晓芸又犹豫起来。 她看出罗亚森十分淡然，似乎并没有对她刚刚说的所谓“怪事”提起兴趣的样子，心下越发忐忑。 “你能把你遇到的怪事讲给我们听吗？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忙。” 师远说道。 赵晓芸抬起头，呆了一下，而后说：“嗯，好……”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只是，她没有提任何人的名字，只是用袁姐、于姐、李姐等方式来称呼。 “看来还是以前的模式。” 罗亚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赵晓芸却是懵了。 他在说什么？什么模式？ “太多的事情，估计你现在也理解不了。总之，你先安心地住下来，一会儿找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房间。之后的事情，听我们安排。” 罗亚森说。 赵晓芸更加困惑。但是，她却没有再问，心中的问题却是翻腾不止。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他们让我住下来，可是，我的工作怎么办？袁姐、于主任他们怎么办？ “你在担心你的工作和同事吗？” 师远突然问道。 “嗯？啊，是……是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 赵晓芸瞪大了眼睛。 ------------ 第9章 电梯门上的手 “你不用担心，反正担心也没什么用。你帮不了他们的，现在只要考虑你自己的命就好了。” 师远说。 赵晓芸更混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不正常还是这些人不正常？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着她的大脑，她甚至已经忘记去思考，自己是怎么到这个村子来的。 “赵晓芸，我建议你把我们每个人的电话号码都保存一下，还有微信等联系方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罗亚森说。 “哦，好，好的。” 赵晓芸从衣兜里取出手机。 当看到罗亚森的电话号码时，她略微愣了一下。 这个号码，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我叫罗亚森，你记一下吧。” “哦，好。” 亚森？ 这两个字如同鼓槌一般击在她的心上。 但赵晓芸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将手机号记了下来。 ☆ “晓芸！晓芸？” 赵晓芸突然在眼前凭空消失，袁静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噩梦。 旁边，于怀洁的尸块还在。 袁静嚎啕大哭起来，却又因为恐惧而突然止住。 我必须逃走，我必须离开这座楼。这里太可怕了，太危险了，我必须立刻出去！ 同一时间，办公室里。 听到袁静的哭声，石灵灵感到一阵胆战心惊。 袁姐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石灵灵是这个办公室里工作最认真最勤奋的一个，但是此刻，她也根本无法将精神集中到工作上了。 秦若建不知去向，她可以理解为懒惰旷工。于姐出门后没有回来，她可以理解为有事在忙。可是，袁静和赵晓芸走出了办公室的门，不但没有回来，还发出了如此可怖的哭喊，这实在让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但是，石灵灵也不敢贸然出去。她抬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宋达文，又看了看另一侧的李默蕾。 她记得，自从上午赵晓芸想要查看李默蕾的手机却被粗暴地抢回去后，李默蕾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宋达文倒是也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他一向就是个闷罐子，不说话并不奇怪。李默蕾不同，她比较开朗，虽然总是愁容满面，但不是一个话少的人，最起码，一些日常交流还是有的。 太奇怪了。李默蕾今天，真的太奇怪了。 石灵灵又看了她一眼，心底泛起了一丝悚然。 秦若建的失踪，于怀洁的惨叫，袁静和赵晓芸的一去不回……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都和李默蕾有关？ 石灵灵越想，浑身越是发冷。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要逃离。她不想再和李默蕾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哎，宋达文。” 她凑近宋达文，低声说道。 宋达文看向她，说：“什么事？” “能陪我出去一下吗？我……我有点害怕。” 石灵灵说。 “害怕？”宋达文十分疑惑，“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们俩现在，都很危险。” 石灵灵的表情，已经无法再保持从容。 平日里，她就像她的姓氏一样，宛如一座石像，看不出喜怒。但是现在，她的脸上明显表现出了恐惧。 宋达文却是依旧没有明白，纳闷地说：“危险？哪里有什么危险？” 石灵灵急得快哭了。 “宋达文，你就和我出去看一眼好不好？这里真的很危险，你要相信我啊……” “咳咳……” 突然，一阵诡异的、带着回音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石灵灵立刻双目圆睁，浑身僵硬。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想要看看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非常确定，刚才的咳嗽声，不是来自李默蕾的方向，而是环绕着他们二人。 当她再次将视线转回眼前的宋达文时，她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面前的哪里还是宋达文，那分明是一具被扒了皮的尸体！ “啊啊啊啊啊！！！！！！” 石灵灵发出了一阵凄厉之极的惨叫。这一刻，恐惧几乎夺走了她的全部理智。 她从座位上摔了下去，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向办公室的门跑去。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离开这里。 走廊里灯火通明，尸块和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石灵灵疯狂地跑向电梯，狂乱地按着电梯的按钮。 这个时间，平日里都是十分热闹的，有不少人乘坐电梯。 但是现在，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石灵灵没有注意这些，看着电梯上方显示的楼层数字，心急如焚。 终于，短暂的音乐声响起，电梯门打开了。 石灵灵猛冲了进去，死命地按关门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闭，她也终于略微放下了心。 只要下到一楼，就可以逃出去了。这个时间外面肯定会有很多人，我就安全了。 突然，一只手扒住了电梯门。 “啊！” 石灵灵本就是惊弓之鸟，此刻看到那只手，吓得魂不附体。 那只手扒着电梯门，向旁边用力，如同凭借自己的力量将电梯门拉开了一般。 但是，接下来，石灵灵却没有看到人影。 电梯门已经完全打开，但那只手还扒在门上。 是谁？恶作剧吗？为什么开了门却不进来？ 石灵灵有些发抖。她咽了口口水，死盯着那只手。 她不禁开始想象，外面的那个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站在门外的。为什么只能看见一只手，其它的部分，完全都看不见？ 难道说，外面的那个，根本就没有……身体？ 石灵灵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那个赵晓芸，应该是下一次任务的执行者。” 师远说道。 “很奇怪。执行者都已经出现了，任务短信却还是没有来。” 罗亚森说。 “是啊，今天是九月十四号，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任务短信应该出现了。” “再等等吧，估计很快了。” 罗亚森依旧是心神不宁。 思绪的混乱令他的思考能力和观察力也都降低了很多。 “那个赵晓芸，你之前认识吗？” 师远突然问。 “不认识。” 罗亚森立刻答道。 师远没有再说话。 在赵晓芸保存大家联系方式的时候，师远注意到，她似乎对罗亚森的号码有着和他人不同的反应。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但师远却捕捉到了。 ------------ 第10章 电视台的新节目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楼大厅里，此刻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揉了揉脑袋，从地上爬起，随后观察了一下这个大厅。 她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看了看左侧的走廊，右侧的厨房，前方的楼梯，以及身后的大门。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从大门逃走。 但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好奇却驱使着她，向楼梯走去。 二楼，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她继续向上攀登，来到了三楼。 她向里看去，看到的是涂成了黑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一股神秘的气息从里面传来。 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她向里走去。 就在她的脚即将踏上黑色的部分那一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谁？” 她一惊，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转过身，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林雅卿？” 她瞪大眼睛，脸上带着惊喜。 “袁静？”林雅卿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你是被传送来的吗？” 林雅卿见袁静是一个人来到三楼，身边并没有师远等人，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 “传送？” 袁静一时没能理解林雅卿的意思。 对于普通人来说，“传送”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影视、和游戏中。 林雅卿又问道：“你是不是刚刚遇到了一些怪事？比如，灵异事件？” 袁静立刻瞪大了眼睛，如同看怪物一般看向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等……等下，这里是哪里？”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林雅卿又是心念一动，问道：“你认识赵晓芸吗？” “晓芸？”袁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认识，认识的！她是我的同事。怎么？你认识她？” “她现在……就在这座楼里。” ☆ 九月十五日，上午九点半，海源市广播电视大厦八楼走廊。 一名颇为靓丽的年轻女子正坐在长椅上，不住地深呼吸。 她昨天接到了电话通知，今天上午到广播电视大厦八层参加面试。 她也是刚刚毕业，一直对电视节目的幕后制作感兴趣。能到电视台工作，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如今，这个梦想近在眼前，她既是激动，又是紧张，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你好，你也是来应聘的吗？” 旁边一位头发微卷的年轻女子微笑着问道。 “是的，你也是吗？” “嗯，是啊。我们以后很可能就成为同事了呢。对了，怎么称呼你呢？” 微卷头发的女子问道。 “我叫阎氲宁。你呢？”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走出一位一身职业装扮，十分严肃的女人，高声说道：“下面进行单独面试，被叫到名字的就赶快进去。第一个，李默蕾！” 话音刚落，阎氲宁便看到，刚刚那位和她说话的女子理了理头发，自信地向里走去。 原来她叫李默蕾。 阎氲宁心道。 这时，旁边的两名同样是刚刚毕业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怎么办啊，婉儿，我紧张死了。我的手都凉了。” “我也是啊，我又想去厕所了。” “本来我还没那么紧张，看见刚才那个叫李什么的那么自信，我真的是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啊。” “你越说我越紧张了。我的天啊，我怎么感觉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呢？” 两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部都是如何如何紧张的事情，搞得阎氲宁也是愈发地紧张了。 她抿了抿嘴唇，拼命地调整呼吸。 不多时，李默蕾的面试结束，她依旧是一脸自信笑容地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 阎氲宁见她出来，立刻问道。 “很简单，面试官当场就拍板了。你不用紧张，肯定行的。” 李默蕾笑着鼓励道。 此时，那个严肃的女人又走了出来，高声喊道：“下一个，庞淼。” “哎呀，是我。哎呀怎么办啊，我快紧张死了。” “加油，淼淼，加油！” 胡婉儿自己也很紧张，握拳给好友加油。 已经完成面试的李默蕾并没有离开大厦，而是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最终，紧张不已的三名大学毕业生都成功地被录取。 电视台之所以突然招新，是因为他们打算创办一个新节目，名叫《奇闻诡事》，专门收集世界各地的怪人怪事，实地拍摄，在午夜时分播出。 阎氲宁、胡婉儿和庞淼三人都是毕业季找工作处处碰壁，这一次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竟然一举成功。 胡婉儿和庞淼是同班同学，此刻激动得尖叫不已，打算出去大吃一顿庆祝庆祝。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们见旁边的阎氲宁似乎是孤身一人，便硬要拉上她一起去。 到了餐厅，三人便开始了交谈。 “我们以后就是同事啦！” 胡婉儿开心地说道。 “是啊，阎氲宁，你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吧？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新节目的主持人。” 庞淼也是满面喜色。 阎氲宁是个内向的人，被庞淼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微微地低下头去。 “哎呀！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女孩走过，手里端着一杯饮料。不知怎么，饮料杯碰到了阎氲宁，立刻洒了一些出来。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来帮你擦擦……” 阎氲宁一边道歉，一边赶快拿起餐巾纸，帮那女孩擦拭。 然而，看她抬起头看到那个女孩时，却愣住了。 这个女孩和她长得好像！ 胡婉儿和庞淼也是愣住，视线不住地在阎氲宁和那个女孩脸上来逡巡。 “我说，你们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庞淼惊讶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你们不要开玩笑啦。” 阎氲宁感觉有些尴尬，面色有些不自然。 那个端着饮料的女孩却是完全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哼了一声便走远了。 胡婉儿看着那女孩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说：“哇，脾气好差啊。她肯定不是阎氲宁的姐妹，性格太差了。” 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吃饭吧。” 阎氲宁招呼道。 然而，刚刚坐回座位，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腿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 第11章 危机重重 阎氲宁觉得，自己的腿似乎是碰到了一种活物。 难道是哪位客人把宠物带进来了？ 她立刻警觉起来，俯下身子向桌下看去。 “啊！” 她突然惊叫一声，猛地站起，将椅子都碰倒了。 “你怎么了？” 另两个女孩诧异地问道。 阎氲宁的脸上满是惊恐，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那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就在……就在桌下……” “什么？” 庞淼吓得眼睛瞪圆，胡婉儿却是一把将桌布掀了起来。 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没人啊。” 胡婉儿纳闷地说。 “确实没人。阎氲宁，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庞淼也说道。 阎氲宁依然是心有余悸，喃喃地说：“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了……我不仅看到了，我还感觉碰到了她……” “好了好了，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我们吃饭吧。” 庞淼拉着阎氲宁再次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不远处的某个座位上，李默蕾瞥了她们一眼，而后将头转回，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很快便将刚刚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这家餐厅的菜真不错，就是有点小贵。以后发了工资，我们再来吃。” 胡婉儿笑眯眯地说。 另外两人答应着，向外走去。 不知为何，阎氲宁总是感觉到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提包，钥匙、钱包、手机都在。 这种不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临出门时，她回过头，向餐厅里又看了一眼。 她看到，那个和她很像的女孩，正站在对面的墙壁旁，端着一杯血红色的饮料，直直地盯着她。 那视线让她感觉到极为不舒服，于是她立刻将头转回，匆匆走出了餐厅的门。 然而，就在她一只脚踏出门槛那一刹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涌上心头。 危险！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她的心头。 她猛地缩回了脚，退回了餐厅。 轰！ 一声巨响。 一架钢琴从天而降，恰好落在餐厅门外。 如果她没有退回来，此刻已经被钢琴砸成了一堆肉泥！ 突然的变故让餐厅内的客人变得一团混乱，刚才走出去的胡婉儿和庞淼也是吓得脸色惨白。 好在有惊无险，并没有人员伤亡。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和她很像的女孩的身影，再次浮现在阎氲宁的脑海。 ☆ “今天已经是十五号了啊。” 罗亚森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自从看到了书页上的“静待花开”那四个字以后，他就一直觉得浑身无力。 心累。烦躁。 李默蕾给他发了短信后，他也没有再回复。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几天他有机会就去东村口，他要尽一切努力阻止李默蕾进入暗鸦岭村。 目前他还不知道如果李默蕾要来的话会乘坐何种交通工具。 他们分手的时候，李默蕾还并没有自己的车。至于现在，罗亚森不知道。 她有可能像师远那样乘坐长途客车，也有可能花高价打出租，或者租车。 总之，各种车辆，都是他留心的目标。 只是，自从暗鸦岭村发生异变以来，就连公路上的车辆都少了很多，基本上两三天都见不到一辆。 最近几天的情况更加严重，罗亚森这几天，一辆车也没有看见，甚至连自行车也没有见到。 罗亚森不仅没有放心，反倒更加担忧。 赵晓芸和袁静的出现，让他怀疑，某一刻，李默蕾是不是也会被传送过来。 罗亚森站在窗边，两眼无神地向外看去。 身后客厅沙发上，袁静和林雅卿在说着些什么。 她们两人是高中同学，也有几年没见了。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赵晓芸也坐在沙发上，却一直没有说话。 到暗鸦岭已经好几天了，她们已经渐渐陷入了绝望。 她们默契地不提李默蕾的名字，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恐怖万分，一旦提起，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入夜，暗鸦岭村陷入一片死寂。 罗亚森辗转反侧了很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眼前，是朋友们的尸体。再一次。 为什么？我不想杀他们啊！这是梦吗？对，这是一个噩梦，梦醒后他们就会复活。不，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因为这是一个梦。 可是，这个梦也太过真实了。就算我是在梦里杀人，也不应该如此残暴！ 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 还有断肢，尸块，难以置信的眼神…… 死了，他们都死了，是我杀的…… 我很恐惧…… ☆ 罗亚森猛地醒来。 又做梦了。 他十分不爽地“嘁”了一声，随后翻身下·床，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他曾经经历过很多普通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比如濒死那一刻突然回到半个小时前的地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痛苦。 他少年时冲入火海救出了一个孩子，火焰在他的皮肤上燃烧，那种剧痛，并不比其他任何人轻。 临死那一刻的虚弱，也是同样的无力，同样的刻骨铭心。 他只是不会因此感到恐惧。 最近他总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一旦睡着，就有些东西在他周围蠢蠢欲动。 他难以辨别那些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它们是黑暗的，扭曲的，危险的，可怖的。 这种感觉令他产生了严重的不安。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李默蕾又闯进了他的生活。 无论是对那种黑暗扭曲的压抑感，还是对即将被卷入任务中的李默蕾，罗亚森都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是没想过给李默蕾打电话，但是每一次，他拿起手机，翻出她的手机号码，他都会最终放弃。 打电话又能说什么？说这个村子太危险了，你千万不要过来？她根本不会相信。更何况，罗亚森现在根本不知道李默蕾有没有来这里的打算。 罗亚森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他住在一楼，从这里是可以看到外面那条横穿村子的公路的。 如果有人从这条路进入村子，他是可以看到的。 时间是后半夜两点。这种时候，长途客车肯定不会运行。但其它的，就不好说了。 ------------ 第12章 任务开始？ 李默蕾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来吧？ 罗亚森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尽管他知道，担心也毫无用处。 早上，师远等人聚在餐桌边吃早餐。 赵晓芸和袁静都是目光涣散。在经历了血腥恐怖的灵异事件后，她们又被困在了这个小村。这一切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她们最开始还努力地去思考，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彻底放弃了，因为她们陷入了绝望。 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到自己的家了。我们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 她们木然地用筷子夹着食物，木然地送进口中，却根本不知道吃了什么。 同一时间，村中另一座房子里。 安岭娴一个人默默地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又将盆里的汤喝光，随后将碗筷放进了一个大盆里。 她的眼神，同样十分木然。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孤零零一个人了。父母都死了，她没有其他的亲人。 她知道，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大部分都已经死了。还活着的那些，也不值得信任。更何况，她也不可能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去，要求别人和自己作伴。 突然，她的心中划过了两个人的身影。 “师远……刘潋……” 他们，还活着吧？ 她看向窗外。 外面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诡异的黑雾。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人在撕纸。 她立刻转过头去。 没人。 安岭娴紧张了起来。 最近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虽然在女人中她算是胆子大的，但是再这样下去，也会发疯。 如果仅仅是幻觉，也未见得有多么可怕。但安岭娴知道，她是真的有可能会死的。 她拿出手机，想要联系师远和刘潋。 但不知怎地，她一不小心碰到了照相机的按钮。 相机的镜头正对着自己。这时，她分明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一身血红色衣服，脸上挂着腐烂皮肉的女鬼。 “啊！” 她吓得喊了一声，向前快速地跑了两步，而后回过头去。 没人。 她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她知道，这些诡异的声音和景象，不是什么幻觉。 有一天半夜，她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个冰凉的、粗糙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手臂。她睁开眼，发现床边蹲着一个除了眼白以外浑身漆黑、如同被烧死的人。 而触碰她手臂的，正是那个人被烧得变了形的手。 安岭娴环视着这座破旧的农舍，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门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罗亚森家。 开门的是罗亚森。她和罗亚森不熟，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意后，便被请了进去。 恰好，师远和刘潋都在一楼客厅。 “刘潋，师远，你们好。” 安岭娴说道。 “你好，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师远问道。 他原本正打算去那片土坟山坡提升感知能力，安岭娴突然来访，他们只好再稍等一会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很危险，我想……和你们一起，人多，不那么……害怕。” 安岭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是这样，我们几个正打算出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师远说。 “要出门？好，那我也……和你们一起。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太可怕了。” “那好，那就走吧。” 师远点点头，便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一阵丧钟声响起。 “来了！” 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任务短信终于到了。 然而，师远等人拿出手机，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新的短信。 “怎么回事？” 师远、罗亚森和刘潋都没有收到短信。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收到短信的人，是安岭娴。 果然，她看向手机，但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短信是什么内容？” 刘潋问道。 “没……没有内容。” “没有内容？” 刘潋有些不解，接过安岭娴的手机，果然看到，最新的短信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为什么没有字？是被隐藏了，还是本来就没字？ 罗亚森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也依旧是没有办法找出短信中隐藏的秘密。 没有内容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这样？这个短信只是告诉我们任务开始了，但是具体要做什么，完全要靠我们自己去寻找？” 师远猜测道。 “或许吧。” 刘潋的脸上显出担忧。 一条没有文字的短信，既不知道开始时间，又不知道何时结束，更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危险，随时都会降临。 空气突然变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但是，整整一分钟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最终，师远决定，按照原计划去提升特殊能力。反正，若是新的任务真的开始，必然会给他们一些提示信息。 ☆ 阎氲宁非常紧张。这种紧张不是由于她刚刚开始了新工作，而是由于，她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并且，那个人要杀她。 从她租住的公寓到电视台，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就是这么一段路，她遇到了好几件平时几乎遇不到的危险事件。 一辆载着好几个煤气罐的摩托车急速飞驰，在她身边不远处突然爆·炸；一条蛇不知从哪里爬来，落在了她肩上；一名脸色发灰的老头突然拉住她的手提包，口中不断地说奇怪的话…… 如果只是发生一件，可以说是运气不好。连续发生，那必然是有问题的。 阎氲宁吓得一溜小跑，直到跑进电视台的大楼，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办公室，胡婉儿、庞淼、李默蕾等人都已经到了。 这次电视台的新节目《奇闻诡事》可能会到世界各地进行拍摄、采访，并且往往会前往一些偏僻的村落或有奇怪风俗的地方，因此对工作人员们来说具有很强的挑战性。 节目组共有六人。除了她们四人外，还有一位不苟言笑的年轻女子和一名颇为开朗的男子。 年轻女子的脸色一直非常阴沉，阎氲宁等新来的女孩都对她敬而远之，不敢随意靠近。 那名男子却是相当外向，主动向她们打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绍。 ------------ 第13章 前往目的地 “我叫邵建军，目前是咱们节目组唯一的男士，主要负责开车、摄像和后勤。各位美女的安全，就由我来负责。” 突然，那名阴沉的女子说道：“我们的第一期节目马上就要投入制作了，大家不要再闲聊，工作要认真、紧张、主动，不能这么马马虎虎。” 她一开口，不要说几名新来的女孩，就是邵建军也立马闭上了嘴。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名女子，阎氲宁就更加紧张了。 “好了，现在我就给大家介绍一下第一期的拍摄任务。首先，地点是海源市附近的一个村庄，名叫暗鸦岭村。根据情报，那里近期出现了不少灵异事件，从两个月前《三更鬼墓》剧组的多人惨死，到曾经到过暗鸦岭村的旅游团全员死亡，再到最近有人发现不少前往暗鸦岭村游玩的市民莫名失踪，所有证据都表明，那个村子有很多东西可挖。我们的节目叫作《奇闻诡事》，针对的就是这些灵异、奇诡的内容。” 顿了顿，她又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脸，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和你们一起前往那个村庄。有我在，你们都很安全。至于邵建军所说的话，你们不用当真。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在灵异事件面前，他和女人是一样的，都很弱小。你们只要听我指挥，就不会有事。” 她说得非常自信，但阎氲宁等人却是安心不下来。邵建军的脸色也变得极为不自然。 想着最近的经历，阎氲宁突然想，我接受这份工作，是不是不应该？ 她听说，如果一件事总是伴随着怪事，那就说明它可能会带来灾祸，也就是所谓的“危险预兆”之类的东西。这两天总是发生怪事，会不会就是“预兆”？ “好，我们今天就出发。在出发之前，我会把具体工作安排下去，你们做好准备。” 说完，她便开始单独交谈，将道具、美工设计、服装造型、台词等等都详细地交代了下去。 不得不说，虽然她面色阴沉，但工作方面真的是一丝不苟。 “好了，差不多了。有些工作我们可以在路上进行，下面大家就下楼，向暗鸦岭村进发。” 说完，她便带头走了出去。 几名新来的女孩面面相觑。 这也太快了吧？她们昨天才参加了面试，今天竟然说出发就出发了，怎么都觉得心里有些忐忑。 胡婉儿凑到邵建军身边，小声问道：“哎，邵哥，那个女的是我们领导吗？好像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邵建军答道：“她是电视台的老员工了，这次的新节目也是她提出来的，台里就交给她负责了。哦，对了，她叫方神女。你听听，这名字，是不是神叨叨的？” “方神女？” 胡婉儿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很快，一行六人坐上电视台的面包车，向暗鸦岭村驶去。 下午，师远站在那片山坡上，提升感知能力。 提升的过程十分顺利，但他却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安。 那条无字的短信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飘动，让他心神不宁。 忽然，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传来。 师远立刻警觉起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辆面包车正在快速行驶，车身上写着“海源市电视台”的字样。 电视台的车？他们来干什么？难道要拍摄什么节目吗？如果是要进入暗鸦岭村就糟了。 师远当即给罗亚森打了电话。结束通话后，师远也迅速离开了山坡的范围，向回跑去。 听了师远的描述，罗亚森立刻从小木屋里跑了出来，并招呼刘潋和安岭娴一起快速下山。回到自己家后，罗亚森将里面所有人都叫到了一楼大厅。 “刚刚发现了电视台的车，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到村子里来！”罗亚森焦急地说道，“大家和我去东村口，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必须阻止他们。” 之前，师远等人曾经做过实验，暗鸦岭的范围是很大的，并不是说必须要进入村口才算是进了范围。不说别的，就是那片土坟山坡，就已经是属于范围之内了。也就是说，师远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但是，罗亚森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众人跑出东村口，很快便看到了那辆面包车。 “应该就是那辆车了。最近几天，这条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罗亚森说。 强烈的不安令他感觉到心脏一阵难受。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而这辆电视台的面包车，很可能和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短信里没有字，不等于任务没有内容。这辆车，说不定就是任务线索。 即便不是，也不能让他们进入村子，无论是为了那些工作人员的安全，还是为了防止他们将暗鸦岭的情况报道出去，都必须阻止他们。 就在他们刚刚来到东村口时，面包车恰好停在了他们眼前。 “嘁……真麻烦。”罗亚森握着砍刀，向面包车走去，“喂！这儿禁止通行，你们赶快掉头回去。” 邵建军探出头来，当看到砍刀时，脸色变了变。 “那个……这里是暗鸦岭村吗？” 他还是问道。 “你们电视台来我们村子干什么？” 罗亚森眉毛拧成了疙瘩，问道。 “录节目。是……是这里吧？” 邵建军看着面色不善的罗亚森，有些发怵。 突然，车门打开，方神女走了出来，双臂交叉，毫无惧色地直视着罗亚森。 “这位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电视台的工作。” “很抱歉，村子禁止拍摄。你们请回吧。” 罗亚森冷冷地说。 “这是谁规定的？” 方神女毫不相让，面色阴沉中带着坚毅。 “我。” 罗亚森立刻说道。 “你？” 方神女上下打量着罗亚森，突然脸色一变。 随后，她又看向了他身后的刘潋、安岭娴，以及刚刚跑回来的师远三人。 “你们是异能者？” 她突然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师远等人皆是感到一阵惊讶。 “你指什么？” 罗亚森警觉起来，砍刀又握得紧了一些。 “你们不用紧张，我和你们一样，有一些……特殊的本事。” 方神女说。8910 ------------ 第14章 压抑 师远、罗亚森等人对视了一眼。 师远注意到，方神女的眉眼有几分眼熟。 “怎么称呼？” 师远问。 “方神女。” “方神女？” 她姓方？这么说起来，她的脸和方异圣，倒的确是有几分相似。 “你认识方异圣吗？” 师远问。 “方异圣是我堂兄。你们认识他？” 方神女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意外。 “的确认识。既然这样就好办了，我们会联系方异圣，让他和你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在那之前，我们只能请各位暂且委屈一下，在这里等候。” 师远说。 方神女没有说话，而是向村口里看了看。 随后，她取出一个颇为精致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柄一寸长的桃木剑，握在手中。 师远等人看着她，见她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立刻联系了方异圣。 接下来，便是等待。无声的，紧张的等待。 没有人交谈，气氛压抑至极，面包车里的几个女孩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最终，方异圣的说法也和师远等人一致。 “为了你们的安全，回去吧。” “哥，你知道我的能力，”方神女说道，“我从小就展现出了超凡的天赋，这种邪祟灵物，根本就……” “不一样的！神女，你听我的，这个村子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就连我，也都已经……” 方异圣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们回去吧。总之，我不会让你们进入暗鸦岭村。” 方神女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好，那我们先走。”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面包车，师远等人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不知道哪里有些别扭…… 师远微微皱眉。 他看向车窗。很模糊，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东西。 里面应该还有人吧？ 不过，既然车已经开走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去考虑里面的人了。 “我说，方异圣，你那个堂妹，可信吗？会不会骗你？” 罗亚森不放心地问道。 方异圣苦笑了两声，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心里也没底。” 众人内心都是忐忑万分，分成两组守在东、西两个村口。 就这么坚持到了天黑，那辆面包车也没有再出现。 直到天色漆黑如墨，罗亚森才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坚持守在东村口。 虽然全力坚持，但他还是睡着了。 再次睁眼，天光已经大亮。他吓了一跳，快速跑回了家。 没有那辆面包车的踪迹。 早饭时间，依然没有人说话。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任务到底是开始了，还是没有开始，众人都有些拿不准。只是，这种气氛让他们都有些受不了。 终于，罗亚森将筷子一扔，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 “谁？” 罗亚森立刻问道。 “方神女。” 她怎么还是来了？ 罗亚森有些恼火。 打开门，面包车安静地停在门外。 “快点走，离开这个村子。”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说。 “已经晚了，”方神女摇了摇头，“我们试了好几次了，出不去。” “谁让你们不听我的！” 罗亚森烦躁地喊道。 烦躁几乎成了这几天罗亚森唯一的情绪。 他不快地向面包车瞥了一眼。 在这一刻，他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默蕾……” 李默蕾看着他，流下泪来。 “亚森。” “谁让你来的？”罗亚森突然暴跳如雷，“谁让你来的？你赶快走！快点！” “亚森，你……” 李默蕾不敢相信罗亚森竟然有如此反应，眼泪立刻狂涌而出。 “快点走！快点离开这个村子！快点！” 罗亚森急了，一把扯住李默蕾的胳膊就大步向东村口走去。 “亚森，你听我说，”李默蕾也快步跟着，但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分手。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和你结婚。我不想再离开你了，亚森！” “结婚？别说这种蠢话了。你赶快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罗亚森目视前方，根本不看李默蕾一眼。 “亚森，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海源市的工作，放弃安逸的生活，我甚至可以放弃我的父母！只求你能原谅我，和我在一起吧！” “你做梦！” 罗亚森走得更快，手上的力量也更强。 李默蕾却像不知道疼一样，依旧大声地说道：“你就这么恨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亚森，求你原谅我！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李默蕾哭喊着，脚步却是没有缓慢半分。 罗亚森猛然停住。 他突然后悔没有戴着黑色耳钉。 这里可是暗鸦岭村，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万一这个时候出现了什么东西，他们两个都有危险。 “亚森？” 李默蕾满怀希望地看向罗亚森。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东村口。 “从这里，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回海源。” 罗亚森冷冷地说。 “不，我不会走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 “你就这么死皮赖脸吗？”罗亚森终于看向了她，“我不想再看到你。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李默蕾终于沉默了。 她缓缓低下头去，微卷的长发垂了下去。 她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但是罗亚森听不清。 “你说什么？” 罗亚森忍不住问道。 李默蕾的说话声依旧很轻，带着诡异的回声。 在罗亚森听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 “我……我觉得有点害怕。” 阎氲宁忍不住，对庞淼说道。 “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这里有这么多人，又是大白天，能有什么事呢？” 庞淼虽然如此安慰，但她自己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她看了看身后一直静坐的李默蕾，看着她那张藏在阴影中的脸，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她索性拉着胡婉儿和阎氲宁下了车，站在阳光下。 远远地，她们看到，罗亚森走了回来。 “都进去吧。” 罗亚森面无表情地挥了一下手。 师远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 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有些别扭。是什么呢？ 师远看向面包车，总觉得里面还有人。21010 ------------ 第15章 噩梦重现 在看到李默蕾那一刻，赵晓芸和袁静就感觉心里一个咯噔。 她来了？她怎么来了？ 她们刻意地躲避着李默蕾的目光，生怕被看到。 但事实情况却是，李默蕾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像根本不认识她们一样。 将众人的房间安排好，师远、罗亚森等人再次将众人聚在了一楼客厅，开始了讨论。 刘潋将眼下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众人越听越是惊疑，到了最后，一个个脸色苍白，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身处如此危险之地。 “目前的情况是，我们或许已经开始了任务，也或许没有开始。这种短信里没有文字的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总之，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如果发现任何异常，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我们。” 在刘潋介绍完情况后，师远说道。 “是不是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座楼房里，就是安全的啊？” 胡婉儿忍不住，有些生怯地问道。 “很遗憾地告诉你，不是。这座楼和这个村子里的其它地方一样，也有可能会有鬼魂出现。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几人是有一定的特殊能力的，因此，一旦出现异常，我们可以很快发现。” 师远解释道。 整个过程中，罗亚森一言不发。 他没有和李默蕾坐在一起，而是相对而坐。这也是他强烈要求的。 李默蕾单独一个人住在二楼的一个空房间里，没有和任何人同·住一间。 她似乎也明白了罗亚森的态度，神情落寞至极，低着头沉默地坐着，似乎什么话也没有听进去。 “关于这次的任务，我们的线索只有‘静待花开’和‘砂’这么五个字。‘静待花开’指的应该是李默蕾，但是‘砂’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各自回到房间休息后，师远和刘潋继续进行分析。 眼下的情况很诡异，师远总觉得罗亚森有些不对劲。因此，这番讨论才没有让罗亚森参与。 “任务的目标会不会是，保护李默蕾？”刘潋猜测道，“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既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肯定会很快出现异常。有异常，就意味着死亡。李默蕾既然是重要人物，那么将她保护好，应该是比较顺理成章的思路吧？” “就是因为太顺理成章了，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师远说，“说起来，这次来的人有些太多了。我怀疑，要么，接下来死去的人会很多，要么，鬼，不止一个。” “你是说，在这些人中，有好几个鬼？” 刘潋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身上有什么异常气息。在感知域中，所有人都是白色的身影。” 可以说，师远现在也是毫无头绪。 同一时间，李默蕾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一闪身来到了左边的房间门口。 那是王景羿的房间。此刻他正孤身一人呆坐着。 敲门声传来时，他正处于一种十分茫然的状态之中。听到声音，他还吓了一跳。 “谁？” 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立刻喊道。 “我是李默蕾。” “李默蕾？你找我有什么事？我跟你不熟。” 王景羿莫名地害怕起来。 “罗亚森不理我，我很难过。我想找个人聊聊，把心中的苦闷说出来。” “你……你去找……找别人吧，我不擅长倾听……” 话音未落，门把手便转动了起来。 随后，李默蕾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你……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我没让你进来啊……” 王景羿腾地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将门锁上了的，怎么她如此轻松地就打开了？ 这一下他的恐惧更甚，条件反射一般地从旁边桌上拿起了砍刀。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这是干什么，王先生？”李默蕾惊讶地说，“我们虽然只是陌生人，但也不至于见面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吧？” “你别过来！你赶快离开我的房间！快点！” “好好好，我走。你们实在是太冷漠了……真让人伤心……” 李默蕾本就悲伤不已，此刻遇到如此对待，更是悲从中来。 她转身便走，没有任何犹豫。 …… 罗亚森的脑子一团混乱，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我好像忽视了一些什么？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睁开眼，他下意识地拿起砍刀，向楼上走去，走进了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 打开门，他便看到，王景羿正呆坐在椅子上。 “罗亚森？” 王景羿看到他，有些诧异。 罗亚森却是一言不发，猛地冲了过去，举起了砍刀。 王景羿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便变成了一具死尸。 不，不可能！ 看着地上那具尸体，罗亚森感觉仿佛有一柄巨锤在狠狠地砸着他的大脑。 我没有想杀他的意思啊，为什么我把王景羿杀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惊惧。 …… “我要去找我堂兄问个清楚。” 方神女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向外走。 阎氲宁一把拉住了她，畏怯地说道：“不要走，方姐，我……我害怕，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怕什么？你可以找其他几名同事一起，又不是非要和我一起不可。哦，对了，如果你真的害怕的话，我可以先把这个借给你。” 说完，方神女取出了那柄桃木剑，递给了阎氲宁。 “这个东西可以辟邪。我从小就带在身边，任何鬼煞到来，都会被它挡住。好了，我先走了。你不用害怕，什么都伤害不了你。” 说完，方神女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阎氲宁拿着那柄只有一寸长的桃木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方神女关门时那重重的声响，震得她浑身跳了一下。 “怎么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该同意和她分在同一个房间的……” 阎氲宁咬着下嘴唇，环视着这个房间。 这里是方异圣之前的卧室。罗亚森家虽大，却也不够这么多人每人一间，只好暂时将就一下。89 ------------ 第16章 辟邪 阎氲宁心神不宁地四处乱看，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转身，看向不同的方向。 “嗯？” 突然，她发现，窗台上似乎有一只脚印。 这里怎么会有脚印？是谁曾经站在这里？为什么只有一只脚印？ 阎氲宁的心脏重重地敲着胸腔。她仔细地观察那只脚印，发现那应该是一只没有穿鞋的脚留下的。脚尖朝外，那么那个人应该是向窗外跳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虽然不是特别高，但跳下去应该也不会安然无恙。 阎氲宁小心地探出头去，想要看看地面上是否留有一些痕迹，比如血迹、凹坑之类。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看到了一具尸体。 一具脸孔向上、双目突出、浑身是血的凄惨尸体。 “啊！！” 她一下子将身子缩了回来。 是谁？那是谁？是这个房间原来的主人吗？他为什么要自杀？是什么时候死的？我该怎么办？ 突然，她想起师远曾经说，遇到任何异常都要立刻去告诉他。 她本就害怕，此刻更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想要到师远的房间去，把发现尸体的事情告诉他。 就在她转过身那一刻，她看到，整个房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竟然变成了一个极为黑暗的简陋房间，四面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部都是水泥砌成，地上堆积着大量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而那些灰尘上，一个脚印也没有。 她明明在这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很多遍，但现在地上，竟然没有一个脚印。 脚印？ 她回过头，想要看看窗台上的那个脚印。 她看到的，竟然是一只脚。一只已经变了形的、血肉模糊的脚。 “啊啊！！” 她吓得立刻跳起，向前方跑去。 再次回头，她才发现，那具原本在地面上的尸体竟然就站在窗台上。 快……快跑！ 她浑身筛糠，拼命地跑，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她清晰地听到，身后，那具尸体正在不断地接近她。 “不……不……救命！救命啊！”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四肢却是完全不能动弹。 没有用！什么辟邪的桃木剑，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阎氲宁看了一眼仍然握在手中的桃木剑，猛地向后扔去。 就在这时，那具尸体消失了。 这突然的变化，反倒让她愕然呆滞。 真的有用？ 她浑身僵硬地看着地上的那柄只有一寸长的桃木剑。 她一下子来了力气，撑起身子，扑向了地上的桃木剑，将它牢牢地握在手中。 地上的灰尘被她扑腾得乱七八糟。她站了起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突然想起，自己要去找师远，她要把这些怪事告诉他。 然而，就在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房间，根本就没有门。 这是一个没有门的房间。唯一的出入口，是那扇窗台上有脚印的窗。 手机，对，手机！ 阎氲宁慌乱地从衣袋中拿出手机，拨打了师远的电话。 但是，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看着这个完全封闭的水泥房间，阎氲宁彻底慌了。 这哪里是一个房间？除了窗，这根本就是一个密闭的立方体。 我是怎么进来的？ 阎氲宁突然想。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她的手抖了一下，慌张地将手机取出。 屏幕上显示着“师远”两个字。她立刻面露喜色，接通了电话。 “喂？师远吗？我被困在房间里了。” “你被困住了？怎么？门打不开吗？” “不是，是……根本就没有门。” “不可能，怎么可能没有门，你一定是陷入了幻觉之中。等下，你不是和方神女在同一个房间吗？她呢？” “她……她刚才走了，将她的桃木剑借给我了，说是能辟邪。” “不要相信她的话！”师远突然大声说，“暗鸦岭村里的危险，绝对不是靠什么桃木剑就能避开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她走了，将桃木剑借给你，你就出现了幻觉？” “啊，是……是啊……” 阎氲宁有些懵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方神女在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她走了，走之前还主动借她桃木剑，然后她的身边就出现了这些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和眼下的情况有关？ “果然如此，你现在遇到的事情，恐怕就是她搞的鬼。那柄桃木剑现在在哪里？” “在我手里。” “扔掉！立刻扔掉！” 师远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想离开那个房间，就听我的，否则没有人能救你。” “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阎氲宁的心跳得厉害。她看了看手里的桃木剑，咬了咬牙，走到窗边，将其扔出了窗外。 就在桃木剑掉落下去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 不仅如此，窗台上的灰尘和脚印也都消失了。回头看去，房间也恢复了原状。 “太好了。” 她下意识地说着，随后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师远的房间就在不远处，五六步便到了。 但就是这么五六步的过程中，她却想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之前给师远打电话打不通，他却突然给我打了电话？罗亚森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却一直没有说什么话，那个名叫师远的却说了很多，这又是为什么？ 阎氲宁抬头看向师远房间的门，本想敲门，此刻却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 她以为是师远开的门，但仔细看时，却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这门难道是自己打开的？ 虽然略微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将手放在门上，轻轻地将门开得更大了些。 从那十分有限的门缝里，她看到了墙上的一幅照片。 那是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师远。 “啊！”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向后退去。 但不知为何，在退了一步之后，她又向前走去。 她想要走进这个房间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即便是黑白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她如此想着，便鼓起勇气将房门彻底打开。 里面没有人。 房间并不算大，一览无余。里面的确是空无一人。 师远出去了？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存在？ 阎氲宁越想就越是发毛，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此刻已经接近了绷断的边缘。10 ------------ 第17章 我该相信谁 突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阎氲宁慌乱地将手机取出，屏幕上出现的，却是方神女的名字。 她鬼使神差地接通了电话，里面立刻传出了方神女焦急的声音。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待在我们的房间里？” “我……我刚才看到了一些灵异现象，我太害怕了，就来找师远求助……” “不要去找他！”方神女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地惊慌，“我刚刚才发现，他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你……你说什么？” 阎氲宁的眼睛都快瞪出来，极致的恐惧令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真的，阎氲宁！我刚刚找到了我的堂兄，他原本也和师远他们住在那座楼房里，但是后来，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终于意识到，那个师远，其实在七月初的时候就死了。” “你说什么？” 阎氲宁仿佛魔怔了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真相。我的堂兄多方查找证据，终于发现，早在七月二号那天，师远和他的表弟申寒一起骑自行车去镇上买药。但是，由于申寒的自行车出了故障，两人便选择了走回村子。结果，他们直到深夜还没有走到村口……” 说到这里，方神女咽了口口水，似乎非常紧张，随后又继续说道：“当时天色完全是一片漆黑。申寒以为师远一直在他身边，结果等到了村口，师远的三姨拿着手电筒看去时，却只看到了申寒一个人！” 阎氲宁已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汗毛倒竖，浑身发冷。 方神女的话还没有结束，而是继续说道：“他的三姨和表弟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可是，十二号那天，他的三姨正在和村民聊天时，突然看到师远乘坐罗亚森的汽车回到了村中。当天夜里，他的三姨突然发现，家里所有师远的东西，都不见了。诡异的是，申寒母子二人一直在家，根本就没有见到有人来过。” “不……不要说了……” 阎氲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快要无法站立。 “你现在在哪里，阎氲宁？” “我……我在……师远的房间……” “快离开那里！绝对不要被他看到！” 方神女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就在这时，阎氲宁感到后颈处传来一阵寒意。 她浑身僵硬，颤抖着转过头去。 她看到，师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啊啊啊！！” 电话，恰在此刻挂断。 “你在给谁打电话？” 师远问。 “不……没……” 阎氲宁向后退去，随后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手机也摔到了地上。 师远将她的手机拾起，看了一眼，说：“你刚才是和方神女通电话？” “我……不……” 阎氲宁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你那么害怕干什么？”师远有些不解地问，“你听好，那个方神女，根本就不值得相信。你自己回忆一下，你见到她第一眼，是什么样的感觉？还有，你与她第一次见面那一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 “感……感觉？异常？” 回忆一下子涌入了阎氲宁的脑海。 第一天上班，上班路上出现的怪事，阴沉的方神女…… 难道她真的有问题？ 阎氲宁彻底混乱了。 我到底……到底应该相信谁？ 她想哭，但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你先起来，在地上坐着容易着凉。” 师远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正常。 阎氲宁的心跳慢慢平复，努力地去回忆，去思索。 对，是了，师远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他怎么可能害我？倒是那个方神女十分可疑。像我这样刚刚大学毕业，什么工作经验也没有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地进入电视台？而且，我虽然是播音主持专业，但面试时竟然只是问了几个极为普通的问题，连让我现场模拟播报的环节都没有。现在想来，那一切似乎都是一个阴谋。 还有，在分房间的时候，方神女主动要求和我分在一个房间，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们又没有什么交情！ “啊啊！！” 阎氲宁突然如同疯了一般狂乱地抓自己的头发。 她快崩溃了，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阎氲宁，我知道你现在应该非常害怕，也很混乱。这样吧，既然你无法做出判断，不如谁也不见。三楼还有空房间，你去三楼吧。” 师远说道。 对……对啊，我不用做出选择，我只要远离所有人就可以了！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匆匆地跑出了师远的房间，径直向楼梯走去。 三楼是个禁区，她隐约记得好像有人说过。 可是现在，她顾不上那些了，只想尽快逃离二楼。 三楼里侧的走廊和墙壁，全部都涂成了黑色。阎氲宁没有思考太多，直接跑到了最里端的房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远离危险。 她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又紧紧地将门关闭。 这个房间十分昏暗，拉着窗帘，没有灯。 她隐约看到里面有很多架子，上面摆满了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完全看不清。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 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怎么会这样？现在难道不应该是白天吗？ 她转过身，尽最大努力去适应这里的光线。 突然，她听到房间里似乎有人说话。 她顿时吓得心胆俱裂，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她径直退到了窗边，直到背部抵在了窗台上才停下脚步。 说话声还在继续。 那并不是一个人在说话的声音，而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同时说话的声音。而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听到，故意不让声带振动，只让空气流过咽喉发出来的一般。 在这样一个漆黑无人的地方，不要说上百人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足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阎氲宁死死地捂住嘴，拼命阻止自己尖叫出来。 逃！逃出去！逃离这个房间！ 她看着就在几米之外的那扇门，两条腿却根本不听使唤。 笃笃笃…… 一阵奇怪的敲击声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转过头，却在窗子上看到了一个人影。18110 ------------ 第18章 你早就已经死了 那是她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 窗子上的她，脸孔漆黑一片，宛如没有五官一般。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 “其实，你早就已经死了。” “啊！” 师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醒了过来，但却看到，自己的周围站满了“人”。 他们形态各异，扭曲混乱，残缺不全。但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是沾满鲜血。 “你惊讶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差不多也该告诉你真相了。” 一个只有半个脑袋的“人”用诡异的声音说道。 “真相？什么真相？” 师远忍不住问道。 他已经坐了起来，骇然地看着紧紧围在他床铺周围的那些“人”。 “真相就是，你早就死了。” 那个半头人继续说道。 “这个暗鸦岭之所以有这么多的鬼魂，就是因为，这里本就是暗世界的一部分。” 旁边的一个被自己的手臂穿透了胸膛的“人”说道。 看着那些扭曲恐怖的东西，师远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他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很久，师远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他在七月二号那一天便已经死去。但是，他却以为自己还活着。 他，以及其他的所有人，之所以无法离开暗鸦岭，是因为，死人本就没有办法再回到明世界。 有的人死了，会立刻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但也有一些人，不愿面对自己的死亡。 他们拼命地挣扎求生，想要回到现实中去，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而那些所谓的“任务”，其实只不过是“某种力量”设置的“消遣”。 这些和师远一样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去的人，便成为了任务的执行者，一次次地身陷险境，一次次地忍受折磨。 而在任务的过程中，有一些人意识到了自己早已死去这一点，便彻底脱离了他们。 这也正是那些人离奇消失的原因。 还有那些所谓的“特殊能力”，其实都是假象。人，本来就不可能有那么惊人的能力。 “你不相信吗？”一个“人”这样说道，“不相信的话，你现在就展开你那所谓的感知域试试，看能不能感知到我们。” 师远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是真的，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明显不是活人，但他的确无法感知到他们。 他甚至连感知域都打不开。 “你早就已经死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一个面孔完全腐烂的“人”说道。 “你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了。” 一个四肢和脖子都长得匪夷所思的“人”说道。 我已经……死了？ 师远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 “阎氲宁！阎氲宁！醒醒！” 方神女焦急万分地摇晃阎氲宁，又用力地掐人中。 良久，阎氲宁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 方神女没有笑，只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看到方神女，阎氲宁的眼睛猛地瞪大，浑身一个哆嗦，挣扎着躲远。 “你怎么了？我很吓人吗？” 方神女不解地问道。 阎氲宁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些，并非现实。 但也并不是梦。 那到底是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方神女问道。 “好……好像是。” 阎氲宁不敢直视方神女，低着头说道。 “这个村子的确有些邪门，看来是我将这里的情况估计得太过乐观了。” 方神女环视着四周，自言自语地说。 她再次看向阎氲宁，说：“你别在地上坐着了，赶快起来吧，要不然容易着凉。”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阎氲宁茫然地站起身。 “看来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方神女自顾自地说，“为了安全，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一起。” 说着，她非常认真地看了看阎氲宁。 阎氲宁觉得，她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一些较为深层的含义，只是她看不透那层含义。不过，她却本能地觉得，那或许和她的性命有关。 方神女她……真的有超凡的能力吗？ “你都探查到什么了？” 阎氲宁问道。 “也说不上是探查，我主要是去问问我堂兄为什么没有和罗亚森他们住在这座楼里。” “为……为什么？” 阎氲宁又紧张起来。 “他说的话，我有些不明白，”方神女的眼中显出一丝茫然，“他说，他的身上产生了异变，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然后就让我赶快走。” “这样啊。” 阎氲宁的心底竟然浮过一丝失望。 …… 师远猛地惊醒。 是梦吗？ 他长呼一口气，环视着整个房间。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展开感知域，一切正常。 三楼没有人。 二楼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热闹，人很多，原本住在一楼的邵建军此刻和几名同事聚在一起。 等下，王景羿去哪儿了？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王景羿的房间没有人影。 一楼目前只有三个人——罗亚森，闻裕哲，林雅卿。 师远察觉到了不对。 王景羿到底去了哪里？ 师远开启了念力视觉，看向了王景羿的房间。 那是…… 他立刻快步地向王景羿的房间跑去。 打开门，他看到的，是王景羿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头部被斜着劈开，血洒了一地。 “王景羿！” 他的感知域猛地迸发开来。 没有！到处都没有！ 这座楼里，根本就没有黑色人形！ 是谁杀了他？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聚在了一楼客厅。 几个女孩已经被吓傻了，不停地颤抖哭泣。 “罗亚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师远的眼神极为锐利，仿佛利剑一般，可以瞬间穿透人的内心。 罗亚森看了看他，缓缓地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杀死了王景羿。” “什么？你在梦里杀死了那个人？” 邵建军立刻大声说道。 罗亚森斜着眼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梦到自己杀死了他，不是在梦里杀死了他。” “有什么区别？那不都一样吗？” 邵建军对罗亚森没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第一眼看到他时，他手里就握着砍刀。 （今天高兴，多一更。）10 ------------ 第19章 关键人物 “你最好不要乱说话，”罗亚森脸色铁青，“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胡乱杀人，我肯定会把你杀了。” “你……” “喂，罗亚森，别激动。” 师远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但他仍然十分冷静。 罗亚森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即便他最近心绪烦乱，但也绝对不是乱杀人的性子。师远相信，即便罗亚森真的毫无理由地杀了人，也绝非出自自己的意愿。 师远知道，那条无字短信对应的任务，彻底爆发了。 他看向了李默蕾，心中十分清楚她就是此次任务的关键。但是，到底要如何做，直到现在也没有头绪。 在他的感知域中，李默蕾是一个白色的人形。但是，现在的感知能力也完全有可能像之前的任务一样被某种力量影响了，所以并不能够完全相信。 那么，接下来是应该将李默蕾隔离起来，还是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王景羿的房间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眼看局面已经很僵，也没人提出什么新的想法，师远干脆让大家都回去了。而他自己，则是走进了王景羿的房间。 王景羿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很少的血迹。 “你早就已经死了！” 这句话突然在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师远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捂在了头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念头驱赶出去。 他决定不去理会那个梦里的怪异话语，仔细地搜索这个房间，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了，摄像头。罗亚森家很多地方都有摄像头的。 他抬起头寻找，很快便找到了摄像头的位置。 随后，他便快步下楼，走向了一楼的书房，也就是那个在最开始的任务中，他发现了安装了监控录像系统的电脑所在的房间。 电脑没有关，还在正常运行。他双击图标，打开了界面。 也不知道这台电脑是怎么设置的，每一次双击都会打开一个监控窗口，但是却无法选择房间，每次双击都会开打一个新的窗口，却不知道会对应哪个房间。没有发现什么规律，似乎是随机的。 第一个打开的视频画面上是方神女和阎氲宁。两人呆坐在椅子上，既没有交谈，又没有做其它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呆坐着。 第二个视频窗口上出现的是李默蕾，她也是呆坐在椅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而第三个视频窗口上出现的，正是王景羿的房间。 将时间重新调整了一下，师远调出了他所估计的王景羿死亡时间段的录像。 录像当中，王景羿正呆坐在椅子上。 他就这么呆坐着，如同一个木偶。 他在干什么？ 师远略微将椅子挪近了一些，想要仔细看一看。 突然，王景羿毫无征兆地浑身狂乱地扭动起来，他的周围，明明什么人也没有。 几秒钟后，他突然浑身一震，扭动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师远看到，王景羿的上半个头颅掉落在地，鲜血大量涌出。 再接下来，师远便看到，王景羿的身体碎成了好几块，如同有一把无形的刀将他砍碎了一般。 即便是经历了无数的恐怖与死亡，师远仍然是感到十分骇然。 盯着屏幕上王景羿的尸体，师远长呼了一口气。他忍不住想起了罗亚森刚才说的话。 “我梦见……我杀死了王景羿。”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但是具体是怎样的场景，没有人问。 “在你的梦中，他是怎样被杀死的？” 几分钟后，师远看向罗亚森，问道。 “我用砍刀把他砍死的。” “醒来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睡觉的位置变了，砍刀的位置变了之类？” “没有。那就是一个梦。” “我知道，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地方蹊跷？” “我刚刚查看了监控录像，王景羿死的时候，周围根本没有人。” “真的？” 罗亚森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些。 “是的，没有人。他突然就死了。” “在他死之前，他在做什么？” “呆坐着。” “你看了多长时间的录像？” “大约他死之前半个小时吧。我加快了播放速度。” 罗亚森眼帘微垂。 几秒钟后，他说：“我们再去看看录像。” 很快，他们便发现，在王景羿死亡之前的四十分钟，李默蕾曾经进入过他的房间。 “她去干什么？” 罗亚森一下子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监控没有声音，只能看出两人说了几句话，随后李默蕾便离开了。 师远看了看有些慌乱的罗亚森，说：“我现在的推测是这样的，李默蕾是一个关键人物，这个关键并不在于保护她，而在于阻止她杀死其他的人。” “你凭什么断定王景羿是她杀死的？你也看到了，王景羿死的时候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如果录像被某种力量更改了呢？如果……李默蕾是鬼呢？” 师远冷静地说。 罗亚森没说话。 他移动鼠标，不断地双击监控录像的图标。 突然，李默蕾出现在了画面上。同样在画面里的，还有刘潋。而原本和刘潋分到同一个房间的安岭娴却是不知所踪。 “刘潋！” 师远立刻冲出了书房。 但当他来到刘潋房间门口时，却发现门根本就打不开。 …… “你要和罗亚森结婚了？” 刘潋有些惊讶地看着李默蕾。 “是的。其实早就该结了，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耽搁了。” 李默蕾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自然，而且其中的幸福与甜蜜，看起来非常真实。 “那真是恭喜你了，”刘潋也微笑了起来，“我和罗亚森认识也很久了，也算是……嗯……出生入死的朋友吧。” “出生入死？” “哦，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那个……你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嗯……我想……”李默蕾突然结巴起来，“我这样说或许很唐突，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当伴娘。” “当伴娘？为什么？” 刘潋很惊讶，毕竟，她和李默蕾根本不熟。 “我觉得你很亲切。” “这样啊……” 亲切？这个理由真的没法接受。 刘潋的心里，一直都很警觉。 李默蕾突然到来，令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她现在没有佩戴耳钉，总觉得不太安全。但如果突然戴耳钉，又会很可疑。13110 ------------ 第20章 伴娘 “刘潋，我觉得你当伴娘最合适了。” 李默蕾继续说道。 刘潋却只希望她尽快离开，于是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心中想的却是，结婚什么的，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发生呢？反正从罗亚森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他不会同意。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刘潋！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默蕾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而后便离开了刘潋的房间。 刘潋依然站在原地，望着房门发呆。 她该不会真的是来请我当伴娘的吧？ 刘潋的心中充满疑惑，但此刻也没有人能帮她解开心中的谜团。 突然，手机响起，是一条短信。 “婚礼就在明天，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哦！” 是李默蕾发来的。 怎么觉得……那么怪？ 一种异常别扭的感觉在刘潋心中升起。 婚礼……伴娘…… 她突然想起了母亲失踪前一天自己当伴娘的经历。 当时结婚的是她的表姐，而她是两个伴娘其中之一。 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她还感觉到脊背有些发凉。 那天，她凌晨两点便起了床，到指定的地点化妆打扮。 那个时间天还是一片漆黑。走出家门，除了感觉空气冰冷潮湿之外，并没有太多异状。 然而，当她化好妆走出门后，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外面的雾，太浓了。一臂以外的事物，基本上就看不清了。即便是拿着手电，大概也只能照到三四米范围内的东西。 刘潋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这么浓的雾。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认为在这样的天气举办婚礼，有些不祥，总觉得这浓雾似乎预示着什么。 她和另一个伴娘许婳相互搀扶着，勉强回到了等候的地点，耐心等待车队的到来。 或许是由于雾太浓，车队到达的时间比预期晚了许多。不过，由于所有人都清楚原因，也没有人说什么，只是不断有人催促他们加快速度，不要让婚礼开始得太晚。 刘潋也没有想太多，便向着事先安排好的车走去。 然而，就在即将打开车门那一刻，刘潋却是看到，车身上沾染了一些血迹。 怎么回事？ 她起初想说服自己那只是红色的油漆或颜料。但是随即，她来到了车头前，便发现车头上的血迹更浓，而且，还粘黏着一绺绺的长发。 “这……” 当时刘潋吓坏了，她不禁想，这么浓的雾，即便发生什么事故也是有可能的。这辆车，该不会刚刚…… 一只手突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她惊叫一声，回头看去，发现是一名陌生男子。 那人说：“你要上车吗？我是司机。” “哦，好，我……我上车……” 刘潋虽然惊疑不定，但身后一名阿姨又催促了起来，再加上她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猜测，便有些僵硬地坐进了车里。 车上竟然只有她一名乘客。她有些纳闷，因为她记得表姐之前和她说过，这次的婚礼不打算铺张浪费，车不多，刚好够用。 既然是刚好够用，为什么只有一个乘客？ 车子启动了。 从车窗向外看，刘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旁边时不时地会有一些行人，但是从她的角度看去，那些只是一个个模糊的人形。每一个人形都是边缘模糊，看不出原本的身材，就好像一个个火柴人一般，飘忽着行走。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刘潋看不到前方和后方的车，仿佛在这浓密的雾中，只有她所在的这一辆车。 她感觉自己就像身在一座孤岛上一样。 突然，车子疯狂地鸣起笛来，而后便是一声巨响，紧接着，车子上下颠簸了一下。 但随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是撞到什么了吗？ 司机没有说话，更没有停车。刘潋惊魂未定地看了看车窗，发现并无异常，才慢慢放下心来。 或许只是路面不平整吧…… 她这样想着。 她也曾趴在车窗上向外看，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这一段路程太难熬，刘潋觉得似乎过了有好几年之久，车子才终于停下。 司机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刘潋尝试着去开门，却发现门还是被锁住的状态。 “司机师傅，能开一下门吗？” 刘潋说道。 没人回应。 她突然察觉到，她这一路上，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司机。 最开始她以为是椅背太高，将司机挡住了。但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刘潋越来越觉得不对。 她有些惶遽，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大着胆子向前探了探身子。 驾驶座上竟然没有人。 难道司机刚才下车了？可是，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刘潋的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仔细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司机是什么时候下车的。 随着回忆，她突然感到更加心慌，因为她不但想不起司机什么时候下车，她连他什么时候上车都想不起来。 难道……那个司机，压根就没有上来过？那这车子是怎么开的？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拼命地去尝试开车门，砸车窗，大声喊叫，但一切都是徒劳。 外面是灰白色的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没有人？ 刘潋记得，刚才在路上还能够看到旁边走过的行人，可是现在，这里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突然，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人找到了没有？” “没有。真是够呛，伴娘居然不见了。” “再多派点人去找。今天雾大，仔细找。” 听着外面的声音，刘潋又来了力气，大声喊道：“我在这儿！我在车里！” 她一边说，一边用最大力气撞击车门。 突然，车门开了。她一时没有收住力，掉了出去。 她顾不上疼，只觉得一阵狂喜。 我出来了！太好了！ 她立刻从地上爬起，向四周看去。 然而，目力所及，依旧是一片浓雾。她甚至无法确定，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过。 她也尝试着给亲戚朋友们打电话，但是不知为何，竟然一个也打不通。而且，就算打通，她又能说什么？我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万般无奈之下，她随意地选择了一个方向，伸出双臂在前方摸索着缓缓地行走。 ------------ 第21章 这不可能 周围静谧非常，没有一丝声音，耳中所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并不大，但是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右侧传来。 有危险！ 刘潋全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张开，汗毛根根竖立。 她下意识地向左跑去。 一阵汽车鸣笛声发疯一般地极速靠近，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 最初只是背部疼痛，但只是一刹那之后，她浑身便如同散了架一般无法动弹。 再接下来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与窒息。 长期的体育锻炼让她在约有十分钟的休息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她环顾四周，发现雾淡了一些，勉强可以看到十几米外的事物。 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条马路正中。好在由于雾大，路上车很少。 她立刻快速跑向了路边，掏出手机进行导航。她暗骂自己刚刚怎么忘记了这个。 终于，她找到了举办婚礼的地点。 “还好，赶上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好在没有受伤，只是衣服略微脏了一些，头发也有些乱了。 “哎呀，你刚才去哪儿了？” 新娘的母亲看到她，焦急地问。 “迷路了。” 刘潋轻描淡写地说。 “快快，到你的位置去。真是的，婚礼哪能没有伴娘呢？真是愁死人了，另一个伴娘到现在还没到呢。” 婚礼总算是看似正常地开始了。只是，刘潋看到，另一名伴娘许婳一直没有出现。 然而，刚刚进行几分钟，一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出事了！” “这是谁？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新娘的父亲恼火地喊道。 “我是车队的司机。在车队出发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所有的车都已经开走了，我的车也不见了。我赶忙打车过来，发现我的车果然被人开了过来。但是……但是车前脸上，全都是血！还有几绺头发！” 司机的话说完，全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气氛极为怪异。 这可是婚礼啊！婚礼上，竟然出现了血光之灾？ “这是不祥之兆啊！” 一个老太太突然喊道。 “老太太你瞎说什么？这是谁家亲戚？” 新郎的父亲怒吼道。 没人吭声，好像这整个大厅里，根本没有人认识这个老太太。 又是一阵死寂。 终于，婚礼司仪调节了一下气氛，平息了大家的情绪，将婚礼勉强扳回了正轨。 但是，整个婚礼的气氛却是变得极为怪异，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迷雾。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婚礼仪式总算是勉强完成了。新郎新娘心中压抑，只是象征性地敬了敬酒，随后便草草结束。 新娘是刘潋的表姐，因此刘潋打算过去关心一下。 然而，就在她走到新郎新娘身后不远处时，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幸好我们找了两个伴娘，要是只找了一个的话，搞不好就没有伴娘了。” 新郎说道。 “我好担心，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刚才那个司机说的话，真的是吓死我了。怎么办？” 新娘说道。 “还能怎么办？现在雾没有那么浓了，一会儿我们打电话报·警，让他们帮忙找找。那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么没了吧？” “你别乱说！那可是我表妹，在我大喜的日子，人家不辞辛苦地来给我当伴娘，你这么说，好像在咒人家一样。” 刘潋有些懵了。 表姐在说什么？“那可是我表妹”？失踪的不是许婳吗？她不是表姐的同学吗？为什么她说“表妹”？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她脑海中出现。 她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取出手机，打开了镜子。 “啊！” 她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镜子里的，是一张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脸。 第二天，她接到了表姐离奇死亡、表姐夫失踪的消息。 也就是在这一天，她的母亲留下了遗书后自杀了。 …… 刘潋回过神，才发现汗水打湿了衣服。 房间里，依然只有她自己，但是她却觉得，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是什么？ 她像在一堆杂物中翻找一样有用的物品一样拼命地翻看着记忆的海洋，终于发现了那件她曾经想到过但随之因为母亲的死亡而被遗忘到了角落里的事情。 这不可能！ 即便是现在想起，她依然是这个反应。 她发疯一般地翻出了耳钉，佩戴在了耳朵上，展开了感知域。 她“看”到了自己的白色人形。 太好了，我还活着…… 她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门外站着的，是师远和罗亚森。 “刘潋，你没事吧？” 一开门，师远便立刻问道。 “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师远说。 “什么事情？” 刘潋突然紧张起来。 “是这样的……”师远有些吞吞吐吐，“我刚刚才发现，其实我……我们……” 他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什么？我们？我们……怎么了？” 刘潋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 师远叹了口气，说：“早晚也要被你知道的，我还是痛快地说了吧。其实我们，都已经死了。” 这是刘潋完全没有想到的内容。她一下子傻了，惊恐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得极大。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师远继续说道，“我也一样。我们，还有所有被困在暗鸦岭无法离开的人，全部都已经死了。而之所以无法逃离，是因为这里本就是暗世界的一部分……” 接下来师远说了什么，刘潋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刚刚还在恐惧的事情，此刻竟然从师远的话中得到了证实。 难道说，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其实我在那天，就已经死了？而母亲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失去了第二个孩子而悲痛欲绝？ 这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我现在是什么？鬼？ 刘潋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却是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坠入黑暗。师远的脸，也是越来越遥远。 ------------ 第22章 筷子 “刘潋！刘潋！” 师远几乎是在砸门，将其他人都惊动了，但房间里的刘潋始终没有声音。 他感知得到刘潋就在里面，而且似乎是倒在了地上。他猜测，刘潋或许是晕了过去。 没有办法，他只好拿出万能钥匙，将门打开。 刘潋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只是陷入了非常严重的昏迷。 “我去找李默蕾问个清楚！” 罗亚森说着就向门外冲去。 “哎，别去。” 师远扯住他的胳膊说道。 方神女和阎氲宁将刘潋抬到了床铺上，看上去她似乎只是睡着了。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她应该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 方神女较为冷静地说。 突然，刘潋如同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一般坐了起来。那坐起的动作就像没有过程一样，所有人都只是看到她从平躺的姿势瞬间变为了坐起的姿势，而且她的上半身完全是直的，没有任何因为坐起用力应该产生的弧度。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她。 刘潋的头有些僵硬地转向了众人，眼神有些空洞。她缓缓地说道：“其实，我们早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 师远微微皱眉问道。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刘潋继续说着，“在妈妈自杀前一天，我就死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没有人能够在被那么快的汽车撞击后还安然无恙，连一点擦伤都没有。我早就该想到的。我真笨。” 她将头转向了师远，说：“师远，我猜，在你到这个村子的第一天，就出现了一些意外吧？” 随后，她又看向了其他人。 “罗亚森，你想想看，你真的能够一次次地复活吗？其实你在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就真的死亡了，不是吗？ “阎氲宁，你曾经说过，第一天上班的路上，你就遇到了很多怪事。其实那些怪事当中，至少有一件，造成了你真正的死亡。 “赵晓芸，袁静，在来到这里之前，你们都遇到了灵异现象。其实，仔细回想你们就会知道，其他人都死了，没有道理只有你们两个活下来……” “不要再说了！你只是在胡乱猜测而已，不要害得大家人心惶惶！” 师远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 而其他人在听到刘潋的话后，都是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脸上的血色也渐渐退去。 她们似乎都相信了刘潋的话。 师远看了看她们，知道不能再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大家都先离开这个房间吧。刘潋在说胡话，大家不要受影响。走吧，都走吧。” 师远一边说着，一边赶众人离开。 最后，只剩下师远一个人，他打算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刘潋的左耳中突然出现了一根筷子，而那根筷子的长度，正在逐渐缩短。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如同临死前的挣扎，而她的口中，也是不断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师远突然意识到，那根筷子正在不断地刺入刘潋的大脑。 “刘潋！” 他一下子冲过去，死死地握住筷子，用尽力气向外拉。 但是，那根筷子依然一点点地向里刺去。 师远终于明白，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和那股力量抗衡，即便加上怪力贴纸也不行。 就在他拼命想要将筷子拽出来时，刘潋的右眼中，出现了第二根筷子。 刘潋的眼中立刻淌出血来，而那根筷子，也同样在不断地缩短。 “不……不……刘潋！” 刘潋还在不断地扭动挣扎。她还没有死。 其他人本就没有走远，听到惨叫声又立刻跑了回来。 眼前的景象将那几个女孩再次吓傻。 “过来帮忙！” 师远下意识地喊道。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一时刻，刘潋终于不动了。 师远也同时停止了一切动作，有些呆滞地看向她。 几秒钟后，刘潋突然出现在了椅子上，如同溺水被救出的人一样发出了极为粗重的呼吸。 “还好……还好她戴了耳钉……” 师远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如果刘潋没有佩戴耳钉的话，她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刘潋的脸色极为苍白，她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死亡，她刚刚经历了死亡。 “刘潋，你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师远问道。 “记得。我说，我们都已经死了。” “你应该知道那不是真的，对吧？” “我……我不知道……”刘潋低下头去，“说不定我们真的已经死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别胡思乱想。” 师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先是王景羿，现在又是刘潋。如果再不能采取有效措施的话，情况恐怕真的会失控。 几分钟后，除了李默蕾以外，所有人再次聚在了一楼客厅。 “大家听好，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如果任凭事态发展，所有人最终都会死，”师远面色凝重地说，“从现在起，不要有任何人单独行动。哪怕是去卫生间，也必须至少三人同行。” 连续的怪异事件让庞淼等人都感到无法承受。她们紧紧挨在一起，眼中尽是恐惧。 不仅是早就察觉到异常的赵晓芸和袁静，胡婉儿和庞淼也发觉，那个李默蕾似乎非常有问题。这次所有人都被师远叫到了客厅，唯独只有李默蕾没有出现，就说明了一切。 想到李默蕾是自己的同事，一路上同车来到这里，电视台的那几人都是脸色煞白。 唯一还比较镇静的，就是方神女了。 不过此刻，她也是面色肃然，柳眉微蹙，感觉到十分不解。 在她人生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她都可以感知到身边的哪个人厄运缠身，近期会有大难，也可以守在那人身边，替其消灾。可是这一次，除了阎氲宁之外，她没有感知到任何人会有危险。 这时，胡婉儿战战兢兢地说：“我们聚在一起，就可以保证安全了吗？” “我会尽量保住你们的性命。目前我还不能告诉你们方法，但是，希望你们能相信我。你们应该看到了，刘潋刚才应该算是死而复生了。同样的，若是你们出现了生命危险，也是可以‘复活’的。前提是，你们在我身边不远处，并且不是突然消失。”师远说。 ------------ 第23章 三个人一起去 师远努力地想要给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但是他的话却似乎产生了反作用。 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情境中，众人听到的却是“尽量”、“应该”、“可以”、“突然消失”之类让人不安的词。 但事实上，师远还是没有将一些更加令人不安的情况说出来。 那就是，若是某个人突然四分五裂、全身粉碎、瞬间死去等等，也是没有复活希望的。 接下来，师远将目前客厅里的十四个人分成了三组，大家轮流休息，轮流值班。任何时候都要有至少一组人是清醒状态，用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异常。 师远的打算是，在任何人突然出现死亡前兆时，他立刻将耳钉戴在那个人的耳朵上，共享保命次数，将那个人救下来。在他休息的时候，这个工作可以交给罗亚森或者刘潋。 他不能对所有人公布耳钉的功能。在暗鸦岭这种地方，这个东西太容易被人觊觎。任何人知道了耳钉的功能，都很可能会产生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私心。毕竟，有了耳钉就相当于有了几十条命。 在分组时，师远将自己、罗亚森和刘潋分配在了三个不同的组，以保证任何时候都至少有一个较为有经验、值得信任的人在。 所有人就聚在客厅里，没有人敢随意地离开。好在厨房和餐桌就在一楼，并不需要走远。 起初还有人小声交谈，但后来渐渐地没有人再说话。 沉默如同有形的黑雾一般笼罩在整个客厅，强大的低气压令人窒息。 “我……我想去卫生间……” 杨爽突然小声说道。 “至少三个人一起去。” 师远说。 陪着她同去的人是方神女和阎氲宁。 在结束精神病院的任务后，杨爽也没有能够离开暗鸦岭村，最终留了下来。 她本就不是一个外向的人，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她一直都很沉默，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 至于房间，她是被安排在了与林雅卿相同的房间。 来到卫生间门口，杨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你们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杨爽有些害怕地说道。 “你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方神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 杨爽没有因为方神女这么说就放下心来。她不断地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快速走向了马桶。 “你们……能不能再过来一点？” 杨爽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活命。 她可是经历过一次任务的，在那次任务当中，发生了太多恐怖的事情，她不敢有丝毫放松。 方神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拉着阎氲宁一起向里走了几步。 杨爽勉强觉得可以了，这才没有再继续要求她们靠近。 这里是一楼的卫生间，距离大家所在的客厅其实相当近。但是，只要视线没有看到众人，尤其是没有看到师远，杨爽就觉得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 这么大的一座楼房，此刻却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杨爽犹豫了。她突然不想上厕所了。 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会死。（师远和罗亚森没有将关于李默蕾的猜测告诉众人） 杨爽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刘潋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不寒而栗。那种诡异莫名的情景，突然凭空出现的物体，都令她感觉到毛骨悚然。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根筷子出现在她的头部某处？ 她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挣扎。她想立刻跑回客厅，和众人待在一起。但是，她又希望快些将现在的问题解决。 “你怎么还不快点？” 方神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对不起，我……我马上……” 话音未落，原本大开的卫生间的门，竟然诡异地关闭了。 “啊！” 杨爽吓得立刻尖叫了一声。 她哪还顾得上上厕所，立刻跑到门边，用力地开门。 方神女和阎氲宁也都吓得不轻，随即扑到了门边，和杨爽一起开门。 她们非常确信，她们试图开门弄出来的声音，必然是足以传到不远处的客厅去的，师远他们听到的话，就一定会来救她们。 但是，足足过了两分钟，也没有任何有人过来的迹象。 三个人的心，也渐渐变得冰凉。 …… “我说，她们三个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师远看向走廊的方向说道。 “她们三个人在一起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们也并没有看到李默蕾走过去。” 罗亚森说。 “我觉得，还是去看一看的好。” 刘潋说着，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自然是没有贸然一个人前去，而是将自己那一组的人全部叫上，一起向卫生间走去。 他们这一组唯一的男人是邵建军。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邵建军表现得似乎比胡婉儿他们还要害怕，畏畏缩缩，眼中的恐惧极为明显。 刘潋没有去管他，而是径直走向了卫生间门口。 她看到了关闭的门，立刻怀疑是不是这门是自己关闭的，因为在眼前的情况下，几乎不会有人特意关门，即便是上厕所也是一样。 这世界上或许有一些人不怕死，甚至有人自己寻死，但是他们这十四个人中没有人如此。 所有人都希望能好好地活着。 刘潋立刻尝试开门，并且时不时地拍门并呼喊三人的名字。 但是，她的努力全部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 “为什么会这样？” 杨爽快要哭了。 她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内疚。若不是因为她要上卫生间，方神女和阎氲宁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还让人心烦。” 方神女依旧是较为冷静地说着，同时仔细观察着门。 她握住门把手，再次尝试开门。 而这一次，门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开了！太好了！” 杨爽立刻高兴起来。 然而，打开了门的方神女却是呆立在门口，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怎么了，方姐？” 杨爽再次紧张起来。 她是站在门另一边的，从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门外的情形。 她察觉到不对，挪动脚步，来到了方神女身后。 “这是……”.. ------------ 第24章 门外的黑暗 在三个人面前的不是门外的走廊，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这里是……是怎么回事啊？” 杨爽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可能。 方神女面色凝重，思索片刻后将门关闭，而后又重新打开。 依然如此。 “完了，我们……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杨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还真是天真啊。在你看来，眼下的情况，就是‘困死’这么简单吗？” 方神女毫不留情地说着。 “不……我不想……我不想死啊……” 杨爽终于爆发出来，嚎啕大哭。 “不要哭了！我说过，哭没有用，而且很烦人！” 方神女训斥着。 随后，她再次看向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运了运气，向外迈动了脚步。 “你……你要干什么？” 阎氲宁一把拉住了她，焦急地问道。 “我要尝试着出去。外面虽然看起来是一片漆黑，但是这也很有可能只是视觉上的幻觉。只有尝试过，才能知道，外面到底有没有坚实的地面。” “那太危险了，你不要出去！” 阎氲宁急得要命，死死地拉住方神女的手臂。 “好了，你不要再妨碍我。” 方神女毫不领情，将阎氲宁的手甩脱，大步迈向了门外。 阎氲宁和杨爽都是紧张得浑身发凉，但却没有再继续阻止。 她们自然是想要逃离这里，但自己又没有踏出去的勇气。如今方神女愿意牺牲自己去尝试，若真的可以出去，那当然是最好。 方神女显然也有些紧张，迈出去的速度极为缓慢。 就在她的脚尖浸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却感觉到，那片黑暗，十分坚硬。 这感觉太扭曲了。黑暗，往往代表着虚无，又怎么可能会坚硬？ 若是将眼睛闭上去感受的话，方神女简直怀疑自己踢到了墙壁。 等下，踢到了墙壁？ 方神女立刻闭上双眼，仔细地去感觉。 没错，这就是墙壁的触感。她的脚碰到的，的的确确是墙壁无误。 可是，这里看上去明明是…… “这扇门只是一个假象，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方神女突然说。 “不存在？” 阎氲宁立刻也来到门口，尝试着用脚去触碰那片黑暗。 果然和墙壁的触感完全一致。 但是，结果却完全没有改变。她们仍然无法离开。 用手去接触空中，也是和触碰到墙壁的感觉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这怎么可能呢？门不是……不是不存在吗？ 三人立刻向发出声音的位置看去，却只看到了一面墙壁。 “原来如此。” 方神女已经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门是假象”并不是说在幻觉之中她们将墙壁看作了门，而是，这整个卫生间的结构都改变了。也就是说，真正的门，其实就在旁边那面墙上。 可是，就算明白了这一点，她们也依旧出不去。 墙壁上是没有门把手的。 而且，另一个问题紧接着浮现在三人的脑海中。 外面敲门的，是谁？ “你们在里面吧？我是师远！” 外面的声音说道。 “太好了，是师远，他来救我们了！” 杨爽立刻激动地说。 “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外面的只是模仿师远的鬼怪。” 方神女依旧语气冰冷地说。 杨爽突然感觉到对这个方神女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她极为讨厌她的说话方式，讨厌她的性格，讨厌她的……一切。 真不希望方神女这个人在这里。 杨爽的心中这样想着。 外面，师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爽？阎氲宁？方神女？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把门打开！” 杨爽不想再按照方神女的话去行动。她立刻扑到了看似墙壁的位置，用力地敲击着并大声喊道：“师远！我们被困在里面了！救救我们！” “好！我知道了！” 师远也是大声回应。 随后，便没有了声音。 他会救我们吗？怎么救？ 杨爽的心中，产生出另一种不安。 …… 一楼客厅。 “师远人呢？” 返回的刘潋等人立刻发现师远不见了。 “去二楼了。” 罗亚森说。 “去二楼？为什么？” 刘潋不解地问道。 “他说，那三个女孩在二楼。” “可是我们明明看到……” 刘潋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师远这么说，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再次陷入寂静，刘潋却是莫名地紧张起来。 二楼，是李默蕾所在的地方…… …… 杨爽焦急地等待着，旁边的方神女也是少有地紧张。 但等待了约有五分钟，仍然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师远为什么没有任何行动？他走了吗？ 杨爽缓缓靠近墙壁，趴在墙上倾听。 她什么也听不到。 而同一时间，走廊里的情景是…… “师远，你在做什么啊？” 听到这句话，师远愣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右侧。 是李默蕾。 其他人聚在一楼客厅进行讨论，随后又做出计划，这一切完全将李默蕾排除在外。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她出现在王景羿房间后不久，王景羿就死了。她出现在刘潋的房间里不久，刘潋也是险些死去。 虽然仅凭这些还不能确定李默蕾是鬼，但是，没人敢冒那个险。 此刻，这个被师远怀疑的人，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师远较为平静地说：“卫生间的门坏了，我来修一修。你要用吗？” “不不，我只是听到声音，过来看看。” 李默蕾的表情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但是，师远却是紧张得表情有些僵硬。若是仔细观察，必然会发现一些问题。 刘潋身上发生的事情犹历历在目。师远虽然不会轻易死去，但那种痛苦，即便是想想，也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李默蕾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师远略微松了一口气，取出口香糖式炸·弹，安装在了门上。 他先是喊了一句让杨爽等人远离门口。出于安全考虑，师远又向三人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们不要靠在门上。 不知为何，杨爽的手机处于静音状态，她根本就没有听到铃声。 她依旧趴在“墙壁”上，仔细地倾听外面的声音。 刚才李默蕾和师远说话的声音，她完全没有听到。而师远的那句叮嘱，也仿佛被某种力量完全吞噬掉了。.. ------------ 第25章 两年前 而方神女则是在听到手机铃声那一刻取出了手机。 然而，这时恰好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原本应该显示号码的位置，却是什么也没有。 这是一个没有号码的电话。 方神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她试探性地轻声说。 里面却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阵奇怪的风声。 莫非对面的人周围风很大？ “喂？是哪位？” 方神女继续问道。 依旧没有说话。 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时，一声巨响传来。 “啊啊啊！！！” 炸·弹爆·炸那一刻，杨爽依旧是趴在墙上。 强烈的爆·炸不但破坏了门，也将杨爽的腹部完全炸开。 在听到惨叫那一刻，师远便意识到了不妙。 透过门上被炸开的洞，师远看到，杨爽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脸色惨白。而她的腹部，则是一个硕大的血洞。 “杨爽！” 师远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去，并立刻将耳钉取下，戴在了杨爽的耳朵上。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取背包里的疗伤矿泉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携带背包。 “师远……” 杨爽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死亡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狂涌而来。 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好痛…… “你不会死的。” 师远冷静地说。 他立刻转身奔向了自己的房间。那里，还有不少疗伤矿泉水。 然而，待他拿好矿泉水飞奔而回时，杨爽已经不见了。 被爆·炸声惊得呆立原地的方神女此时才终于回过神。她这才发现，电话还没有挂断。 她下意识地将手机放回耳边。 “喂？” “你早就已经死了。” “啊！” 方神女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那个声音，是她自己的。 “快，我们回一楼去。” 师远看向方神女和阎氲宁，有些焦急地说道。 说完，他便快速地下了楼，方神女和阎氲宁紧随其后。 再次看到安然无恙的杨爽，师远才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她却依然是目光呆滞，似乎不相信一般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没事？我的身体完好无损？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切正常。 而师远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地将耳钉取回。 刚刚，李默蕾出现了，而我和她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师远忍不住想道。 明明去了一楼卫生间的杨爽三人，竟然同时被转移到了二楼的卫生间，而那扇门又莫名其妙地被死死锁住。不得不说，即便是去卫生间这样普通的小事，也变得危机重重。 没有人注意到，方神女的双眼也有些无神。她默默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和任何人交谈。 手机里传出的那句诡异的话，令她感到极为不安。 莫非，我真的已经死了？ 回忆着两年前的那件事，方神女的身躯渐渐地发起抖来。 《奇闻诡事》这个栏目，不是方神女刚刚提出来的，而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而当时负责这个节目的人，同时也是节目理念的策划者，名叫叶冥砂，是一个大三在读的女孩。 她是一个疯狂的灵异爱好者，对各种灵异、影视、游戏极为痴迷。 虽然她的专业是文学，但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到电视台做一名普通的兼职助理。 不过，她个性极为活泼，经常一有点子就去找各级领导提建议，为电视台的节目出谋划策。 她的建议绝大多数都被无视了，但创办灵异怪谈类节目《奇闻诡事》的建议却被采纳。 不能不说，这实在是令很多人直呼意外，因为那位批准此建议的领导是一个有名的老顽固，对于怪力乱神的东西一向是十分厌恶。 而方神女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电视台，成为了一名编导。 最开始，方神女并没有太多关注叶冥砂，觉得她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兼职大学生，虽然容貌算得上清秀，但距离引人注目还是有一段差距。 不过，当她得知叶冥砂的“事迹”后，便开始注意这个女孩。 方神女有些搞不懂，这样一个活泼青春的女孩，为什么会提出如此怪异的一个建议。 不过，对于台里领导的决定，她倒是并不意外。 新节目需要人手，刚刚加入这个团体的方神女很自然地便被分派到了《奇闻诡事》节目组里。 而他们当时的第一期节目所选择的目的地，就是乌羊村。 “我听说，那个村子在十八年前突然变得极为保守，女人都不穿裙子，只穿长裤，甚至连短袖衣服都不穿，”叶冥砂这样说道，“就算是女童、女婴，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这很奇怪，不是吗？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好好考察一番。” 当时，一行八人乘坐着电视台的汽车，向乌羊村驶去。 刚刚进入乌羊村不久，众人就发现，这里果然和叶冥砂说的一样，非常保守，女人全部都穿着长衣长裤，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是连衣扣也全部都扣紧，脖子上也都缠着纱巾。总之，没有任何一名女性露出除脸部和手部以外的皮肤。 “真的是相当保守啊。” 负责摄像的宫世先说道。 “快，做好拍摄准备。” 嗅觉灵敏的方神女提醒道。 “这里好像距离暗鸦岭村很近。” 说话的人名叫贾颜莉，是一名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子，负责服装和造型。 “嗯，是的，”叶冥砂说，“那里是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 “下一站？为什么？” 贾颜莉好奇地问道。 “那里很神秘，也发生过不少灵异事件。” 叶冥砂说。 “走吧，我们先随便采访一下。” 将车子停好后，宫世先率先扛着摄像机下了车。 方神女却是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她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但不安的感觉就是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宫世先十分认真地拍摄着，突然却从镜头里看到，一团血红而模糊的东西向他飞来，最后竟然粘在了镜头上。 “啊！小心！哈哈哈哈！” 几个小孩大声说笑着。 他们虽然喊着“小心”，但却并没有真的关心他人的意思。 宫世先有些恼火，从肩上取下摄像机查看。 镜头上果然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一只被折磨得不成形的老鼠。 ------------ 第26章 老鼠 “小屁孩。” 宫世先低声念叨着，将老鼠取下，又小心地将镜头擦干净。 “小心点吧。” 方神女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几个小男孩，摇了摇头。 此次来到乌羊村的八个工作人员恰好是四男四女。女性工作人员除方神女、叶冥砂和贾颜莉外，还有一名小助理，名叫许蓉轩。 由于她们是来录节目的，并不是本村村民，虽然对这里的民风啧啧称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自己也要穿上长衣长裤。 而男性工作人员除宫世先外，还有陵大明，铁文亮，章达山三人。 他们随机地挑选村民进行采访，但每一次都几乎以失败告终。 最终，他们得到的，仍然是自己最初知道的信息。 “我说，叶冥砂啊，你当初的消息是哪里来的啊？” 累得气喘如牛的宫世先随口问道。 “啊？我……我也不知道啊……” 叶冥砂这样回答道。 宫世先有些纳闷地看向她，说：“你的消息从哪里来，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道。有一天我早上醒来，突然就知道了这件事。哦，还有暗鸦岭村的事情也是。” 叶冥砂的话说完，其他人都是一阵无语。 早上醒来突然知道了一件事不奇怪，因为那可能是自己的想象或是梦里的内容。但是，和事实完全一致，就有些奇怪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在撒谎。 原本大家对叶冥砂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但是听了她的回答后，大家都产生了一些非常奇怪的感觉。 节目组的原计划是，拍摄和采访大约要进行三个小时左右。但是，就在几人感觉拍得差不多，打算离开乌羊村时，怪事发生了。 “喂！你们这样很危险！” 一个老太太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面色阴沉地对方神女等人说道。 这个怪异的老太太令她们感到一阵悚然，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陵大明才有些纳闷地问道：“老太太，哪里有危险？” “哼，你们这些外来者，什么都不懂。我们乌羊村，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不过，既然来了，就要照我们的规矩做，否则，必然招来杀身之祸。” 老太太眼神冰冷，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她奇怪的话语也并没有引起众人的重视。 “我谢谢您了，我们会注意的。” 陵大明说完，转头对着其他人笑了笑，嘴角划过一丝不屑。 没有人把老太太的话当回事，依旧向着刚刚停车的位置走去。 然而，那个位置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我去，我们车呢？谁把车偷了？” 负责开车的章达山抢先嚷嚷起来。 “这个村子就这么小，我们找找！快！” “让我找到谁偷了车，我特么弄死他！” 几名男士吵吵嚷嚷，八人兵分两路找了起来。 那可是一辆车，体积在那里摆着，如果真的是被哪个村民偷了，也会很快被发现。 宫世先是众人中最烦躁的一个。他可是拿着摄像机呢，比别人的负担都要重，跑着跑着就落在了后面。 又跑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太累，索性把摄像机往地上一扔，轻装上阵，追赶前方的三人。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 周围的房屋、树木和人，怎么好像越来越高大了？ 又过了几秒钟，他有一种自己趴在地上的错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找到了！在这里！” 章达山在一座农舍后发现了采访车，七个人陆续上车。 “走吧，去下一站。” 章达山一踩油门，车子便轰鸣着冲了出去。 此时，宫世先就在后方不远处。他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走，顿时又惊又怒。 “尼玛，怎么丢我一个人不管了？” 但随即，他便发现，自己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他有些茫然地呆立原地，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不对，但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突然，他感觉一股巨力抓住了他，同一时间，身边的景物猛然下坠。 “哇哈，看我抓到了什么？” 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这是谁的声音？ 宫世先在大脑中拼命地搜索着。 他想起来了，是“提醒”他小心的那个穿土黄色衬衫的小男孩。 “一只老鼠，我抓到了一只老鼠！” 这个小男孩继续说道。 宫世先的大脑嗡嗡作响，强烈的危险感觉直灌脑海。 他艰难地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硕大的脸。 刚才的那个小男孩！他怎么变得这么大了？不，不对，是我变小了？ 他拼命地挣扎，叫喊，却只听到小男孩哈哈大笑着说：“它竟然想跑，你们看我怎么惩罚它！” 说完，他跑回了自己家中，取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用缝衣服的线将宫世先的四肢绑了起来，固定在了一棵小树上。 “让你祸害人！让你偷粮食！” 几个小男孩指着他喊道。 宫世先意识到了这些小孩要做什么。 “不！不！我是人！我是人啊！救命！章达山！陵大明！救我！” 宫世先吓得头皮都快炸了，用尽全身力气死命地喊叫。 但他发出的，只是老鼠的叫声。 “我们就拿它做实验吧。” 一个小男孩提议。 “好主意。我昨天在我爸爸的书里看到了解剖图，我们现在就来实验一下，看看老鼠的内脏和书里画的，一样不一样。” 第一个小男孩说道。 不……不能这样……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宫世先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对于即将到来的折磨，他已经产生了最可怕的推测。 但他没有想到，即便是这最可怕的推测，也不及他实际遭受折磨的十分之一。 “这个是我妈妈缝衣服用的针，这个是捡来的手术刀，这个是我从厨房偷偷拿的盐，这个是吸管……” 小男孩仿佛在炫耀什么一样，一个一个地介绍自己手头的“工具”。 宫世先晕了过去，但随即被剧痛唤醒。 但无论他如何喊叫扭动，也是根本无济于事。 不知是因为那几个孩子年龄太小，只是在取乐，还是因为某种力量控制了这一切，在整整两个小时的折磨后，宫世先仍然没有死。 “快到了。” 章达山看了看前方，微微转头对后面的人说道。 ------------ 第27章 血河 “嗯，既然快到了，那我和大家介绍一下吧。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叫作乌羊村，是一个极为保守的村庄……” 叶冥砂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真是烦，宫世先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竟然请假，害得我还得替他摄像。” 陵大明抱怨着。 “行了，又不是不给你开工资。” 贾颜莉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窗外。 “到了到了，大家下车。陵大明，拿好摄像机。” 叶冥砂虽然年龄最小，但由于性格开朗，又被任命为《奇闻诡事》的负责人，直接把自己代入了领导的角色。 七人下了车，有些新奇地看着村子里保守的女人和女孩们，不禁连连称奇。 “快，快，陵大明，别忘了拍摄。” 叶冥砂提醒道。 陵大明有些烦躁地扛起了摄像机，四处拍摄。 前方不远处，几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陵大明有些好奇，不自觉地就向那个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男孩从地上提起了一个东西，向他扔了过来。 “啊！小心！哈哈哈哈！” 刚刚将那东西扔出，那小男孩就哈哈大笑着“提醒”道。 “我去！” 陵大明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只看见一团黑红混杂的东西糊在了镜头上。 他低声咒骂了几句，从肩上取下摄像机，将那一团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东西从镜头上抓了下来。 “我去！是老鼠！” 他惊叫一声，狠狠地将老鼠摔在了地上。 这还不够，他又抬起脚，一脚踩了下去。 “我去，真特么倒霉。这帮小屁孩，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陵大明五官有些扭曲地喊道。 那几个小男孩却浑不在意，继续大笑，而后便是一哄而散。 好不容易将镜头上的血迹和碎肉清理干净，陵大明的心情依然十分不爽。 “我们找几个人采访一下吧。” 叶冥砂说道。 “好，你说啥就是啥。” 陵大明没好气地说。 说完，他便抬脚跟着其他几人向前方走去。 咔。 “嗯？” 他愣了一下，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一个比较硬的东西。 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部手机，屏幕已经被踩裂，并且沾上了一些刚刚那只老鼠身上的血肉。 “我去，真恶心。” 看清那不是自己的手机之后，陵大明没再犹豫，快步去追赶已经走远的几名同事。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从衣袋里传来。陵大明又是一阵烦躁，将摄像机放下，掏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原本应该显示来电号码的地方是一片空白。但是，奇怪的是，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而且上面还沾了一些奇怪的红色物质。 “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玩意……谁打来的？” 虽然有些发蒙，但陵大明仍然是接通了电话。 “喂？” “喂？宫世先先生，好久不见了啊。” 听着另一端传来的话语，陵大明更不爽了，竟然是打错电话的。 他刚想打断，就听对方说道：“我们偷偷搞这个交易，也有半年了，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面。这样吧，为了感谢你，我为你准备了一笔感谢金……” 听到“感谢金”三个字，陵大明突然动了贪念。 对方不是说两人从来没有见过吗？那么，我假装是宫世先，应该也不会被发现。既然他将电话打给了我，那就说明，这笔钱本来就该是我的。 于是，他急忙说道：“你太客气了，真是感谢啊。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就现在吧，”对方非常痛快地说，“我现在在乌羊村，不知道宫先生你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真是太巧了，我也在乌羊村。” “那好，我们就在河边大石头那里碰头吧。你尽快过来，我只能等你半个小时。” “好！好！没问题，我马上就去。” 听到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陵大明急了，抓着手机就向河边跑去。 到了大石头边，陵大明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便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来早了。 百无聊赖中，他看向手中的手机，准备一边玩游戏一边等。 “我去，啥玩意？” 屏幕上的红色物质还在。陵大明用手去抹，却发现，抹掉一些，又会自动多出来一些，就好像那些红色的东西是手机自己产生的一样。 他又烦躁起来，抹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 突然，他的手指感到一阵刺痛，那是被裂开的屏幕割伤造成的。 他有些纳闷地看了看割伤的手指，又看了看屏幕，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算屏幕裂了，也不大可能割伤手指吧？ “嗯？” 他突然凑近了手机，仔细观察。 他终于发现为什么屏幕上的红色物质越来越多了，因为屏幕的裂缝里一直在向外渗着些什么。 也是通过仔细观察，他才发现，那些红色的物质很像血，还有一些软乎乎的像肉屑一样的东西。 越看他就越觉得恶心。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用手去抹，但是屏幕上那恶心的红色物质依旧是越来越多。 他愈加烦躁，向四周看了看，便跑向了那条河，将手机放进水里冲洗。 两只手不断地抹去屏幕上的血肉，动作就如同浣熊一般。 被抹掉的血肉全部掉进了河水中，随着水流向下游飘去。 他就像魔怔了一样动作越来越快，但屏幕却始终没有变干净。 “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大吼起来。 三秒钟后，吼声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了一个令他心惊肉跳的现象。 河水似乎完全变成了红色。 这是一条血河！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恐地望向四周。 不对，不对，我得逃出去，必须立刻逃出去！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然而，他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他骇然地低头看去，却看到，在那片血红色的河水下方，一双手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 …… “快到了吧？” 叶冥砂看着车窗外，随口问道。 “快了。” 章达山说。 “嗯，既然快到了，那我和大家介绍一下吧。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叫作乌羊村……” 叶冥砂似乎是担心大家忘记了资料，向其他人再次介绍了一下此行的目的地。 ------------ 第28章 河底 “这个村子这么保守，夏天会不会有女孩去河里游泳？” 铁文亮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就先去河边看看吧。” 叶冥砂说道。 说话之间，车子已经开进了乌羊村。 到了河边，章达山将车停了下来，六人陆续下车。 河面上雾气蒙蒙，四周寂静无声，众人都有一种来到了无人之境的错觉。 “这里果然没有人。不但没有女人，男人也没有。” 铁文亮说。 “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条河有什么古怪？要不然，为什么这么热的天，都没有人来游泳？” “会不会是河水被污染了？” 众人纷纷猜测着，向河流走去。 “这河水很清啊，看上去不像有污染的样子。” 许蓉轩有些小孩心性，看见这么清澈的河水，忍不住卷了卷裤腿走进了水中。 “好凉快啊！你们也来玩玩吧！” 许蓉轩难掩开心之色，招呼其他几人一起下水。 到底是盛夏三伏天，其他人早热得受不了，经不住清凉河水的诱·惑，纷纷进入水中。铁文亮将新买的运动鞋脱下，放在了岸边，随后也走了进去。 “真凉快。太舒服了。” “是啊，这么好的地方，却没有人来，真是浪费。” “这条河好是好，就是河底有点怪，不像泥底，也不像沙底，倒有点滑溜溜的。” “是啊，好奇怪啊，像什么呢？” 几个女孩凑在一起讨论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干脆潜下去看看。” 叶冥砂提了个建议。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铁文亮突然喊道：“什么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他弯着腰，将手伸入河水中，不知在摸索着什么。 过了几秒钟，他将手臂收回，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部手机。 只是，那手机看上去沾染了很多红色的东西。由于距离稍远，几个女孩也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 “运气不错啊，在河里捡了个手机。” 章达山调侃道。 “我怎么觉得这手机有点眼熟啊，好像是……好像是陵大明的手机。” 铁文亮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开机键。 当桌面出现在他眼前时，铁文亮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陵大明的手机。只是，屏幕已经裂了，上面那些红色的东西擦也擦不掉。 “陵大明的手机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没来吗？” 他自言自语着，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 “啊！” 他突然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猛地后退了几步，而后一下子坐倒在了河水中，手中却还死死地握着那部手机。 “怎么回事你？一惊一乍的。” 章达山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我刚才……看见了一只眼睛……一只眼睛……就在河底……” 铁文亮语无伦次地说。 “河里有眼睛？” 章达山嗤笑一声，觉得铁文亮是神经过敏。或者，那其实是河里的鱼，他看见的是鱼的眼睛。 “不是……不是……真的有！不，不对，不只是眼睛，还有鼻子，嘴，还有……那，那是……” 铁文亮以坐着的姿势不断慌乱地后退，两只手也触碰到了河底。 不，那不是河底，而是…… “真神经。” 章达山根本没有把铁文亮的话当回事，转身走向几个女孩，说：“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赶紧拍完赶紧回去，我今晚还有饭局呢。” 叶冥砂等人没有意见，便很快从河里上了岸。只是，一直到最后，她们也没有弄清楚，那河底到底是什么。 章达山和四个女孩向汽车走去，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一眼铁文亮。 而此刻的铁文亮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入了水中。他拼命地挣扎，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水面之上，连一点浪花也看不到。 短短一分钟之后，铁文亮便彻底死去，与河底融为一体。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个老太太面色阴沉，直直地看向铁文亮刚刚倒下的位置，自言自语道：“惹怒了神灵，只有死路一条。你也没白死，你的皮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河底的一部分。” 汽车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章达山明显神色有些不耐烦。 “台里也真是，这都几点了？才派出来拍节目。等工作完成，天都要黑了。我什么时候能到家？我今晚还有饭局呢。” 章达山一边抱怨，一边乱踩油门。 “章哥，小心点，注意安全。” 眼看汽车越开越快，几个女孩都吓得面如白纸。 摄像机被放置在后方，镜头正对着他们。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红灯正在闪烁。 章达山的面色没有任何缓和，继续抱怨道：“派出来录节目也就算了，摄像师宫世先请假，陵大明请假，铁文亮请假。这么多人请假，就不能延迟一下拍摄？非要今天拍？摄像机到时候是不是还得我扛着？” 他越说越恼火，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几个女孩被他闹得心神不宁，一个个也不敢吭声。 终于，乌羊村到了，章达山停了车，依旧是怨气冲天。 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擦黑，乌羊村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你们说，台里让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来了？这哪有人啊？拍啥？采访谁？” 章达山还在抱怨。 “那我们就敲敲门碰碰运气吧，看能不能遇到愿意让我们采访的人。” 叶冥砂年纪虽小，却很有主见，提出建议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 方神女附和道。 “随便。” 章达山点了一支烟，在四个女孩身后跟着，肩上扛着摄像机。 红灯闪烁，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五人连续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最终走出门和他们交谈的，只有一人。 那是一个老太太，自称魏老太。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她那一瞬间，众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你们是从城里来的？” 魏老太问道。 “是的，我们是电视台的，想采访一下您，可以吗？” “采访？嘿嘿嘿嘿……” 魏老太突然发出了一阵极为怪异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午夜无人的仓库里突然传出了指甲划玻璃的声音一般令人浑身难受，同时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四个女孩面面相觑，她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 第29章 想起来了 这个老太太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个不正常的人？ 叶冥砂稳了稳心神，勉强问道：“魏老太，我们想采访一下，这里民风这么保守，是怎么回事啊？” “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不急着回答，我先送给你们一样礼物吧，嘿嘿嘿嘿嘿嘿……” 魏老太手中拎着一样东西，再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而那宛若来自地狱的笑声，令叶冥砂等人都是忍不住开始后退。 众人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魏老太手中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双运动鞋，很新，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只是，鞋的表面已经被血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我们不……不打扰了……” 叶冥砂终于受不了了，逃命一般地拉着其他同事跑远。 五人一溜烟地跑回了汽车，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越来越觉得，这个乌羊村有些怪异。 “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个村子就只有那个老太太一个人啊？” 许蓉轩勉强稳定了心神，有些发抖地说道。 “别胡说！这里还是有不少村民的。” 方神女还算镇静地说道。 “不少村民？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贾颜莉脾气较大，这个时候突然爆发了。 “都别吵了！” 章达山坐在驾驶座上，也是被吓得浑身是汗。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怕得要命。 他向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摄像机正在最后方，红灯一闪一闪的，如同黑夜中的一颗充满恶意的眼睛。 摄像机？对了，刚才摄像机一直开着，会不会拍到了什么？ 章达山下了车，来到后门处，正准备将摄像机拿过来，却猛地发现，摄像机旁边，端端正正地放着刚刚那双运动鞋，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 他的双眼一下子瞪大，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章哥，怎么了？” 叶冥砂在座位上问道。 “啊？哦，没事，没事。” 章达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摄像机拿起。 他本想将那双运动鞋偷偷扔掉，但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鞋帮时，却感到了一股腥黏而冰凉的触感，那触感令他的心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怕血，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刚刚的那种触感，让他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的头脑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至极的念头。 那血是我的。 他毫无征兆地踉跄了一下，右手立刻把住了车门，这才没有摔倒。 拎着摄像机回到了驾驶座，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调出了录像，开始查看里面的内容。 可是，在录像画面出现那一瞬间，章达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章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叶冥砂从刚才就觉得章达山有些不对劲，此刻再次问道。 章达山没有回答她，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双被血完全染红的运动鞋。那双鞋就像被人悬挂在了镜头前一样，摇摇晃晃，不断地向下滴血。 章达山的双手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叶冥砂忍不住继续问道：“章哥，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啊，我们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跟你们说有个屁用！”章达山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完了！我们就不该来这个什么乌羊村！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了！所有人！” 他的吼声震耳欲聋，四个女孩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几秒钟后，叶冥砂大着胆子将脑袋凑近了那个小屏幕，想要看看录像里到底有什么。 但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漆黑一片、根本就没有打开的屏幕。 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向章达山时，看到他仍然是双目圆睁，极为恐惧地盯着屏幕。 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 刚才的魏老太已经让叶冥砂感到浑身发冷了，此刻的章达山更是令她有一种血液凝固的感觉。 她本能地觉得，有问题的不是章达山，而是这个村子。 她当机立断地说：“章哥，我们不要管那个节目了，立刻回海源。” 她本以为章达山会立刻同意她的提议，开车返回海源。然而，章达山却是极为愤怒地吼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自从我们踏上乌羊村的土地那一刻起，我们就被诅咒了！宫世先，陵大明，铁文亮他们三个人，根本就没有请假，而是已经死了！死了！” “你在说什么？” 方神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如同愤怒的野兽一般的章达山，惊疑不定地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章达山转过头看向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哼哼，你还叫什么神女，真是好笑。你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也无法保护任何人，你算哪门子神女？” “我……” 方神女被说得脸色一白，想要辩驳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非常清楚自己从小就能预知危险，并且可以通过待在那个人身边来预防灾厄的发生。但是现在，她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当然，她对于章达山的话，是根本就不信的。什么那三个人已经死了，方神女认为，那都是章达山在信口胡说。 然而，章达山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说道：“你不信是吧？不信，你现在就给他们三个打电话，你看你能不能打通！我告诉你们，我们都中了诅咒，我们是必死无疑的，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就像宫世先他们三个一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都没感觉到是吧？可是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我们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就算电视台再怎么着急，也没道理让我们这个时候来采访吧？” 说话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车内亮着灯。若不是有灯光，他们现在几乎无法看清彼此的面孔。 章达山的五官有些扭曲，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疯狂。 他双眼遍布血丝，恶狠狠地说：“我们之所以天黑了才到这个村子，是因为我们反反复复地进入村子，走出村子，而每一次，都会有一个人死去。三次了，我们进入乌羊村已经三次了，而这次是第四次！第四次啊！” ------------ 第30章 无光的村庄 章达山看上去就像一个疯子，他大声地吼着：“接下来，还会死另一个人！我们来的时候，是八个人，现在只剩五个。我猜，到最后，我们一个也回不去……” “别说了！” 贾颜莉再也受不了了，尖叫着捂住耳朵，打断了章达山的话。 “是啊，章哥，你不要故意吓唬人好吗？” 许蓉轩也忍不住说道。 “我吓唬人？哈哈哈！我吓唬人？好！你们爱信不信！” 话说到这里，章达山的表情突然变了。 他想起来了，他竟然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同时，他也意识到，要打破这个诅咒，必须做一些非常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之所以想起了这些，是因为，他的死亡马上就要到来。 事实上，在宫世先三人死亡前的一分钟，他们也想起了遗忘的事情，并且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从上帝的视角俯瞰大地一般清晰。 宫世先看到了变成老鼠后被残忍解剖、折磨的自己…… 陵大明看到了河水中的那个惨白的身影…… 铁文亮看到了河底那一张一张连在一起的人皮，以及河水中漂浮的眼球、鼻子…… 而章达山看到的是，坐在驾驶座上，捧着那双染血的运动鞋的自己。 他的大脑陷入了混乱和疯狂。他狠狠地将手中的摄像机扔到了车门外，随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柄羊角榔头。 要打破诅咒，就要让别人先死！ 他的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他紧紧地握着羊角榔头，看向了副驾驶座的叶冥砂，眼中是疯狂的杀意。 “章……章哥……” 叶冥砂傻了，她不明白章达山要做什么。 “快跑，叶冥砂！快逃出去！他要杀你！” 方神女的预感突然爆发，她猛地大喊一声，同时自己也快速地打开车门，向外跑去。 叶冥砂终于回过神，在羊角榔头即将砸到头顶那一刻，尖叫着打开了车门，逃到了苍茫的夜色中。 那一榔头，最终是砸在了座椅上。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章达山狂躁地吼着，打开车门追赶那四名女孩。 突然，他感到口中一阵腥咸，随后便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喉咙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如同被割开了一般。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这才发现，他的喉咙，的确是被割开了。 鲜血如同瀑布一般狂涌而出。 他低头看去，地面上放着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而他咽喉涌出的血，将那双鞋完全染红。 果然是……我的血…… 这是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头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跑了多久，方神女停了下来。 她并没有感觉到累，只是不知身在何处。 她向四周望了望，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的贾颜莉。 “她们俩呢？” 她走过去问道。 “刚刚叶冥砂给我打了电话，说台里来了通知，今晚不用回去了，让我们在村里找个地方住一晚。” 贾颜莉有些不满地说。 四个人重新聚在一起，陆续上了车。 “哎呀，好烦啊，虽说是《奇闻诡事》，可也没必要偏偏大晚上的来一个陌生的村庄采访吧？这个时候采访鬼去啊？” 许蓉轩十分不悦地说。 “就是，台里是怎么想的？算了，晚上就晚上吧，我也不计较了，可为什么只派了我们四个女孩啊？一个男士都没有，也太没人性了吧？” 贾颜莉嗓门更大，吵吵嚷嚷地说。 夜晚的乌羊村，看上去分外萧索。 “我怎么觉得这个村子……很怪啊，好像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许蓉轩向四周打量着，并没有看到什么灯光。 “是啊，这才十一点而已，就全部都熄灯了。在海源，现在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贾颜莉有些得意地说。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休息。” 叶冥砂也在不住地寻找，终于…… “那里有光！好像不是灯光，是……烛光？” 四个女孩快速地跑向了那座低矮的房屋，小心翼翼地敲门。 没有回应。 一阵夜风吹过，微微鸣响，屋顶上的草叶晃动。 这里太安静了。 “我……我有点害怕……” 许蓉轩不知不觉地抓住了方神女的手臂，略微有些颤抖地说。 她是个乖乖女，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夜不归宿。 在这午夜时分，若是在电视台的办公室里加班也还好些，可现在，只有她们四个女孩，无措地站在一个陌生的诡异村庄里，一遍一遍地敲着一扇不知会不会打开的门。 那门后，说不定，什么也没有。 四个人看着那扇门，又看了看窗子里透出的烛光，心头忍不住有些发颤。 “不如我们在车上将就一晚吧？” 许蓉轩建议道。 短暂的沉默后，其他三人点头答应。 “嗯，也好，住在陌生人家里，反正我也不习惯。再说，这个村子真的很怪……” 叶冥砂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 “啊啊！！” 在转过身那一刹那，她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明明刚才这个地方还是空无一人，明明她们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此刻却发现，身后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几百人。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那些人看上去，全部都是黑色，只有眼白和牙齿，隐隐闪着寒光。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四个女孩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浑身僵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们相互搀扶着，惶遽地看向那群人。 而那群人，也在无声地看着她们。 “嘻嘻……嘿嘿嘿……嘻嘻嘻嘻……” 突然，人群中的某处，一个女孩冰冷而诡异的笑声毫无征兆地骤然传出。 本就神经紧绷的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地抵在墙上，头皮轰地一下炸开。 她们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女孩的笑声仿佛带着一种力量，直刺心脏，将人心最深处的恐惧挖出来。 但是，她们却看不到那女孩在哪里。 眼前是一大群黑影，每一个黑影的顶端，都是眼白和牙齿构成的诡异图画。 他们不动，不说话，如同一枚枚黑色的棋子。 我们该怎么办？ 许蓉轩已经吓哭了，但她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 ------------ 第31章 焦急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黑影动了。 那高瘦的影子缓缓地抬起双臂，迈动双腿，向她们四人走来。 恐惧愈加强烈，四人的心脏几乎快要因剧烈跳动而破碎。 “嘻嘻嘻嘻……” 那个黑影再次发出了笑声。 看着那黑影越来越近，四人只感到如坠冰窖，魂不附体。 “快……快跑……” 方神女浑身颤抖，却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她一把抓住旁边人的手腕，根本顾不上看是谁，便拼尽全力奔跑起来。 方神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脑子都快要炸了，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但在这黑夜中，她只能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地跑。 突然，方神女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而那惨叫声，来自于贾颜莉。 惨叫声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耳膜和心脏，更是将她的魂魄都快吓没。 直至此刻，她也没有看一眼旁边的人是谁，只是一味地快速奔跑。 很快，惨叫声消失了，但另一种声音却极为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撕扯与咀嚼的声音。 方神女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快跑……快跑……” 方神女无意识地低声说着，因为恐惧和疲惫，声音颤抖不已。 她不断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大着胆子转过头去，向后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却是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刚刚的那个高瘦的黑影，就在她的身后。 此刻，在如此近的距离，方神女看得更加清楚，那个黑影的四肢都是又细又长，根本不像人类，而是像一只硕大的昆虫。 但是，那张脸，却毫无疑问是人类的脸，只是，除了眼白和牙齿，其它部位全部都是黑色。 鬼！ 几乎是在一瞬间，方神女的头脑中就出现了这个字。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这一次的叫声，是许蓉轩的。 方神女此刻只恨自己刚刚太过慌乱，没有注意方向。她现在只想跑回汽车上，开车逃走。 可是，因为刚才胡乱地选了一个方向便跑，现在她们两人距离那辆车已经是越来越远。 她想要转身返回，想要跑向汽车的方向，但是她不敢。 身后，就是那个黑影。 若是不看向那个黑影，方神女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方神女死死地握住叶冥砂的手腕，只是一味地跑着。 她们不知道要跑向哪里，只知道一旦停下，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她感觉背部传来了一阵剧痛，仿佛身体被坚硬的东西刺穿，剜心掏肺一般的剧痛令她瞬间窒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然而，凭借强大的生存意志，她竟然还在继续跑。 而她旁边的叶冥砂，也是同样在飞快地跑着，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方神女拼尽全力，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就在她打算转头再次看向后方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眼前一黑，她扑倒在地，手却没有松开。 …… 方神女蜷缩在沙发上，回忆着当时的那些诡异可怖的经历，脸色惨白。 这些事情当时方神女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回忆起来，却是如同从高空俯瞰一般清晰。 我……其实在那天就已经死了吗？ 她的双眼已经不能聚焦，茫然而惊恐地看着空中不知何处。 她摇了摇头，继续回忆，却只能想起后来电视台再也没有提过《奇闻诡事》这档节目，叶冥砂随后辞了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至于那几个同事，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离奇消失。 方神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因为她当时被抹掉了记忆，只以为电视台裁员，将那几人辞退了。 当然，现在她即便想起这些，似乎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说，师远，万一……我们的推测是错的呢？” 罗亚森突然说道。 “你指什么？” 师远反问道。 “我指的是，我们怀疑李默蕾有问题，所以全部都远离了她。可是万一这一切都只是‘某种力量’设置的一个圈套呢？我们留她一个人在二楼，那她岂不是非常危险？” 师远沉默了片刻，说道：“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的，毕竟，到目前为止的线索都过于明显了。” “是的，我也是这个意思，”罗亚森继续说道，“而且到了吃饭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不叫她吗？那也会被她察觉到不对吧？”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怎么会没有？”罗亚森有些急了，“最新的任务短信是没有内容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没有内容就意味着没有时间限制，这么等下去是没有尽头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消极等待，而是寻找解决办法。” “到目前为止，线索全部都指向李默蕾，让我们注意她，提防她。我想，更进一步的线索应该会出现的。” “不对，并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默蕾，”罗亚森急道，“你忘了吗？最新的书页背面的文字，除了‘静待花开’，还有一个‘砂’字。那个字是什么意思，你想过没有？” “砂？” 师远愣了愣，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但是，“砂”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根本就不清楚。那可能指的是“砂砾”这种东西，也可能指的是某个人的名字。 “解决方法……解决方法……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师远将视线转向了窗子，集中精神去思索。 身后，罗亚森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躺倒在了沙发上，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在所有人中，他是心态最为混乱的一个。不管怎么说，李默蕾都是他曾经的结婚对象，是他时至今日依旧十分在乎的人。 突然，罗亚森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从茶几上拿起了一个花瓶，缓缓地向站在窗边的师远走去。 人群中，只有阎氲宁一直在注视着他，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 罗亚森向师远走去，脚步很慢，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站在窗边的师远似乎陷入了沉思，根本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 罗亚森悄悄地举起了手中的花瓶，举过了师远的头顶。 ------------ 第32章 非自控状态 “罗亚森，你在干什么？” 一声惊呼突然响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是刘潋。 虽然一开始没有注意，但当罗亚森举起花瓶时，刘潋的心头还是浮起了强烈的不安。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她仍然觉得，若是不开口提醒，恐怕会有严重的后果。 师远反应极快，刘潋刚刚说出一个“罗”字，他就已经做出了转头的动作，同时身体本能地向旁边移去。 而同时，罗亚森的双手，狠狠地将花瓶向下砸去。 师远的反应已经够快，但由于罗亚森本就是偷袭，在刘潋发出声音那一瞬，便已经做出了砸下的动作。虽然师远有了一定的位置移动，但那花瓶却仍然是砸到了他的肩膀。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肩膀传来，师远牙关紧咬，继续极速躲避。 “罗亚森！” 闻裕哲不愧是队长，行动极为迅速，立刻拔出枪来，将枪口对准了罗亚森。 刘潋也从原本的位置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他。 不对！ 师远看着罗亚森的双眼，发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非自控状态。他的双眼空洞无神，眼神涣散，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罗亚森！醒醒！” 师远强忍着肩上的剧痛，尝试着喊道。 罗亚森根本不理会，而是将刘潋推向一旁，继续攻击师远。 闻裕哲见情况不妙，将枪收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罗亚森，想要将花瓶抢下。他一边快速行动，一边向师远喊道：“师远！快跑远一点！” 师远却没有动，而是展开了感知域，将几乎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了罗亚森的人影上。 罗亚森的人影，依然是白色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罗亚森现在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他或许是被控制了心智，或许是在昏厥状态中如同木偶一样被某种力量操纵着。 师远活动了一下手臂，将怪力贴纸贴在手上。 喝下一口矿泉水后，肩部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 “刘潋，准备净化。” 师远简单地说着，随后便走向了罗亚森。 刘潋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再次向罗亚森跑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另一边，师远也是抓住了罗亚森的另一条手臂。 同一时间，闻裕哲用尽全力控制着罗亚森的动作，抢下了花瓶，不让他再继续伤人。 罗亚森突然不动了，他的目光变得更加茫然，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刘潋和师远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调动了出来，如同用清水冲刷泥土一般，对罗亚森身上可能附着的异常气息进行净化。 十分钟后，罗亚森突然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一般瘫了下去，若不是三人将他扶住，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我就知道人是他杀的！” 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发出。 是邵建军。 在刚刚罗亚森出现异常举动的过程中，他始终躲在几个女孩身后，有些惶然地看着罗亚森。 此刻，见罗亚森昏迷，他立刻跳了出来，大声地喊着。 “他刚才不就说了吗？他是在梦中杀死了那个姓王的人，我就说他是凶手，你们都不信……” “把嘴闭上！” 师远的声音不大，但却带有一股寒意。 邵建军顿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脖子一般，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冷。 罗亚森醒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怎么办？李默蕾那边……” 刘潋有些不安地问道。 “到目前为止，所有与李默蕾同时处在同一空间的人都出现了危险。王景羿死亡，你险些死去，我也遭到了袭击。李默蕾必然是一个关键点，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确定，这种危机该如何破除。午饭的话……” 师远叹了口气，感觉到有些无力。 线索不足，这种局面很让人烦躁。 砂。这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师远仔细地回忆，在所有认识的人中，似乎并没有人的名字里有这个字。 当然，将书页背面的单字看作人名提示，属于思维定势。师远不希望自己的思考过程被禁锢。 他无意间抬头，却发现阎氲宁在偷偷地观察他。 之所以说是“观察”而不是“看”，是因为师远看出，阎氲宁的眼神中带有一种类似“探究”的感觉，就像科研人员做实验时看向实验体一般。 师远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女生注意过，但是像这样的目光，他是第一次见到。 阎氲宁的身上，莫非有什么秘密？ 这只是一种极为微弱的可能，但是在暗鸦岭的任务中，任何细节都不应该错过。 想到这里，师远走到了阎氲宁身旁，在手机上打了一个“砂”字，问道：“还记得这个人吗？” “嗯？” 阎氲宁的眼神恢复了正常，有些疑惑地看向手机屏幕，又疑惑地看向师远。 “什么意思？” 她又问道。 师远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和眼神，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阎氲宁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字代表着什么。 然而，她身旁的方神女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细微的动作和声音没有逃过师远的感知。他敏锐地看向方神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奇闻诡事》那次的事件再次涌上心头，方神女感觉到一阵惊恐，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任何人。 师远看着方神女，心中却冒出了一句话。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师远环视了一圈整个客厅，发现自从罗亚森出现异常举动开始，众人的神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邵建军。他用愤恨的目光看向罗亚森，又看向了师远。只是，在发现师远也在看他时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邵建军是性格本就如此，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师远对邵建军不熟，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实际情况。 “午饭的话，就由我送到李默蕾的房间吧。” 罗亚森依旧有些虚弱，脸色看上去颇为苍白。刘潋已经将刚刚的事情全部讲述给他，而他自己也说明，刚才躺下没有几秒钟就睡着了，随后就梦到了自己袭击师远那一幕。 ------------ 第33章 相似 可以说，罗亚森梦中的场景，和现实的场景，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见师远等人没有立刻做出回应，罗亚森补充道：“我是最佳人选，不是吗？我不会轻易死去，而且……我曾经是她的未婚夫。” “你说的没错，”师远点了点头，“我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 “那好，就这么定了。” 此时，林雅卿和袁静已经做好了午饭，众人心情沉重，食而无味。吃饭对他们来说，已经彻底沦为了维持生存的必要手段。 阎氲宁等几个女孩拒绝进食。经历了卫生间那次事件后，好几个人都认为，与其再去卫生间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不如不再吃东西，这样也可以省了上厕所的麻烦。 而在整个午饭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观察罗亚森，将他彻底地看成了一个危险分子。 但是，事实上，罗亚森自己，才是感觉最为震撼的一个。 他梦到了杀戮的场景，梦见自己杀死了其他人。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在某刻梦见自己手中拿着两根筷子，并试图杀死刘潋。 在收到这次的无字任务短信后，他时常会离奇地睡着，而后快速地开始梦境，随后又快速地醒来。 当然，在有的梦境中，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冷地观察着其他人。但是，即便是在梦中，他也能感觉得到，那个时候的自己，眼神无比冰冷。 “方神女，能麻烦你和我单独聊几句吗？” 饭后，师远对方神女说道。 “我……” 方神女只说了一个字，便陷入了沉默。 她原本是想说，她要保护阎氲宁，因为她感觉到她有生命危险。 但是，她却突然想起，最近的一小段时间里，阎氲宁似乎有些变化。 因此，方神女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留在阎氲宁身边是否明智。 “这件事很重要。” 师远继续道。 “那……好吧。” 方神女叹息一声，站起身，随同师远到了客厅中一个远离众人的角落。 “这个人，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师远再次在手机上打了一个“砂”字，问道。 “她……是一段可怕的回忆。她……”方神女闭上眼睛，咽了口口水，看得出她十分紧张，“她曾经是我的同事，我怀疑……我怀疑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 师远的表情更加凝重。 “因为，我们曾经一起去过乌羊村，而且，没有按照那里的民风穿着长衣长裤。我们遇到了……很可怕的黑色的……怪物……” 刚刚方神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忆那段往事时，她虽然感觉到十分恐惧，但由于只是在心里想，并没有对别人讲述，那种心理震撼并不算强烈。可是现在，她却要对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说起这件事，她突然感觉到，那一个一个字就像遭遇了阻隔的溪流一般，无法顺畅地流淌。 终于，她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真的怀疑，我，还有叶冥砂，我们其实……都已经……都已经死了，而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地狱。我们没有必要再挣扎了，真的没有必要了……” 方神女随着自己的话语而变得有些激动，最后全身都颤抖得很严重。 一时之间，师远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也产生过类似的想法。在某个梦境中，一些扭曲诡异的鬼影告诉他，他其实已经死了，当时他也产生了动摇。但是后来，他从梦中醒来，那种认为自己已死的念头渐渐变淡。不过，却从未消失。 在师远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或许也认为，只有死亡才是这一切的解释。无论怎么看，这个暗鸦岭都太过诡异了，各种鬼影、异象，都让人没法相信这里是现实世界。 其实不仅是他们两人，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遭遇了类似的暗示。 师远亲耳听刘潋讲述了自己担任伴娘的经历，罗亚森也曾经对师远说过，或许，在那场火灾中，他就已经死了。 左一次右一次的暗示，令师远无法将那个念头彻底抹去。那个觉得“这里就是地狱“的念头。 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真相吗？其实我们所有被困在暗鸦岭的人，本就已经死了？ 不对！ 师远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拼命地压制着那个荒唐的念头。 若我们真的是已死之人，为什么不是逐渐发现这一点，而偏偏是在这次任务当中连续收到了提示？这些，应该都是干扰，是试图削弱我们意志的把戏。 不管那背后的“那种力量”是什么，这一切，肯定是它在搞鬼。 师远稳定了一下心神，对方神女说道：“别胡思乱想，我们都还活着，这些都只是负面干扰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这次的任务，其它的，想再多也没有意义。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刚刚提到的叶冥砂，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冥砂？她是个大学生……嗯，现在算起来的话，应该也是刚刚大学毕业。说起来，她的长相，和阎氲宁非常相似。如果她们两个站在一起，肯定会有很多人以为她们是亲姐妹。不过，她们俩应该是没有见过彼此的。” “长得很像阎氲宁？” 师远意识到，这一点说不定很重要。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究竟可以相似到何等程度？师远曾经因为好奇，在网上搜索过此类的话题，结果找到，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竟然达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有的人认为，另一个人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也有的人认为，那是小时候走散的双胞胎。 当然，师远没有见过叶冥砂，无法获知她与阎氲宁有多么相似。但是，凭借他从多次任务中得到的经验来判断，任务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两个相似的人联系在一起。 阎氲宁，叶冥砂。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会成为本次任务的关键。 此后，师远又询问了方神女很多关于叶冥砂的问题，也尝试着去了解两个女孩之间是否可能有血缘关系，但从方神女这里，暂时没有得到有力的情报。 “事实上，自从叶冥砂辞职以后，我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方神女的神情有些落寞地说。 ------------ 第34章 枪打出头鸟 随后，方神女又尝试着拨打了叶冥砂的电话，但最终的结果是，叶冥砂的手机号已经变成了空号。 “她真的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不是在辞职之后，而是在乌羊村里。” 方神女说道。 “不要轻易下结论。我们既然是在执行任务，那就要讲求证据。随意猜测，很可能会导致死亡。” 师远思索片刻，最终决定调整策略。 就在这时，邵建军再次情绪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全都要聚在一楼？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任何人遇见了李默蕾，都可能会死。那如果她到一楼来了呢？那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要死？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师远快速地来到了沙发附近，平静地说：“我并没有强迫你们留在这里。任何人想要离开，我都不会阻拦。你想去哪里，随便你。不要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不过，我要提醒你，若是你在其它地方遇到了危险，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你自己想想吧，到底是走，还是留。” 邵建军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师远会这么说。 他原本以为是师远将自己置于领导者的地位，要求众人留在这里。但是，他现在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师远当时说过些什么，只记得所有人都很自然地遵从了师远的指示，留在了一楼客厅。 “等下，你刚才说，如果我到别的地方去，你没有办法帮我？” 邵建军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立刻问道。 “对。”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你就会帮我们？” “没错。” “怎么帮？” 听到这个问题，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视线集中到了师远身上。 谁能不好奇保命的方法？众人都是很早就想问，但始终没有人敢第一个说出来。 枪打出头鸟。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对师远都不熟悉，并不完全了解他的性格。谁也不知道，若是自己问了，会不会引起师远的反感，从而丧失掉保命的机会。 事实上，几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第一个敢于问出那个问题的人。 此刻，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师远说。 他的语气还很平静，但内心却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于是，在邵建军以及其他人问出另一个问题之前，他快速地说道：“我不希望你们继续问下去。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很好奇，但是，万一我说出来，很可能会引起混乱。相信我，我暂时保密，是为了保住尽可能多的人的生命。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若是你们当中任何人再想窥探这个秘密，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杀人。” 一瞬间，全场寂静。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的男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介意杀人？他是在说，谁要是再继续询问，他就要杀人灭口吗？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需要用人命去守护？ 众人脸上的血色退去了稍许，但心中的疑问却更加强烈。 不过，也没有人敢再继续问下去。 从一开始，师远就没有指望所有人都能安安静静地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他早就想到，早晚会有人因为好奇而问出保命手段的问题。 他的态度必须强硬，否则，自身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这一次的任务涉及到的人数太多，想要保守秘密，也的确是有些不易。 为了隐瞒耳钉的秘密，同时也是因为被困在了暗鸦岭，师远已经很久没有理发。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将耳朵上的耳钉遮盖住。 刘潋本就是长发，同样也将耳钉隐藏在了下面。 一共只有三枚耳钉，如果两人的耳钉都没有人看到，那么罗亚森佩戴耳钉，也就不是那么明显的事情了。 当然，为了进一步降低人们会注意到耳钉这种可能，罗亚森购买了好几对黑色耳钉，在双耳上戴了好几枚。 但是，在杨爽三人被困卫生间时，师远曾用耳钉帮助杨爽躲过一劫。当时的情景，阎氲宁是看到了的。 尽管师远当时十分焦急，但仍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后来，阎氲宁曾经“观察”过他，师远也察觉到了。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说出什么来，但师远不想冒险。 必须想个办法，保证阎氲宁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最终，师远的决定是，将阎氲宁关在一个房间里，由刘潋来看守。 看着随同师远、刘潋走上二楼的阎氲宁，众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我不介意杀人”这句话，众人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不禁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要杀死阎氲宁。 但是，他们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被带走的是阎氲宁，而不是刚才问问题的邵建军。 不过，已经没有任何人敢乱说话。 整个下午在看似平静的气氛中度过，夜色逐渐笼罩住了暗鸦岭。 突然，二楼的某扇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在气氛诡异的一楼，众人的心脏都悬了起来。 邵建军的冷汗在门响声传来那一刻就唰地流了下来。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刚才是谁的门响？是李默蕾，还是那个刘潋？为啥他们把阎氲宁带走了？为啥只有师远一个人回到了一楼？ 他脑子一团混乱，胡思乱想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楼梯。 然而，等了半天，依旧没有人出现。 他慢慢地放下心，将视线收回，看向手机。 虽然很紧张，但邵建军依然觉得，干等着太无聊了。于是，他玩起了手机游戏。 那是他从电视台出发之前刚刚下载的一款游戏，叫《鱼吃人》。画面上是一片水域，最开始是池塘，后来是湖泊、河流，最后是汪洋大海。水域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人，玩家控制一条食人鱼，去吃那些人。 食人鱼并不会在碰到人时就将其吃掉，而是要玩家来控制张嘴、噬咬的动作，而且咬到不同部位，动画效果也不同。 ------------ 第35章 鱼吃人 游戏画面相当精致逼真，咬到人之后，会出现大量血液。由于是在水中，血液瞬间散开，给人的感官造成极大的冲击。同时，那些被咬到的人也会发出惨叫，被咬得越严重，叫声就越惨。 当然，若是一下子被咬掉了头颅，就没有惨叫声了。 最开始，邵建军还觉得这个游戏有些血腥，但玩着玩着，他就上瘾了，而且越玩越激动。 渐渐地，他双目变得满是血丝。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模样，很像一个疯子。 他记得自己是在别人家的客厅里，因此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激动。 他的手机屏幕上，几乎每一刻都是鲜血四溅，血花晕开，赤红一片。 这是哪个公司出的？真是天才。话说这种游戏怎么会通过检查的？ 他心里一面想着，一面继续快速操作，控制着食人鱼去吃人。 随着所吃掉人数的增加，食人鱼的体型也是越来越大。 邵建军玩得入迷，渐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食人鱼在他的控制下咬住了一个男人的腿。邵建军早就发现这个游戏非常灵活，食人鱼也可以做出很多不同的动作，于是控制着食人鱼左右摇头，同时死死地咬住那条腿，将腿上的肉撕扯得血肉模糊。 他愈发激动了，脸上浮现出有些病态的笑容。 游戏的音效做得十分到位，除了惨叫声和噬咬声之外，水流动的声音也很清晰。即便没有佩戴耳机，邵建军也产生了人在水中的错觉。 他甚至隐隐觉得，那些血太像真的血了，好像有好几滴都溅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因为玩得太过专注，他并没有仔细去看自己的手。 哗哗的流水声越来越明显，噬咬声和惨叫声却似乎越来越小。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小腿已经完全浸泡在了水中。 他停止了对那条食人鱼的控制，疑惑地看向下方的水。 那不是清澈的水，脚底传来的感觉也不再像室内的地板，而是布满淤泥的池底。 周围有一些水草，随着水流晃动。 怎么回事？ 他停止了游戏，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看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这是一片污浊的池塘，他就在池水中，周围没有人。 难道我刚才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大门？ 他拼命回忆，但想起的只是自己一直在玩手机游戏这一件事。 哗……哗…… 池水随着他的走动而发出声响。 他突然察觉，自己走出这么几步后，水已经没到了腰部。 看来是一不小心走向了深水区。 他立刻停住脚步，转身向回走。 然而，水位似乎依旧在向上升。 他再次停住脚步，用一只脚去试探。 他惊异地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比他站的位置要低。 他改变了策略，打算先寻找岸在哪个方向，然后向岸边移动。 他失败了。 举目望去，四周皆是一片浓雾，根本看不清岸在哪里。 哗……哗…… 一阵流水声从身后传来。 怎么回事？我没有动啊。 他诧异地回过头去，却发现水一直在流动。 这里似乎不是池塘，而是一条河。 突然，隐隐约约地，他看到河流的上游，似乎有什么东西顺水漂来。 是什么？ 他略微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当终于看清时，那个东西已经到了他身边。 “啊！” 他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向旁边躲了两步。 这里更深了，水已经到了他的心脏位置。 他猛地一惊，不敢再动。 眼看着那具浮尸漂远，邵建军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怪异？ 脊背突然一阵发凉。他倏然回头，却看到了另一具浮尸。 刚才的那具浮尸是一个全身被黑色衣物包裹的瘦小尸体，只有头部露在外面，长发混乱不堪，隐约看出似乎是个女人。 而这一具浮尸，却是一个干枯的老头。 那老头太瘦了，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具干尸。不知已经死了多久，皮肤呈现黑黄色，嘴张着，眼睛似乎也是睁开的，但看不到眼珠。 邵建军的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该不会还有浮尸吧？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就看到，又一具尸体漂了过来。 这次的尸体血肉模糊，浮在水面上的部分几乎全被血染红，脸部有一半是混乱的，仿佛被某种野兽啃咬过一般。 他一下子想起了刚才玩的手机游戏，一种可怕的预感在他的大脑中炸开。 鱼吃人……我是鱼，还是人？……我，是人…… 哗……哗…… 水被搅动的声音从水中传来。 邵建军双眼瞪大，慌乱地看向四周。 他想到，根据刚才那几具浮尸漂的方向，应该可以判断出河岸的位置。 但是，因为他转过身，有些拿不准浮尸漂向了哪个方向。 他试图从水流本身的方向来判断，但却失败了。 就在这时，第四具浮尸出现了。 与最开始的惊异不同，这一次，邵建军竟然欣喜万分。 太好了！我可以根据尸体的方向，来判断河岸的位置！ 周围大雾弥漫，邵建军死死地盯着浮尸。 当他看到浮尸的头部时，却突然吓得一个趔趄。 这具浮尸没有头。 颈部的断口参差不齐，但却也不像是野兽啃咬形成的，倒像是……头颅活活被拔掉了。 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莫非是机器造成的？ 邵建军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死盯着尸体的颈部断口。 血还在流，邵建军的脑海中浮现出游戏中血液在水中弥漫开的画面。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观察。 他突然想到，既然血还在流，那说明那个人应该死去的时间并不长。 等下，死去的时间不长……那尸体是从上游漂过来的，那么上游那里……有什么？ 他觉得血液快要凝固了，缓缓地转头，看向了上游的方向。 他看到了两具浮尸，正在快速地向他漂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上岸，但他的视线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扯住了一般，牢牢地固定在了上游。 两具浮尸的后面，是四具浮尸。 再后面，是更多的尸体。 仅仅是短短的一分钟后，邵建军便看到了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无数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汹涌着向他袭来。 ------------ 第36章 人肉鱼饵 邵建军突然回过神，怪叫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向一个方向游去。 就在他做出第一个动作时，那大片的浮尸已经来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啊啊啊！！！” 他大喊着，拼命地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水流不断地冲向他的脸，他不敢再叫，紧紧地闭上了嘴。他怕把尸体泡的水喝进去。 然而，无论他如何加快动作，也依然逃不出尸体的包围。 他就在一群浮尸当中挣扎。 终于，他的精神崩溃了。眼前的场景太过骇人，他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他依然在拼命地游，也似乎是游出了一些距离，但他的眼前，仍然是无穷无尽的浮尸。 根本看不到岸。 一阵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突然，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似乎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入了皮肉。 他惨叫一声，死命地划水。 他的脚已经碰不到水底，这令他肝胆俱裂。 雾越来越浓，他的整个视野里，只剩下那一具具的浮尸。 一段往事突然浮上了心头。 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普通的午后，他和两个哥们去河边钓鱼。 “咱们打个赌？” 比较胖的哥们叫刘四黄，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打什么赌？” 搭腔的这位名叫王狄，戴着眼镜，看上去较为斯文。 刘四黄说：“当然是赌谁钓的鱼最多了。咱们哥三个，限定时间三个小时，谁钓到的鱼总重量最高，谁就赢。怎么样？敢不敢赌？” “敢啊！怎么不敢？” 斯文的王狄也来了兴致，立刻大声答应。 邵建军看着这俩人，笑道：“行了，你们两个入门级的，怎么跟我这个高手比？你们俩啊，输定了，等着请我吃饭吧。” “吹！你接着吹！我告诉你，邵建军，今天还真不一定。你们俩看好了！” 刘四黄说完，从包里取出了一袋新买的鱼饵。 “这是啥？” 两人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 “嘿嘿，没见过吧？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鱼饵，超贵，据说方圆百里的鱼，都会被我这鱼饵吸引过来，一个赛一个地咬钩。今天啊，我赢定了！” “你这才叫吹，还方圆百里。行了，咱们也别说废话了，直接来真的。” 邵建军和王狄没把刘四黄的话当回事，也没去索要昂贵的鱼饵，而是各自取出自己准备的鱼饵，备好钓具，开始钓鱼。 三人刚刚摆好架势，刘四黄就感觉有鱼咬钩了。 “嘿！嘿！咬钩了嘿！” 刘四黄大叫起来。 “哎哟，我说你喊什么？” 邵建军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刘四黄根本不理会，快速地将鱼线收回。 果然，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被钩住，成了刘四黄的战利品。 又过了十分钟，刘四黄又钓到了一条鱼，而且体积也不小。 “哟？敢情你这鱼饵，还真不赖。” 邵建军对刘四黄的鱼饵产生了兴趣，放下钓竿，走到刘四黄身边，拿起那包鱼饵仔细查看。 包装袋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上面写着“人肉鱼饵”四个扭曲的红色大字。 邵建军将包装袋翻转过来，查看后面的配料表。 这一看，他差点喷了。 只见上面写着：“配料：人肉”。 “我说，刘四黄，你这是被人骗了吧？” 邵建军乐不可支，连连拍刘四黄的肩膀。 “我怎么被人骗了？” “你自己看！你买的这个鱼饵，是人肉做的，哈哈哈……” 邵建军继续大笑，随后又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钓竿旁继续钓鱼。 刘四黄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小声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便继续钓鱼。 十分钟过后，又一条大鱼上了钩。 “看见没？我又钓上来一条。你们呢？钓几条了？” 刘四黄有些得意地左右看看。 “我们哪能跟你比啊，你那鱼饵是人肉做的。” 邵建军讽刺道。 “切，不信是不？不信你试试！” 刘四黄将装鱼饵的塑料袋扔给了邵建军，邵建军也没客气，掏出一条既像猪肉条又像虫子的鱼饵，换下了自己的普通鱼饵。 这鱼饵似乎真的有些特别，几分钟后，邵建军也有了零的突破。 “嘿，还真行。” 邵建军暗暗称奇，将鱼放进了桶里。 他再次取出一条鱼饵，挂在了鱼钩上。 “哎哟，我去，我后背怎么又疼又痒的？” 刘四黄呲牙咧嘴地说。 邵建军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刘四黄的后背似乎有两道血印。 “你后背受伤了？” 邵建军问。 “我不知道啊。” 刘四黄将钓竿放在地上，两只手艰难地抓向血印所在的位置。 邵建军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刘四黄的脊背上有两道不算深的血沟，就像被锋利的凹槽状刀片剜去了两道肉一样。 伤口虽不深，但邵建军却感觉到一阵不适，头皮都有些发麻。 “你这背上……有两条伤口。” 邵建军小心翼翼地说。 “啊？我去，咋搞的？” 刘四黄拼命想要回头看，但怎么也看不到。 “你别费劲了，我用手机拍下来给你看看。不过应该没啥事，不严重。” 邵建军说着，就将手伸进裤袋里掏手机，却没有掏到。 “我好像没带手机。哎，王狄，手机借用一下！” 邵建军冲着王狄喊了一嗓子。 没反应。 “王狄？这么认真啊？” 还是没反应。 邵建军有些纳闷，走到王狄身旁，刚想开口，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王狄的脖子上和衣服上，好像有血…… 邵建军吓了一跳。他立刻凑近王狄的脖子，仔细看。 这一看他才发现，王狄竟然好像没有呼吸了。 他顿时慌了神，不住地喊着王狄的名字，战战兢兢地将手凑近了他的鼻子。 果然没有呼吸。 邵建军的视线再次移到了王狄的脖子上，他这才看清，王狄的咽喉部位，似乎有三道血口，大量的血液涌出，染红了衣服。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人肉鱼饵”这四个字。 他正想回头，却突然听到刘四黄一阵怪叫。 邵建军本来就是神经紧绷，突然听到这一阵怪叫，连气带吓地转过头去，正想开口训斥，却突然发现刘四黄正极为惊恐地倒在地上，双臂支撑着身体，快速地向后退去。 而在刘四黄前方的河岸上，赫然是一颗半腐烂的人头。 ------------ 第37章 亦真亦假 “啊！” 邵建军也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过了好半天，两人才回过神。邵建军颤抖着问道：“那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河……河里……” 刘四黄面无人色，上下牙直打架。 “怎么……上岸的？” “它……它咬钩了……它咬钩了……它咬钩了！是我把它钓上来的！” 刘四黄突然发出一阵怪叫，从地上爬起，发疯一般地向远处跑去。 邵建军愣了愣，随后也飞奔起来。 两人根本没有心思去管王狄的尸体，只是任由他留在河岸边。 他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返回各自的家中的，只记得接下来连做了几夜噩梦。从那以后，邵建军也没有再和刘四黄联系过。 然而，最可怕的却是，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邵建军都会在自己衣服上发现大片的血迹。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王狄来寻仇了。可是现在想来，似乎并非如此。 那些血，不是幻觉，也不是王狄的血，而是他自己的。 邵建军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他好像已经死了。 一阵尸体的腐臭味和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他一下子从回忆中醒来。 周围，还是无数的浮尸。稍远一些的地方，是浓密的雾气。 邵建军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本以为醒来后会看到罗亚森家的客厅，结果却发现，自己依然漂在河水中，周围全是尸体。 他在尸体中拼命地游着，连连怪叫着，向着看不到的河岸移动。 又是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邵建军甚至听到了尖利的牙齿刺入肉中的声音。 一声惨叫，邵建军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向下拉去。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与那股力量抗衡着，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被彻底地扯进了水中，在浑浊的河水中，他看到的是爆开的血雾。 那是他自己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疼痛，恐惧，绝望……邵建军无法抑制地嘶喊着，根本顾不上自己仍然身在水中。 “邵建军？喂！醒醒！邵建军！” 水声，剧痛，数不尽的浮尸……刚刚还真实得可怕的一切突然消失。邵建军浑身剧烈挣扎扭动，半晌才回过神，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看向四周，看到的，是那些熟悉的脸。 “做噩梦了？” 师远问道。 “不是，没有，我没睡着！”邵建军像拼命地要证明什么一样，癫狂地喊道，“你们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我刚才在河里，河里边全是……全是尸体……全是……” “看来你是产生幻觉了。” 师远面色不变，冷静地说道。 “幻觉？什么幻觉？你凭什么那么说？” 邵建军暴怒而起，狂吼起来。 师远懒得理他，走远了一些。 邵建军不依不饶，继续吼道：“你凭什么说刚才那些是幻觉？我明明到了一条河里，明明看到了无数的尸体，我的腿也受了伤，那么强烈的疼痛，怎么可能是幻觉？”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去。他要看看自己的腿，他确信腿上的伤口还在。 然而，他的腿好好的，根本没有任何伤口和血迹。 “不可能……那种疼痛怎么可能是幻觉？明明那么真实……哦，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见邵建军似乎明白了什么，庞淼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邵建军说：“刚才那些的确是真的，现在的才是幻觉。对！没错，就是这样！现在的才是幻觉！” “你在说什么啊？” 庞淼十分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既然人处在幻觉中的时候，非常相信那一切是真的，那你又如何确定，你现在经历的事情不是幻觉呢？” 邵建军的脸孔有些扭曲，露出了一个极为病态的表情。他那双眼珠几乎快要瞪出眼眶，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色。 看到他的表情，庞淼、胡婉儿等女孩都吓得后退了几步。 没有人再敢和邵建军说话，但他却似乎陷入了癫疯状态一般说个不停。 “现在的是幻觉？不，不是，刚才的是？刚才的也不是。都是真实的，都不是幻觉。为什么？我是怎么做到的？对了，对了，我知道了，我已经死了，所以才能穿越空间和时间，因为我根本就不存在。我没有身体，也没有生命，我只是一个灵魂，所以都是真的，都是假的……到底是不是幻觉？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比刚刚他在幻觉中腿被咬住时还要凄惨，还要可怖。 听到邵建军的话，师远的神情微微变了变，转头看向了他。 他刚刚说，他已经死了？ 师远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之前也曾经思考过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出现“以为自己已经死去”这种现象，包括他自己。他认为，这必然是此次任务的一个圈套，它可能会令人意志消沉，从而遗漏一些任务线索。 可是，这似乎又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个现象太明显，像师远这样有经验的执行者，会很容易推出“这是圈套”这一点来。并且，仅仅是令人意志消沉，也不是什么硬性的阻碍，似乎并不足以令任务陷入困境。 那么，这种现象到底有什么用？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师远，罗亚森，刘潋，邵建军，方神女都因为某些原因产生过这一念头，但实际的影响微乎其微。 师远思考良久，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 二楼。 众人刚才所听到的开门关门声，的确是李默蕾制造出来的。 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做什么，也没有人要求她不能走出自己的房间。她觉得太过安静，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十分自然地走出了房间，想找其他人聊天。 她第一个敲的，并不是罗亚森的房门，而是旁边庞淼和胡婉儿房间的门。 里面自然是没人。 她不死心，换了房间继续敲。 就这样继续下去，她来到了刘潋的房间。 里面，刘潋和阎氲宁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怪异。 “刘潋，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阎氲宁试探着问道。 “你心里有疑问，那个疑问是师远不希望任何人说出来的。你有说出来的可能，我们不能冒那个险。” 刘潋耐心地解释道。 ------------ 第38章 倒影 “我也有可能早就已经对其他人说过了呀。” “偷偷说出来，和在众人面前大声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 刘潋表情严肃地直视着阎氲宁的脸，清晰地说道。 她们两人虽是相对而坐，但中间却也隔着较远的距离。 刘潋不能不提防她，为了活命，一个普通人很可能会变得疯狂。 突然，门开了，李默蕾走了进来。 刘潋一下子站了起来，警觉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敲门？” “我以为这里没有人，”李默蕾的表情看上去略微有些抱歉，“刚才敲了好几个房间的门都没有人回应，我以为这里也是一样。真是抱歉，吓着你们了吧？” “不是这个问题，”刘潋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没人的房间也没有随便进的道理吧？” “是我疏忽，我向你道歉。” 李默蕾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看到她那一刻，刘潋便展开了感知域。 师远早就推测李默蕾有问题，但此刻在刘潋的感知域中，李默蕾依然是白色。 但是，每一次李默蕾出现，都会导致某个人陷入生死危机，也是不争的事实。 刘潋怎么也不会忘记，筷子刺入耳道和眼球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好吗？” 刘潋也不打算再客气，直接说道。 “你怎么这么冷漠……好吧，那我也没有办法。” 李默蕾神色黯然，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但这丝毫也没有减轻刘潋的紧张。 李默蕾只要来过，危险就随时可能降临。 刘潋看向阎氲宁，不禁想道，这一次房间里有两个人，若是真的出现什么危险，是其中一人出现，还是两人均会出现？如果两个人同时出现，也是没有办法救阎氲宁的，因为她和阎氲宁非亲非故，没有舍弃自己生的希望去救她的道理。但若是现在就回到一楼，又会回到刚才的局面…… 刘潋在思考中时，时不时地看向阎氲宁，内心越来越烦躁。 突然，她发现，阎氲宁的眼神似乎是有些涣散，呆滞地看向空中的一个未知的点，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阎氲宁？” 刘潋尝试着喊她的名字。 阎氲宁没有任何反应。 “阎氲宁？” 刘潋提高了音量，继续喊道。 效果和刚才完全相同。 阎氲宁一动不动。 突然，刘潋发现，阎氲宁的手臂上似乎出现了一些水迹。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想要看看是不是从天花板上滴下的水。 天花板上没有任何痕迹，十分干净。 紧接着，阎氲宁手臂上的水迹越来越多，最后竟然顺着双手的指尖流向了地面。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水滴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刘潋的耳中。 气氛变得压抑而诡异，就连窗外的阳光都变得阴冷。 渐渐地，阎氲宁身上的水越来越多，不仅是手臂，身体上也不断出现大量的水，到最后，连头部也完全被水笼罩，就像她正站在水龙头下面一样。 但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水龙头。 阎氲宁依然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动作也没有任何变化。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臂下垂，脸色逐渐发青。 刘潋看着她，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心底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紧张，应该恐惧，应该逃跑。但是她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现在的感觉，竟然是好奇和熟悉。 她弄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熟悉的感觉。她拼命思索，却猛地发现，阎氲宁已经没有了呼吸。 阎氲宁的脸完全被水包裹住，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都是无法呼吸的。 刘潋愣了一下，一把抓住阎氲宁的肩膀。 她却感觉自己碰到的，是一道水流。 水流从她的指缝间透了过去，她什么也没有抓住。但是这一刻，她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人死后才会有的死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阎氲宁竟然完全和水一样破碎开，彻底化为了一滩水。 “阎……” 刘潋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发现，地上根本没有水迹。 她立刻再次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刘潋……” 阎氲宁的声音突然传来。 在哪里？ 刘潋此刻才突然紧张起来，不断地转身，想要寻找阎氲宁的身影。 “刘潋……” “刘潋……” “刘潋……” 阎氲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同时也越来越缥缈。 那声音如同魔咒一般撞击着刘潋的耳膜，撞击着她的大脑，令她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她猛地倒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发现，地板已经变成了一片水面，上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刘潋……” 阎氲宁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这一次，刘潋清清楚楚地看到，水中那张自己的脸孔，正在说着自己的名字。 突然，倒影的双臂伸出了水面，死死地抓住了刘潋的头，向下拉去。 “啊啊！！” 刘潋拼命地用力向后，想要挣脱那双手。 然而，那双手就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抓住了刘潋的头部，几乎快要把她的头皮抓下来。 剧烈的疼痛让刘潋忍不住发出了惨叫，但她却仍旧是死命地向后挣扎。 但是，那力量却是越来越大，刘潋根本无法与它抗衡。 刘潋心胆俱裂地看到，自己的脸和水中的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她的脸彻底地进入了水中，但那股力量却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地将她向下扯去。 刘潋死死地用双臂支撑着身体，不到最后一刻，她不可能放弃。 她的头部有一多半已经被拉入了水里，从水面上看去，就像她的头被锋利的刀削去了一部分一样。 脸被拉入水中的刘潋根本无法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逐渐远离。 突然，她感觉到，似乎有一只手在摘她的耳钉。 不！ 刘潋顿时瞪大了双眼，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 她竟然成功地挣脱了那双手，回到了水面以上。 周围的景物瞬间变化，恢复到了房间里的场景。 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一股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 刚才那只偷摘耳钉的手，竟然是阎氲宁的。 “你干什么？” 刘潋一跃而起，强忍着一脚踢过去的冲动。 “你那么凶干什么？” 阎氲宁也是有些不悦地说。 ------------ 第39章 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警告你，阎氲宁，再敢打这种念头，我真的会杀了你。” “那到底是什么？”阎氲宁竟然更加大声地说道，“那个耳钉，肯定是特别的东西。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闭嘴！” “刘潋，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阎氲宁毫不退缩，“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不想活命？你和师远都有这种宝物，却一直藏着掖着，不想告诉我们，让我们白白送死，你们太自私了！太可恶了！” 阎氲宁越说越气愤，双拳紧握。 “呵……呵呵……”刘潋怒极反笑，“我们自私？我们可恶？” 刘潋的理智被怒火削弱，她一边说，一边向阎氲宁走去。 她继续说道：“耳钉本来就是师远个人的物品，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如果说自己使用自己的物品也算是自私的话，那么你这种想要抢夺他人物品的，又算是什么呢？” “现在是生死关头，我管不了那么多！” 阎氲宁愤怒地喊道。 “那我也没义务管你！” 刘潋针锋相对。 两双眼睛愤怒地对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空气凝固。 刘潋的个子已经算是比较高了，但阎氲宁的个子比她还要高半个头。两人对视之时，阎氲宁略微俯视，这让刘潋愈发恼火。 不知过了多久，阎氲宁突然开口道：“刘潋，我们都是女孩。我若是拼命，你未必会赢。而且你总有疲惫的时候，我不信你能一直不休息。” “怎么？还想抢？你记住，阎氲宁，我刚才的警告，永远有效。还有，你刚才的那番话，就已经将自己置于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地位。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会再救你，同时也不会给你离开这个房间的机会。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刘潋转身走了出去，从外面将房门反锁。 罗亚森家房间的门锁，如果从外面锁住，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刘潋径直回到了一楼客厅，并将情况对师远等人讲述了一遍。师远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渐渐冷静下来后，刘潋却想到了一些问题。 比如，在刚刚的幻觉中，刘潋从死去的阎氲宁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即死亡气息。但是，为什么他会对死亡气息产生熟悉的感觉？ 这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念头。 她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那种所谓的“熟悉感觉”只是幻觉的一部分。 还有，刘潋想起，师远对她说过，书页背后的“砂”字，或许代表的是一个名叫叶冥砂的女孩，而那个人，和阎氲宁长得非常相像。 这是否说明，在这次的任务中，阎氲宁这个人，很重要？ 想着想着，刘潋开始担心起来。她忍不住开始想，要是阎氲宁被关在里面，突然遇到危险，很可能会死。如果她真的是个重要人物，那岂不是…… 刘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楼梯。 她竟然看到，阎氲宁从上面走了下来。 “阎氲宁？”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刘潋，你以为锁住了门，就能把我困住吗？只是一把锁而已，我用发夹很轻松地就弄开了。” 阎氲宁双眉紧皱，冷冷地说道。 看着缓缓走近的阎氲宁，师远、罗亚森和刘潋都产生了一种不安。不管怎么说，她是个不确定因素，谁也不能保证，她什么时候就会喊出奇怪的话来。 在暗鸦岭，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更何况，他们对阎氲宁并不熟悉。 师远等人死死地盯着阎氲宁的脸，一旦发现她有乱说的迹象，就会立刻动手，让她闭嘴。 就在这时，方神女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你知道叶冥砂是谁吗？” 阎氲宁愣了愣，随后冷冷地说：“不认识。” “你们说不定见过。” “也许吧。谁知道呢。” “说不定，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阎氲宁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众人开始逐渐远离，不敢再停留在她的附近。 包括方神女。 在阎氲宁被电视台录取那一刻，方神女就预知到了她的死亡。 和以往一样，她选择待在她身边，保护她。 但是现在，方神女竟然不敢再停留在她身旁，而是远远地跑开。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她自己也会死。 阎氲宁的周围，竟然成了一片无人区。 这种情况十分怪异，师远三人几乎是同时展开了感知域。 在感知域中，这个客厅里所有人的身影，全部都是白色，包括阎氲宁，也包括他们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一段段回忆骤然爆发，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想起了自己的“死亡”。 午夜公路上的鬼影，浓雾中疾驰的汽车，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阎氲宁突然说，“师远，你们能感知到异常气息，还能‘看’到不同颜色的人影，并根据这一点来判断谁是人，谁是鬼。但是，我告诉你们，其实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一直以为白色的是活人，黑色的是鬼，但实际上，白色的人形，才是鬼。你们所有人，都是早就已经死去的人。就和我一样。” 师远等人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视线集中到了阎氲宁身上，想要分辨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他却突然感觉到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他死死地抱住头，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其他的所有人，也都是同样剧烈头痛，无法站立。 一时之间，惨嚎遍野，所有人都捂住了头，痛苦地在地板上挣扎。 他们每个人的脑中都在不断地回响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已经死了。” 这剧烈的头痛，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难以忍受。 即便是师远、罗亚森和闻裕哲，也都是疼痛难忍，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阎氲宁却是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姿态优雅，面无表情。 突然，头痛消失，众人回过神来，疯狂地逃向了一楼的走廊。那里，是距离阎氲宁最远的地方。 ------------ 第40章 焦尸 “你们早已经死了，我也不能把你们怎样，”阎氲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但是，这座楼里还有一个活人，而那个人，是我必须杀死的。” 阎氲宁说完，便站起身，缓缓地向楼梯走去。 她说什么？还有一个活人？她必须杀死那个人？ 现在在二楼的活人是…… 罗亚森无法保持冷静，像疯了一样向阎氲宁冲去。 他完全没有考虑阎氲宁是鬼，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她杀死李默蕾！ 罗亚森的手向阎氲宁的肩膀抓去，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碰到，而是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但是，他却毫无惧色。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异常事件，见识过太多真正的鬼魂，并没有因为这一点点的变故就大惊失色。 他站在楼梯上，面对着一步步向上走来的阎氲宁。 “你站住！” 罗亚森狂吼道。 阎氲宁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丝毫减缓。 罗亚森心里清楚，对于鬼，他没有任何办法。 阎氲宁面无表情，一步步地向上走去。 她直接穿过了罗亚森，毫无阻碍地继续前行。 罗亚森双目圆睁，面如死灰。 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阎氲宁，他只能眼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二楼，走向那个令他绝望的结局。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阎氲宁的背影。 他发现，阎氲宁的身形发生了一些可怖的变化。 她的头发燃烧起来，随后全部消失。她的全身都被火焰笼罩，但那些火焰也在短短的几秒钟后熄灭，她的皮肤变得如同焦炭一般漆黑，同时身上涌出了大量的血液，一直流到了楼梯上。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一股焦味弥漫在整个大厅。同时，一阵阵凄厉的嚎哭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令众人感到一阵心惊胆寒。 没有任何人这个阎氲宁的身份。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她是鬼，毫无疑问。 但是，在师远等人的感知域中，她又的确是白色的，就和其他人一样。 难道，我们真的都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再次出现在师远的脑海中。否则，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身影和阎氲宁的身影，看上去竟然是相同的颜色。 不，等下，还有别的可能！ 阎氲宁变为焦尸就像一个开关一般，众人的心中都隐约察觉到了一些极为细微的变化。师远看着那个还在走动的烧焦的人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这时才意识到，从第一次做那个梦开始，自己的思维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变得脆弱，变得缓慢，如同一汪被污染的泉水一般，变得浑浊。 他竟然真的怀疑了自己。而现在，他彻底明白，这一切，全部都是圈套。 当然，被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些人的思维，还有他的感知能力。 在现在的感知域中，所有人都是白色的人形。也就是说，感知域已经失去了一定的作用。 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手段去判断谁是人，谁是鬼。 除了，阎氲宁。 她绝对不可能是活人，这一点没有人再去怀疑，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她的变化，看到她穿透了罗亚森，径直走了过去。 除此之外，师远还发现了一个细节。 在仔细的回忆之后，师远发现，这个阎氲宁和之前看到的，略微有些不同。这种不同不是感觉上的，而是客观的，是面容上的细微差别。 罗亚森已经彻底绝望，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头脑中自·虐一般地不断地浮现出李默蕾惨死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飞快地登上了楼梯，越过罗亚森，越过缓慢前行的阎氲宁，飞速向二楼狂奔而去。 然而，他的目标却并不是李默蕾所在的房间，而是刘潋的房间。 在那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阎氲宁。而这个变成焦尸的，根本就不是她。 师远手中握着万能钥匙，拼命飞奔。 刘潋的房间是在二楼所有房间中距离楼梯最远的，师远心中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那个假的阎氲宁之所以走得那么慢，就是为了给他留出时间，让他有能力去拯救阎氲宁。师远如此判断，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一次任务是必死的。 假阎氲宁的缓慢速度，就是求生的狭窄道路。 而罗亚森在师远跑过后，才终于回过神。 “默蕾！” 他下意识地低呼一声，转身跑上了二楼。 他并不知道师远的动向，但是他也顾不上去思考太多，心中只有救李默蕾这么一个念头。 罗亚森在心中不断地自责。 他也完全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些细节，想起了阎氲宁的变化。 他终于明白，李默蕾只是一个替罪羊，真正的鬼，是那个变成焦尸的阎氲宁。 李默蕾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她没有错！她没有害过任何人！ 罗亚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李默蕾房间门口，猛地撞开了门。 李默蕾被吓了一跳，站起身惊诧地说：“亚森？你……你这是怎么了？” “默蕾，快，跟我逃出去！” “什么？逃？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快逃！” 罗亚森顾不上解释，抓住李默蕾的手腕，发疯般地向外奔跑。 那具焦尸还在楼梯上缓慢地行走，罗亚森不可能带着李默蕾从楼梯下楼。 好在二楼的走廊是一个环形，罗亚森只能带着李默蕾沿着走廊躲避焦尸。 虽然在感知域中，仅凭颜色已经无法判断是人是鬼，但至少，人形的位置依旧十分清晰。 而另一边，师远也早就打开了刘潋房间的门。里面，是晕倒在地的阎氲宁。 师远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将阎氲宁背了起来，快速而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与罗亚森的决定相同，师远也是极为小心地躲避着焦尸的目光，他与罗亚森一起，带着李默蕾和阎氲宁，在紧张的躲避后再次回到了一楼。 看到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阎氲宁，众人感到一阵惊疑，但很快便都反应了过来。 这个阎氲宁，和刚才上楼去的那具焦尸，并不是同一人。 “怎么办，师远？” 闻裕哲问道。 “先逃出这座房子。” 师远低声说着，随后便向外跑去。 ------------ 第41章 叶冥砂果然已经死了 直到跑出了几百米远，师远才逐渐停下了脚步，将阎氲宁放在了地上。零点看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远抬头看了看，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是，我估计那具焦尸看到阎氲宁没有在二楼后，就会爆发。到时候，它的速度应该会很快，或者神出鬼没，难以预料。我们虽然暂时逃了出来，但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出有两个阎氲宁，一个是真正的活人，而另一个，则是带着怨恨死去的厉鬼。” “为什么要救阎氲宁？既然鬼会因为没有找到要杀的人而大开杀戒的话，那把阎氲宁交给它不就好了吗？” 说话的人是胡婉儿。在之前她和阎氲宁的关系还不错，不过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她也根本不会去考虑阎氲宁的死活。 “你想得太简单了。根据我的经验，那种行为很可能会导致所有人的瞬间死亡。” 话音刚落，一阵丧钟声响起。 这一次的短信中，只有五个字——“保护阎氲宁”。 师远没有再去理会胡婉儿，而是转头看向了方神女，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假的阎氲宁，应该就是叶冥砂吧？” 方神女也是面无人色，恐惧万分。 她的恐惧，比其他人的都要强烈，因为，那个叶冥砂，正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是的，她就是叶冥砂。她果然已经死了……” “可是，她似乎是被烧死的。可之前按照你的说法，她是在乌羊村死去。” “是的，我……等……等下，好像……不是这样……” 当叶冥砂变成焦尸那一刻，方神女的记忆也逐渐清晰。她终于意识到，那段关于乌羊村的记忆，是不真实的，是虚假的。 真实的情况是，叶冥砂的确是提出了《奇闻诡事》这一节目理念，但是当时并没有得到领导的批准，自然也就没有拍摄的那段经历。 叶冥砂在电视台做了一段时间的兼职，便辞掉了工作。后来，她和方神女也有过几次联系。 不过，由于两人关系本就一般，联系了几次后就不再联系，成了完全的陌生人。 方神女的确不知道叶冥砂是死是活，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再联络过。 “我……我只记得没有再联系过她，但是她到底有没有死，我不知道。当然，现在看来，她肯定是已经死了，只是，死亡原因，我完全没有头绪。” 方神女说着，再次取出手机查看。 叶冥砂的手机号，的确变成了空号，方神女也并没有再去尝试拨打她的电话。 她联系了电视台里的几名同事，想要知道是否有人知道叶冥砂的消息。 在给好几个人打过电话后，她终于听到了这样几句话。 “叶冥砂？你不知道吗？她死了啊。” 一个同事说道。 “真的？她……她是怎么死的？”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在大学毕业后……哦，也就是前一阵子，好像也就两个月左右吧，家里失火，被活活烧死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方神女目瞪口呆。 烧死？叶冥砂果然是烧死的吗？ 那名同事继续说道：“我听说啊，她当时的尸体特别惨，不但被烧成了焦炭，而且还有很多特别深特别严重的伤，据说是在火灾当中家具和墙壁倒塌砸的。她家住在顶楼，幸亏上面没人住，要不然，说不定也要出事。我听她家邻居说，当时有人听到了她的惨叫声和哭声，那真的是惨啊。不过，等消·防队来了，也都晚了。唉，不光是她，她的父母也都被烧死了，真是惨啊，唉……” 那人连连感慨，唉声叹气。 “我知道了，真的是很不幸。” 方神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叶冥砂被烧死了？ 听了整个对话过程的师远，总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叶冥砂是被烧死的，为什么要怀有强烈的怨恨？为什么要杀死阎氲宁？难道是阎氲宁纵的火？ 然而，还来不及进一步思考，一具漆黑的焦尸竟然突然凭空出现在了众人身边。 “啊啊啊啊！！！” 恐惧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众人刹那间便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发疯地乱跑起来。 什么也顾不上了，众人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求生本能没命地跑着。 邵建军也已经想起了过去的真实往事。他的确和两个朋友一起去钓鱼，并且钓到了一颗半腐烂的头颅，但是，他并没有死，而且那些身上出现血迹的事情，也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但是，眼下的事情，却是真实的，除了拼命地跑，他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犹豫一秒钟，他就可能会死。 他疯狂地跑着，向着村西跑去。 天色渐渐暗了，邵建军逐渐产生了一种自己一步步跑进了黑暗的绝望之中的感觉。 突然，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和我一起跑吗？ 虽然在刚才的危急关头，邵建军没有去注意旁边一起跑的人是谁，但是他完全确定，刚才绝对是有人的，而且不止一个。 但是现在，四周一片寂静，漆黑的夜色中，什么人也没有。 邵建军慌了，转头四顾，却仍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哔剥……哔剥…… 奇怪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邵建军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去，却发现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亮起了火光。 熊熊的火焰狂怒地燃烧着，将一座房舍烧得快要倒塌。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从里面传来，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他一下子想起了刚才方神女电话里的那个人说的话，叶冥砂就是在自己家被烧死的。 那座房子，怎么好像…… 邵建军惊恐地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座房子，而是楼房的一部分，是海源市边缘地带随处可见的老楼。只是，燃烧的老楼只是一截，似乎是被一把巨大的刀从居民楼上切下来的一块似的。 火舌窜动，惨叫声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他的耳膜。 邵建军突然想，如果我救了她，她没有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鬼了？是不是就不会杀我了？ 他壮着胆子向那燃烧的楼房缓步走去。 ------------ 第42章 火中 虽然邵建军根本就不认识叶冥砂，但此刻他却明确地知道，发出惨叫的，就是叶冥砂。 他运了运气，继续靠近。 炽热的火焰炙烤着他的脸，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快要融化。 他已经能够看到里面正在挣扎的女孩的身影，看到了地板上大片的血迹。 因为火灾的缘故，叶冥砂所在的房间已经是一片混乱，桌椅翻倒，玻璃瓶破碎，书籍全部被熊熊火焰包裹。 叶冥砂起初还勉强站起身，但由于四肢多处受伤流血，到后来只能无力地在地上爬行，在身后拖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邵建军很想立刻冲进去将叶冥砂救出来，因为救她就等于救自己。 但是，无论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要就这么冲进火海救人，实在太难。 突然，一声巨响，窗玻璃完全爆开，碎片飞溅。邵建军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待他再次抬起头看去时，他却发现，叶冥砂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糟了！她死了！ 邵建军猛地站起，顾不上去思考太多，快步地跑向窗子，冲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的双脚站到地板上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摔倒。 他踩到了一大滩液体。 但他没有再耽搁时间，而是快速爬起，向叶冥砂跑去。 叶冥砂的脸趴在地板上，根本看不到面容。她的四肢和头部都受了伤，还在流血。 “叶……咳咳……叶冥砂？” 邵建军大声喊道。 叶冥砂没有反应。 “喂！你可别死了啊！” 邵建军慌了，抓住叶冥砂的肩膀，向上拉起。 他竟然拉不动。 叶冥砂是一个纤瘦的女孩，邵建军没有理由拉不动她。 烈火与浓烟令邵建军感到十分痛苦。他不断地咳嗽，拼命地用力，但始终都无法将叶冥砂拉动半分。 他慌了，转头四顾，想要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工具。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地板上竟然有一个草人，草人脸上的两颗眼睛，是用血红色的纽扣制成，在这火光之中，闪耀着诡异的红光。 不知为何，邵建军在看到那草人的那一刻，就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恐惧。 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草人不是易·燃物吗？为什么这房子着了这么大的火，那草人竟然完全没有燃烧？ 他咽了口口水，向草人挪去，将它拿在手里。 血红色的眼睛直盯着他，下面的那张嘴巴看起来就是一道黑色的缝隙。 盯着草人的脸，邵建军愈发感觉到诡异。 他觉得那草人在笑。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草人的脸。不管怎样，这里都是火灾现场，正在燃烧的烈火不可能让他慢慢地思考。 他将草人随意地放进了上衣的口袋中，随后便转过身，打算继续救叶冥砂。 然而，他竟然看到，叶冥砂就站在他身后，浑身是血，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 邵建军的心猛地一个咯噔。 完了！叶冥砂已经变成鬼了！一切都晚了！ 在这高温之中，邵建军却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然而，几秒钟过去，叶冥砂依然没有动，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邵建军大着胆子问道：“叶冥砂，你……你没事吧？” 叶冥砂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突然，邵建军的双脚下的地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洞，仿佛通向深不见底的幽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黑洞吞噬。 惨叫声从黑洞中传来，经久不息。 叶冥砂看着那个黑洞，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黑色圆洞越变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只是，刚刚还站在这里的一个大活人，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子里的火焰瞬间熄灭，整个房间变得焦黑破败，阴暗森冷。 叶冥砂看着地板上的那个草人，缓缓地走向了房门。 她没有开门，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她的身影穿过了房门，消失不见。 …… “师远，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跑了很久，刘潋才终于停了下来，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她和师远、方神女、阎氲宁跑在一起，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村子最东端的房舍旁。 阎氲宁仿佛失忆了一般，根本不记得进入罗亚森家以后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而后突然被惊醒。 她不记得曾经看见过师远救杨爽的场景，更不记得曾经和刘潋闹过不愉快。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我知道。叶冥砂会一直追杀阎氲宁，在这一过程中，她很可能也会杀死其他人。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怀着强烈的怨恨，必然是一个厉鬼。普通的鬼我们都无法对付，更何况是厉鬼。只要发现她的一点儿踪迹，我们就必须尽快逃跑。这么跑下去是没有尽头的，我们早晚都会被她杀死。” 听了师远的话，三个女孩都是神色骇然。 “那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方神女也是面无血色。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直以来，她都是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可是现在，她已经是自身难保。 师远习惯性地取出手机，再次查看最新的任务短信。 “保护阎氲宁”。 就是这么五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如此简单的一条短信里，到底能读出多少信息呢？任务本身，又给予了他们多少线索？ 刘潋见师远陷入了沉思，便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她还戴着耳钉，一直在注意周围的人形。 夜色更浓，周围如同墨染一般漆黑。 师远看着那五个字，不断地思考着。 保护阎氲宁。 这条短信里只给出了任务目标，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也没有附加说明。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为什么鬼非要杀死阎氲宁不可呢？她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但是，师远也好，刘潋也好，都问了很多次，最后甚至可以算是审问了，但阎氲宁一直说，她并不认识叶冥砂，甚至之前都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如果非要说她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的话，那或许也就是外表相似，年龄相仿，都在电视台工作过这些罢了。 ------------ 第43章 玉米 但是，师远可以完全确定，外表、年龄、工作，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杀人动机。 那可不是普通的杀人，是鬼魂的强烈怨恨。鬼魂的怨恨，必然是来自于生前的情况，而不可能是在死后才产生的。 师远也询问了方神女和其他在电视台工作的人，但是得到的结果全都相同——根本没有人了解叶冥砂。 因为事关生死，方神女等人也顾不上考虑时间问题。在这夜晚休息时间，他们给所有能想到的电视台同事打电话，让他们尽可能多地讲述叶冥砂的情况。 电话打了很多，但情报方面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突然，师远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一个女孩会那么拼命地想要杀死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孩？ “阎氲宁，你的父母分别叫什么名字？” 师远突然抬头问道。 “为……为什么……” “不要问太多了，关系到生死，我会尽量查找更多的线索。” “好吧。我父亲叫阎将才，我母亲叫徐卉兰。” “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亲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我母亲没有外出工作。” “总经理……那你家里应该还算有钱吧？” “也不能说有钱，还好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阎氲宁不太明白师远问这些干什么，但仍然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你的父母对你好吗？” “很好，我们一家很和睦，很……幸福……” 阎氲宁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着父母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顿时感觉到十分难过。 目前的情报依然不足，师远知道，找出尽量多的关于叶冥砂的线索，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叶冥砂的信息，又要到哪里去找？ …… “我……我跑不动了……” 胡婉儿呼吸变得极为粗重，刚才的拼命飞奔令她痛苦不堪。 庞淼拉着她，胡乱地跑着，竟然跑到了一片农田之中。 两人体力一般，连跑带吓，早就没了力气。此刻见刚才的鬼没有追上来，便停止了跑动，手扶着膝盖喘粗气。 胡婉儿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胡乱地用手抹眼泪。 庞淼见状，只好安慰她，拉她在田埂上坐下，还递过了一张纸巾。 “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庞淼说，“我们这么多人，不会就我们那么倒霉吧？再说，刚才师远不是说了吗？鬼要杀的人是阎氲宁，不是我们。你不用担心，一会儿就会好的。” “这个村子好可怕……”胡婉儿抽噎着说，“我们只是刚刚开始工作啊，为什么一下子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呢？大半夜的，我们都没办法回家……我爸我妈，肯定都快急死了……” 她越说越难过，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起初庞淼还一个劲地安慰，过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干脆也大哭了起来。 突然，庞淼听到了些许响动。她立刻闭上嘴，仔细倾听。 但是，旁边胡婉儿的哭声还在继续，干扰着她的听觉。 “嘘……不要出声，我好像听到了怪声音。” 胡婉儿听到“怪声音”三个字，吓得立刻止住了哭，瞪大眼睛，慌乱地看向四周。 这是一片玉米地，玉米都有一人多高，两个女孩即便站直了身子，也要矮上一截。 二人仔细地听着，却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 “是不是你刚才听错了啊？” 胡婉儿既是担忧又是心怀希望地说道。 “不应该是听错，我觉得……不，我肯定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什么样的声音？” “玉米晃动的声音，就像这样。” 说着，庞淼抓住了一株玉米，晃了两下。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玉米的晃动声竟然令胡婉儿浑身一麻。 “别……别晃了。” 她忍不住低声喊道。 “怎么了？我晃两下，你也怕啊？” 庞淼有些无语，眼神中充满鄙视地看了看胡婉儿。 “我们还是不要弄出什么声音比较好，万一……万一被鬼发现就完了。” 胡婉儿怯生生地说。 “好好，我不碰了。” 庞淼再次坐在了地上。 胡婉儿生怕庞淼再次去碰那些玉米，直盯着她。 突然，玉米晃动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别……” 胡婉儿还以为是庞淼再次碰到了玉米，但是刚说了两个字，她就看到，庞淼与玉米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双手也没有动过。 胡婉儿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她本就是个惊弓之鸟，眼睛瞪得溜圆，神经质地转头左右看。 “嗯？” 她的视线集中到了其中的一株玉米上。 她记得，刚才这一片玉米地里的玉米，基本上都是差不多高的。可是现在，左前方有一株玉米，明显要高出一大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一阵唰唰声从后面传来。 胡婉儿像触电了一般猛地跳起，回头看去。 身后也有一株玉米比其它的玉米高出一截。 她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没有注意。 想到这儿，她转头四顾，想要仔细观察周围的玉米，看看除了那两株之外，是否还有高出一截的玉米。 仔细地观察过后，胡婉儿完全确定，只有那么两株是高过其它的玉米，除此之外都是差不多高度。 唰唰声再次响起。 胡婉儿立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脊背顿时一股寒流拂过。 又有一株玉米变高了。 “庞淼……我们离开这儿吧……” 胡婉儿哆哆嗦嗦地说。 她不知道玉米变高又能怎样，但她就是觉得这很不正常。 庞淼没有回应。 胡婉儿突然意识到，庞淼似乎不在她的视野中了。 她走了？还是……消失了？ 胡婉儿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一僵，立刻便想逃出这片玉米地。 然而，无论她看向哪个方向，都看不到出去的路。 唰唰……唰唰…… 胡婉儿快要疯了，她狂乱地不停转身，却骇然地看到，不断有玉米突然变高。 终于，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一株玉米毫无征兆地伸长了一截。 同时，她发现，那变高的玉米，看上去十分怪异，似乎变得不像是玉米，倒有些像…… 当她终于看清玉米的模样时，一阵恐惧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 第44章 午夜的学校 那些哪里是玉米，分明是一个一个被扭曲了身体的人。 不仅仅是变高的那些，所有的玉米，全部都是人。 他们被未知的力量拉伸，变形，却仍未死去。 他们每一个都是面容痛苦，绝望恐惧，无声地哀嚎着。他们双目紧闭，脖子和嘴却是呈现出极为怪异的形状，似乎在发出惨叫。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人，都是婴儿，是活活被拉长的婴儿。 胡婉儿的心脏都快爆开，大脑嗡嗡作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但是，无论她看向哪个方向，全部都是这些“玉米”，根本没有出去的路。 胡婉儿发疯一般地转动着，但她却发现，那些“玉米”离她越来越近，将她紧紧包围。 终于，她恐惧的惨叫声，停止了。 …… “找到了。” 罗亚森将手机屏幕转向师远，说道。 刚刚师远与罗亚森联系后，双方快速会合，聚在了一起。 “叶冥砂，父亲叶建设，母亲温芳美，一家三口全部死亡……旧楼存在安全隐患……火灾……起火点为叶冥砂卧室……” 看着当时的地方新闻，师远仔细而快速地读了一遍，尝试着找出更多的线索。 “起火点是叶冥砂的卧室？她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是电器出现故障，还是点燃了蜡烛？” 师远一边思索，一边仔细查看新闻中的配图。 但是，从配图上，只能看到被烧毁后的老楼，墙壁都被熏黑，地上一片狼藉。 不过，师远还是看出，地板上有不少血迹，最为奇怪的是一个喷溅状的血迹，看上去很像是一个装了血液的瓶子掉落在地破碎后形成的。 照片不是很清楚，想再看到更多的细节，几乎是不可能的。 “罗亚森，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叶冥砂的情况？” 师远现在迫切地想要多了解叶冥砂，毕竟，只有知道了原因，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叶冥砂是带着仇恨死去的，必须弄清楚是什么样的仇恨，要如何满足她的心愿。 但是，如果叶冥砂的心愿就是杀死阎氲宁的话，事情就棘手了。 “这么说来的话……”师远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点，“叶冥砂或许真的恨阎氲宁，但是这种恨，却是错误的。” “为什么这么说？” 罗亚森问道。 “还记得幽漫婷吗？她在疑惑中死去，我们当时的任务就是解答她的疑惑。这个叶冥砂，或许也是类似的，只是，叶冥砂心中的，是仇恨。因为某种目前未知的原因，她恨阎氲宁，并想要杀死她。要想解决叶冥砂给我们带来的威胁，我们就要帮助她完成心愿，即，帮她杀死阎氲宁。 “但是，我们收到的任务短信又说明，我们必须要保护阎氲宁。这显然是矛盾的。所以，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误会。我想，叶冥砂对阎氲宁的恨，是某种误会的结果。只要我们找出误会所在，帮叶冥砂消除怨恨，任务应该就能够完成。” 师远快速地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 “可是，要想找出误会，实在是太难。阎氲宁根本不知道叶冥砂为什么恨自己，我们又要到哪里去寻找线索？” 刘潋忍不住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 师远略微有些无奈地说。 他当然想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是现在，由于情报不足，他也无法给出答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师远认为，应该先弄清楚火灾的原因。 叶冥砂的卧室为何会起火？那个装了血液的瓶子是干什么用的？ …… “我跑不动了……” 赵晓芸喘着粗气说道。 她和袁静跑在一起。两人体力都一般，没有跑出多远就和其他人分散开来。 袁静感觉咽喉一阵刺痛，但恐惧令她催促道：“不要停下来，晓芸，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就会出现。我们还是赶快跑吧，最好是跑出这个村子。” “怎么可能呢，袁姐？”赵晓芸转头看向袁静，“现在天这么黑，而且我们都尝试过了，即使是在白天，也不可能走出这个村子。现在是晚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乱尝试的好。” “刚才的那个……东西，你也看到了，突然就出现了，难道你不怕吗？我们逃出去，好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在这里等着，早晚会……反正，我觉得还是继续跑的好。” 袁静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但她内心深处就是觉得，继续停留在这个村子，肯定会有危险。 刚才，那具烧焦的尸体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可以说，在任何位置，都不安全。 此刻，她们两人是站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两人刚刚太过恐惧，根本就没有观察四周的情况，只是一个劲地跑。现在停了下来，终于有了观察的机会。 袁静焦急地向周围看去，看到左侧似乎是有一座砖房。不过，由于太黑，具体情况看不清楚。 她又转头看向这片空地，隐约看到了一个沙坑，还有一些体育器械。 “这里好像是学校。” 袁静自言自语地说着。 “学校？” 赵晓芸的呼吸调整得差不多了，也向那座砖房看去。 “我们过去看看？” 袁静突然说道。 赵晓芸没有说话。她本能地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随意地靠近建筑是不明智的。 不过，在空地也不见得安全。万一鬼在这里出现，连躲都没有地方可躲。 想到这儿，她点了点头，说：“好，袁姐，我们去那边看看。” 午夜的学校，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门全部都没有上锁。两人用手机照明，随意地走进了一间教室。 在手机光的照射下，整个教室的轮廓大致地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简陋的教室，木质的课桌椅，老式的黑板。 但不知为何，两人总觉得有些发毛。 袁静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件往事。 那个时候她还在读小学。 某个冬天的傍晚，她放学后独自一人回家。在距离家门还有很近的距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有些沮丧，但仍然决定返回学校。 当她走到学校大门口时，远远望着一片漆黑的教学楼，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 第45章 课桌里的礼物 白天时，这里人声鼎沸，书声琅琅。可是到了夜晚，却变得如此寂静，如此黑暗。 那座教学楼里，现在应该已经没人了吧？ 袁静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她是班长，有班级的钥匙，即便门被锁上也可以进去。 但是，她现在却踌躇了起来。 那件东西，无论如何也必须在今天拿回去。 那是她为母亲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若是今天不能送给她，就没有了意义。 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往教学楼走去。 她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片未知的黑暗空间。 夜色中的教学楼，如同一只扭曲巨大的怪物，那扇大门，便是怪物的巨口。 袁静抓着书包的手又用了用力，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增加一些勇气。 终于，她踏进了大门，走进了完全的黑暗。 接着微弱的月光，袁静看到的，是理应十分熟悉的走廊。走廊两端似乎无限地延伸出去，通向无底的黑。 她的教室在左侧的最里端。而右侧，是教师们的办公室。 她看向自己教室的方向，随后又无意识地向右侧看了看。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这一下简直要把她的魂都吓飞。她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就是不行呢？” 袁静停住了，因为她听出，那是负责教授她们班语文课程的方老师。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想，都这么晚了，老师还在加班，真是辛苦。 她抿了抿嘴唇，转向左侧，缓缓地向里走去。 小心地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班级教室的门锁，袁静走进了无人的教室。 看着一张张空椅子，她感觉有些瘆的慌。 她并没有打算开灯。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到学校，总觉得不想被别人发现。尤其是，她刚才听到了老师的声音，万一被老师碰到，也是一件麻烦事。方老师一向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袁静不想被他发现。 稳了稳心神，她走到了自己的课桌边，本想低下头去看课桌内部，却突然莫名地停住了动作。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呆立了片刻，决定不去看，而是用手去摸。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将礼物放在了最里面的角落里，即使不看也能知道位置。 这样想着，她便将手伸进了课桌。 不知为什么，白天极为熟悉的教室，极为熟悉的课桌，此刻却变得陌生而可怖。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像在堤防着随时有人会来一般。 整个教学楼都是寂静无声，袁静突然有一种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空间的感觉。 快，快啊！赶快把礼物拿出来，然后就赶快回家去！ 袁静在心中不断地催促自己。 但是，她却越来越害怕，总觉得应该可以碰到礼物，但却就是什么也没有碰到。 难道礼物被别人拿走了？ 这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 她急了，再次将手臂向里伸去。 突然，她碰到了一样略微有些软的东西，感觉上很像是人类的皮肤。 那绝对不可能是她准备的礼物。 我的课桌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她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 但是，她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礼物。她决定，再将手臂伸进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袁静先是吓得浑身一跳，随后便意识到，那应该是方老师的脚步声。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到门口去看一看。 只要不开灯，方老师应该不会发现我的。 她这样想着，来到了门口，偷偷地探出头去。 走廊里没有人。 她一下子懵了，因为这个时候，脚步声明明还在继续。 大概是二楼传来的脚步声吧。 袁静这样努力地向自己解释道。 她蹑手蹑脚地返回了自己的座位旁，视线再次落在了课桌的桌面上。 她不禁想，如果我有透视眼就好了，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她紧紧地闭着嘴，再次伸出手去。 课桌里应该只有自己制作的那个礼物，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做的是一张立体贺卡，上面写着一些祝福的话语。 回忆着刚才碰到的那个有些软的东西，袁静感到一阵害怕。 她无意识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突然意识到，刚才碰到的那个东西，和自己的脸的触感十分相似，只是粗糙一些。 课桌里，难道有一张脸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将她吓得向后退去。 不可能，课桌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有人脸？人是不可能缩进课桌里的吧？不……不对，人虽然无法塞进课桌，但如果只有头的一部分呢？ 就在她这样想时，她又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低头看去，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有什么深色的液体正从她的课桌里流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她终于忍不住了，快步来到门口，按亮了电灯。 再次返回自己的座位旁，她大着胆子向课桌里看去。 她看到了半颗人头，那一双眼睛，竟然还在转动。 “啊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骤然响起，袁静吓得魂飞魄散，跌倒在地。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疯狂地向外跑去。 走廊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是，她看到，前方似乎隐约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一边向她走来，一边还在说着什么。 袁静强迫自己停止尖叫，她感觉前面那个人应该是方老师。 只是，方老师看上去，似乎是矮了一点儿。 方老师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为什么还是不行？我明明在走，我还听到了学生的声音，但是我就是看不到人。我为什么一直在教室里？” 好奇怪，他在说什么？ 袁静不敢停下脚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终于，当她走到了距离那个人影足够近的位置时，她才终于看到，那个人，的确是方老师，但是，他头颅的上半部分，完全不见了！ 袁静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陷入了一片诡异而恐怖的气氛中。方老师的尸体在办公室被人发现，他的上半部分头颅却被放在了某个学生的课桌里。这个课桌，自然就是袁静的课桌。 ------------ 第46章 午夜歌声 一时间，学校人人自危，老师们陷入了恐慌。 班主任本打算让袁静休息几天，毕竟她的课桌曾经被放了半颗人头，里面的血迹极为骇人，班主任不希望引起她的恐惧，更不希望消息被传播出去。 却没料到，她竟然自己请了病假。 在那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将这件事忘记了。但是此刻，她却是详细地记了起来。 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的她却意识到，如果方老师真的在办公室里加班的话，应该是会开灯的，不可能整个教学楼都是漆黑一片。 当年年纪太小，没有想到这些细节。若是如今的她，或许会放弃进入教学楼。 袁静收回心神，仔细观察这个村小学的教室。 赵晓芸本就是个胆小的女孩，最近经历了这么多诡异事件，她更是有一种草木皆兵之感。 “袁姐，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瘆得慌……” 赵晓芸忍不住看向袁静，眼中是十分明显的求助目光。 她希望离开这个房子，回到外面的操场上去。 袁静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着这个教室。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观察。 课桌…… 她站在一进门的位置，扫视着整个教室。 大约有二十张课桌，整齐地摆在这里。 袁静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在恍惚中觉得，每一张课桌后面，都有一个人影。 那是一些孩子的身影，他们个个都是面目呆滞，双眼无神，脸色惨白，身影飘忽。她的视线可以穿透他们每个人的身躯，看到后方的物体。 这些孩子，是谁？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吗？ 袁静猛然想起，自从被传送到这个村子，似乎没有见过这里的村民。 这个村子，难道是个荒村？ 这个念头令她不寒而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暗鸦岭的午夜，万籁俱寂。袁静和赵晓芸两人早被这个村子吓得快破了胆，话也不敢乱说。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教室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突然，一阵歌声传来。 在这漆黑的午夜，那歌声听起来格外瘆人，如同极冬寒冰一般，令人浑身冰冷。 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歌声，或许因为四下无人的关系，听上去有些回音，但在袁静二人听来，却是如同来自幽冥的安魂曲。 两人猛地转头看向教室的门，外面，就是走廊，而那歌声，就是从走廊传来。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甚至可以听清那孩子所唱的歌词。 “女孩半夜走回家，发现礼物忘带啦。返回身去归学校，学校无人鬼来闹……” 歌声由远及近，似乎已经飘到了教室门口。 两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心口。 她们走进来时并没有关门，听着那歌声越来越近，她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想尽快将门关闭。 但是，她们却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无法走路。 赵晓芸本就胆小，吓得眼泪直流。袁静虽然胆子稍大一些，但是听到那孩子所唱的歌词，只觉得就是在唱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竟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歌声，终于飘到了门口。 直到这时，二人才想起，将手机关闭。 她们只希望门外的那个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注意到她们。 手机关闭，教室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连窗外的月光也消失了。 然而，两人却极为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头颅，缓缓地在门框边出现。 那是一个小女孩，浑身似乎在发着莹莹的白光，两只大眼睛大得吓人，而且，全部都是黑色，没有眼白。 那小女孩就像因为害怕被发现而小心地扒着门框一般，只是露出了一个头。袁静二人，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子。 看着那怪异的小女孩，两人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然而，那小女孩似乎是没有看到她们，缓缓地继续迈动脚步，彻底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个孩子，全身都在发光，但却并不刺眼。 就在这时，袁静发现，那女孩的右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看上去似乎被黑色的毛发覆盖，并且一直在向下滴着什么。 女孩的手扯住那东西上的毛发，晃晃悠悠。 女孩缓缓走近了教室里的一张课桌。随着女孩方向的改变，袁静终于看到了她手中那个东西的另一面。 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 那是方老师的眼睛。 “啊啊啊啊！！！” 袁静再也忍受不住，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同一时间，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在哪里？把我的半颗头，还给我……” 袁静一下子停止了尖叫。 她听出，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并不是方老师的，而是赵晓芸的。 怎么回事？ 她虽然惊恐，但却仍然看向了那个小女孩手里的半颗人头。 那双眼睛，属于赵晓芸…… 袁静浑身僵住，随后便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气息。 …… “有几个人联系不上。” 在尝试着与所有人联络后，罗亚森说道。 此刻，除了已经死亡的邵建军、胡婉儿、袁静和赵晓芸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再次聚在了一起。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庞淼也不知身在何处。 “电话打过了，没人接，短信、微信都不回。” 罗亚森又道。 “或许是慌乱中丢失了手机。” 师远说。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好一些。” 罗亚森说。 “关于叶冥砂的信息，目前还是不够。我们现在知道了她的毕业院校，家庭住址，父母职业等等，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她对阎氲宁的怨恨来自何处。” 刘潋看着手机说道。 “我觉得，应该从两人外表相似这一点深入分析。在任务当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叶冥砂和阎氲宁，必然有什么联系。” “你是说，两人可能有血缘关系？” “她们说不定是失散的姐妹。” 师远看向阎氲宁，而后者却是一脸茫然。 他突然问道：“阎氲宁，你的出生日期是什么时候？” ------------ 第47章 突变 “一九九五年六月二十八号。” 阎氲宁说道。 “叶冥砂的生日，也是这一天。” 师远说完，抬起头，仔细观察阎氲宁，同时回忆着叶冥砂的脸。 莫非这俩人是双胞胎姐妹？ 师远忍不住想。 从面容上来说，两人颇为相似。虽然达不到难以分辨的地步，但是的确很相像，只是阎氲宁稍高一些。 从可能存在的怨恨上来说，若两人是双胞胎，也容易说得通。比如，当年父母二人过于贫穷，舍弃了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于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便产生了怨恨。 但是，这样想的话，还有一些疑点，比如，为什么是现在？两人是几岁时分开的？怨恨的产生，是因为火灾，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师远回忆着手机上查到的老新闻，从里面的图片来看，叶冥砂的家住在一座十分老旧的楼里，显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再考虑到阎氲宁说的，自己的父亲是总经理这一点，由于经济原因憎恨父母和姐妹，似乎很容易理解。 但是，火灾又要如何解释？？ 师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冲击向了罗亚森的背部。 他强忍着剧痛与震惊，艰难地转身向后看去。 他看到的，是手持砍刀、面容扭曲而疯狂的李默蕾。 “默蕾？为什么……” 李默蕾没有说话，再次举起砍刀。 这一次，她的刀刃朝向的，是罗亚森的头部。 “罗亚森！” 师远和刘潋等人都反应了过来，快速地来到罗亚森身旁，立即扶着他躲避，并将疗伤矿泉水倒入他的口中。 另一边，闻裕哲和林雅卿夺下了李默蕾的砍刀，并将她制服。 李默蕾的力气极大，即便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用力，也快要压不住她。 在疗伤矿泉水的作用下，罗亚森的伤口很快痊愈，但他却仍然是浑身无力，瘫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他惊诧莫名地看着李默蕾，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罗亚森目瞪口呆，骇异地盯着李默蕾的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远下意识地带着众人远离了李默蕾，并示意闻裕哲、林雅卿二人不要再触碰她。 李默蕾露出了一道邪恶扭曲的笑容，突然大吼道：“罗亚森，你该死！你们所有人都该死！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你疯了吗？” 刘潋忍不住喊道。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们！你们全是坏人！” 李默蕾从地上站起，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她是人，她又未免太不正常。如果说她是鬼，感觉上也说不通。 难道她真的疯了？可是，疯的原因是什么？当时不是她甩了罗亚森吗？难道后悔了？ 师远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这些什么情感的事情，简直糟糕透顶，比鬼魂还烦。 突然，他意识到，这或许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已经失去分辨人与鬼能力的师远，此刻根本就没法知道李默蕾的身份。 如果她真的是鬼呢？鬼伪装出疯子的样子，让人放松警惕，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就在师远思考之时，李默蕾突然一跃而起，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和动作，跳跃到了众人身边。 她的两只手变得如同干枯的鬼爪一般，狠狠地向安岭娴的双眼抓去。 这一下若是抓实，安岭娴的两只眼睛都会被剜出来。 “李默蕾！” 罗亚森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狠狠地将李默蕾撞到了一旁。 李默蕾被巨大的力量冲击，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罗亚森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刚刚撞击的力量太强了，不要说是一个年轻瘦弱的女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恐怕也要受伤。 就在所有人认为李默蕾会倒地不起时，李默蕾竟然再次一跃而起，就像根本不知道疼痛的丧尸一般。 而她的疯狂，也与丧尸无异。 丧尸？ 这两个字几乎是同时跃入了众人的脑海。 非生非死，狂暴嗜血，速度极快。正是李默蕾现在的状态。 “快跑！远离李默蕾！” 师远喊道，随后便快速地向罗亚森家跑去。 众人也是毫不相让，争先恐后地拼命跑着。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李默蕾在后面追赶的速度，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 眨眼之间，李默蕾便扑倒了跑在最后的杨爽。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杨爽的叫声从恐惧变为了绝望，随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带来的。 李默蕾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杨爽的颈部，直接咬下了一大块，连骨头都咬断了。 杨爽再也发不出声音，带着最后的绝望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此刻的李默蕾的可怕程度，和鬼没有区别。 刚才，闻裕哲和林雅卿两人合力将她制服，但所有人都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她向安岭娴跃去那一刻开始，她身上就散发出了极为强烈的危险气息，就好像在那一刻她就变了一个人一般。 师远咬了咬牙，拔出了手枪。 “别开枪，师远！”罗亚森一边跑一边大声吼道，“她不是鬼！她还活着！” “她或许已经变成了……” “不是的！她不是丧尸！你好好想想，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不可能是丧尸！一定还有别的解释，一定还有！” 罗亚森的双眼通红，几乎快要喷出血来。 师远看了罗亚森一眼，将手枪收起。 闻裕哲向后看去，低声道：“她既然不是鬼，我们就和她拼了，然后把她关起来。” 由于刚才已经制服过她一次，闻裕哲的信心要强一些，虽然他也明显感觉到了李默蕾的变化。 众人跑过了罗亚森家的大门，却没有人敢停下来。 李默蕾已经追到了相当近的距离，若是谁敢停下来，必然要被她杀死。 没有人愿意步杨爽的后尘。 李默蕾的外形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表情狰狞，五官扭曲。 她没有腐烂的皮肉，没有满身的血迹，没有怪异的四肢。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但是，她却令人心胆俱裂。 ------------ 第48章 被剥夺的幸福 之前的那些事情，难道真的与李默蕾有关？王景羿的死，刘潋和我身上出现的危险，说不定，真的是李默蕾造成的。毕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李默蕾不是鬼。但是，叶冥砂又是怎么回事？这次的任务是有两个鬼？ 师远想道。 众人快速地奔逃，李默蕾在后面越追越近，很快便要再次追上。 所有人都是恐惧万分，尤其是跑在最后的安岭娴。 师远回头看去，他看到，李默蕾的手臂向前平伸，手指尖已经快要碰到安岭娴的背部。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安岭娴就会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默蕾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一幕被好几人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人停下来。 众人都是继续跑着，很快便来到了村西墓地附近。 奋力的奔逃令众人均是感到异常疲惫，好几人都是大口喘着粗气，停下脚步休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李默蕾突然停止追赶，但是对已经精疲力尽的众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不过，师远却是眉头紧皱，他感觉这次的任务，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安岭娴脸色惨白。她刚才几乎是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此刻死里逃生，顿时全身虚脱。 “太可怕了，刚才……真是危险。”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依然是结结巴巴。 “不要掉以轻心。” 师远提醒着，同时向后看去。 他远远地看到，李默蕾还站在刚才停下脚步的位置，从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看去，李默蕾只是一个很小的身影。 但是，那毫无疑问就是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再这样下去，叶冥砂的情报也没有机会去查。 师远想道。 李默蕾所站在位置，就在罗亚森家门口不远处。众人即使想要回去，也根本没法回去。 现在是午夜，众人只能在外面休息。 师远建议众人轮流休息，一部分人负责看守。但是，眼下的情况太危险了，根本就没有人敢真的睡着。 就这样坚持了两三个小时，见李默蕾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众人缓缓地放下了心，有几个人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罗亚森的脑子一团混乱，似乎什么也听不懂一样，对师远等人的问话充耳不闻。 师远无奈，只好自己继续尝试查找关于叶冥砂的信息。网络虽然极为便利，但终究有些信息是无法通过普通的检索查到的。师远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也只能不断地在普通的网站上搜索。 花了不少工夫，但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仇恨。相似。同一天出生…… 师远在心中不断地思索着这些词语，努力地想要将碎片拼合起来，但却始终是无法做到。 这些线索，还太少，根本不足以拼出完整的画面。 忽然，师远无意中看到，在某个论坛上有一个帖子，标题为《我是一个被抱错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抱错？等下，阎氲宁和叶冥砂，会不会是这种情况？ 师远立刻仔细查看那则帖子的发帖时间和发帖人的ID。时间是七月三日，发帖人的ID为“被剥夺的幸福”。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叶冥砂？ 师远立刻查看帖子的内容。 “被剥夺的幸福”讲述了自己寻找身世的过程，并发现当年自己是被抱错的。她发现，自己的亲生父母十分富有，那个与她身份互换的女孩享受着这一切，她却每天生活在困苦之中。她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似乎是一个不算特别的故事，师远虽然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被剥夺的幸福”的痛苦和怨怒，但是，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死亡。 至少在发帖时，叶冥砂是活着的。两天后，她就被活活烧死。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师远继续向下查看帖子的回复。 回复数量不算太多，但是师远发现，其中有一个名叫“黑乌山”的用户极为活跃。 黑乌山？暗鸦岭？ 在回帖当中，黑乌山先是对“被剥夺的幸福”表达了同情，随后便积极地为她出谋划策。 最终，黑乌山提议，让她施行一个“仪式”。 所谓“仪式”，就是让她准备草人、被诅咒者的血液、白色蜡烛、猪油等道具，在地上绘制“法阵”，按照一定的程序念诵“咒语”，从而与被诅咒者互换身份。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被剥夺的幸福”完全信以为真，对黑乌山千恩万谢。 师远微微皱眉。他注意到了“被诅咒者的血液”这几个字。 按照帖子内容来看，“被诅咒者”应该指的就是阎氲宁。 在罗亚森找到的旧新闻的图片当中，师远记得，他看到了一滩血液。 那个，难道就是“被诅咒者的血液”？ “阎氲宁，七月三日到七月五日之间，你是否受过伤或大量失血？” 师远立刻转头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阎氲宁惊讶地道，“七月四号那天，我找的第一份工作要求我去体检。体检需要抽血，结果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护士抽了很多血，我当时还以为我要死了……” 回忆着当时那一幕，阎氲宁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抽血，结果，那名护士竟然抽走了她大量的血液。她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入了一个如同大型试管一样的东西中，自己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阎氲宁几乎快要晕厥。 “果然……” 师远下意识地说着。 但是，叶冥砂又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她认识那名护士？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随便大量抽血吧？ 这时，一个念头跃入了脑海。 那个护士，就是“黑乌山”。 亦或者，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个人。 总之，叶冥砂快速地准备好了一切，进行了那个“仪式”。 只是，那个过程出现了问题，导致失火，并最终烧死了她自己。 或许，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次的死亡。而那抱错的意外，也是必然发生的，是她命运的一部分。如今，叶冥砂成了这个任务的一个“道具”。而这，也是她的宿命。 ------------ 第49章 这不是真相 如果一切都是宿命，那么我现在发现这个帖子，是否也是宿命？我们所有人，是否都只是“某种力量”操控下的棋子？自以为在拼命求生，其实一切早就被设计好了？ 师远摇了摇头，将这些似乎有些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 叶冥砂的帖子中并没有提到她是如何开始了关于自己身世的调查的，总之，她似乎非常自然地就展开了这一行动，并且极为顺利地找到了“自己被抱错”的这样一件事。 一件重大的事情若是太过顺利，很可能就会有大问题。 至此，叶冥砂死亡的秘密，似乎是被揭开了。 但是，若这就是真相，又要如何阻止叶冥砂的杀戮？她在怨恨中进行了那个“仪式”，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她的怨恨只会更加强烈。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这不是真相。至少，不是全部的真相。 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是现在还不知道的。那，就是完成此次任务的关键。 师远转头看了看，罗亚森依旧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模样。 “喂，罗亚森。” 没有反应。 “你这个样子，我看是离死不远了。” 师远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让罗亚森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空洞呆滞，不再两眼无神，而是浑身颤抖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了师远。 同样的一句话，他曾经过师远说过。 当时，刚刚开始任务不久的师远在看到碎尸后陷入了与如今的罗亚森极为相似的状态，神情落寞，呆坐在原地，失去了判断力和分析力，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原本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尽快找到完成任务的方法，却因为心理上的冲击而放弃了一切努力，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罗亚森如遭雷击，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对不起。” 他低声说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需要我做什么？” 罗亚森问道。 “叶冥砂的死亡有一些疑点，你能不能查到她的死亡证明相关的东西？” “可以。” “哦，对了，”说到这里，师远将声音压低，“再查一下阎氲宁的死亡证明。” “阎氲宁？” 罗亚森不动声色地向阎氲宁看了一眼。 感知能力部分失效，所有人看上去都是白色人形。师远也没有办法判断，阎氲宁到底是人还是鬼。 很快，罗亚森便找到了师远要的东西。 一时之间，他也愣了愣，随后缓缓地将手机屏幕转向了师远。 上面赫然写着，“阎氲宁，女，出生日期：1995年6月28日，死亡日期：1997年7月5日，死亡原因：溺水。” 师远盯着那些文字，半天没有说话。 阎氲宁竟然在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么，身后的那个…… 但是，如果阎氲宁是鬼，短信又为何说要保护她？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自从收到那条无字的任务短信那一刻起，师远就有一种极为怪异的不安感觉。 没有任务目标，没有任务要求，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没有限制条件。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目标不可的话，那或许就应该是，活下去。 师远下意识地将手伸入了衣袋。 他碰到了一个光滑坚硬的东西。 手机。 师远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机取了出来。 “保护阎氲宁”。 这五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她是鬼，所谓对她的保护，不就等于是在寻死？ 如果叶冥砂和阎氲宁都是鬼，这个任务又要如何完成？ 就在这时，李默蕾动了。 她如同从梦中醒来一般姿势怪异，抬头看向了众人所在的方向。 “大家注意，小心。” 刘潋立刻提醒道。 看到李默蕾的动作，所有人都是心脏一颤。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说什么，方神女、安岭娴等人本能地狂奔起来。 方神女想起了自己的堂兄方异圣。她立刻转向，向山上跑去。 清晨的暗鸦岭，山雾弥漫。 方神女凭着记忆向上攀登。 她记得半山腰有一片林间空地，方异圣就在那里。 她顾不上疲惫，大步地走着。 雾很浓，她只能看到自己身周一米以内的事物。她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个无人的地带，整个世界只有自己脚下那么一块土地。 突然，她一脚踩空。 前方，竟然是无底深渊。 她下意识地两手乱抓，幸运地抓到了一样东西。方神女死死地抓紧那样东西，终于躲过了一劫。 看着前方半米处的无尽黑暗，方神女浑身冒出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突然，方神女的脸色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她回头看去，看向自己的手刚刚抓过的地方。 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方神女咽了口口水，不敢再继续前进，却也不敢再返回。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却发现，除了雾，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坚持着，两条腿却已经发软。 脚下的那一小块土地，连坐下的面积都不够。她也不敢坐下，因为那样，她的两条腿就要探入那无底的深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站在一个如同山峰峰顶一般的地方，无论她向哪个方向走动，都会掉入悬崖，摔得粉碎。 突然，方神女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两只脚。 …… 庞淼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自己和胡婉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个无人区，周围是一片黑暗，连虫鸣声也听不到。 她实在跑不动了，停下了脚步休息，却发现，胡婉儿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她想要找她，却不敢乱动，更不敢说话。 她连取出手机的勇气也没有。 她摸索着坐了下来，感觉地面极为阴冷。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着了。 她就这么坐着，直到清晨来临，阳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张黑白照片。 定睛看去，她才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墓碑。 “啊！！” 庞淼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险些仰面倒下。 她挣扎着爬起，慌乱地看向四周。 她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墓地。 ------------ 第50章 走近谜底 庞淼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婉儿呢？她去了哪里了？其他人呢？ 庞淼跑出了墓地大门，继续向西，直至跑出了西村口。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离开了暗鸦岭村。 这一刻，她欣喜若狂。她顾不上去考虑胡婉儿，疯狂地在公路上飞奔。 她辨不清方向，只知道继续跑。 终于，离开暗鸦岭村已经足够远，她放慢了脚步，喘着粗气向前后看去。 两边都是农田，一望无垠。 这个方向对吗？我是不是应该搭个车，或者找人问问？ 正这样想，庞淼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然而，很快她便发现，那个人影有几分眼熟。 是阎氲宁？不，不对！ 当那个人转过身时，庞淼看到，那是一个和阎氲宁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孩。 是那个人！是那具焦尸！ 庞淼一下子回忆起了在客厅里看到的那一切。 她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响，随后头皮便感到阵阵刺痛。 那个和阎氲宁很像的女孩，渐渐向她走近。 “不！你别过来！”庞淼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喊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是谁害死了你，你就去找谁好了，不要来找我！” 见那女孩丝毫不为所动，庞淼愈加惊恐，但她仍然喊道：“我和阎氲宁只是刚刚认识，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那女孩的速度依然没有改变。 庞淼的大脑极速运转，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大喊道：“我知道真相是什么！”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那个女孩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庞淼咽了口口水，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很可能会决定自己的生死。 她定了定神，说道：“其实，你是不该死的，你……你现在还应该好好活着的……” 她拼命地思索着到底怎样的话可以令自己活下去，但大脑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只能想到一些空洞的话语。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说道：“阎氲宁太可恨了，是她害了你。我和她不熟，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的话，我可以去……去找她……” “告诉我真相。” 那个女孩突然说。 庞淼愣了愣，继续说道：“真……真相就是……就是，阎氲宁骗了你，她一直在骗你……她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你撒谎！” 在这一瞬间，那个女孩骤然发生了极为可怖的变化。 她的皮肤变得焦黑，血从她的身上流至地面，眼睛和嘴却是变得血红。 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鬼啸，猛地扑向了庞淼。 …… “如果阎氲宁早就死了的话，现在这个，到底是人是鬼？” 师远感觉到，最后的关键线索就要出现。 如果阎氲宁是鬼，这么多年来，她难道一直伪装成活人“生活”着吗？ 可如果她不是鬼，而是人的话…… “我们去海源调查。” 师远突然说。 “海源？”罗亚森愣了一下，“调查什么？” “真相。” 罗亚森转头四顾，并没有看到李默蕾的身影。 众人再次各自奔逃后，由于师远一直抓着阎氲宁的手腕，因此才没有分散开。此后，师远又用手机联络了其他人，这才重新聚在了一起。 “这次的任务短信没有限制地点，或许我们可以暂时离开暗鸦岭。到了海源后，就去寻找当年的真相。我想，这就是解开此次谜底的钥匙。” 师远一边说着，一边向罗亚森的车走去。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快出发吧。” 原本的十几人，现在却只剩下了六人。来这里采访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此刻只剩下阎氲宁一人。 众人坐上两辆车，向海源市疾驰而去。 “我们要去哪里？” 车上，阎氲宁问道。 “去你家。” “我家？” 阎氲宁诧异地问道。 “对。” 师远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但是，他却是相信着，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谜底。 八个小时后。 “原来是这样。” 师远看着面前神色黯然，目中含泪的中年夫妻，轻声说道。 “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我们不想让她知道她真正的身世。” 阎将才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师远。 “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她的。很抱歉，让你们回忆起了伤心的往事。” 师远说道。 ☆ 1995年6月28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卉兰，真的没事吗？预产期快要到了，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阎将才看着妻子的肚子，担忧地说。 “没事，在家里待得闷死了。我就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想去咏荷花园赏花。” 徐卉兰微笑着说道。 “我开车带你去。” 阎将才说完，抓起外套便走向了门口。 咏荷花园不近，开车也要半个小时。不过，为了妻子高兴，阎将才将刚买不久的汽车开了出来，带着妻子去赏花。 看着争奇斗艳的鲜花，徐卉兰心情极佳。 突然，她脸色一变，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将才，我……我肚子……孩子好像要……” “你怎么了？不会是这个时候要生了吧？” 阎将才急得满脸是汗。 他早就和家附近的高级医院联系好了，可现在，却是在离家很远的公园里。 怎么就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抹了一把汗，安慰道：“老婆，你别急，赶快上车，我们去医院。” 徐卉兰艰难地上了车，阎将才心急如焚，立刻发动了车子。 “将才，快，就在附近找一家医院吧，我怕是坚持不了了……” “好，好！老婆你再坚持坚持，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 “不！就到最近的医院，你想让我们娘俩死在这儿吗？” 徐卉兰大吼道。 “我知道了，我们就到最近的医院去。” 阎将才脸色惨白，调转车头，向几百米外的一家普通医院开去。 “老婆！你坚持住！” 医院走廊里，阎将才向徐卉兰说道。 他们没有注意，另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与他们擦身而过。 那个女人身旁的男人说道：“芳美，感觉怎么样？” “快了，感觉快生了。这孩子，前天就到日子了，到现在还不出来。” “别急，这事儿急不得。” 叶建设倒是有耐心，但内心也是焦急不安。 ------------ 第51章 我的孩子 “恭喜，是个千金。” 护士面带微笑，对新妈妈说道。 将女婴交到母亲手中，一个声音在外面喊道：“黑护士，你过来一下。” “哎，好的。” 护士转头微笑了一下，走出了门。 …… 6月28日是叶冥砂的生日，也是她大学毕业的日子。 “我要许个愿。” 看着面前因为打特价才抢购来的生日蛋糕，叶冥砂略微有些任性地说道。 “好，好，许愿，许愿。” 温芳美饱经风霜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叶冥砂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希望爸妈可以让我去参加毕业旅行。” 她是故意说出来让父母听到。 本以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父母会同意。毕竟，毕业旅行并不需要太多金钱和时间，只是全班同学一起到另一个城市去看看，每人只需支付五百元钱。 没想到的是，叶建设突然面色不悦地说：“毕业了怎么不想着快点上班赚钱？你都多大了？只想着玩？是不是还得交钱？” 父亲的一连串问题，令叶冥砂难过至极。 生在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中，真是不幸。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叶冥砂的眼圈红了，有些怨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随后便快速跑出了厨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大哭了一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父母根本就不爱自己。 我是不是捡来的？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吧？ 她突然想道。 她猛地坐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灌了上来。 “血型规律……我是B型血，母亲是O型，父亲……” 她如坠冰窖，痛苦不堪。但，她不死心，继续调查。 最终，她竟然查到了当年的那家医院，查到了自己被抱错的事实。 “阎……我应该姓阎……” 叶冥砂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阎将才的基本资料，发现阎家经济条件很好，住在高档小区，开着名牌汽车。 那个被命名为阎氲宁的女孩享受着自己的父母的关爱，享受着自己该有的金钱，过着开心的生活。 怎么会这样？ 叶冥砂不甘心，她想抢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很快便得到了一个叫“黑乌山”的用户的回应。 黑乌山给她提出了一个建议——摆阵。 除了在帖子里直接留言外，黑乌山还给她发送了很多私信，详细地告诉她应该如何去做。 不仅如此，黑乌山还亲自与叶冥砂见面，并承诺自己可以帮助叶冥砂弄到阎氲宁的血液。 叶冥砂毫不怀疑，千恩万谢。 7月5日凌晨，叶冥砂准备好了一切，在自己的卧室中绘制了“法阵”，开始准备施行“仪式”。 “我要夺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 叶冥砂低声念道。 将草人放在正南方向，白色蜡烛放在正北方向的木桌上，阎氲宁的血液放在“法阵”中心，猪油洒在门口和窗下。 一切都准备就绪，叶冥砂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有些颤抖地将白色蜡烛点燃。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蜡烛翻倒，木桌瞬间被火焰吞没。 “啊！” 叶冥砂慌了，拼命地用衣服拍打。 猪油流淌着，在地板上蔓延到了木桌下方。 只是一瞬间，整个房间便熊熊燃烧。 叶冥砂大声惨叫，将装有阎氲宁血液的瓶子踢翻。 “不！” 她急了，扑到地上，想要将瓶子扶起。 然而，瓶子却在高温的作用下突然爆碎，无数的玻璃碎片飞向了她，将她的脸颊、手臂划出了多道伤痕。 老旧的楼房支撑不住，墙纸全部燃烧，木质的椅子和床也是瞬间被火焰吞没。 天花板也燃烧起来，里面的旧木头掉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叶冥砂身上。 只是短短半分钟之内，叶冥砂便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大火烧毁了这间老房，也烧死了叶冥砂和她的父母。 叶冥砂死了，她的鬼魂来到了明世界。 它有着叶冥砂的全部记忆，也有着她的怨恨。 “阎氲宁，应该死的人是你！我要你偿命！” 但是，叶冥砂不知道的是…… 1997年7月5日。 “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公园玩好不好？” 徐卉兰对两岁的阎氲宁说道。 “好！” 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立刻笑着答道。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公园之旅，竟然成为了这个家庭的噩梦。 刹车失灵，汽车带着一家三口冲入了河中。 阎将才和徐卉兰虽然最终被成功救上了岸，但孩子却永远地失去了呼吸。 阎将才颓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徐卉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女儿的生命再也无法挽回。 原本幸福的家庭，就这样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这样下去哪能行啊？” 邻居好心大婶看着日渐憔悴的徐卉兰，忍不住也是连连叹气。 徐卉兰两眼空洞无神，没有看向大婶，而是望着空中不知何处。 “你们还年轻，再要一个孩子吧。” 大婶又说道。 徐卉兰还是不理会。 过了半晌，大婶突然想到了什么。 “哎？要不然，你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吧？” 徐卉兰依旧没有说话，但旁边的阎将才却是眼睛一亮。 三天后，孤儿院。 看着那个和阎氲宁极为相似的孩子，徐卉兰忍不住泪水涟涟。 “我的孩子……” ☆ “这次的任务总算解决了。” 刘潋感到浑身疲惫。她望着前方，有些感慨地说道。 然而，师远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对。 第一，他们没有收到任何的短信，更没有得到新的书页。 第二，李默蕾依旧十分怪异地站在罗亚森家门口不远处。 远远地看着李默蕾的身影，师远忍不住想，李默蕾不是替罪羊吗？如今，叶冥砂的事情已经解决，李默蕾为什么还是这个状态？ 他看向罗亚森，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李默蕾，一动不动。 不难想象，罗亚森内心受到了多大的震动。 明明以为已经解决了一切，明明以为一切将会恢复正常，但事实却只能用“残酷”来形容。 那种震惊，那种疑惑，恐怕只有罗亚森自己才能明白。 阎氲宁并没有和众人一起返回暗鸦岭，而是留在了海源。同样留在海源的，还有闻裕哲和林雅卿。 “静待花开”这四个字，再一次浮现在师远的脑海中。 ------------ 第52章 我相信你 （上一章修改了☆后面的一部分。） “我相信你。” 罗亚森的语气听上去极为淡然，但却坚定异常。 他相信李默蕾，因为她在罗亚森提出要回暗鸦岭时的表现，太不像她。 如果罗亚森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他会怀疑，会犹豫。但是，他经历过太多的异常现象，他曾经亲眼目睹了弥啸粼被鬼“附身”时的表现，他明白，这两个多月以来，李默蕾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你受委屈了。” 罗亚森看着泪流满面的李默蕾，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虽然胡婉儿等人已经死去，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任务，也终于是完成了。 众人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不用再去担心李默蕾的出现。 午夜，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楼，此刻只有罗亚森一个人。 阎氲宁、闻裕哲以及林雅卿都留在了海源，没有随同师远等人返回暗鸦岭，赵晓芸等人已经死去，不少房间都空了下来。 罗亚森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梦。时而抓心挠肝，时而拨云见日。 不过，至少李默蕾现在恢复了原样。 罗亚森看着天花板，忍不住开始想象她穿婚纱的模样。 事实上，在李默蕾说出道歉那一番话的时候，罗亚森感觉到了强烈的愧疚，因为他也曾经真的怀疑过她，真的放弃过她。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下半辈子去弥补。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想给李默蕾发几句话。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罗亚森有些诧异。现在是凌晨一点，谁会这个时候敲门？ 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是李默蕾。 他笑了笑，将门打开。 李默蕾抿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了房间。 “我睡不着。你……你呢？” 她轻声说。 “一样。” 罗亚森说。 李默蕾觉得有几分尴尬，因为她曾经如同一个疯子一样胡说八道，对着一些陌生人大吼，更是哭得稀里哗啦，形象全无。 好在，罗亚森原谅了她，并且完全相信她。 李默蕾原本想了不少话要说，可是现在，她却只是低着头。 好不容易把头抬起来，刚想开口，又憋了回去。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打了耳洞了？怎么戴了那么多耳钉？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当然不是。” 罗亚森突然感觉有些怪。 耳钉的事，他自然没有对李默蕾说过。但现在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和她结婚，他便有了想要把秘密分享给她的想法。 但是，这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所以，他一时还是有些犹豫。 李默蕾继续问道：“都是黑色的耳钉呢。” “是啊。你如果觉得很奇怪的话，我就拿掉好了。” 罗亚森说着，便将那些耳钉逐个取了下来。 当取到那枚真正重要的黑色耳钉时，他的动作略微顿了顿，但最终还是全部拿了下来。 “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呢。你是个男人啊，戴那么多耳钉好奇怪。” 李默蕾似乎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其实……” 罗亚森脱口而出了这么两个字，便停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其实什么？” 李默蕾问道。 “没什么。不说这个了。” 罗亚森想把话题岔开，于是谈论了一些轻松的事情，比如明天吃什么之类。 但是，李默蕾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在那些耳钉上打转。 “亚森，我……我……” 李默蕾突然非常不自然地站了起来，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你怎么了？” 罗亚森也站了起来，他不明白李默蕾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想……” 李默蕾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并不算精致的小盒子。 罗亚森突然明白了，随后便笑了。 他想说，求婚是我的任务。 但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便看到李默蕾突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我先回去了。明天见。早点休息。” 她慌乱地说完，便开门跑了出去。 罗亚森愣在原地，但很快便摇了摇头，一头躺倒。 …… 刘潋本以为自己今晚会睡得很安稳，要么不做梦，要么会做一个好梦，因为刚刚完成了任务，她的心态相当放松。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再次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在拼命地跑着，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的追杀。 她看不见背后追赶她的那个东西，只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掠食者可怖的喘息。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知道，那绝对不是人类。至少，不是一个活人。 面前是一片无垠的荒野，地面上尽是枯黄的野草。 突然，地平线上，一棵大树蓦然出现。 与这广阔的荒野完全不同，那棵树生机盎然，绿意葱茏，庞大的树冠闪烁着如同星光般的光泽。 刘潋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树。 如此美丽的一棵大树，在这样的情形下，理应带给她安全感，但是，恰恰相反，她在远远地看到那棵树时，便觉得心惊肉跳，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她本能地想要远离那棵树，但是，她的脚步却是不可遏止地带她向它奔去。 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心惊。 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树叶间点缀的星星点点的花骨朵。 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不疾不徐，但她却是拼尽全力在跑。 她终于跑到了那棵树的阴影下。抬头看去，那一树花蕾清晰无比。 刘潋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等待什么。 天色忽明忽暗，她似乎在转眼间便度过了十几天。 终于，满树花开，灿若云霞。 那些花越开越盛，越开越艳，鲜红如血，竟然长到了人头大小。 砰！ 一声巨响，满树红花在同一瞬间爆开。 漫天血雨兜头砸下，将刘潋覆盖。 刘潋双目瞪大，在血腥味的环绕中，惊恐地看着血花爆开后出现的果实。 那是一颗颗人头，每一个都是血肉模糊，五官扭曲，长发被血液黏着在一起。 此刻，那掠食者的喘息声终于来到了她的身后。 一只干枯冰冷的手缓缓地抓住了她的脖子。刘潋想要逃跑，但她却无法再移动一步。 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她分明看到，那树上的人头，在动。 ------------ 第53章 真正的方法 她们在看她，嘴唇不断开合，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 刘潋努力地听，终于，她隐约地听到了她们正在说的话。 “你会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个。”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意划过脖颈，她的视野陡然升高。 她拼命地向下看去，看到的，是自己没有头颅的尸体。 而她的尸体后面，是正在抬头看向她的李默蕾。 “啊！” 刘潋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了起来。 她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和师远一样，她也有开灯睡觉的习惯。 她环顾四周，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由于胡婉儿等人已死，阎氲宁和林雅卿也回到了海源市，安岭娴没有再和她挤在同一个房间里，而是换到了胡婉儿的房间。 刘潋的心跳得厉害，她总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些危险的气息。 她没有发现其他人，但她却总觉得，似乎有东西进来了。 她穿鞋站起，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这个房间。 她先是来到门口，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门锁。 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 站在门口，她转身向里看，环视整个房间。 这里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刘潋就是有一种心脏飘忽的感觉。 它在哪里？ 这个问题突然跃入脑海。 刘潋心一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毫无依据，毫无征兆。 任务既然已经完成，那么感知能力也就随之恢复了。刘潋展开感知域，仔细地搜索这个房间。 没有，哪里都没有异常。这里，就是原本房间的模样。 刘潋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她的视线移动到了床下。 那里被床单遮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但是，刘潋自己清楚，这并不是普通的床，甚至不能算是床，而仅仅是几个实心木块罢了。 暗鸦岭太过诡异，没有人会敢留下“床底”这种空间。 明明知道那里什么也不会有，但刘潋就是觉得，必须要过去看一看。 看一眼，就看一眼，这样至少可以放心下来。 刘潋这样想着，走到了床边。 她运了运气，缓缓地拉起了床单。 实心木块，没有任何异状。 在感知域中，那里也是空的。 在她的预想中，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彻底放心才对。但是，恐惧不安的感觉，竟然没有半分减弱。 那个东西，还在这里。但是，在哪里？ 衣柜，书架，书桌，所有的地方，她全部都查看过。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将神经紧绷的刘潋吓得浑身一跳。 这种时候，谁会来敲门？ 刘潋趴在猫眼上向外看。 是李默蕾。 她来干什么？ 任务当中李默蕾给她留下的危险印象太过深刻，即使到了现在，仍然没能完全消除。 “你有什么事吗？” 将门打开后，刘潋问道。 “刘潋，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我希望你当我的伴娘吗？” “记得。” 刘潋警惕地看着李默蕾。 “你没有忘就太好了。我和亚森快要结婚了，婚礼应该就在最近几天。你不会突然反悔吧？比方说，突然有什么事情，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之类的。” 李默蕾一边说着，一边向房间内挪动脚步。 终于，她整个人全部进入了房间，将门轻轻关闭。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突然将刘潋笼罩。 糟了！ 刘潋下意识地转身，想要去拿砍刀和疗伤矿泉水。 然而，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场景，和刚才的梦，极为相似。 一个画面在她脑海闪过。 她的视野陡然升高，看到了自己无头的尸体。 不！ 强烈的恐惧如同有形的冰冷利刃一般刺入了她的心脏，刘潋想要用尽全力尖叫，但她却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只能挣扎着呼吸，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形同虚设。 刘潋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被杀死，还是会在这个房间里复活。 杀戮，会永远持续下去，直至耗尽所有的保命次数，最终真正地死去。 绝望瞬间将她吞没。 无数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刘潋却从未如此恐惧过。 李默蕾，她根本就没有恢复！不，说不定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不是一个活人。 脑海中的念头狂乱地翻涌，刘潋突然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任务，根本就没有结束！ 他们没有收到任何的短信，没有得到新的书页。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完成了任务。 的确，叶冥砂消失了，但是，叶冥砂并不是全部，而只是这个任务的一半。 李默蕾，便是另一半。 一道寒意划过脖颈，视野陡然升高。 刘潋拼命地向下看去，她看到了自己无头的尸体，以及…… 贴在她背后衣服上的一个腐烂扭曲的恶鬼。 是它？刚才感觉到的那个，就是它？ 可是现在，这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刘潋的世界，逐渐陷入黑暗。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看到的是冲入她房间的罗亚森。 “刘潋！” 罗亚森快速地跑到刘潋身边，而刘潋也是极为迅速地穿好了鞋子。 她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罗亚森抓住刘潋的手腕，想要逃离出去。 但是，李默蕾却是挪动脚步，站在了门口。 “原来如此。” 李默蕾声音冰冷地说。 “你在说什么？” 罗亚森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狂吼道。 “我在说什么？”李默蕾眉头紧锁，“还用问吗？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却拉着别的女人！” “罗亚森，”刘潋突然动了一下手臂，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的，”罗亚森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个任务，还没有结束。李默蕾，她知道了耳钉的秘密，她骗我摘下了耳钉，随后便来对付你。她以为她会杀死你，却没有想到，我们还有第三枚耳钉。” 听到罗亚森的话，李默蕾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刘潋，”罗亚森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她要杀的人是你吗？” “我想，我猜到了。” 刘潋的心绪，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的，她知道了。她知道真正完成这个任务的方法了。 ------------ 第54章 跳出来 真正能够对付“李默蕾”并使此次任务彻底完成的人，就是刘潋。 准确地说，是她的净化能力。 罗亚森观察了许久，在此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了弥啸粼。起初他并没有多想，但后来，他意识到，李默蕾的情况，或许真的和弥啸粼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她也被“附身”了。 李默蕾的确还活着，但是她，根本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在行动。 在叶冥砂灰飞烟灭后，众人看到了倒地不起的李默蕾，很自然地便认为，她恢复了正常。 然而，那只不过是更进一步的假象。 由于李默蕾并非鬼魂，而是被附身的活人，她的行动有很大的限制。她不可能像真正的鬼那样随意地虚化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制造异象。现在的她，与其说有灵异能力，不如说，倒更接近一个体能极强的人。 如果有怪力贴纸，想要再次制服李默蕾，并非不可能。 但是，怪力贴纸现在却不在刘潋和罗亚森手上，而是在师远的背包中。 此外，还有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刚才附着在刘潋背后的恶鬼，在刘潋“死亡”后，也随之“消失”了。只是，这所谓的“消失”也是假象。 事实上，那只恶鬼变得更加巨大。 它将整个房间都覆盖，地板和墙壁上，全部都是它腐烂的皮肤。 刚刚还毫无异状的房间，此刻却突然变得宛若地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肉眼可见的飞灰。 罗亚森和刘潋虽然都穿了鞋，但是透过鞋底，他们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种极为怪异而恶心的触感。 他们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个房间里了。 但是，李默蕾却挡住了出口，令二人无路可逃。 师远…… 刘潋偷偷地将手伸向了衣袋中的手机。 “我什么也不需要做，你们就会死。” 李默蕾突然说道。 她说的没错。 只要她保证二人无法离开，那个如同一片黏腻的厚膜一般的恶鬼，便可轻易地将他们杀死。 罗亚森死死地盯着李默蕾的眼睛，似乎想要将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看穿一般。 而刘潋，则是看似平静地拨打了师远的电话。 电话刚刚拨出去，砸门声便突然传来。 “刘潋！你在里面吗？” 是师远的声音。 李默蕾的脸泛着隐隐的青色，如同一具尸体一般。她的目光冰冷地盯视着罗亚森和刘潋二人，发出着无声的警告。 罗亚森在李默蕾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人性。 这是“附身”带来的效果，一定是的。 罗亚森努力地对自己说道。 那如同一层厚膜一样的恶鬼在墙壁上蠕动，蔓延。天花板上已经只剩一小块白色，余下的部分全被覆盖。 恶鬼如同病变的皮肤一般，向最后那一小块白色侵袭。 那一块白色，便是电灯所在的位置。罗亚森想，当恶鬼将最后的一寸面积也覆盖之后，这里，必将变成一片黑暗。 “罗亚森！刘潋！” 门外，师远还在继续砸门。 “跳出来！” 他继续喊道。 跳出来。 罗亚森知道，师远说的是，让他利用保命能力，瞬间变化自己所在的位置。 但是，刘潋要怎么办？ 如果刘潋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她只有死路一条。 “刘潋，你试一下，看能不能先出去。” 罗亚森低声说道。 天花板上已经只剩下十厘米见方的一块白色，其余的部分，全被腐烂的厚膜填满。 刘潋稳了稳心神。 她自然是希望，可以早一些将李默蕾真正地恢复原状，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保证自己活着。 罗亚森的保命能力增强后，刘潋还从未试过。她只是被动地复活，从没有主动地去尝试跳跃。 而眼下，情况太过紧急，她必须尝试着去做这件她从未做过的事情。 刘潋将视线集中到门上，想象着自己跳跃到了门外的走廊。 不知为何，她觉得全身越来越冷，如同缓步地走入了结冰的河中。 突然，她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在这个房间里存在过一般。 “默蕾……” 罗亚森没有立刻跟着跳跃出去，而是缓缓地走近了李默蕾。 李默蕾没有回应，而是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罗亚森终于走到了李默蕾面前，伸出右手，缓缓地向李默蕾的左臂移去。 突然，他猛地加快了速度，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用的。” 李默蕾冰冷地说。 罗亚森不理会，他疯狂地将刘潋的净化能力倾泻出去，冲击向李默蕾。 他可以感觉到，李默蕾手臂上出现了一个肉眼无法看见的漩涡，如同清水冲开泥沙一般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洞。 但是，只要他稍微放松力气，那空洞便会瞬间恢复。 怎么会这样？ 罗亚森愕然，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 房间里越来越暗。 就在这时，师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罗亚森！快出来！” 罗亚森愣了愣，咬了咬牙，松开了李默蕾的手臂。 他有些不甘地盯着李默蕾的脸，随后便从原地消失。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天花板上的最后一块白色被腐烂的皮肤完全覆盖。 “快，离这里远一些。” 看到罗亚森也成功地跳了出来，师远立刻说道。 师远之所以在刘潋拨通电话之前便来到了她的房间门口，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刘潋所想的那些事情。 这个任务的疑点，令他十分不安。 他也没有睡安稳，半夜突然醒来，他便立刻开始思索那些疑点。 “李默蕾根本就没有恢复，那只是一个假象。她应该是被附身了，很有可能会对刘潋不利。”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师远便迅速来到了刘潋房间门口。 借助感知能力，师远“看”到了里面的刘潋和罗亚森，也看到了李默蕾和那个变了形的恶鬼。 李默蕾虽然仍旧是白色的人形，但是师远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她现在绝对很不正常。 虽然有些莽撞，但他仍然是猛力砸门并喊了刘潋和罗亚森的名字。 “静待花开”。 但是，这次的任务，绝对不可能通过静静等待来完成。 既然李默蕾被“附身”了，那就净化她。 师远知道，这一次的净化，不可能像夏令营那一次净化被变成雕像的孩子那么简单。 ------------ 第55章 污浊的云雾 师远三人快速地向楼梯跑去。就在他们刚刚跑出几步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李默蕾踢飞了房门，追了出来。 师远三人极速地跑着，却突然发现，前方的天花板上，蓦地倒吊下了一个血红色的腐烂的身影。那一头长发，全部都被血液黏着，两只眼睛也彻底被血染红。 那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影，而是半个，只有从腰部开始向上的部分。其余的部分，若是存在的话，也必然是嵌在天花板的水泥中。 三个人，没有一个说出哪怕一个字。 他们继续跑着，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他们越过了那个倒吊的血色人影，但前方的走廊天花板上，却是接连不断地出现更多的人影。 三人咬紧牙关，继续跑着。 终于，他们来到了楼梯边，立刻大步下楼。 突然，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拐角处，一个人影凭空出现。 在昏暗的灯光下，师远等人看到，那是一个浑身皮肤溃烂的恶鬼，它的双眼和嘴，根本就是三个血洞。 更令三人头皮发麻的是，鬼的身躯之上，也有着无数个血窟窿。他们甚至可以透过那些窟窿，看到后面的墙面。 刘潋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师远更是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恶鬼身上散发出了极度强烈的异常气息。他知道，这是一个杀戮性极强的恶鬼，若是再靠近，必然会死。 虽然三人都能够复活，但是，师远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刘潋和罗亚森也会回到刚才那个恶鬼盘踞的房间去。 他们不能冒那个险。 三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们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 而身后，李默蕾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 师远转头看去，看到的是李默蕾如同人偶一般怪异的姿势。 他知道，现在的不是最终的绝望境地，而是机会，真正地完成这个任务的机会。 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就可以将净化能力，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准备。” 师远突然低声说。 罗亚森和刘潋同时回头看去，表情也是变得极为紧张。 眼下，是非生即死的局面。 若是再耽搁下去，楼梯拐角处的恶鬼和刘潋房间里的恶鬼，都会轻易地将他们杀死。 但是，若是能够净化李默蕾，将其恢复原状，这个任务就会结束。 “就是现在！” 师远低声喊道，随后便突然扑向了李默蕾。 同一时刻，罗亚森和刘潋也采取了行动。 李默蕾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迎着师远挥动着手臂，做出了攻击动作。 然而，此刻的师远却是使用了怪力贴纸，将李默蕾狠狠地撞倒在了楼梯上。 那剧烈的撞击声，让罗亚森的心脏猛地一颤。 “净化需要时间。快，我们把她带到右边的空房间。” 师远当机立断，快速地扯着李默蕾向上跑去。 好在他们本就没有走下太多的台阶，只是几步，便回到了二楼。 净化，必须完成，哪怕这个过程会很艰难，很危险，也必须去做。 师远三人将李默蕾带到了旁边的房间，便立刻将门关闭。 借助感知能力，师远察觉到，外面，那个浑身血洞的恶鬼，正在逐渐向他们靠近。 但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快！” 李默蕾在拼命挣扎，但在怪力贴纸的作用下，她原本极为强悍的力量，此刻却显得有些不足。 怪力贴纸本就是为了帮助他们完成这些灵异任务而存在的道具，若是没有这样的效果，便成了无用之物。 “默蕾，再坚持一下。” 罗亚森不忍心再看李默蕾，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说道。 虽然净化能力只属于刘潋一个人，但在耳钉的共享效果之下，等于有了三倍的能力。 但是，实际的效果，却是远远超过三倍。 李默蕾的身上出现了道道波纹，就像水纹一样不住地晃动。 三个人几乎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最终令那些污浊的水纹分散开。 终于，师远和刘潋看到，李默蕾身上如同被掀开了一层污浊的面纱一般变得干净，原本剧烈的挣扎也渐渐停止。 李默蕾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团污浊的云雾盘旋在她的头顶位置，久久不散。 师远感知到，那个恶鬼已经移动到了门口。 与此同时，墙壁上也出现了腐烂的痕迹。 这个房间，也被那个恶鬼侵入了。若是不能尽快完成净化，他们四人，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但是，若现在中断净化，转移位置，刚刚去掉的那些污浊的异常气息，说不定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必须彻底完成净化，之后才能离开。 师远三人的手没有离开李默蕾的手臂，继续着净化的过程。 三人渐渐地感觉到了脚下的地板发生的变化。 地板开始变得黏腻，变得有些令人作呕的软。不用看，他们也知道，那个厚膜一样的恶鬼，已经覆盖了这里的地板。 不需要任何人说话，三人不约而同地再次加大了净化的力度，完全不顾自己的承受力，如同涸泽而渔、杀鸡取卵一般，疯狂地抽取着自身最后一丝体力，将净化的力量输送到了李默蕾的身上。 最后一点。 师远的额头上全是汗珠，但他却不敢用手去抹。 李默蕾极为安静，一动不动，脸色也是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但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够看得出，她的眼珠在不住地颤动。 师远抬头看了一眼，骇然发现，这个房间的墙壁，已经全部腐烂。 一阵诡异至极的声音突然从四周发出。 刘潋循声望去，却惊异地发现，地上竟然出现了几个血洞。 那些血洞越变越大，刘潋甚至可以感觉到里面传出的诡异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会随时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她险些发出尖叫。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尽管已经虚弱不堪，但仍然是拼命地进行着净化。 那最后的一丝异常气息在李默蕾的头顶环绕。 坚持住，默蕾。 罗亚森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他睁开眼睛，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砰！ 一声巨响。 门板破碎，一张有着三个血洞的脸钻了进来。 ------------ 第56章 灵异学社 就在这最后的一刻，那一丝异常气息，终于被净化了。 李默蕾眼珠的颤动停止，随后她睁开双眼。 同一时间，血洞恶鬼和墙壁上的腐烂骤然消失。 刘潋彻底耗光了所有的力量，瘫倒在地。罗亚森则是紧张地看着李默蕾，想要看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恢复了。 师远也是累得几乎晕厥，但他仍旧坚持着看向李默蕾。 他看到，李默蕾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似乎还是十分空洞，表情也有些茫然。 真的已经彻底净化了吗？ 师远抓着李默蕾的手臂，借助共享的刘潋的能力，去感知李默蕾身上的气息是否正常。 绝对不能留下一丝一毫隐患。 整整两分钟过去，师远才终于放下心来。 而在同一时刻，李默蕾的眼神，也终于恢复了正常，闪烁出一道清明的光芒。 “亚森……” 她看着罗亚森，眼泪夺眶而出。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明白。” 即便是内心强大到了非人地步的罗亚森，此刻也是百感交集。他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丝丝微弱的痛感从眼球上传来。 “我是个罪人，我害死了他们……我不想杀死他们的……” 李默蕾痛哭失声，双手捂住脸庞。 自从罗亚森说出要返回暗鸦岭村那句话那一刻起，李默蕾就被某种力量控制了全部的言行。 她如同发疯一般地痛骂罗亚森，并与他分手。 罗亚森离开海源后，她度过了一段看似平静的日子，但是实际上，她每时每刻都在那种力量的控制之下，无法做任何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她想与罗亚森联系，想告诉他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但是她做不到。 秦若建、于怀洁、王景羿等人，全部都是她杀死的。当然，是在那种力量的操控之下。 她本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夺走了他人的生命，残忍地虐杀他们，她的感受可想而知。 她不想杀人，但是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若不是心中还有着最后的希望，她早就已经彻底崩溃。 而她的希望，就是罗亚森。 “不，默蕾，你没有错。杀死那些人的，不是你。你只是被控制了。” 罗亚森安慰着李默蕾。 随后，他便将暗鸦岭村的异常情况大致地告诉了李默蕾。 丧钟声，终于响起。 师远几乎连手臂都快要抬不起。他艰难地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查看最新的短信。 “任务完成。你们将从李默蕾的衣袋中找到下一张书页。” “终于完成了……” 师远瘫倒在了地板上，手机也随之被扔到了一旁。 ☆ “你要入社吗？” 范岳看着眼前的新生，热情地问道。 “我……我再考虑考虑……” 新生有些腼腆地说。 这名新生有一个十分让他困扰的姓，苟。再加上他叫小小，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嘲笑。 苟小小长得十分瘦小，面容颇为清秀，性格也是相当内向，很少主动与人交谈。此刻独自一人走在社团招新的摊位之间，有点儿头昏脑涨。 这两天是大学各社团招新的日子，新生们被那些社团的各种音乐和宣传单搞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该选什么好。 苟小小手中已经拿了十几张宣传单，在学长、学姐们的热情邀请下，稀里糊涂地加入了五个社团。但是，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加的。 他最感兴趣的，是灵异。 他从招新摊位最左端，一直走到了最右端，才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摊位，上面拉着横幅，上书四个大字，“灵异学社”。 苟小小原本是打算直接加入的，但是当看到这里只有一名学生时，他略微有些犹豫。 范岳推了推眼镜，笑了笑说：“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社团人少，不像别的社团那么热闹？” 苟小小被说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范岳继续说道：“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有这种顾虑。我们灵异学社人数并不少，每一年都能招到至少两百名社员。我们的学生干部也是人数众多，除了社长……哦，也就是我以外，还有两名副社长，十名分部部长，以及多名理·事等等。只不过，每年都会死不少人，所以才显得有些冷清。” “你……你说什么？” 苟小小原本还认真地听着，但是，当听到“每年都会死不少人”这句话时，他的脸色明显地变了变。 范岳却是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猛地大笑起来，笑得苟小小有些发毛。 足足笑了一分半，范岳才止住笑，说：“既然是灵异学社，那么这样的笑话就是家常便饭了。你要真的想加入的话，以后可是要听很多类似的话呢。” “哦，原来……原来是笑话吗？呵……呵呵……” 苟小小有些僵硬地也勉强笑了笑。 一阵风吹过，他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 怎么总感觉这个人好像不是在说笑话的样子…… 苟小小清了清喉咙，问道：“那……那你们社团，都有什么……什么活动？” “很多啊，比如每周五晚的鬼故事之夜，到废弃的别墅探险，灵异作品分享推荐，校园传说调查，乡村惊魂之旅……等等等等，太多了。哦，对了，上次我们有十几人到郊外去探险，当时连校花沈虹瑶都跟我们一起去了。不过，最后运气不好，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苟小小愣了愣，看着范岳有些揶揄的表情，知道他又在讲笑话，于是笑了笑，说：“是吗？活动还真是丰富啊。” “那是当然，”范岳颇为自豪地说，“还有啊，我们还包了个旅游团，去一个小村庄旅行。当时遇到了一点小意外，撞死了一个孕妇。后来，回到海源以后，当时旅行的那些人，就陆续离奇死亡。” 苟小小咽了口口水，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范岳话匣子打开好像就关不上了，又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们还经常举办试胆大会，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上次我们……” 他说得十分来劲，苟小小却是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呢？ ------------ 第57章 三宿舍304 苟小小的确对灵异感兴趣，几乎每天都要读灵异，对于恐怖电影、恐怖游戏之类，也是十分热衷。 可是，这一次，面对这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范岳，苟小小却感觉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怎么样？加入我们社团，保证你不会后悔。” 范岳笑容满面，直视着苟小小。 “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苟小。 “好，请问。” “你……还活着吗？” 听到这个问题，范岳一愣，随后又是大笑起来。 好半天，他才说道：“不错不错，年轻人，学得很快嘛！不，我已经死了。有一次我们社团组织去登山，我腿部受伤，结果摔了下去。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那么，你愿意加入我们社团吗？” “嗯……”苟小小思索了片刻，“好吧。”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转过头，注意力却立刻被一个身影完全吸引。 “好漂亮……” “嗯？” 正在拿报名表的范岳有些好奇地抬起头，顺着苟小小的目光望去。 “哦，你说她啊。她叫温雪，自从沈虹瑶死后，她就是咱们学校的第一校花了。怎么样？漂亮吧？” 范岳拍了拍苟小小的肩膀，笑着说。 苟小小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温雪，被范岳催了好几次，才伸手接过报名表。 ☆ “你们看什么呢？” 温雪回到寝室，见几名室友正挤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 那几名室友听到温雪的声音，立刻将视频关掉，装出什么也没看的样子。 “莫名其妙。” 温雪有些不悦，不再关注她们，将手提包扔在了桌子上，一边翻衣柜一边说：“唉，今天下午和男朋友约会，穿什么好呢？哎，你们说，我是化清纯妆，还是化美艳妆？” “哎呀，你怎么都好看啦。对了，你这次的男朋友叫什么？是不是刚来的那个大一的小帅哥？” 旁边一名相貌平平的女生问道。 “BINGO!被你说中了。没错，就是那个小帅哥。我只不过略施小计，他就上当了，还真是单纯得可爱呢。” 温雪得意洋洋地照着镜子，随后又继续挑选衣服。 挑了一会儿，她放弃了，自言自语道：“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我怎么都好看，还是先睡个美容觉吧。哎，你们几个，别吵到我啊。” 说完，她到上铺躺下，戴上耳机听催眠曲。 几名室友忍不住做起了鬼脸，十分不爽地挨个离开了寝室。 她们刚才是在看一部恐怖片。之所以出现刚刚的反应，是因为无论什么影视作品，只要被温雪知道，必然会被她奚落一番。 “咳，这部电影啊，我早就看过了，没意思。” “什么电视剧？哦，那个啊，我跟你说，就是讲那个什么的事情，剧情特老套，演员又丑，特别没劲。别看了。” “这部电影我都看睡着了。” 这些都是温雪的口头禅。 时间长了，没人再和她说影视剧的事情，也没人愿意被她看到自己正在看电影、电视剧，否则，必然会招来心情不爽的结局。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刚刚那名相貌平平的女生走出寝室，便忍不住低声说道。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是白富美呢。好了，不说她的事了，我们去哪儿玩会？” 另一名女生说。 几人叽叽喳喳地向外走去，很快便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所大超市。众人购买了不少零食，准备趁温雪不在的时候继续吃零食看电影，享受美好时光。 “我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零食。我那个时候就总想象，晚上躲在超市的角落里，等晚上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就出来吃零食吃个痛快。” 返回寝室的路上，几名女生继续聊天。 “哈哈，我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我可不是，我真的那么做了。” 第一个女生说道。 “真的？” 其他女生立刻惊讶地看向了她。 “嗯，真的，”第一个女生十分认真地说道，“不过，那件事可不怎么愉快……” “怎么了？被人发现了？” “不是，是……是看到了一些黑影，还听到了说话声，当时给我吓得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什么也没吃成。” 这个女生在说这几句话时，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情境中一般，脸上的血色退去，脚步停住，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另外几名女生面面相觑。 几秒钟后，才有人说道：“真的假的？你别吓唬我们。” “我没吓唬你们，都是真的。哎呀，好了好了，不说这件事了，我们回寝室吧。” 这名女生用力地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心中的恐惧完全抛飞出去一般。随后，她便大踏步地继续前行。 另外几名女生对视了一眼，快步跟上。 不知是因为刚刚看的恐怖片的效果还残留在几人心中，还是刚才那名女生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太可怕，几名女生没有再说话，后半段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很快，众人路过了学校的音乐广场。这里经常举办演出活动，大屏幕、音响、灯光一应俱全。 就在几人走过大屏幕时，大屏幕突然亮起，上面出现了极为清晰的画面，音响中传出了巨大的声音，将几名女生吓得尖叫起来。 “搞什么啊？” 一个女生不满地喊道。 “嘘！你们听！” 另一个女生立刻说道。 几名女生听到，音响里传出的并不是音乐声，而是新闻播报的声音。 “下面播送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本市近日接连发生了多起离奇命案，望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夜晚切勿出行。就在几分钟前，有人在海源工业大学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发现的位置为第三女生宿舍304寝室……” “三宿舍304？那不是我们寝室吗？” 一个女生声音颤抖地说道。 众人直直地盯向大屏幕，看着上面的画面。 “……尸体被一名清洁人员发现，发现时已经死亡。下面为大家放出尸体照片。敬告各位市民，该照片或许会引起不适，请自行决定是否观看。” ------------ 第1章 温雪的尸体 播音员的话极为怪异，正常的新闻播报中是不会出现这样的语言的。 但是，此刻，那几名女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等待着即将出现的尸体照片。 突然，那张照片出现了。 那是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浑身血肉模糊，双目圆睁，五官扭曲。那表情，任何人看上去都会觉得，死者临死时一定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到底她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出现如此扭曲的表情？ 而更可怕的是，死者的心脏被整个剖出，此刻就放在她的头部旁边。 “啊啊啊啊！！！！” 几名女生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东西全部掉落在了地上。 终于，有人说：“那不是温雪吗？” “温雪？” 众人仔细看去。 果然，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是仍然可以隐约看出，那具尸体，就是温雪。 “她死了？可是，刚才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难道，就在我们购物的这么一段时间里，有人潜入了我们的寝室，杀死了她？” 众人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一名女生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半晌，一人说道：“那我们，还回寝室吗？” 没人回答。 都已经出现在新闻里了，那么寝室必然已经被封了吧？即便想回，恐怕也回不去了。 但是，如果不回去，又能去哪里？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一名女生说：“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回去看看。” 她的话得到了其他几人的响应。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几名女生返回了第三女生宿舍。 预想中的警戒线没有出现，一切正常。 但是，众人却丝毫也不敢放松下来。 她们缓缓地登上楼梯，向304寝室走去。 她们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变成了玻璃制品，一碰就会碎裂。 宿舍楼里，寂静无声，如同一个无人的禁区。 几名女生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望着那扇熟悉的门，却是觉得极其陌生。 “总要进去的。长痛不如短痛。” 一个胆子略大的女生说着，随后便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门口。 她运了运气，猛地将门打开。 身后的两名女生已经尖叫了出来，她们的脑中浮现出了极其血腥可怖的画面。 但是，寝室里一切如常，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乱作一团的桌椅。 几人缓缓走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温雪所在的右侧上铺。 她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尸体，而是看到，温雪坐在上面，十分恼火地看着他们几人。 “有病啊？瞎喊什么啊？” 温雪看着她们，愤怒地喊道。 几个女生懵了。 随后，便是一阵喜悦和失望夹杂的奇异感觉。 “你……你没事吧？” 一个女生试探地问道。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没事了。你才有事呢！”温雪十分不爽地说，“真烦，一回来就吵吵吵，烦死人。算了，我不睡了，差不多也该去约会了。” 温雪从上铺下来，开始穿衣打扮。 其他女生却是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是谁在恶作剧吗？ 她们回忆着刚才大屏幕上出现的新闻，一个个如同中邪一般僵立不动。 ☆ “在这儿。” 李默蕾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师远。 新的书页。 书页的正文部分写着： “此页为最后一页。阅读本页后，可随时开始强制转入。 转入时必须携带所有的书页。” 而这一次，书页的背面也不是五个字，而是六个字，分别为“同根同源”和“耳钉”。 “最后一页？这是最后一页了……” 看着这四个字，师远不禁暗暗感慨。 已经多久了？从第一次发现那本书的线索开始，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三个月里，任何一次任务，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明世界，暗世界。那么多次看见这两个词，但直至现在，师远才似乎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与暗世界正在逐渐靠近。 接下来的，是否就是最后一次的任务呢？如果能够挺过去，就要转入暗世界了吗？ 在那世界里，真的可以解决一切吗？三姨和表弟，是不是就在那里？ 想到这儿，师远展开了感知域，去感知三姨家里的情形。 那里，是两个黑色的人形。 不仅如此，师远还“看”到，这个暗鸦岭村，已经看不到白色人形。 那么多熟悉的村民，此刻，竟然几乎都已经死亡殆尽。 “这个村子，真的变成了一个荒村。” 师远轻声说道。 不过，他知道，尽管现在看不到白色人形，并不意味着所有人真的都已经死去。在那些村民中，有一些人和方异圣一样，处于在两个世界之间转换的状态。他们的身形是灰色的。 方异圣还在山上。师远等人时不时地就会将感知域展开，去感知方异圣的情况。 他偶尔会被转入暗世界，但至少他还活着。 还有屠雪儿，她也是灰色的。 活下来的，几乎都是灰色的人形。而这些人，也随时会真的死去。 师远收回心神。虽然这一切快要结束，但师远知道，现在不是感慨和放松的时候。 正文部分虽然只是说明了这是最后一张书页，但背后的字，却很值得注意。 “同根同源……耳钉……” 与以往的书页不同，这次背面的字，都是曾经见过的。 “同根同源”出现在关于转入暗世界方法的说明中，而耳钉，师远三人都再熟悉不过。 “同根同源？难道下一次的任务，会出现关于同根同源者的关键信息？” 刘潋看着书页，猜测道。 “我也这样认为，”师远说，“之前我们看过，要想转入暗世界，需要在手上涂抹同根同源者的血液。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寻找同根同源者。这个村子原本是有一些有兄弟姐妹的，但是现在……” “如果去碎石镇绑架两个人呢？” 罗亚森突然说。 “我觉得不妥，”师远说，“你可能觉得，现在情况特殊，又不是要杀人，只是需要一些血液罢了，将他们的血液取出一些，解决这一切后就可以将他们安全送回去。不过，罗亚森，你想想，如此特殊的情况，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找两个兄弟姐妹取来血液就可以？” ------------ 第二十三卷 死神的游戏 ------------ 第2章 魏书棋 “你是说，同根同源者，是身份确定的两个人，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罗亚森微微皱起眉头。 “对，”师远坚定地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下一次的任务中，我们会得到关于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说不定，有可能直接就找到了这两个人。” 师远看着最后一张书页，脑中不断地浮现出过去的一个个画面。 不知下一次的任务，何时会到来。 ☆ “真的很抱歉，松平，我……我还是……” 魏书棋抿着嘴唇，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对面的宫松平慌了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两手只是胡乱地在空中画圈。 “没没没……没关系，小棋，我……我也不是要强迫你什么，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我……” 宫松平努力了半天，仍旧没有说下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但是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面对着一张肤若凝脂、娇柔精致的脸，宫松平只能暗暗感慨，自己实在是太普通了，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么漂亮清纯的女孩，追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这么平凡，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成功？ 望着因为愧疚而流下眼泪的魏书棋，宫松平反倒是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很有自知之明，早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因此也并没有太过伤心。 不过，失望肯定是有一些的。 “不，不是的……”魏书棋吸了一下鼻子，摇了摇头，“你很好，很温柔，对我很好，你没有配不上我，只是……我的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真的而很抱歉，对不起。虽然那个人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但是我就是割舍不下……” 宫松平突然从魏书棋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希望。 如果魏书棋一直无法和那个人在一起，是不是我还有机会？ 他的眼睛亮了。 魏书棋继续说道：“没有办法回应你的心意，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很感谢你能喜欢我。我今天，会尝试着向那个人表白。万一……万一他拒绝了我，松平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说完，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宫松平。 这一刻，宫松平的心脏像是融化了一般。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慌不迭地说：“当然愿意！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一辈子……我一辈子都愿意安慰你。任何时候！” “谢谢，谢谢你，松平……” 魏书棋含着泪微笑了一下，而后便告辞离开，留下宫松平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魏书棋的背影越变越小，宫松平的心中风起云涌。 突然，他看到，魏书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 什么意思？ 宫松平愣了。 思考了许久，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毕竟，我对她那么好，而她喜欢的那个人，却对她十分冷漠。 希望之火越燃越旺。 拐了一个弯，魏书棋取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 脸上的泪痕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她，表情极其冰冷。 “今晚上让谁请我吃饭好呢？” 她自言自语着，上下翻动那一条条的聊天记录。 “魏书棋？”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魏书棋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孙老师？” 她立刻摆出了一个极为真诚的乖宝宝笑容，和老师打招呼。 孙连伟是留校的研究生，因为颜值很高，在女学生中很有人气。他负责魏书棋班的解剖课，对待学生十分亲切。 “走路不要总玩手机，很危险，知道吗？” 孙连伟推着自行车，关切地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孙老师。” 魏书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机收了起来。 然而，她的眼珠却是转了转，心中有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 “孙老师，我……明天的课，想请个假。” 魏书棋摆出一副焦急的表情说道。 “请假？为什么？” 孙连伟将自行车放在一边，认真地与魏书棋交谈。 “嗯……是这样的，我刚刚收到妈妈的电话，她告诉我，我的……”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小外甥得了重病，昨天晕倒了。他好不容易醒过来时，一直在问，小姨在哪里，小姨在哪里……” 她的声音都哽咽了，却还是继续艰难地说道：“他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我想去陪陪他，我真的害怕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泪如雨下。 孙连伟不禁动容，道：“你的亲人遇到这么不幸的事情，我听着心里也很难过。好，那明天你就去陪你的小外甥，课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需要的话，我可以过后给你补补。” “谢谢孙老师。真是对不起，我突然请假，或许会让老师很困扰吧？” 魏书棋梨花带雨，脸上是愧疚委屈的表情。 “没有没有，你别想太多，好好去陪你的亲人。” 随后，孙连伟又安慰了几句，而后便骑车离开。 看着孙连伟远去的身影，魏书棋不禁笑了。 “这么好骗？还大学老师呢，就这智商，切。” …… 第二天。 解剖课是下午的第二节大课，三点半左右，学生们便陆续进入了解剖专用的教室。 班长环视了一下整个教室，和旁边的另一名同学说：“好像魏书棋又没来。” “她不是经常逃课吗？” “也不能这么说，”班长推了推眼镜，“她每次都和老师请假，不算是逃课。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很快，上课时间到，一名中年女教师走了进来。 “好了，大家安静。” 看着这名女老师，大家面面相觑。 孙老师去哪了？ 班长正要举手提问，女老师大声说道：“今天大家运气不错，刚刚有人捐献了新鲜的尸体，帮助我们学习研究。说起来，这个人你们还很熟悉。” 说到这里，女老师若有所思地环视了一周，眼神颇有些复杂。 看着她的目光，不少学生都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 第3章 解剖课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在从我们当中挑选下一堂课的尸体？” 一个女生小声对旁边的同学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话说，这个老师是谁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我也没见过。” 两人正在讨论，女老师突然看向她们，不满地说：“好像有人不认识我？我是你们临床医学院的副院长，我叫魏灝妍，你们叫我魏老师就可以了。” “魏老师，魏书棋是你家亲戚吗？” 一个男生调皮地举手喊道。 其他学生都笑了。 魏灝妍一瞪眼睛，喊道：“笑什么？严肃点！魏书棋？哼哼，你们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活的她了。” “什么意思？” 学生们听到这句话，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阵金属滚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学生们对那声音都极为熟悉，那正是放尸体的铁床被推动时发出的声音。 有人突然想起，刚才魏老师说，刚刚有人捐献了新鲜的尸体。 该不会是…… 不少学生瞬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所谓新鲜的尸体，说不定就是……魏书棋。 好几个男生都是脸色狂变，而女生们则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铁床终于被推进了教室，尸体的轮廓并不算特别明显。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尸体上，很快，众人便发现，那尸体看起来似乎有些太高了，不像是魏书棋那种娇小的女生，倒像是一个男人。 此刻，魏老师再次开口。 “下面，大家向你们的老师默哀，致敬。” 你们的老师？ 学生们只觉得心脏和大脑都是乱作一团。 解剖课上用的尸体，一般被称作大体老师。但是，学生们听得清清楚楚，魏老师说的话中，并没有“大体”这两个字。 刚刚还似笑非笑的女生们，突然脸色一僵。 尸体的脸，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孙老师！” “怎么样？很意外吧？”魏灝妍表情毫无悲伤，相反，却有一种揶揄似的笑容，“今天，我要求女生们先进行解剖。你们……” 说到这里，魏灝妍的话停住了。她再次环视着整个教室，目光从女生们的脸上扫了过去。 随后，她继续说道：“……会亲手将你们敬爱的孙老师，剖开。” ☆ 师远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努力地去回忆昨天的事情，但却无法准确地回忆起晚饭后的二十分钟里他做了什么。 从表面上来看，昨天的记忆似乎还算正常，至少没有出现断层。但是，那二十分钟的记忆，十分模糊。 晚饭，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在网上搜索最近海源市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但是一无所获。 就是这样而已。 可是，细节却是一概想不起来。 他也到电脑上进行了历史记录查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该不会是…… 师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咽了口口水，心脏渐渐加速了跳动。 一种颜色渐渐填满了他的脑海。 灰。 他双手抱住头，表情有些痛苦。 我的身上，也终于出现了异变吗？到底是真的如此，还是…… 师远知道自己应该展开感知域查看自己的身影，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只要身处这个村子的范围，就没有一个人是彻底安全的。 齐岫鸳和方异圣的身上出现了异变，他的身上，自然也有可能出现异变。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这算什么？真正转入暗世界之前的预热吗？ 师远有一种想要用最大的力气怒吼的冲·动。 他没有展开感知域，但是他知道，若是罗亚森和刘潋展开，也会立刻发现他的变化。 等到那个时候，他就要和方异圣一样，离开罗亚森的家。 那是他绝对不想要的结局。 他无法想象，在这段日子里，方异圣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但是他清楚，那种生活，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 更糟的是，在暗鸦岭这种地方，独自一人在外，很有可能会像那些村民一样死去。 一阵敲门声传来。 师远费力地抬起头，声音有些虚弱地问：“谁啊？” “我是……安岭娴。” “安岭娴？” 师远一愣，站起身将门打开。 门外，安岭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安姐，有什么事吗？” 师远问道。 “嗯，是这样的……我今天早上……醒来以后，就觉得……有些怪……” “怪？是什么样的怪法？” “林雅卿，她是……回去海源了吗？” “是的。怎么？” “昨天晚上，我梦到她……她对我说，她代替我……活着。” “她代替你活着？什么意思？” 师远追问道。 代替一个人活着，这样的说法，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快要死去，另一个人替他好好地活下去，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夺走了另一个人的身份。 师远记得他曾经有一个邻居，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将一名同学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偷走，冒充那个人去大学报到，以那个人的身份读大学、拿证书，最后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而被偷走通知书的那个人，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被大学录取，不久就到其它城市去打工了。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不少阿姨十分愤慨，背地里骂了那个人不知道多少次，说他太缺德，毁了别人的一生。 这样的情况，应该也算是“代替他活着”。 安岭娴说话不是太利索，师远一时也无法确定，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此外，他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来找他说这件事。 “我也……不太明白。我感觉，她是在……暗示什么。” 安岭娴皱眉思索起来。 “安姐，你觉得，这个梦会不会和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师远猜测道。 “嗯，有关的，”安岭娴十分肯定地说，“我有这种感觉。你知道的，我的感觉……很准。我觉得，林雅卿是……另一个我。” “你说什么？另一个你？” “不不，你不要误会，我是说……她可能，扮演过我……的身份，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越听越糊涂了。师远叹了口气。 安岭娴没有注意师远，继续说道：“我感觉，林雅卿……和另一个人……有关。不是闻裕哲，另一个人。她和我……有关，和我们的任务……有关。” ------------ 第4章 她们是姐妹？ 突然，安岭娴抬起头，说：“师远，你觉不觉得……我和林雅卿，有点像？” “嗯？哦，是啊，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相似，尤其是眼睛。” 师远之前就有这种感觉，此刻也是十分自然地说了出来。 可是，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师远猛然想起了什么。 同根同源。 安岭娴不是土生土长的暗鸦岭人，而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山上的。 林雅卿曾经有一个妹妹。 她们长得有些像。 她们年龄相近。 她们…… 师远的眼睛睁大，仔细地观察安岭娴的脸。 “安姐，你……你该不会是林老师的姐妹吧？” “姐妹？嗯……”安岭娴似乎陷入了沉思，“这个，很有可能。你知道的，我不是对……任何人都能感觉到，我只能……感觉到我的家人……的情况。说不定，林雅卿她……真的是我的姐妹。师远，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她，可能是，‘同根同源者’？” “很有可能！” 师远突然激动起来。 最后的一张书页上写着，“阅读本页后，可随时开始强制转入”，并没有说，接下来还必须要再完成一个任务才能开始转入。 至于书页背面的文字，“同根同源”与“耳钉”，也不见得就是下一次任务的提示，说不定是一种提醒，提醒他在尝试转入时必须要准备同根同源者的血液，并且必须要佩戴耳钉。 此刻的师远，既是激动，又是紧张。 接下来，就要开始转入暗世界了吗？ 师远忍不住皮肤都开始发凉。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林雅卿已经返回了海源。 若是她现在在罗亚森家，师远立刻便可以开始尝试。 尝试，就意味着可能会失败，师远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失败了也没什么，继续尝试也就是了。 师远心里这样想着。 没有让林雅卿再次回到暗鸦岭的理由，师远决定，和安岭娴一起去海源一次，找到林雅卿，并进行医学鉴定，看看两人是不是姐妹。 突然拉近的“暗世界之旅”，令师远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 暗世界。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若是转入暗世界，是会解决这一切，还是彻底死去？ 师远的心态，焦虑中带着希冀。 “走，立刻出发。我会在路上联系林老师。” 突然出现的变化，令师远暂时忘却了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变。 若是转入暗世界，不管能不能成功，异变的问题，都算是解决了。 如果成功，所有的异变都会被解除。 如果失败，自己会死。 “等下，师远，”安岭娴拉住了师远，“现在是……下午四点，到了海源，天会黑。” “我等不及了。安姐，这个村子已经发生了太多的死亡惨剧，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我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 说完，师远快步向一楼跑去。 几分钟后，罗亚森开着车，载着师远和安岭娴向着海源的方向驶去。 “师远，你确定林雅卿和安岭娴是姐妹吗？” 罗亚森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不确定，”师远很干脆地答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我甚至不能确定，我们能不能离开暗鸦岭的范围。” 目前不是任务期间，师远的身上是有诅咒的。安岭娴的身上有没有诅咒，他们不知道，当然也没有办法确认她是否可以离开暗鸦岭。 不过，既然她是暗鸦岭村人，或许早就已经背负了那份诅咒。 当然，师远的诅咒与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可以暂时离开暗鸦岭的范围，只是会被传送回来。 但是，现在既然他身上的异变进一步增强，他也不能够保证自己能否离开暗鸦岭。 看着前方曾经试验过的“边界”，师远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 汽车向前飞驰，带起滚滚尘土。 “边界”，就在眼前。 ☆ “好烦……” 苟小小无意识地翻着手机，眼睛虽然对着屏幕，心思却早就飞了。 温雪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晃。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苟小小腼腆地笑了笑。 “哥们，干嘛呢？” 一名室友走了过来，拍了他一下。 还不等苟小小开口，那人突然脸色一变。 “我去，你这……下次你先说一声，吓死老子了。” 那人十分不满地嘟囔着走了。 苟小小有些纳闷，低头看向手机。 他也被吓了一跳。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动态的灵异照片，是一个人站在汽车旁拍摄的。车窗缓缓拉上，本应映出照相者的样貌，但此刻那上面出现的却是一张狰狞惨白的鬼脸。 苟小小很快稳定住心神。他毕竟对灵异类的东西比较熟悉，没有像室友那么害怕。 手机铃声响起，上面显示着“范岳”这个名字。 “社长找我有什么事？” 苟小小自言自语着，接通了电话。 “喂，小小？” “社长。” “是这样的，我们原本是安排周五晚上大家讲鬼故事，但是这周五我们好几个重要社员都有安排，所以临时将活动提前到今晚。你有空吗？要不要来参加？” “今晚？哦，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是晚上十点，地点就在本宿舍楼409寝室。你最好是先准备一个故事，也好参与进来。” “好的。” 这么快就有活动，苟小小还是有些高兴的。 他性格比较内向，虽然也想多交朋友，但总是不好意思主动与人交谈。这一次借着活动的机会，说不定可以多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学，也算是给大学生活开了个好头。 活动时间是晚上十点，距离熄灯只有一个小时。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是鬼故事之夜，熄了灯更有气氛。 苟小小又随意地看了，便来到了活动地点。 “你来了？” 范岳看到苟小小，十分开心，热情地招呼他走进409寝室。 不出所料，活动一开始，范岳便将灯关了，点了两根白色的蜡烛。门窗之类的，自然也都是紧紧关闭。 “今天我们有好几个新社员，希望大家的故事能精彩一点，抓住新社员们的心。”范岳做了开场白，“那么，谁先开始？” ------------ 第5章 门锁上的钥匙 “我来吧。”一名瘦削的高个子男生举了一下手，“我今天给大家讲一个《门锁上的钥匙》的故事。我先警告各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看到门锁上有钥匙的，千万不要碰那个钥匙，更不要进去。因为一旦进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 …… 活动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直到后半夜一点，才终于结束。 但是，所有人都是毫无睡意。 或许是为了迎接新社员，一些老社员讲的故事都相当精彩，众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气氛颇为紧张。 直到活动结束，还有几个人惊魂未定。 苟小小也是听得十分过瘾，其中有几个故事，真的把他吓到了。 “怎么样？我们的活动还不错吧？” 范岳拍了拍苟小小的肩膀，问道。 “嗯，真的不错。社长，那个……下次有活动，也麻烦社长通知我。” “那没问题啊，我可是希望大家都能来参加，人越多越好。” 范岳两边嘴角向上扯，露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笑容。 苟小小感觉那笑容有点假。像假人。 他一下子想起了前几天路过一家服装店时看到的塑料模特。 也不知道那家店的店长是怎么想的，塑料模特全部都是奇形怪状，尤其是表情，是如同疯子一般的笑，晚上路过的时候，简直能把人吓死。 不过，苟小小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地谢过范岳，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这是……” 站在自己寝室门口，苟小小却愣住了。 ☆ 看着前方的“边界”，师远不自觉地抓紧了旁边的抓手。 罗亚森也是神情严肃，踩下了油门。 汽车飞驰而过，冲了出去。 成功了！ 师远的心像是突然承受了巨大的地心引力一般猛地下坠，他自己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不过，能够离开暗鸦岭的范围，是眼下最好的消息。 三人在汽车中高速行驶。夜深时分，三人终于来到了林雅卿的家门口。 “你是说，我和安岭娴，很有可能是姐妹？” 林雅卿不敢相信地看向面前的三个人。 她的目光最初是看向师远，但随后便如同焊住了一般死死地固定在了安岭娴的脸上。 眼睛的确是有些相似，仔细看的话，还真的挺像的。说是姐妹，不会有人怀疑。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林雅卿越看越觉得，她和安岭娴极为相似。 如果能够证明两人就是姐妹，那么安岭娴，就是林雅雯。 “我……我认识一名资深法医，可以请她帮忙。” 林雅卿咽了口口水，紧张地说道。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她自己来说，一直以来以为早已死去的妹妹，其实还活着，自己也好，父母也好，必然会欣喜若狂。 对师远等人来说，终于找到了同根同源者，也就终于可以进入暗世界，破除这一切的诅咒。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绝对的喜讯。 只是，两人到底是不是姐妹，此时还是未知。 林雅卿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拨打了那名法医的电话。 她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当年林雅雯的尸体，只想尽快弄清楚眼下的谜题。 由于事关重大，众人立刻赶到了林雅卿所说的地点，进行血缘鉴定。 等待的时间，显得极为漫长。师远和林雅卿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法医的身影，却又不敢打扰。 突然，一阵丧钟声打破了宁静。 没有任何一次的丧钟声像这一次这样令师远感到烦躁。至于他烦躁的原因，一是正在焦急地等待鉴定结果，二是，师远原本还希望着，任务已经全部结束了。 他拿出手机，查看最新的任务短信。 上面写着：“有人将钥匙忘在了门锁上。打开门，走进去。” 浅显易懂。 可是，信息却极其不完整。 哪扇门？ 这个世界上的门，太多了。 师远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四周，并没有看到门锁上有钥匙的门。 “结果出来了。” 就在这时，法医对众人说道。 四个人立刻走过去，紧张地看向法医。 法医缓缓说道：“你们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真……真的没有吗？”林雅卿极为失落，“我们长得还是很像的啊。” 法医摇了摇头，说：“长相相似，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们俩，不是姐妹，这一点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刘姐。” 林雅卿神情低落，心里发空。 “我们……不是姐妹吗？” 安岭娴也是颇为失落地问道。 “很遗憾，不是。” 林雅卿叹了口气说道。 “哦。” 安岭娴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的表情也足以说明一切。 “我去趟卫生间。” 师远说完，向外走去。 走廊里没有开灯，极为昏暗。 透过窗，师远看到了海源的万家灯火。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所学校，他所在的窗口，与对面那座学生宿舍遥遥相望。 他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瘦弱身影。 他摇了摇头，仔细看去。 那个身影又消失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 师远仔细搜寻着回忆，隐约地想起了一个童年的邻居。 他记得那个人比他大一岁，性格内向，面容有些像女孩子。那个人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姓，名字是叠字。 他在那所学校读书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师远继续向旁边走去。 待他返回法医办公室时，却发现这里已经关了灯。 怎么回事？那些人走了不等我？不，不对，这里，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莫非是…… 师远低下头。 果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钥匙。 刚刚的任务短信一下子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里是法医办公室啊。 师远的心中，涌起了极为强烈的不安。 他缓缓地伸出手，捏住钥匙，转动。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门打开。 他连背包都没有带，身上轻松了，心里却是极为沉重。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戴了耳钉。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尝试着摸索电灯开关，没有摸到。墙壁的触感很奇怪，极为粗糙，像是未加工过的普通石头。 他继续向里走去。两步之后，他停了下来。 ------------ 第6章 现实远比鬼故事更可怕 这里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是办公室，倒有点阴冷，空气也颇为潮湿。 刚才这办公室明明不是这种感觉。 师远心道。 不过，丰富的经验令他立刻明白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法医办公室了，而是另外的一个地方。 甚至，这里有可能是另外一个空间。 师远转过身，想看看走廊里的情形。 然而，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闭。 他看不到任何光亮，恍惚中甚至产生了自己头下脚上的错觉。 他取出手机，按亮屏幕。 “是个山洞……” 看着眼前的巨大变化，师远并没有慌乱，而是用手机冷静地照着四周。 这是一个圆形的山洞，面积很大，看上去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就是他刚才走进来的那扇。门是紧关着的，看上去很像是普通居民楼里的防盗门。 突然，山洞亮了。起初师远以为这里有灯，抬头看去才发现，天花板也完全和墙壁相同，都是没有加工过的石头，根本没有电灯的踪迹。 可以说，这里除了一扇门以外，任何人工的痕迹都没有。 师远在墙壁上一寸一寸地观察，试图找出机关或是线索。 突然，门响了。师远立刻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喂！别关门！” 师远立刻喊道，随后便快速向门口跑去。 然而，不知是那人没有听到，还是没有当回事，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关闭了。 门口那个瘦小的身影哆嗦了一下，似乎被吓了一跳。 师远有些无奈，但也只好跑到门口。 “师远？” 那人认出了师远，表情由最初的茫然无措变成了欣喜。 “小小，好久不见啊。不过，我并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见面啊。” 师远由衷地说道。 “什么意思？” 苟小小的脸色有些发白，刚刚浮现的一丝欣喜也转瞬消失殆尽。 自从看见范岳那一刻起，他的生活似乎就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诡异感。 而现在，他竟然在打开自己寝室门时走进了一个山洞，这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好在这里有一个熟人，压力也随之分散了些许。 “师远，这里是什么地方？” 苟小小焦急地问。 “不清楚。我怀疑是另外一个空间。” “你别说这种奇怪的话啊，难道你也和我一样，刚刚参加完鬼故事会？” “现实远比鬼故事更可怕。” 师远平静地说。 苟小小一下子愣住了。 这时，门外似乎又传来了响动。 “别让门关上。” 师远立刻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抓住了门把手。 只要门打开，他就会瞬间加大力气。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一个男人看到门口的苟小小，立刻警惕地问道。 “不要关门！” 师远拉住门把手，大声说道。 “你又是谁？” 男人更加警惕。 但是紧接着，他就呆住了。 “我家怎么变成了这样？” 男人茫然地向里走去。 “不要关门！” 师远继续说着，同时手上用力。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再次紧紧关闭。 “啊！又关了……” 苟小小懊恼地说。 “下次我们只要看到门开，就立刻向外跑。” 师远说。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心中却是想到，他们是不可能出去的。因为，这是任务，是必须完成的。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打开。 师远看准时机，向外跑去。 然而，仿佛一股飓风刮过，师远和苟小小瞬间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嗯？” 外面是一个男生，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 但是很快，他便看到了里面那个还在缓缓走动的男子。 “孙老师？” 男生惊讶地道。 孙连伟转过身，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宫……” “宫松平。孙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聚在一起交谈，师远却是拉着苟小小有些烦闷地到另一边坐了下来。 “我们不再试试吗？” 苟小小面色疑惑而慌张地说。 “没用的，”师远摇了摇头，“我们出不去。” 如果说刚才师远只是心中有一个猜测的话，那么现在，这个猜测已经被彻底验证。 那股莫名其妙的飓风，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必须来到这里，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我想，我们接下来要完成一个任务，”师远说，“一个非常危险、非常可怕的任务。任务当中，或许有人会真的死去。小小，你就跟着我，别乱跑。” “哦，好的……” 苟小小不太明白师远的话，但他还是说道。 虽然他比师远大一岁，但是无论是从外形上来看，还是从心态上来看，都是师远更成·熟一些。 没办法，瘦小的苟小小实在是太像小孩了。任何人看见他，绝对不会认为他已经是一名大学生，还以为他是刚刚读高一的学生，甚至很可能会有人以为他是个初中生。 “师远，最近两天，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苟小小背靠着石墙，略微犹豫后说道。 “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我刚加入了一个社团，名叫灵异学社……” “灵异学社？” 师远本能地察觉到了问题。 “嗯，”苟小小没有发现师远的表情变化，“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灵异……” 宫松平和孙连伟交谈了几句后，也向师远二人走来。 听到苟小小的话，宫松平忍不住询问了他的学校。 “你也是海源工业大学的？不对吧？”宫松平推了推眼镜，“我就是校社团联合会的，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海源工大，根本就没有灵异学社。”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你别吓唬我……” 苟小小的脸色变得煞白。 “我没吓唬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宫松平极为严肃地说。 苟小小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门，再次打开。 “你怎么也……” 看到走进来的人，师远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师远？” 刚走进来的那个人，也是满面惊讶。 “刚才明明没有听到……” 师远没有说完。 那个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能是你……太专注了，所以忽略了吧。” 那人快步走了过来。 ------------ 第7章 重要的人 “本以为这一次的任务只有我一个人。” 师远说着。 “我是一定会来的，因为我……我有感觉。这个任务……我会遇到一个重要的人。” “希望如此。” 师远看着安岭娴的脸，心中明白，她说的“重要的人”，指的是她的某个亲人。 血缘鉴定已经证明了安岭娴和林雅卿不是亲属，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岭娴就不是那两名“同根同源者”之一。 “希望如此吧……” 师远重复着，声音很低。 话音未落，又走进了一个人，正是副院长魏灝妍。 当看到孙连伟那一刻，魏灝妍顿时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了一般向后急退。 “魏老师，您……您怎么了？” 宫松平疑惑地问道。 “宫松平，你过来！快过来！” 魏灝妍面色惨白，颤抖地说道。 宫松平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孙连伟却是一副完全不明白的表情，不解地看着魏灝妍。 “魏老师，您到底是怎么了？” 宫松平走到魏灝妍身旁，小声问道。 魏灝妍立刻拉住宫松平的手腕，拉到距离孙连伟最远的一个角落，低声说道：“孙连伟……已经死了，那个……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你……你小心……小心……” 魏灝妍一边说着，一边恐惧地瞄着孙连伟的方向。 “魏老师，您在说什么？孙老师不是就在那边吗？您怎么说他死了呢？” 宫松平愈加不解。 “孙连伟的确已经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你不信？我有照片，你看。” 说完，魏灝妍取出手机，将孙连伟尸体的照片展示给宫松平。 “这……” 宫松平傻了眼。 他也是学医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堂解剖课，孙连伟的尸体周围围着不少学生，神情悲伤。 “孙老师早就签署了协议，死后将遗体捐献给学校，做教学之用。真的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然就……” 魏灝妍继续说道。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和表情不是悲伤，而是惊恐。 “等下，魏老师，”宫松平突然想到了什么，“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不是门锁上有一把钥匙？” “是的，你怎么知道？”魏灝妍极为惊讶，“难道你也是？” “果然……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他们几个，也都是这种情况。” “这可真是奇怪。” 魏灝妍似乎有些敷衍地说道。 宫松平觉得有些别扭。魏灝妍是老师，还是副院长，在她面前，宫松平总觉得十分不自在。但是现在，魏灝妍说孙连伟已经死了，宫松平也不敢随意地再返回孙连伟身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浑身难受。 他的别扭感觉在下一个瞬间消失了，因为他看到，魏书棋走了进来。 在这一刻，他既是激动，又是焦急。 因为老师在旁边，宫松平没有贸然去喊魏书棋的名字，心里却是在默默祈祷着，希望魏书棋可以一眼看到他，然后走到他身边来。 然而，事实却是，魏书棋环视了一周，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喊道：“孙老师！” 随后，她便快步走到孙连伟身边，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宫松平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办法，毕竟，孙连伟是老师，又是高颜值的人气明星教师，很多女生喜欢他，先和他打招呼，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下一个就应该和我打招呼了吧？ 宫松平这样想着。 他完全没有料到，魏书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双眼直直地盯着师远，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斜挎包的带子，抿着嘴唇半低着头。 怎么个情况？难道他们认识？ 宫松平仔细打量师远。 那张脸相当出众，但是，他毕竟是个小孩吧？魏书棋到底是在干什么？ 宫松平十分不解。 突然，他看到魏书棋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浑身僵硬，紧张得不行。 “怎么？你喜欢那个魏书棋？” 身后，魏灝妍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揶揄。 宫松平一惊，立刻转身摆手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行了，你也别否认了，”魏灝妍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魏书棋那小丫头长得还挺漂亮的，你们这些小男生喜欢她，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她风评不好，你小心些。” “风评不好？什么意思？” “这还用我说得那么直白吗？”魏灝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别看她好像挺清纯，其实就是个……算了，有些词，我这个做老师的，也不方便说，你自己体会吧。” 宫松平又愣了愣，但还不待他说什么，魏书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松平。” 魏书棋极为甜美地喊了一声。 “小棋……” 宫松平一看见魏书棋的笑容，顿时就将刚刚魏灝妍的警告跑到了九霄云外。 还会有人来吗？ 师远已经再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任务，师远认为，节省一些体力，不会有坏处。 安岭娴也随之坐下。苟小小不愿意坐，站在一边。 门，再次被打开。 “我去！这特么什么地儿啊？” 一个女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听上去脾气颇为火爆。 苟小小转头望去，却是立刻愣住。 “温雪……” 不仅是他，孙连伟和宫松平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没办法，温雪的确是漂亮，比魏书棋要漂亮不少，精致的妆容与昂贵的首饰，令她整个人似乎在发光一般。 门再次被某种力量关闭，温雪又低声骂了一句，随后便开始打量这个山洞。 “喂！你们都是谁？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地方？” 温雪大声喊道。 没人搭腔。众人都被她的脾气吓住了。 宫松平顿时觉得，这个女生虽然漂亮，但是性格太差，还是魏书棋好，清纯可爱。 “都哑巴了？” 温雪又大声喊道。 随后，她转头看去，目光突然就凝滞了。 “天……天啊……”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比乒乓球还大。 那个男生，简直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啊！和他一比，那个大一的所谓的“小帅哥”，简直就是个丑八怪！ 她立刻就后悔了，刚才不应该大吼大叫。 ------------ 第8章 别碰我 的就在温雪迈步向师远走去时，一个瘦小的男生突然有些腼腆地向她走来。 “你好，请问你是温雪吗？” 苟小小轻声说道。 温雪哪有心思理她，差一点就对着他大吼一句“滚开”。 然而，她却看到，师远向苟小小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他们认识！ 温雪立刻把“滚开”这俩字憋了回去，说道：“是啊，我就是温雪。你好。这位是？” “哦，这是我家邻居，师远。” “师远，你……” “别说话！” 师远突然站起身，表情变得愈加严肃。 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自从他走进这个山洞以来，除了陆续走进来的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此刻，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师远立刻便推断出，或许，温雪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名执行者。 也就是说，任务差不多快开始了。 咔咔咔咔咔咔…… 师远仔细分辨。 任何细节，都可能是线索，师远不想错过。 那是极为细微的声音，是师远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近似墙壁中的水管由于低温而破裂的声音。 若是换一个人，温雪早就爆发了。 不过，此刻的她，却是极为温顺地站在一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是被师远突然的一声喊吓了一跳，纷纷停止了交谈，静立原地。 咔咔咔咔…… 那声音还在继续。 温雪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偷偷地向师远靠近。 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师远突然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温雪被吓了一跳，她完全不明白，师远明明在关注着那声音，他是怎么发现她要说话的？ 那咔咔的声音在整个墙壁里不断地变幻着位置，但最终，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师远的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很快，墙壁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红色印记。 那是什么？ 师远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便快速地向那个方向跑去。 不明所以的众人也跟着师远跑了过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众人便惊愕地停了下来。 他们赫然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出现了血红色的文字。 那文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人写字啊！ 众人的心中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很快，他们的震惊便转化为了恐惧，因为他们发现，那些文字不仅仅是血红色的，而且是用血液写成的，他们甚至可以闻到血腥味。 但紧接着，他们便被文字的内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墙壁上写着：“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遵守我们的规则。你们将在这里玩一个游戏。接下来，你们要努力地用手去触碰他人，但不要被其他人触碰到。每触碰到一个人，你的左手手背上便会出现一个血咒印。任何一人的血咒印数量达到五个，游戏便会结束。注意，你们当中，有一个并非活人。若是被那个人的手碰到，你就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 在血红文字出现的时候，咔咔声便消失了。 此刻，偌大的山洞陷入了一片死寂。 突然，温雪有些讨好似的走向师远，轻声说道：“师远，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装神弄鬼，你……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师远根本没听见她的话，而是在分析文字内容。 温雪看着师远，抿了抿嘴唇，大着胆子伸出手，缓缓地将手向师远伸去。 “别碰我！” 师远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温雪的动作，立刻向旁边躲去。 温雪完全没有料到师远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外表出众，家里又有钱，一直以来都是不知多少男生的心中女神。她怎么也想不到，师远竟然会对她喊“别碰我”。 “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温雪忍不住问道。 师远没有理她，心中却是想道，口中说这些都是恶作剧，实际上却意图触碰他人，这个女生，很可疑。 就在这时，其他人也逐渐反应了过来。 他们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明明打开了一扇普通的门，却来到了一个山洞，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生活中。 既然墙上的文字已经给了大家一条明路，那么毫无疑问，顺着那条路走就可以了。 孙连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向身旁不远处的苟小小拍去。 “快躲开！” 师远立刻抓住苟小小的手臂，将他拉离了孙连伟可能触碰到的范围。 看到孙连伟的动作，其他人也陆续开始了“游戏”。 不就是碰别人吗？什么血咒印什么的，虽然看起来很玄乎，但是，总是干等着显然是没用的，还不如去按照墙壁上的文字试试。 魏灝妍也是很快行动起来。她看准时机，向旁边的两名学生下手。 “魏老师！” 宫松平反应也是极为迅速，见魏灝妍的手拍了过来，立刻躲开。 魏灝妍立刻转移目标，一巴掌拍在了魏书棋的手臂上，“啪”地一声，极为清脆。 “啊！” 魏书棋大叫一声。 不是因为失去了什么，而是因为这一巴掌用力太大，魏书棋感觉很疼。 “魏老师，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宫松平大声质问道。 魏灝妍冷哼一声，不去理会。 宫松平见魏书棋捂着手臂上红色巴掌印的那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心头火起。 “魏老师，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也是挥动手臂，向魏灝妍抓去。 墙壁上的那些文字，宫松平自然是不相信的。他也认为，这些异常现象，全部都是有人在恶作剧。 然而，他的手突然停在了空中。 他赫然看到，魏灝妍的手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印记。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张嘴惨呼的半腐蚀的骷髅头，极为逼真，看上去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那个血红色的人头，是怎么出现的？难道说，墙上的文字，说的是真的？ 宫松平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死盯着魏灝妍的手。 “你这么发呆可不明智。” 魏灝妍说着，向宫松平的肩膀抓去。 “啊啊啊！！” 宫松平吓得魂飞魄散，向旁边玩命一样地跑远。 直到与魏灝妍拉开了二十米的距离，他才停了下来，惊恐不定地回头看去。 ------------ 第9章 别碰我（二） 写宫松平这才想起，文字写着，若是被某个“不是活人”的人碰到，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 他惊疑地看向魏书棋。 她失去了什么？ 然而，魏书棋看上去，却并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所有人都不要动！听我说！” 师远大声喊道，同时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师远……” 安岭娴看向他。 师远伸出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说道：“很抱歉，安姐，小小，我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你们大家都听好，墙壁上的文字，不是恶作剧，而是真实的游戏规则。不要被任何人碰到，否则，很可能会死。” 除了安岭娴以外，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虽然今天接连遇到诡异事件，但他们的心中，对于所谓“会死”这样的言语，还是不太相信。 师远继续说道：“这次的任务，表面上是让我们去做一个小孩子的游戏，但是，真正的解决方法却是，找出鬼的身份，之后的事情，便容易得多了。在那之前，希望大家都分散开，不要轻举妄动。” “你在说什么？鬼？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孙连伟皱着眉头，“你的表现真的是很奇怪，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搞的鬼吧？” “你不相信的话，我也不勉强你。”师远说，“我不会轻易地让你们任何人碰到我，我也不会随意地去触碰你们。但是，我真心地希望大家能平静地讨论一下，找出鬼的身份，避免无谓的伤亡。” “你别再危言耸听了行吗？”惊魂稍定的宫松平不满地喊道，“从刚才开始就胡言乱语，故意吓唬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希望你立刻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恶作剧！” 师远根本没有理他，而是极速地思考分析着眼下的形势。 他知道，这里大部分都是陌生人，即便自己刚才说了很多话，也未必会有效果。 虽然表面上来看，只要大家都分散开，思考的时间是足够多的，但是，人心难测，师远根本不指望那些人会真的相信他，配合他。 那些人，很可能会在最初的惊疑之后慢慢放下心来，之后他们会做什么，目前无法预测。 也有可能，他们中会有人相信了墙上文字的内容，尝试着去触碰他人。 而那个鬼，必然会伺机而动。 鬼或许会积极地去触碰其他人，也或许不会。毕竟，太过积极，就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即便师远自己先以明哲保身为原则，远离其他所有人，他也无法保证，其他人会明智地保护好自己。如果，在他判断出鬼的身份之前，就有三个人死去的话，那么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游戏规则中说得很清楚，“血咒印数量达到五个，游戏便会结束”，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能够达到五个血咒印，这个游戏，就会永远进行下去。 这里一共只有八个人，而触碰自己是不会得到血咒印的，也就是说，一旦有三个人死去，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再获得五个血咒印。 师远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血咒印。那是他刚才拉着苟小小躲避孙连伟时获得的。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苟小小是活人，因为如果触碰后没有出现血咒印便能判断这个人是鬼的话，这次的任务，就太简单了。 还有，虽然游戏规则中说，若是被鬼的手碰到，就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但是，那不见得是立刻生效，否则也就等于直接暴·露了鬼的身份。 师远不断地观察着其他人，试图预测他们可能的行动和言语。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温雪看着师远，笑了笑，说：“师远，你太紧张了。现在是什么年代？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呢？这个山洞，还有那些字迹，肯定都是有人搞鬼。你别怕，我们早晚能出去。” 师远警惕地看向她。 他本以为温雪会再次找借口靠近他，却没料到，温雪竟然向大门走去，试图开门。 师远若有所思地看着温雪。 看到温雪的行动，孙连伟也回过神，立刻走到门口，说：“我们齐心合力，把门打开，这样就能出去了。” 宫松平也是随即说道：“孙老师说得对。与其在这里被这莫名其妙的文字所迷惑，还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不就是一扇门吗？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打不开？” 说完，他也快步走到门口，和温雪、孙连伟一起努力开门。 “喂！你们不要离得那么近！” 眼看着三个人聚在了一起，师远焦急起来。 若是那三个人中有一个是鬼，那么另外两个人，无疑是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三个人努力了好一会儿，门却依然是纹丝不动。 宫松平急了，转头不满地喊道：“喂！你们两个男生，就不能过来帮下忙吗？” 他指的是师远和苟小小。 苟小小“呃……”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要走过去。 “别过去！” 师远喊道。 “你有完没完了？” 宫松平有些恼火，向师远喊道。 魏灝妍叹了一口气，说：“人家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本来人家也没义务帮你啊。” “魏老师，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们自然应该出一份力啊！” “算了算了，”魏灝妍摆了摆手，走到门口，“我帮你们。孙老师，我们一起开门。实在不行，砸墙。” 说完，四个人便继续尝试开门。 看着那四个人挤成一团，师远的眉毛也结成了疙瘩。 那四个人距离太近，谁碰到谁，都不奇怪。 他们费了半天力气，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松平，孙老师，辛苦你们了。我没有力气，也帮不上忙……” 魏书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楚楚可怜地说道。 “没关系，你先休息休息，我们来就可以了。” 孙连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拍了宫松平一下，说：“宫松平，你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孙老师，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了？” 孙连伟被吓了一跳，动作停了下来。 宫松平如遭雷击，僵硬地缓缓低下头去。 ------------ 第10章 别碰我（三） 的胸·口处，是一个硕大的血洞，大量鲜血喷涌出来。 宫松平的心脏，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魏书棋立刻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温雪和魏灝妍也是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向后退去。 苟小小也是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得浑身僵硬，骇然地呆立原地。 宫松平的尸体，轰然倒地。 “都分散开！” 师远再次喊道。 他看得清清楚楚，孙连伟拍了宫松平一下，然后他的心脏便消失了。 不仅是他，安岭娴、温雪、魏书棋、苟小小等人，也是看到了这一幕。 “师远，那个……孙老师，他……碰到了……那个人，然后……” 安岭娴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我看到了。但是，我觉得，孙老师未必是鬼。” 师远低声说道。 “魏书棋，快离孙老师远一点！” 魏灝妍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慌乱地拉着魏书棋向远处逃去。 魏书棋已经是面无人色，甚至没有听到师远的话。 师远面色冷沉。 已经死了一个人，他却还是无法判断到底谁是鬼。 他转头看向了魏灝妍二人，立刻示意她们两人分开。 魏书棋这才如梦初醒，惊叫着挣脱了魏灝妍的手，逃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看着倒在门口血泊中的宫松平，众人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师远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的脸，冷冷地说：“现在，你们该相信我了吧？” 没人回答。师远也不需要他们回答，他已经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了答案。 “你们听好，”师远说，“如果不想像宫松平一样死去的话，就按我说的做。所有人，全部分散开，不要再给任何人触碰到他人的机会。” “可是，这样我们岂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孙连伟神情骇然地大声喊道。 “不，孙老师，你听我说，”师远压制着心中的焦躁说道，“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们来配合我。我们共同努力分析，总会确定鬼的身份。只要确定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全部安全地回去。”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分散开来，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其他人。 很好，这是很理想的状态。 师远心道。 “可是，我们要……怎么找到那个……鬼的身份？” 安岭娴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 师远说。 他没有一刻停止观察，仔细地查看着所有人的表情和行动。 他记得，刚才魏灝妍似乎是说过，孙连伟已经死了，并且还给宫松平展示了照片。但是现在，她却没有继续指出这一点，是担心被孙连伟报复吗？ 还有那个名叫魏书棋的女生，一直都十分安静，很少说话。为了不引起注意，鬼故意选择安静，也是极为有可能的。 至于安岭娴和苟小小，两人都是自己原本就认识的熟人，分辨他们是否是鬼，理应更容易一些，照此推断的话，他们两人是鬼的概率应该低一些。但是，说不定任务会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他们两人当中某一个是鬼的可能性也是相当高。 师远清楚鬼魂来自暗世界，而鬼魂体是拥有活人全部的回忆的。鬼要伪装成对应的人，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当然，假设安岭娴是鬼，它也未必是安岭娴本身对应的鬼，而有可能是变化成了安岭娴样貌的另一个鬼魂。 师远突然看向了苟小小。 他只是他童年时的一个邻居。这么多年没见，两人也一直没有什么联系，为什么突然在任务中遇到？若不是他的外表没有什么变化，师远都未必会认出他来。 他的出现，无疑是值得注意的。 师远突然叹了口气。 这么思考，什么也想不出来，看谁都觉得可疑。 任何一次的任务，都必然会有线索，而且是十分确定的线索。 那么这一次，关于鬼的身份的线索，又隐藏在哪里呢？ 师远看向地上的尸体，大脑快速运转。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忽视了极为重要且明显的一件事。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触碰过宫松平的人，也就是安岭娴和苟小小，是可以排除的。 他们二人不仅没有碰到过宫松平，而且连任何其他人都没有碰过。他们两人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们两人的左手手背上，没有血咒印。而其他人的左手背上，全部都有那个血红色的可怖印记。 等下，魏书棋的血咒印，是何时出现的？ 师远的视线落在了魏书棋的手上。 他明明记得她一直安静地站在一个角落，只是在血红色的文字刚刚出现时和宫松平、魏灝妍有过短暂的接触，之后便是在温雪等人费力地开门后才走过去说了一句话。 是最开始那个时候碰到了其他人吗？ 突然，师远的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他想到了一种极为危险的判断方法。 让其他人分别触碰他。 虽然他没有带疗伤矿泉水，但是他戴了耳钉。如果在被触碰后，他所受的伤势不足以致命，他完全可以在任务完成后借助矿泉水恢复到最佳状态。如果像宫松平一样立刻死去，他也会复活。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判断出鬼的身份。 但是，自己明明死了，却突然复活，其他人都会怀疑他是鬼吧？而且，万一失去的东西极为微小，无法察觉呢？还有，目前也无法得知被鬼触碰后多久会出现变化，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仔细思考之后，师远意识到，如此危险的方法，也是非常有局限性。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 “好了，我不想再沉默下去了！”魏灝妍突然说道，“我知道我的举动很危险，但是，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一名学生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牺牲了。我要说，孙连伟，他已经死了！” 说完，她取出手机，翻出尸体的照片，向各个方向展示。 “你们看，这是我在解剖课上拍摄的照片。这具尸体，就是孙连伟，当时所有学生都看到了，如假包换！” 虽然手机屏幕很小，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啊！” 在看到照片那一刻，魏书棋立刻捂住嘴，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向十米左右之外的孙连伟，惶然地又退出了好几步。 ------------ 第11章 别碰我（四） 师远仔细地观察着。 魏灝妍如同获胜者一般看向孙连伟，正想开口说话，但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远远躲避。 “你……你胡说！” 孙连伟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也看到了自己尸体的照片，满面皆是震惊之色。 “那是假的！那尸体是假的！我还活着！我活得好好的！” 孙连伟完全抛弃了自己往日彬彬有礼的形象，发疯一般地大吼。 “哦？那是假的？孙连伟，我问你，今天下午，你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魏灝妍问道。 “你说什么？今天下午还没有到，我自然没有去上课啊……” 孙连伟懵了。 他是在准备吃午餐时无意中走进了一个门锁上有钥匙的房间，下午还没有到，哪里有什么下午课？ 听着他们的话，师远不禁想，这里不仅是一个错乱的空间，连时间也混乱了吗？ “你们……你们不要相信她！我还活着！我不是……我……我不是……” 孙连伟语无伦次地说着，慌乱地环视着所有人。 就在这时，师远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哪里来的脚步声？ 师远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那扇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的门。 难道外面有什么东西？ “不要说话！” 师远试图打断孙连伟的喊叫。 然而，孙连伟根本没有听到师远的话，仍旧在发疯一般地喊。 他毕竟是看到了自己的尸体，那种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了。 师远握紧了拳头，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带背包。 他匆匆走向门口，趴在门上仔细听。 嗒。嗒。嗒。 尽管孙连伟的吼声还在继续，但那声音却是极为清晰地传入了师远的耳中。 外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走近。 任务已经开始这么久了，不大可能又有新的执行者到来。 毫无疑问，外面的那个是…… 师远快速后退，远离门口。 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随后，门被缓缓地打开。 那仿佛是一扇几十年没有人开启的门一般，发出极为滞涩的吱嘎声，在诡异的脚步声的陪伴下，令人顿时产生了一种置身荒郊废弃古宅的感觉。 那开门声太过瘆人，连孙连伟都立刻停止了叫喊，惊异地转头看了过去。 门缓缓打开，外面的事物一点一点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最先看到外面那个东西的，是魏书棋，紧接着是魏灝妍。 在看到那个东西那一刻，她们只觉得头皮都快要炸了。 她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定义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它虽然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但本应是双腿的位置，是两条碾碎的肉末扭结成的长条状物，身上满是蠕动的眼睛和舌头，双臂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手指，而那颗头颅，全部被黑色的毛发覆盖。 魏书棋立刻被吓得瘫倒在地，魂飞魄散地尖叫着，向远处爬去。 魏灝妍也被吓得肝胆俱裂，但她倒是还能够保持站立的状态。 不过，面对如此可怖的存在，两人本能地向其他人所在的位置靠近过去。 终于，门被彻底敞开，那个东西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几乎是下意识地，师远平伸手臂，将安岭娴和苟小小拦在身后，随后缓缓后退。 既然已经确定安岭娴和苟小小不是鬼，那么这样做就不会带来什么危险。 而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东西，无论怎么看，都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那个扭曲的人形物凭空消失。 不见了？ 师远立刻转头四顾。 没有，哪里都没有。 就这么消失了？ 师远缓缓放松下来。 他突然感觉有人在抓他的衣服。 他回头看去，看到的，是浑身筛糠的苟小小。 “师远……”苟小小颤抖着说，“刚才那个，是什么？是什么？” “鬼。” 师远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可能……这世界上……” 苟小到这里便停住了。 他的目光，扫到了自己左手手背上的血咒印。 不可能吧？ 苟小小心中难以置信地想道。 他的确喜欢灵异作品，但是，在现实中遇到灵异事件，而且是如此真实的灵异事件，他绝对不可能喜欢。要知道，宫松平可是由于心脏消失死在了他们面前啊！ 温雪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个扭曲的人形物。在短暂的震惊和恐惧之后，她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师远身边，伸出手想要拍一下师远的肩膀，却再次被躲开。 “你干什么？” 师远警觉地问。 “我……也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个人，看上去好恶心。是谁这么恶趣味，装扮成了这副模样？” 温雪抿着嘴唇说道。 师远有几分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剩余几人相距都不算远。若是有人动作够快，很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触碰到好几个人。 说起来，刚才那个扭曲的东西出现，难道就是为了让众人聚在一起？ “都分散开！” 师远再次说道。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再动。 “不，不……我不要分开……” 魏书棋似乎被吓傻了，胡乱地摇着头。 “你可真胆小。不就是化妆技术高超吗？至于被吓成这样吗？” 温雪有几分不屑地看了魏书棋一眼。 “你不害怕，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魏书棋针锋相对地盯视着温雪，“你不知道刚才那个东西有多可怕，你根本就不知道！” “什么意思？”温雪有几分纳闷地问道，“难道说你见过那个东西？” “我……” 魏书棋的表情显示出她内心的挣扎。 她咬着下嘴唇，好几秒后才继续说道：“我的确是见过刚才的那个……东西。” “你说什么？” 师远颇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 “我见过那个东西，”魏书棋坚定地说，“在我小时候，大约七岁的时候，我见过它！” 随后，魏书棋便开始讲述起在自己童年时发生的一件事。 魏书棋七岁时，性格孤僻，没有朋友。 那时候她上小学二年级，每天放学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家。 某天，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却听到路边草丛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她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看到猫狗一类的动物。 ------------ 第12章 别碰我（五） 到那时，魏书棋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十分平静地继续走。 那响动声一直跟着她。 她再次停了下来，看向旁边的草丛。 她隐约看到，绿色的草丛中，似乎有一片红色的东西闪过。 那是什么？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略微思索后便走了过去。 当她停止走动时，那响动也随之停止。 她拨开草丛，看到的是一个破烂的布偶。 那布偶的形态极为怪异，双腿看上去模糊混乱，身上有着无数的眼睛和舌头，两条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手指，头部只有头发，没有脸孔。 魏书棋好奇地看着布偶，最终却因为那布偶太过破烂而没有拾起。 她将布偶抛在脑后，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几秒钟后，她再次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此刻，天色已经渐黑。她转头看去，却发现路面上有一团红色的东西。 她并没有一眼认出那个东西，还以为是一团垃圾。 但很快，她便看出，那正是刚刚草丛里那个奇怪的布偶。 只是，似乎大了一点。 魏书棋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旧没有理会，继续走路。 夜色越来越浓，路仿佛一条永远也扯不完的黑色带子。而身后那个奇怪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止，就像有个人在后面跟着她一般。 她停止，那身后的脚步声也停止。她继续，那身后的脚步声也继续。 魏书棋终于有些害怕了。 她缓缓地回头看去。 她看到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布偶，只是，它此刻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布偶，而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她撒腿跑了起来，直到跑到家，也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两天后，周末。她的父母周末加班，她独自一人在家。 与往常一样，她和自己的芭比娃娃玩捉迷藏。她藏，娃娃找。 在最后一次藏在衣柜里时，魏书棋听到了一阵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柜门猛地被拉开，一个扭曲的人形物就站在衣柜外。 魏书棋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 “你说什么？你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温雪诧异地说。 “是的，我没有说谎，真的停止了。只是，后来又恢复了。我想，或许是休克之类的。” 魏书棋面色苍白，但依旧是大声地争辩道。 “怎么可能？”温雪不依不饶，“你自己也说了，你那个时候才七岁，怎么可能分辨得那么清楚？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不，不可能，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就是死了啊，你该不会……” 温雪说到最后，脸色猛地一变。 她立刻向师远身边跑去，说道：“师远，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去抓师远的手臂。 师远再次躲避。 事实上，在刚刚魏书棋讲述往事时，温雪就偷偷地想要靠近师远并想触碰他。只是，师远早已养成了关注周围一切风吹草动的习惯，将念力视觉展开，随即，一幅俯瞰图便出现在了师远的脑海中。 温雪的动作，极为清晰地被师远看到。 这个温雪，为什么如此拼命地想要靠近我？ 师远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温雪。 突然，师远诧异地发现，孙连伟居然不见了。 在念力视觉展开那段时间里，师远可以清晰地看到所有人。由于维持念力视觉需要大量体力，在魏书棋停止讲述后，师远便关闭了念力视觉。 孙连伟应该就是在那之后消失的。 可是，这很不对劲，因为游戏规则说的是，失去身体的一部分，而不是彻底消失。 如果说是异常死亡后尸体消失，也有些说不通，因为宫松平的尸体还在地上。 那么，很可能孙连伟并没有消失，而是改变了位置。 师远看向了那扇门。在刚才那个扭曲的东西走进来后，门并没有被关闭。 孙连伟出去了？ 师远立刻向门跑去。 在到达门口时，他停住了脚步，愕然地看向门外。 外面不是他记忆中的走廊，而是另一个山洞。 那山洞看上去，和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洞完全一模一样。而孙连伟，就站在那个山洞中。 他呆立原地，满面惊恐，脸色惨白，半张着嘴，看向右侧。 他看到了什么？ 师远缓缓地走了过去。 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也跟了过去。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孙连伟看到的景象。 “这是……”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场景。 十几分钟前的他们自己。 门外面的，根本就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十几分钟前的这个山洞。 那个时候，宫松平还活着。 如果门外那另一个山洞，是这个山洞十几分钟前的复制体的话，那么就意味着，那里也有一个鬼魂。 “快退回去！” 师远低声对同样走过了那扇门的其他人说道。 在这样难以理解的环境中，人本就容易紧张。师远突然向后跑去，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便也随之惊慌失措地跑了起来。 直到几人全部退回了最开始的山洞，师远才重重地将门关闭。 这扇给人希望的门，此刻却成了一条死路。 还剩六个。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再失去一个人，他们就会陷入彻底绝望的境地。 “你们听好。这个游戏，并没有失败者，只会有获胜者。只要有人获得了五个血咒印，所有人都能获救。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是谁第一个成功，都无所谓，因为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师远的话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瞪大眼睛，骇然地看向魏灝妍。 她的左眼球，突然消失了。 她的眼窝瞬间变成了一个血洞，看上去极为骇人。大量鲜血从眼窝中涌出，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大片的血污。 “啊啊啊！！啊啊啊啊！！！” 魏灝妍根本无法忍受这种剧痛，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哀嚎声极其瘆人。 魏书棋和苟小小都是吓得面如土色，连温雪也是忍不住向后猛退，面色狂变。 师远瞪大眼睛，仔细地回忆。 有谁碰到过她吗？ 他拼命地搜索着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细节。 ------------ 第13章 别碰我（六）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在共同努力开门的时候，温雪、孙连伟、宫松平以及魏灝妍几人，都聚在门口那一小片范围之内，任何人都可能被其他人几人碰到。 如同，宫松平已死，孙连伟被关在了门外，唯一剩下的人，就是温雪。 难道是她？ 师远猛地转头看向温雪。 温雪正在骇然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魏灝妍，却突地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她心头一跳，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师远的目光。 “不，不是我……” 温雪惊诧而焦急地立刻说道。 “什么不是你？” 师远故意问道。 “人不是我杀的！”温雪紧张地辩解道，“我没有碰过宫松平，我刚才一直在努力地开门。我也没有碰过这个老师，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师远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 突然，他意识到，目前在这个山洞里的，除了他自己和苟小小以外，全部都是女性。这也就意味着，师远是所有人当中体能最好的。 如果完全凭借自身的体力去强制地触碰到她们所有人呢？ 师远暗想。 之所以考虑凭借体力触碰，而不是通过商量的方式，一是由于，既然游戏规则说明了被“并非人类”的东西触碰后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再加上宫松平失去心脏后死在了众人面前，如今魏灝妍又失去了一只眼球，还在这里的人，没有可能不紧张，也没有理由答应师远去触碰的请求，二是由于，准备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鬼魂必然还在这里，谁知道它会采取何种方式阻挠这个“游戏”的进程？ 不过，即便是凭借体能去强制触碰，也必须要保证众人之间的距离不能太大。否则，就算其他人都是女性，也很可能反应过来，并立即躲避。 不是师远支付不起体力，而是他支付不起时间。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被鬼触碰后要多久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师远不能去冒险。只有让所有人靠近，并快速地触碰到她们，才能快速获得五个血咒印。 师远表面上没有看向其他人，实际上却在凭借感知域观察所有人的位置。 他已经触碰过苟小小，不需要再去进行一次。在其他四人当中，师远可以确定安岭娴不会制造麻烦，但魏书棋和魏灝妍，他完全拿不准。温雪的话，很难说，但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只要她是活人，她就一定会同意师远的接近。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师远就感到一阵寒意。 他忍不住瞥了温雪一眼，却恰好遇上了温雪的视线，他立刻就难以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这很奇怪。 凭心而论，温雪相当漂亮。单说容貌，师远绝对不应该厌恶她。 那么，为什么产生了奇怪的负面感觉？ 难道，她是…… 师远不敢再去看她。 但是，无论怎么担心，这个任务，也必须完成。 “我觉得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师远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想商量什么？” 魏灝妍神情冰冷地说，脚步没有移动。由于一只眼球消失，她感到一阵剧痛，但她似乎忍耐力远超常人，在短暂的翻滚哀嚎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是，她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此刻，她用一只手捂住那只还在涌出鲜血的眼窝，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师远。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师远毫不相让，表情也是极为阴冷。 魏灝妍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个小孩真有意思，怎么好像你是领导一样？我当副院长当了十几年，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小孩。说得好听点，叫有自信心，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自以为是。我看，这些人当中你年龄最小吧？凭什么让我们听你的呢？” “既然你是一个很有经验的领导，那你就应该懂得一个道理，”师远冷冷地说，“对一个团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对所有人最有利的选择。年龄能说明什么？它什么也说明不了。” “那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决策是正确的呢？” “你又凭什么认为我的决策是不正确的呢？算了，我不想和你辩论，因为在眼前的情况下，辩论是没有意义的。愿意商量对策的，请稍微靠近一些。不愿意的话，我也没资格勉强。” 从师远的表情里，众人并没有看到焦急。正相反，他似乎对他人的决定漠不关心。 苟小小和安岭娴本就站在师远不远处，因此也没有再移动。温雪则是面上一喜，立刻向师远走去。 魏书棋没有动，有些犹豫地站在一个距离所有人都很远的位置。 这一点，师远早就预见到了。 然而，令师远有些意外的是，魏灝妍竟然似乎也有要商量的意思，在略微踌躇之后，向师远缓缓走了过来，而后在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难道她只是嘴硬而已，其实内心当中还是很害怕？ 师远想道。 “安姐，我有一个主意。” 师远说着，向安岭娴招手示意了一下。 安岭娴走到师远身边，随后师远将她拉到一旁，背对其他人，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通过念力视觉，师远看到，温雪似乎十分关注他的行动，偷偷地挪了挪脚步，努力地想要听清他说了些什么。而魏灝妍和魏书棋，则是没有任何动作。 很快，师远将话说完便转回身，开口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焦急，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我也一样。大家都看到了游戏规则，任何一人获得五个血咒印，游戏就算是结束了。所谓的‘结束’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 说到这里，师远停了下来，看向了温雪。 温雪一愣，随后便笑了笑。 师远继续说道：“如果离开这里，或许，我们这些人都不会再见面了。大家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温雪，你能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温雪的眼睛瞪大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师远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一点。 “我愿……” “有没有搞错？”魏灝妍突然怒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个心思？” ------------ 第14章 别碰我（七） 魏灝妍极为愤怒，她捂着那只还在淌血的眼窝，继续喊道：“呵，真是可笑。刚才还说得那么正义凛然，现在居然又在和女孩搭讪。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不像话了。我真蠢，我刚才居然把你的话当真，还以为你真的想和我们商量对策……” 魏灝妍的情绪明显十分激动，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师远的方向走去。 “你能别过来吗？我不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师远有些嘲讽地说。 这一下魏灝妍愈加愤怒。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她愤怒地挥动着另一条手臂，拳头在空中不住舞动，脚步停了下来。 师远根本没有理会她，留下了温雪的联系方式，而后向着魏书棋的方向大声说道：“那边那位美女，也留个联系方式好吗？” 魏书棋愣了愣，随后说道：“可是，我……我没有那位姐姐那么漂亮，我……”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魅力。” 师远说道。 苟小小傻了，心想，师远这是在做什么？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师远对于苟小小诧异的目光根本毫不在意，快步走向了魏书棋。 魏书棋显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连头也不敢抬。 突然，她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这个地方好奇怪，而且松平也死了……本来我今天很难过，他和我说好，今天要安慰我的……” 师远看着魏书棋，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但是，那一道目光转瞬即逝。 他拍了拍魏书棋的肩，说：“会有人愿意安慰你的。” “真的吗？” 魏书棋抬起头，泪眼婆娑。 然而，她看到的，却只是师远的背影。 四个了…… 师远扯了扯衣袖，盖住了自己的左手。 魏灝妍已经将手放了下来，她的脸因为血污和血洞般的眼窝而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魏老师……” 师远尽量平静地说着，同时向魏灝妍走去。 突然，他的脚步骤然停住。 他看到，魏灝妍那原本已经渐渐止住流血的空洞的眼窝，竟然再次狂涌出了大量猩红的血液。 “好痛……啊啊啊！！！” 魏灝妍再次用手捂住那只眼窝，瘫倒在地，不住地惨叫。 “不！不！我不想死！” 她继续喊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突然像发疯了一般向师远冲了过去，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狂吼。 糟了！ 看着满面鲜血的魏灝妍，师远的心脏猛地加快了跳动。 但是，他却没有逃，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魏灝妍。 只要再近一些，就可以碰到她，这样我的血咒印数量，就可以达到五个，游戏就会结束！ 师远面色冷沉，死死地盯着魏灝妍的动向。 然而，明明她还在十几米之外，师远却突然感觉眼前一花，那张满是血污的面孔，竟然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师远极速地抬起手臂，抓住了魏灝妍的肩膀。 与此同时，魏灝妍的手却是变得如同尖爪一般苍白干枯，锋利异常。那只苍白的手，直接刺入了师远的左肩。 剧烈的疼痛令师远感觉到窒息，但是，他却感到一阵庆幸。 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师远在魏灝妍冲到面前那一刻，他轻微地横向移动了稍许。 就是这么一点点移动，那原本应该刺入心脏的手，却只是刺入了肩膀。 魏灝妍的嘴突然变得异常的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看上去竟然和那只眼窝相差无几，只是要大上几倍。 “师远！” 安岭娴和苟小小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但是他们却不敢跑过来。 就在这时，那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光，竟然闪烁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忽明忽暗。 在这种光暗的变化之中，魏灝妍的脸看上去，愈加恐怖。 师远拼尽全力向后退去，将那只苍白枯瘦的手从肩上拉了出去。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却猛然感觉手中一空，魏灝妍竟然彻底消失。 “师远！” 安岭娴和苟小小直至此刻才终于跑了过来。 剧烈的疼痛令师远说不出话。他颤抖着举起左手，五个血咒印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快走……离开这里……” 师远痛苦地说道。 “师远，我来帮你。” 苟小小快步跑了过来，扶住师远，随后缓缓地向那扇门走去。 他仍然是无法理解刚才的一切。此刻，他扶着师远，低头却是看到，整个地面不知何时都变成了血红色，心中便是一阵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仅仅十几米的距离，苟小小和师远却是走得越来越艰难，因为他们都明显地感觉到，地面变得极为黏腻。 “啊！师远！” 温雪惊恐地喊叫起来。 她看到，地面上出现了大量的血液，将整个地面覆盖，并且越来越多，将这里变得如同血湖一般。 血液已经淹没了她的高跟鞋的一大部分，正逐渐向她的脚踝浮动。 “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魏书棋也是吓得魂飞魄散。 她想迈步向外走，却被血液的流动和阻隔的力道吓得僵在原地。 在血湖中走动？那感觉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 魏书棋嚎啕大哭，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根本不敢迈出哪怕一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不断地哭喊。 师远强忍着疼痛，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说道：“赶快走吧，否则，你们会死在这里的。” 说完，他也没有力气再去管她们，继续向门走去。 肩膀处的伤极为严重，大量失血令他感到阵阵眩晕。 终于，师远在苟小小的帮助下极为费力地走到了门口。 “一个一个出去。” 师远时不时地闭上眼睛，感觉浑身虚弱不堪。 他们这些人都是陆续进入了这个空间，离开的时候，自然也应该一个一个出去，否则，很可能会引起混乱。 师远的伤势太重，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于是第一个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那条走廊。 他听到，身后，那扇门重重地关闭。 当他回头看去时，所看到的，还是那个法医办公室。只是，门锁上的钥匙已经不见了踪影。 里面，有灯光，还有隐约传出的说话声。 ------------ 第15章 到底是不是任务 “师远怎么还不回来？” “我们去找一下。” 随后，门被打开。 当看到师远就站在门口时，林雅卿立刻说道：“师远？太好了，你没……你……你的肩膀……” “快！矿泉水！” 罗亚森毫不犹豫地将矿泉水取了过来。 喝了几口矿泉水后，师远的伤口快速愈合，疼痛和眩晕感迅速消失。 “这十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岭娴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进去说。” 师远已经完全恢复，便招呼众人回到办公室里。 他极为简略地将经过讲述了一遍。 两分钟后，安岭娴也返回了办公室。 “太好了，师远，我们……成功了。” 安岭娴的面上浮现出喜悦的神色。 然而，师远却是眉头紧皱。 “不对，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师远仔细地回忆、思索，“这真的是一次任务吗？怎么好像和以往的任务，都不太一样？哦，对了，安姐，你想想，在那些人中，你有没有觉得哪个人比较特别？” “特别？你是说……” “同根同源，”师远快速地说道，“我们在最新的书页上明明看到了‘同根同源’这四个字，这说明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我们极有可能会见到你的兄弟姐妹。” 安岭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头道：“我没有……感觉到，哪个人……特别。” “没有吗……” 虽说师远也没有将希望完全放在这次的“游戏”上，但听到安岭娴的确认，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不对，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师远无意识地自言自语道。 如果说这就是最后一张书页背后的文字对应的任务的话，“同根同源”说不通，“耳钉”也说不通。 如果说“耳钉”是一种提醒，让师远在下次的任务中务必要佩戴耳钉的话，那么实际发生的情况只能说是一种讽刺。因为，师远佩戴耳钉，已经成了习惯，根本不需要提醒。此外，他走进那个奇怪的山洞，也并非事先准备好才进入的，而是纯粹的突发事件，没有得到任何的提前警示。既然是突发事件，那么这种提醒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说到底，这次的“游戏”，都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这到底是不是“下一次的任务”？ ☆ “秦老师，过来一下。”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谢顶男子冲着办公室里的一名年轻人喊道。 “好的，单校长。” 秦涛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快步走向校长办公室，生怕自己慢了一秒，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那个中年男子名叫单示林，虽然被称为校长，但并不是公立学校的领导，而是一个普通的补课类小型私企的校区校长，是老板的亲戚。他本身并没有教育方面的经验，只是想来过过当·官的瘾。 现在是秦涛在这里工作的第二年，却依旧还算是个新人。他一直盼着涨工资，每天兢兢业业地干活，领导让加班，他从不敢说半个不字。 “秦老师，坐。” 单示林笑容满面，似乎有什么喜事。 莫非是要给我涨工资？或者，是看我工作出色，要提拔我？ 秦涛一阵激动，坐了下来。 “小秦啊，你这段时间，工作非常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单示林开始了演讲式的聊天。 秦涛却是愈发激动，觉得好消息马上就要到了。 “努力就该有回报，”单示林继续说道，“你这么努力，我们做领导的，看着都有点心疼啊。我们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呢，将你的工作，进行一定的调整……” 秦涛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像要升职加薪啊！ 他的眼睛忍不住瞪得滚圆。 “……调整的具体内容呢，是这样的，嗯……你呢，现在是一边当老师教课，一边干着杂活，太累了，我不能不说，真的太累了！我们决定，暂时呢，让你专心负责后勤和杂项事务。教课的事情，先放一放，交给其他老师。你也别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午休那一个小时，适当地小睡一觉也是可以的嘛，不能总是忙……” 秦涛只觉得一道炸雷在脑袋里轰响，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他说什么？让我不要教课，专心负责后勤？ 开什么玩笑？那我岂不是连一分钱课时费也拿不到了？ 单示林却是根本不在意秦涛的反应，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最后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休息，以后呢，我们也不会总让你加班。不过，偶尔帮帮别的老师，还是要的。你的课，我们暂时分配给了李老师，你就不用担心了。哦，对了，回头把教案、材料什么的，交给李老师。” 说完单示林做了一个赶人的动作，将还在惊呆的秦涛赶出了办公室。 原本以为要升职加薪，没想到却是降薪，这个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秦涛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下午的，只知道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回了破旧的租屋。 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以来，他过的日子有多辛苦，多憋屈，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以为今天会是一个转折点，没想到却是向着更深的地狱行进了一步。 长久的痛苦、委屈，突然之间爆发，秦涛感觉自己处于失控的边缘。 “我靠！特么的老杂·种，我整死你！” 秦涛发疯一般地吼道。 他的双眼发红，扑到了电脑前，开始搜索。 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大量离奇案件的资料，包括诸多血腥图片和描述性的文字。 他还找出了不少侦探，想要模仿其中的情节。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不断地重复着。 毒杀，伪装自杀，伪装意外事故，借刀杀人……方法太多。 但是，秦涛总觉得不够稳妥。 他虽然愤怒得要发狂，但毕竟不是真的发狂。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知道自己还很年轻，没有任何必要给那个人陪葬。 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被抓到，因此他必须慎之又慎。 到底选择何种方法？ 秦涛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不断地搜索、思考。但直到后半夜两点，依然没有做出决定。 ------------ 第16章 夜惊魂 单示林有梦游的毛病。从小就有。 今天下了班，他和往常一样开车回家，换了身衣服，随后又出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晚饭的时候酒喝得有点多，他觉得头有些发晕。 摇摇晃晃地回到家，却半天也没有摸到钥匙。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又花了好几分钟开锁，这才终于进了门。 他一头倒在了沙发上，呼呼大睡。 半夜，一阵风吹过，吹得他浑身一个哆嗦，猛地醒来。 哪来的风？ 他费力地坐起身，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窗子没关。 他低声嘟囔了些什么，随后费力地站起，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子关好。 夜风很凉，将他的酒吹醒了一大半。 他打了个哆嗦，鬼使神差地向外看去。 夜色正浓，周围的一切都如同被浸泡在墨汁中一般。 一阵阵诡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单示林的酒一下子全醒了。 他瞪大眼睛，不断地向左右看去。他本能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今天给那个叫秦涛的小子变相降薪，他肯定不满。年轻人，脾气大，说不定会来找我报复…… 单示林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地变得恐慌起来。 他之所以将秦涛的课转交给李老师，是因为李老师是他妻子的外甥。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听上去似乎是凄厉的惨嚎。 难道有人趁着黑夜犯下罪行？ 一瞬间，种种血腥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断手、断脚、人头、喷溅的血液……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将探出去的半个身子缩了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就算知道，他也进不来。这里是十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爬上来的……” 单示林喃喃地自语着。 然而，外面那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凄厉惨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近…… 那声音极为瘆人，单示林觉得自己的皮肤一阵阵发麻，一道寒意顺着脊椎骨划过。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一股令他自己都感到无法理解的好奇心涌了上来，令他无法控制地再次探出头去，查看窗外的情形。 外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虽然那声音还在一阵阵地随着夜风吹来，但听上去却是虚无缥缈，时断时续，似乎那并非现实中的声音，而是来自另一个空间，或是来自梦境。 但是，那声音始终极为清晰。 既缥缈，又清晰。这怪异的感觉令单示林全身僵硬，眼珠狂乱地左右转动。 终于，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楼下某个拐角处，一个蠕动的黑影。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本想看得清楚一些，却反倒令视线更加模糊。他拼命看去，终于看到，那是一个蹲在地上、背对他的人。他不知在做些什么，右臂时而举起，时而落下，有些还会做出拉扯的动作。 而那凄厉的惨嚎声，也在不知何时消失。 怎么回事？那个人在干什么？ 网络上的杀人案件图片再次在他脑海中闪过。 难道他在…… 就在这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中时，单示林看到，那个蹲在地上的人影，回了一下头。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孔，映着惨白的月光。 尽管距离十分遥远，但那张脸却是清晰无比，如同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一般。 而那张脸上，溅满了猩红的血液。 “啊！” 单示林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那个人的视线却是直直地向他投了过来。 他看到我了？不会吧？ 单示林的脑子都快炸了。 突然，他看到，那个人的嘴角向两边扯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随后，他便一步步地向单示林所在的居民楼走来。 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他刚才，一定是在杀人！甚至……甚至有可能是在分尸！他发现我在看他，于是要来灭口…… 单示林快吓傻了。他惊惶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之后才想起要将窗关闭，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再走到窗边。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这么倒霉？ 单示林环视室内，想要找到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他将沙发和桌子推到了门口，将门死死堵住，而后到厨房抓起了一把菜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浑身一抖，右手下意识地将菜刀举了起来。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外面传来的，竟然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难道那人有万能钥匙？ 单示林愈加惊恐，握着菜刀的手不停颤抖。 门锁被打开，一阵推门声传入耳中。 随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堵门干什么！示林，赶快把门打开！” 是他妻子的声音。 单示林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妻子是个女强人，经营着一家公司，经常加班到深夜。 他手忙脚乱地将沙发和桌子移开，让妻子进了门。 “真是的，你吃错药了？” 妻子似乎很累。她将手里的一个大塑料袋朝单示林递了过去，继续说道：“今天口渴，买了个西瓜，你拿去切切。” 西瓜？ 单示林一愣，接过塑料袋，朝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西瓜不算太大，根据经验，味道应该不错。 妻子没再多说什么，便径直走了进去，换衣服洗漱。 单示林则是将门再次关好。想了想，还是没有再用家具将门堵住。 拿着西瓜进了厨房，单示林手起刀落，将西瓜劈成了两半。 红色的西瓜汁四散飞溅，溅到了他的脸上。汁液不凉，反倒有点温热。 他没多想，继续劈砍，将西瓜分成了二十几个小块。 “老婆，切好了。来，一起吃。” 单示林有些讨好似的用盘子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了卧室。 然而，他的妻子却不见了。 没在卧室？难道是在卫生间？ 他的两只手僵硬地端着盘子，向卫生间走去。 里面没有声音。 “老婆？” 他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地上有一连串新鲜的血液，从卫生间门口一路延伸到了卧室。 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他再次惊慌起来，顺着血迹返回了卧室。 “老婆？” 走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颤抖着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回应。 ------------ 第17章 试验场 一单示林突然不敢进去了。 他害怕，害怕看到可怕的场景。 就这么坚持了半分钟，他咽了口口水，终于再次走进了卧室。 “啊啊啊！！” 在看到卧室地板上的那一幕后，他立刻惊恐地大叫一声，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 西瓜全部摔落下去，化作了无数红色的碎块。 他看到的，是妻子无头的尸体，大量的血液喷溅出来，将卧室染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瘫倒在地，不住地后退。 然而，在后退了几米之后，他猛地看到，原本放在盘子上的西瓜，竟然变成了切碎的人头。 他看到，妻子的眼睛瞪得极大，恐惧、绝望而怨恨地死死盯着他。 她的两只眼睛之间，约有一米的距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 他怪叫着，冲进了厨房。 他看到，刚才用来切西瓜的菜刀，上面全是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发疯一般地狂吼起来。 一阵砸门声传来，他一下子停止了叫喊。 是那个人来了！ 单示林拼命压制着喉咙里的喊声，惶然地向后退去。 门被砸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那个人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啊！” 单示林惊醒了。 是梦？ 他惊魂未定，慌乱地转头看向四周。 他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天已经亮了，家具的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 还好只是一个梦。 他吁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根本就不像是梦。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是早上五点了，妻子还没回来。 不对吧？再怎么忙，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吧？ 单示林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最终，他决定去妻子的公司找她。 ☆ 师远又一次失眠了。 他总觉得山洞的那个任务十分奇怪。事实上，他总觉得那根本不能算是一次任务。不过，至于为什么认为那不是任务，他也无法确切地说出来。 是啊，为什么觉得不是任务呢？ 师远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因为太简单？因为没有收到短信？因为没有得到“奖励”？因为没有遇到安岭娴的兄弟姐妹？ 师远认为，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若是太顺利，太容易，那多半是个陷阱。 那个“游戏”，是不是也是一个陷阱？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 他索性不考虑这个问题了，转而开始思索“同根同源者”这个问题。 如果说，上次的“游戏”的确是最后一页书页对应的任务的话，那么那些人当中，谁最有可能是安岭娴的兄弟姐妹？ 魏灝妍首先可以排除，她并非人类。 姓氏方面无法为他提供任何线索，因为“安”根本就不是安岭娴的真实姓氏，她对自己原本的身份也没有任何记忆。 长相方面，也没有觉得哪个人和安岭娴长得相似。 思索良久，师远最终放弃。 似乎，毫无进展。这次的“游戏”，什么信息也没能提供给他。 暗世界……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暗世界，指的应该就是民间传统文化中所说的“阴间”、“地府”，西方人认为的“地狱”，是人死后会去的地方。 然而，在暗鸦岭这个地方，活人会被强制拉入那个世界，而鬼魂则会到这个世界来。 这是因为什么？难道说这个暗鸦岭，是某种“试验场”？ 师远想起了二十年前山上商业圈里的人全体消失的事件。 只是，现在还无法确认，消失事件是原因，还是结果。 ☆ “恭喜啊，小滴，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超级漂亮。” 一个精致得如同人偶娃娃的少女对面前的另一个少女说道。 她口中虽然在说着恭喜，表情却是十分冰冷。 “空灵，我可是下了血本的，”冷滴说道，“我现在还未成年，愿意给我做手术的人可不好找。” “还好你付得起那笔钱。” 慎空灵依旧是神情清冷，如同一个真正的人偶一般。 她似乎，根本就不会笑。 冷滴并不在意，一个劲儿地照镜子，欣赏着里面那张全新的脸。 在镜子看到一张陌生脸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冷滴笑了，因为她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下子，我终于不再是空灵身边的陪衬。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都极好，如同姐妹一般。只是，慎空灵那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使她看上去分外不真实，如同动漫里的美少女。而冷滴，虽然在普通人中算得上中等偏上，但一旦站在慎空灵身边，便立刻会显得很丑。 她自然是不甘心。好在家里有钱，她瞒着父母，去做了整容。此外，她还认真地学习了化妆术。 如今，她也成了不真实的美少女。当她和慎空灵站在一起时，便宛如两个精雕细琢的人偶。 “小滴，你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慎空灵依旧是表情冰冷地说道，“虽然大家在你面前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你是我的陪衬，有的说你是丑八怪，有的说你自讨苦吃。哦，对了，说的最来劲的，就是隔壁班那三个贱·人。” 她所说的“三个贱·人”，便是三个看上去完全不像初中生的成熟女生。不知是实际年龄就很大，还是因为穿衣打扮的问题，那三个人总给人一种十分妖艳的感觉。 而她们三人最喜欢讨论的，就是慎空灵身边的冷滴。 她们毫不吝啬地将各种难听的言语都倾泻到了冷滴的身上，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对冷滴进行恶意的侮辱。 她们将慎空灵和冷滴走在一起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和各个论坛，而每一次都会招来不少人对冷滴的冷嘲热讽。 “你在说什么啊，空灵？”冷滴刚刚还十分欣喜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隔壁班有贱·人吗？” 慎空灵没有说话。 安静了足有三分钟后，慎空灵转移了话题。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隔壁班的那三个妖艳女生，接连由于生病请假，到现在还没来上课。 ------------ 第18章 我还不够漂亮 一有人怀疑她们是装病，便偷偷地到三人家附近用望远镜窥探。 然而，等候了很久，也只是看到其中一名女生眼睛上缠着纱布，其余的两名女生则是始终没有露面。 昨天，慎空灵终于听到了一则消息。 那三个妖艳女生当中的一个，死了。 据说，她的皮被剥掉，全身鲜血淋漓，极为凄惨地死在了一个垃圾场。 慎空灵看向冷滴。 冷滴的皮肤变得极为白皙细嫩，和之前略微有些黑的皮肤完全不同。 “你在想什么啊？”冷滴转过头笑了笑，“空灵，明天是你姐姐的祭日吧？” “是啊。” 慎空灵的眼中显出一丝悲伤与落寞。 她的姐姐在她一周岁时因病去世，每年的祭日，她都会去祭拜。 “明天，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冷滴说道。 慎空灵点点头，没有出声。 第二日，天气出乎意料地冷。一大清早，慎空灵和冷滴便坐着私家车来到了墓园。 远远地看到姐姐的墓碑，慎空灵的神情愈加哀痛。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墓碑前方时，慎空灵的手机铃声响起。 屏幕上并没有显示来电者的号码。 “喂？” 慎空灵机械地说道。 对方没有说话。 “喂？哪位？” 对方依旧保持沉默。 就在慎空灵想要将电话挂断时，里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喂？” “你是谁？” 慎空灵有些机械地问道。 然而，里面的人却是问道：“喂？哪位？” 慎空灵皱了皱眉头，认为这是一个骚·扰电话，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挂断。 抬头看去，姐姐的墓碑就在眼前。 慎空灵将刚刚的电话抛诸脑后，将一束花放在了墓碑前。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她很烦躁，取出手机，低头看去，看到屏幕上依旧是一片空白。 还是刚才那个骚·扰电话吗？ 她本不想接，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通键。 “喂？你到底是谁？”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在她再次准备挂断电话时，里面突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救我！！！” 慎空灵浑身一个激灵，手机被扔到了地上。 那个声音是……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那名少女。 冷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似乎陷入了沉思。 刚刚那个声音……不会错的，那是隔壁班那三个女生其中一人的声音！ 慎空灵有些慌了。 她转头四顾，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目力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黑漆漆的墓碑，上面的文字，张牙舞爪。 冷滴有几分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慎空灵，问道：“空灵，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此刻却如同魔咒一般在慎空灵脑海中回响。 “没……没什么……”她有些慌张地说，“我觉得你整容之后，比我还要漂亮。” “没有，你太谦虚了。我觉得，你的眼睛更美。” 冷滴笑了笑，说道。 那笑容却令慎空灵不寒而栗。 眼睛……冷滴现在的眼睛看上去，和隔壁班的某一名女生几乎一模一样。 而那个女生，便是被人看到眼睛上缠了纱布的那个。 慎空灵咽了口口水，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好。” 冷滴毫不犹豫地说道。 墓园很大，司机在墓园外等候。此刻，除了她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 周围是一片死寂，空气潮湿厚重，没有风。 “我觉得，我的鼻子还不够漂亮，”冷滴突然开口道，“如果我的鼻子能和你的鼻子一样美就好了。” 冷滴微微仰起头，看向铅灰色的天空。 慎空灵没有说话，一股凉意爬上了脊背。 他突然想起，在外面等候的那个司机，是冷滴家的司机。 本来，今天是她姐姐的祭日，应该由她家的司机开车送她来到墓园。可不知为什么，竟然是冷滴家里的司机开车送她们两人过来。 是我疏忽大意了吗？ 慎空灵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慌。 她不敢转头，只是一个劲地快步前行。 远远地，她看到了那辆在墓园大门外等候的车。 要上去吗？ 慎空灵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空灵？” 冷滴转头问道。 她的脸上没有诧异，表情似笑非笑。 慎空灵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然而，她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直至回到家中，她依然是惊魂未定。 冷滴想要变得更漂亮…… 慎空灵如同一个真正的人偶一般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心，眼神空洞无神。 别墅里空空如也，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 “姐姐……” 慎空灵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很奇怪，她的姐姐去世时，她才只有一周岁，但她却始终对姐姐有着一种说不清的依恋。 “从明天起，绝对不能单独和冷滴在一起。” 慎空灵突然说道。 ☆ 温雪一个人在寝室里发呆。 她十分不解，为什么那三个室友几乎是同时外出租房？和她说话时眼神也是不断闪烁，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她们怕我什么？ 温雪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切，我还没出去租房子呢，你们三个丑八怪反倒先出去了，真是有意思。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拿起手机，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怎么还不联系我？” 她自言自语着。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女生们的聊天声由远及近。 “你们听说了吗？医学院的孙连伟老师失踪了，还有个叫宫松平的学生，被人发现死在了寝室，心脏被挖出来扔在了一旁。” “孙老师不是失踪，是死了，连尸体都被学生们解剖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的学生也太残忍了吧？” “孙老师早就说要捐赠遗体了，这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为了学习嘛。” “你们别道听途说了，那个尸体根本就不是孙连伟老师，是另外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那是孙老师。” “你们说，孙老师的死和宫松平的死，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孙老师既然失踪了，那么代课的老师是谁呢？” “没人代课，有人将尸体推进去就说让学生们解剖，然后那个人就走了。” ------------ 第19章 宫松平的尸体 一“怎么可能？哪有这么上课的？” 女生们叽叽喳喳乱成一团，直到彻底走过温雪的寝室门口，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温雪愣了愣。她想起了山洞里发生的事情。 是那两个人吗？ 但很快，她便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手机。 “他怎么还不联系我？” ☆ “魏书棋，听说宫松平死了，孙老师也失踪了。” 一个女生走到魏书棋身旁，小声说道。 魏书棋愣了一下。 她自然是知道宫松平死了。在那个诡异的空间里，她可是亲眼看见宫松平的心脏消失而后倒在了血泊中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宫松平是真的死了。她以为那只是一段类似梦境的经历，虽然诡异可怖，但毕竟不是现实。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也就意味着，那个魏老师，真的是……鬼？她碰到过我，那么我，失去了什么？ 魏书棋突然低下头去，慌乱地查看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了？” 那个女生惊疑地看着她的怪异举动。 “你……你看看，我有没有少什么？” “少什么？” “对！你看，我是不是缺少了一部分？” “你在说什么啊？” 那女生觉得魏书棋有些不正常，下意识地缓缓向后退去。 “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什么？” 魏书棋逐渐变得歇斯底里，发疯一般狂吼着。 事实上，在那场“游戏”中，她的确是被魏灝妍触碰到了，也的确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只是，她失去的，仅仅是一根头发。 在解剖课上，学生们看到的尸体并不是孙连伟，而是另外一个人。魏灝妍改变了那具尸体的外形，变得和孙连伟一模一样。 魏灝妍根本就不是医学院的副院长，她只是影响了学生们的记忆。 那节解剖课下课后，学生们的记忆再次受到了影响，手机中的照片也变得极为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他们疑惑不解，努力地去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给他们上的课。 而孙连伟，则是被那个空间所吞噬，连尸体也没有留下。 诡异的是，宫松平的尸体在自己的寝室被人发现，心脏被挖出扔在了一旁。 苟小小自然是听说了这些在整个校园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他便立刻将消息告诉了师远。 “宫松平的尸体没有消失？” 这是师远的第一反应。 宫松平很显然是异常死亡，而所有与暗鸦岭有关的异常死亡者，尸体都会消失。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意味着，尸体本身会提供一定的线索。 师远还没有返回暗鸦岭。他觉得，他必须要留在海源，因为这里有太多的疑点。 或许，应该去亲眼看看宫松平的尸体？ 但是，这种事情，应该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说别的，他们寝室的人肯定会报·警，整个寝室都有可能被封，无法随意进出。 不过，师远本就没有打算走寻常路。事关生死，不能考虑太多。 接近午夜，师远和罗亚森两人偷偷来到了海源工大第三男生宿舍。 锚钩枪的吸盘飞了上去，很快便稳稳地固定在了墙面上。 师远直接来到了宫松平的寝室所在的楼层。 走廊里没有人，静悄悄的，灯光昏黄，周围的寝室也都是一片漆黑。 发生了如此可怕的案件，不少人都想办法到外面去住了。 宫松平可是被挖了心脏啊！天晓得是什么样的变·态杀人狂干的？天晓得那个人还会不会继续作案？ 这对师远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宫松平的寝室位于走廊的尽头。本以为会有警戒线一类的东西，但却并没有。师远走了过去，将门推开。 一股血腥味涌了过来。 寝室早已熄灯，师远只能用手电筒去照明。 地面上是不规则的血迹。师远抬头看去，宫松平的尸体还在上铺。 师远站在了书桌上，看向了宫松平。 只见他脸色青中泛白，双目瞪大，胸·口处是一个血洞，一颗心脏就放在他的头旁边。 线索在哪里？ 师远缓缓地移动手电筒的光柱，不住地观察。 十分钟过去，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或许，线索并没有放在“明面”上？ 这么想着，师远将视线投向了那个血洞。 直至此刻，一直面无表情的师远，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将手电筒交到左手，右手缓缓地向那个血洞伸去。 他触碰到了断骨碎肉与血的混合物。 他的手突然缩了回来，视线转而向右。 心脏。 宫松平的死因不是“心脏被剖出”，而是“心脏消失”。 那么这颗心脏，是谁的？ 寂静的寝室中，师远听到了一阵心跳声。 那颗被挖出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 师远骤然一惊，定睛看去。 心脏一动不动。 是错觉？ 他抓起那颗心脏，跳下了桌子。 那心脏似乎，还有些温热。 师远迅速带着那颗心脏离开了宫松平的寝室。 此刻，恰好是午夜零点。 这也令师远明白了一件事——这是一个任务。否则，他会在零点被传送回暗鸦岭。 他之所以零点过后还在海源，是因为，现在的，是一个任务。 只有在任务进行的过程当中，师远才不会被传送回去。 那么，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任务？ 那个“游戏”，是这次的任务的一小部分吗？ 上一次收到的任务短信没有字，而这一次更是连短信也没有。一切，只能靠猜测。 之后，是否会有更多的“游戏”？ 师远回到楼下，与罗亚森会合。 罗亚森看到了那颗心脏，却没有多问。 这颗心脏，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师远坐上车，快速地离开了海源工大。 ☆ 遗书已经写好了。 唐敏玫将遗书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相信母亲只要回家，一眼就可以看见。 今晚，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晚。 唐敏玫缓缓地走向了阳台。 夜风很凉，她的皮肤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不过，她根本就不在乎。 对面大楼的某个窗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的谢顶男人。他神色惊慌，低头看向地面的某处。 唐敏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跳下去吧，一了百了。 她伸开双臂，沐浴着夜风。 那风声听上去，有几分凄厉。 这是我生命终结的哀歌吗？ 唐敏玫惨然地笑了。 ------------ 第20章 求死不能 一唐敏玫的上半个身子向外倾斜，她已经可以感觉到强大的重力在拉扯她。 突然，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将她拉回了客厅。 那股力量很强，她摔倒在了地上。 母亲回来了？ 唐敏玫诧异地回头看去。 没人。 怎么可能会没人？刚才那股力量，根本不可能是错觉啊！ 唐敏玫爬了起来，惊疑地看向四周。 的确没人。 无论刚才是谁救了她，都应该发出一些声音，比如喊声，或是脚步声。 但是，什么也没有。 唐敏玫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正中，仔细地听。 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个房子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但是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一个决定终结自己生命的人，还怕什么呢？ 她再次来到阳台，准备跳下去。 似乎是担心再次被救回去，她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到阳台边，向外扑去。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再次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扯回了室内。 她再次摔倒，愕然地望着天花板。 没有人，这里明明没有人。 到底是谁？ 她一个激灵，动作敏捷地站起，快速地检查各个房间。 最后，她来到了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扭曲的轮廓。 她若有所思地呆立片刻，而后便来到了厨房，拿起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跳楼不行，就割腕。 她来到浴室，将浴缸里放满水。 水果刀的刀刃划过手腕，却连皮肤也没有划破。 怎么可能呢？ 唐敏玫诧异地看向刀刃。 她突然有些恼火，猛地双手握住刀柄，向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去。 “啊！” 水果刀骤然飞了出去，她则是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 是谁？不……是……是什么？是什么在阻止我？ 唐敏玫瞪大双眼，骇异地看向地面上的那把水果刀。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妈？” “敏玫，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你别骗我了！敏玫，我真的是不明白，你有那么好的工作，为什么会想不开呢？” 唐敏玫沉默了。 为什么想不开？呵呵，自杀与工作，根本毫无关系，完全是因为她的母亲。 母亲在另一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就算你不考虑你的工作，你也应该考虑考虑我吧？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现在你终于能赚钱了，不想着孝敬我，居然想自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谁赡养我？你妹妹老早就死了，你爸也是早早就抛弃了我们娘俩，我不指望你指望谁？我告诉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必须好好伺候我，给我养老送终！要不然，我不会让你安宁的！你……” 唐敏玫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她吸了吸鼻子，两眼布满血丝。 想死都死不了。真是天大的讽刺。 唐敏玫惨然地笑了。 她转头看了看客厅，又看了看那份遗书。 既然无法杀死自己，那就离开这个家吧。 她拿起手机和手提包，打开房门，走入了浓重的夜色。 她没有去考虑，她的母亲是如何得知她要自杀的消息的。 她也懒得去考虑了。 外面，夜色如墨。 ☆ 半夜，师远突然惊醒。 在醒来那一刻，他却将刚刚还清晰无比的梦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握了一下背包的带子。他现在总是带着背包，即便睡觉也不会将其放在一旁。 他现在是睡在自己家中，罗亚森和安岭娴也是同样。 或许是因为离家太久，师远对自己的家，竟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长期无人居住打扫，这里已经隐隐出现了潮湿的霉味。 师远感到一阵口渴，便打算出去倒点水喝。 然而，刚刚打开卧室的门，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外面。 “师远，我……觉得有些……不安。” 安岭娴说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下一个游戏要开始了？” 师远猜测道。 在经历了上次那个山洞里的“游戏”之后，师远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那个“游戏”像是任务，又不太像是任务。最终，师远的判断是，那是任务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是由若干个“游戏”构成的。 师远倒了一杯温水，环视着自己的家。 突然，毫无征兆地，他觉得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莫非是…… 他立刻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卧室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闭。而那个从来不用的门锁上，竟然插着一把钥匙。 师远和安岭娴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没有犹豫，师远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面积极大的房间。从他们二人所站的位置看去，最远端处竟然矗立着几个师远只在课本和电影里见过的东西。 断头台。 远远望去，那些断头台立在烟雾之中，显得极为不真实。 师远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记忆当中，师远从未去过任何一个有断头台的地方。 难道是刚才的那个梦？ 师远突然想起，刚才自己被一个噩梦吓醒，但是在醒来那一瞬间便忘记了梦里的一切。 “走，过去看看。” 师远对安岭娴说了一句，随后便快步向那些断头台走去。 越是走近，两人越是觉得那些断头台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从远处看去，感觉不出那些断头台有多大。走到近前时才真正地感受到，那些东西，仅仅是站在一旁看，便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的烟雾不断地蒸腾翻涌，周围的空气极为潮湿，令人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 “这是……什么？” 安岭娴目瞪口呆，向上看去。 硕大的斧头上，还有着大量的血迹。 极为突然地，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旁边传来。 两人皆是被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去，竟然看到，距离他们最远的一个断头台上的斧头轰然落下。 一声巨响，惨叫声停止。 他们看不到地面上的情景，因为浓密的烟雾将一切都覆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只听到，似乎有一个球体掉落在地，不住地滚动。 愣了几秒钟后，师远再次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 第21章 断头台 一“师远！”安岭娴有些恐惧地拉住了师远的手臂，“还是……不要看了吧……” “不，我们一定要过去！我觉得，那很可能是线索。” 师远说完，拉着安岭娴向刚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烟雾似乎越来越浓了。起初，那烟雾只是吞没了他们的脚踝，但当他们走到声音传来的那架断头台时，烟雾已经到了他们的腰部。 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即便这里有一具尸体，也早已被烟雾埋在了下面。 “我们……看不到……” 安岭娴有些紧张地说。 “我来吧。” 师远说着，缓缓地伏低身子。 烟雾之中，师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很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一截断颈骤然出现在师远面前。 那断颈上是狂涌而出的血液，看上去触目惊心。 师远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却感觉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头发。 长在头上的头发。 师远猛地转头看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 那人头被砍断的颈部，竟然有一小片白色东西。 师远缓缓地移动过去，伸出手去抓住了那白色东西的一角。 是一张纸。 他想起了在宫松平的尸体旁边发现的那颗心脏。 回到家后，他将那颗心脏剖开，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令他十分不解的字。 举重。 什么意思？体育项目吗？ 他思索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因为在那断头的颈部抽出的纸上，写着另外两个字。 若轻。 举重若轻。 师远站起身，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巨斧。 当他再度低头看去时，人头和尸体俱已消失不见。 吱——嘎—— 一阵古旧的门被打开的声音闯入了两人的耳膜。 “老婆！老……这……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中年男子惊恐的声音飘了过来。 很快，他也发现了师远和安岭娴，便大声喊道：“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是谁不重要。” 师远淡淡地说。 单示林愣了愣，走到了师远两人身边。 他上下打量着二人，觉得他们十分陌生。 “这里应该是我老婆的办公室啊……怎么……” 单示林慌了，转头胡乱地看着。 师远懒得理会他，反正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的，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他示意安岭娴到门口等候，因为这一次，说不定还会见到熟面孔，比如上一次“游戏”中的温雪和魏书棋。 不过，下一个进入这个空间的，却是一名陌生的女子。 此人正是唐敏玫。 她并没有像单示林那么慌张，仅仅是略微有些惊讶，随后便叹了口气，倚着墙壁坐下休息。 而下一个进入空间的人，是秦涛。 当看到单示林在这里时，秦涛瞪大了眼睛。 “秦老师？” 单示林也是极为诧异，下意识地立刻喊道。 秦涛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双手向身后背去。 师远注意到，秦涛的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瓶子。 秦涛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咬了咬牙，将瓶子偷偷放在了地上，随后走到单示林面前，挤出一个笑容，说：“单校长，您在呢？” “是啊，我……” 单示林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涛似乎非常紧张，如同犯了错一般低着头，时不时地偷偷瞄单示林，似乎在揣摩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了其他人。 当看到师远和安岭娴时，他愣了愣。 安岭娴长得其实非常漂亮，只是不怎么打扮。秦涛多看了她几眼，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时，那扇门被再次推开。这一次走进来的人，是魏书棋。 “啊！” 她看到这个地方的诡异景象，立刻做出了一副要哭的表情。 秦涛在看到她那一刻，眼睛就直了。 这个女孩真是清纯可爱。 秦涛再次咽了一下口水，走过去套近乎。 气氛有些怪异。明明众人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走进这样一个空间，却都是安静地等候着，就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一样。 就在秦涛与魏书棋攀谈之时，一个如同人偶一般精致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名少女，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师远。 只是，与其他人惊叹她的外貌不同，师远却是发现，这名少女虽然美得不像真人，但是她的五官和皮肤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别扭的感觉，似乎来自于不同的人。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真的不是人类？ 秦涛的嘴都合不上了，死死地盯着冷滴，视线如同被固定在她身上一般。 而冷滴则是看向了师远。 那个人……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然而，紧接着慎空灵也进入了这个空间。 看到两个如同人偶娃娃一般的少女，众人皆是感到十分惊讶。 慎空灵却是在看到冷滴那一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眼中闪过一抹恐惧。 不过，很快，她便调整了一下心态，缓缓地走向冷滴，并向她打招呼。 冷滴立刻微笑起来，亲切地拉着慎空灵交谈。 师远转头看向那些断头台，不断地猜测，这一次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游戏”。 门，再次被推开。 师远循声望去，却有几分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曾经见过的面孔。 “竹上雪无？” 师远毫不犹豫地立刻走了过去，说：“竹上雪无？你也到这里来了？” 竹上雪无却是愣了愣，问道：“你认识我？” 师远这才想起，那次地铁的任务结束后，乘客们都失去了那段记忆。所以，竹上雪无应该是不记得他了。 “我们曾经在地铁上遇到过。当时，和我们一起的还有林雅卿老师。” “林老师吗？我认识她。原来，你们也是认识的。” 师远之所以与竹上雪无交谈，是因为他认为，曾经在任务中遇到过的人再一次在任务中遇见，不大可能是巧合，而应该是一种必然。 竹上雪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必然出现在这里。 而一个必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必然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他的重要性，甚至可能超过刚才的那颗人头。 “啊，天哪，我……我是在看漫画吗？” 冷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正在交谈的师远和竹上雪无。 ------------ 第22章 小山 一慎空灵却是忍不住偷偷拉了她一下，小声说道：“你矜持一点，别人看我们也觉得是在看漫画。” “可是，我和你不一样啊，我是靠着整容和化妆才有这个效果的。你……你是天生丽质。” 冷滴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空洞。 听到她的话，慎空灵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隔壁班那三个女生的样子。 她的手瞬间缩了回来，不敢再触碰冷滴。 她们的动作，被师远看在眼里。 由于还不知道这次的是怎样的“游戏”，师远必须尽最大努力去观察，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两个少女的外表太过引人注目，即便是想不注意她们，也很难做到。 但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值得关注。 “安姐，对你来说，那两个女孩有没有什么特别？” 师远小声对安岭娴说道。 “师远，”安岭娴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紧张，“我的确是感觉到了一丝血缘的气息。” “她们两个吗？” 师远看向安岭娴，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我不知道，”安岭娴摇了摇头，“我只能感觉到，现在这个……地方，有我的……至亲。” “这个房间里？” “是的，就是这里，就在这些人……当中。” 安岭娴极为确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 师远的目光，逐一从那些人脸上扫过。 会是谁？安岭娴的至亲，会是谁？ ☆ 温雪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的树木，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片树林之中。 天空如同沥青凝结成的固体一般，没有任何光芒。 但这些树木却是清晰地映入她的眼中。 诡异的白光从前方的地面升起，晃动的树影如同魔鬼在舞蹈。 温雪眉头微皱，向前方走去。 “救我！！” 凄厉的惨呼毫无征兆地响起。 “啊！！” 温雪被吓得魂不附体，怪叫一声，慌乱地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 哪里来的惨叫？ 她慌乱地转头四顾，但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的叫声，听上去似乎还不到十五岁。 这里为什么会有女孩的惨叫？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我有没有危险？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脑海中浮现，温雪只觉得皮肤一阵阵发凉。 她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粗重。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手臂。她猛地低头看去，发现只是一截树枝。 她长吁了一口气，看向了白光出现的地方，随后便向那个方向走去。 她忽然发现，那光芒的颜色，似乎发生了变化。 好像……越来越红了？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那不是错觉，那些光芒的确变红了，而且变得极为厚重，如同固体一般。 那不是一般的红，而是血红。 红光升起，映照着范围越来越大。而后，那片诡异的血红竟然如同液体一般流淌了下来。 怎么回事？ 温雪骇然地看着眼前那根本无法理解的场景，双脚却不知不觉地向前方走去。 终于，她来到了树林之外，眼前是一座小山。 “垃圾场？” 她看着那垃圾堆成的小山，心中竟然泛起一阵悚然。 那不是普通的生活垃圾，而是无数的残肢和人头，大量的血液涌出，染红了地面。 而在那小山的下方，有一具完整的女尸，只是，那女尸的皮肤已经全被剥掉。 “啊啊！！” 温雪捂住嘴，骇异地后退一步。 没有了皮肤，那女尸的两只眼球骇人地突出出来，如同永远保持惊恐的恐怖人偶。 温雪惶遽地死死盯着那具女尸。她想逃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双脚却如同被固定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刚才那个惨叫声，难道就是……她发出来的？ 温雪愈加惊恐，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这时，那凄厉的惨呼再次响起。 “救我！！” 温雪倒吸一口气，惊悸地转头看去。 她竟然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眼睛上缠着纱布，但那纱布已经被血染红。 那女孩双手胡乱地在前方摸索，口中发出恐惧至极的哭喊声。 “救我！！救命！！救我！！啊啊啊！！！” 是她？刚才那喊声，是她发出来的？ 温雪惊魂稍定，但面色仍然是十分苍白。 她下意识地缓缓向后退去，却突然碰到了一个人。 “啊！” 她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另外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她，但她原本应该是嘴的地方，却只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舌头不断地蠕动着。 “啊啊啊！！！” 温雪再也受不了了，她发疯一般地向右跑去，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楼房，里面亮着灯。 得救了！ 她面上一喜，径直跑向了大门。 大门的锁上，插着一把钥匙。 她没有多想，推开大门便跑了进去。 “有人吗？外面有……有鬼啊！” 她惊恐地喊着，不断地搜索活人的身影。 咔咔…… 走廊尽头处传来一阵声响。 温雪停止呼喊，紧张地看去。 她缓缓地走近，发现门锁上同样插着一把钥匙。 她一下子想起了上次的诡异事件，想起了那个山洞，想起了师远。 她竟然感到一阵激动，而后便毫不犹豫地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好多人……师远！咦？他身边的那个人也好帅……那两个少女好像人偶……人偶？ 温雪的眼睛瞪大了。 在看都冷滴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她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不对，如果我见过这样一个人偶一般的少女，我肯定会记得的。那么，是在哪里见过她？ 刚才那具无皮女尸、眼睛被纱布遮盖的女孩，以及嘴部是一个血窟窿的女孩在她脑海中骤然闪过。 “不可能吧……” 温雪下意识地喃喃说道。 她突然觉得，那个人偶一般的少女，似乎是由刚才那三个女孩拼起来的。 这感觉实在太扭曲，太诡异，温雪感觉到浑身都不舒服。 而最怪异的一点就在于，那少女的眼睛，来自于刚才那个被纱布蒙住眼睛的女孩，皮肤来自那具无皮女尸，嘴来自于脸上有血窟窿的女孩。 但，这些部位，在那些女孩身上，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也就是说，温雪所认为“见过”的东西，实际上她并没有见过。 对于没有见过的东西，却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温雪只觉得脊背如同被一根根冰锥刺入一般浑身发寒。 最后一个进入这个空间的人是苟小小。 随后，那扇门旁边的墙壁上，便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响动。 “来了。” 师远低声说道。 安岭娴、苟小小、竹上雪无等人都是立刻向那面墙壁看去。 ------------ 第23章 离开房间 一阵奇怪的滋滋声过后，整个一面墙壁竟然完全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屏幕。 在令人眼花的雪花点之间，一个个扭曲的文字浮现出来。 那屏幕上的文字是：“你们将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进行准备。准备期间，你们可以任意走动。你们可以通过门离开，也可以留在这个房间。两个小时后，你们将会被传送回这个房间，并被固定在断头台行刑的位置。十秒后，巨斧落下，身首异处。想要活下去，只能靠你们自己。” “开什么玩笑？”单示林首先吼道，“什么‘身首异处’？那不是……不是……”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他在梦游状态下砍下了妻子的头，并用刀劈成了十几块，可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切西瓜。 那个梦，太真实了。 单示林突然怀疑，那真的是个梦吗？ “我好害怕……” 魏书棋躲在秦涛身后，抽泣着。 “别怕，别怕，一定是有人在和我们恶作剧。” 秦涛不断地安慰她，就像两人已经相识甚久一般。 仅凭现在两人的样子，没有人会认为他们其实只是刚刚见面。 “走，我们离开这里。” 秦涛说着，拉着还在抽泣的魏书棋打开门走了出去。 其他人观望之后，也随之陆续离开了这个房间。 竹上雪无仔细地读着那些文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后说道：“师远，那个，应该不是恶作剧吧？” “的确不是。”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有可能会死，是吗？” 竹上雪无表情严肃地说。 “是的。” 师远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心中分析。 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准备什么？可以通过门离开？外面，会是哪里？ 他的目光在那些文字和门之间逡巡。 “我觉得，后面很可能还会有内容。” 师远突然说。 “真的吗？” 安岭娴本想离开，听到师远的话，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屏幕”。 但是，上面的文字依旧是原本的样子。 整整八分钟过去，苟小小忍不住说道：“师远，我们继续这么等下去，太耽误时间了啊。大家都已经出去了，我们也赶快离开这里吧。” “再等等。” 师远说。 唐敏玫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墙边。 她本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既然能有断头台来代替她做这件事，她自然不会选择挣扎求生。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敏嘉，姐姐很快就会和你相聚。” 她轻声说着，脑海中却浮现出母亲的脸。 她一个激灵，双目睁开。 她这才意识到，妹妹和母亲长得很像。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妹妹还是个小女孩，即便是最终离开的时候，也才十三岁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看向前方。 “那个人……” 她的目光突然固定住了。 然而，几秒钟后，她再次闭上眼睛，低声自语道：“若是妹妹还活着，也该二十六岁了。敏嘉，我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同一时间，那扇门外。 “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外面的景象，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汇聚到这里，但在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过门外的场景。 除了温雪。 “不……不……我要回去，我不要来这里啊……” 她近乎崩溃，猛地大哭起来。 门外，是那个诡异血腥的“垃圾场”。天穹漆黑，地面上升腾起血红色的光芒。 这是一片近乎无限广阔的大地，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看不到边界。 但是，众人却全部止步不前。 那座“小山”，就在众人前方不远处。但是，由于光线不明，他们并没有看清构成小山的那些残肢，只是隐隐觉得那小山有些怪异。 “这里很奇怪。” 冷滴看向前方轻声说道。 慎空灵就站在她身后，眼中闪过警戒之色。 秦涛懵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但他仍然说道：“小棋，你别怕，我们找找看，一定会找到出去的路的。” 魏书棋连连点头，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秦涛在前方带路，魏书棋在后面跟随。很快，在其他人的视野中，两人便成为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他们没有走向“小山”的方向，而是向着反方向行去。 十分钟过去，师远等人眼前的屏幕终于有了变化。 “果然……” 竹上雪无下意识地说道。 屏幕上显示出了新的文字内容。 “在门外的世界里，隐藏着多个巫灵人偶。两小时后，持有巫灵人偶者不会死亡。暴力抢夺他人巫灵人偶者，死。” “我们需要找到巫灵人偶，用以续命。” 师远说道。 这段文字虽然提供了新的信息，但却并没有什么线索。巫灵人偶的外形和位置，完全都是未知。 不过，单凭这个名字，大概也能想象出那人偶的外表来。 “我们走吧。” 师远说着，向那扇门走去。 在经过唐敏玫身边时，师远和安岭娴都转头看了看。 师远停住了脚步，对唐敏玫说：“你好，我建议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寻找线索。” “也好。” 唐敏玫站了起来，没有多说一个字，随后便一同走了出去。 “我……我好害怕……” 远处，魏书棋惊惶地看向四周，对秦涛说道。 他们已经远离了其他人，此刻的她，是真的感到了强烈的恐惧。 她回头看去，看到了远处那座“小山”。 那山的轮廓，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别担心，我保证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秦涛无意义地说着，脚步不停。 光线晦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些血红色的雾滴。 “那是什么？” 秦涛突然看到，前方的地面上，似乎有一个东西在隐隐发光。 他走了过去，将其拾起。 那是一个形状有些怪异的人偶。 “是个人偶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值钱货呢。” 秦涛有些失望，但仍旧将人偶收了起来。 “那是什么啊？” 魏书棋眼珠转了一下，问道。 “一个布娃娃。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秦涛说着，将人偶拿了出来，递给了魏书棋。 “谢谢，你真好。” 魏书棋笑了笑，将人偶抓在手里。 ------------ 第24章 巫灵人偶 魏书棋可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游戏”了。虽然表面上看去她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孩，但实际上，却是处处留几个心眼。 “哎？小棋，你看，前面有一座房子。” 秦涛突然喊道。 “真的？” 魏书棋立刻循声望去。 两人快步向房子跑去。 没有找到门，两人便从右侧绕着房子走了半圈。 然而，他们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难道走错了方向？” 秦涛看着那几个身影，面部肌肉已经全部僵硬。 师远回头看了看他们，随后便将头转回。 对于他们二人的再次出现，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 但是，他却突然意识到，魏书棋的手中，似乎拿着某样东西。 他再次看向她，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上。 巫灵人偶。那个应该就是巫灵人偶了。 师远观察了一下魏书棋的表情，想要判断出她是否知道那个人偶的作用。 魏书棋依旧保持着害怕的神色，但眼神中却是闪烁着一股异样的光芒。 师远知道，这个女孩，很有头脑。她明显看出了师远并非仅仅是因为好奇才看向那人偶。 魏书棋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人偶抓得更紧。她已经猜测到，那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偶，而是在此次的“游戏”中有着极为重要意义的一种道具。 若是温雪，师远或许会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刚刚的观察。但是对魏书棋，他没有那么做，而是神情冰冷地将头再次转回。 他的视线，集中到了那个“小山”上。 他不仅本身视力就极好，而且还具有念力视觉。他早已经发现，那座“小山”完全是由残尸组成的。 莫非…… 就在这时，竹上雪无碰了他一下，轻声说：“那边，有不寻常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师远立刻警觉地问道。 “我感觉得到。” 竹上雪无并没有隐瞒。 安岭娴有几分诧异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与其他人对那座“小山”敬而远之完全不同，师远等人则是快步地向那里靠近。 越是接近“小山”，师远等人越是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待几人完全走到“小山”旁时，即便是师远，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太多的残肢，太多的人头，太多的血液。那种刺激是极为强烈的，师远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眉头紧皱。 他的确是见识过很多血腥的场面，但是，眼前的残肢数量实在太过惊人。 “这里的死尸，至少有五千以上。” 竹上雪无说道。 师远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那些残尸碎块。 那些残尸很明显都是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绝大部分的皮肤还几乎没有改变颜色，血液也没有凝固。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短时间内杀死了五千多人，并将他们的尸体全部切割，并堆放在了这里？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短时间内异常死亡这么多人，都必然会引起恐慌。可是，师远等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近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尸块并不像是幻象。师远已经将一截断肢拿在了手里，那人类的肢体特有的触感，极为真实。 如果巫灵人偶就藏在这堆尸块当中的话，即便不去考虑血腥与恶心这些负面感觉，仅仅是体力也要耗费不少。 “这边。” 竹上雪无突然说着，用手势示意师远、安岭娴和苟小小跟着他走。 师远有些惊讶。 他是有感知能力的，但凭他的感知力，也仅仅只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附近有异常气息波动。但是，如果要说具体的位置，他是无从得知的。毕竟，那只是巫灵人偶，而不是鬼。 但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浮现在师远的脑海中。 为什么竹上雪无愿意和他们分享巫灵人偶的位置信息？ 那么重要的东西，任何人产生私吞之心，都是十分正常的。 竹上雪无看了看师远，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其实很简单，我可以感觉到，这个空间里，有很多这种东西。” “很多？” “不，也不是很多，但是，肯定是要超过五个的，”竹上雪无偷偷指了指魏书棋，“那个女孩手上有一个。” 师远偷偷看了一眼。他发现，魏书棋已经将巫灵人偶收进了包里，在外面是看不到的。 “你有特殊能力？” 师远忍不住问道。 “算是吧，”竹上雪无说道，“不过，也就是时不时地有一些很奇怪的感觉罢了。”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了竹上雪无所指的位置。 “好，就是这里。大家……尽量将这些……东西搬到一边。” 竹上雪无看着那些残尸和人头，感觉到极为不舒服。 苟小小更是强忍着想要逃走的欲·望，一只手捂住了嘴。 “没办法。动手吧。” 师远说。 “他们在那边啊，”冷滴指着师远和竹上雪无说道，“我们也过去吧。” “什么？为什么？” 慎空灵诧异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 冷滴没有看她，径直走了过去。 慎空灵却是犹豫了起来，没有跟着她一起走过去。 她和其他人一样，无法理解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心中却有着一个极为强烈的愿望。 让冷滴，永远留在这里。 只要除掉了她，今后就永远不必担心她会来害死自己。 只要除掉了她，就永远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隔壁班那三个女孩，必然是被她杀死了。 眼睛可以移植，皮肤可以移植。连心脏都可以移植，眼睛、皮肤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慎空灵绝对无法忘记冷滴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我的鼻子能和你的鼻子一样美就好了。” 既然她对我的生命产生了威胁，那么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慎空灵心中默默地想着，眼神变得冰寒。 单示林惊慌地看着四周，随后眼珠转了转，打定主意，来到了秦涛面前。 “秦老师，新的工作内容，都熟悉了吗？” “什么？” 秦涛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单示林竟然会问工作上的事情。 眼下的情况如此诡异，他满心只想着如何离开，哪有心思去考虑工作？ 而且，单示林问“新的工作内容”，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对变相降薪的事情不满吗？ ------------ 第25章 铁箱 都这个时候了，问这个干什么？ 秦涛的心思瞬息间变了几变，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单校长，我……我对工作没啥意见。” “没意见就好。秦老师，你还是要继续好好工作，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假象耽误了正事。” “是是是，单校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 秦涛连连点头，陪着笑脸，卑躬屈膝。 心中不满又怎么样？没人的时候高喊“我要弄死你”又怎么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真的很无奈。眼下的这份工作是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三份工作，是他经过了不知多少面试才终于得到的。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因为失业时的压力真的很大，而找工作真的很辛苦。 单示林继续说道：“秦老师，你也该知道，现在我们校区呢，就是由我全权负责。我相信，你会明白应该怎么做的。” “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秦涛硬挤出笑容，连连说道。但他的心中，却是早已狂浪呼啸。 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要让我帮他吗？他刚才难道是在威胁我？ 秦涛虽然低着头，但眼睛却是瞪大了。 单示林的心稍微放了下来，随后转头看向了其他人。 对于墙壁上出现的那些文字，他其实已经完全相信了。不过，由于他没有看到后半部分内容，他并不知道在这里他可以做什么。 他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从刚才那扇门走出去，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他的妻子的公司。 这里，很显然是一个异空间。 单示林不喜欢各类幻想题材的作品，但是现在，他从心底相信，这里，不是他原本熟悉的那个世界。 冷滴在师远侧后方不远处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和竹上雪无。 师远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收回。 “这里。” 竹上雪无突然停止动作，指着前面说道。 其他几人立刻凑过去，看到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 铁箱不大，只有二十厘米见方。上面挂着一把很旧的锁，也是被锈迹覆盖。 “这把锁很结实。” 竹上雪无尝试着用石头砸了几次，但那把锁始终是毫无破开的迹象。 “情况不妙。好不容易找到了铁箱，却打不开。” 竹上雪无略微有些沮丧的说。 就在这时，整座“小山”竟然出现了诡异的颤动。 就像那无数的残肢碎块下面有一个身躯庞大的活物一般，残肢不住地起伏，如同在呼吸。 师远等人立刻快步后退，快速地远离那座“小山”。 很快，一阵怪异的低吼声传入了众人耳中。 “那是什么？” 即便是距离这里稍远的人，也都察觉到了“小山”的变化。 师远展开了感知域，努力地去探查“小山”内部的情况。 他没有看到黑色的人形，但却看到了一大片诡异的黑色。 那黑色的面积实在太大，如果真的是人形，恐怕身高要超过三十米。 但是，那片黑色毫无形状可言，如同液体一般不断地在流动。 “快离开这里。” 师远低声说道，同时向远处飞奔。 众人本就因为“小山”的诡异变化而紧张，见师远突然跑了起来，也是立刻跟着跑。 一时间，众人都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恐惧感，不敢再单独站在某处，而是下意识地向其他人靠近过去。 渐渐地，众人汇集到了一起。师远也已经停了下来，站在门口观察着情况。 就在众人紧张地看着那座还在“呼吸”的“小山”时，一声怪叫闯入了众人的耳膜。 “啊啊！！”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发出声音的人是温雪。 她刚刚的叫声十分瘆人，而且明显失真，根本听不出是她。 “你怎么回事？” 师远立刻不悦地说道。 “我……我……” 温雪十分恐惧，同时又感到一丝难堪。如果是其他人如此质问她，她必然会发火。可是，对方是师远，她只能低着头，话也说不出来。 师远却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温雪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他立刻问道：“温雪，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温雪没说话，连连点头。 “想起了什么？” 师远又看了一眼“小山”，问道。 “那个……箱子……”温雪指了指竹上雪无拿着的铁箱，“我见过。” “你见过？” “是的，只是，比这个要大很多。前年的时候，我因为逞能，买了一条蛇当宠物……” 两年前…… 温雪的脾气比较火爆，而且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是个白富美，对谁都爱搭不理，只有对颜值较高的男生才会稍微热情一点。 某一天，她发现有人拿蛇当宠物。爱逞强的她不甘落后，也买了一条蛇。 而在购买那条蛇的时候，宠物店老板赠送了她一个箱子，说用来给蛇当窝。那箱子上，也挂着一把锁。 温雪看到那一米见方的铁箱，皱眉道：“这么大的一个铁箱子，我怎么可能拿得动呢？” “你放心，这个箱子是特殊材料制成，既结实又轻便，你可以轻松将其拿起。” 温雪将信将疑，便尝试了一下。果然，很轻松便拿了起来。 她将蛇放入铁箱，打车送回了家。 温雪养蛇，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了几天，兴趣便减退了。 某天，她将蛇装入箱子并在外面上了锁，随后便将其抛诸脑后。 这一忘，就是一个月。 当她终于想起那条蛇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那蛇肯定已经饿死了。 她对蛇不了解，不知道多久会饿死。但是，这已经一个月了，那箱子里什么也没有，死了应该是很正常的。 她将锁打开，掀开了盖子。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条死蛇，结果却看到，那条蛇依然活得好好的。 而且，它还蜕了两次皮。两条蛇皮如同两条小一些的蛇一般，盘在那条蛇的两旁。 在打开盖子那一瞬间，蛇直直地看着她，不断地吐着信子。 在那一刻，温雪感觉身体如同瞬间坠入冰窖一般。 她觉得那条蛇恨她，想报复。 她猛地将盖子重新盖上，并再次上锁。 这一次，她整整过了两个月才拿着钥匙来到箱子旁。 这回总该死了吧？ ------------ 第26章 箱子里的蛇 温雪的这个念头着实有些怪异。 那是她自己购买的宠物，此刻她却期盼着她的死亡。 不是由于厌烦才希望它死，而是由于莫名的恐惧。 她的手竟然微微有些发颤。 将锁打开，扔到一旁，温雪将手放在了盖子的边缘。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而后才缓缓地将盖子掀开。 仅仅是打开了一道缝隙，温雪便惊恐地看到，那条蛇的两眼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直盯着她的脸。 而且，那两只眼睛，就在那条缝隙旁，似乎那条蛇早就知道她要打开箱子，早早便在等候她一般。 温雪咽了口口水，将盖子继续向上掀去。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她看到，蛇的旁边，又多了一些蜕下来的蛇皮。一眼看去，大约有六个。 温雪记得，上次有两个。这么说的话，在这次箱子被锁的两个月里，这条蛇又蜕了四次皮。 蛇不是要长大了才蜕皮吗？被锁在箱子里，没吃没喝，为什么还会长大？ 突然，她的眼睛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那是什么？” 她看到，在原本除了那条蛇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的箱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些白色的东西。 尽管被那条蛇盯着头皮有些发麻，但温雪依旧是向那些白色的东西看去。 骨头？ 她感到难以置信。 那骨头是哪里来的？上一次还没有这些骨头啊。 她仔细看去。 虽然骨头不少都已经破碎，但大致也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些小型动物的骨头，似乎是老鼠。 哪里来的老鼠？ 她疑惑不解。 再次将盖子关闭，温雪将箱子锁好。 她本想将箱子整个扔出去，但仔细思索之后，她将其留了下来。 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她出了门，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当初购买这条蛇的那家宠物店门口。但是，不知是由于经营不善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已经关门了。 看着那扇上了锁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温雪觉得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那条蛇有问题。 或者，是那个箱子有问题？ 她站在宠物店的窗边，趴在玻璃上向里看去。 突然，她看到里面有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在等待她一般，就在她的头部靠近玻璃时，那个人猛地向她靠近过来。 只是，那个人看上去极为怪异，全身都是灰色，脸也是灰色，就像一个长期患病的怪人一般。 但是，那个人的两只眼睛，却闪烁着骇人的绿光。 “啊！” 她被那突如其来的异常变化吓得魂不附体，摔倒在地。 定睛看去，玻璃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个，到底是不是人？ 她完全拿不准。 心跳渐渐平复后，她才想起，刚才那个人影，似乎和她购买的那条蛇恨像。 都是灰色的。都有着绿色的眼睛。 都在等她…… 温雪惊惶地转身便跑，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哎哟！这孩子，什么事这么急？疼死我了！” 温雪无意识地转头看去，是邻居刘叔的妻子，她平时叫她王姨。王姨性格外向，喜欢找人聊天，和小区里绝大多数人都认识。 她早年受过伤，左手的大拇指不知为什么没了，平时生活很不方便。 温雪并没有搭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家跑去。 一周后，她打开了箱子查看。 那条蛇仍旧是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来开箱子一般，就在缝隙处看着她。 温雪看到，里面又多了一些白花花的骨头。而且，那些骨头看起来，比上次的明显要大不少。 似乎是……猫的骨头。 怎么可能呢？猫的骨头？一直被锁死的箱子里，什么时候出现了猫？ 温雪再次慌乱地关闭箱子并上锁。 这一次，她整整锁了一年。 一年了，那条蛇，还会不会继续活着？那箱子的骨头，会不会继续增加？ 温雪来到箱子旁，拿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 终于，她将锁打开。 她早已想到那条蛇会在缝隙处看着她，这一次，她倒是并没有因为缝隙里绿色的眼睛而害怕。 但是，她却因为里面的骨头而惊恐万分。 不是老鼠的骨头，不是猫的骨头。 这一次，里面赫然是一具人骨。 一具破碎的人骨。 其中一只手掌，缺少了一根拇指。 “啊啊！！” 温雪终于抑制不住地尖叫出来，向后退去。 她跑出了家门，径直来到了小区大门口。门卫老孙守在门卫室里。 “孙叔，最近看见刘叔和王姨了吗？” 温雪大喊道。 “老刘今天早上去世了。” 老李抬眼看向温雪说道。 “去……去世了？” “是啊。他的老婆莫名其妙地死了，脑袋滚在地上，身体怎么也找不到。老刘受不了这个打击，犯病了，没救回来。” 温雪这才想起，刚刚的确没有在箱子里看到头骨。 她僵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几秒钟后，她猛地想起，刚才出来得急，没有将箱子关起来。 那条蛇……那具尸骨…… 温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她转身猛跑，头也不回。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那具尸骨！ 当她跑回家时，却发现，那个箱子已经不翼而飞，蛇也不知去了哪里。 地面上，原本放箱子的地方，此刻是空无一物。 有人进来了？ 温雪的耳朵嗡地一声，脑袋一阵阵发晕。 她颤抖着摸向衣袋，想拿出那把钥匙。 但是，衣袋里，也是空空如也。 钥匙也离奇消失。 温雪在原地呆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而后突然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那条蛇，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所有能证明那个箱子和那条蛇存在过的证据都已经消失了。除了记忆，什么也没有留下。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真的靠得住吗？ 温雪茫然地缓缓走向了窗边，向外面看去。 她看到几辆饰有白色纸花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那算是最后的证据吗？ 自那以后，温雪连续做了几夜噩梦。 梦里，她总是看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一条红色信子，在她眼前飞舞。 …… “一条蛇？” 师远眉头微皱，看向温雪。 “不，其实我觉得，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个箱子。” 温雪看向竹上雪无手中的铁箱，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 第27章 怪异巨蛇 那座“小山”颤抖得更加剧烈。 温雪起初还看着那个铁箱，但是渐渐地，她的视线完全转移到了“小山”上。 那座山，好像在呼吸。 温雪的眼睛瞪大了，她意识到，很快，那座“小山”里面的东西，就会彻底爆发出来。 她不断地向后退去，竟然直接退回到了刚才的房间里。 就在这时，那座“小山”内部的东西，彻底突破了最后一层阻碍，轰然出现。 那硕大的身躯，给所有人带来了极为沉重的压迫感。 那竟然是一条蛇。一条远远超过所有人认知的巨大的灰蛇。 “啊啊！！” 在看到那条蛇的一瞬间，温雪尖叫一声，瘫倒在地。师远等人也都是震惊至极，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出一个字。 那条蛇的身躯，和普通的蛇无异，但蛇头的部位，竟然是一颗硕大的、腐烂的人头。 那颗人头的主人若是还活着，身高恐怕要超过三十米。 人头的原本面目已经根本看不出来，脸上的皮肤早已消失，肌肉也被腐蚀得斑驳破碎，血红色的液体不住地流淌。 最可怖的，是那两只眼球。 硕大的爆瞪而出的眼球。 那条灰蛇在挤出“小山”之时，便将视线投向了师远等人。它似乎早有察觉，那些人类就在附近。 那两只硕大的血红色的眼球，死死地盯向他们，口中吐着红色的信子。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单示林、秦涛等人，皆是震惊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连逃回房间里都忘记了。 突然，那条蛇的身躯发生了变化。 原本，它的身躯只是普通的蛇身，上面覆盖着灰色的鳞片。但是，此刻，灰色鳞片上，突然出现了一些突起。 众人只觉得一阵悚然，头皮忍不住一阵阵发麻。 紧接着，那些突起越来越高，并且还在不断地蠕动，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要从那条蛇的肚子里冒出来。 “呕……” 温雪、魏书棋等人的胃里翻江倒海，抑制不住地连连作呕。 突然，那些突起爆开了，里面的东西，终于钻了出来。 “我的天！” 秦涛一声惊呼。 那些突起中钻出的，竟然是一只只人手。 那带着粉红色的碎肉与黏稠液体的人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远远看去，那条灰蛇，似乎变成了一条硕大的蜈蚣。那些人手，就是蜈蚣的足。 “那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好可怕……” 魏书棋不想再看，但她的视线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牢牢地固定在了那个诡异的怪物身上。 那些人手不是静止的，而是在不断地动着。 没有人能判断出那些动作到底有何意图，但是，那些手指都在向四面八方不断地胡乱晃动，更令人感到头皮都快要炸开。 “师远……”竹上雪无也是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着，“怎么办？” “把铁箱打开。” 师远说道。 “不……不可以！” 温雪听到了师远的话，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和她装那条宠物蛇的箱子一模一样的铁箱啊！若是打开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眼前的情况已经够糟了，难道还要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吗？ 竹上雪无和安岭娴也均是看了师远一眼，问道：“师远，你确定打开箱子可以解决这个……怪物吗？” “任务中哪有什么确定的事情？”师远有些焦急地说，“任何一次行动，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只是，不同的选择，危险的概率不同罢了。既然我们在尸块中找到了那个箱子，并且它和那条蛇似乎有所关联，那我们就应该尝试一下。” 师远当然是希望找到完全安全的方法，但是，眼下的线索仍然太少。一时之间，他也无法找到最可靠的方法。 但是，如果只是这么等着，他们肯定不会轻松地活下去。 那个巨大的怪物突然动了！ 它竟然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极速地冲了过来。 “快！把铁箱给我！” 师远对竹上雪无喊道。 情况紧急，竹上雪无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将箱子递给了师远。 而师远则是取出万能钥匙，快速地将那把锁打开。 “那是……” 秦涛看向了那个箱子，在盖子被掀开那一瞬间，他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竟然是另一条蛇，并且，是一条活着的蛇。 箱子里的蛇很小，但是它的外形看上去，和尸块里冲出的那条蛇极为相似，只是它没有人头，也没有人手，只是一条普通的蛇。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那只巨大的怪蛇已经冲到了众人眼前。 师远立刻将那条蛇从箱子里取出，扔到地上，抽出砍刀，将其砍成了两截。 他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接连地砍了好几刀。 那条硕大的人头蛇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嚎，人头张开了血盆巨口，身上的无数只人手也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那条怪蛇的腹部，不断地涌出大量的血来，将地面染红。 秦涛等人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师远，又看了看那个怪物，均是有些站立不稳。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不害怕吗？” 秦涛颤抖着问道。 他看出，在整个过程中，师远虽然焦急，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开锁，掀开盖子，取出那条蛇，砍断。所有的动作都是非常稳定，没有任何颤抖和犹豫。 “害怕能救你的命吗？” 师远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并不认为，解决了那条人头蛇，这次的“游戏”就结束了。后面，必然还会有更多的考验。 终于，经过了几分钟的挣扎哀嚎，那条硕大的人头蛇轰然倒地。 不过，并没有人轻举妄动。 那条人头蛇超出了众人的认知，即便它已经倒地不动，也没有人敢随意靠近。 又过了一分钟，那条人头蛇竟然消失了。 那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凭空从众人眼前消失。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无法理解这一切。 只有地上大片的血迹，在证明着刚才那一幕的真实性。 看着那些血迹，师远若有所思。 人头蛇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它必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线索。 师远向前走去。 “你去哪儿？” 温雪诧异万分地问道。 ------------ 第28章 血地图 “过去看看。” 师远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安岭娴和苟小小立刻跟了过去，竹上雪无也在短暂的思索后加快脚步，与师远三人一同向前行去。 师远回头看了一眼。 竹上雪无的脸上虽然有着一丝疑惑和恐惧，但是师远仍然看出了他内心的坚定。 他看出，竹上雪无很信任他。 师远没有多想，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 他将头转回，继续看向前方。 线索在哪里？ 他仔细地观察，却并没有发现巫灵人偶的痕迹。 “这些血迹……” 师远突然自言自语道。 他发现，地面上的血迹似乎形成了某种纹路。 他立刻展开了念力视觉，从上空观察。 “果然……” 那些血迹，竟然形成了一幅硕大的地图。 他们这些人就站在地图上，如同一个个体积很小的假人一般。 当然，虽然是一幅地图，但是上面的那些血迹到底代表了什么，却不是十分清楚。只能大致判断出，其中某个点代表的是那个建筑，也就是他们最开始出现的那个有着断头台的地方。 此外，还有一个地点十分明显。那是一块X形状的血迹，在地图上，X常常用来表示某个特殊的地点。 师远向“地图”上的X所在的位置走去。 突然，他发现，自己脚下的血迹，似乎在不断地变化。 在他没有展开念力视觉时，他无法看到血迹的全貌。他在地上不断地走着，在踏入了血迹的领域时便一直也没有再离开过血迹的范围。 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血迹覆盖了整片区域的缘故，但是，通过念力视觉，他发现，血迹并不是完全覆盖了这一片大地，而是在不断地变化着。 他走到哪里，血迹就跟到哪里。 这里的地面也十分怪异，不是平常所见到的沙地、土地，也不是草地。那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 而血迹在地面上，也一直没有干。 师远尽力不去考虑血迹的问题，而是继续快速向X标志所在的位置跑去。 终于，当他到了X那一点时，他通过念力视觉看到，血迹将那个X彻底覆盖。 师远低下头去，查看地面。 血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流动着，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难道这里的下方，有什么东西？巫灵人偶吗？说起来，刚才竹上雪无感觉到的异常波动，事实上也并非是巫灵人偶，而是那个铁箱，也就是解决那个人头蛇的工具。 这么想的话，那个铁箱似乎也非常有用。毕竟，如果不能将人头蛇除掉，他们恐怕都有生命危险。 但是，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有没有可能，恰恰是因为竹上雪无将铁箱取走，才导致了那个怪物的出现？ 等下，箱子这种东西，有夹层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师远的脑海中，一瞬间便闪过了无数念头。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X标志的位置寻找。 师远从背包中取出相应的工具，在地上挖了起来。 看不出材质的地面，挖上去的感觉也颇为怪异。 在大约挖了一尺深的时候，师远停下了动作。 他明显感觉到，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地将手伸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人偶。 或许是因为拥有特殊的力量，那人偶的两只眼睛，给师远带来了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觉。当看向那两只眼睛时，师远会产生一种面对未知的深邃空间时所特有的不适感。 师远不想再看，便将人偶放入了衣袋，站起身。 地面上的那些血并没有涌入他挖出的洞里，而是在边缘徘徊，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环绕流动的画面。 师远快速离开那个位置，向那座建筑跑去。 他刚刚只是说，要“过去看看”，但具体要看什么，他并没有说。安岭娴等人虽然跟着他，但却也并不完全清楚师远的行动。 他们的确是看到师远将一个人偶放进了衣袋，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竹上雪无转头再次看向了那座“小山”，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随后，他低头看向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铁箱。 此刻，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难道刚才我所感觉到的波动，就是那条蛇而已？ 他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 “嗯？这个箱子里，似乎……” 竹上雪无突然发现，铁箱里的空间，看起来比预计的似乎要小一些。 莫非有夹层？ 他快速跑回建筑，跑到没人注意的角落，摸·索着箱子的内部。 很快，他便发现了，那个原本以为的“底部”，是活动的。 果然有夹层！ 竹上雪无的内心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他继续尝试，终于将“底部”拿了起来。 下方的夹层里，放着一个巫灵人偶。那双诡异的眼睛，令竹上雪无也是产生了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他用手遮挡住了人偶的脸，随后将其放入了衣袋。 他站起身，向四周看去。他能感觉得到，周围还有好几个有着类似波动的物品，应该就是这种巫灵人偶。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全部都被冷滴和慎空灵看在眼里。 其实，竹上雪无也是一个头脑十分聪明的人，只是，他的注意力全被铁箱吸引住了，这才没有发现冷滴和慎空灵的目光。 而她们之所以发现了竹上雪无的动作，竟然是因为，冷滴觉得，他的外表太出众，一直在关注他。 至于慎空灵，则是一直在观察冷滴。 那个人偶，肯定很重要，说不定可以让我们逃出这个地方。 慎空灵想道。 她虽然年龄很小，只有十四岁，但是继承了父母精英头脑的她，小小年纪便拥有了过人的观察力和推断力。 冷滴的头脑与慎空灵相比要稍差一点，再加上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竹上雪无的面容上，对于他手上拿了什么，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她也只是比慎空灵稍差一点罢了。很快，她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冷滴却想到，竹上雪无得到了十分有用的物品，而那个物品，说不定关系到生死。 原本还有几分炽热的眼神，渐渐地冷了下来。 冷滴的心中，已经产生了要抢夺刚刚被竹上雪无放入衣袋的那个东西的想法。 ------------ 第29章 希望你死在这里 冷滴的性格一向如此。身为精英富豪的女儿，她自小便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除了自己家人和慎空灵一家人，她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的，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手。 冷家与慎家两大家族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冷滴与慎空灵自幼便是好友，过着无数女孩梦想的公主般的生活。 冷滴的确是对师远和竹上雪无的外表感到惊讶，并且十分关注他们。但是，若是遇到了真正重要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因为对方颜值高就手下留情的。 目前的问题只是，没有了保镖的陪伴，她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少女，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又要如何抢夺那个东西？ “办法总会有的。” 冷滴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慎空灵说。 慎空灵没有说话，内心当中却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绝对不能让冷滴得到那个东西。 慎空灵的眼神，看上去比冷滴的眼神还要冰冷。 不过，相比较而言，慎空灵对自己的计划极有信心。她相信，只要自己暗中做一些小动作，冷滴就绝对不可能获得那个人偶。 她在想到那人偶的作用那一瞬间，就做出了不少推理。 她认为，竹上雪无必然是知道那个人偶的用途的，这也是他有意地将自己的行为隐蔽起来的原因。既然如此，就更容易实现她的目标了。 她所要做的，其实只不过就是，让竹上雪无提高警惕，千万不要把人偶拱手让人，更不能让冷滴有将其偷走的机会而已。 慎空灵清楚，冷滴要想在竹上雪无本身就知道人偶功能的情况下将其弄到手，是极为不易的。而且，他们的准备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无论冷滴想做什么，难度本身就很大。 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冷滴望向竹上雪无，而慎空灵则是在背后望向冷滴。 小滴，我真心希望，你……死在这里。 慎空灵心中默念道。 冷滴突然向竹上雪无走去。 她要行动了！ 慎空灵一惊，眼睛不自觉地瞪大。 果然，冷滴来到竹上雪无面前，轻声说道：“你好，可以和我合个影吗？” “合影？”竹上雪无警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冷滴，“你稍等下，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 说完，他将冷滴扔下，径直来到了师远等人面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冷滴的方向看去，竹上雪无的手部动作根本就看不到，完全被其他几人的身体挡住了。 冷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却是变得愈加冰冷。 他该不会是在提防我吧？他难道发现了我的意图？ 冷滴想。 过了一会儿，竹上雪无走了回来，向冷滴招了招手，说道：“好了，我已经办好了事情。你是要和我合影吗？” “嗯，是的，用我的手机拍一张照片，可以吗？” 冷滴取出手机，眼中透出极为真诚的光芒。 “当然可以。” 竹上雪无笑了笑，挨近了冷滴，摆出了笑容。 这两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动漫里走出的人物一般，但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居然完全没有人注意。 冷滴的笑容也是十分灿烂，但竹上雪无却察觉到，在拍照的过程中，她的笑容极为细微地变化了一下。 事实上，在那一刻，冷滴偷偷将手伸进了竹上雪无的衣袋，想要将人偶偷走。 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转移了？他果然已经发现了吗？可是，是如何发现的？ 冷滴的笑容瞬间恢复，但眼神中的光芒却是变得格外阴寒。 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一部黑暗童话中的哥特萝莉一般。 “好了。怎么样？对刚刚的照片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也可以重新拍，直到你满意为止。” 竹上雪无笑容灿烂地说道。 “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 冷滴礼貌地说道。 在竹上雪无转过身去那一刻，冷滴的神色变得极为阴沉。 她的计划，在他说出刚才那几句话时，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她不再打算仅仅夺取那个人偶，而是打算杀死竹上雪无。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她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戏谑。也就是说，竹上雪无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并且在嘲弄她。 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人还继续活着。 师远观察着所有人的言行和表情。 突然，他发现，唐敏玫不知去了哪里。 她莫非消失了？ 要知道，在任务当中，任何人突然消失，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师远转头四顾，在室内和室外寻找，并且使用了感知能力和念力视觉。 终于，他发现，唐敏玫竟然绕到了那座“小山”的另一侧。 她在干什么？ 师远仔细地观察。 唐敏玫的神色并没有慌张，而是极为谨慎。 她正半蹲在地上，双手拿着一样东西，费力地在地面上挖着。 而她手中的东西，赫然是一只手臂，是那堆残肢中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死亡时间已经较长了，那手臂变得十分坚硬，竟然可以当作类似锄头的工具来使用。 唐敏玫面前的地面上，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十几厘米深的坑。 难道那里有巫灵人偶？可是，她又是如何确定那个地点的？等下，我刚才似乎疏忽了什么…… 师远立刻想道。 只是短短几秒钟过后，他便明白了过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血迹形成的地图！我刚刚由于本身就站在那血迹地图上，因此在看到那个血迹形成的X标志后，就下意识地在原地挖掘了起来。可是，现在想想，既然那是一幅地图，那么X标志所在的，自然是地图上的地点，而不是那个符号本身所在的地点。而那幅地图，从上空看去的话，X标志对应的地点应该在…… 师远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唐敏玫的方向。 凭借肉眼，他是看不到她的，只能利用念力视觉从空中俯瞰。 但是，他的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唐敏玫的方向。 因为，她现在所挖的地点，就是刚才那幅血迹地图上，X标志所标示的地点。 ------------ 第30章 闪光 唐敏玫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也有类似念力视觉的特殊能力？如果没有，想要看到地图的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 师远再次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唐敏玫已经不知所踪。 这也不能怪他们，在所有人当中，唐敏玫的存在感是非常低的。她的外表不出众，又没有和任何人主动交谈，只是静静地靠墙坐着，很容易被人忽视。 现在看来，这是一件好事。 如果可以，师远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注意到任何其他人的行动。因为，只有这样，巫灵人偶的争夺才不会过于激烈。 师远并没有要去抢夺其他人手中的巫灵人偶的打算。首先，根据刚才看到的游戏规则，暴力抢夺会导致自身的死亡。其次，他也并不需要那个人偶，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的脱身办法。 目前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证据。 他悄悄地溜出人群，向那些断头台靠近过去。 越是接近断头台，烟雾越浓。 师远不禁想到，这些烟雾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们探查断头台的情况才存在的。可以说，烟雾的作用就是为了帮助任何接近断头台的人隐藏身形。 师远向后看了看，看到了恰好转过头来的安岭娴和苟小小。 他们都太关注师远了，虽然他偷偷溜走，但并没有逃过他们两人的视线。 只是，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师远的计划，没有跟过来，亦没有声张。 师远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 那个人偶还在。 站在断头台旁边，师远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他抬头看去，断头台上方悬吊的巨刃，似乎隐隐闪着寒光。 等到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过去，这些人当中还活着的人，就会被转移到行刑位置。十秒钟后，巨刃会落下，他们便会身首异处。 若不能找到人偶，也没有保命手段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师远是有保命次数的，也就是说，即便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什么也无法发现，他也一样可以活下来。 但是，他不想将保命次数这样消耗掉。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触碰断头台。 行刑的位置是三个圆洞，一大两小，分别对应人的头部和双手。 逃脱死亡的方法，似乎已经非常明显了。 为什么这次的死亡，在一开始就十分明确地说明了方式？为什么不是通过鬼魂直接将众人杀死，而是采用了如此笨重的装置？此外，这里的断头台，为什么有三个圆洞而不是一个？毕竟，在历史上，有很多只有一个圆洞的断头台。 那个关于巫灵人偶的提示看似是在师远等人耐心等待后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但实际上，说不定也是一个陷阱。 根据刚才竹上雪无的说法，这个空间有不少有着特殊波动的物品，也就是那种巫灵人偶。但是，数量明显低于目前的人数。也就是说，若真的只能凭巫灵人偶才能活命的话，这里的人，至少有一半会死去。 不会有必死的任务。任何一次的任务，都有活命的方法。 真正的活命方法，必然还处于隐藏状态。 通过触碰，师远已经发现，断头台是木质的。行刑位置的三个圆洞由上下两块较大的厚木板拼合在一起形成。当然，这两块木板用另外两块条状的木板以铁钉固定住，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分离开的。 他偷偷地从背包中取出了某种东西，而后，将手放在了较小的圆洞位置，做了一个动作。 “可以……” 他轻声说道。 秦涛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他已经尝试过逃跑，但是很明显他逃不出这个空间。 他的头脑比较一般，没有去思索那个人偶的问题。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 “小棋，我们再走走试试吧，说不定这一次就能逃出去了。” 秦涛对旁边的魏书棋说道。 他本以为魏书棋会立刻答应，却没料到，她竟然拒绝了。 “我……我不想再试了，”魏书棋显出内疚的表情，“刚才我们明明一直在向远处跑，却突然又回到了这里。太可怕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也……也对啊，你说的有道理……” 秦涛没了主意，呆呆地看着魏书棋。 他无意中向远处瞥了一眼，却突然发现，视野的尽头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这太奇怪了。这个空间的气氛本就十分诡异，没有太阳、月亮，没有正常的光，只有大片的血红色光芒升腾。 那一点白色的闪光，似乎在宣告着自己的不凡。 “那是什么？” 秦涛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没有人拦他。事实上，除了单示林，根本就没人注意他。 单示林发现了秦涛的举动，便也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点白色的光芒很小，但是单示林也同样看到了。他立刻意识到，那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里可不是现实世界，完全没有现实生活中那些镜子、钻石一类的东西。这里除了那座建筑，那些残尸和远处的一片树林以外，可以说什么也没有。 在这样的一个诡异的地方，突然出现了白色闪光，单示林不可能不在意。 他看到秦涛脚步有些虚浮地向那个方向走去，也立刻跟了上去。 他本打算加快速度，抢先跑到那个闪光的物品所在的位置。不管那个东西有用还是没用，先抢到手再说。 然而，秦涛却是仿佛被某种具有魔力的东西吸引住了一般，突地快速奔跑起来。 他是个年轻人，体质比单示林好太多，顿时便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单示林一惊，知道自己想要抢先一步到达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他咬了咬牙，勉强在后面跟随。 虽然距离仍在不断加大，但好歹还算跟得上。 秦涛，如果你识时务的话，就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刚才已经警告过你了。 单示林的表情变得阴沉，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秦涛的背影。 秦涛对他的心思全然不知，只是一味地跑着。 终于，他来到了那个闪光的东西旁边。 “这是……什么东西？” 秦涛弯腰将那个东西拾起，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道。 ------------ 第31章 婴儿饼干 那竟然是一个只有五厘米高的娃娃。 和巫灵人偶那种有着异域风格的外表不同，这个娃娃看上去和人类婴儿几乎没有差别。若不是因为体积太小，秦涛几乎要认为，那就是一个人类婴儿。 那个微型的婴儿呈现的是睡眠的姿态，四肢蜷缩，双目紧闭。 “这……这好像真的是一个婴儿啊。” 秦涛在最初的疑惑过后，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判断，这个娃娃的皮肤，和真正的婴儿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有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将这个五厘米的娃娃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生怕将其掉落。 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千万不要将它摔死。 单示林终于跑到了他的身旁，大口喘着粗气，看向了秦涛手里的那个娃娃。 “嗯？怎么会这样？” 他下意识地说道。 他刚才明明看到了一点白色闪光，怎么到了近处，看到的却是一个……婴儿？ 此刻，白色闪光已经消失。 但是，毫无疑问的，刚才发出闪光的，就是这个娃娃。 这不对劲儿啊。 单示林心道。 突然，他的头脑中蹦出了三个字。 人参果。 他想起了以前的一部西游记改编的动画片。在片中，孙悟空摘了人参果，带给唐僧吃。 当然，眼前的这个娃娃看起来，比动画片中的人参果还要小。但是，却更像真正的婴儿。 这个东西，该不是要吃的吧？ 单示林突然想。 这个念头竟然将他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秦涛。 而秦涛也终于发现了身后站立的单示林。他立刻转过身，将娃娃藏在身后，挤出笑容对单示林说道：“单校长，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单示林面色不善地问道。 “没……没什么……” 秦涛一惊，笑容消失。 “没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单示林的态度强硬起来。 “这个……” 秦涛有些踌躇。 他自然不知道这个娃娃的用途，但是，明明是自己找到的东西，凭什么单示林仅凭一句话就要拿去？ “我又不白要你的！”单示林仿佛看穿了秦涛的心思一般说道，“我只是看看。当然了，如果是对我们的工作有用的东西，我建议你三思而后行。你应该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多少人找了好几年，也找不到一个理想的工作！” 单示林不断地强调着“工作”二字，秦涛顿时心中升腾起了怒火。 但是，他却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秦涛心里清楚，单示林说的没错，找工作很难。他自己也是绝对不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的。 但是，就因为工作的关系，就要处处受制于人，时时卑躬屈膝吗？ 秦涛的拳头禁不住握紧，手中那娃娃的触感，愈加明显地传到了他的掌心。 他一惊，立刻将手略微松开。 千万别把它捏死了…… 他下意识地想道。 “秦涛，你是个聪明人。眼下的情况虽然有些怪，但我们迟早会出去。难道说，你要违抗我的意思？” 单示林继续威胁道。 “不敢，我……” 秦涛语塞。 思索良久，他终于将手从背后伸出，将那个娃娃递到了单示林眼前。 “就是这个，只是一个娃娃而已。” “很精致嘛。我听说有一种饼干，就是婴儿的外形，据说味道还不错，只是太贵。” 单示林装作不经意地将娃娃拿起，仔细端详。 秦涛警觉起来，他担心单示林会将娃娃抢走。 然而，单示林的下一个动作，却是令秦涛大惊失色。 他竟然张开嘴，将娃娃的头猛地咬下，并开始咀嚼。 一道血红色的液体从单示林的嘴角流淌出来，而他的口中，赫然传来了咀嚼硬物的声音。 那绝对不可能是嚼饼干的声音！ 秦涛的双眼骤然瞪大，吼道：“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谁让你吃了？你不是说只是看看吗？” 他变得狂怒，加大了力量，向单示林的手部抓去。 那娃娃的身体还被他抓在手中。 由于头部被咬掉，单示林抓着娃娃身体的手里，也流出了血来。 秦涛如同五雷轰顶，惊诧莫名地看着那些血迹。 “不可能……” 他喃喃地说。 单示林却是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他再次张开嘴，将娃娃剩余的部分完全扔进口中，用力咀嚼。 “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眼看着单示林的嘴角流出越来越多的血，秦涛如同疯了一般狂吼不止，并且向单示林的脸猛袭了过去。 “你疯了？你敢打我？” 单示林一边继续咀嚼，一边大声喊道。 “你才疯了！你吃人！你竟然吃人！”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单示林费力地招架着秦涛的攻击，极为狼狈。 但是，很快，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口中的味道，绝对不是饼干该有的味道，而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软硬程度也不像饼干，而像是乱七八糟的肉和内脏。 而且，那坚硬的东西，似乎是……骨头？ 单示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咀嚼也随之停止。 “啊！啊啊啊！！” 他突然怪叫起来。 他的嘴张大，对着秦涛连连怪叫。 那一幕看在秦涛眼里，简直是恐怖至极。 因为他分明看到，里面的婴儿残肢乱作一团，半颗头颅上的两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啊！” 秦涛吓得向后退去。 “帮我！我不想吃人！我不想吃人啊！” 单示林的血色巨口不断地开合，嘴角和下巴上满是鲜血，衣服上也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那么小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血？ 秦涛也根本顾不上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惊恐地后退。 终于，他的身影没入了树林之中。 “秦涛？秦涛？” 单示林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涕泪横流，不敢再咀嚼，更不敢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同时，他也没有勇气将其吐出来。 他害怕。他害怕看到自己吐出来的，是一堆碎肉和骨头。 “呕……” 他的胃里一阵翻涌。刚刚被他咽下去的那一部分娃娃的身体早就已经进入了胃中，他在意识到自己吃了什么以后，便感到一阵恶心。 “秦涛！你别跑！你得帮我！” 单示林看着黑暗的树林大吼道。[.] ------------ 第32章 毁掉 但是，秦涛的身影已经消失，单示林的视野中只剩下一片黑暗的阴影。 “啊啊啊！！！” 单示林仰天长啸。 他猛地跪倒在地，抓起了一块石头，将其狠狠地扔了出去。 突然，他发现，那块石头被他扔出了极远的距离。 那可不是一块小石头，而是相当大的石块，约有人头大小，很重。凭他平时的体力，能扔出四五米就已经算是很远了。 可是，这一次，那石头竟然飞出了很远，他甚至没有看到石头落到了哪里，因为石头冲进了那片树林之中。 单示林全身僵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力气突然变大了？ 单示林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上，还有着刚刚那个娃娃的血迹。 难道真的是人参果？吃了可以力大无穷？ 单示林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为了狂喜。 不是说我们会被断头台杀掉吗？我现在力气这么大，就可以去把那些断头台毁掉，这样就不会死了！ 他立刻转过身，向建筑的方向奔去。 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径直跑向了那些断头台，如同疯了一般开始猛砸。 变得力大无比的单示林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将其中的一个断头台砸毁。 看着破碎倒塌的断头台，单示林再次大笑起来。 “成功了！我成功了！这下不会死了！” 他笑了几声，而后想到，这些断头台并没有对应这些人的名字，到时候谁会被传送到哪个断头台上，还是未知。万一自己被传到其它几个断头台上呢？ 这么想着，他意识到，必须将所有的断头台全部毁掉，才能彻底逃脱死亡。 他来到旁边的断头台旁，再次开始猛砸。 然而，他刚刚开始破坏第二个断头台，却猛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从左侧袭来。 而左侧，正是他刚刚砸毁的断头台所在的位置。 怎么回事？ 他愕然地转头看去。 “这……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那刚刚被他毁掉的断头台，竟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原地，就像从来也没有被破坏过一般。 “不可能！这不可能！” 单示林的心，转瞬间从天堂掉落到了地狱。 就算力大无穷又怎样？根本毫无用处！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诡异的机械声响传入单示林耳中。 他抬头看去，看到的是悬在断头台上方的巨刃，上面还有着大量的血迹。 明明没有人去操作，那巨刃却在不断向下移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单示林猛地一惊，慌张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看到，那巨刃猛地落下，他的视线也随着巨刃落到了最下方。 他竟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被固定在了行刑位置的人。他的头部和双手在不断地挣扎，惊恐地看着上方落下的巨刃。 那个人竟然是面朝上躺着的。 不难想象，看着那即将砍掉自己头颅的巨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该是何等的恐惧。 而更令单示林恐惧的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浑身僵硬，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 他眼看着自己在惨叫挣扎，眼看着巨刃落下，人头滚落，血溅当场。 “不……不……” 看着自己的头颅死不瞑目地在地上滚动，单示林吓得浑身筛糠，站立不稳。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一花，自己的尸体和头颅俱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那断头台上方的巨刃，也仍然好好地在最上方。 他傻了。 还要继续破坏吗？ 他咽了口口水，呼吸变得紊乱，脸色惨白。 突然，他紧皱眉头，向着第二个断头台继续砸去。 不破坏掉断头台，他只有死路一条。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拼。 他更加用力地去砸，将第二断头台彻底摧毁。 但是，他却并没有继续去破坏第三个断头台。 他怀疑，同一时刻，只能有一个断头台处于被破坏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在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过后会被固定在哪个断头台上，但至少，破坏了一个，就多一分希望。 看着已经变成一堆碎块的断头台，单示林觉得全身虚脱，瘫坐在地。 他的身体并不算累，但精神却已经濒临崩溃。 此刻，距离准备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冷滴看向地上那个已经被扔掉的铁箱，走了过去，轻轻拾起。 她拿着铁箱，来到竹上雪无面前，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你收起来了吗？” 竹上雪无说：“嗯，收起来了。” “是一个人偶吗？” 事到如今，冷滴已经不打算再绕弯子，直接便问了出来。 “是的。” 竹上雪无也是面色不变，十分平静地回答。 “你可以把那个人偶给我吗？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想象不到的巨额财富。你应该可以看出来，我很有钱。” 冷滴直视着竹上雪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竹上雪无笑了笑，说道：“很抱歉，那个人偶我已经送出去了。” “你说什么？”冷滴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送出去了？” “对，就在刚才，我将人偶送给了另一个人。” “送给谁了？” 冷滴的面色变得阴沉，目光中透出杀意。 “我不会告诉你的。” 竹上雪无也懒得再多说，便走开了。 冷滴阴寒的神色简直快要将这里的空气冻结。 她的手伸进了衣袋里，抓住了一样东西。 身为富家千金，她又怎么可能没有防身的东西？ 她衣袋里的，便是一个毒气喷雾。少量的毒雾喷到皮肤上，会导致皮肤红肿溃烂。若是喷到面部，会导致呼吸不畅，双目无法睁开。如果喷出的毒气足够多，会造成人的死亡。 冷滴不动声色地来到竹上雪无身后。 此时，竹上雪无正在同安岭娴、苟小小交谈。 师远也已经返回，四人重新聚在一起。师远知道，唐敏玫已经找到了一个巫灵人偶，但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 “竹上雪无，你小心，我觉得……你可能会遇到……危险。” 安岭娴看了看竹上雪无身后不远处的冷滴，小声提醒道。 “多谢提醒。” 竹上雪无这样说着，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正相反，他看向了冷滴，并迎向她走了过去。 ------------ 第33章 姐姐 “你是想要抢这个东西吗？” 竹上雪无从衣袋里拿出巫灵人偶，在冷滴面前晃了晃。 冷滴怎么也没想到，竹上雪无竟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而且还将人偶取出。 这分明是故意在挑衅。 冷滴一咬牙，将毒气喷雾取出，毫不犹豫地向竹上雪无的面部喷去。 “啊！雪无！快躲开啊！” 安岭娴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同时向他跑了过去。 师远也是略微有些惊讶，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而他之所以惊讶，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冷滴突然喷毒雾的动作，而是，安岭娴大惊之下所说的语言，竟然并非中文。 竹上雪无早有防备，但也并没有完全躲开。毕竟，毒雾的面积太大，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但仍然有一部分毒气喷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瞪大，愕然地看向了安岭娴。 看到她焦急万分的表情，竹上雪无突然感觉到心脏如同铁锤一般疯狂地锤击着自己的胸腔。 “你……你刚才说什么？” 竹上雪无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岭娴。 “什……什么？” 安岭娴却是恢复了原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的语言，能再说一遍吗？” 竹上雪无紧张得无以复加，甚至忘记了这个空间的种种异状。 同样紧张的人，还有师远。 莫非…… 师远看了看安岭娴，又看了看竹上雪无。 安岭娴长得和林雅卿有些像，与竹上雪无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 但是，两人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共同点。或许是气质，或许是眼神，或许是言行之中无意中流露出的某种细微的感觉。 被毒雾碰到的竹上雪无，脸颊很快变得红肿，但他却毫不在意。 “你刚才说的话，能重复一遍吗？” 这一次，竹上雪无用的是自己的语言。 他和师远都看到，安岭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随后，她的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 “雪无……” 往事在这一刻在回忆中爆·发。 安岭娴并非这个国家的人，而是与竹上雪无来自同一国家。而她原本的名字，叫作竹上璃月。 十四岁那年，她被一个花言巧语的男人所骗，不顾父母反对，非要与他交往不可。父母一怒之下与其断绝家庭关系，她却毫不在乎，与那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城市。 竹上璃月以为，自己即将和那个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那个男人很快便不知所踪。 某天，她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周围是一片黑暗的树林。 她大惊失色，再次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看到了一对和蔼的夫妻。他们与她交谈，她却什么也听不懂。 而她自己，也彻底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母语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被安良夫妇带回了家。他们无儿无女，认为她是上天的恩赐。 他们教她说话，教她种田，给她取名为安岭娴。这里的“岭”，指的便是暗鸦岭。 但由于开始学习中文的时候她年龄已经太大，一直也没有完全学好，有些结巴。 那个时候，竹上雪无只有五岁。 他的父母因为竹上璃月离家出走，气愤之下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并告诉竹上雪无，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那个名叫璃月的，只是一个朋友的女儿，在这里暂住的，现在她回去了。 然而，他的父母没有料到的是，竹上雪无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十八岁这一年，竹上雪无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波动，于是他不顾反对，来到了这里。 他倒也并不是在寻找自己的姐姐，因为他并不完全知晓她的存在。 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来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一点，和罗亚森认为暗鸦岭需要他，是十分相似的。 当竹上雪无第一次在地铁上见到林雅卿时，便觉得她给他一种姐姐的感觉，这是由于林雅卿和安岭娴有些神似的缘故。 在那以后，竹上雪无便有意地接近林雅卿，与她交谈。每次交谈时，他都有一种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但是现在，竹上雪无终于明白，自己真正的家人，是安岭娴。 “雪无……” “姐姐。” 他们忘记了这里的一切危险，忘记了还在一旁的冷滴。与家人重逢的巨大喜悦，让他们彻底忘记了其它所有一切。 原来，同根同源者，是他们？ 师远面色肃然，看着他们二人。同时，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冷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果然，冷滴看着姐弟二人相认，偷偷地再次举起喷雾器，想要偷袭竹上雪无。 她心中想的是，大不了将那个女人也一并杀死。 师远不可能不管，因为此刻竹上雪无的身份已经改变了。他必须保护他的周全。 “雪无。” 师远将疗伤矿泉水递给了竹上雪无。 而冷滴则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将更多的毒雾喷向了竹上姐弟两人。 “快闪开！” 师远早就在注意冷滴的动作，立刻将二人拉向一旁，这才避免了再次受伤。 “雪无，这里一共有多少个人偶？” 师远问道。 “五个或者六个。不可能超过六个。” 竹上雪无答道。 他瞬间便明白了师远的意思。 人偶的数量有限，而他们这里一共是有十一名参与者的。有一些人，必然要死。 游戏规则里写明，暴·力抢夺他人的巫灵人偶会导致自身的死亡。 冷滴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暴·力抢夺。只是，喷毒雾的动作与抢夺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够明显罢了。 竹上雪无略微愣了一下，而后有些犹豫地从衣袋里再次取出了人偶。 “给我！”冷滴突然狂怒地吼道，将喷雾器对准竹上雪无，“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就是富家千金的修养？” 竹上雪无冷然道。 “少废话！把人偶给我！” “不给！” 一声轻响。 冷滴没有再与竹上雪无争论，而是按下了按钮，再次喷出毒雾。 一小部分毒雾喷到了竹上雪无的手臂上，皮肤立刻变得红肿。 冷滴冷哼一声，正要继续喷出毒雾，却突然浑身僵住。她的双眸不住地颤抖，似乎正在经历极为可怕的事情。 ------------ 第34章 三个女孩的报复 “啊！啊啊啊啊啊！！！” 冷滴猛地将喷雾器扔在了地上，双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颊。 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腐烂血红，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紧接着，她的双眼从眼眶中凸出出来，变得极为可怖。随后，她的嘴瞬间腐烂，变得如同一个血洞一般，只剩下舌头还在不断地蠕动。 “啊啊啊啊啊！！！” 她不住地哀嚎惨叫，倒地翻滚。 众人惊恐莫名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凝滞。 慎空灵的感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强烈。 她的双目瞪得滚圆，眼角都快要瞪裂，面色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 面前，冷滴已经成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全身的皮肤完全腐烂，眼球掉落在地，面上只剩三个硕大的血窟窿。 慎空灵已经站立不稳，颤抖着后退了几步，随后便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确是希望冷滴无法离开这里，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以这样可怖的方式死去。 她并没有因为冷滴的死，而感到喜悦。孤独，绝望，震惊，恐惧……种种感觉涌上心头。 最可怕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冷滴为什么会死。 没有人碰她。 竹上雪无也好，安岭娴也好，师远也好，都和她有着一定的距离。她自己的毒雾，也并没有喷到自己身上。 难道是…… 慎空灵惊恐地向那座残尸堆成的“小山”看去。 在视线投向那“小山”时，她只觉得浑身一颤。 她看到，一个没有皮肤的女孩正站在“山脚”下，两颗突出在外的眼球冷冷地盯着他们。 “啊！” 她轻呼一声，再次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 师远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循声望去。 “那是……” 所有人都是立刻看到了那个无皮女孩的身影。 “啊，是……是她，她……她不是人，她是鬼啊……” 温雪不知何时来到了师远身后，瑟瑟发抖，颤声说道。 师远原本想提醒大家小心，不要轻易靠近那座“小山”，但是，就在他开口前的一瞬间，那个无皮女孩凭空消失。 那绝对是鬼无误。 师远没有将提醒的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就算不靠近“小山”，也并不意味着安全，因为鬼魂的行动根本没有办法捉摸。 上一刻，它还在“小山”脚下，而下一刻，说不定就会出现在建筑的门口。 而且…… 师远再次看向了慎空灵，他察觉到，她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地面上，冷滴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冷滴的皮肤全部腐烂消失，这与刚才的那个无皮女孩，是否有什么关联？冷滴的眼球离眶而出，嘴变成了血窟窿，又说明了什么？ “你和她是朋友吧？” 师远对慎空灵说道。 慎空灵吓了一跳，看向师远，而后慌张地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师远问道。 慎空灵一时张口结舌，嘴唇翕动。 她的内心似乎在挣扎。毕竟，冷滴是她的朋友，即便她现在已经死了，她也不想她内心的黑暗揭示出来。 但，最终，她决定不再隐瞒秘密。她知道，眼下的情况事关生死，冷滴的“名誉”，并不重要。 于是，她将冷滴夺取了三个女孩身体某一部分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她是遭到了那三个女孩的报复。” 温雪突然说道。 慎空灵看了看她，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将话吞了回去。 “秦涛！秦涛！” 单示林不知何时冲到了那片黑暗的树林旁，大声喊道。 秦涛的身影却是如同鬼魂一样凭空消失了，踪迹全无。 刚才…… 秦涛眼看着单示林吃了那个娃娃，惊恐大骇之下竟然跑进了树林深处。 这里的巨木遮天蔽日，几乎和黑天无异。 他没头没脑地跑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完全迷了路。 他慌了，转过身看去，却发现，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所见之物完全相同。 黑漆漆的树林，数不清数量的树木，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怪声…… 秦涛的心脏突突直跳。 我真蠢，我干嘛要跑进来呢？ 他不停地在心中说着。 他突然很纳闷，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跑进树林？就算单示林吃掉了那个娃娃，自己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吧？那个娃娃，很明显不是真正的人类婴儿，就算被吃掉，也不算什么。 他现在虽然这样想，但刚才的震惊骇然，却是实实在在的。 惊疑过后，他意识到，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片树林。他还什么也没有找到，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过后，他就会被传送到断头台上。只要巨刃落下，他立刻便会身首异处。 想着巨刃落下的画面，秦涛一阵悚然。 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找到了两个可以保命的物品，却全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一阵阵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随着风声传来，听上去极为瘆人。 呼……呼…… 阴风呼号。 秦涛打了个哆嗦，他感觉浑身发冷。 他取出手机，尝试导航，却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十分愚蠢。 他将手机收起，凭目力寻找出去的路。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网络上的一些传说，什么鬼打墙之类的，越想越害怕。 “我该不会永远出不去了吧……” 他下意识地说道。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景物似乎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大片无尽的树林，而是一片类似悬崖的地方。 他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仔细查看。 果然，那是一片峭壁。凭他现在的能力，想爬上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却在峭壁上发现了一个洞穴。 那洞穴距离地面约有一米的距离，他并没有费什么力气便走进了洞穴。 里面漆黑一片，腐烂的气味直冲鼻腔。 他取出手机，打开手电，向里照去。 前方看上去极为深邃，这山洞似乎极深，竟然无法一下子看到尽头。 他突然一皱眉，低声道：“反正都是死，不如进去看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山洞里回响，如同好几个和他一样的人在与他共同行走一般。 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头皮阵阵发凉。 ------------ 第35章 山洞深处 咔嚓…… 秦涛无意中踩断了一根干树枝。 他被吓了一跳，但当借着手电的光看清那只是一截干树枝后，他便放下心来，吁了口气。 他没有注意到，那是一截断面十分齐整的树枝，并非自然掉落形成。而且，这个山洞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树木。 秦涛的注意力完全被里面传出的腐烂气味吸引。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诡异的好奇，他想知道，山洞的深处，到底有什么。 越往前走，山洞里就越亮。 这种现象十分不正常，但秦涛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依旧是用手机继续照明。 当然，这也和光线并不算太亮有关。 终于，他发现，两侧的洞壁上，有一些纹路，很像是古老的壁画。 但是，仔细看去，却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他只能看出，有的部分线条较为稀疏，有的部分线条较为密集。而密集的部分，与其说是线条，倒不如说是一团混乱的凹痕，仿佛有人在墙壁上刻意地凿出了一个坑一样。 随着他的位置渐渐深入，洞壁上的凹痕也越来越明显，凹陷得越来越深。 终于，他看到，两侧的洞壁上，出现了一些如同神龛一样的小阁。 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不对了。 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他的脚步骤然停止。 而前方，腐烂的气息越来越浓。 他看向了右侧的“神龛”。 “那是什么？” 借着光亮，他看到，“神龛”里似乎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向那“神龛”走去，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当他走到那“神龛”旁边时，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团头发。 这里怎么会有头发？ 他感觉皮肤阵阵发冷。 定了定神，他将视线收回，犹豫了片刻后，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而这一次，他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当他走到下一个“神龛”前时，他再次看了过去。而这一次，里面的头发数量更多。 秦涛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但仍旧是继续走了下去。 接下来他看到的“神龛”，每一个都放有大量的头发，并且越是深入，头发就越多。 到了后来，几乎就像是有一颗头颅嵌在了墙壁之中，只将头发露出来了一般。 秦涛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好几次都想转头逃出去，但不知为何，他还是继续向里走去。 周围的光线虽然越来越明亮，但仍然达不到太阳光的程度，只是隐约可以看到周围的情形。 终于，他看到，前方的景物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深邃无尽的黑暗，而是出现了一面墙壁。 到尽头了？ 秦涛诧然，却不知是喜悦还是失望。 尽头的墙壁上，有一个小一些的洞口，略微比人头稍大一点，秦涛是绝对不可能钻进去的。 他走到那小一些的洞口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洞里，莫非有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子，歪着头，向那较小的洞里看去。 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将手机移近，用手电光去照明。 里面，似乎是空的。 不可能吧？这么深的洞穴，这么神秘诡异的一个地方，尽头竟然什么也没有？ 他这么想着，索性跪在了地上，努力地将头向更低的方向伸去。 那似乎，只是一个小一些的山洞罢了，什么也没有。 只是，那小一些的洞穴，似乎也是极为深邃。至少，从他的位置看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秦涛有些不甘心，认为自己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力气，总要有些收获才行。 他运了运气，将头伸进了那个小的洞口。 突然，他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双目中满含恶意，嘴的部位只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的脸。 “啊啊啊！！！” 秦涛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向后退去。 然而，他竟然被洞口卡住，根本无法挣脱出去。 他就这样眼看着那张恐怖的脸在自己的眼前逐渐逼近。 他不住地发出惨叫，死命地挣扎着，想要从那洞口中解脱出来。 然而，他就像是被焊死在了洞壁上一般，根本无法移开分毫。 他感觉到，死神正在向他逼近。 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几秒钟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单示林喊了几次秦涛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便停止了叫喊。 强烈的不安令他浑身发冷。 虽然他刚刚摧毁了一架断头台，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安心。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证活下去？ 单示林满脸冷汗，惊惶地看向四周。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一段距离之外，他隐约看到冷滴和竹上雪无产生了冲突，而且竹上雪无似乎还拿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东西。 难道……冷滴是在抢那个东西？那是什么？ 单示林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斜眼偷瞄着聚在一起的那些人。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唐敏玫吸引住了。 唐敏玫的手上，正拿着一个和刚刚竹上雪无所取出的怪异人偶极为相似的东西。 与竹上雪无相比，唐敏玫明显更好对付。而且，她是独自一人待在一旁，并没有和其他人聚在一起。 单示林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向唐敏玫走去。 而唐敏玫则是完全没有察觉，摆弄着那个巫灵人偶，眼帘低垂，并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 单示林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在某一刻，他突然眼神一寒，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径直走到了唐敏玫面前。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单示林突然吼道。 唐敏玫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发现是单示林，便再次放下心来，淡淡地道：“一个人偶。” “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 “你撒谎！” 单示林觉得唐敏玫在嘲弄自己，顿时怒从心起，大声吼道。 突然，他皱了皱眉，举起了树枝，高声喊道：“把它给我！” 唐敏玫没有回答，而是直视着单示林，似乎并无惧意。 单示林愈加恼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把这个人偶给我！” 唐敏玫还是没有说话，反倒将头微微仰起，看上去竟有几分傲气。 单示林大怒，高举的树枝猛地就要落下。 而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 ------------ 第36章 我没有选择 听到那个声音，单示林一愣，立刻转头看去。 竟然是秦涛。 “秦涛？你……”单示林上下打量着秦涛，“你从树林里出来了？” “对。” 单示林一时竟然陷入了茫然的状态。他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但是转而他便再次恢复了刚刚愤怒的神态，对秦涛大吼道：“你有资格管我吗？我是校长！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敢管我？” 秦涛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单示林见秦涛没敢说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说道：“秦老师，你来了正好。这个女人手里的东西肯定很有用。你去帮我把她手里的人偶抢过来。” “这……这不大好吧？” 秦涛犹豫地说。 “不好？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好不好的？等我死了就好了？我告诉你，秦老师，你既然在我们学校工作，就必须听我的，否则，以后有你好受的！” 秦涛愣了愣，而后叹了口气，看向了唐敏玫。 毕竟，还是工作重要。他不想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毁掉自己的前途。 “不好意思，我没有选择。” 秦涛说着，伸出手去抢夺唐敏玫手中的巫灵人偶。 “我不会给你的！” 不知为何，唐敏玫突然大吼起来，一直以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神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怒。 她将人偶紧紧地抱在怀里，发疯一般地跑了起来。 秦涛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虽然唐敏玫的情绪十分激动，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秦涛很轻松便追上了她。 他一把抓住了唐敏玫的手臂，将她拉倒在地。 唐敏玫的另一只手仍旧死死地抱着人偶，面上是坚毅的神色。 “单校长，我抓住她了！你快过来把人偶拿走！” 秦涛有几分吃力地控制着唐敏玫，向着单示林的方向大喊道。 “你们这些混蛋！不是人！两个大男人抢一个女人的东西，真不要脸！” 唐敏玫不住地怒吼着，拼命地保护手中的人偶。 随着唐敏玫的挣扎，那人偶的双目竟然发出了诡异的幽光。 “快！单校长，快啊！” 秦涛不停地催促道。 单示林却突然踌躇了起来。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单示林觉得脑子快炸了。 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在他脑海中翻滚旋转，他却始终无法认清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们真无耻，一个人偶也要抢！你们抢它又有什么用？” 唐敏玫继续喊道。 嗯？是啊，我为什么要抢那个人偶？ 单示林突然想。 “单校长，你千万别被她骗了！”秦涛吼道，“这个人偶就是我们逃离这里的关键！我刚才偷听到了师远他们的对话，他们说，只要拿着这个人偶，就算是身首异处也不会死，而是会完好无损地复活！” “真的？” 单示林的两眼顿时放出光来。 他立刻快步地来到唐敏玫身边，双手向那个人偶抓去。 “你们太无耻了！真令人恶心！” 唐敏玫继续怒骂着，但这毫无意义。 但是，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喊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卑鄙！所有人都该死！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希望人类彻底灭绝！丑陋的生物！你们不配活在世上！你们所有人都是只为了一己私利伤害他人的混蛋，甚至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抢我的东西？凭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嚎啕大哭。 然而，单示林和秦涛二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对唐敏玫毫无恻隐之心。单示林抓住了人偶的一条腿，死命地拉。 唐敏玫如同发疯一般狂吼，但现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意义地叫喊着。 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代表着她彻底的绝望与最强烈的愤怒。 终于，喊声传到了师远等人耳中，令他们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悲哀。 但是，师远等人却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意图抢夺人偶的单示林和秦涛，会以极为凄惨的方式死去。 “你们不得好死！” 唐敏玫深知自己已经保不住那个人偶，突然喊道。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便觉得手上一松。 不是人偶被抢走，而是单示林抢夺人偶的手松开了。 唐敏玫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流下了痛苦的泪水，但此刻她豁然睁开双目，诧异地看向旁边的两个人。 秦涛不知所踪，单示林则是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他不停地抽搐着，眼睛、双耳和口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啊！” 唐敏玫被吓了一跳，惊惶地向后退去。 她还没有站起，此刻是瘫坐在地向后倒退，神情惶惑至极。 在她眼前，单示林不停地抽搐，如同触电一般。他的面孔极度扭曲，脸皮变成了紫红色，可以看出，他正在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 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者说，他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一般。 唐敏玫惊骇莫名地看着单示林，甚至忘了从地上站起。 突然，她发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惨叫，双眼也是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单示林的腹部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鲜血喷涌出来。 随后，那裂口越来越大，如同打开的两扇门一样向左右两侧掀开。并且，即便是到了一百八十度的程度，也没有停止。 紧接着，他的四肢和头部被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力量按进了身体里，整个人像是一只手套一般被彻底翻转了过来，和《变蝇人》里的猴子极为相似。 单示林彻底地变成了一个血色人形物，但他竟然还没有死，而是依旧在不断地挣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敏玫再也无法忍受，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叫。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一幕。 “不！救命！！啊啊啊啊！！！” 唐敏玫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没命地飞奔。 她的手始终紧紧地抓着那个巫灵人偶，丝毫没有松开。 她看向建筑的方向，看向了师远等人，泪水不断涌出。 “救我！！” 她看到，师远等人正在向她跑来。 ------------ 第37章 不会死 唐敏玫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他们会不会也和单示林一样抢夺她的人偶。她不想去考虑这些了。 她现在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一个人待着。 但是，由于恐惧和疲惫，在与师远等人聚在一起之前，唐敏玫便倒在了地上，手中的人偶被甩飞了出去。 那是…… 慎空灵的速度与师远等人自然是没有办法相比，不过，她也是看到了地上的那个人偶。 她早就猜到，这种人偶与此次的“游戏”有密切的关联，更是猜到或许拥有人偶的人将会活下来。 此刻，她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那个人偶，心脏狂暴地跳动。 “喂，你没事吧？” 师远跑到唐敏玫面前，顺手捡起了那个巫灵人偶。 唐敏玫却是已经昏了过去，没有对师远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先把她带到那个房子里吧。” 竹上雪无说着，背起了唐敏玫。 唐敏玫没有想到，刚才她看见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秦涛。真正的秦涛，再也没有走出那片树林。 他将头钻进了那个小一些的洞口，却被死死卡在了里面。他的姿势，和被送上断头台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师远等人的动作，慎空灵的心立刻凉了。 完了，人偶被捡走了。我该怎么办？ 慎空灵本就在众人身后。师远等人带着唐敏玫走向那座建筑，恰好经过慎空灵身边。 看着擦身而过的巫灵人偶，慎空灵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眼看着师远等人越走越远，慎空灵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清明。她突然意识到，刚才冷滴和单示林临死前，似乎做了相同的事情。 抢夺那个人偶。 难道说，冷滴之所以会死，和那三个女孩根本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要去抢那个人偶才会死的吗？ 这个念头令慎空灵的脊背立时出了不少冷汗。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 她慌张地转头四顾，却突然看到，一张双目被剜出、极为扭曲血腥的倒着的脸孔。 “啊啊啊！！！” 她吓得立刻尖叫起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然而，下一个瞬间，她的眼前一花，那张脸竟然不见了。 她惊慌失措地爬起，再也不敢一个人待着，立刻向左转身，想要去追赶师远等人，和他们聚在一起。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令她再次怔住。 师远等人居然不见了，只有唐敏玫一个人站在前方不远处。而且，她已经醒了过来，与她面对面站立，直视着她的眼睛。 “想要这个吗？” 唐敏玫伸出一只手，手上放着的，正是刚才那个巫灵人偶。 “什……什么？” 慎空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人偶，你想要吗？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持有这种人偶，即便身首异处也不会死哦。” 唐敏玫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致命的魔力。 若是在现实中，像慎空灵这样既有钱又有着极美容貌的千金，是绝对不可能被这种声音影响的。可是现在，不知为何，慎空灵的双眼竟然渐渐发直，视线定在那人偶上一动不动。 慎空灵陷入了一种近乎被魅·惑的状态，双眼空洞无神，脚步缓慢地向唐敏玫走去。 “给我这个人偶，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慎空灵用一种呆滞的声音说道。 唐敏玫突然笑了，说：“我不要钱，我把它白送给你。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活了，要它也没有用，还不如帮你一个忙。你这么年轻，死了怪可惜的。” 说完，唐敏玫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继续说道：“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快些把人偶拿过去，免得死了。” 慎空灵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以怪异的姿势向唐敏玫靠近，突然伸出双手，将人偶抓住。 就在她的手抓住人偶那一刻，两小时的准备时间，结束了。 慎空灵只觉得世界刹那间变得一片漆黑，脚下的大地也在一瞬间变成了虚无。她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地向下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坠落猛地停止，但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似乎她并不是真的掉落在了某个平面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亮了起来，只是那光，是血红色的。 周围烟雾很浓，慎空灵看不到其他人。 她看到的，只是悬在上方的巨刃，那闪着寒光的刀刃，正对着她的脖颈。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令人心脏发颤的声音。 “十……九……八……七……” 倒计时？这是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被固定在行刑位置后，我们会在十秒钟后被巨刃砍掉头颅！ 慎空灵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觉到的，是一种奇异的触感。 对了，那个人偶！我刚刚得到了那个人偶！我……我应该会活下来吧？那个女人告诉我，只要持有这个人偶，哪怕身首异处也不会死！我不会死的！ 她费力地转动头部，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看到了那个人偶。那个救命的人偶。 “三……二……一……” 十秒钟，结束了。 吱……嘎……咔咔…… 一阵诡异的响动。 巨刃，轰然落下！ “啊！” 慎空灵本能地倒吸了一口气，心脏的跳动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原本看起来还很遥远的巨刃，顷刻间便抵住了她的咽喉。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啊啊啊……” 她的喊声，戛然而止。 她的脖子，断了，切口极为平整。 鲜血喷涌而出，她那绝美的头颅滚落到了地上。 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头颅滚动了不知多少圈，终于停了下来，她的双眼，恰好对准了自己无头的尸体。 不，那不应被叫作尸体，因为，她还活着。 是的，她还活着。 正如唐敏玫所说，只要持有这种人偶，即便身首异处也不会死。 但是，她却从未说过，她的头会重新接回身体上。 慎空灵的双眼，就这样惊恐地看着自己无头的身体。 无奈与恐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她的脑海中产生。 就是这样？身首异处，却不会死？可是，这样的“活”，又能持续多久？我……会怎样？ ------------ 第38章 身首异处 慎空灵很想发出尖叫，但是她做不到。 她的脖子已经断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突然，她的眼睛再次瞪得滚圆。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动了。 眼看着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做出了动作就已经足够诡异，但更恐怖的是，那是她自己的身体。 慎空灵看到，由于头颅已经被砍掉，身体很容易地从行刑的位置脱离，双手也从那两个小一些的圆洞中缩了回去。 那个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随后，向她的头颅走来。 她看到，自己的两只脚，越来越近。自己的两只手，向头部伸来。 她看到，自己的双手将自己的头颅捧起，令她可以直视自己脖子上的断面。 她看到，断面上是大量的血液，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 慎空灵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了。 随后，她的两只手将头颅重新放到了脖子上，摆正方向。 此刻，除了头颅与脖子实际上已经断开、身上满是血迹之外，她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就……就这样吗？将头颅重新放在脖子上，就可以了吗？ 她尝试着转头，但是由于颈部的肌肉、骨骼、神经全部都已经断裂，她根本无法做到。 她的头颅也只不过是“放”在了脖子上而已，她只要稍稍弯一下身子，她的头就会掉下来。她只能尽最大努力保持平衡，极为缓慢地行走。 她来到了那扇门前。那扇门不知何时被关闭了。 她缓缓地抬起手臂，推开了面前的门。 缓缓地迈开步子，慎空灵跨过了门槛，走了出去。 这是……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惊愕不已，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 眼前的景象，竟然和她刚刚走出的房间一模一样。 同样的血红色光芒，同样的浓重烟雾，同样的断头台，同样的……自己。 她看到，自己正被固定在行刑的位置，等候着那一刻的到来。 “不……” 在恐惧与绝望之中，她竟然发出了一丝声音。 就在这时，巨刃落下，她的头颅再次被砍下。 同样的，她也看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将头颅拾起，放回了脖颈的断面上，向前方的大门走去。 她愣了愣，但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两个身首分离、一模一样的少女，一前一后地走向了大门。 那扇门后面，会不会还是…… 慎空灵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也不需要再想下去，因为事实给了她答案。 门后，还是这个房间。 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头颅被砍掉的那一幕，再次看到自己将头颅重新放回了脖颈上。 而后，是第三次，第四次……无穷无尽，永无尽头。 从起初的震惊恐惧，到渐渐麻木，慎空灵再次变得两眼呆滞无神。 几百个慎空灵以同样缓慢的步伐，向一扇门走去。而第一个慎空灵，此刻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她看到的，是无数个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背影。 终于，门外，不再是同样的房间，而是她自己家的大门口。 但是，她却仿佛失去了喜悦这种能力一般，面无表情地继续缓慢地前行。 突然，一个中年妇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空灵？” 妇人惊讶地喊道。但随后，她便骇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无意识地喃喃道：“天哪……” 她看到，几百个慎空灵如同潮水一般黑压压地走来，每一个都是浑身鲜血，极为骇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我的女儿？ 她惶惑至极，不知所措。 “啊！” 慎空灵猛地醒来。 是梦？这个“游戏”，并没有结束？ 她有些费力地用手臂撑着地面坐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晕倒在了地上。 她有些惶然地站起，发现自己就在那座建筑的门口不远处。 梦境，仍然清晰无比。 她突然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太可怕了……死亡，太可怕了…… 虽然在刚刚的梦中她并没有真的死去，但她此刻，却是实实在在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不要死！我绝对不要死！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冷然，看向了竹上雪无。 她记得很清楚，在冷滴死前，师远曾经问竹上雪无，这里有几个人偶，他的回答是，五个或六个。 虽然她不明白他是如何知晓这个数字的，但是她并未怀疑这一点的真假。 五个或六个，很显然，人偶的数量是不足的。只有得到人偶的人，才能活下来。但是，抢夺人偶又会导致死亡。 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慎空灵不住地思考着。 她注意到，师远、竹上雪无以及唐敏玫都获得了人偶，但安岭娴、苟小小和温雪并没有得到。至于魏书棋，她不确定。 目前的活人，一共有八个。如果人偶是唯一生存条件的话，至少要有两人死亡。 会不会……有别的活下去的方法？ 慎空灵的面色变得肃然，全然没有了刚才惊恐惶遽的模样。 她的视线，投向了单示林死亡的位置。他的尸体，已经消失，但是，关于他的记忆仍在。 慎空灵记得，单示林跑向了秦涛，在那之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身上有大量的血迹，下巴上也满是鲜血。 那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血。任何人，如果出血量达到那种程度，是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所以，那必然是别人的血。 是谁的？秦涛的吗？毕竟，在那之后，秦涛一直没有再露面。 但是，似乎又不是。因为，慎空灵似乎隐约听到，刚刚唐敏玫与两个人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个声音，就是秦涛的。 不过，现在秦涛不见了倒是事实。 慎空灵仔细地回忆、思索，脑海中浮现出单示林的画面。 “从嘴里……出来的血……莫非他吃了什么动物？那也不会有这么多血吧？” 她喃喃自语道。 她拼命地思考，觉得自己似乎距离那把钥匙越来越近了。 她却不知道，她正在思考的这些内容，师远早就已经想到。 “安姐，小小，你们听好，我们目前虽然只找到了两个人偶，不够我们四人使用，但是，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活下去的方法，不止这一个。” 四人聚在一起，师远小声地说道。 ------------ 第39章 那就死吧 师远并没有将唐敏玫算在小队之内，她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并且，她晕倒了，本就无法参与讨论。 就在师远话音刚落之际，一个声音传来。 “我的人偶，给你们。” 唐敏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个人偶。 虽然刚刚是师远将人偶拾起，但他并没有就此据为己有，而是将人偶放回了唐敏玫手中。 在这种境况下，一个人偶，就相当于一条人命。师远有自己的求生方法，他不想再去剥夺他人生存的机会。 “唐姐，你这是……”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唐敏玫的眼神十分黯淡，“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正准备自杀。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想来，或许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阻止我，而那力量的目的，就是让我经历这里的诡异事件。” 她的表情一直十分平静，仿佛她叙述的不是关乎生死的重要事情，而是无所谓的小事一般。 “为什么？” 安岭娴立刻问道。 “我……我的……”唐敏玫的表情有了变化，痛苦地低下头去，“我的母亲，一直拿我当赚钱的工具，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我……她只会对我横眉竖目，对我毫无亲情。一个人若是连母爱都得不到，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用手遮住脸，双肩微微抖动。 她继续说道：“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会在我考试成绩不理想时大发雷霆，她对我说，你这么没用，将来怎么赚大钱？怎么给我养老？毕业后，我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有了很高的收入，母亲终于开心了。但是，好景不长，她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无论我赚多少钱，都不够她用。她的脾气更差了，整天骂我不争气……我可是一家大公司的财务总监啊！我的收入，绝对不算低了！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作满足，她只知道骂我，每天都会骂我不争气，骂我没用……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我很想找个人倾诉，于是我找到了我的一个同事。我以为她是我的朋友，于是便将内心的痛苦全部告诉了她。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偷偷地将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而且还在背后嘲笑我，说我活该。我彻底绝望了。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了人类的丑陋。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亲手杀死所有人，让人类这个肮脏的物种，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但是，我不能，我唯一能杀的人，只有我自己。 “但是，在进入这个地方之后，在见到了如此多的诡异现象之后，我改变了主意。从你们的身上，我看到了不那么丑陋的一面。或许，你们是配得上这条命的。所以，我想把活下去的希望，交给你们。至于我自己，就死掉好了。舍弃掉这条命，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呵呵，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我无法亲眼看到我的母亲失去了我这棵摇钱树之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唐敏玫的脸色变得惨然，嘴角虽然挂着一抹笑容，但那笑容，却极为凄苦。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几秒钟后，师远说道：“如果你是为了别人而活的话，那就死吧。” “什……什么？” 唐敏玫略微有些惊讶，看向了师远。 “难道你是为了别人才活着的吗？别傻了，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自己开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所有人满意。母亲拿你当摇钱树又如何？同事与你并非真正的朋友又如何？你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你最应该关心的人，是你自己，你却一直在亏待她。” “可是……可是，她是我的母亲，我只要活着，就……” “就必须无条件地将你的钱全部送到她手上是吗？” “也……也不是……” “你既然能坐到财务总监的位置上，说明你并非一个彻头彻尾的蠢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就换一个城市，找一份新工作，重新开始你的人生。我这样说或许听起来有些老气横秋，但是，我真的不希望，真正犯了错的人活得好好的，被伤害的人却要去死。” 唐敏玫原本低垂的眼眸突然睁大，身体微微地抖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我要杀死自己呢？凭什么？ 她猛地抬起了头。 师远却已经不在原地。 时间紧迫。宽慰唐敏玫已经花费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师远必须尽快去寻找更多能帮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师远知道，除了巫灵人偶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帮助他们活下来。 一种可以极大提升人的力量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哎，师远，”苟小小偷偷拉了拉师远的衣袖，贼头贼脑地看了看身后的唐敏玫，“你真的确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活下来？” “确定。” “可是，万一……” “你不用担心。如果找不到，我就把我的人偶给你。” 师远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苟小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旁边，安岭娴和竹上雪无姐弟相认，也是一直在不住地交谈。极为自然地，安岭娴——或者说竹上璃月——将自己的母语完全回忆了起来，与竹上雪无用母语交流。 “姐姐，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这里似乎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与我们平时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不过，对我来说，这种情况倒也不算是完全陌生。” “什么意思？” 竹上雪无警觉起来。 “有件事，你或许已经完全忘记了。你在海源的时候，曾经与师远在某列地铁上见过面，并且共同完成了一个任务。我想告诉你，那次的任务，只是几十个任务中的一个。我们眼下经历的，也是任务中的一个。” “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一个诅咒。那个诅咒，从暗鸦岭开始，逐渐向外蔓延。我想，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到极大的范围，笼罩住整个国家，甚至全世界。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安全的角落。在任何地方，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能会遇到匪夷所思的异象和鬼魂，会在转瞬之间毫无征兆地死去。” ------------ 第40章 蚯蚓 “怎么会这样……”竹上雪无愕然地说道，“等下，姐姐，如果说这些任务是诅咒造成的，那么，当年姐姐的失踪，是否也是诅咒的一部分？” 听到竹上雪无的话，安岭娴顿时愣住。 她的家远在国外，与暗鸦岭之间的距离极为遥远。可是，她却被这种诅咒影响，被活生生地转移到了那个村子。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她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 她突然明白，她刚才所说的，再这样下去，这种诅咒早晚会覆盖整个世界，根本就是错的。因为，诅咒已经蔓延到了所有的地方。 知道，在二十年前，曾经发生过商业圈里所有活人一夜之间消失的诡异事件。她也知道，那所精神病院的院长，是一个外国人。 那可是跨越了整个地球的遥远国度，但那里的人，也同样被影响了。 “我……我当年，是怎么失踪的？” 安岭娴看向竹上雪无，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姐姐，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吗？” “大部分恢复了，但是，失踪前后的事情，却想不起来了。” 安岭娴紧皱眉头，努力地思索。 “我当年好像是……被一个男人欺骗，和他一起离开了家……某天我醒来，就发现自己晕倒在了暗鸦岭的山林里……不，不对！”安岭娴的眼睛瞬间瞪大，“男人？不，好像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我从来也没有被人欺骗过，我只是平静地生活着，却在某一天突然被转移到了暗鸦岭……” 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花言巧语的男人，她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 她只是被“那种力量”选中了，被传送到了暗鸦岭。而后，她的记忆被抹去。 至于她的家人，也是被篡改了记忆，误以为她是与男人一起离家出走了。 “我……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我也已经知道了。” 安岭娴喃喃地说着。 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展现出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感知自己家人处境的能力。 无论距离多远，她都能感知到家人的位置和状况。如果他们遇到了危险，她便会立刻察觉。 而幼小的竹上雪无也是与其他孩子完全不同。他能够感知到一种奇异的波动，并好几次寻找到了一些特殊的物品，比如一座有着神秘力量的雕像，深埋于地下的古董等等。 他们的表现太过显眼，这令他们的父母十分不安。 不过，这种不安随着安岭娴的失踪而彻底消失。 在那之后，竹上雪无没有再展现自己的特殊之处，与父母过上了普通而平静的生活。 直到现在。 当意识到记忆被修改这一点后，竹上雪无也忍不住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从某个角度讲，记忆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也是最私人化的东西。 但是，这种东西，却被莫名其妙地改掉了。这几乎就等于完全地否定了一个人的存在。 不过，姐弟二人却是很快调整了心态。他们清楚，若是不能活下去，身世也好，记忆也好，都不重要了。 竹上雪无说道：“姐姐，我感觉到了，在我们右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可以救命的东西。” “在哪里？” 安岭娴立刻问道。 “那边。” 话音未落，竹上雪无已经跑了起来。 师远和苟小小自然也是紧紧跟着他。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就在四人快步地向竹上雪无所指的地点跑去时，大地突然颤抖了起来。 “地震了吗？” 苟小小面色惨白地问道。 “这里不是我们原本的世界，应该不是地震，而是……” 师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地面的颤抖突然变得极为剧烈，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东摇西晃。 紧接着，地面上出现了一条条裂隙，发出极为骇人的声响。 难道真的是地震？ 师远惊愕地看向那些裂隙。 然而，他的震惊才刚刚开始，便是看到，那些裂隙中，竟然出现了一些形状极为扭曲的“东西”。 “那些是……” 竹上雪无下意识地说道。 但下一秒钟，他就看清了那些“东西”的样貌。 那竟然是一个个如同蚯蚓一般蠕动的“人”。 他们每一个都像是被某种力量拉长了一般，四肢，躯干，甚至头颅，均变得细长，面上的五官也是极为诡异。 他们的手臂如同被粘在了身体上一般，紧紧地贴着躯干，没有任何其它的动作。两条腿也是完全紧贴着彼此，失去了腿原本应有的功能。 与其说那些是人，倒不如说，那些是人与蚯蚓特点的集合体。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那些东西全部都是“无形”的。 不是白色，不是黑色。什么也不是。根本就感知不到。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师远，此刻也感觉到一阵悚然。 就在他们惊愕的时候，那些怪物已经爬出了裂隙，和真正的蚯蚓一样在地面上爬行。 它们蠕动着，向师远等人靠近过来。 它们仰着脸，看向他们。 那些被拉长的脸，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们那已经没有了眼珠的眼睛，森寒地盯着他们。 师远等人下意识地后退着。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被那些怪物碰到。 突然，其中一个怪物的腰部断裂开来，那个怪物的嘴大张着，浑身不断地抽搐，似乎极为痛苦。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怪物也并没有死。 正相反，它上半个身体的腰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新的肉芽，随后凝成了另外两条粘在一起的腿。而它的下半个身体的腰部断口，也是有着肉芽不住地蠕动，渐渐长出了另外一个上半身。 一个怪物，就这样在他们眼前变成了两个。 竹上雪无骇异地看着那些怪物，而后又向着前方看去。 他所感知到的奇异波动，就在前方。但是，他们却无法前进一步。 远远地看着那些“蚯蚓人”的慎空灵，此刻浑身都僵住了，头皮一阵阵发麻。 “蚯蚓……蚯蚓……” 她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着。 她不可能忘记的，那件在她童年时发生的事情。 ------------ 第41章 都市怪奇传说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慎空灵只有八岁。 由于出身于财力雄厚的人家，父母皆是精英人物，慎空灵从小便展示出了与同龄孩子完全不同的成·熟。她冷静沉着，不苟言笑，对于其他同龄人热衷的零食、玩具毫无兴趣，却早早地开始阅读一些科学知识类的书籍。 “朱宇熹，你看昨晚的《都市怪奇传说》了吗？” 班级里，旁边一个名叫张琦明的小男孩兴·奋地对另一个男孩说。 这里虽然是贵族学校，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和慎空灵一样的头脑和冷静。 感觉旁边的男孩声音有些聒噪，慎空灵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那两个男孩毫无察觉，依旧在激动地讨论着。 他们都是灵异爱好者，每周一期的《都市怪奇传说》节目，他们每期必看，并且在第二天必然会在班级一同讨论。一年多以来，一直乐此不疲。 节目内容讨论得差不多了，张琦明说：“昨晚的节目真是很刺激啊，搞得我都想亲自去鬼屋探探险了。” “这还不容易？我让我爸开一个鬼屋，我们一起去玩。” “对对！最好是把全班同学都叫上，看那些胆小的女生会不会吓哭！” “不过，鬼屋毕竟是假的。昨晚节目里的，可是真的灵异事件啊。人造的鬼屋怎么可能和真实的灵异事件相比？” “嗯……也是……” 两人的讨论到了这里似乎是陷入了死胡同。两个男孩斜眼看了看一直在读书的慎空灵，见她似乎十分专注，没有注意他们的讨论，张琦明突然露出坏笑，蹑手蹑脚地走到慎空灵身后，突然“咚！”地大叫一声。 本以为慎空灵会吓得大叫，却没料到，她不但没有害怕，反倒充满鄙夷地看了身后的张琦明一眼，冷冷地说：“幼稚。” 张琦明一下子涨红了脸，觉得很没面子，便说道：“你肯定是看见我了，早就做好了准备，才没被吓到的。你耍赖！” 慎空灵根本就不为所动，将视线转回到书上，说了声“无聊”，就再也不理会张琦明。 张琦明突然恼怒起来，两只手攥成了拳头，紧咬着牙齿，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放学后，其他学生都离开了教室，只有慎空灵还留在这里。 她还在读着那本生物学方面的书，读得十分入迷。眼看只剩下十几页，慎空灵打算读完这本书再走。 宽敞的教室里，夕阳余晖将一切映成了金色，看上去有几分迷蒙的暖意。 慎空灵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里，无心去欣赏眼前的美景。 她甚至没有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 直到五分钟过去，她才察觉到了那声音。 “什么声音？”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说道。 她诧异地发现，教室里竟然是一片漆黑。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很明亮吗？而且，如果教室里是完全黑暗的话，我又是如何看清书上的字的？ 慎空灵惊疑不定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自己手中的书，却立刻大叫一声，将那本书扔了出去。 在她刚刚看到的那一页上，原本是整页的文字，但她此刻看去，上面竟然出现了一张极为可怖的图片。 图片上，一个看上去既像是人又像是蚯蚓的东西正在用充满恶毒的眼神盯着她。那张脸似乎被某种力量拉长，五官全部变形，眼眶里根本就没有眼球，口中也没有牙齿。那皮肤看上去给人一种恶心的柔软感，但又似乎片片溃烂，流出血来。 慎空灵被吓得站起身，拼命地向后躲去，但却被后方的课桌挡住。 这个教室一片漆黑，那张图片本应该是看不到的才对。但是，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因为，那本书竟然在发光。 沙沙……沙沙…… 那细微的声响还在继续。 慎空灵突然浑身一哆嗦，向教室的门看去。 她听出，那奇怪的声音，就来自门外。 那是什么声音？ 她强忍着恐惧站直身子，向着门口走去。 教室的门上，是有窗的。慎空灵搬过一把椅子，站了上去，通过窗口向外看。 外面也是极为黑暗，根本看不清楚。在她看来，外面的走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十分寂静，没有人影。 但是，她就是觉得，走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向左右看去，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活物。 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定离开学校回家去。毕竟，已经这么晚了，无论这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异常，她都应该回家。 从椅子上下来，重新站在地面上，转过身去。 “啊啊！！！” 眼前的一幕，将她吓得险些跌倒在地。 她的身后，竟然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影很高，约有两米，体型怪异，绝对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而最诡异的一点是，那人影扭曲着，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像是一个硕大的虫子。 刹那间，刚刚书上的那幅诡异可怖的图片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那图片上的蚯蚓怪物和眼前的黑影，竟然重合了。 就在此刻，天穹之上猛地划过一道闪电，将整个教室照得雪亮。眼前那个怪异的身影，也从黑暗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展现在慎空灵的眼前。 “啊！！” 她再次发出一声惊叫。 她看到，那个黑影的脸，竟然是张琦明。 这不可能！ 她的脑中立刻迸发出了这样一句话。 张琦明也只不过只有八岁，身高并不出众，怎么可能有两米多高？ 除非…… 慎空灵的视线，从那张脸孔上向下移去。 她看到的，是张琦明被诡异拉长的身体，四肢紧紧地贴在一起，浑身覆盖着黏稠的黑红色液体，恐怖而恶心。 而他的那双眼睛，只剩下了眼眶，根本就没有眼珠。 “啊啊啊啊！！！” 慎空灵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张琦明曾经说要让全班同学都去鬼屋探险，看看胆小的女生会不会吓哭，而后试图吓唬自己，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她此刻，竟然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张琦明搞的鬼，她希望面前那张脸突然恢复了原样，笑着说，你真胆小，被吓成了这样。 ------------ 第42章 张琦明之死 然而，与慎空灵的希望完全相反，面前的诡异人影，竟然凭空消失，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地面上的黑红色液体，还在证明着刚刚那一切的真实性。 门外，沙沙声越来越密集。 慎空灵终于回过神，猛地将门打开，发疯一般地向外跑去。 然而，她刚刚跑出一步，便骤然停住了脚步。 沙沙……沙沙……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刚才通过窗口看到的走廊里在动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地面，是走廊的整个地面。 地面，在蠕动。 慎空灵退回了教室，惊惶地躲到了一个角落，取出手机，给自己的保镖打电话。 三分钟后，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那是来接她的司机和保镖。 他们本就在大门外等候，因此才能如此快速地到达。 “大小姐！” 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慎空灵，司机和保镖均是脸色惨白。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同时，他们也是疑惑不解，因为这所贵族学校具有极为强大的安保措施，这一路上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可疑人物。教室里虽然只有慎空灵一人，但是温暖的阳光将这里映照得明亮温暖，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蚯蚓……人……” 慎空灵如同魔怔了一般说道。 “大小姐，您在说什么？哪里有蚯蚓？” 司机和保镖们转头四顾，寻找蚯蚓的身影。 但是，这干净的教室里，根本没有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 直到回到家中，慎空灵才心绪稍定。 她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也一直在劝说自己，那只不过是一种幻觉，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但是，第二天，她来到学校，却是听到了一个噩耗。 张琦明突发怪病身亡。他的尸体在一号教学楼的楼顶被人发现，死时身体被拉至两米的长度，全身皮肤溃烂，眼球被挖出，死状极为凄惨恐怖。 老师和学生们都对此议论纷纷，但至于那是什么样的怪病，却始终没有人知晓。 班上的人都知道，张琦明与朱宇熹关系较好。如今张琦明突然惨死在了教学楼上，自然有不少人去询问朱宇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由于好友突然以极为恐怖的方式惨死，朱宇熹已经濒临崩溃。 在众人的连续询问之下，他才勉强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放学后，我们两人明明是一起回去的，我眼看着他走进了自己家的门。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怎么会……怎么会……” 他说不下去了。 慎空灵没有挤在人群中，但她此刻也是浑身僵硬，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听着那些话。 她自己的经历，她自然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时，两名教师从教室门外的走廊走过，也许是由于太过震惊，没有注意音量，说话的声音很大。 “我听说，张琦明的尸体在运走时突然从腰部断裂，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娃娃。”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张琦明的死，本身就极为怪异，就算再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也不奇怪。” “那也不可能。” “你别不信，有人将当时的一幕拍了下来，绝对不会是假的。更诡异的是，当时一名工作人员将娃娃拾起，却不知怎么手一抖，娃娃一不小心掉落在地，突然爆开，大片的血迹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如同一枚血炸·弹一般。没有人能够理解，那么小的娃娃，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两名教师渐渐走远，声音也逐渐听不见了。 …… 提起当年的那件事，慎空灵依然是浑身颤抖。 师远看着慎空灵，问道：“你是说，蚯蚓……不，张琦明的腰部断裂，随后出现了一个娃娃？” “是的。” “什么样的娃娃？多大？” “我只知道很小，绝对不会是真正的人类。但具体多大，我就不清楚了。” 在慎空灵讲述这件事时，竹上雪无等人也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留意着那些蚯蚓人的动向。 它们的移动速度并不快，只要小心一些，便可轻易躲避。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其实是……” 师远说着，从背包上取下了砍刀。 “师远，你要干什么？” 苟小小见状，惊诧地问道。 “砍断那些蚯蚓。我想，娃娃必然是一种逃生手段。” “你在说什么啊，师远？”苟小小脸色苍白，“她只不过是讲了个故事而已。就算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和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不，与任务有关的事情，不会有纯粹的巧合。其实，任务当中有很多线索，其实早就在执行者们的经历中给出了提示。那个诅咒，并不是刚刚才开始的，也不是二十年前开始的，或许，自古以来就存在着。” 师远说完，不再去理会苟小小，而是向着那些蚯蚓人冲了过去。 他举起砍刀，向着其中的一个拦腰砍去。 “啊！” 慎空灵和苟小小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师远的动作毫不犹豫，锋利的砍刀横向挥舞。 蚯蚓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啸声，那声音极为瘆人，仿佛来自最深远的幽冥。 刀锋入肉，血光四溅。 蚯蚓人被拦腰砍断，倒在地上不住地哀嚎。 里面，并没有出现什么娃娃。 那蚯蚓人被砍断后，和第一个自己断裂开的蚯蚓人相同，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变成了两个蚯蚓人。 “师远，我来……帮你。” 安岭娴也拿起砍刀，冲了过去。 她并非第一次参与这种任务，早就习惯了诡异现象的存在，心态调整得自然比慎空灵那些人要快得多。 两人拼命地劈砍着，一个个蚯蚓人被砍成两截，随后又分别变成了两个蚯蚓人。 而娃娃的身影，始终没有看见。 “师远，不要再砍了，这种怪物越来越多了啊！” 苟小小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焦急恐惧地喊道。 师远和安岭娴却是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劈砍着。 那血腥的场面，令慎空灵和温雪浑身战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 第43章 让我活，让他死 师远自然是知道蚯蚓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但他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下来。 这么多的蚯蚓人同时出现，不可能每一个腹中都有逃生工具。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在这数量未知的蚯蚓人当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带有娃娃的那一个。 师远暂时停止了动作，仔细地观察那些蚯蚓人的面部。 这些怪物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差不多，面容也是极为相似，但是，还是有些微的差别。有的年轻些，有的年老些。 难道是…… 师远转头四顾，快速地寻找。 他和安岭娴已经几乎被蚯蚓人包围。若是再不快些找到“最关键的那一个”，他们很可能会被蚯蚓人淹没。 “那个！” 师远在看到某个蚯蚓人的脸时，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随后，他紧握砍刀，冲向了那个面容看上去像个孩童一样的蚯蚓人。 慎空灵说过，那件事发生在她八岁的时候，那个诡异死亡的孩子，应该也是八岁。 师远毫不犹豫地举起砍刀，向着哪个有着孩童面孔的蚯蚓人横砍过去。 “啊啊啊啊！！！！” 被砍中的那一瞬间，这个孩童面孔的蚯蚓人发出了极为痛苦的惨嚎。 随后，他的上下两半身子彻底断裂，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 师远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有些发白的东西。他顿时快步冲了过去，将其拾起。 虽然身上沾染了一些血液，但师远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是一个婴儿，只是，只有五厘米长。 “就是这个！安姐，我们离开这里！” 师远喊道。 安岭娴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立刻向苟小小等人的位置跑去。 身后，如潮水一般的蚯蚓人发出阵阵怪叫，蠕动着跟在他们身后。 “小小，给你这个。” 师远跑到苟小小身边，将那个娃娃递向了他。 “这是……什么？” 苟小小先是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娃娃，随后惊异地问道。 “保命用的工具。” “怎么用？” 苟小小再次问道。 他的这个问题，师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虽然通过墙壁上的文字知道了巫灵人偶的使用方法，却无从得知这个娃娃的使用方法。 旁边，慎空灵和温雪却是看着那个娃娃，目光变得狂热。 “保命用的工具……那是可以保命的东西啊……” 被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的人，哪一个不希望活着回去？即便是唐敏玫，此刻也已经改变了主意，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如今，可以保住性命的东西就在眼前，她们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是，慎空灵却是清楚，冷滴和单示林就是因为抢夺他人的保命工具而惨死的。虽然这个娃娃的外形和刚才的巫灵人偶有一定的差别，但她根本无法保证，抢夺那个东西不会死。 “师远，”温雪露出可怜的神色，双目含泪地看向师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的生活很幸福，我想好好地活下去。把那个娃娃给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呜呜……” 她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她从未哀求过任何人，但此刻，她却是完全放下了自尊，恨不得在师远面前跪下。 慎空灵也是浑身一震，立刻来到师远面前，不住地哀求起来。 生命，自然是最重要的。 虽然她是个富家千金，但再多的钱，也无法挽救她的生命，因为她此刻根本就不在原来的那个空间里。 暴·力抢夺的确是会导致自身死亡，但若是哀求对方，令其自愿将那个东西送给自己，应该就不会死。 慎空灵这样想着，尽量装出可怜的样子。不过，她与温雪真心实意的哀求不同，她的哀求，只是流于表面。 温雪本就是校花级别的白富美，慎空灵更是宛若动漫中的人物一般有着精致的容颜，这样两个女孩，任何一个都有着令无数男人失神忘我的资本。 看到她们二人不住地哀求着，苟小小也忍不住动摇起来。 他在校园里就远远地见过温雪，对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此时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苟小小不可能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但是，若是将娃娃让给她，我很可能就会死…… 苟小小的内心极度纠结，无法下定决心。他甚至忘记了，那个娃娃现在还没有交到他的手里，而是仍然在师远手上。 竹上雪无看着正在不住哀求的两个女孩，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他感觉到，另一个巫灵人偶，就在那里。 但是，他并不打算将那个人偶的存在告诉那两个女孩。他要找到那个人偶，然后交给自己的姐姐竹上璃月。 苟小小抿着嘴唇，转头看向了师远。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师远没有任何波澜的脸。 “你们想让我把原本要交给自己朋友的保命工具，交给你们？” 师远冷冷地对那两个女孩说道。 “师远，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死……” 温雪泪眼婆娑地说。 师远却是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们刚才的哀求，其实就相当于：让我活，让他死吧？” 温雪和慎空灵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娃娃只有一个，若是师远让给了她们，那苟小小就无法活下去。 师远继续说道：“你们不想死，我的朋友难道就想死吗？” 两人彻底呆住了。 不是她们放弃了求生的念头，而是她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让师远把那个娃娃送给她们。 师远却是根本不给她们仔细思索的机会，将娃娃硬塞到苟小小手里，说：“拿好，别丢了。你记住，我只会给你这么一个保命的东西。丢了，你的命就没了。” “好……我……” 苟小小嗫嚅着，低下头去。 对于这一切，魏书棋只是冷冷地旁观，没有说话。 她早已将巫灵人偶弄到了手，有恃无恐，根本不需要担心生存问题。 而她的表现，也被师远、竹上雪无和安岭娴察觉到了。只是，他们三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声张。 然而，就在此时，温雪却是一反刚刚哀求的模样，面容变得扭曲狰狞，恶狠狠地扑向了苟小小。 ------------ 第44章 争抢 “给我！把娃娃给我！” 温雪的两只手像是干枯的手爪一般向苟小小手中的娃娃抓去，神态凶狠可怖，完全没有了可怜的样子。 “啊！” 苟小小被吓得肝胆俱裂，惊诧莫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温雪竟然突然变得如此可怖。 他下意识地用两只手死死地捂住那个娃娃，不停地躲闪。 然而，温雪却像是疯了一般，狂暴地抓、挠，将苟小小的脸上挠出了好几道血痕。 “够了！” 师远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温雪的手臂，狠狠地将她拉到旁边。她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苟小小僵在原地，他的双手还保持着捂住那个娃娃的姿势，表情却是变得呆滞。 他直直地盯着温雪，大脑一片空白。 慎空灵也是震惊不已，心中想道，她没有死？莫非这个娃娃和那个人偶不一样，不会造成死亡？ 不过，虽然想到了这一点，慎空灵也并没有要去抢夺的想法。她的体力在这里所有人当中，恐怕是最差的。虽然她的衣服里也装有喷雾器和强光手电，但是她根本不敢拿出来用。 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吧…… 她这样安慰自己，转头看向其它地方，试图找到更多的保命工具。 一定还有的，一定还有的…… 她不断地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突然，她的视线瞥到了魏书棋身上。在这一刻，慎空灵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死？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去试图寻找保命工具？她的笑容那么泰然，难道是因为…… 她明白了。 “那个女孩的手提包里有一个人偶！我刚刚看到她拿出来了！” 慎空灵突然指着魏书棋大声喊道。 这一下大出魏书棋的意料之外。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慎空灵竟然将危险引到了她的身上。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将人偶拿出来过？” “你果然是有人偶吧？要不然你为什么说‘没有拿出来过’？你若是没有人偶，你应该说‘我根本没有人偶’才对吧？” 慎空灵毫不相让地继续喊道。 温雪猛地停止了大哭，双眼中再次浮现出狠厉之色。 她突然从地上爬起，冲向了魏书棋，同时大吼道：“把人偶交出来！你别想抵赖！” 魏书棋见势不妙，拔腿便跑。 她没有想到的是，温雪的速度竟然极快，眨眼间便将她追上，狠狠地扑倒在地，双手死命地去翻扯她的手提包。 “人偶！给我！” 挣扎扭打之中，手提包被扯坏，里面的人偶掉了出来。 看到那个人偶，温雪的双目放出光来。她死死地将人偶抓在手里，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魏书棋也不甘示弱，牢牢地抓住人偶的另一边，拼死也不松手。 就在二人争抢之际，魏书棋突然一个趔趄，翻倒在地。 那股与她拼抢的力道，消失了，温热的血液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 魏书棋如同在血雨中沐浴一般，浑身都是赤红的血液，双目瞪得快要裂开。 温雪在她面前，如同气球一般爆开了。 “啊啊啊啊！！！！” 整整过了半分钟，魏书棋才尖叫出声。 慎空灵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她知道，是自己杀死了温雪。 但是她不后悔，也并没有感觉到愧疚。 保命工具的数量肯定是有限的，少一个人，自己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接下来要到哪里去找保命工具呢？ 慎空灵不住地看向四周，思索着可能存在保命工具的位置。 突然，她想道，自从准备时间开始后，大家就一股脑儿地跑到了门外寻找。那个建筑内部，说不定也是有保命工具的，不如，到里面去看一看。 这么想着，她便转身看向了那扇大门。 门是开着的，里面是隐隐的血红色光芒和浓重的烟雾。 苟小小看着爆裂而亡的温雪，震惊得无以复加，睚眦欲裂，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虽然刚刚温雪对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但他初见她时的那份心动，一直也没有变过。那毕竟，是十分单纯而美好的回忆。 而此刻，他眼睁睁地看着温雪以如此凄惨恐怖的方式死去，他感觉到了极度的痛苦和震惊。 “喂，小小！”师远晃了晃苟小小的肩膀，“把那个娃娃吃下去。” 苟小小毫无反应，如同失了魂一般。 师远微微皱了一下眉，将娃娃硬塞进了苟小小的嘴里。 苟小小本能地躲避了一下，而后反应了过来。 原本，凭他的性格，几乎是不可能将这个娃娃吃下去的。但此刻，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竟然一口将娃娃吞入口中，猛嚼起来。 大量的血液从娃娃的身体中喷出，从苟小小的嘴角流了下去，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却是面色惨然，不停地用力咀嚼。 终于，将娃娃完全吞入腹中，苟小小突然像是崩溃了一般跪倒在地，狠狠地捶击了一下地面。 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苟小小呆住了，愕然地看着那个凹坑。 怎么回事？ “快，姐姐，跟我来。那个方向，还有一个巫灵人偶。” 在刚刚那几个女孩混乱不堪地争抢之时，竹上雪无却是带着安岭娴来到了自己所感知到的位置。 安岭娴拿出工具，两人在地上挖凿起来。 “找到了！太好了。” 看到巫灵人偶身影，竹上雪无立刻说道。 此刻，距离准备时间结束，只剩三分钟。 安岭娴将人偶收好，便向回走去，与师远等人会合。 “师远，我找到……人偶了。” 安岭娴走到师远身边，轻声说道。 师远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的衣袋里，是有一个巫灵人偶的。在目前还活着的人中，只有慎空灵一个人没有找到任何的保命工具。 要把这个人偶给她吗？ 师远有些犹豫。 他自然是看出，是慎空灵害死了温雪。这个如同人偶一般精致的少女，绝非善类，并不是一个值得去救的人。 但是，师远十分清楚一件事。 在这次的“游戏”中活下来的人，还会在下一次的“游戏”当中出现。如果慎空灵能活着回去，那么在下一次的“游戏”中，说不定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 第45章 最后的努力 准备时间，只剩下一分钟。 师远来到慎空灵身边，轻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她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随后拼命地点头。 接着，师远便取出了自己衣袋里的那个巫灵人偶，交给了慎空灵。 “谢谢……” 慎空灵此刻百感交集。 准备时间，终于结束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便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断头台上，牢牢地固定在了行刑的位置。 “十……九……八……” 倒计时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震耳欲聋，却又清冷可怖。 看着上方的巨刃，师远也是有些紧张。 他的身上，此刻没有巫灵人偶，他也没有吞下那个娃娃。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快！ 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用尽全力，死死地抓住了手上方的木板。 他的眼睛正上方，巨刃已经摇摇欲坠。 若是失败，头颅便会与身躯分离。 师远的双手青筋暴起，额头上冷汗涔涔。 “七……六……五……” “师远！” 不远处，传来了慎空灵的喊声。 师远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办法理会。 断头台虽然是木制的，但坚硬无比，比金属还要结实。 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握住那块要命的木板。 他拼命地向上用力，想要将木板掀起。只有这样，他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四……三……” “啊啊啊……” 苟小小突然发出了一阵叫喊，他同样在拼命地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能活下去吗？ 苟小小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他的双臂在颤抖，心脏在颤抖，双眼也同样在颤抖。 吱……嘎……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巨刃在随之摇晃。 那雪亮的刃口，正对着他们每个人的脖颈。 “二……” 我……能活下去吗？ 所有人都在此刻问着同样的一个问题。 轰！ 一声巨响。 师远的双眼瞪大。 “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在绳索松开那一瞬，刹那，宛若永恒。 七柄巨刃，无声地落下。 紧接着，时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快了一样，猛地加速。 嚓！ 巨刃略过脖颈所在的位置。 无法呼吸。 安岭娴、竹上雪无、慎空灵……在巨刃落下那一刻，全部都是同样的感觉。 窒息，绝望，恐惧……永恒的黑暗…… 只有师远和苟小小，稳稳地站在旁边。 苟小小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大口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着带着风声呼啸落下的巨刃。 与他相比，师远要镇定得多，但也是心有余悸，神情肃穆。 “啊啊！！！” 慎空灵突然惊叫起来。 那不是因为疼痛，亦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活了下来。 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若不是亲身体会过，真的是无法想象。 当冰冷的刃口抵在咽喉之时，即便是再勇敢的人，也会本能地颤抖。 她眼看着巨刃略过咽喉，继续向下落去，却没有感觉到该有的剧痛，也没有看到飞溅的血花。 因为，巨刃，只是一个幻影。刚才那冰冷的感觉，似乎也只是错觉。 慎空灵大口喘息着，宛如一名刚刚被救上岸的落水者。 安岭娴、竹上雪无、唐敏玫、魏书棋等人，也是同样的表现。 若不是因为那个巫灵人偶，此刻他们早已血溅当场。 “活下来了……” 安岭娴喃喃地说。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近乎虚脱。 最终活下来的，有七人。 师远凭借着怪力贴纸，硬生生将断头台行刑位置的木板掀开，导致头部和双手圆洞上下木板分离，从而成功逃脱。 吞食了娃娃后获得巨大力量的苟小小，也是同样成功逃生。 至于其他五人，则是因为手中持有巫灵人偶，将巨刃变为了幻影，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 ☆ “被·告吴岩，以残忍手段连续杀害三人，情节恶劣，依·法判·处死·刑……” 听着判·决，吴岩面带微笑。 终于判了啊。死·刑。很好。 他的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这不如意的人生，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老子真特么想仰天长笑啊。” 吴岩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复杂，似乎饱含深意。 回忆着那天的情景，多少，还是有些后悔吧…… “你找我指示个屁你找我指示！我是老板，我给你开工资，是让你来给我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一有事就马上来问我！你要是再办不明白，就马上给我卷铺盖走人！” 看着老板吐沫横飞的嘴脸，吴岩只能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道歉。 “靠！” 从老板办公室刚一走出，吴岩就骂了一声。但随后，他又立刻捂住嘴，回头看了看，生怕被老板听见。 好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声音，老板似乎并没有听到。 他吁了一口气，快步走远。 真窝火。 他狠狠地将一沓资料扔在了地上，过了几分钟，又一张张地拾起。 下班到家，桌子上却连饭菜都没有。 “老婆，你没做饭啊？” 吴岩有些不爽地问。 他妻子从卧室走出，面露鄙夷地说：“想吃饭啊？” 吴岩一愣，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见吴岩不说话，他妻子冷笑一声，说：“你都多大年龄了？四十了吧？你看看隔壁小赵，三十四岁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你再看看楼上小何，三十六岁成了总经理助理。你呢？” 被妻子一问，吴岩此刻真的是哑口无言了。 身为一家之主，吴岩一直都只是个公司最底层的小职员，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这能怪他吗？他的工作单位只是一家小公司，里面但凡是有点职位的，全是老板家的亲戚。他没那层关系，怎么可能晋升？ “怎么着？还想把错儿全推别人身上是吗？”妻子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我一个女人赚的都比你多了，你也真好意思。你觉得这个公司不好，你倒是跳槽啊！你为啥不跳？还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 “那不得慢慢来吗？” “你还嘴硬！”妻子火气上升，“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一个废物！要存款没存款，要文凭没文凭。跟着你啊，我将来总有一天要喝西北风。你看看人家小赵，一心扑在事业上，年轻英俊，我要是再年轻三岁，就一脚把你踹了，找小赵去……” ------------ 第46章 道不道歉 “你特么说啥？” 吴岩也火了，猛地吼道。 妻子却丝毫不惧，立刻高喊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你说你哪里比得上小赵？你就是个废物，一辈子没出息……你干什么？” 妻子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看到，吴岩双手握拳，一步步向她走来。 吴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但最终，他大吼一声，离开了家。 他跑到了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时间已经是晚上，街上人不多，路边有一些小摊。 吴岩没心思吃东西，一直在走。 突然，有人撞了他的肩一下。 他本就如同炸·药桶一般，此刻被撞到，火气腾地就涌上了大脑。 “你特么没长眼睛啊？” 吴岩转身，冲着后面大吼。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破旧衣衫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听到他的喊声，转过头来，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你特么撞了人不会道歉啊？” 吴岩走到那年轻人面前，恶狠狠地喊道。 那年轻人依然没有道歉，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几分惧意。 但吴岩根本没有注意这个。 “道歉！听不懂啊？老子在公司受气，回家受气，走在大街上也受气，凭什么？你们都以为老子是软柿子好欺负？我告诉你，你做梦！老子不是软柿子！你道不道歉？道不道歉？” 吴岩的喊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少人围了过来，却全部都离得远远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个年轻人下意识地举起双臂挡住脸，似乎是害怕吴岩要打他。 “不道歉是吧？行！老子就打到你道歉！” 吴岩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他挥舞着拳头，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了那个年轻人的头上。 “让你们特么都欺负老子！老子不是软柿子！撞了老子还想走！” 他一边打，一边继续大喊。 年轻人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头，却仍然不道歉。 吴岩更火了，连打带踢，地上逐渐出现了血迹。 “哎呀，再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围观者们忍不住说道。 突然，一个老太太拨开人群，哭喊着扑到了年轻人身上，用自己的身躯阻挡吴岩的拳脚。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怎么得罪你了，让老婆子我来承受吧！他已经够苦了，从小就不会说话，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他……” 吴岩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不会……说话？” “是啊，他是个哑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要是得罪你了，我给你道歉，求你别再打了！” 老太太哭得极为凄苦，围观者们纷纷皱眉。 突然，老太太发出一声惊叫。 “阿宾！阿宾！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阿宾！你不能死啊，天啊！阿宾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不少围观者摇头叹息。 衣衫破旧的年轻人，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吴岩的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短暂的失神后，他猛地拨开人群，拔腿就跑。 “快报·警！出人命了！” 有人喊道。 吴岩的心脏突突直跳，飞也似地向家门跑去。 在最初的惊恐和慌乱过后，他的面色渐渐变得阴沉。 反正都杀人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在小区院子里四处搜寻，捡了一块砖，回到了家。 “你死哪儿去了？没给你做饭，你还不满了是不是？该不会是下馆子去了吧？” 刚一进门，妻子就皱着眉极为不悦地说道。 吴岩没说话，连鞋也没换，一步步向妻子走去。 “你怎么……回事……” 妻子想起了刚才吴岩握拳的样子，内心突然忐忑起来。 她有些害怕了，开始后退。 她想逃回卧室。然而，她一只脚刚刚迈进卧室的门，一条手臂就被吴岩拉住。 “你要干什么？” 妻子惊恐地喊道。 吴岩不说话，举起砖头，狠狠地向妻子的头部砸了下去。 鲜血四溅，猩红的液体染红了雪白的墙壁。 不到一分钟，妻子便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的头部完全被砸得变了形，脸颊都凹陷了进去。 “一不做，二不休……” 吴岩的视线缓缓地从妻子的尸体上移开，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墙壁。 隔壁，就是那个小赵。 要杀了他吗？ 咣啷。 砖头掉在了地上，吴岩坐在地板上喘粗气。 一分钟后，他再次拾起砖头，用塑料袋装起，走出了房门。 ☆ “你身后有鬼！” “你身后有鬼！” “你身后有鬼！” …… 无数句一模一样的话，在蒋鸿霆的电脑屏幕上滚动，有的是血红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像是鲜血与白色花朵的交汇奏鸣曲。 蒋鸿霆露出了一个有几分痞气的笑容，丝毫没有害怕。 “怎么样？你们想吓唬我？”他毫不在乎地说着，“我早就猜到你们是商量好一起来吓唬我的。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上当的！” 然而，屏幕上的话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些话就停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你的身后真的有鬼！我们没有骗你！” 粉丝们不住地发出留言。 蒋鸿霆——ID为“鬼间行者”——哈哈大笑，说道：“好啊，那我现在就回头看看，身后到底有没有鬼。” 说完，他再次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缓缓地转过身去。 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墙。 “哎呀，什么也没有嘛，太失望了。要是来个漂亮的女鬼该多好，啧啧……” 蒋鸿霆故意做出失望的表情。 屏幕上，粉丝们的留言也在继续滚动。 “你一转身鬼就不见了，刚才真的有！不信你看回放录像！” 众人纷纷提醒。 蒋鸿霆依然不相信，但脸上笑意却是不减，道：“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我将给大家讲一个，我亲身经历过的灵异事件。那件事，就发生在我的学校，海源工业大学。在场的粉丝们如果有兴趣，欢迎随时来我们海源工大参观，说不定你们也会遇到灵异事件哦！” 蒋鸿霆轻轻咳了咳，继续道：“这件事情，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实灵异事件。在我们海源工大，有一个社团，名叫灵异学社……” 他一边讲述着，一边播放十分瘆人的音效，周围是惨白的烛光，将他原本俊秀的面容映照得有几分狰狞。 ------------ 第47章 豪华纸扎别墅 蒋鸿霆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同时也是一名网络主播。他没什么才艺，便选择了讲鬼故事这么一条路。由于颜值较高，气氛烘托得又不错，很快便有了不错的人气。 由于直播内容与灵异恐怖有关，他一般选择临近午夜时直播。为了直播方便，还特意租了一个公寓，住户自然只有他一人。 与往常一样，他今天又是在晚上十一点多打开了直播间，进行直播。刚一开始，就来了不少粉丝。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今天，我可是给大家带来了更加精彩的故事哦！大家要是喜欢我讲的故事，就给我刷点小礼物，本人感激不尽！” 一开场，他便先客套了几句，随后又进入了气氛塑造的环节。 直播讲鬼故事当然不可能一开厅就直接开讲。蒋鸿霆做这一行也有大半年了，有了不少经验。 灯光效果、声音效果、化妆效果……一样也不能少。 他在公寓里设置了不少小灯，有昏黄的，有血红的，有惨白的……根据不同的故事，开不同的灯。 为了配合今天的故事，他又化了个惨白的鬼面妆，一开始就把气氛调动了起来。 “今天可把我吓坏了，”蒋鸿霆开始了，“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是一个人租房子的。这个公寓距离我们学校虽然不算远，但是要走过两个非常阴暗狭窄的小胡同。今天我回来时，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我。我走，身后的脚步声就响。我停，身后的脚步声就消失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撞鬼了？” 粉丝们自然是相当配合，立刻发出了留言。 “肯定是遇见鬼了！” “你小心点，说不定鬼已经跟着你进门了。” “上次你身后出现的鬼，说不定就是跟着你回来的。” 蒋鸿霆看着气氛已经逐渐构筑起来，心中得意，适时地说道：“你们看我都吓成这样了，是不是应该刷几个礼物抚·慰一下我这颗受伤的心灵？” 一时间，唰唰唰，不少礼物在屏幕上滚动起来。 礼物，就意味着收入。蒋鸿霆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仍然十分矜持。 突然，他看到了一条明显的提示。像这样的提示，往往都表示有人刷了非常贵重的礼物。 蒋鸿霆立刻激动起来，没等看清楚就开始读起了礼物信息：“感谢这位‘你是我下辈子身后的鬼影’送给我的豪华……嗯？” 他这时才看清，那礼物信息上写的，赫然是“豪华纸扎别墅”。 怎么可能有这种礼物？ 蒋鸿霆记得清清楚楚，出现明显提示的贵重礼物只有“豪华别墅”、“顶级跑车”、“钻石游轮”和“私人飞机”这四种。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豪华纸扎别墅”？而且，“纸扎”那两个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当然，如果现在是鬼节、万圣节期间的话，直播网站可能会推出一些活动，和众位主播、粉丝开个小玩笑。但是，现在只是平常日子，与那些节日还有着很远的距离。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虽然在继续留言，显得十分热闹，但是蒋鸿霆所在的公寓却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身后，血红色的灯光不住地闪烁，将他的鬼面妆映照得愈加惨白可怖。 见蒋鸿霆突然不说话了，粉丝们纷纷打出了问号，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一些人猜测，是不是蒋鸿霆故意陷入停滞状态，伪装出见鬼的模样？ 就在这时，蒋鸿霆说话了。 “大家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送了我一个……贵重礼物？”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粉丝们立刻打字。 “有啊，有一个送了豪华别墅，土豪啊！” “我也想送给鬼间行者哥哥一个别墅，可惜学生妹没有钱呢，呜呜……” 他们没有看到“纸扎”那两个字？ 蒋鸿霆心里开始犯嘀咕。 他忍不住拿起鼠标，开始翻看礼物记录。 终于，他找到了。而在记录当中，赫然写着“豪华别墅”，根本就没有“纸扎”二字。 莫非是我看错了？ 蒋鸿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调整了一下心态。 对，肯定是我看错了。哪里有什么“豪华纸扎别墅”这种礼物？ 他这么想着，再次投入到了直播中。 “哈哈，刚才我是和大家开了个小玩笑。有没有吓到？其实我呢，今天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我总觉得门没关。对，就是现在，我觉得门好像是开着的……” 原本他只是想故意制造气氛，让粉丝们害怕，却没料到，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刮来。 就像，门真的是开着的一样。 蒋鸿霆下意识地向门的方向看去。 门果然是大开着的！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卧室，他一直都有进了房间便立刻关门的习惯，怎么可能没有关门就开始直播？ 他再次犯起了嘀咕，但也不忘利用这一点抓住粉丝们的心。 “啊！”他怪叫一声，“门……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我明明关上了啊！我……我去关门，大家稍等！”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到门口，想要将卧室的门关闭。 然而，越是走近门口，风越大，而且极为阴冷。 不对吧？ 蒋鸿霆再次心悸起来。 站在卧室门口，他向外看去。 外面的大门，竟然也是大开着的！ “这……” 蒋鸿霆彻底傻了。 他略微有点强迫症，每次进门出门都必须检查好几次门是否已经关好，否则就会心神不宁。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关大门就进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而出。 有另一个人，把门打开了…… 蒋鸿霆的心脏忽悠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前后左右地看了看，而后才将大门狠狠地关闭，随后又检查了锁，并挂上了锁链。 他还不放心，又拿了两把椅子，放在了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才急匆匆地回到电脑前，立刻和大家道歉。 “对不住，各位，刚才我竟然发现，我家的大门也被……被人打开了。真是吓死我了。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鬼打开的？” 就在这时，又一条贵重礼物信息出现。 而那条信息中所写的礼物，赫然是“顶级死亡跑车”。 ------------ 第48章 墙上的人影 蒋鸿霆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再次看错。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那礼物的名字依然是“顶级死亡跑车”。 但是，他还是将礼物信息读了出来。 “感谢这位‘你是我下辈子身后的鬼影’送给我的顶级跑车，谢谢。” 他自然不会把“死亡”二字读出来，因为他通过刚才粉丝们的留言已经知道，在他们看来，那些礼物的名称都是正常的。 他是化了惨白的鬼面妆的，但是即便没有化这种妆，此刻他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太不正常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他强装平静，但身体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大家……大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蒋鸿霆终于忍不住问道。 “哈哈，演技真好，我都快被你骗到了。” “鬼间行者哥哥这么帅，演技又这么好，不去当演员真的是可惜了。” 粉丝们纷纷留言。 但是，此刻的蒋鸿霆却是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之所以问出刚才那句话，是因为他的确听到了一些动静。 他的心脏突然缩紧，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刚才看到卧室和公寓门都是大开的，只是站在门口检查了一下，却没有查看公寓内部是否有什么异常！ 顿时，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仿佛应和他的心思一般，一阵马桶抽水的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卫生间传来。 蒋鸿霆的脸立刻因恐惧而变得扭曲。 这一幕，完全被粉丝们看在眼里。 “这演技绝了！就是那些名演员演恐怖片，只怕也演不出这么逼真的效果！” “看上去跟真的害怕一模一样！” “礼物刷起来！” 一时间，大片大片的礼物消息在屏幕上极速滚动。 就在这时，又一条贵重礼物的消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蒋鸿霆将那条信息读了出来。 “感谢‘你是我下辈子身后的鬼影’送给我的……恶鬼索命游轮……谢谢……” 他甚至忘记了要将礼物的名字改回正常的名字，直接读了出来。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却无法克制想要去卫生间一看究竟的冲·动。 哗哗哗…… 淋浴喷头里有水流出。 蒋鸿霆再也忍不住，慌乱地低喊了一声“我去下洗手间”，随后便逃命一般地离开了电脑。 粉丝们纷纷留言，表示这种时候说什么去洗手间太破坏气氛，彼此之间开起了玩笑。 五分钟后，蒋鸿霆依然没有回到镜头前。 粉丝们又纷纷猜测，蒋鸿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还有人说我推荐某家医院。 十分钟过去了，蒋鸿霆仍然踪影全无。 粉丝们开始骚·动。 半小时过去了，有人联系了直播平台，粉丝们渐渐离开了直播间。 “太不负责任了！说是去洗手间，我看啊，说不定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差评！” 有人留言道。 但是，此人的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响应。 “不对，我觉得，他可能是出事了。” “你别瞎说啊！” “我没瞎说，你们仔细看镜头！” 此条留言一出，还留在直播间里的粉丝们纷纷将视线投向了直播窗口，仔细查看。 “这是……” 这个直播间的粉丝遍布世界各地，而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直播窗口中，那面被血色灯光映得一片猩红的墙壁上，隐隐有一个人影在动，似乎是在挣扎。 但是，这个卧室里，根本就没有人。 ☆ “喂，竹上雪无吗？” 断头台“游戏”结束后，师远返回现实后，立刻拨打了竹上雪无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 “喂，师远，是我。” “你在哪里？我们立刻碰面。” 由于之前已经商议过“同根同源”一事，此刻师远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询问了地点。他们必须聚在一起，并且师远也清楚，竹上雪无恐怕要和他们一起前往暗鸦岭村，如此才能真正解决一切诅咒。 必须借助安岭娴和竹上雪无二人的血液，才能转入暗世界。 师远也曾经提出借助一些药物避免血液凝固，从而让竹上雪无远离暗鸦岭村，但是，竹上雪无本身却是异常坚定，一定要亲自去暗鸦岭看一看。 “我在月息路宁海小区。” “半小时后我们在海源工业大学正门口集合。” 经过这两次的“游戏”，师远察觉到，此次的多名参与者都与海源工大有关。师远怀疑，那所学校有什么问题。 不说别的，苟小小就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师远认为，有必要同他见个面。他既然活了下来，那么下一次的“游戏”他有极大可能会再次参与。 至于那个慎空灵…… 师远看了看手机里记录的慎空灵的联系方式，随后将手机放回了衣袋。 虽然罗亚森没有参与这两次“游戏”，但他也没有返回暗鸦岭，而是陪同师远、安岭娴一起在海源等候。 师远放下电话，罗亚森便立刻开车送他们二人前往海源工大。 夜色正浓。在海源，这是很罕见的。海源是一个无夜的城市，每时每刻都是光彩熠熠。 但是，刚刚下车的师远和安岭娴却是完全被浓重的黑暗笼罩。 “这学校怎么一点儿灯光也没有？” 师远立刻问道。 他并没有怀疑罗亚森将他们带错了地方，而是首先想到了自己之前对海源工大出现异常的推测。 他取出手电，向校园里照去，随后才是照向了门口的门卫室。 不出意料，里面没人。 “莫非是停电了？” 罗亚森猜测道。 “海源工大是重点大学，即便停电，也会有不少学生利用手电和蜡烛之类的学习。” 师远看向前方，说道。 事实上，不仅仅是没有任何光亮，偌大的校园里，竟然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包括风声。一切都如同静止了一般。 师远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觉得，在这所校园里，时间是不流动的。 如果时间不流动，他们若是走进大门，会发生什么？会静止吗？ 三人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 周围是一片彻底的死寂，没有半点声响。 突然，师远感觉到空气传来了一丝震动。 “救命……救命……” 有人在不知何处凄惨地喊着。 ------------ 第49章 诗 “你们听到了吗？”罗亚森在听到那个声音后立刻问道，“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嗯，我也听到了。” “我也是。” 师远和安岭娴立刻回答道。 那是一个听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子声音，而那声音包含的，是极度的恐惧与绝望。 “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们三人此刻是在海源工大的正门口，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师远展开念力视觉，突然发现，在他们左侧的一条小胡同里，正有一个行动怪异的人影向他们移动。 他调整着念力视觉的角度，向那个人影靠近。 他猛然看到，那个人影面色惨白，双目流血，左颊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 鬼？ 不，不是。 师远将感知域也同时展开，发现那是一个白色的人形。 “那边有人。” 话音未落，师远已经开始移动脚步。罗亚森和安岭娴本想立刻跟上，但考虑到竹上雪无随时都会出现，便留在原地没有动。 师远向那条小胡同跑去，很快便发现了夜色中的那个宛若鬼魅的身影。 当跑到那人不远处并终于真切地看清他的面目时，师远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人是参加了什么化妆舞会吗？还是有什么怪异心理？大晚上的化妆化成这样，跑出来喊救命，居心何在？ 想到这儿，师远忍不住喊道：“喂！怎么回事？” 那人原本一直在凄惨地喊着救命，此刻听到师远的声音，竟突然浑身一颤，停住了脚步。 当看清楚师远的身形时，那人突然涕泪横流，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救命……救我……” 师远刚才通过念力视觉看得很清楚，这周围除了他们三人和这个化了鬼面妆的年轻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他为什么要喊救命？莫非他也是…… 师远立刻跑了过去，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跟我来，离开这个小胡同。这里面太狭窄，很不安全。” 那人慌张地点了点头，便跟随着师远跑出胡同，来到了海源工大门口。 “你的脸……” 安岭娴在看到蒋鸿霆那一刻便立刻说道。 “我……我想我是遇上了……灵异事件……你们不要笑话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蒋鸿霆几乎快要吓哭，“我刚才在自己家的卫生间里，看到了……看到了……”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竟然捂住了心脏，脸色愈发难看。 他刚刚看到的情形，比他平时讲的鬼故事还要可怕。 “我看到了……一颗会走的头颅……脖子的断面上，是无数根……” 蒋鸿霆说不下去了，捂着嘴浑身发抖。 “你为什么化着这样的妆？” 罗亚森问道。 “工作需要。” 蒋鸿霆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海源工大的学生吧？” 师远突然问。 “是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鸿霆诧异地看向师远。 师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除了刚刚的灵异事件外，你最近还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异的事情？” “最近吗？” 蒋鸿霆的面色变得有些呆滞。 他想起了一件事。那件事虽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但却令他极为恐惧。 “前几天，我们学校有一名教师……” 接下来，蒋鸿霆便讲述了一件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 杨秀凝是海源工大的一名历史教师。她虽然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由于气质优雅温婉，待人和善，在老师和学生群体中一直都很受欢迎。 “杨老师，中午打算吃点什么？” 一名男教师问道。 “我自己带了饭菜。” 杨秀凝礼貌地答道。 “这样啊……” 男教师有几分失望，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某一天，杨秀凝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发现了一个淡粉色的信封，上面写着“杨秀凝老师亲启”。 这种信她不是第一次收到，并没有惊讶。 她拿起信封，从中抽出一封信。 说是信，但实际上却连称呼和落款都没有，只有一首诗。 那首诗是这样的： “明天晚上 你将睡在墨清河的两岸 这边一爿 那边一爿” 杨秀凝的文学素养很高，但她看着这首诗，却是愣了半天。 事实上，在看到淡粉色的信封那一刻，她以为这又是一封情书。但是，诗的内容却是令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是有人在恶作剧吗？ 即便杨秀凝性格温和，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愠怒。 “杨老师……” 这时，一名男生来到办公室。 杨秀凝立刻收回思绪，抬头看向那男生，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杨老师，下周日我们社团将办个近代历史文化展，想邀请您担任我们的嘉宾，您看可以吗？” 男生礼貌地问道。 “下周日？哦，可以，我那天没有课。” “真是太感谢您了。那……杨老师，我们明天晚上需要先开个会，商讨一下活动的具体内容和流程，不知您能否参加？” “明天晚上？” 杨秀凝突然愣住。 她想起了那首诗。 明天晚上…… 她稳了稳心神，说：“可以，没问题。你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我，我一定会准时参加的。” 不知为何，她心中想的却是，如果和很多人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谢谢老师！”男生很开心，“那我先走了。” 当天晚上，杨秀凝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她也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晚八点，活动商讨会开始。杨秀凝端坐在开会的教室中，与学生们商议活动的具体事项。但是，她却是时不时地陷入沉思，好几次说错话，令学生们面面相觑。 “杨老师，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您先回去休息，我们……” “不！”杨秀凝突然大喊，“我没事！继续讨论！” 她一反常态的表现把学生们都吓了一跳。但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便继续讨论起来。 九点零五分，会议结束，一名男生自告奋勇送杨秀凝到车站。 “谢谢你了。” 走出教学楼，杨秀凝有些有气无力地说。 她此刻的心绪十分忐忑，一个人走夜路，多少有些害怕。 ------------ 第50章 神秘录像 现在，就是“明天晚上”。 到底会发生什么？真的……会发生什么吗？ 杨秀凝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月亮。 “老师，我叫范岳，”男生说道，“现在好像没什么车了啊。” 这句普通的话，令杨秀凝的心脏猛地一颤。 她转头看向范岳，越看越觉得陌生。 这个孩子是谁？是我的学生吗？不，应该不是，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杨秀凝如此想道，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杨老师，要不然我帮您打个车吧。” 范岳说完便掏出手机，通过软件打了车。 很快，一辆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出租车便出现在了杨秀凝面前。她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直至车门关闭，她才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车窗是开着的。范岳拿出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通过车窗递了进去。 “杨老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看到杨秀凝接过了那张纸，范岳的表情似笑非笑。 夜色中，他的脸色看上去白得发青，不似活人。 杨秀凝的心脏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但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不住地在心中安慰自己已经上车了，不会有事的。 “好的，谢谢。” 她接过那张纸，瞥了一眼，全身的血液却在这一刻凝固。 纸上的字迹，看上去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是那首诗。这字迹，和那首诗的字迹，一模一样。 “是你？”杨秀凝猛地抬起头，“那首诗是你写……”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看到的再也不是刚才那个彬彬有礼的学生，而是一张五官扭曲、眼神中散发着异芒的可怖脸孔。 “你……” 杨秀凝顿时脸色惨白，下意识地便想逃跑。但是，她随即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车内，只要车子发动，她便不需要去担心范岳。 “师傅，快开车。” 杨秀凝不敢再看车外的范岳，双眼直视前方，呼吸因恐惧而变得粗重。 司机似乎不太爱说话，一言不发地踩下了油门。 夜色中，两侧的楼房树木极速后退着，杨秀凝的心跳也渐渐缓和下来。 不知为何，她很想对司机说一声谢谢。 这样想着，她便转过头看向了司机。 “啊！” 她看到的，竟然是正在看向她的范岳。 “你……你是什么时候……” 杨秀凝语无伦次，呼吸不畅。 范岳仍旧一言不发，双眼一动不动地直盯着他。他不去看前方的路况，只是一味地盯着杨秀凝。 汽车在飞驰，杨秀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 杨秀凝突然意识到，她快要死了。 “不要杀我……” 她突然哭了起来，浑身不住地颤抖。 范岳突然说话了。他开始朗诵那首诗。 “今天晚上， 你将睡在墨清河的两岸， 这边一爿， 那边一爿。”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令杨秀凝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勤劳的渔夫在墨清河边发现了半具女尸。那尸体似乎是被极为锋利的刀具从中间纵切开来，上面只有一条腿、一条手臂和半颗头颅。大片的血迹，将清晨的河岸染得一片鲜红。 那渔夫在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顿时吓瘫在了地上，随后连滚带爬地逃离。 当天上午，一段神秘的录像出现在海源工大所有学生和老师的手机上。录像的内容是杨秀凝最近两天的行动，以拉开抽屉那一刻为开始，以范岳的恐怖面容为结束。 至于她的尸体照片，则是被一个神秘人贴到了学校的论坛上。那些照片都是极为清晰的大幅照片，没有任何的模糊化处理，极为血腥，令无数师生产生了强烈的骇异与恶心感。 论坛的管理员无数次地删帖，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无论他们删除多少次，那些照片还是会不断地出现。 “杨老师……她是不是招惹到了什么可怕的人？” “怎么会呢？她是那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师生们纷纷猜测。 “一切只能等警·方侦破的结果了。” 最终，大家只能这样想。因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真相的。 然而，诡异的是，在录像出现后的第四天，所有关于杨秀凝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老师们也好，学生们也好，仿佛都忘记了杨秀凝这个人。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要么消失，要么悄悄改变，包括那段录像，包括她的课程资料和私人物品，就连网络上的报道也全部消失。 曾经有一些人在论坛上看到那些照片后偷偷地将其保存了下来。但是，那些被分别保存到不同电脑、手机上的照片，也都不翼而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杨秀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几乎完全消失。 除了…… 蒋鸿霆还记得她，记得关于她的一切！ 他记得关于她的那个神秘的录像，记得发布血腥照片的帖子，记得她讲过的课，记得当她的死亡消息传来时众人的震惊和恐惧，记得三天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这一事实。 杨秀凝的死状虽然凄惨，但那并没有令蒋鸿霆太过惊骇。他毕竟是一名灵异恐怖类的网络主播，胆子多少也要大一些。 令他惊诧莫名而又百思不解的，是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这件事。 他因为实在无法理解，曾经通过自己的表哥到警·方询问过，得到的结果却是，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个案子。 在最初几天的震惊过后，蒋鸿霆决定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毕竟，就算记得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自己无论再怎么坚称这件事是真实的，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响应，反倒会被当成精神病。 他也曾经偷偷地在校园里调·查有没有范岳这个人，得到的结果是，学校没有叫范岳的人。不但现在没有，自建校以来，也从来没有过。 至于他在直播中所说的“灵异学社”，是他随口胡编的，并不是真的听说过这样一个社团。 “那段录像还在吗？” 师远问道。 “在！” 蒋鸿霆咽了口口水，将手机取出，翻出了那段录像。 ------------ 第51章 进入校园 虽然记录了杨秀凝近两天的行动，但由于并非分秒不差，只是将关键行动展示出来，总长度只有十分钟左右。 在师远的建议下，蒋鸿霆将录像传给了三人。他们仔细地查看，没有贸然进入校园内。 就在观看录像的过程中，竹上雪无也赶到了。安岭娴突然有些后怕，觉得不应该让弟弟独自一人前来。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海源太不正常了。 三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芒，再次转头观察四周。 “其实，未必是其他人都忘记了杨秀凝老师的存在，不是吗？” 师远没有看向蒋鸿霆，却是突然说道。 蒋鸿霆一愣，随即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只有你一个人的记忆受到了影响，”师远语气平淡地说道，“说不定那个杨秀凝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刚才所讲的，都只是存在于你脑海中的虚假回忆。你认为，杨秀凝惨死，大家都忘了她。实际上，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个人。” “怎么可能？”蒋鸿霆立刻反驳，“这么真实的回忆，怎么会是假的？而且，这段视频你们都看到了，我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再说，视频里的那个人，就是杨老师啊！我怎么也不可能虚构出一个大活人来吧？” “至少现在已经不是大活人了，”师远说道，“总之，你先冷静一下。如果目前这点事情你就惊慌失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你只怕是要活活吓死。” “你在说什么？”蒋鸿霆的脸色更差了，“还会发生……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看四周，也在骤然间意识到了不对。 这是海源吗？怎么这么黑？灯光呢？ 放眼望去，蒋鸿霆看到的，只有师远等人的手电光和手机的微弱光芒。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他惊惶地喃喃自语道。 “走，我们进去。” 师远没有理会他，对其他三人说道。 “等等！你们去哪儿？” 蒋鸿霆一把抓住师远的衣袖，颤抖着说道。 他真的害怕师远等人会就此扔下他不管。自己租住的公寓他现在是不敢回去的，学校就在眼前，但那里黑漆漆一片，他本能地就感觉到了恐惧，也不想踏入半步。如果师远他们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他真的会吓死。 “进入校园。你也一起来。” 师远说完便大踏步地走进了学校大门。 关于这所学校，师远等人并不熟悉。如果能有本校学生带路，会轻松一些。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走在漆黑的校园里，蒋鸿霆的两腿都有些发软。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校园。 白天的海源工大，他固然熟悉。但是，他从未见过，连一丝光亮和一丝声响也没有的学校。 即便是寒暑假，这里也有不少不回家的学生，他们或学习或进行体育活动，令这个校园充满活力。 但是此刻，这里没有任何活力，只有死寂。 “蒋鸿霆，你所说的那位历史老师，她的办公室在哪座楼？” 师远问道。 “就在前面。老师的办公室，一般都在教学楼里。” 蒋鸿霆指了指前方的一座楼房，说道。 “好，我们进去。” “啊？” 听到师远毫不在乎地就要向那座教学楼前进，蒋鸿霆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然而，他却是感觉到，师远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巨大的力量，全然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水平。蒋鸿霆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把大铁钳钳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蒋鸿霆瞪大眼睛，看着师远等人的身影。 走进教学楼，一股阴寒的气息立刻将几人团团包围，令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连安全出口的指示都没有。若不是带了手电，即便进入这座教学楼，也只有再次退出来这么一个选择。 “杨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三楼。” 蒋鸿霆立刻答道。 师远却是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用手电光照着大厅四处，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不知不觉地，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教学楼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熟悉？ 师远不禁想道。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熟悉的感觉？难道教学楼其实都差不多吗？ 师远走到旁边的宣传栏旁，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这边是光荣榜，里面是一些得过比较重要奖项的学生的照片和介绍。 手电光扫过，师远看到，那些照片，全部都是黑白的。而且，那些学生的模样看上去似乎略显稚嫩。 师远随意选择了一个学生，看了一下照片下方的介绍。 他竟然看到，名字的下方写着“2001-2016”的字样。 “这是……生卒年？”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的视线继续随着手电光上移。 突然，他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那是他自己。 而且，名字下方，也写着生卒年的字样。 “不对，这里不是海源工大！” 师远立刻说道。 “这里就是海源工大啊。” 蒋鸿霆立刻疑惑地说。 “这里是……海源三中。” 师远将手电光向楼梯移去，随后又快速地跑向了旁边的走廊。 他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班级牌，上面写着“高一（1）班”。 众人也快速跟了过来，当看到那个牌子时，蒋鸿霆不禁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下意识地低声自语道。 师远的内心，也是产生了极为强烈的震动。 若不是因为暗鸦岭的诅咒，他此刻应该已经投入到学习当中了。正是由于诅咒的影响，海源三中迟迟没有开学，而推迟开学的理由，则是翻修重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夜晚无人，就完全说得通了。 但是，师远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在教学楼外面时，那校园看上去明明不是海源三中。 难道只有这座教学楼内部才是这样？ 如果这里是海源三中，那么要在这里找到杨秀凝的办公室，就纯属天方夜谭了。 突然，师远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些怪事。 ------------ 第52章 冰凉 师远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整整病了一年。病倒那一刻，很突然。病好那一刻，也很突然。 因为那场病，他不得不休学，这也是他十七岁还没有上高二的原因。 只是，自那场病以后，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有一些怪异的感觉。 他有时会坐在窗边，盯着操场的某个无人的角落凝望。从别人的角度看来，他似乎是在发呆。但实际上，他自己却是感觉到，那个角落有着什么异常的东西。 明明距离很遥远，但师远却是能清楚地感知到，那片看似无人的土地下方，有些冰凉的东西在蠕动。 还有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他们所在的教学楼的下方，也有一些类似的东西。 冰冷，扭曲，无处不在。 那些冰凉的东西绝非固定在一处，而是随时会改变位置。它们如蛇一般游动，有时进入墙壁，有时会顺着课桌腿进入课桌之中。 可以说，只要是与地面接触的东西，无论是直接接触还是间接接触，都有可能被那种冰凉的东西入·侵。 师远记得，某次，一个男生在课堂上突然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腹部，满脸是惊骇之色，口中不断发出嚎叫。由于太过用力，他甚至抓破了腹部的皮肉，流出了大量鲜血。 那一幕造成的恐慌，至今犹历历在目。 那个男生随后被送往医院，但医生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但师远知道，那男生之所以出现那种异状，是因为那种冰凉的东西游移进入了他的腹中。 那种冰冷之物从未被任何人看见过，包括师远。它们似乎只能存在于物品的内部，不会显露出来。 也有可能，那东西本就是无形的。 好在那东西只是偶尔出现，大部分时候，校园里还是处于正常状态。 “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蒋鸿霆哭丧着脸说道。 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他不舒服，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嘘！有东西！” 师远打断了蒋鸿霆的话，因为他感觉到，那种冰凉的东西出现在了地板与墙壁中，而且，数量极为庞大。 他们目前站在走廊的一端，那冰凉的东西出现的方向，则是整个大厅。 他们若是向门移动，就会接触到那些东西。 “向那边跑！” 师远当机立断，向着走廊深处跑去。 如果这里是海源三中的教学楼，那么走廊两端最深处都是有楼梯的。若是这些“东西”会追赶他们，师远相信可以凭借这里的地形将其甩掉。 诡异的蠕动声从身后传来。不仅是师远，其他人也明显地听到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那是什么？” 蒋鸿霆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说话，快跑！” 那些东西是无形的？还是它们只是躲藏在墙壁和地板之中？ “前面有楼梯，大家再快些！” 楼梯，就在前方不远处。 众人拼尽全力飞奔，很快便登上了台阶。 突然，身后竟然传来了倒塌的声音。众人诧异地回头，看到的，正是不断破碎的楼梯。 楼梯的碎块向无底的黑暗掉落下去，宛如这下方根本就没有地面一般。 “啊啊！！” 蒋鸿霆的脸再次吓得变了形，怪叫着向上跑。 众人很快来到二楼。师远没有再继续向上攀登，而是转而沿着走廊快速奔跑。 只要到了走廊另一端，便可以从楼梯回到一楼，从而逃出这座教学楼。 身后，破碎倒塌声不绝于耳。不仅仅是楼梯，走廊也在不断地碎裂成无数土石砖块，向下掉落。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碎裂的速度不算太快，与他们奔跑的速度相比要慢上不少。 但是，没有人因此而掉以轻心。 “救命……” 突然，前方传来了凄惨虚弱的呼救声，听上去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人？ 师远速度不减，继续向前跑着。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便看到，一个人的半个身子竟然被嵌在了墙壁中，进退不得，满面皆是痛苦与恐惧。 “救命！救救我！” 似乎是因为看到了人，那个人的眼中放出光来，呼救的声音也响亮了许多。 然而，师远却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人，竟然是杨秀凝。 师远等人都看过了那段视频，对于杨秀凝的脸，都已经十分熟悉。眼前这个人虽然面容扭曲，并且一半头部已经陷入了墙壁内部，但铁定是她无疑。 她真的存在？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等下，半个身子嵌在墙壁中？ 师远的视线投向那墙壁。他看到了丝丝血迹正沿着墙壁流下。 那首诗，也在此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边一爿……那边一爿……” 这个杨秀凝，她不是被嵌在了墙壁中，而是她，只有一半身子。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他根本看不到这个杨秀凝。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跑过去！” 师远立刻说道。 “杨……杨……” 蒋鸿霆瞪大双眼，看着扭曲呼救的杨秀凝。 “别看她！” 师远有些恼火，继续飞奔。 罗亚森等人自然也是没有理会杨秀凝的呼救，以最快的速度跑过了她的身边。 直至跑过了十几米，蒋鸿霆才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身后。 这一眼，他便险些魂飞魄散。 他看到，杨秀凝脱离了墙壁。她只有左半边身子，一条腿站在地面上，一只眼睛充满恶毒地死死盯着他们。 “啊啊！！” 蒋鸿霆又是一声惨嚎，紧紧跟随着师远疯狂地逃跑。 哗啦啦…… 破碎倒塌的声音在身后追赶，杨秀凝那令人浑身发寒的声音不断地传来。 “我的另一半去哪儿了？把我拼起来！” 师远等人从另一端的楼梯重新回到一楼，从大门逃了出去。 回头望去，里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逃出来后，罗亚森和师远紧紧地将楼门关闭。 如同一扇时空之门一般，那碎裂倒塌的声音和杨秀凝瘆人的喊叫声，全部都被隔绝在了里面。 砰！砰！ 剧烈的撞击从门上传来。 不需要说什么，所有人都死死地抵住门。 若是让杨秀凝跑出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师远有些懊恼。他本打算到这教学楼里寻找一些关于杨秀凝的线索，却没料到进入了海源三中的教学楼，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说，还陷入了危险之中。 ------------ 第53章 十七分钟 好在最终师远等人有惊无险地逃脱了。 轰响在几分钟后才慢慢平息，师远等人皆是感到极为疲惫，浑身被冷汗湿透。 那种疲惫，更多的是来自于精神压力。 师远叹了口气，缓缓地放下手臂，离开了那座教学楼。 “果然还是有些冒失了。” 师远说道。 不过，他倒并没有后悔。 遇到杨秀凝的鬼魂，绝对不是巧合。既然它出现在了蒋鸿霆的记忆中，就一定与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至于蒋鸿霆本人，师远在听到他的喊声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到，他将是接下来这次“游戏”的参与者。 暗夜无星，仅有手机和手电发出微弱的光。与天地间无穷无尽的黑暗相比，那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一般渺小。 “这里到底是海源工大，还是海源三中？” 竹上雪无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师远说道，“如果这里是海源工大，那么这里的学生们，都到哪里去了？我可以感觉得到，这整个校园里，根本就没有人。” 此时，他们已经退出了大门。杨秀凝的声音和身影都已经完全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蒋鸿霆再次不安地说道，“我真怕再出现什么怪事。” 他脸上的鬼面妆还在，虽然因为流汗已经花了，但如此一来，竟然显得愈加狰狞。 师远看了看他，透过那张假面孔，他看出，蒋鸿霆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刚刚的话，是强忍着恐惧说出来的。 “离开这里，你又能去哪呢？” 师远问道。 “去哪都行！总之……总之赶快离开这所学校！” 蒋鸿霆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声音也变得尖利了一些。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对这几个陌生人产生了依赖心理。 ☆ 吴岩走出了家，狠狠地踢向房门，使其关闭。那重重的防盗门后，便是他妻子还未变凉的尸体。他握着砖头的手再次紧了紧，脸色变得愈发狠戾，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 隔壁，就是小赵的家。吴岩不知听自己的妻子夸过他多少次。妻子经常以小赵为参照物，将自己说得一文不值。他觉得自己活得毫无尊严。 杀了他！ 吴岩横跨一步，来到了小赵家门口。 他左手握成拳头，狠狠地向防盗门砸去。 然而，他的动作却突然停止了。 与其杀他，不如……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楼梯间里的小窗口。 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楼，小窗口极为简陋，连玻璃都没有，只有几根铁栅栏，上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 看着那几根铁棍，吴岩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觉得自己在坐牢。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毫无征兆地在楼梯间炸响，吴岩甚至吓到了自己。 他快步下楼，冲出了他所在的小区。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出了小区大门，右转，不远处就有一个十字路口。再右转，然后直走，大约五百米之后就会看到一个公交车站，有夜间线路。坐三站，到富林小区，然后，找到十四栋C座，三单元五楼左门，想办法进去。然后，杀了那个混蛋。 他的视线不住地晃动。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他提着带血的砖头，按照计划的路线前行。 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召唤。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晃动的视野中，吴岩只能看到无边的黑暗，以及自己脚下那极小范围内的一点灰色的光。灰色的光里，是他的两只脚。一会儿这只在前，一会儿那只在前。 偶尔，他也能看到手里带血的砖头。那是她妻子的血，从头上砸出来的。 五楼左门，越来越近了。 世界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很好！ 他在心里喊道。 终于，目的地，到了。这里，是生命终结站。当然，终结的是老板的生命，而不是他吴岩的。 他自己的终结站，在几天之后。 或许是运气好，吴岩刚刚来到老板家门口，防盗门便打开了。 老板竟然西装革履地走出了门，笑逐颜开地打着电话。 吴岩根本不想去考虑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身穿正装出门，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地一脚踢在了他身上，将他踢回了家里。 吴岩不想错失机会，极速冲了进去，手里的砖头劈头盖脸地向老板的头部袭去。 砖头上的血，越来越浓，越来越腥。那血腥气刺激着吴岩的神经，令他越来越疯狂。 他没有注意到，那通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十七分钟。仅仅过了十七分钟，吴岩就被抓住。 在被按倒在地那一刻，吴岩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通往他自己的生命终结站的门。 呆滞地坐在牢里，他直盯着窗上的铁栅栏。 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了。 吴岩长叹一声，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值。 明天过后，吴岩将不再存在于世。留给亲戚们、老乡们、不认识的人们的，只有“杀人犯吴岩被执行死·刑”这样的回忆。 他突然感觉到了恐惧。 不是因为他要死了，而是因为，他永远也没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甚至，连老去的权利都没有了。 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很整齐。 “吴岩，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 半晌，他答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沉默了，低下头，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分钟，他抬起头，说：“我想上厕所。” ☆ 慎空灵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是十名女保镖。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安全感。 她的视线缓缓投向面前书桌上的屏幕，上面正在展示她刚刚搜集到的情报。 最近二十年，全球各地的灵异事件。 任何没有破获的失踪案，离奇死亡案，全部都包括在内。其中甚至有一些只是在网络上短暂出现的传言，但在慎空灵强大的搜索网络下，也全部都被找到。 最重要的，是富豪圈子内部的一些诡异事件。那些事件，全部都被压了下来，普通人根本无从得知，网络上更是一个字也没有。即便是罗亚森这样的电脑高手去搜索，也根本无法找到。 ------------ 第54章 真正的消失 真正的消失，绝对不是一个人失踪不见，而是他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 慎空灵看向了一个名字，心脏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仇天怒。 他曾经是叱咤风云的顶级富豪，谈笑间定人生死，一句话便可轻松改变一个小型国家的经济格局。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在二十年前的某天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时，几乎所有富豪圈子里的人都震惊无比。 仇天怒的多处宅邸，均是固若金汤，甚至比各国元·首的防护还要严密。任何人想杀他，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离奇消失前一天晚上，仇天怒忙到很晚。他的周围有不知多少精英保镖守护，明里暗里，难以计数。他本身也是时时刻刻穿着防弹衣，就算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狙击枪也无法一击毙命。 至于头部，他也做了严密的防护。据说，他通过手术在头部皮下安装了强悍的合金，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半机械人。 他还秘密养着几名顶级科学家，专门为他研究各种保护措施，包括红外线感应器材，防毒药物等。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失踪？ 起初，富豪们陷入了恐慌，认为连仇天怒都会遇害，自己也是危在旦夕。 仇天怒的家族实力何等强大，他失踪后，家族立刻派出了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寻找他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甚至派出了大量的潜水艇，潜至海底寻找。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那些寻找者们在搜寻之初目的十分明确，他们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顶级富豪仇天怒。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产生了大脑发空的感觉。 我们在找谁？ 在地面上，在飞机上，在潜艇中，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随后，富豪们的恐慌情绪也很快消失了。 一周后，仇天怒的名字，变成了一个传说。 传说，曾经有这样一个人物，他叫仇天怒，是一个商业奇才…… 很多人讲着这样的故事。 但是，他们内心却认为，这只是个传说罢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又过了一周，仇天怒变成了与福尔摩斯一样的虚构人物。 再过一周，连这个名字也化为了泡沫，飘散于空中。 在整个世界上，还记得仇天怒确有其人的，只剩下区区两人。 他们秘密地将这件事记录下来，而后将文档保存在了保险柜中。 这两人其中一个，便是慎空灵的祖父。而另一个，是冷滴的祖父。 巧合的是，这两人都在自己的孙女出生那天暴病身亡。 慎空灵和冷滴，自然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祖父均是在自己生日那天去世，使两人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是现在，慎空灵却突然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巧合。这个念头令她不寒而栗。 二十年的灵异事件记录，数量之多，令慎空灵惊愕不已。 她此时才深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恐怕早就已经被某种力量支配，人类，只是在夹缝中苟且偷生的蝼蚁罢了。 什么超级富豪，什么顶级强者，什么政·界要人，在那种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慎空灵在不知不觉中浑身颤抖，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大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一名女保镖问道。 慎空灵一愣，这才意识到，由于自己太过专注于这些灵异事件和对往事的回忆，竟然产生了自己孤身一人置身于白色虚无空间的错觉。 “不，没事……我没事……” 她立刻答道。 但是，她心里清楚，她绝对不可能没事的。 她已经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一个黑色身影，正在不断向她走近。 那个身影，名叫死神。 下一次的“游戏”，即将开始。 ☆ “我分析，‘游戏’不可能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必然会很快停止。在第二次的‘游戏’中，我们找到了‘同根同源者’，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我认为，下一次的‘游戏’，也应当是有用的。” 师远对其他几人说道。 时间已经是白天，蒋鸿霆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他也没有再勉强师远等人将他带在身边，而是返回了海源工大。 白天的校园，和夜晚的校园，果然是两个不同的地方。这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学生，怎么也无法让人将其和那个夜晚的死寂空间联系在一起。 当然，那个公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去了。 “我看未必，”罗亚森反驳道，“第一次的‘游戏’不就什么收获也没有吗？” “第一次‘游戏’没有，不等于后面也没有。那可能只是一次热身。” 竹上雪无说道。 “还能有什么收获呢？强制转入暗世界的东西，我们现在就算是齐了吧？总不能是让我们得到四具尸体吧？” 罗亚森再次提出了疑问。 “你们还记得，最后一页书页上写了什么字吗？” 师远问道。 “同根同源……耳钉？” 罗亚森明白了师远的意思。 “对，就是耳钉。这绝对不会是提醒我们要在参与任务时记得戴耳钉这么简单，必然有其它的意义。总之，必须小心谨慎，同时也要胆大心细。” 说到这里，师远突然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感觉，有一种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夜幕，再次如期降临。 临近零点，师远突然从梦中惊醒。 或许是参与任务的次数太多，他对危险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就在他睁开双眼后的十秒钟，他再次眼前一黑，身体骤然失重。 几秒钟后，他重重地跌落在了某处坚硬的地面上，浑身一阵剧痛。 尘雾四起，呛得人喘不过气。 身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师远咳嗽了几声，坐起身，向身后的背包摸去。他想拿出手电，但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听到身旁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师远立刻展开感知域，发现他的身边竟然有三个人。刚才发出声音的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还处于静止状态，似乎已经晕厥。 他没有贸然说话，更没有走过去触碰那几个人，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吓到他们。 ------------ 第55章 令人骇然的内容 师远先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随后，他便听到了左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他打开手电，照了过去。 “安姐？” 眼前的那个正在咳嗽的人，正是安岭娴。她的身边是一个依旧侧躺在地面上的身影，看上去十分陌生。 师远调整了一下手电的方向，向右侧看去。 地面上躺着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 等下，两个人？不对，感知域里明明有三个人，为什么现在是四个？难道说，这次的“游戏”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危险？ 师远对照着感知域中的白色人形，试图判断到底哪一个人是没有留下白影的那一个。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失败了。 不知为何，师远竟然判断不出，自己感知域中的白影，分别对应着眼前的哪些人。 他甚至看不出哪一个是自己。 他只能看到几个虚幻的影子，都是极为模糊，周围也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四个人形的位置也恰好是正方形的四个点，距离完全相同。 师远站起身，尝试移动位置。 另外三个人形也在同时移动了位置，正方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安姐，你先不要动。” 师远低声说道。 安岭娴答应了一声，表示她听到了。 然而，在下一次师远移动时，另外三个白影也均是紧跟着移动，始终是正方形。 在他的感知域中，那几个白色人形依旧是摆成了正方形的形状。 “不对……” 师远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是另外的人也跟随着他同时移动，而是，那几个人形根本就没有动过。 就在这时，另外三人也陆续醒了过来。 “啊！” 其中一人立刻惊叫起来，随后又惊恐地捂住嘴向后退去。 安岭娴也已经按亮了手电。他们的手电都是功能型手电，几乎每人都会准备至少两支手电，一支泛光极低，一支覆盖范围广。 由于周围环境太暗，师远和安岭娴分别取出两支手电。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是有一种被黑暗挤压的压迫感，极为不适。 黑暗如同有形的黑色墙壁一般将他们包围，几人都是不自觉地有了一种错觉——我们被关在了一个狭窄的房间里。 但是，事实却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狭窄。 “这里是……” 蒋鸿霆的声音响起。他也是这五个人其中之一。 “这里是海源三中的教学楼，”师远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旦我们走出这座楼，就会发现，我们其实是在海源工大的校园里。”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那是慎空灵的声音。 她刚刚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十名女保镖保护着。然而，只是一个眨眼，她便从原地消失，来到了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 师远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情报找好了吗？” “嗯，找好了。” 慎空灵点点头，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了一叠打印的资料。 师远接过资料，大略地翻看了一下。 一个个再普通不过的文字，所写出的却是令人骇然的内容。 二十年前，顶级富豪仇天怒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段时间过后，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彻底忘记。 十五年前，某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突然消失。三天后，那个村子从所有的地图上消失不见，包括电子地图和纸质地图。 十年前，外国的某个城市，一夜之间，所有家庭都只剩下了一个孩子。 六年前，太平洋上突然出现了一座新的岛屿，通体雪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机飞过，有人拍下了照片。后来，在放大了几十倍之后，人们才发现，构成岛屿的，是人骨。 四年前，一队南极探险队员成功抵达南极科考站，当晚进行庆祝。第二天一早，其中一人走出科考站，却发现他们被无数的尸骸包围。 …… 这些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资料上还有大量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事件，其中绝大多数在普通的网络上找不到任何痕迹。 还有一人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用警觉的眼神观察着他们。 师远看向他。那个人身材高大，眼神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恶意。 “大家应该彼此都不认识吧？”师远突然说道，“既然我们被困在这里，不如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也方便在后续行动中进行交流。” 蒋鸿霆疑惑地看了看，本想说句什么，但最后却是没有开口。 安岭娴和慎空灵都是立刻明白了师远的意思。安岭娴先说道：“我叫安岭娴，是一个普通的……农民，种田为生，没有什么……特别。” “我叫慎空灵，十四岁，学生。” “我……我叫蒋鸿霆，今年大三，兼职网络主播。” “我叫师远，十七岁，高中生。” 说完，师远将目光投向了那名陌生的男子，并没有催促他。 那个人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不住地打量他们几人。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缓缓地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叫吴岩，是一个杀人犯。” 听到“杀人犯”三个字，蒋鸿霆和慎空灵二人立刻便向师远身后躲去，脸上也显露出忌惮的神色。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吴岩笑了起来，“你们的反应很有意思。” 说完，吴岩抬头看去。他不是在看天花板，而是陷入了回忆。他继续说道：“可能是我命不该绝吧。我杀了三个人，很快就被抓住了，然后被判了死·刑。我明天就该去见阎王了，可是呢，哈哈……我说要去上厕所，结果，一开门，眼前就一片漆黑，然后再醒过来就跑到这儿来了。你们几个肯定不是警·察，我看啊，是阎王不愿意招我，把我送到这儿来了。” 说完，他转头四顾，仔细地观察着周围。 “为什么杀人？” 师远平静地问。 吴岩很惊讶地将头转回。他以为自己的话会将这几个小孩吓得瑟瑟发抖，完全没有料到师远竟然还能如此镇静，更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杀人？因为他们惹了我。” 说这句话时，吴岩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师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两种矛盾的神色。 嗜血后的狂喜与些微的悔意。 ------------ 第56章 普通的地图 或许，吴岩杀死那三个人的理由是不同的，其中某个被害人或许和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很可能是误杀。这也就说明，他并非丧心病狂的杀人狂，而是因为仇恨才最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师远没有继续分析下去。他们并非普通的相遇，在眼前的境遇中，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生存问题。 对于吴岩，师远保持着警觉之心，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相较而言，他更加在意的，是慎空灵带来的灵异事件资料。 他之所以让慎空灵寻找这些资料，是因为他希望能够知晓“那种力量”到底覆盖了多大的范围。 从一开始接触到“明世界”、“暗世界”的概念起，师远就怀疑，或许整个世界都遭到了某种诅咒。他需要的，只是进一步的证据。 在看到这叠资料时，师远明白，遭到诅咒影响的并不是只有暗鸦岭，而是整个人类世界。他甚至怀疑，还有更多的灵异事件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的，因为“那种力量”可以影响人的记忆。或许，有的人亲眼目睹了极为骇人而诡异的事件，但很快记忆受到了影响，随后便将那件事彻底忘记。 我们所以为的我们的生活的样子，或许只是被改换过的模样。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无法理解的事情，只是忘记了。 或许，拼命地逃离暗鸦岭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在任何地方，人类都会轻易地死去。 师远叹了口气，将这混乱的思绪收起。 这里只有五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全部。至少，竹上雪无和苟小小还都没有出现。 师远将手电移向另外的方向，他看到，这里是一个教室，只是课桌椅全部都被堆到了教室后方，显得有几分空旷。 手电扫过，诡异的气氛令师远也忍不住感到了紧张。 他猛地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画面。 破碎的楼梯与地板，半个身子的杨秀凝，冰凉蠕动的“东西”…… “我们先离开这座楼。” 话音未落，他已经迈开脚步向教室门跑去。 就在他即将跑到门口时，原本大开的门竟然猛地关闭。随后，教室的黑板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声响，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正在黑板上用力地划着指甲。 要出现了？ 师远看向黑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吴岩。 虽然他判断吴岩并非杀人狂，但还是小心为妙。 随着那指甲划擦的声音响起，一根根白色线条在黑板上出现。 “寻宝游戏即将开始。你们每个人将获得一幅地图，根据地图来寻找宝物。在游戏期间，任何人找到宝物并带回此教室，便算是游戏成功，随后可回·归现实世界。三个小时过后仍旧无法找到宝物者，将会永远留在这里。地图在你们的衣袋中，请自行取出。” 看完那段说明，师远立刻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袋，取出了一幅地图。 那幅地图和普通的纸质地图有些差别，它是印刷在透明的玻璃纸上的，一根根线条虽然清晰，但总觉得有些发虚。 此外，地图似乎有些旧了，略微有些脏。 这里，很明显就是海源工大。地图上绘出了教学楼、操场、图书馆等场所，并写有文字，可以很容易地判断位置。 可是，这里面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所谓宝物的所在位置。 按照正常的思路，若是藏宝图，至少应该有一个表示宝物所在地的标志，比如一个醒目的红色字母X。但是，这幅地图，怎么看都只是绘出了校园的俯瞰图，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要凭借这么一个东西，找到宝物？ 蒋鸿霆有些傻眼，随后他看向了师远。 在五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动。 吴岩。 他眉头紧锁，似乎极为不满。 没人和他说话，他却是自己开口道：“三个小时后就回到现实？那我岂不是还要被执行死·刑？那我还找那个什么宝物作甚？” 他的脸孔看上去愈发狰狞。 还是没有人理会他。 突然，教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没有人。 蒋鸿霆怪叫一声，向后退去。 师远也随后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因为门突然发出响声后退，而是因为，他记得感知域中只有四个白色人形，这里却有五个人，很可能其中有一个并非活人。 那个并非活人的人，自然有可能是蒋鸿霆。当然，其他人也同样值得怀疑。 令师远内心极为不安的是，他觉得自己的感知域似乎是“失灵”了，自从醒来那一刻开始，感知域中的四个白色人形就一直没有变过。他们五个人自然是移动过的，但那几个人形却是从未动过。 师远甚至产生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查看监控录像的人，以为看到的是实时的图像，半晌才发现，那只是一个静止的画面。 此外，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气息。 感知能力再次受到影响，师远感到十分不舒服，同时也产生了一丝担忧。 “走吧，我们先出去。” 虽然现在感知能力失去了作用，但是师远对这座教学楼的厌恶感和恐惧感依然还在。 “冰冷”和“蠕动”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令人烦躁。 好在这一次他们很轻松地便跑了出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也没有看到任何异象。 不过，师远等人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一直留心四周。 “嗯？那个人没出来。” 蒋鸿霆站在大门外，转头看去，发现吴岩不见了。 吴岩刚才说的话，他们几人都听到了。他们都认为，吴岩大概是放弃了。 “算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管他。” 师远说着，再次研究起了地图。 从表面上看去，这就是一幅普通的校园平面图。宝物，在哪里？ 老旧的地图上有不少灰尘和污迹，师远很想将其拿到水龙头下面去冲洗一番。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随意地改变任务当中物品的状态。 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在心中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如果吴岩是鬼，他断没有自己与其他人分开的道理。也就是说，若这几个人中若有一人是鬼，那么必然是在安岭娴、慎空灵和蒋鸿霆三人当中。 ------------ 第57章 我能去哪 究竟该怎么做？ 师远没有直视那几人，而是有意地回避着他们的目光。他查看着地图，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这地图好脏。” 慎空灵有些嫌恶地说。 说完，她便转头四顾，似乎是要寻找干净的水。 “等下，慎空灵，不要轻易改变地图的状态。” 师远立刻说道。 “可是……”慎空灵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这地图太脏了，这样会弄脏我的手。” “你先听我的，不要改变它，否则，说不定会造成极大的麻烦。不，如果仅仅是麻烦也还罢了，很有可能会导致我们身陷险境。” “怎么会？” 慎空灵诧异地说道，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她也是个聪明人，在之前的“游戏”中她已经见识过了师远的能力。因此，她决定相信师远。 师远虽然在与慎空灵交谈，但是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到底哪一个是鬼？还有，苟小小他们在哪里？难道他们没有参与到此次的“游戏”中来吗？ 师远取出手机，拨打了竹上雪无的电话。 刚刚拨过去，对方就接通了，就像一直在等待他的电话一般。 “喂，师远，我恰好打算给你打电话。你们在哪里？” 竹上雪无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 “我们在第一教学楼大门口不远处。你们那边有几个人？” “除了我只有一人，是上次见过的一个女孩，叫魏书棋。” “只有一人？” “是的。你那边呢？” “四人。我们先会合，然后再说吧。” “等下！师远，麻烦你先把电话给我姐姐。” “好的。” 师远没有多问，直接便将手机交给了安岭娴。 随后，两人便开始用母语交谈，其他人均是没有听懂他们所谈的内容。 不过，师远却是猜到了原因。 魏书棋。 她是个很有心机的女孩。从容貌上来讲，她不算特别漂亮，但是有一种清纯可爱的气质，尤其是眼帘低垂的模样，十分楚楚可怜。 师远怀疑，上一次她能活下来，是因为欺骗了秦涛。 安岭娴挂断电话后，几人便在门口不远处等候竹上雪无和魏书棋二人出现。 同一时刻…… “我靠，老子还以为自己命不该绝呢，什么寻宝游戏，开什么玩笑？三个小时后就回到现实？那不还是大牢？我不回去！” 吴岩口中骂骂咧咧，发泄似的踢着周围的东西。 突然，他停住了，将手缓缓地伸进衣袋。 里面，果然有一幅地图，很脏。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谁放的？” 吴岩有些不解。 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最初的那个教室。 他按亮电灯，转头看了看。 教室后方，课桌椅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下来。 黑板上的文字已经消失，吴岩略微有些纳闷是谁在什么时候将那些字擦掉的。 “有点不对啊……” 他下意识地说着。 他固然是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晕厥的，更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跑到一所学校里的，师远他们又是什么人，但是他完全没有要去思索的意思。 作为一个本应死去的人，他只顾着因为活了下来而感到狂喜，其它的根本不想去考虑。 刚刚看着师远等人紧张地跑了出去，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后便站在教室门口没有动。 他内心当中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不知为何，他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 事实上，他一直在心里问自己，我能去哪？ 家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妻子的尸体还在那里。老家也不能回，被发现失踪是迟早的事，那些人肯定会去他老家等着抓他。他毕竟是死·刑犯，不可能轻轻松松地活着的。 为今之计，似乎还是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最好，比如小山村之类。 “靠，连手机和钱都没有。” 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无意识地将手伸进了另一个衣袋。 “嗯？” 他愣了愣，缓缓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手机。 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囚·服，怎么可能有手机？ 咔咔……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从教室后方传来。 吴岩下意识地看去，目光落在了那堆课桌椅上。 那些课桌椅，好像在动？ 吴岩的脸色变了变。 突然，他的脸上显出烦躁和狠厉，大吼道：“谁在那儿？给老子滚出来！” 咔咔咔咔…… 课桌椅如同在呼吸一般缓缓地起伏。 吴岩感觉自己听到了呼吸声。 这怎么可能呢？ 吴岩心一横，走了过去，抓起一把椅子扔到了一旁。 “谁？出来！” 他的声音虽大，但听上去已经有几分颤意。 课桌椅只是堆在一起，桌椅之间有大量的空隙，将后面和下方的东西显露无遗。若是有人藏在里面，很轻松便能够发现。 很显然，那里并没有人。 吴岩咽了口口水，再次抓住一把椅子，扔到一旁。 起伏仍在继续，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吴岩傻了，看着那些课桌椅发呆。 他突然回过神，转身便跑。 这个地方，有古怪！ 他极速飞奔着，向大门跑去。 好在这间教室紧挨着一楼大厅，吴岩立刻便找到了方向。 “救命！” 一个女人的声音骤然传来。 吴岩一个激灵，头皮差点炸了，脚步也猛地停住。 那些人不是都跑出去了吗？哪里来的呼救声？ 吴岩没有要救人的打算，想继续向外跑。 然而，那呼救声却是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那声音很显然近了许多。 吴岩向左看去，他看到一个女人嵌在了墙壁中，半张扭曲的面孔上，一只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救救我！” 那女人直视着他喊道。 “你……” 吴岩全身的皮肤都在发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被嵌到墙壁里去的。 大厅里是没有灯光的，他现在所能依靠的，只有从拐角另一边的高一一班的教室传过来的微弱光亮。 那女人的样子，看上去极为扭曲可怖，墙壁上似乎还有血液流淌下来。 “帮帮我！” 女人继续喊着。 “我……我没法帮你！” 吴岩喊道，随后便要继续向外跑。 “拉我出来！我会给你钱！” 女人喊道。 吴岩再次停住脚步。 钱。对，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只要离开这里，找一个小村子躲起来，我就自·由了。 ------------ 第58章 我给你一百万 这么想着，吴岩说道：“你能给多少？” “你觉得命值多少钱？” 女人反问道。 “我觉得……”吴岩再次咽了口口水，“至少也要……一百万吧。” 他当然不是真的认为一条命只值一百万，他是怕要的太多了，女人不会同意。 “好！只要你把我拉出来，我给你一百万！”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真……真的？” 吴岩的眼睛瞪大了，缓缓地向那个女人走去。 那女人也是极为焦急，向他伸出手来。 终于，吴岩抓住了那女人的手，用力地向与墙壁相反的方向拉动。 满心想着那一百万，吴岩甚至没有察觉到，那只手极为冰冷干枯，根本就不像活人的手。 似乎拉动了。 吴岩心里一喜，向墙壁看去。 他的双眼猛地瞪大。 他看到，那女人不是被拉出了墙壁，而是半个身子脱离了下来。 墙壁上是血色的人体侧剖面的形状，那女人已经将脸完全转向了他，大睁着一只眼睛在笑。 那是他见过的最可怖的笑容。 “啊啊啊！！” 吴岩狠命地甩着手，想将那女人的手甩掉。然而，那只手就像铁钳一样，根本无法挣脱。 “松手！啊啊！！松手啊！！” 血从那女人的半个身子侧面哗哗地流出，随后，吴岩又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 “呃……呕……” 即便已经杀死了三个人，眼前这一幕也令他瞬间产生了要呕吐的感觉。 但是，与恶心相比，更加强烈的，显然是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 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如同发疯一般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拉出来。 突然，他觉得手上一轻，浑身向后倒去。 他下意识地想支着地面爬起，却再次失去了平衡。 随后，一阵剧痛从右臂传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断了，硬生生被拉断了。 “啊啊啊啊！！！！” 他再次惨叫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向近在咫尺的教学楼大门跑去。 “我的另一半身子在哪儿？把我拼起来！” 身后，那女人瘆人的声音不停回荡。 …… “那边，有人过来了。” 师远发现了一道手电光，便立刻小声说道。 两个人影，随后出现，正是竹上雪无和魏书棋。 “姐姐，师远。” 竹上雪无在看到他们后，也是立刻打了一声招呼。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醒过来的？” 师远问道。 “图书馆。我们在一面墙壁上看到了接下来的指示，说是要根据一幅地图找到什么宝物。喏，就是这个。” 说着，竹上雪无从衣袋里取出了与师远等人的地图差不多的地图，同样是印在玻璃纸上，同样很脏。 “你有什么线索吗？” 竹上雪无询问道。 师远正想回答，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惨叫。那声音凄厉而颤抖，似乎是一个正在奔跑的人发出来的。 “啊，是刚才那个……杀人犯！” 蒋鸿霆有些紧张地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他们看到，吴岩断了一条手臂，面孔因恐惧而变得惨白扭曲，正向他们跑来。 “救命！救我！有鬼！有鬼！” “你看到了什么？” 吴岩跑到眼前时，师远问道。 “一个女人……不，是半个，她只有半个身子！” 吴岩大声嘶吼，双眼充血。 “半个？该不会是……” 蒋鸿霆下意识地说道。 吴岩猛地将脸转向他，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吼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快告诉我！” “我……我……” 蒋鸿霆慌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喂！” 师远抓住吴岩的左臂，猛地向一旁拉去。那力量极大，吴岩竟然被甩飞出去，重重地跌倒在地。 “你……” 再次爬起的吴岩脸上显出了一丝忌惮。他没有想到，这个高中生的力气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师远冷冷地看着他，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给我记住，没人欠你的。” “你活腻……” 吴岩的话生生被自己憋了回去。 他看到师远从背包侧面抽出了砍刀。 想着刚才师远那超乎想象的巨大力量，吴岩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师远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是十分焦急的。 感知域里的画面，终于动了。 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四个白色的人形，现在那里的白影是五个，像是五角星的五个顶点。 但是，这仍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莫非从一开始感知域就根本靠不住？什么四个人形，五个人形，其实只是误导而已？ 师远突然想。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师远认为，不应该忽视任何可能的情况。 师远索性将感知域彻底关闭，不再去看。 眼下的情况，远远超过了吴岩的想象。 呼吸起伏的课桌椅，半个身子的女人，毫无惧意的高中生…… 这难道是一个噩梦？ 吴岩死盯着师远，一动不动。 “你的地图呢？” 师远突然问。 “我？”吴岩一愣，“在衣袋里。” “能让我看看吗？” 师远依旧是面无表情。 吴岩没说话。 “行，还是不行？” 师远追问道。 吴岩还是没说话。他在犹豫。 他看出师远需要他的地图，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但是，他又不敢乱说话。 “你要看我地图？为什么？” “不为什么。” 吴岩皱起眉，拼命地思索着师远可能的意图。 可惜他的头脑一般，什么也没有想出来。 “其实，我不介意先杀了你，再把你的地图抢过来。”师远依旧平静地道，“你本来就该死。” “你以为你是谁？” 吴岩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次，轮到师远沉默了。 他不是在犹豫，而是根本懒得搭理吴岩。 “算了，不说这个了。”好半天，师远才说道，“雪无，我们抓紧时间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 “我觉得，这幅地图本身，就是眼下最大的线索了。最可疑的一点就是，它为什么是印在玻璃纸上的？为什么不是纸质的？” 竹上雪无一边看着自己的地图，一边说道。 “是的，我也在考虑这一点。这样的地图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线索？” 师远似乎是在对竹上雪无说，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 第59章 答案或许很简单 “喂！”吴岩突然大喊道，“你门听到我刚才的话没有？那座楼里……有鬼啊！你们还站在这里，是不想活了吗？” 没人回答。 吴岩又怒又惧，却毫无办法。 他想离开这座教学楼，但他不敢独自一人行动。他已经被鬼扯断了右臂，实在不敢去想象若是再次遇到鬼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待在人多的地方，总能或多或少地增加一些安全感。 看着师远等人没有要远离这座教学楼的意思，吴岩再次狂躁起来。 “你们到底走不走？” 他吼道。 蒋鸿霆被吓得直哆嗦，不自觉地就向师远身边靠近过去。他虽然是灵异主播，但实际上胆量并不比别人大。 “雪无，能把你的地图给我看一下吗？” 师远对竹上雪无说道。 竹上雪无递过地图，师远仔细地对比，思索。 从表面上看，这两幅地图完全一样。 师远又查看了其他人的地图，也是完全相同。 就是海源工大的平面图，没有什么特别。 “喂！有鬼啊！” 吴岩没有放弃，继续喊道。 “等下，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样的鬼？” 师远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吴岩问道。 “是一个只有半个身子的女鬼！不是从腰部横截的，是竖着砍成两半的！她还和我说话！那肯定是鬼。人要是被竖着砍成两半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吴岩双眼布满血丝，刚刚的画面令他再次惊恐起来。 蓦地，杨秀凝那骇人的声音再次在师远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我的另一半身子呢？把我拼起来！” 拼起来？ 师远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地图。 为什么是印在玻璃纸上的？为什么地图上有很多污迹？或许，答案非常简单…… 他将手中自己的地图和刚刚接过的安岭娴的地图上下重叠，仔细查看。 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师远再次拿过竹上雪无的地图，将三张地图重叠。 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三人地图上的污迹，极为相似。当三者重叠在一起时，那些污迹也是重合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所有的地图其实都是完全相同的吗？还是说，其实这是一个线索？ “慎空灵，可以看下你的地图吗？” 师远说道。 “哦，好的。” 慎空灵将地图递了过去，神情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当师远将慎空灵的地图放在最上方时，四幅地图突然变得极为模糊，如同无星的夜空，什么也看不到，连原本清晰的线条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毫无规律的污迹。 “怎么回事？”竹上雪无立刻说道，“难道至多只能重叠三幅地图吗？” “有可能。” 师远说着，将慎空灵的地图取下，众人看到，原本的三幅地图再次变得清晰。 “会不会是……这样……” 师远将竹上雪无的地图递还给他，将安岭娴的地图、慎空灵的地图和自己的地图重叠。 “嗯……” 师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 画面没有模糊，依旧保持清晰。 污迹也不再完全重合，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互补。 但是，依旧毫无规律。师远没有从重叠的地图上得到任何新的信息。 …… “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学校后山树林中，苟小小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看向唐敏玫。 醒来后不久，两人便通过手机获取了此次的“游戏规则”，也各自在衣袋中发现了地图。 “你别急，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人。上次那个高中生是你朋友吧？你可以尝试着联系他，看看他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唐敏玫还算是冷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而后说道。 “哦，对，对，师远，我给他打电话。” 苟小小取出手机，手都有些哆嗦。他翻出师远的电话号码，想要拨打过去。 就在此刻，一阵冷风吹来，苟小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啊！” 这阵风很不正常，苟小小立刻便想到了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场景。 他是个灵异爱好者，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恐怖片和恐怖，但是现在，他却被一点点风吹草动吓得魂不附体。 他转头四顾，看着周围的树木，生怕突然从黑暗中出现一个鬼影。 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在恐怖片里看过的一个片段。 一个大学生不听劝告，独自一人去有闹鬼传闻的山里探险。然而，上山容易，想离开就难了。他试了很久，却怎么也走不出山林。而且，每一次他回头看去，都会看到身后有一棵大槐树，树干上有三道豁口，看上去如同一张脸。 “啊！” 苟小小顿时怪叫一声，向前跑了两步，而后回过头去。 还好，身后没有什么有一张脸的大槐树，只有唐敏玫。 唐敏玫有些疑惑地看向苟小小，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没……没什么，是我太胆小了。” 苟小小有些尴尬地说。 突然，他意识到了些什么。 唐敏玫刚才不是站在他面前吗？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去了？难道…… 苟小小猛地转头，却发现唐敏玫正在满面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后。 不……不会吧…… 苟小小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他想再次回头看一眼，但是，他的脖子却变得无比僵硬，整个人呆立原地。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从后方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并向上抬起，他的双脚很快便离开了地面。 他完全说不出话，面部快速变得肿胀，双眼也慢慢突出。 救我…… 他绝望地看向唐敏玫，一只手向她伸去。 而此刻的唐敏玫，早已被吓得浑身筛糠，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到，在苟小小身后的，是一个浑身灰白、脸上只有三道豁口的鬼，而那三道豁口，看上去就像双眼和嘴一般。 “啊啊啊！！！” 终于，唐敏玫忍不住尖叫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然而，她却感觉到，自己似乎撞到了一个……人。 她猛地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苟小小。 “唐姐，快跑，那边有鬼！” 说完，第二个苟小小抓住她的手腕，快速地向下山的方向跑去。 “不……不……” 唐敏玫惊疑不定，下意识地想要将手臂挣脱出来。 ------------ 第60章 半个人影 唐敏玫的力气很大，竟然真的成功了。但是，在挣脱那一刻，她站立不稳，一脚踩空，从山上滚落下去，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唐姐！唐姐！” 恍惚中，唐敏玫听到有人在喊她。 头痛欲裂。 唐敏玫用手捂住头，却突然想起了晕厥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苟小小焦急的脸庞。 “你……你是谁？” 唐敏玫慌张地用手臂支起身子，向后退去。 “唐姐，我是小小啊。你怎么晕过去了？”苟小小向山上望了一眼，“刚才你突然跑了起来，然后滚落到了山脚，真是急死我了。你没事吧？” “你……” 唐敏玫说不出话，盯着苟小小。 “唐姐，你能站起来吗？有没有受伤？脚踝没有扭伤吧？” 苟小着，试图搀扶唐敏玫站起来。 隔着衣袖，唐敏玫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他应该是真的苟小小吧？ 唐敏玫心绪稍定，站了起来，说：“我没有受伤。” “那太好了。刚才你滚落山下，我太着急了，连联系师远的事情都忘记了。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你先稍等一下。” 说完，苟小小再次取出手机，拨打了师远的电话。 看着正在拨打电话的苟小小，唐敏玫忍不住感到一阵恍惚，心脏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人，真的是苟小小吗？他是人还是鬼？为什么觉得他的性格似乎发生了变化？ 唐敏玫越想越觉得紧张，越想越感到害怕，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嗯，我和唐姐在一起。你在什么地方？……我在一个小山上，很黑……学校？这里是我们学校吗？……你在一号教学楼大门口？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看着苟小小挂断电话，唐敏玫突然一个激灵。 在她的眼中，苟小小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 她眼看着苟小小向她转过头，眼看着他向他招手，眼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为什么会笑？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他，一定是假的苟小小！ 一念及此，唐敏玫猛地转身狂奔起来。 由于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路面较为平坦，唐敏玫很快便跑出了很远。 “哎！唐姐！你去哪儿啊？别乱跑啊！危险！” 苟小小一愣，随即喊道。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恐怖片中的情景，不敢再大声喊，生怕被某种“东西”听到。 没有办法，他只好拔腿追了上去。虽然身材矮小瘦弱，但他毕竟是个男生，速度比唐敏玫要快得多。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唐敏玫的身影竟然消失于夜色之中。 苟小小停下脚步，茫然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黑暗。 他就这么呆立着，整整过了三分钟才猛地清醒过来。 我在干什么？不是说好要去和师远会合吗？为什么傻站着？ 他立刻转身，向着一号教学楼奔去。 他的身后，唐敏玫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抓住，并紧紧地捂住了嘴。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眼看着苟小小跑远，绝望与恐惧将她吞没。 她被黑暗包裹住，如同被拉入沥青池一般被拉入了黑暗的最深处。 她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了黑暗的浓重感，那如同粘稠液体一般的冰凉的物质，将她死死缠绕。 若是有人此刻看到她，就会发现，她身上的，是无数蠕动的“虫”。它们冰冷，柔软，无穷无尽，直到将她最后的一寸皮肤也完全覆盖。 独自一人奔跑的苟小小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 这里虽然是他的学校，但在如此黑暗的午夜，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 如同被拉长的怪物一般的树木在风中晃动，一座座建筑宛若死神的牢狱，小广场上的池塘，此刻看上去也似乎是一座盛满了鲜血的血池。 一阵阵夜风吹来，诡异瘆人，如同厉鬼的呼啸。 苟小小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粗重，他只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周围任何地方都充满了危险。 一号教学楼在哪儿？怎么还没有到？ 回想着前两次“游戏”的经历，苟小小变得愈发焦急。 快啊！再快一点！ 他拼命地加快速度，在夜色中穿梭，向一号教学楼飞奔而去。 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了一号教学楼，却并没有发现师远等人的身影。 他们在哪里？不是说好在大门口等吗？ 苟小小的心脏再次收紧，各种可怕的推测在脑中涌现。 是我找错了地方吗？这里难道不是一号教学楼？会不会是……我和师远他们，其实是在不同的空间里，所以我根本就看不到他们？他们会不会已经死了，整个学校只剩下我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刚才那个接电话的，根本就不是师远，而是鬼？ 问题极速在头脑中冒出，苟小小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不对……不对……”苟小小喃喃自语道，“肯定是个圈套，刚才接电话的，一定是鬼，它想骗我过来，杀死我……我不能过去，绝对不能过去……” 他不断地后退着，视线却始终死死地盯在一号教学楼的大门上。 突然，他看到，大门里出现了半个人影。 是的，半个人影。 那是一个被竖着劈成两半的“人”，它只有半张脸，半个身子。 他看到，它唯一的眼球，正向他所在的方向转动过来。 不！它要发现我了！ 苟小小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跑。 然而，他却根本没有跑出去，立刻便撞上了一样东西。 他撞上的，是杨秀凝的另一半身体。 “你去哪儿？” 杨秀凝的半张嘴用冰冷沙哑的声音说道。 苟小小两腿一软，瘫倒在地，浑身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血色也迅速退去。 他本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杀死，但在一分钟过后，那半个身子仍然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苟小小被吓得出窍的灵魂终于回·归，他爬起身，转身死命地飞奔。 他此刻是踩在小广场的水泥地面上，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午夜校园中回荡。 然而，那急促的脚步声，却在十秒钟后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苟小小，在某个瞬间，消失了。 ------------ 第61章 恐怖游戏 “怎么还没到？” 师远有些急了，再次取出手机，拨打了苟小小的电话。 然而，里面传出的声音却是令他心一凉。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刚刚还能接通的电话，怎么才几分钟就变成空号了？他不是自己手动输入的号码，而是直接回拨的通话记录中的号码，不可能有错的。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苟小小，已经死了。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师远拨打了唐敏玫的电话。 结果，也是一样。 “苟小小和唐敏玫，似乎都已经死了。” 师远的手臂垂下，低声说道。 “这下糟了，”竹上雪无立刻焦急地说，“他们的地图……”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师远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随后，他看向身边所有人，最终将目光固定在了吴岩身上。 吴岩感觉到师远的目光，顿时一惊。 他虽然是个杀人·犯，但却对师远有着几许忌惮。 “你……你看我干什么？” 他有些紧张地说。 在等待苟小小和唐敏玫二人到来的这段时间，师远等人自然没有闲着。眼下绝对不是悠闲的时候，他们身处一个无人的校园，同时这次的“游戏”也早已开始，他们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任谁都不可能像平日里一样悠闲自在。 师远拿过了除吴岩以外其他所有人的地图，不断地对比、重叠，试图找出线索。然而，结果却始终和最开始一样——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些污迹看似暗藏玄机，但实际上尝试多次后师远仍没有发现任何可信的线索。那些污迹无论如何拼合、颠倒，都无法形成任何文字符号。 本以为苟小小和唐敏玫的到来能够带来一些新的信息，但等来的却是他们死亡的消息。即便是师远，此刻也感觉到眼前一片黯淡。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竹上雪无神色也十分黯然，叹了口气道，“我们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几幅地图而已，但是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师远，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安岭娴突然说道。 “其他的参与者？” 师远转过头看向安岭娴。 “嗯，”安岭娴点了点头，“我们这里……现在是七个人，如果算上小小和唐……一共是九个人。这些……就是全部了吗？我们也……不知道。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呢？”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可是，上次活下来的人都已经出现了，即便还有其他人，目前身份也是未知的，又要如何联系？我们不可能在整个校园里寻找的。” 师远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有几分无奈地摇头说道。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师远又继续说道：“其实，就凭我们现在拥有的地图，也未必就无法破解谜底。我们肯定是不会到处去找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其他参与者的，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找出隐藏的线索。” 说到这里，师远看向了一号教学楼的大门，随后继续道：“这座教学楼很危险。根据游戏规则，我们最终要回到这里，现在我们还是尽快远离这里为妙。” 其他人也早有此意，于是众人便快速离开了一号教学楼。 师远清楚，在这样一个校园里，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绝对安全，但是，人类在这样的境况下，本能地就会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跑。而师远等人所前往的，便是学校操场。 这里面积较大，视野开阔。如果出现了危险，可以尽快发现，并能够快速逃跑。 相对的，如果贸然地走进建筑内部，就很有可能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师远，既然是寻找宝物，就说明宝物必然是存在于这个学校里的，对吧？” 站在操场正中，有几分紧张地环视周围的竹上雪无说道。 “应该是的。” “虽然名义上是个游戏，但实际上，这并非我们平时所说的电脑游戏。即便是没有按照游戏规则行事，该有的宝物，还是有的，这也没错吧？” 竹上雪无又说道。 他的这番话令年龄稍长的吴岩一头雾水。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竹上雪无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师远说：“在电脑游戏中，玩家必须根据设定好的程序去进行游戏。比方说，如果某项线索没有先找到，即便到了宝物所在地点，也无法触发，因为程序就是这样设计的，玩家只能按照程序来走。但是，我们现在不是在电脑游戏当中，我们虽然没有发现地图中的秘密，但如果来到了藏宝物的地方，也同样能找到宝物，对吧？” 慎空灵起初也有几分疑惑，但她很快便明白了竹上雪无的意思，脸上不自觉地显出几分神采。 “你说的没错！我们平时说起游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电脑游戏，随后便会下意识地认为我们必须按照程序走，才能触发下一步。不过，我们现在可不是在电脑游戏中，而是实实在在地在一所学校里。如果某个地方有宝物，我们完全可以凭运气发现，并不需要完全依赖地图。” 在说这些话时，慎空灵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然而，师远却是摇头说道：“这不太现实。这么大的学校，仅凭运气，你们觉得我们能找到宝物吗？而且……” 师远抬起头，直视着慎空灵，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电脑游戏里？” “呃……” 慎空灵的笑容骤然凝固。 如果是在以前，任何人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她都会对其嗤之以鼻。可是现在，面对师远，她却无法保持冷静。 我们在……电脑游戏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慎空灵的心中浮现出来。 如果他们是在一个电脑游戏中，那必然是一个恐怖游戏。 在恐怖游戏里会发生什么？ 慎空灵头皮一麻，立刻转头看向四周。 空旷的操场上，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夜色中的周边看台上，隐隐地似乎有些扭曲的黑影。 慎空灵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攫住了一般，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 第62章 暮罗鬼影 “我想上厕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蒋鸿霆。他五官扭曲，显然十分痛苦。 他自然是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意味着什么。他其实早就想去厕所了，只是他不敢说，因此也就一直在忍耐。 “真矫情，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就完了。” 虽然对师远有几分忌惮，但对蒋鸿霆，吴岩却是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那哪能行呢？我又不像你那么野蛮，再说这儿还有女孩子呢……” 或许是师远给了他勇气，蒋鸿霆的话竟然有些不客气。而他所说的女孩子，指的就是慎空灵。 她的面容实在是太精致了，蒋鸿霆在看见她那一刻还以为是动漫中的美少女降临了现实，因此便极为在意自己的言行。至于安岭娴和魏书棋，两人虽然也都是各有其魅力，但在蒋鸿霆看来，都远远比不上慎空灵。 “你是想到教学楼里去？” 师远立刻问道。 “你……你能陪我去吗？” 蒋鸿霆咧着嘴，有些尴尬地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蒋鸿霆在最近两天见了太多灵异事件，他已经变得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卫生间那种地方，在无人的午夜时分，本身就带着一种恐怖色彩，蒋鸿霆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孤身一人前去。 更何况，要想到卫生间去，就必须进入建筑，那种危险性，不言而喻。 想起在自己租住的公寓卫生间里看到的那个长了无数条细腿的头颅，蒋鸿霆浑身哆嗦了一下。 “可以，我和你到教学楼里去。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死了。” 师远说完，便与蒋鸿霆二人一起向着操场旁边的二号教学楼走去。在路过安岭娴身边时，师远小声地叮嘱了两句话，之后才继续向前。 其余五人站在操场上，心思各异地看着师远和蒋鸿霆的背影。 眼看着他们二人登上了台阶，竹上雪无才开口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他这句话用的是自己的母语，只有安岭娴可以听得懂。 “希望他们不会遇到……鬼。” 安岭娴如此答道。 慎空灵却是不断地回想着刚才师远的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电脑游戏里？ “电脑游戏……恐怖游戏……” 慎空灵喃喃自语着。夜色笼罩下，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但其他人若是看向她，很轻易地便能够发现，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根本就没有半分血色。 对于恐怖游戏，她其实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她却在冷滴的怂恿下，曾经尝试过一次一个名为《暮罗鬼影》的VR恐怖游戏。 那是她第一次玩恐怖游戏，也是唯一一次，因为那一次的震撼与恐惧实在是太过强烈。那不仅仅是因为那款游戏的画面太过逼真，更是由于那些游戏情节传达出的感觉也真实地传达给了她。 在游戏最初，她扮演了一个普通的学生妮娜，跟随同班同学到国外旅行，前往了一个闻名的闹鬼之地。 那是一条名为暮罗的小巷，两旁是大片废弃的房屋，全部都是长期无人居住，时不时地传来一些诡异的窸窣声。 由于沉迷拍照，妮娜与其他同学越来越远。当她终于回过神想要寻找同学时，却发现目力所及之处根本没有人影。 她鬼使神差地进入了一间废屋，里面如同夜晚一般黑暗。 她想退出去，身后的门却砰地一声关闭。随后，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 在那一刻，慎空灵真的感觉自己被寒风包围，她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妮娜的任务，便是找到出去的办法。 在整个过程中，慎空灵感受到过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因为楼梯上方掉落下一架钢琴而感觉到了疼痛，闻到了腐烂的气味和血腥味，也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的头顶和脊背。 在第一次产生被触碰的感觉时，她以为是冷滴在碰她，她便立刻取下VR设备向身后看去。 然而，她的身后却根本就没有人。冷滴只是安静地坐在好几米外的沙发上，好奇地看着她。 慎空灵有些不解，但随即便将其抛诸脑后，再次戴上VR设备，继续游戏。 在第二次产生被触碰的感觉时，慎空灵便不再取下VR设备，而是吸了口气。 这款游戏的气氛塑造得相当好，无论是画面还是音效，都会瞬间将玩家拉入恐怖的氛围当中。慎空灵的头脑与同龄人相比要清醒得多，不过，即便她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假的，也同样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尤其是在鬼突然出现的时候。 而且，那些气味、寒意和触感，都令她浑身不舒服。 “现在回想起来，被触碰的那几次，似乎有一个共同点……” 慎空灵轻声自语着，其他人却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 师远和蒋鸿霆来到了二号教学楼，在门口略微停住了脚步。 “我……我有点……害怕……” 蒋鸿霆只是向门里看了一眼，便颤抖着说道。 师远看了看他，说：“也没必要进去，反正慎空灵不在这儿，你也可以……” “不行，不行，”蒋鸿霆立刻摆手，“她应该能看到我们。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说完，他心一横，迈进了二号教学楼的大门。 这是一座很有古典风格的建筑，飞檐斗拱，颇有气势。那两扇大门也是漆成了朱红色，只是由于年代久远，看上去颜色已经有些古旧。 在这夜色中，大门的颜色看不真切，在手电光的映照下，宛若血的颜色。 师远也随后走了进去。他希望蒋鸿霆的动作能够快一些，尽量缩短处于建筑内部的时间，这样也多少可以降低一些危险性。 然而，两只脚都已经迈过门槛的蒋鸿霆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浑身哆嗦着向左右看去。 “你在干什么？快一点。” 师远催促道。 “这里……这里是二号教学楼吧？” “是啊，你不是本校学生吗？应该很熟悉才对吧？” “就是因为熟悉才……”蒋鸿霆咽了口口水，“我刚才一着急，忘记了。其实，在我们学校，一直都有一个灵异传说。” “什么传说？” “每天晚上最后一个进入二号教学楼的人，会看到鬼。” ------------ 第63章 最后一个 每个学校，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灵异传说，尤其是那些建在曾经的坟场上的学校。 而在海源工大，便是有着这样一个关于二号教学楼的传闻。 在这之前，蒋鸿霆也曾经在直播当中和自己的粉丝们说起过这件事。当然，那个时候，他只是将其当作了一个赚钱的手段，内心自然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恐怖事件后，他彻底地相信了。 “最后一个？” 师远再次问道。 “对。等下，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现在是两个人，所以就一定不会遇到鬼了吧？我告诉你，不是很这样的，两个人当中，当然包括最后一个人啊，那其中一个遇见鬼，另一个肯定也……肯定也会遇见。” 蒋鸿霆越说越紧张，最后甚至结巴起来。 “先别想那么多了，你抓紧时间，我们尽快离开这座教学楼。” 师远心中自然清楚建筑内部的危险性，根本就不需要蒋鸿霆去提醒。至于学校的灵异传说，与真正的诅咒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好，我尽快。那你……你别离我太远啊。” 蒋鸿霆还是不放心。 “快点吧。” 蒋鸿霆对这座教学楼还是较为熟悉，径直向一楼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打开电灯，但是墙壁上根本就没有开关，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走了几步，蒋鸿霆还是不死心，抬头看去，想看看电灯在哪里。 “嗯？” 他立刻发出了疑惑而惊讶的声音。 这座建筑的天花板离地很高，远远超过普通的建筑。此刻蒋鸿霆向上看去，借着手电的光，他看到，上方的电灯居然是开着的。 这怎么可能呢？电灯开着，这里却是一片漆黑？难道光线在空中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蒋鸿霆就忍不住怪叫一声，一把抓住了师远的手臂。 “你干什么？” 师远对这个蒋鸿霆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总觉得他胆小得过了头。他不是没有见过其他初次遇到灵异事件的人，但像蒋鸿霆这样动不动就抓着别人的，真的是相当少见。即便是十四岁少女慎空灵，也没有像他这样。他好歹也是个灵异主播，这个表现，是不是有些…… 师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蒋鸿霆，同时展开了感知域。 感知域中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此刻师远“看”到的，是两个一动不动的白色人形。 在任务中，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尤其是在特殊能力失灵的情况下。 这个蒋鸿霆如此胆小，会不会是…… 师远警觉起来。 “你……你……你看！” 蒋鸿霆脸色惨白，指着天花板说道。 师远抬头看去，立刻便发现了异常。 灯，竟然全部都是亮着的。但是，身处走廊中的师远二人，却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 “快，我们离开这儿！” 师远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拉着蒋鸿霆向外跑去。 “啊？可是，我还没有……我得去厕所！” “你想死的话你就去吧！” 师远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 蒋鸿霆被吓住了，不敢再提取厕所的事。但是，又实在憋得难受。 他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心中叫苦不迭。然而，他又的确没有勇气硬要留在这座建筑里。 好在他们只是刚刚进入这座教学楼，仅仅是四秒钟，他们便踏出了大门。 就在他们刚刚迈出门槛时，那两扇朱漆大门竟然轰地一声，极速地关闭。 “啊！” 蒋鸿霆完全没有料到大门竟然会自己关上，吓得怪叫一声。 “快走！” 师远干脆抓住蒋鸿霆的手臂向远离二号教学楼的方向拉。 然而，蒋鸿霆的视线却再次落在了远处操场上的慎空灵身上。他死命地挣扎，不愿返回操场中心。 “不行，我真的憋不住了，我必须得解决。师远，你跟我到教学楼旁边去行不？我求你了！” 师远正要开口，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 蒋鸿霆的位置略微靠后一点点，师远若要与他交谈，本能地就想将头转过去。然而，就在他打算转头之时，却感觉到颈部略微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师远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是冻结了。 这不是一种对恐惧的描述，而是真的冻结。 师远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自己全身血管的样子。 他曾经去过北方，在那里，寒冬之时，窗上会结出霜花。 师远觉得，现在他的血管上，全部都是霜花。只不过，那些霜花，是血红色的。 咔……咔咔咔……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生了锈的金属傀儡，关节滞涩，行动不便。 他的眼睛瞪大，眼球颤动着，试图看向身后的蒋鸿霆。 他果然不是活人吗？ 师远的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突然，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他，剧痛狂暴地袭来，随后脑后便是一阵发冷。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极为可怕的啸声。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师远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景象。 他并没有转过头去，他的脖子已经彻底冻结。不仅仅是血液，他的全身都变得如同岩石一般僵硬。 他是在完全背对蒋鸿霆的情况下，看到了他。 他看到的，是他惊恐至极、魂飞魄散的脸孔。 他真的是如此吗？还是说，现在我所谓“看”到的，其实是假象？ 师远无法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回到了操场中心，回到了安岭娴等人身旁。 “啊！师远！你……” 安岭娴立刻惊叫出来。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非常清楚师远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死”了，而后用掉了一次保命次数，回到了半小时前的状态和位置。 不过，吴岩等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看到师远突然在他们身边凭空出现，他们立刻吓得后退几步，面无血色地死死地盯着他。 他……是人吗？ 吴岩的脑子嗡嗡作响，一阵后怕在心中迸发。 他刚才曾经考虑过与师远进行一番交易，最终由于师远不耐烦而没有进行。现在想来，若是当时胡说八道，惹怒了师远，恐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 第64章 复活 慎空灵和魏书棋这两个女生也是被师远的突然出现吓得魂不附体。这里的环境本就诡异莫名，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面对此种无法理解的情况，谁也不可能等闲视之。 而清醒过来的师远，却是先说了声“糟了”，随后便看向了二号教学楼。 操场中心与二号教学楼的距离虽然不近，但由于视野开阔，众人都是很容易地便看到了蒋鸿霆的身影。 或许是被师远的突然出现吸引了注意力，众人都没有看到刚才蒋鸿霆在做什么。不过现在，他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蒋鸿霆竟然返回了二号教学楼内部。 “那个白痴在干什么？” 师远忍不住说道。 虽然刚才对蒋鸿霆产生了些许怀疑，但是师远此刻已经清楚，蒋鸿霆并不是鬼，而是活人。但是，恐怕他很快便会死去。 此时的蒋鸿霆，闪身返回了二号教学楼内。原因很简单，他必须尽快解决自己的问题。 他不可能不害怕，关于这里的灵异传闻，他刚刚还说给师远听。 而刚刚师远身上的变化，也将他吓得险些心脏停跳。 他看到，师远突然动作怪异，后脑爆开，而后便从原地消失。 从蒋鸿霆的角度看去，师远的头部似乎是钻出了一个怪物，一个无论在怎样的恐怖电影中都从没有见过的诡异的活物。 不过，由于那一幕持续的时间太短，蒋鸿霆恍惚中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这无疑是一种自我欺骗，但在眼前的形势下，蒋鸿霆很自然地便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只有欺骗自己，才不至于因为恐惧而失去一切行动能力。 那是假的，是幻觉……是假的，是幻觉…… 他不断地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他在再次进入二号教学楼之前，也进行了一番斗争，但是，一想到慎空灵的面容，他便下定了决心。 往日熟悉的教学楼，此刻看上去诡异莫名，宛若一张黑洞洞的巨口，等待着将他吞噬。 他再次抬头看去，天花板的灯，依旧是亮着的。 但是，他若是恢复平视的姿势，周围便再次恢复了黑暗。好在刚刚师远给了他一支手电，凭借手电光，他还勉强可以壮壮胆。 他咽了口口水，哆嗦着向记忆中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最后一个进入二号教学楼的人，会看到鬼。” 刚刚他对师远说的这句话，此刻而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无论他如何克制，都是久久不息。 他牙关紧咬，吓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但他强忍着，继续向前。 滴答……滴答…… 不知哪里传来了滴水声。 这座建筑历史算得上悠久，如果出现水龙头漏水的情况，也不算奇怪。 然而，这滴水声听在蒋鸿霆耳中，却完全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那声音有点瘆人。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就是无法控制地这样想着。 该不会是卫生间里传来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体外部和内部都在发冷。 滴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近。 仅仅是五秒钟后，蒋鸿霆便感觉，那滴水声似乎就在自己身后。 等等，身后？最开始不是在前面吗？ 蒋鸿霆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手电光也随之迅速转移到了身后。 “啊啊啊！！！” 一个只有半个身体、半颗头颅，浑身是血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在强烈的恐惧之下，蒋鸿霆将手中的手电扔了出去，手电光狂乱地舞动着，最后归于静止。 蒋鸿霆抱着头，缩到了墙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叫声，但恐惧还是令他的咽喉不住地颤动，他发出一种奇怪的哽咽声。 这也是整座教学楼里，唯一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蒋鸿霆感觉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便大着胆子抬起头。 那半个身子的东西，早已不知所踪。 蒋鸿霆哆嗦着站起身，看向四周。 没有，哪里都没有。 蒋鸿霆心绪稍安，动作缓慢地捡起手电，再次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突然感觉到奇怪，自己明明急于上厕所，连续受到几次惊吓，不是早就应该尿出来了吗？为什么没有？ 他低头看了看。他并没有什么目的，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然而，这一眼却令他险些心胆俱裂。 他看到，自己的腹部，有一张脸。 一张与他视线相对的，惨白的脸。 与此同时，在操场中心，师远等人均是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 安岭娴只是说出了一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 竹上雪无则是立刻取出手机，拨打了蒋鸿霆的电话号码。 “空号……” 他缓缓地垂下手臂，眼中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仅仅是想要去卫生间而已，便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有保命能力，师远也已经死了。 “蒋鸿霆死了……” 师远喃喃地说。 他并不是在感慨。长期的任务早已让他变得麻木，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因为在任务中有人死去而难过不安，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人。 蒋鸿霆显然不是。 师远是在分析着什么。 “游戏一开始，参与者们在三个地点醒来。随后，两人一组的苟小小和唐敏玫死亡。我们聚在一起时，没有发生什么，但随后，单独行动的我和蒋鸿霆也……死去了。” 师远叙述着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目前无法得知苟小小和唐敏玫的死亡顺序，更无法得知具体的细节，只能大致判断可能的情形。 “你是说，只有脱离众人的人，才有可能会死，是吗？” 竹上雪无猜测道。 “到目前为止，似乎是这样。不过，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师远面色凝重地说。 “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是在一个电脑游戏里吗？” 慎空灵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语气中竟然隐隐地带有几分责备的意味。 师远看向她，说道：“我并没有那么说过。我只是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电脑游戏里。” “都一样！”慎空灵眉头微皱，“你刚才突然出现，安姐姐说你是复活了。如果不是游戏，怎么可能会复活？” ------------ 第65章 死一次试试看 “你别太天真了。复活？你想死一次试试看吗？” “你……” 慎空灵的话被噎住，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师远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抬头看了看天空，说：“你想过没有？如果这是一个电脑游戏，那玩游戏的，是什么？” 众人陷入了沉默。 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这样的沉默令人窒息。 在危险的环境中，人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 想象着可能出现的鬼影，想象着自己的死法，想象着在自己眼前会出现怎样不可思议的可怖场景。 师远的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幅怪诞的画面。 他们都只是电脑屏幕上的游戏人物，在屏幕外面的，是一张硕大而惨白的扭曲面孔。一双手指颀长的手干枯如木，操作着覆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键盘与鼠标。 那会是一个巨大到何等地步的生物？ 还是说，其实那是一个正常的人，产生变化的，是他们？ “别胡思乱想，”师远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为了吓唬你们才说这些话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在任务当中，绝对不要掉以轻心。我觉得，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出地图中隐藏的秘密。” 师远说着，转过头去，看向了吴岩。 这个被判了死·刑的杀人·犯，此刻正惊惧地看向他。 “把你的地图给我看看。” 师远毫不客气地对吴岩说。 “你……你……”吴岩没有要拿出地图的意思，而是用手指着师远，颤抖着说，“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会凭空出现？” “你觉得，如果我是鬼，我会告诉你吗？” 师远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弄，看都没有看他，只是伸着手，等待着他的地图。 他的回答似乎已经相当明了，但吴岩仍旧是无法确定答案。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喂！你去哪里？” 师远警觉起来。 吴岩显然是有要逃走的意思。如果他落了单，很可能会步苟小小等人的后尘，成为鬼魂的杀戮对象。而他手里的地图，也会随之消失。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师远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其他人的地图，他已经全部都查看过，并且尝试了不同的重叠方法，却仍旧一无所获。在目前可获得的地图中，也只有吴岩的地图没有看过了。 吴岩将手伸进了衣袋，指尖触碰到了那张满是污迹的地图。 要给他看吗？可是，万一他是鬼，这幅地图不就一去不复返了吗？但是，如果不给，惹怒了他，只怕我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吴岩拼命地思考，但最终也就只是产生了这样一些浅显至极的念头。 “我没工夫和你耗着，”师远突然不耐烦起来，“你只有两个选择，一，马上把地图给我；二，不给，我直接抢过来。” “我给！我给！你别杀我！” 吴岩突然大声喊道，随后便将地图取出，扔了过去。 他只觉得情况已经由不得他，横竖都是死，不如选择一条看上去没那么危险的路。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想就这么死了。 事实上，师远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在刚才他与蒋鸿霆一起前往二号教学楼之前，他便偷偷地将手枪交给了安岭娴，并叮嘱他，万一吴岩对他们产生威胁，不要犹豫，立刻开枪。 此刻，师远将手枪取回，并做好了准备。 而吴岩却是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将地图乖乖地交了出来。 终于，所有的地图都集中到了师远手上。他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将所有的地图展开，不断地对比，并尝试重叠。 几秒钟后，师远，以及其他人，都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当某三幅地图重叠在一起时，地图上出现了九个明显的标志。 这三幅地图，其中一幅自然是刚刚得到的吴岩的地图，还有一幅是师远自己的地图，第三幅则是慎空灵的地图。 师远也尝试着将吴岩、竹上雪无和安岭娴的地图重叠在一起，但却什么线索也没有得出。 “这是……” 竹上雪无、慎空灵等人均是立刻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那九个标志，全部都是血红色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是哪张地图上，都没有半点红色。那些线条也好，文字也好，污迹也好，全部都是黑色或灰色。 不过，既然是在任务当中，那么出现这种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师远立刻取出手机，将出现标志的地图拍了下来，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们最一开始的参与者就是九人。如今，三人已死，只剩下六人，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宝物的数量。所以，宝物应该仍然是九个。目前，‘游戏’已经开始了一个半小时，剩余的时间，应该足够用来寻找这些宝物，大家不要太过担心。不要单独行动，不要擅自远离其他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可以活下来。” 师远这样说道。 事实上，最后的几句话，他自己内心当中是不相信的。 任务的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执行者们太早发现了活下去的方法，任务背后的“那种力量”很有可能会改变规则，让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执行者们，再次进入死亡缠绕的危险境地。 刚刚师远的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期望，同时也是一种警告。 他必须这样说，因为目前这六个人中，吴岩和魏书棋的心思很难猜测，谁也无法判断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师远希望可以通过这种类似“吓唬”的言语，可以让他们不敢擅自行动，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一起寻找。 毕竟，现在地图的秘密已经被揭开，所有人都拍摄了照片。若是在普通的寻宝活动中，最好的、最节省时间的办法，无疑是众人分散开各自寻找。但是，这不是普通的寻宝活动，而是一场死亡游戏，单独行动，无异于找死。 当然，师远也清楚，地图上那些有标志的位置，说不定正是最危险的地点。没有任何一次任务会是轻轻松松的，这种标出任务物品所在位置的任务乍一看简直如同是福利一般，但实际上，很有可能是陷阱。 ------------ 第66章 球门 师远想的没错，魏书棋虽然在这次的“游戏”中一直保持沉默，但她的内心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涌动。 她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善于抓住男人的心。 上一次她骗来了秦涛的巫灵人偶，其实并没有发挥她真正的实力。毕竟，当时秦涛并不清楚那个人偶的作用，否则，真的很难将其弄到手。但是，在现实中，魏书棋有好几次将男生耍得团团转，一个个心甘情愿地为她花钱，有的甚至不惜连吃一个月泡面，也要省下钱来送她礼物。 当然，这种情况跟眼前的生死攸关的局面比起来就和过家家差不多。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有人甘愿为了让她开心而不惜伤害自己。 但是，魏书棋在此刻却没了办法。 眼前的三名男子，两个拥有超过顶级偶像的相貌，同时拥有过人的智慧，还有一个是杀人·犯。无论哪一个，她都没办法下手。 这一个半小时对她而言，简直是地狱般的痛苦折磨。 当然，她之所以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答案。 没有答案，就算想要利用男人，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现在不同了。师远找到了谜底，那九个标志已经全部出现，谁能抢先找到宝物，谁就能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 魏书棋可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就算知道宝物的数量足够，她也绝对不愿意慢慢地等着其他人先离开。她希望，第一个找到宝物并成功离开的人，是她。 她觉得，肯定也有其他人这么想。师远虽然说所有人都能成功地离开，但是，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谁又能说得准后续的发展？说不定，若是相信了师远，才会死得很惨。 魏书棋眼神冰寒，偷偷地瞥了一眼师远，已经打定了主意。 在这三名男子当中，也就只有师远可以试一试了。 魏书棋不想去试探吴岩。那可是连自己的妻子都能亲手杀死的人，魏书棋绝对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至于竹上雪无，早在刚刚清醒过来时她就已经尝试过了。尝试的结果便是，她受了极大的打击。 当时，她看着他眼中看穿一切的眼神，只觉得心脏发寒。 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便立刻开始了行动。 毫无征兆地，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同时向安岭娴的身边靠了过去，时不时地将头转到后面，用手帕纸擦眼泪。 “你不要……太害怕，师远已经……找到办法了，你别担心。” 安岭娴以为魏书棋是在害怕，便如此安慰道。 “安姐姐，我……”魏书棋艰难地抽泣着说道，“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刚才的蒋鸿霆，怎么突然就……” “距离我们最近的标志，就在球门附近，”师远根本没有理会另一边正在努力营造气氛的魏书棋，“我们抓紧时间过去，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第一个……宝物。” 说着，师远皱了皱眉。 宝物？ 他刚才只顾着焦急，没有注意这个词。此刻发现了重要线索，心绪稍安，再次说出这个词，便感觉到了一阵别扭。 有点违和啊，这个词，总感觉是玄幻里的东西。记得第一次的“游戏”，里面的物品是巫灵人偶，这个“宝物”……难道说，要寻找的东西不仅仅是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那么简单，而是有特殊的功能，就像疗伤矿泉水、怪力贴纸那样？ 想到这里，师远突然产生了新的期待。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 师远叹了一口气，将思绪整理了一下，不再去考虑这个词的问题。 “我和同学一起，养了一只小猫，名叫花生，”魏书棋突然说道，“前几天，我的那个同学不知为什么，突然暴病身亡，留下我和花生相依为命。可是现在，我却在这里，花生一定在担心我，觉得我生死未卜……” 竹上雪无清了清嗓子，安岭娴目瞪口呆，慎空灵充满鄙夷地看向她。 “好了，别说废话！”师远回过神，“在寻找之前，我要说明一下，我们所有人必须聚在一起。无论找到了什么，必须由我来分配归属。同意的，就和我一起行动。不同意的，自己走吧。” 说完，他也不问其他人的意见，径直向球门走去。 魏书棋暗中咬了咬牙，但她仍没放弃，一边跟着师远跑，一边带着哭腔说道：“我本来是打算给花生喂点猫粮的，可是，我却突然消失了，花生一定饿坏了，我好担心……它还那么小，如果没人照顾它，它会死的……” “你烦不烦！人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管猫？” 师远还没开口，吴岩却是大吼了一声。 他本就是个粗人，魏书棋虽然清纯可爱，楚楚可怜，但他完全没有要欣赏的意思。 魏书棋被吓了一跳，但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她的眼泪立刻变得愈加汹涌，做出硬憋着哭的假象，用手捂着嘴，不住地抽泣。 “到了，就是这里。很可能是埋在地下。” 师远停下脚步，取出短铲，立刻挖了起来。 这里只有一个球门。很显然，球门上什么也没有，连球网都没有，只有一个空空的金属架子。 除非，那个宝物，很小…… 一念及此，师远突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去。 之前获得的怪力贴纸和耳钉就都是体积极小的物品，但功能却十分强大，几乎成为了任务当中不可或缺的道具。 这个藏在球门附近的所谓的宝物，是否也是一个体积很小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股怪异的寒意袭上了师远的心头。 海源三中那熟悉的冰冷蠕动的感觉，再次出现。 师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双目不住地向左右看去。 球门？ 等下，这个，真的是球门吗？ 师远突然感觉到皮肤一阵发冷。 这个位置，似乎不该是球门所在的位置。 下意识地，师远就想问，海源工大的球门在哪里。 但是，他随即想起，苟小小和蒋鸿霆，都已经死了。魏书棋虽然也是海源工大的学生，但她的伪装令师远感到恶心，因此也不想去问她。 ------------ 第67章 蠕动 夜色如墨，苍穹无月。 手电的光芒，此刻看上去更加苍白。这没有任何温度的光，给人清冷之感。 师远转头望去，想要看看操场另一侧的球门的位置。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响。 另一侧，根本就没有球门。 或许，有的学校由于资金不足，操场上只有一个球门，但海源工大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在他的意识世界里，那种冰凉柔软的蠕动着的东西，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就是……那个…… 师远的脖颈已经有些僵硬。他缓缓地回过头去，再次看向那个“球门”。 那“球门”，竟然也在蠕动。若不是夜色太暗，所有人都能轻易地看到，那球门在流淌，在融化，在飞舞。 每一处细节，都在如同活物一般缓缓地动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某种虫子吗？ 众人的头脑中同时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但是，师远心中再清楚不过，那绝对不是什么现实中的虫子，而是一种类似实体化的诅咒的东西。 或许，那些东西，就来自于暗世界。 “快跑！离开这个地方！” 师远大喊一声，拔腿飞奔。 其他人本就处于警觉的状态，此刻听到师远骤然发出的声音，想也不想地便跟着跑了起来。 所有人，无一例外。 慎空灵早已凭借自己的关系网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大量灵异事件记录，她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心脏如同悬在半空无依无靠一般难受。听到“快跑”那两个字，她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 大约跑出了五十多米的距离时，魏书棋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刚刚那个“球门”已经彻底变形，化作了一滩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诡异地流动。 不，不是流动，而是蠕动。 那滩黑色的液体就像是具有生命一般不断地在地面上爬，乍看上去，像是一只唯有在惊悚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变异怪物一般。 但是，魏书棋已经猜到，那绝不可能是变异怪物那么简单。 这一眼，便将她吓得几乎要忘记呼吸，刚刚虚假的眼泪，此刻彻底化为了真实，泪水夺眶而出。 然而，更令她惊恐的还在后面。 当她将头转回时，却发现，师远等人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不可能吧！ 魏书棋的脑海中，倏地出现了这样四个字。 就算他们跑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在她转头的这么一瞬间便全部跑远。这里可是操场，是视野极为开阔的地方，就算跑得快些，至少也应该看到背影。 为什么全部消失了？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魏书棋的大脑轰轰作响，强烈的恐惧将她的心脏紧紧抓住。 一阵怪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需要再次回头，魏书棋也知道，那是那个“变异怪物”在地上爬动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魏书棋牙关紧咬，将全身的力气全部使了出来，玩命一般地快速奔跑着。 然而，那声音依旧是紧追不舍。只是，在不知不觉间，魏书棋双耳接收到的声音竟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柔软的东西蠕动的声音，而是脚步声。 身后有人？ 大脑混乱之下，魏书棋来不及仔细思索，下意识地便认为，是有人跑在她身后。 莫非不是师远他们跑得太快，而是我太快了，所以将他们抛在了身后吗？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魏书棋却不可遏止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一种本不该有的情绪就这样在她的心中诞生出来。 喜悦。 她竟然感觉到了喜悦。 若是身后有人，不仅恐惧感会减轻，危险系数也会大大降低。 那个“变异怪物”若是要带走谁的生命，肯定是要带走距离它最近的那个人的生命吧？若是我身后有人，我应该会活下来吧？ 魏书棋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再一次回过头去，看到的，竟然和她所想的一样。 身后有人。 然而，那个人却不是师远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人形的“东西”。 刚刚还在地面上诡异移动的黑色液体，不知何时凝聚成了人的形状。 那个液体聚集而成的人形物体在她身后追赶着，发出了半黏稠的液体拍在地面上的声音。 在偌大的校园里，此刻，只有这样诡异的脚步声在回响。 “啊！！” 魏书棋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便是更加拼命的飞奔。 随后，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从最开始的一个人的脚步声，变成了很多人同时跑动发出的脚步声。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魏书棋第三次回过了头。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身后，不再是那个黑色液体聚成的人形物，而是一个个实实在在的人。 只是，那些人看起来，全部都是她自己。 十几个魏书棋跟随在她身后，以和她不相上下的速度极速奔跑。然而，它们的眼中，却是显露出毫不掩饰的冰冷，脸色也是极为惨白，根本没有活人的感觉。 那些，绝对不可能是人！ 魏书棋快崩溃了，眼泪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真的要死了吗？我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感受着死亡的临近，魏书棋想的却是自己本应拥有的美好到令无数人嫉妒的未来。 一股寒意自背后袭来。那刺骨的寒冷，让她的皮肤都几乎要冻结。 她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继续机械地奔跑。 突然，天光大亮，周围凭空出现了不少海源工大的学生。 这里竟然毫无征兆地变得和白天一样。 热闹的校园，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嘈杂的人声。 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一切，此刻却显得异常宝贵。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无意中破解了谜底？还是说，我已经得到了所谓的“宝物”？可是，我只是在跑而已，什么也没有得到啊…… 魏书棋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与老师，看着不远处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内心瞬息涌起了一股热流。 生命本身，就是阳光。 “啊啊啊啊————” 魏书棋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 第68章 缺人 魏书棋完全不去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只想痛痛快快地发泄自己内心的压抑。 活下来了！我，再一次活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魏书棋此刻的喜悦，是完全真实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是她所在的社团联合会的会长丁耀龙。 魏书棋在社团联合会也是担任着一个重要的职位。当然，这个职位也是她凭借一些小手段得到的。 “喂，会长……” 她立刻习惯性地用出了一种受了委屈的语调。 “魏……小棋啊，你怎么了？” 丁耀龙果然十分在意，原本想说的话也放到了一边，关心地询问道。 “没……我没事，会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魏书棋吸了一下鼻子，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说。 “哦，想找你过来开个会，商讨一下社团发展的问题。最近灵异学社又进行了申报，最终的决议还是不批准。范岳你认识吧？我们需要通知他这个决定。此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情。我们两点钟在二号教学楼三楼3015教室开会，你先过来吧。” 魏书棋看了看时间，距离两点只有十分钟，便点头说道：“好的，会长，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魏书棋转头向四周看了看。 周围依旧热闹非常，没有任何异样。 她终于松了口气，快步向即将开会的教室走去。 刚刚走进教室时，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来早了吗？可是，会长不是早就应该到了吗？ 环视着这个二号教学楼最大的教室，魏书棋莫名地不安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接连经历了几次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神经变得紧绷也是难免的。 她缓缓地走到了教室中间的位置，再次转头看去，而后坐了下来。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这个教室中有着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在她身边观察她一般。 是的，此刻魏书棋感觉到的，就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如果是在一楼，那么可以理解为是有人在外面偷偷通过窗子看向室内。可是，这里是三楼，窗外不可能有人。 尽管这么想，但魏书棋还是立刻转头看向了那一排窗户。 她很少看恐怖电影，但是她知道，恐怖电影中有一个非常经典的情节，便是在高层楼的窗口看到人。 窗外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影。 果然是我多心了。 魏书棋吁了一口气。 突然，一只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啊！！” 她一声尖叫，猛地转过身去。 “我去，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啊？” 说话的正是会长丁耀龙。 “会……会长？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哎呀真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吓成这样，反倒吓了我一跳。” 丁耀龙一反常态，没有安慰脸色苍白的魏书棋，而是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不仅是神情严肃这么简单，他的眼中似乎透出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恨意。 魏书棋发现了这一点，心脏咯噔一下，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难道他发现了？ 果然，丁耀龙冷笑了两声，说道：“魏书棋啊魏书棋，你骗得我好苦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清纯的小女生，没想到你竟然是……算了，难听话我也不想说。你自己说吧，欺骗我的感情，怎么赔偿？” “我没有欺骗你！”魏书棋立刻喊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呵呵，不承认？嘴硬是吧？行啊！”丁耀龙的音量越来越高，“兄弟们，都出来吧！” 只听呼啦啦一阵响动，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室竟然钻出了十几个人影，全部都是男生。 这些人，魏书棋都是认识的，正是被她欺骗过的那些男生。 他们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 魏书棋意识到不妙，另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她看过不少新闻，也知道自己此刻处在一种何等危险的境地。 不会吧？连可怕的灵异“游戏”都成功完成了，却要在这里栽跟头吗？可是，现在可是大白天，在校园之内，这些人难不成还要打人不成？这么多男生打我一个吗？他们不觉得丢脸吗？ “你想什么呢？”一个男生不满地大喊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淡定？挺厉害嘛。” “算了，我们也别太难为她了，”一个长相白净的高个子男生说道，“她也只不过是有点虚荣罢了，也不算什么大错。” “你说得真轻松啊，看来她骗你骗得还不够狠，”另一个男生有几分揶揄地冷笑道，“好了，我们还是来商量商量，怎么收拾她比较好。” “我建议把眼睛挖了。” 一个男生冰冷的声音传来。 魏书棋猛地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说话的男生。 他说什么？挖眼睛？怎么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惊愕还没有结束，另一个男生又说道：“你太仁慈了，要我说啊，至少还要砍掉双手双脚。” “什么双手双脚，太便宜她了，顺便把胳膊和腿全砍了吧。” “太没创意了，还是把皮剥下来做椅垫吧。” “我们这么多人，不够分啊。” “那你说怎么办？” 十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如同在进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讨论一般，魏书棋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他们在说什么？ “好了，都别吵了，听我说两句！”那个白净的男生高声喊道，“其实，我们医学部实验室最近正好缺人。不如，就交给我处置吧。” “缺人？” 其他男生面面相觑。 “是的，缺人，”白净男生推了推眼镜，“缺一个用来当作实验体的人。” 众人沉默了片刻，随后一致同意了这个提议。 “很好，物尽其用。” “你们难道新研究出了什么药物？” “会让她受尽折磨而死吗？还是说，让她受尽折磨而不死？” “咳咳，”白净男生再次发言，“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我会将实验室进行一番改变，在实验床上方的天花板上镶嵌一面两米的大镜子，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每一步所受的折磨。她或许会成为第一个看到自己内脏摆放位置的人。” ------------ 第69章 实验体 魏书棋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之所快要发疯，不是因为这些男生要对她实施如此令人发指的折磨，而是因为，她感觉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 但是她却无法准确地说出那是一件怎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一张实验床上。她上方的天花板上，镶嵌着一面硕大的镜子。 她的样子，清晰地在镜面中展示出来。 她的双手、双脚全部都被牢牢地固定住，动弹不得，头发全部被剃掉，这令她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实验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那个白净男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魏书棋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被口罩盖住的脸。随即，她的视线被他手中的手术刀吸引住。 “你要干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喊了出来。 “做实验。” 男生说着，将手术刀放在了她的额头。 锋利的刀刃冰冷至极，令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魏书棋，你要坚持住，千万别死了，找一个鲜活的实验体不容易，你要争气。” 那男生像是在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亦或者像是在安慰、鼓励一个同学一样。 “你在说什么？你住手！你住手！啊啊啊啊啊！！！！” 魏书棋的话音未落，手术刀已经撕裂了她的皮肉，鲜血如同被困住许久的野兽一般争抢着从裂口处涌出。 “我一直很崇拜汉尼拔，他是一名优雅的艺术家，”男生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人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味道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能给我答案吗？” 魏书棋已经根本说不出话，她浑身哆嗦着，剧痛令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求生的意志宛若风中残烛一般，弱小，飘摇，随时都会熄灭。 那仅存的意志在她的脑中拼命地呼喊着什么。 我要逃离这里！我要逃离这里！让我走！ 她再次挣扎起来，根本不去理会头部传来的剧痛。 “你干什么？不要乱动！”男生突然极为愤怒地喊道，“你会后悔的！” “放开我！让我走！”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我要离开这里！” “你会后悔的！” 那男生似乎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一样，不断地重复着。 魏书棋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会后悔的……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越来越难觅踪迹。 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镜子也好，男生也好，血也好，竟然消失了。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魏书棋的视觉渐渐恢复，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进行的动作。 她在跑。 她竟然在跑。 随后，她看到了师远的背影。 一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背影。 没有什么丁耀龙，没有什么白净男生，没有实验床，没有硕大的镜子，没有光。 她还在那个漆黑的空间里，周围是寂静的校园，前方是混乱的脚步声。 师远等人跑在她的前方不远处。 魏书棋终于知道了那件致命的事情是什么。 她，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这个黑暗的空间，从来也没有回到现实中去过，从来也没有到那个教室，更没有见到丁耀龙那些人。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只是幻觉而已，是某种力量给她带来的精神折磨。 那些事情看似花费了很长时间，但实际上，只是短短的一瞬。她还保持着跑动的姿势，便是最好的证明。 你会后悔的。 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回来了，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游戏”之中。 “唉……” 身后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啊！！” 魏书棋低声尖叫一声，本能地想要回头，但恐怖的经历令她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不让自己转过头去。 “等……” 魏书棋本想对师远等人喊“等等我”，但第一个字刚刚出口，她便感觉到咽喉传来一阵剧痛，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在切割一般。而那个“等”字，也是极为沙哑，几乎没有声音。 突然，她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趴倒在地。 不会吧！ 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地面是完全平整的，没有任何起伏，但她居然跌倒了。怎么想，都像是惊悚电影里常出现的桥段。 此刻，自己亲身经历，魏书棋才明白，所谓在危急关头跌倒，其实是因为，这个人注定如此。 我……真的要死了吗？ 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魏书棋的心中，却没有了恐惧。 只剩下悲哀。 这短暂而悲哀的一生…… 砰！ 一声怪异的响动。 她的心脏，爆裂开来。 但她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继续忍受着临死时的折磨。 她感觉到，一个个冰冷柔软的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从她的毛孔钻入，在她的血管中游动。 师远等人的身影早已彻底消失于黑暗之中，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终于，冰寒将她整个身体变得冰冷，她成为了一具僵硬的冻尸。 …… “魏书棋到哪里去了？” 竹上雪无回头看去，诧异地发现，魏书棋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对于这种有人突然消失的情况，师远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魏书棋很可能已经死了。 师远略微减缓了脚步，转头四顾。 他们已经远离了操场，眼前的，是一座三层的新楼。 这里是图书馆，是竹上雪无和魏书棋醒来的地方。 师远突然想，为什么最开始九个人分散在三个不同的地方醒来？这三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 他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自己醒来的那间教室，是他们每个人找到宝物后必须返回的地点。至于其它两个，则还是未知。 在任务当中，贸然进入建筑绝对是不明智的。但是，万一图书馆里有重要的线索呢？ 师远取出手机，翻出拍摄的三张地图重叠在一起后的照片。 照片上清晰地显示出，图书馆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标志。 这座建筑里面，果然有宝物。 但是，地图是一个平面图，只能显示出标志的俯视位置，却无法表示出所在的高度。 ------------ 第70章 图书馆 那个所谓的宝物，到底在哪里？ 仅从地图来看，那个东西有可能在一楼，也有可能在二楼、三楼、楼顶。 当然，也有可能在地下室，如果图书馆有地下室的话。 要进去吗？还是，先在室外寻找？ 面对这样的选择，师远也略微有些犹豫。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五十分钟，距离结束还有一小时十分钟。 “我先进去看看。” 师远说道。 “师远，你……”安岭娴有些焦急地说，“你要……一个人，进去吗？” “对，就我一个人。” “为什么？太危险了。” “我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我是有自保能力的。你们就在外面等我，或者也可以根据地图寻找其它的宝物。总之，我们要抓紧时间，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师远能够复活，安岭娴、竹上雪无都十分清楚。不得不说，在所有人当中，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师远。 “那……好吧，你要小心。” 安岭娴担心地说。 师远点了点头，迈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或许是因为这里并非真正的海源工大，也或许是因为，某种力量为他们行了方便，这所校园里所有的建筑的门，都没有锁。 看着走进浓重得如同固体一般的黑暗之中的师远，慎空灵的心脏莫名地加速了跳动。 她一直对关于电脑游戏的说法念念不忘，尤其是看到师远凭空出现之后。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她对这个“游戏”的恐惧感降低了很多。 但是，当她眼看着师远走进图书馆时，又莫名地心悸起来。 事实上，她内心深处也清楚，师远之所以突然出现，不是因为这是一个电脑游戏，而是因为，他自身具有特殊的能力。 如果这是一个电脑游戏，苟小小他们为什么没有复活？ 但是，慎空灵不愿意去相信。 当有希望的时候，哪怕那希望薄如蝉翼，也会被紧紧抓住。 师远走进了图书馆，凭借手电光观察四周。 三张地图重叠后，图书馆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标志。那标志很小，并不是覆盖了整个图书馆，而是处于一个十分具体的位置，即东南角。 图书馆的大门在整个建筑的南面，进门向右，便可很快到达东南角。 午夜无光的图书馆，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氛。 一楼大厅面积很大，地面铺着光滑的瓷砖。当手电光照射过去时，会反射些许光芒。 向右侧走去，是一个小礼堂，用来举办一些讲座、演讲等活动。 根据地图，那个标志所在的，就是小礼堂的位置。 师远走进小礼堂，觉得脚下的地板似乎有些软。 这里铺了地毯吗？ 他低头看去，看到的却是光滑的地面，并没有地毯。 这里的地面也不同于大厅里的瓷砖地面，虽然光滑却没有反光的现象。 这是什么材料？ 脚下传来的柔软感觉令师远警觉起来。他缓缓地蹲下身，观察着地面。 突然，他面前的地面裂开了一道豁口，里面涌出血来。 师远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那豁口像是一张血盆巨口一般，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师远转头看了看，似乎只有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这样的异常。 他没有慌乱，快速地远离了那道豁口。 只要找到宝物，就可以离开这里，无论这个小礼堂发生什么，都可以不用理会。 但是，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师远微微皱眉，向着东南角跑去。 脚下柔软的触感令他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别扭感和不安的感觉。 总觉得……像是踩在某种动物的身上…… 师远再次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地面，又出现了好几道豁口，并且全部都流出了大量的血。 此刻，他已经跑到了东南角的顶端，根据地图，这里便是可以找到宝物的位置。 然而，墙角的地面上，空无一物。 不是这一层吗？ 师远缓缓地抬头向上看去。 这一看，却是令他忍不住感到一阵骇然。 天花板与两面墙壁相接的角落里，有半张脸。那唯一的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是……杨秀凝吗？ 突然，杨秀凝发出了一阵尖啸，一只手从墙壁上突兀地出现，并且变得极长，向师远的头顶抓来。 师远转身便跑，却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豁口里。 豁口的里面更加柔软，这让师远突然产生了恶心的感觉。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费力地将脚拔了出来，继续向外狂奔。 小礼堂突然蠕动起来，仿佛地板下有一头硕大的野兽一般。那些座椅，全部都在不住地起伏。 他不去看那些异状，继续向门飞奔。 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纹丝不动。 他一惊，低头看去，却发现，一只从地板上钻出的手，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 师远当机立断，将怪力贴纸贴在了小腿的部位，猛地用力。 那只手却并没有松开，仍旧抓着他的脚踝。 只是，他的力量太过强大，那只手被从地下拔了出来。 那手臂的断面上，甚至可以看到筋骨血肉，猩红的血液哗哗地流淌下去，在地面上形成了骇人的血泊。 师远什么也顾不上，他继续跑着。门，就在眼前。 终于，他跨了出去，却一头撞到了一个东西。 半个身子。 刚才他在天花板的角落里看到的脸，是左侧的半边。而这半个身子上的脸，是右侧的半边。 “把我拼起来！” 杨秀凝凄厉的声音猛地响起。 师远根本不理会它，动作极为迅速地向旁边跑去。 那半个身子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 “喂！”吴岩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就这么等着？” 师远进入图书馆后，眼下只剩下了四个人。除吴岩以外，还有安岭娴、竹上雪无和慎空灵三人。 他们三个都是看向了图书馆的大门，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对，我们就这么等着。” 竹上雪无答道。 “我靠，我真是服了。你们等他干啥？赶快去找东西啊！” 吴岩面色不善地喊道。 “你难道不记得他的话了吗？”竹上雪无继续说道，“他说，如果他找到了宝物，会分配给我们。” ------------ 第71章 狂风 第71章 狂风 “你说啥？”吴岩疑惑地说道，“他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就是这么说的。” 竹上雪无的表情和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淡淡地说道。 “是吗？”吴岩十分怀疑，仔细地回忆，“他好像是说，找到的东西由他来分配吧？不是一定给我们。说不定他找到以后，会自己留着呢？” “我觉得不会，”竹上雪无不再看他，将头再次转向了图书馆大门，“我相信师远。他绝对不会自己找到了东西后自己先交差的。” “你开什么玩笑？”吴岩眉头紧锁，“这世界上哪有放着活命的路不走，把机会让给别人的？” “你一个杀人·犯懂什么。” 说完这句话，竹上雪无便陷入了沉默，显然是不愿意继续和吴岩讨论下去。 …… 身后，杨秀凝的半个身子并没有追上来。 来到二楼，师远回头看去，杨秀凝已经看不到了。 心绪稍安，师远继续观察周围的地形。 二楼的走廊设置了不少课桌椅，供学生们自习。此刻，这里自然也是空无一人。 黑暗中无人的课桌椅，看上去多少有几分瘆人。 环视四周，师远看到走廊的两端各有一个借阅室。借阅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不过师远觉得，应该没有锁。 沿着走廊向右，很快便可到达二楼的东南角。师远没有犹豫，略微加快了脚步。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走过之后，那些课桌上，全部都出现了诡异的人脸。 嗡嗡嗡……嘶嘶…… 一阵阵怪异的声响不知从哪里传来，钻入了师远耳中。 随后，师远听到了一阵塑料袋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进塑料袋，又爬出来。 师远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即便是经过了多次任务，并且具有保命的能力，他也难以抑制地感到皮肤冰寒。 他厌恶虫子，尤其是体积很小的和身体细长的。那些虫子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这塑料袋的声音，该不会就是虫子弄出来的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比虫子更加可怕的东西…… 师远咽了口口水，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距离前方的借阅室，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但是，从他的位置看去，那借阅室的门却显得极为遥远。 不知为什么，师远的心中突然浮现出很久以前自己看过的一道智力题。 如果一个人走进一个上下左右全部都是镜子的房间，他会看到怎样的景象？ 答案是，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全部都是镜子，就意味着这个房间没有窗，也没有灯。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师远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领口，他觉得有点冷。 借阅室越来越近了，师远很快便意识到，那所谓的冷，不是一种错觉，而是有着实际的原因。 借阅室的门，正在向外吹着冷风。 里面的窗子没关吗？ 师远感到一阵紧张，脚步也变得愈加缓慢。 终于，他站在了借阅室门口，向里张望。 东南角，依旧是空空如也。这个借阅室，乍一看没有任何异常。 站在门口的师远感觉到，冷风已经变得十分强烈，皮肤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他运了运气，向门里迈去。 说不定，宝物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不是一种自我安慰，也不是一种缥缈的希望，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信息，就像有人在告诉他，这个结果必然会发生一样。 师远曾经读过一本名叫《安德的游戏》的科幻，在那部作品中，虫族的交流就不是通过声音和动作，而是通过精神，直接将信息传入对方的脑海。 此刻他的感觉就是如此——不是他自己产生了“会在这个房间找到宝物”这个念头，而是有人将这一点告诉了他，只是他不知道信息传递的途径而已。 终于，他的两只脚都踏进了借阅室。冷风骤然变得极为狂躁，令他有些站立不稳。 不知是因为风的作用还是其它的原因，身后，门猛地关闭。 风越来越强，已经变为了狂风。师远难以睁眼，脸上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 他艰难地看向风吹来的方向。本以为会看到敞开的窗，但他却发现，对面根本就没有窗。 前方，是一面面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镜子？ 师远立刻抬头看去。他看到，天花板也同样满是镜子。 地面，也是如此。 他猛地转过头去，发现身后那扇门竟然不见了。 这是一个完全被镜子覆盖的房间。 在无数面镜子里，师远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无限地延伸，直至视线的尽头。 狂风呼啸，他的衣服和头发在狂乱地舞动。镜子里的他，也是同样狼狈。 风越来越猛，脸颊上传来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师远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快要脱离下去。 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 他清楚地看到，刚刚的担忧，竟然成为了现实。 他看到，因为风的作用，镜子中的自己脸上出现了无数道血口。随后，血口越来越大，皮肉竟然真的被刀子般的风吹得飞了出去。 剧痛袭来，他险些晕厥。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房间！ 师远极为费力地看向了东南角，依旧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是，他却仍然选择了向那个方向移动。 终于，他走到了那个位置，随后从背包中取出了一把锤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一声脆响，镜子碎片纷飞。 风更加猛烈，师远只觉得剧痛难忍。 再这样耽搁下去，自己恐怕会死在这里。 师远向破碎的缺口看去，里面，是另一面镜子，仿佛这整座建筑都是镜子构成的一样。 他的眉毛锁得更紧，继续用力砸去。 这一次，下方的情景终于发生了变化。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虚无。 所谓的宝物，在哪里？是什么？ 信息的严重不足，令师远也有几分烦躁无措。 突然，他看到，刚刚还空无一物的黑暗虚无之中，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是任务物品吗？ 强忍着冷风的折磨，师远略微靠近了缺口，仔细查看。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半张脸。倒着的半张脸。 ------------ 第72章 磁铁 师远骤然后退，却因为狂风的原因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 他扶住了旁边的镜子，这才堪堪站住。待他再次定睛看去时，那缺口中的半张脸已经消失。 “那是……” 就在他以为此次或许又是一无所获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极小的黑色的东西。若是不仔细看，恐怕根本看不到。 而师远之所以察觉到了那个东西的存在，是因为，那东西和他极为熟悉的一样物品完全是一模一样，只是要稍大一些。 “就是这个！” 在看到那东西的那一刻，师远便完全确定，那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枚黑色的耳钉，和他耳朵上戴着的那枚，完全一样。 师远之所以立刻便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宝物，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一枚黑色耳钉，更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那东西散发出的一阵阵不太一样的气息。 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物品。 师远将那稍大的黑色耳钉从缺口中取出，随后快步向记忆中门所在的位置走去。 这就是原因吗？那最后一张书页的背面写着“耳钉”两个字，不是在提醒我要时刻戴着耳钉，而是因为我会在这次的任务中找到新的耳钉？ 剧痛没有消失，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甚至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牙齿。 这样可怖的场景令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拼命地想要快些离开。 这些镜子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那扇门还存在吗？ 如果是幻觉，那么他就可以根据记忆走出那扇门。但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就被困在了这个房间里。 师远再次拿起锤子，砸向了记忆中门所在的位置。 镜子破碎，碎片飞溅。 后面，什么也没有。 这里难道真的是由镜子构成的？门，难道已经彻底消失？ 看着那无尽的黑暗虚无，师远不由得愣住。 他如果贸然地走进这个巨大的缺口，谁也不能保证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或许，那无尽的黑暗，就是暗世界。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罗亚森，想起了在精神病院大门口他突然转移了位置的场景。 我也可以做到吗？ 师远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上的黑色耳钉。 特殊能力是共享的。如果罗亚森可以，那么他就应该可以。 只是，要想瞬间改变位置，就必须消耗一次保命次数。与其白白地“死”一次，还不如先尝试着走出去。 但是，如果就这样走进黑暗之中，很可能会死。若是死去，自己便会回到半小时前的位置。 半小时前，自己在哪里？ 根据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师远觉得自己走进这座图书馆只不过才六七分钟而已。 然而，当他查看手表时却愕然发现，距离他走进图书馆的大门，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分钟。 若是在这里死去，自己还是在这座图书馆里。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难道这座图书馆会干扰时间的流速吗？ 如此一来，距离三小时结束，岂不是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了？ 师远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再次仔细查看。 时间仍然未变。 忽然，一股奇怪的力量从脚下传来。 低头看去，地板是一面硕大的镜子，师远看到的，是倒立的自己。 那力量是怎么回事？ 师远不由自主地想道。 他此刻的感觉很像小时候玩磁铁时的感受。 一张硬纸板，上方有一块磁铁，下方有一块磁铁。它们彼此“看不到”，却能感受到硬纸板另一边传来的吸引力。 师远抬起一只脚，那脚上的力量随之消失。 脚再次落到地板的镜面上，那力量便又随之传来。 师远知道，自己就是一块“磁铁”。 而另一块，便是那个倒立的自己的影子。 师远的心脏突然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再次低下头去，看着地面上那个镜子里的自己。 此刻，他的脸上显出的，是惊诧与惶遽。 而镜子里的师远，却是露出了一道似有若无的笑容。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师远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然而，他的双脚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脚下传来的力量，突然变得很强，超过了他能够抗衡的程度。 紧接着，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移动了起来。不是向着门的方向，而是向着房间深处。 是地板镜子里的那个师远，是他在动，是他在控制着真正的师远，让他无法逃离出去。 唰啦啦…… 虫子钻进钻出塑料袋的声音，就在这个房间里响起。 师远被自己的影子带着，不受控制地向刚刚那个角落走去。 那个缺口还在，那诡异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个缺口中传出。 哗哗……唰啦啦…… 声音越来越清晰。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 师远感觉头皮都快炸了。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令人窒息，使人感觉到了强烈的无助与绝望。 师远没有再低头，但是他却感觉到，下方，正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而那双眼睛当中透出的，是冰冷的恶意。 下方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便是小腿上贴有怪力贴纸，也同样无法控制自己。 莫非，只有转移位置这么一条路了吗？ 师远看向那个缺口。 突然，缺口中，伸出了一只手。这骤然的变化，也是大出师远的预料。 他只觉得心脏咯噔一下，死亡的威胁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没有选择了！ 师远不再犹豫，立刻尝试着转移自己的位置。反正耳钉已经找到，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留在这个图书馆里了。 他也曾经询问过罗亚森是如何做到转移位置的，此时也是很自然地用了出来。 师远在进入借阅室之前，曾经回忆过那个关于镜子的智力题。在现实当中，若是一个房间内，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全部都是镜子，自然是不会有光的。但是，在任务当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就在师远从原地消失那一瞬，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如果此时这里有人，他就会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镜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借阅室而已。 不过，借阅室里的阅读区却是座无虚席。只是，每一个座椅上坐着的，都只是半个身影。 ------------ 第73章 第一个完成游戏的人 “我说你什么意思？不搭理人是吗？” 吴岩有些不爽地对竹上雪无说。 师远已经进入图书馆很久，却迟迟没有消息，他早就不耐烦了。 说起来，吴岩也是很矛盾。他自然是不愿意和其他人捆绑在一起，但又不敢单独行动。他没有勇气，脾气却不小，这也是他此刻不爽的根本原因。 竹上雪无彻底不予理会。 “你是不是欠揍？”吴岩更火了，“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算哪根……葱……” 他的后半截话被生生憋了回去。 “闭嘴！” 安岭娴双目喷火，手中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吴岩的脸。 吴岩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安岭娴竟然会有枪。 这把枪，自然是师远留给她的。上一次师远陪同蒋鸿霆进入二号教学楼之前便偷偷将枪交给了她，叮嘱她看好吴岩，不要让他胡来。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竹上雪无是安岭娴的亲弟弟，吴岩对他出言辱骂，安岭娴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对于这个杀人·犯，她也没有任何好感。 看到那枪口正对着自己，吴岩先是慌乱，随后却是呵呵笑了起来。 “拿玩具枪吓唬人是不？” 吴岩根本就不相信普通人可以拥有枪支，因此也在短暂的惊诧过后放松下来。 他又冷笑了两声，狠厉地说道：“来啊！开枪啊！往这儿打！” 他指着自己的头说道。 “你不要……不相信，这把枪是……真的。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对我弟弟……胡说八道，我真的会……开枪。我告诉你，实际上，我真的很想……杀死你，因为你……不配活着。” “你再说一句试试？” 吴岩头颈青筋直暴，刚刚还指向自己头部的手指，此刻却指向了安岭娴的脸。 突然，他的双眼瞪大，整个人呆住。 师远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脸颊血肉模糊，样子甚是骇人。 “师远！” 竹上雪无和安岭娴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没事……” 师远艰难地说出两个字，随后从背包里取出疗伤矿泉水，喝了一口。 吴岩和慎空灵骇然地看到，师远的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十几秒后，他就完全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吴岩再次不经思索地问道。 “我找到了，”伤口完全愈合后，师远说道，“是一个耳钉。” “耳钉？” 安岭娴和竹上雪无其实并不完全知道耳钉的作用，只知道它似乎有一些特殊的功能。但是，此刻听到师远这么说，他们立刻便想到，这次的发现，或许并不仅仅是能够帮助他们离开这个“游戏”这么简单。 新找到的耳钉，说不定会有着更大的意义。 听到师远的话，吴岩才回过神。 对啊！他不是去找什么宝物去了吗？他难道真的要送给别人？ 吴岩激动起来。若是能得到那个宝物，自己就可以回到现实当中。 但是，他随即意识到，就算回到现实，也只不过是回到大牢里而已。等待他的，依然是死亡。 如同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一般，他的神情变得极为烦躁。 “师远，你打算怎么办？” 竹上雪无问道。 “这是我们找到的第一个任务物品，我打算交给安姐，让安姐先离开这里。” 师远说道。 “我吗？”安岭娴略微有些诧异，“不，我希望……让我的弟弟……先离开。” “不，姐姐，你先走。” 竹上雪无立刻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让了，”师远说，“我之所以选择先让安姐离开这里，是因为雪无拥有一定的感知能力，他或许可以帮忙找到更多的宝物。安姐则是可以察觉到亲人的状况，因此即便离开，也可以知道雪无的情况。” “那我呢？”慎空灵突然说道，“你就没有考虑过让我先离开吗？” “抱歉，第一个任务物品，我并没有将你考虑在内。” “为什么？你上次救过我，还对我说我很重要，可以帮你寻找情报……” “是啊，上次已经救过你了，这一次，怎么也该轮到别人了吧？你别太自私了。” 师远毫不客气地说。 “你……”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我们所剩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 师远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了行动。 一号教学楼，那个教室。 无论是谁，即便是找到了宝物，可不可能立刻完成“游戏”，必须将其送回那个教室才算完成。 “走吧，安姐，我和你一起去。” 师远不可能让安岭娴独自一人前往一号教学楼。她是同根同源者，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令他们两人感觉到略微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和异象，就和走进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建筑一样，十分顺利地进入了那间教室。 安岭娴在踏入教室那一刻便消失了，从师远的角度看去，就像她走进了一个不存在的空间一般。 师远没有耽误一秒钟时间，立刻转身便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一号教学楼。 而安岭娴则是回到了现实当中。 “哎？” 返回现实的安岭娴低头看去，却发现被自己死死攥在手心里的耳钉，消失了。 没有办法带出来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即便找到耳钉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啊。 安岭娴有些沮丧地想道。 …… 师远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 一定要再次查看一下地图。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又是某种力量将信息直接传给了我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师远取出手机，查看拍摄的三张地图重叠后的照片。 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略一思索后，他再次取出了印在玻璃纸上的地图，并将其他三人的地图也都拿了过来，再次重叠查看。 “果然……” 师远发现，重叠后出现的血红色的标志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莫非这个“游戏”在每一次找到任务物品后，地图就会变吗？也就是说，地图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 师远抬头看向其他三人，仔细地分析着。 目前，除了他以外，这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竹上雪无，慎空灵，吴岩。 ------------ 第74章 最终方案 如果他们再有什么闪失，说不定这个“游戏”会陷入死局。 师远早就已经发现，在查看过地图的人当中，自己和安岭娴、竹上雪无的地图是相同的，慎空灵、蒋鸿霆和魏书棋的地图相同，吴岩与其他人的都不相同。不难推理出，他的地图和苟小小、唐敏玫的地图应该是相同的。 九个人，三种地图，每种三人。 若是某种地图的三个人全部死亡，地图便再也无法拼出标志来。 但是，如果只剩下了两个人呢？两幅地图，无论如何也显示不出标志，这一点师远早已验证过了。 他首先让安岭娴带着任务物品返回了现实，第二个要回去的必然是竹上雪无，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当这个校园里只剩下他和慎空灵、吴岩三个人时，又该让谁先离开？无论选择的是谁，剩余的两个人，必然要陷入无解的死局。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竹上雪无离开后不再单独让任何一个人返回现实，而是在找到三个任务物品后，三人一同离开。 不过，这种情况只有在十分理想的条件下才会实现。 且不说任务时间所剩不多，即便时间足够，谁也不能保证在寻找物品的过程中不会遇到危险。 这里是什么地方？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认为这就是白天的那个海源工大。 这里，很显然是另一个空间。 根本不需要仔细地去查看，只要稍微转头看一眼，便可看出这里到处都是森森鬼影，任何事物，都可能在瞬息间夺走他们的生命。 唯一一个可以从理论上缩短所需时间的方案是，在找到两个任务物品后，让第三人拍下最终的三张地图的重叠图像，随后两人先行离开，最后的那个人自己去寻找物品。 如果真的要采取这种方案，那么最后留下的那个人，该是谁？ 师远向旁边瞥了一眼，看到的，是吴岩。 无论是从情感角度讲，还是从理性角度讲，师远都想将吴岩留到最后。 事实上，师远根本就不希望吴岩活下来。他杀死了三个人，罪恶累累，本就不该活着。 话是这样说，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极高。 怎么和他商量？对他说，你留到最后自己一个人去找任务物品吗？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 但是，如果不说，一直将方案埋在心里，吴岩也不可能不问。 师远知道吴岩是被判了死·刑的杀人·犯，也知道他之前就在监·狱里，但是他不能完全确定吴岩的心态。师远见吴岩不敢单独行动，觉得他应该还是爱惜生命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希望自己单独留在这个诡异的空间。 不过，退一步讲，即使吴岩自己内心对返回现实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但一旦他人提出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绝对不会同意。他会大呼小叫“凭什么”，哪怕心里其实不在乎。 吴岩就是那种典型的“公平”追求者——只有在觉得自己吃亏的时候，才会去要求公平。若是自己占了便宜，就不会要求公平了。 “你们听好，”师远说，“从目前的情报来看，虽然三张地图重叠可以显示出九个红色标志，但是一旦找到一个物品，地图上的标志便会发生变化。所以，我们在找到一个宝物后，必须重新查看地图，然后再重新寻找……” 师远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竹上雪无等人的表情。 他很清楚竹上雪无是一个聪明人，慎空灵的头脑也较为优秀，也清楚吴岩智商一般。他希望，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可以最大程度地实现节省时间、避免麻烦的结果。 师远继续说道：“大家应该知道，我们只剩下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了。谁也不能保证这点儿时间我们能找到几个任务物品，我们只能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所以，下一个物品，我会交给竹上雪无，因为我和他的地图是相同的。这一点，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人回答。 竹上雪无本身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慎空灵神情落寞，半低着头，抿着嘴唇不说话，吴岩则是有些懵。 事实上，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竹上雪无和师远的地图相同，就要让竹上雪无成为下一个离开的人。 看到吴岩脸上茫然的表情，师远心中更加有底。 “再接下来，我们就只剩下了三个人，也就是我，慎空灵和吴岩。在这三个人中，慎空灵是唯一的女孩，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让她先返回，应该是足够合理的吧？” 听到师远的话，慎空灵顿时抬起头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不敢相信，师远竟然会选择让她先于自己脱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真的愿意把生的机会，拱手让给我？ 慎空灵惊诧莫名。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心中涌起，她想笑，同时又想哭。 师远却完全没有去考虑慎空灵的心境，他刚才的话，其实是在问吴岩。 吴岩依旧是一脸懵。不过，关于“让女孩先走”的决定，他倒是可以理解，只是略微有些不爽罢了。 当然，一想到师远自己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他一同留在这个鬼地方，他突然莫名地觉得有几分暗爽。 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吴岩恶狠狠地想着，大大咧咧地同意了。 “等下，师远！”慎空灵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我先走的话，你们的地图是不完整的啊！就算我愿意将地图交给你，我们也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我们返回现实后地图还会完好地留在这里啊！” “你说得对，的确没有证据。不过，在你找到物品后，我们可以将你的地图和我们的地图重叠后用手机拍下来，这样后面留下的人，也同样可以根据照片来寻找。吴岩，你说对吗？” 师远没有给慎空灵继续反驳的机会，立刻转头看向吴岩问道。 师远只是这样说罢了，实际上，他早就已经验证过地图保留的可能性。安岭娴带着耳钉进入那间教室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地图交给了师远。但是，安岭娴的身影刚刚消失，师远手中的地图便瞬间不见了。 这个证据已经足够明显了。 ------------ 第75章 医学院教学楼 只要某个人离开了这个空间，他的地图也不会保留下来。 吴岩根本没有思考太多，他咂摸着师远刚刚说的最后几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对吧……啊，对。” 他迷迷糊糊地说。 看着吴岩的表情，慎空灵突然明白了师远的意思。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竹上雪无早就已经明白，脸上除了隐隐的担忧之外，没有其它表情。 慎空灵知道，他是在担心师远。 方案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众人便不再犹豫，立刻根据变化后的地图开始寻找起来。 “距离我们现在所在位置最近的红色标志在这里，医学院教学楼，”师远看了一眼照片后说道，“雪无，你能感觉到里面的异常波动吗？” “十分微弱，但是的确是有的。” 竹上雪无回答道。 “能感知到具体位置吗？” “目前不行。不过，如果进入了那座建筑，应该是可以的。师远，在刚才我们寻找第一个宝物时，我们到了球门附近。当时，我其实是感觉到了异常波动的，也就是说，那个位置真的是有宝物的。只是，由于太过危险，我们全部都逃远了而已。” “那个宝物是在地下吗？” “是的。” “好的，我了解了。” 两人虽然在交谈，但是速度丝毫不减。 医学院教学楼，很快便到。 “医学院……” 看着楼上的那三个大字，众人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 “我记得在第一个‘游戏’中，有人是医学院的，还讲了解剖课的事情。这座楼里，或许会有一些……尸体……” 师远想起了书页上所写的关于转入暗世界的方法的内容。 要想转入暗世界，必须在身边放置四具尸体。 虽然没有说明必须是人类的尸体，但是，若是用动物的尸体去充数，说不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师远不知道“那种力量”是什么，不知道它是否具有“脾气”这种东西。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关系到不知多少人的生死，师远不敢大意。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使用在暗鸦岭村死去村民的尸体，但是，异常死亡者的尸体很快就会消失，根本没有办法在转入暗世界时使用。 只有“正常”死亡的人，才会留下尸体。而所谓的“正常”死亡，除了病死，就只有伤害致死了。 这个世界上，自然有一些人是该死的。但是，要杀死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医学院里，肯定会有用于解剖的尸体。他们自愿捐献遗体，用于学习和研究，这毫无疑问是十分值得人去尊敬的。 如果他们的尸体可以用来挽救无数人的生命，他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师远这样想着，迈进了医学院教学楼的门槛。 要偷那些尸体吗？ 师远现在所考虑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这里既然是另外一个空间，那么里面或许不会有原本应该在医学院存在的尸体； 第二，即便有尸体，又要如何带回去？ 人的尸体，即便是比较瘦的，也要一百斤左右。师远倒是可以用怪力贴纸搬运尸体，但是其他人呢？就算体力上足够，恐怕也未必愿意这么做吧？ 不过，如果那尸体是…… 师远眉头紧锁，咬了咬牙。 关于暗鸦岭的诅咒，竹上雪无并非完全知晓，只是知道大体的情况。 他已经自愿提出要和师远、安岭娴等人一起回到暗鸦岭，因为他想亲眼看看姐姐这么多年生活的地方，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 他不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个地方有多可怕，他已经听说了。 不过，有些细节，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比如方异圣已经出现了异变，比如师远等人的耳钉可以共享特殊能力，比如尸体会离奇消失，随后死者的名字会出现在土坟山坡上。 但师远相信，只要自己提出，竹上雪无应该会同意帮助他搬运尸体。 至于慎空灵和吴岩，他根本就没有去考虑。 医学院教学楼，寂静无声。 一楼进去后就是一个大厅，面积比一号教学楼的大厅要小得多。左右看去，便是深邃黑暗的走廊。 手电光晃动着，师远小心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雪无，你能感觉到那个波动的位置吗？” 师远低声问道。 “大约是在那个方向。” 竹上雪无抬起手臂，向右指去。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走廊，右侧是一个接一个的教室，左侧是一排窗子。 外面没有月光，即便有窗也没有任何光亮透进来。 一楼大厅里有一个楼层平面图。考虑到自己的两个目的，师远走到那平面图旁边进行查看。 “停尸房……” 当在平面图上看到这三个字时，师远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你干什么？” 吴岩不知怎么突然警觉起来，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被他杀死的三个人的惨状。 满脸是血的陌生年轻人，头颅完全变形的妻子，倒在血泊中的老板…… 嘶嘶…… 吴岩突然双手捂住头，似乎十分痛苦地略微弯下腰。 “是他们的错！”他突然发疯一般地大喊道，“谁让他们瞧不起我！他们该死！他们有罪！我没错！我没错！” “喂！闭嘴！” 师远完全没有想到吴岩竟然突然喊叫起来，那突如其来的狂吼将他也是吓了一跳。 吴岩却是根本没有听到师远的声音，继续狂喊不止。 师远本想继续劝阻，却猛地听到右侧走廊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什么声音？ 师远不打算再在吴岩身上浪费时间，将怪力贴纸贴在了右手上，猛地一把扼住了吴岩的咽喉。 刚刚还在狂暴吼叫的吴岩骤然间没了声息，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痛苦地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 “我说了，闭嘴。” 师远用极为冰冷的语调说道。 吴岩骇然地看着这个高中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右侧走廊里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 那声音听起来，很像是一个人跑动产生的脚步声，很急促，同时也略微有些沉闷，不像是普通的鞋底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倒像是只穿了袜子的双脚踩在土地上的声音。 ------------ 第76章 摇椅 终于安静下来的吴岩，此刻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下意识地想问“那边有人？”，但由于咽喉还被师远扼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师远的力道恰到好处，令吴岩发不出声音，同时又不至于窒息死亡。 不过，他想要转头，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师远、竹上雪无和慎空灵三人转头向右侧的走廊看去。不知何时，窗外似乎隐隐有了些许微光，将走廊里微微照亮了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些微光，师远等人都是看到，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向他们几人的位置跑来。 那身影几乎是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右手的位置似乎有一点点白色的光芒。 那是什么？ 三人下意识地想道。 师远立刻展开了感知域，随之沮丧地发现，感知域仍然处于“失灵”的状态，除了四个白色人影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即便不依赖感知域，师远也知道，那个身影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快跑！” 师远松开手，低声说道。 他们就在一楼大厅，距离楼门极近，只要转过身后，跑几步，就可以轻松地离开这座教学楼。 然而，众人却是惊恐地发现，楼门不知何时竟然关闭了。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那个身影已经跑到了距离他们只有五米的位置，而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右手为什么在发出点点白光。 那是一把刀，一把极为锋利、闪着寒光的刀。 而那个身影的头面部，也终于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被布条缠绕住了几乎整个头部的“人”，只露出两只野兽般的眼睛。那些布条上是斑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他手中的那把刀，还在滴着血。 “啊！” 慎空灵尖叫一声，转头向左侧走廊跑去。师远和竹上雪无的动作比她更快，早已迈开了步伐向左侧飞奔。吴岩也是紧随其后。他可不想一个人被留在这里。 四人极速奔跑留下的脚步声，在整座建筑里回响，与他们的心跳产生了应和。 身后，那怪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挟带着呼呼的风声。 众人不需要回头也听得出，那是那个“人”在挥舞手中那把刀的声音。 不管那是人是鬼，都毫无疑问是极为危险的。 在他们四个人当中，没有人来过这座建筑，自然也不知道这座建筑的构造。凭借刚才看的平面图，师远隐约记得这边是有楼梯的，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希望所在。 很快，四人跑到了左侧走廊的尽头，楼梯，就在眼前了。 在改变方向向楼梯上攀登时，师远等人转头向身后看去。 身后，什么也没有。 但是那诡异的脚步声，却仍在继续。 “不要停下，继续跑！” 看着发愣的慎空灵和吴岩，师远喊了一声。 两人如梦初醒，继续拼命地飞奔。 登上二楼，师远等人向右侧跑去。那边，是停尸房所在的位置。 师远记得竹上雪无说过，那异常的波动就是从右侧传来的。当然，那个东西有可能在一楼，也有可能在二楼。 会不会，这一次要寻找的任务物品，就在停尸房里？ 师远的脑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任务与任务之间，往往有一定的关联。比如，这次的任务物品是耳钉，这种东西很可能在后续的任务中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摸清“那种力量”的路数，但是师远猜测，要转入暗世界所需的尸体和此次“游戏”的宝物如果在同一个房间里，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不，不仅如此，可能性还相当高。 “快，去停尸房。” 师远低声说。 刚刚在一楼看见的怪异身影虽然不见了踪影，但是师远心中的危机感却是丝毫也没有减弱。他总觉得，那个身影，很可能会再次出现。 他一边跑着，一边时不时地回过头去查看身后。然而，那个身影却没有再次出现。 终于，四人来到了停尸房门口。即便是隔着一道门，众人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气味……难道就是福尔马林？” 慎空灵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气味虽然难闻了点，但是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停滞不前。” 师远推了一下门，门毫不意外地打开了。 浓烈的气味狂暴地冲击着四人的面部，令人快要窒息。 但是，四人却突然忘记了那刺鼻的气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房间里的情形。 这个房间里空无一物，除了，房间正中的一把摇椅，以及摇椅上坐着的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身子随着摇椅不住晃动，似乎是在悠闲地享受着闲暇时光。 那个人面对着的，是一面落地窗，星光由外而内照进来，将那个人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在看到那个人时，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那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可怕之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如果他们不是在“游戏”当中，而是在白天来到了海源工大，他们不会有任何人觉得这里有什么异样。 那股寒意究竟来自何处？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师远也好，竹上雪无也好，都是在同一时间产生了完全相同的念头。 如果那个人转过来，那张脸必然是极为恐怖的。 四个人就这样在门口呆立着，半天都没有人动一下。 终于，师远回过神，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肯定不是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逃离。 但是，如果宝物就在这里呢？ 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 究竟应该怎么办？ 吱……嘎…… 突然，一阵老旧的家具被移动的声音传入了四人的耳中。 是那把摇椅。 那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四人的眼睛，随着那个人的动作越睁越大。 那个人站起身，极为缓慢地，将身子转向师远等人。 他转动得如此之慢，简直让人以为时间停止了流逝。 即便是师远，此刻也突然产生了一种本不该有的好奇。 那个人，究竟有着一张怎样的脸？ 缓缓地，缓缓地，那个人在转动。 ------------ 第77章 晴天娃娃 师远等人觉得那个人的头一直在朝向他们转动，但是眼前一花，那人的头又转了回去，如同陷入了一个时间漩涡一般。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到他的脸。 这怪诞的感觉，让四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眩晕。 然而，下一个瞬间，众人皆是眼前一花，那把摇晃的椅子和上面坐着的人，竟然如同蒸发一般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等……等下，刚才屋里是……是有个人吧？” 吴岩完全无法理解，喃喃地说道。 “的确是有。” 回答他的，是竹上雪无。 然而，师远想的却是，刚刚那个“人”，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 乍一看，这个房间的确变得空空荡荡，地板上也是没有任何曾经有人坐在这里的迹象，但是，若是走近细看，会不会得到什么线索？ 师远没有耽搁时间，快步地走到了刚才那把摇椅所在的位置。 地板似乎很干净，没有灰尘，也没有刮擦的痕迹。 师远不死心，又蹲下身子，更加仔细地查看。 终于，他看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痕迹。 这个房间的地面不是瓷砖铺就的，也不是大理石的，而是刷了油漆的木地板。而那油漆，赫然是血红色的。 在刚刚摇椅所在的位置，略微有一点点部分的油漆颜色与旁边的油漆色不同。诡异的是，师远竟然无法分辨清楚，那颜色的变化到底是变浅还是变深。 这个房间里，绝对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们的五感。 虽然看到了痕迹，但师远一时也没有想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自然也就无法得出明确的线索。 他站起身，再次细细打量这个房间。 他记得很清楚，这里是停尸房，里面理应存放有尸体才对。而且，在门外时他们也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很可能是福尔马林。 但是，眼前的这个房间，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 然而，那刺鼻的气味却是比在门外时更加浓烈了。 那气味，是从哪里来的？ 叮叮……铃铃…… 一阵风铃的声音突然从窗外飘进来。 师远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观察过那扇窗。 那扇落地窗，是四人除那个“人”以外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因为没有人预料到会在停尸房里看到这样的一扇窗。而且，窗口透进的星光，也和他们刚刚的记忆不同。 当他们在建筑外时，外面明明没有任何的星光。天穹如同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布一般，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就在刚才那个“人”转头时，四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根本没有去看那扇窗，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窗的变化。 此刻，师远才注意到，刚刚在那个“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色边缘的星光，也在不知何时消失了。 面积颇大的落地窗，如同通往虚无的入口一般，给人以深邃与未知的不安感觉。 “那……那是什么？” 吴岩突然又说道，同时用手指向了窗子的上方。 他还没有开口，师远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方向的东西。他抬起头，目光迎向了那个东西。 一个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悬吊着的、白色的东西。 叮铃……叮铃…… 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风铃吗？不，不对，不是风铃，那是…… 当看清那个东西时，师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是一个晴天娃娃，只是它看上去实在是太大了。那娃娃的头，竟然和真正的人头同样大小。 “那是……人头！” 慎空灵终于忍不住，颤抖着说了出来。 那个晴天娃娃的头，赫然就是一颗人头。那表情极为痛苦，可以想象那人临死前必然是遭受了无法忍受的折磨。 “啊！是……是他！” 慎空灵的眼睛再次瞪大，惊恐地向后移动着脚步。 “是谁？” 竹上雪无立刻问道。 然而，慎空灵太过惊诧，已经顾不上去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师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仇天怒。他就是传说中的顶级富豪，仇天怒。” “仇天怒？顶级富豪？” 竹上雪无显然并不知道这个人。 这也是很正常的。尽管父母拼命隐瞒，但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对姐姐的存在产生了感知，偷偷地学习中文，准备随时来到姐姐出现的地方。他的内心全部都被“寻找亲人”这一目的所占据，对于什么富豪，没有任何兴趣。此外，仇天怒在失踪后便转变为了一个传说，只有一些很小的圈子里才有人记得，竹上雪无没有听说过，并不奇怪。 “对，这个人就是曾经在我们的世界上最有名、最强大的富豪之一。某天他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的……头颅。” 师远感觉背后泛起了丝丝寒意。 如此强悍的富豪，竟然如此惨死，连全尸都保不住，师远不禁既是唏嘘，又是担忧。 自己的境遇，只怕比当初的仇天怒还要危险。若不是因为有保命次数，他早已经死了。 突然，师远觉得有些不对。 刚才听到的风铃声，难道是这颗人头发出来的吗？那怎么可能呢？人头怎么会发出风铃的声音？而且，他的身体去了哪里？为何只有一颗头颅？ “等下……”师远突然说道，声音似乎有些犹豫，“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那把摇椅上的人的脸？” 他觉得自己刚才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或许是由于自己所站的位置在最右边，而那个“人”是在向左转头，因此才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然而，他的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 其他三人，也没有任何一个看到那个人的脸。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竹上雪无的声音竟然也显出了几分犹豫，“但是，因为我站在最左边，所以我看到了……一部分……他……他好像是没有脸的。” “没有脸？”师远立刻看向竹上雪无，“你说清楚，什么叫没有脸？” “他本该是脸的位置，什么也没有，”回忆着刚才那一幕，竹上雪无的脸色变得惨白，恐惧地咽了口口水，“那里，是空的。不，不只是没有脸而已，他好像……只有一个后脑勺。” ------------ 第78章 线索在哪 竹上雪无在说这些话时，慎空灵和吴岩也是同样恐惧，同样面无血色。 师远终于明白了“只有一个后脑勺”的意思。 “你是说，刚刚那个‘人’的头，其实，只是半个空壳而已吗？” “对，就是这样。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大致是像……半个空的椰子壳。” 竹上雪无的五官略微有些扭曲，显然是因为刚刚头脑中的画面而感到极为不舒服。 “也就是说，刚才坐在摇椅上的，其实是……仇天怒？” 慎空灵的声音颤抖不已，浑身也在不住地筛糠。 她说出这样一个猜测，也是极为艰难。 太可怕了…… 她的脑海中，此刻只有这样四个字。 在这四人当中，慎空灵的恐惧恐怕是最为强烈的。 “仇天怒……”师远低声自语着，“头颅，身体……杨秀凝，半个身体……地图，重叠……” 他突然转过身，再次跑回刚才摇椅所在的位置，蹲下身观察那些痕迹。 那痕迹看上去颇为奇怪。那既不是文字，也不是任何几何图形，但是却又具有一种说不清的规律感。 他从来没有想过按照杨秀凝所说的话将其拼起来。它是鬼，只要发现它，只有逃跑，根本不可能拼合。 不过，“拼起来”却很可能是一种提示，而能够拼合的东西，也并不只是地图而已。地面上的痕迹，说不定也是某个“碎块”。一旦找到其它的“碎块”，就可以进行拼合。 此外，“拼起来”会不会是要将仇天怒拼起来？毕竟，仇天怒的头（的大部分）就在窗外，刚才看到的也许仅仅是幻觉，真正的仇天怒的尸体，或许就在这座建筑的某处。 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将师远从沉思中唤醒。他环视四周，寻找着尸体的踪迹。 “雪无，你能感觉到异常波动吗？” “嗯，能，就在这个房间里……很奇怪，我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 竹上雪无依旧眉头紧锁，同时也是不停地环视四周。 师远早已告诉了他宝物是耳钉。那种体积很小的东西，即便一时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 当然，竹上雪无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第一个找到的东西是耳钉，不等于后面要找的也都是耳钉，说不定会是其它物品。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打算先全力感知异常波动，然后再说。 师远取出手机，将地板上的痕迹小心地拍了下来，随后才站起身，尽全力去感知。 他的感知能力和竹上雪无的不同，他一般是感知鬼的异常气息，对于特殊的物品，其实是没有什么感知力的。不过，他希望先尝试一下，至于是否成功，放到尝试之后再去说。 “会不会在墙壁中？” 慎空灵猜测道。 “有可能。但是，我们不可能将墙壁全部破坏，而且即便破坏了也很难找。最好是找到明确的位置，然后再动手。” 师远说。 “很抱歉，我只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这个房间里，但具体的位置，我感知不出来。” 竹上雪无有几分歉意地说。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师远说着，再次来到窗边，看着那颗人头。 等下，这颗人头挂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让我们发现，摆放在房间的地板上也是完全可以的吧？为何要挂在窗外？想想看，如果人头不是在这里，我们会怎样？ 师远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 仇天怒的人头，在窗子的上方悬挂着，血腥可怖。他不仅五官扭曲，满面血痕，而且没有后颅骨。 师远努力地不去将注意力放在人头的可怖之处上，而是去尽量思考人头挂在这里的影响。 因为这个人头在这里，所以……会怎样？ 师远的视线渐渐向下移动，平视前方。 窗外，一片漆黑。 对！没错！就是因为那颗人头，我们的视线才被吸引到了上方。如果没有它，我们没有理由一直看向上方。 也就是说，下方，有着真正需要注意的东西。 师远更加靠近窗边，向下看去。 摇椅留下的意义不明的痕迹很显然是不完整的，那么余下的部分，会不会是在外面的地上？或许，只有从上向下俯瞰，才能发现那个重要的图案。 然而，地上并没有那种东西。地面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座医学院的教学楼的外面，是水泥地面，坚硬，灰色，平整。 没有任何图案。 是我想错了吗？ 师远感到一丝疑惑与不安。 竹上雪无走了过来，他看出师远似乎是陷入了困境。 “你发现了什么？” 他问道。 “没什么，”师远说，“我刚刚还以为，人头在上方，是为了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下方或许是有什么线索。但是，我想错了，下面什么也没……有……” 说到最后，师远停了下来。 借着手电光，他看到了线索。 那线索不是以图案的形式呈现出来，而是，距离。 是的，距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二楼。从外面看去，二楼地板所在位置大约是三点五米高，即便加上地板楼层的厚度，也不会超过四米。师远的身高是一米七八，从他的角度看去，目测与外面地面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五米六左右。 但是，此刻他看到的，绝对不是五米六。说是七米六，也毫不为过。 因为要执行这些可怕而危险的任务，师远专门做过目测距离的训练。在任务中，任何细节都是致命的，他必须全力以赴。 “喂，雪无，”师远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个二楼有点太高了？” “的确……有这种感觉……” 被师远这么一提醒，竹上雪无也是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 他是个聪明人，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师远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脚下，不仅仅是楼板那么简单。” 师远说着，缓缓地将视线收回，向自己的脚下看去。 地面上，血红色油漆覆盖的木质地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似乎在隐隐发光。 竹上雪无尝试着跺了一下脚，却并没有感觉到类似“中空”的特有感觉。 ------------ 第79章 水池 “下面应该还有一层很厚的‘保护层’。任务是不会让我们那么轻松地发现下面有古怪的。” 师远说着，从背包中取出了一个羊角榔头。 木质地板上，有不少钉子。师远用羊角榔头拆那些钉子，速度很快。 安岭娴临走之前将背包交给了竹上雪无，此刻他便也同样取出了工具，开始拆除地板上的钉子。 福尔马林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刺鼻。 即便是吴岩也明白，下面，有古怪。 不，应该说，尸体，就存放在地板下方。 “我去，这个学校怎么想的？把尸体藏在地板下边干啥？” 吴岩想也没想地就说道。 “这里并不是海源工大。” 师远说。 吴岩一愣，却没想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着一块块地板被掀开，师远等人皆是看到，地板下方，竟然只是普通的水泥地面。 “不对，怎么会是水泥地面？我明明闻到……” 竹上雪无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在……任务当中。” 师远这样说着，举起了羊角榔头，砸了下去。 看上去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水泥地面却是骤然碎裂，碎块哗啦啦地掉了下去。 若是真正的水泥地面，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便会被砸得粉碎。 而那些碎块掉落下去后，发出的自然是落入水中的声音。下方，是一个硕大的水池，里面的液体，便是专门用来保存尸体的福尔马林。 慎空灵捂住口鼻，紧皱眉头看着下方。虽然由于厌恶那种气味，五官略微扭曲，但看得出神情并没有太过紧张。 然而，下一个瞬间，她的眼睛骤然瞪大，一道惊恐的神色在她的双瞳中浮现。一声尖叫，也被她生生憋在了嗓子眼里。 那硕大的池子中，竟然有着十几具尸体。它们中的大部分显然已经被浸泡了很久，隐隐变得不像是人类一般。其中甚至有部分尸体是被解剖过的，有的断手断脚，有的只有躯干，没有头。它们在福尔马林中混乱不堪，可怖而恶心。 即便是吴岩，在看到这一幕后都是两眼呆滞，浑身僵住。 然而，师远和竹上雪无的注意力，却被池子角落处的几具尸体吸引。 “师……师远，那边……是不是你需要的？” 竹上雪无咽了口口水，觉得有些瘆得慌。 “应该是了。” 师远是四人当中最镇定的一个，但也并不是完全面不改色。 角落里的东西，令他感到了一阵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寒意。 曾经做过的一个噩梦，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哥哥……哥哥……我们是双胞胎……” 师远突然狠狠地摇了摇头。 本以为只要这样便能够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从脑海中甩出去，但是，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 “哥哥，我的大脑也在你的脑袋里……” “哥哥，我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怎么搞的？为什么突然又想起这个？那不是幻觉吗？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 师远渐渐想起，那是他在精神病院的任务当中产生的幻觉，并不是噩梦，更不是回忆。 一段在任务中出现的幻觉而已，无论怎么想，任务结束后都应该消失了，至少不应该对现在的他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但事实却是，他很痛苦，头痛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攫住一般难受。 所有的一切痛苦的感觉，全部都是源自于池子角落的某具尸体。 那是一个婴儿的尸体，只是看上去有些畸形，似乎有四条腿、四条手臂。 那婴儿的头部也是出奇的大，看上去似乎有普通婴儿的两倍。 “那个婴儿的尸体……”竹上雪无并不知晓师远的幻觉，“实在是太可怜了，因为天生畸形，所以被亲生父母抛弃了吗？” 听到竹上雪无的话，师远清醒了过来，头脑也很快恢复了清明。 不能因为那虚假的回忆而继续痛苦下去！这个房间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诡异力量，影响人的五感，说不定也会影响人的记忆，不能再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了。 这样想着，师远说道：“雪无，可以帮个忙吗？帮我把那四具婴儿的尸体……捞出来。” “你……你说什么？” 竹上雪无顿时惊诧莫名，但随后又察觉到，师远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转入暗世界，需要四具尸体……”师远快速地解释道，“大人的尸体太重，我们没有办法带回去的。但是婴儿不一样，很轻，容易……携带。”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样的回答还是令竹上雪无愣了好一阵子。 终于，他愕然地点了点头，强行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我……我明白了。那好，我……我帮你……” 他紧张而无奈地吁了一口气，缓缓地向那个角落走去。 背包里的东西很多，师远和竹上雪无很快便取出了适合的工具，将四具婴儿的尸体捞了上来，并装在了厚实的黑色塑料袋中。 滴答……滴答…… 婴儿尸体身上的液体滴落在地，令师远的心脏一阵收紧。 将四具尸体放好后，师远的目光不自觉地便停留在了那四个塑料袋上。 这种感觉，真的很…… 师远再次叹了口气。 看着那四个黑色塑料袋，师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菜市场上购买活鱼的人们。他们每一个都拎着黑色的塑料袋，在回家的路上，那塑料袋还会时不时地动几下。 师远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塑料袋，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动。 “雪无，一会儿你就带着这些……东西回去。然后，你和安姐一起，去找罗亚森，尽快把东西安置好。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海源，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惹上麻烦。” 师远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 竹上雪无应道。 “好。那么下面，我们快些找到任务物品吧。我想，那个物品，很可能与地板上的图案，以及仇天怒的尸体有关。” 师远再次观察着，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突然，慎空灵恐惧地喊道：“啊！那边那具尸体……” 原本寂静的空间突然想起这么一声叫喊，其他三人均是被吓了一跳。 ------------ 第80章 纹身 “瞎喊什么？” 吴岩十分不爽地嚷嚷道。 慎空灵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师远，你看！那具尸体……只有……只有后脑勺！” 在这只能凭借手电光照明的房间里，慎空灵居然能够极为准确地捕捉到尸体的细节，也的确算是难得。要知道这些尸体可不是摆在地板上，清清楚楚地让他们看，而是放在水池中，尸体的大部分都浸泡在溶液里，只有一部分浮出了溶液表面。 事实上，慎空灵原本也没有看清楚那具尸体只有后脑勺，但在师远和竹上雪无二人将婴儿的尸体捞起时，溶液产生了波动，这才使那具尸体原本处于溶液下方的部分显露出来。 “那是……仇天怒的尸体吗？” 师远立刻将视线投向了慎空灵所指的方向。 “把仇天怒的尸体捞上来吧。” 竹上雪无立刻说道，并随即开始了行动。 地板下方的池子固然很大，但并没有大到与整个房间的面积相同的地步。在池子的边缘，还是有不少木质地板的存在，足够四人站立。 打捞尸体并不困难，很快便完成了。 将那具尸体放在了地板上，师远四人感觉到一阵悚然。 在打捞的过程中似乎还没觉得什么，此刻看着那具静静躺在地板上的尸体，四人只觉得心惊肉跳，心脏颤抖不已。 只有后脑勺…… 他们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楚，在刚刚进入这个房间时，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同样的体型，同样的残缺不全，但一个是动的，一个却是冰冷的尸体。 “我们把他……拼起来吧。” 师远的语调听上去都有几分不自然，但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减缓半分。 来到窗边，借助工具将外面悬挂的“晴天娃娃”取了下来，去掉下方的白布，师远将仇天怒的头部安放在了他的颈部上方。 终于，不用再看那可怖的后颅骨了…… 四个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心绪总算是稍稍安定。 但是，拼起来之后，却什么变化也没有。 难道刚才的分析是错误的？将尸体拼起来，难道没有任何用处吗？ “师远，”竹上雪无突然说道，“我感觉，那异常波动变得非常强烈，好像……就是从尸体身上发出来的。” “那种波动是突然变得强烈吗？” 师远问道。 “是。就是在你将仇天怒的头部拼回去之后。在那之前，我只能感觉到非常微弱的波动，并且无法确定位置。但是现在，我完全可以确定，波动就是从尸体上发出来的。” 竹上雪无说道。 师远明白，正是“拼起来”的这个动作，完成了某种“仪式”，触发了某个“开关”，使原本处于隐藏状态的任务物品转变为了非隐藏状态。 耳钉……难道是在耳朵上吗？可是刚才拿着头颅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 师远看向仇天怒的双耳，并没有看到耳钉。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仇天怒，但是，我听说，他有很多纹身……” 慎空灵突然说了一些看似没有联系的话。 “纹身？” 师远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手伸向了尸体的手臂，将袖子挽了起来。 这一点其实也有些异常。在医学院里用来教学的尸体，既然是要解剖，一般是不会穿衣服的。但是仇天怒的尸体却是穿着衣服，并且衬衫、西装、领带一应俱全。 “果然有不少纹身。” 竹上雪无也看向了尸体的手臂，立刻说道，并同时双眉紧皱。 在他看来，纹身可是相当可怕的东西，普通人一般不会做纹身这种事情。 可是，纹身和眼下的“游戏”，又有何关联？ “找找看，他身上的纹身当中，有没有和刚才地板上的痕迹相似的？” 师远一边说一边取出手机，翻出刚才所拍摄的照片，并将照片传给了竹上雪无和慎空灵。 吴岩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在一旁双臂交叉看着他们。 师远和竹上雪无倒是没有在意，慎空灵却是在找那个痕迹的过程中瞥了他一眼。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你马上就要死了啊。 她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毫无变化，更没有出言提醒。 对于这个吴岩，她也是没有半点好感。如果他死了，她虽然不至于欢呼雀跃，但也绝对不会觉得可惜或是同情。 “师远，之前你说地上的那个痕迹很不明显，并且形状怪异，很可能是图案的一部分。我们是不是应该再……” 竹上雪无问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纹身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规律的，即便有支离破碎的图案，也很正常。总之，我们先找找看。” 师远边找边说。 仇天怒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一直泡在福尔马林里，不说别的，单是那气味就让人受不了。 可是，为了活命，师远等人都努力地不去考虑气味的问题，慎空灵也同样没有埋怨什么。 三人继续寻找，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是不是这个？” 突然，慎空灵说道。 师远和竹上雪无立刻看了过去，随后发现那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图案，如果不是足够细心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很像。” 师远将纹身和手机中的照片进行对比，最终确定，两者完全一致。 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 “该不会是……” 慎空灵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没办法。” 师远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那个图案的位置割了下去。 慎空灵不愿再看下去，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死去多年的尸体在福尔马林的浸泡下变得颇为奇怪，刀子切割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切在肉上，但师远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快速地切割着，只希望尽快找到任务物品。 距离结束，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快！ 他在心里催促自己。 突然，金属刀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耳钉吗？ 师远将匕首扔到一旁，将大拇指和食指伸进了割口。 一阵翻搅的声音传来，竹上雪无忍不住双目微闭，表情说不清是不忍还是恶心。 “找到了。” 终于，师远将手收回，两根手指夹着一枚黑色的耳钉。 “雪无，快走。” ------------ 第81章 黑色月亮 师远立刻将耳钉交到了竹上雪无手中，提起背包和黑色塑料袋便快速向外跑去。 在他找到黑色耳钉那一刻，整个医学院教学楼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说清的变化。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拥挤嘈杂的房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样，气氛骤然改变。 师远知道，其实不只是这座教学楼，整个校园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在找到耳钉这一瞬，这里被“重置”了。 之前他已经分析过，每一次找到任务物品后，所有的任务物品的位置都会改变，所以才需要每一次都重新查看地图。 师远等人快速返回一楼，并向大门跑去。 手上传来极为怪异的触感。婴儿的尸体再小，也是有重量的，在塑料袋中产生着向下坠的感觉。那种感觉通过塑料袋传导到了师远的手上，令他产生了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医学院的教学楼很快便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众人都是拼命地以最快的速度跑着，迅速地逃离那座给人怪异感觉的建筑。 将耳钉交给了竹上雪无，师远便快速向一号教学楼跑去。 在略微的犹豫之后，师远陪同竹上雪无进入了一号教学楼。 根据上一次安岭娴交付耳钉的情况来看，如果参与者携带任务物品进入这座教学楼，便不会遇到危险。但是，师远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不能冒那个险。竹上雪无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关系到转入暗世界的“仪式”，绝对不能让他以身涉险。 好在，交付的过程也和第一次一样顺利，整个过程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与安岭娴的经历相同，当竹上雪无返回现实世界后，手中的耳钉也消失了。 时间越来越少。 还剩三人，十三分钟。 慎空灵的脸色愈发苍白，恐惧之色难以抑制地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显现。 “我……我好害怕……” 她忍不住颤抖着低声说道。 对于师远的决定，她不敢反驳。无论在现实中她的家庭如何富有，如何强大，在这里，她极为弱小。可以说，她没有任何优势。即便是在其他人看来惊为天人的容颜，在师远和吴岩面前，也没有任何作用。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师远看了慎空灵一眼后说道，“我知道你害怕。执行任务……参与游戏的，哪个人不害怕？下一次找到任务物品，我会交给你的，你放心。” 慎空灵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下一个任务物品……真的能顺利地找到吗？ 慎空灵的心中不免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师远将三张地图重叠，仔细查看。 “这里有一个标志。就在我们站立的位置！” 师远清楚地看到，一个血红色的标志，就在他们所在的三号女生宿舍楼门口。 如果他们的身形在地图上有所显示的话，那么代表他们的标志和代表任务物品的标志，几乎就是重合的。 脚下是坚实的水泥地面。虽然刚刚在医学院教学楼里用羊角榔头轻易地敲碎了水泥地板，但那是因为那个房间会影响人的五感，虽然看上去像是水泥地，但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 不过，眼下的情况不同。他们已经脱离了那个停尸房，五感也没有再受到影响，既然看到脚下是水泥地，那么应该就是如此了。 师远取出羊角榔头，尝试着去敲击地面，果然纹丝不动。 “师远，”慎空灵紧张地说，“竹上雪无已经离开了这所学校，那么我们也没有办法使用他的能力去感知任务物品的位置了啊。万一……万一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先别想那些了。在任务中自己吓唬自己，是最没用的事情。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寻找耳钉。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也找不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师远并没打算用虚无缥缈的希望去安慰慎空灵，而是直接地告诉了她最坏的后果。 听了师远的话，慎空灵立刻陷入了更加强烈的恐慌。但是，几秒钟过后，她便冷静了下来。 是啊，只有全力以赴才能有一线生的希望吧？ “我明白了……” 她略微低下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的确是明白了，但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却无法消灭。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会死，慎空灵的双眼变得温热，眼泪随时都会落下。 她抬起头来，希望泪水不要流出来。 虽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但是她的倔强令她不想在两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显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怯懦。 突然，她的面色陡变。恐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师远！”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师远的袖子，“你看！” 她举起右臂，向空中指去。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师远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轮圆月。 只是，那月亮竟然是黑色的，发出隐隐的光泽。 “那是……月亮吗？” 慎空灵不确定地说道。 直视着那轮黑色的月亮，师远产生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那月亮似乎很眼熟。 不，不对，那不是月亮，而是……耳钉！是那种黑色的耳钉！ 可是，如果那是一枚耳钉，那它的体积，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们之所以将那个黑色的东西当成了月亮，是因为从他们的位置看去，那个东西的位置非常高，乍看上去就像是镶嵌在天穹上一般。在如此遥远的距离，看上去还和月亮差不多大，那么若是将其拉到地面，恐怕要比整个操场都大了。 那还能算是耳钉吗？ “所以，这一次的任务物品，不是在脚下，而是在天上吗？” 师远轻声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那个黑色“月亮”，到底有多远？该如何将其拉到地面？ 师远取出了锚钩枪，瞄准了黑色的“月亮”。 这可不是普通的锚钩枪，而是他在任务中获得的特殊工具。到目前为止，师远还没有将里面的绳索完全拉出来过，因此也不太清楚，里面的绳子到底有多长。 这个锚钩枪的爪钩是否可以触碰到那个“月亮”？ 师远没有犹豫，按下了那犹如扳机一般的开关。 ------------ 第82章 近小远大 爪钩骤然飞出，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向着“月亮”极速飞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令师远等人惊愕万分。 随着距离的加大，锚钩枪的爪钩看上去越来越大。 这完全是违反自然规律的。近大远小。越是远的东西，看上去应该越小才对。这个爪钩，怎么会看上去越来越大？ 看着已经变得如同普通电脑屏幕般大小的爪钩，师远简直要怀疑它是不是马上就要从空中掉落下来。 不过，爪钩的速度却是并没有变慢，而是继续向“月亮”快速飞去。 绳索也是越拉越长，已经远远超过了五十米。 爪钩还在继续向上快速移动，看上去已经同磨盘差不多大小。 至于那个黑色的“月亮”，早已被爪钩挡在了后面。 整整三十秒后，爪钩的速度才慢了下来。随后，它停止了向上的移动，转而向下方坠落。由于有绳索和拉力的关系，它没有直接垂直掉落，而是向锚钩枪的枪口返回。 此刻，爪钩的目测面积和暗鸦岭那座小木屋相差无几。 “天啊！它要掉下来了！” 慎空灵下意识地喊道，声音中满是惊恐。 如此巨大的爪钩若是从天而降，那必然会带来一场灾难。 但是，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由近及远，那个东西看起来越来越大。那么当它由远及近地移动，那它应该是越来越小了吧？ 这个空间的一切，都无法用常理去揣度。慎空灵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了这一点。 果然，爪钩返回时，越变越小。 当它终于回到枪口时，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原来的尺寸。 没有碰到空中的黑色耳钉吗？ 师远抬头看去，黑色“月亮”依然高悬空中，纹丝没动。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空中的耳钉取下来？ “那是月亮吗？” 吴岩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师远略微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 吴岩看了师远一眼，继续说道：“月亮怎么是黑的呢？不应该是……月亮是什么颜色的？黄的吧？” 依然没有人理会他。 他却没有生气，再次抬头看向空中那枚硕大的黑色耳钉，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月亮咋不掉下来呢？不是说地球有引力吗？” “那不是月亮，”慎空灵终于忍不住说道，“那只是一个圆形的东西罢了。” “不是月亮？那就更应该掉下来了啊。” 吴岩一脸不解地问。 慎空灵十分无奈，叹了口气，只好继续保持沉默。事实上，她有些后悔刚才回应了吴岩的话。 这个家伙，真的是脑子有问题。蠢死了。 慎空灵有几分不爽地想。 然而，另一边，师远的表情却是突然一变。 对啊，为什么它没有掉下来？ 很明显那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一枚耳钉。既然不是月亮，而只是一个物品，无论飞得多高，都应该会掉下来才对吧？ 换句话说，耳钉之所以在空中，不是因为它本来就应该在空中，而是因为有某种力量使它悬浮在了空中。 现在他们经历的既然是一个“游戏”，就绝对会有破解之法，不可能完全靠物理方法去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不是用蛮力去将耳钉拉下来，而是解开某个谜题，就和之前仇天怒的尸体一样。 师远注视着空中的耳钉，大脑极速地运转。 哗哗…… 一阵塑料袋抖动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师远猛地一个激灵，立刻低头看去。 怎么可能？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 那四个黑色的塑料袋，竟然就放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竹上雪无离开时，他明明将四个黑色塑料袋全部都带走了。 它们……怎么又出现了？ “哈哈哈哈……” 一阵诡异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三人耳边炸响。 是婴儿的笑声。 伴随着笑声的，是塑料袋抖动的哗哗声。 这两种声音交叉在一起，构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交响曲。 “啊！师远！” 看着那些抖动的塑料袋，慎空灵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下意识地拉住了师远的胳膊。 “不对，不对！这些，不是我们刚才找到的那些婴儿的尸体。那些尸体已经被竹上雪无带走了。” 师远立刻说道。 “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无法用常理去衡量。说不定……说不定它们自己回来了啊！” 慎空灵的声音都变了，不停地用力拉着师远的手臂，想要让他快些逃离。 她并不是为了师远才这么做，而是因为她不敢一个人跑。 师远无法回答慎空灵的话，因为他内心当中也清楚，慎空灵所说的那种可能性，的确是有的。 可是，如果竹上雪无带走的婴儿尸体消失的话，他应该会联系我才对吧？ 师远拿起手机，立刻查看是否有新的消息或错过的电话。 没有，完全没有。 师远立刻拨打了竹上雪无的电话，并且很快便接通了。 “喂，师远，怎么样？” 电话刚一接通，竹上雪无便立刻问道。 “雪无，那些婴儿的尸体，你顺利带回去了吧？” 师远焦急地问，同时看向那些塑料袋，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他骇然地看到，一个婴儿从其中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爬了出来。 那个婴儿，有着四条腿，四条手臂。 “嗯，带回来了，就在我身边。我姐姐已经联系了罗先生，他很快就会过来。” “有什么异常吗？你有没有检查过塑料袋里面？” 师远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在急速飞奔。 地上的四个塑料袋都在不住地抖动，里面传出可怖的婴儿笑声。 “检查过了。怎么了？难道你那边出现了什么情况？” 竹上雪无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打开了塑料袋查看里面的尸体。 四具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我这边，再次出现了四个黑色的塑料袋……” “这边很正常，四具尸体一个不少，也没有任何异常。” “好的，知道了。” 挂断电话，师远立刻回头看去。 他看到，那个有着四条腿的婴儿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后面追赶。他的四条腿中，只有两条接触地面，另外两条却是在背后突兀地出现，随着他的爬行而晃动。 ------------ 第83章 某个时刻 同样的，婴儿的四条手臂中，也只有两条在下方，两外两条在背上。 那婴儿看上去，就如同背着另一个婴儿在爬一样，只不过背上的那个婴儿，没有头。 “我的天啊！” 慎空灵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看到，那婴儿竟然变得极为巨大，白中发青的脸上隐隐有着诡异的纹路。而它的两只眼睛也在发着幽幽的绿光，看上去极为可怖。 这种情况下，分头跑或许是最佳的选择。但是，慎空灵却对这座校园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根本不敢独自一人行动。 她看了看师远，担心他说出“分头跑”这几个字，便抢先说道：“师远，不要丢下我。” 师远看向她，内心却是在惊诧她竟然能够跟得上他。 事实上，他现在并没有保留速度，已经几乎是在全力奔跑了，但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竟然完全没有落下，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她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一丝疑惑难以抑制地出现。 在之前的几次逃跑过程中，师远也产生过这种疑惑。好几次他都想询问慎空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每一次他都没有问出口。 慎空灵毕竟是富豪之女，偷偷地进行了某种改造或是服用了什么特殊的药物，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当年的超级富豪仇天怒为了保护自己，将自己的头部进行了半机械化改造，便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那些有钱人的危机意识比普通人要高得多，自然会不惜重金保护自己。 慎空灵很可能是她父母的独生女儿，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在她身上耗费大量金钱，并不奇怪。 不过，这个少女，倒是需要警惕…… 师远暗想。 作为富家千金，慎空灵固然是有很高的可能性得到某种改造，但更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她，会不会是鬼？ 目前，感知域已经失去了作用，师远不得不提高对其他人的怀疑。不管怎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师远可不会愚蠢地轻信任何人。 因此，对于慎空灵的话，师远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话。 如果慎空灵是鬼，最重要的不是立刻远离她，而是避免立刻被其杀死。 之前师远曾经考虑过“那种力量”是否有“脾气”这种东西的问题。同样的，鬼魂是否有“脾气”，也是一个未知。 如果有，就绝对不能惹怒它们，否则，杀戮会立刻降临到他头上。w ww.tx t80.c om 三人跑着跑着，便来到了一座建筑旁。 不能贸然进入建筑，几乎已经成了任务当中的铁则。师远根本连想都没想便立刻改变了方向，转而向旁边的篮球场跑去。 “师远，我们去……那个实验楼里躲躲吧？” 慎空灵虽然速度还跟得上，但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气喘。 “楼里很可能会有危险，不能贸然进去。” 师远回应道。 “可是……”慎空灵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怪异婴儿，“这里这么空旷，那个……婴儿很容易就能发现我们啊。进到建筑里，应该比较容易隐藏吧？” 慎空灵的话令师远愈发地起疑。 为什么她一个劲地劝说我进入建筑中？ 师远的神情更加凝重，看了慎空灵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想想。” 这并非敷衍，他真的在想。 只是，想的内容却和慎空灵以为的内容有一定的差别。 慎空灵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人，要么是鬼。 如果她是人，断没有拼命要进入建筑的道理。且不说师远之前已经告诉了她进入建筑的危险性，即便没有说过，她自己应该也能够想得到。 如果她是鬼，也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自己动手便能轻易将师远杀死。 究竟是为什么？ 师远虽然在思考，但速度并没有放缓。篮球场并不大，几秒钟的时间三人便从篮球场横穿了过去，跑到了不远处的第二男生宿舍楼大门口。 慎空灵见师远迟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急了，再次说道：“师远，我们已经跑过头了啊。” 说完，她再次回头看去。 “啊啊！！” 她顿时又是一声尖叫。 师远皱了皱眉，也将头转回去查看。 那婴儿，竟然已经变得如同一座小山那么大。它大张着嘴，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极为狰狞。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婴儿追上，也会因为时间消耗殆尽而死。 怎么办？到底要如何解决身后那恐怖的婴儿？ ☆ “师远呢？” 终于赶到海源工大大门口的罗亚森立刻问道。 “还没出来。” 安岭娴答道。 “还剩多少时间？” 罗亚森又问。 “还有不到十分钟了。” 这一次回答的人是竹上雪无。 听到这个回答，罗亚森的眉头紧锁。 “情况不妙啊……” 他低声自语道。 他刚刚接到了刘潋的电话。 刘潋实在放心不下，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鬼使神差地在午夜时分走出了暗鸦岭村的东村口，来到了那片土坟山坡旁。 暗夜无星。借着手电光，她看到，山坡上的绝大多数墓碑都已经出现了名字。这也就意味着，某个时刻越来越近了。 所谓的“某个时刻”，指的就是山坡上所有的墓碑都出现名字的那一刻。 在师远看来，那些东西与其说是墓碑，不如说是一种倒计时工具。 就像启动某些程序时会有进度条一样，那些墓碑就是某个“仪式”启动的进度条。 若是所有的墓碑都出现了名字，那个时刻就算是彻底到来。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时刻？ 书页上没有对此事的说明，众人只能猜测。 而所有人猜测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那一时刻，或许便会是鬼魂对人类屠戮的爆发。 这个地球，永远都不可能是完全光明的。任何时候，总有一半，被淹没在黑暗之中。这巨大的黑暗，被称之为黑夜。 但，若是那个时刻到来，黑暗吞噬的，将不再是半个地球，而是全部。 看着那些墓碑，刘潋的双手变得冰冷。 空白的墓碑，似乎只剩下两个了。 若是再有两个人异常死亡，所有的墓碑便会被填满，那一时刻也就会随之到来。 ------------ 第84章 不能让他们死 “你们出来时，里面还有几个人？” 罗亚森看向竹上雪无，问道。 “算上师远在内，三个。” 竹上雪无回答道。 “三个……” 罗亚森若有所思地低声说着。 如果那两个人死了，恐怕…… “师远他……不会死的。” 安岭娴突然说。 “我也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他可是有六十多次的保命次数，怎么可能全部耗光。我现在担心的，其实是……” 说到这里，罗亚森突然停住了。 土坟山坡的秘密，即便是安岭娴也不完全了解，更不要说竹上雪无了。 不过，他们姐弟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是听出了罗亚森在试图隐藏一些什么。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游戏”参与者，他们或许什么也不会说。但现在，他们两人身为“同根同源者”，已经被卷入了暗鸦岭的诅咒之中，即便罗亚森不想说，他们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罗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竹上雪无试探着问道。 “呃……其实也没什么……” 罗亚森抬眼看了看安岭娴。 他倒并不是故意要隐瞒他们姐弟，只是，土坟山坡上只剩两个空白墓碑，眼下他们姐弟俩又不在任务当中，即便知道了，除了干着急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不告诉他们，他们也一样会着急。 “是这样的，”罗亚森略微犹豫后开口道，“这次的任务，即便是师远活下来，也未必就算是真的成功。如果另外两个人死了，恐怕所有人都会……死。” “什么？” 听了罗亚森的话，安岭娴和竹上雪无不禁对视了一眼，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担忧。 “怎么会这样……” 听罗亚森讲述完来龙去脉后，安岭娴骇然地用手捂住了嘴。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这就给师远打电话，让他一定要保护好另外的两个人。” 竹上雪无说着，便取出手机，立刻开始拨打师远的电话。 然而，电话却根本无法拨通。他惊讶地将手机拿到眼前，看到的却是无信号的标志。 没有办法联络！ “糟了！这下真的糟了！” 竹上雪无焦急地说道。 他十分清楚师远的计划。 在这次的“游戏”中，只有将三种不同的地图重叠在一起，才会出现红色的标志。在剩余的三人中，吴岩是一个杀人·犯，师远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活着出来。至于那个慎空灵，也没有人能保证她能活下来。 若是这两个人死了，就一切都完了。 情急之下，竹上雪无突然大声喊道：“师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要保护好另外两个人，绝对不能让他们死！你听到了吗？” 他们此刻就站在海源工大的大门口。这座校园里如今没有其他人，若是师远真的在里面，在这寂静的午夜，是有可能听到竹上雪无的声音的。 竹上雪无的喊声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息。 但是，这声音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里面，真的是一个异空间吗？我的声音，是不是根本就无法传到师远的耳中？ 竹上雪无懊恼地想。 ☆ 是不是想办法把慎空灵甩掉比较好？ 师远的心中如此想道。 他完全没有听到竹上雪无的声音。 这里，的确是另外一个空间。竹上雪无站在大门外，无论他用多大的声音去喊，都是毫无用处的。 身后，那个婴儿已经变得硕大无比，几乎遮盖了半个天空。 必须想想办法。一味的跑下去，肯定没有任何用处。 看着身后巨大的怪异婴儿，师远虽然感到一阵悚然，但却并没有慌乱。 可是，那婴儿……也未免太大了吧？这么大的婴儿，若是追到我身边，只怕会……等……等下，巨大？距离？ 师远一下子想起了天上的那个黑色的“月亮”。 近小远大。这个在现实世界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怪异现象，却在这里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那个婴儿看上去越来越大，实际上或许并非它本身变大了，而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了？ 这么想着，师远再次转过头去，观察那婴儿的动作。 他看出，婴儿的速度虽然相对真正婴儿该有的爬行速度来说已经很快，但和他们跑动的速度相比，还是慢得多。因此，它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原来是这样。不是它变大了，而是它距离我们越来越远。 师远心想。 可是，即便是想到了这一点，也并没有真正地解决问题。 慎空灵在他身后跟得紧紧的，即便他加速，她也仍旧可以跟得上。 师远越想越觉得慎空灵很可疑。 必须想办法和她分开。 他抬头看去，黑色的“月亮”还在。 当然，他也记得，耳钉不止这一个。这个校园里，一定还有其它的耳钉，自己也没必要死死地盯着空中的那个不放。 近小远大。这个现象，绝对是在竹上雪无离开这里后才出现的。空中的耳钉也好，怪异婴儿也好，都出现了这样的现象。 但是，那些建筑却没有此类现象发生。 师远也曾经尝试着伸出手去，重复地做了几次将手拉近眼前和将手臂伸直的动作，观察自己的手是否也会出现近小远大的现象。但是，没有，他的手看起来很正常。 难道只有耳钉和怪婴是这样的？它们两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这一现象说明了什么？ “啊，实验楼！” 就在师远思考之时，慎空灵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师远略微惊讶地向旁边看去，发现他们竟然无意中跑回了刚才那座实验楼的门口。 “实验楼有什么特别？” 师远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的神色极为冷峻，目光中透着些许寒意。 慎空灵察觉到了师远语气中的冰寒，浑身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但她仍然说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不，师远，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不能随便进入建筑，因为那会很危险。但是，刚才似乎有人在我脑子里对我说，实验楼里有解开谜底的线索。” “在你脑子里对你说？” “是……是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慎空灵焦急地说道。 ------------ 第85章 九分钟 师远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旁边的实验楼。 对于慎空灵所说的“有人在我脑子里对我说话”这样的说法，其实师远并不觉得荒唐，他自己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但是，为什么这一次那信息传到了慎空灵脑子里？难道每个人都会随机地得到这种信息吗？那么，吴岩是否也得到过信息？ 师远看向吴岩，发现吴岩正十分疲惫地用手拄着膝盖大喘气。 师远自嘲似的轻轻摇了摇头。他猜得到，如果吴岩突然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一定会立刻说出来，绝对不可能装得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可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 “为什么你刚才不说？” 师远这句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纯粹是想知道原因。 “因为……太荒唐了啊。我觉得你也许……不会相信。” 慎空灵似乎做错了事一样抿着嘴唇说道。 “在任务当中，没有什么荒唐不荒唐的。任何异常，只要出现就要立刻说出来。” 师远说道。 他再次瞥了慎空灵一眼，心中依旧在盘算远离她的计划。 如果她是鬼，远离她毫无疑问是明智的。 但是，如果她是人，在被孤立之后，她很可能会举步维艰。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即便跑得快些，在鬼物面前也是没有任何优势。她没有感知能力，没有保命次数，什么都没有。她，很可能会死。 到底哪一种的可能性高一些？ 如果说慎空灵没有给出她的理由，师远绝对会继续怀疑她。但现在，她已经给出了师远完全可以理解的理由，他对她的怀疑也随之下降。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慎空灵的身份，但是，师远却已经决定，不再去怀疑她。他会按照之前的约定，将下一个找到的任务物品交给她，并让她离开。 师远看了看时间。 只剩九分钟。 三个人，九分钟。 就算不考虑其它，仅仅从时间角度考虑，也已经逼近了死局。 只能拼一拼了。 “走，进去。” 师远说着，向实验楼大门走去。 姑且相信慎空灵的话，先找到任务物品再说。 本以为这里会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样复杂，却没料到，刚刚走进一楼大厅，师远便看到了一台很明显不属于这里的机器。 乍看上去，那机器和普通的点餐机差不多，很像一台立式的电脑，有屏幕，还有一些按钮。 师远之所以觉得这台机器不属于这里，是因为那机器主体漆黑，上面有着斑驳的血迹样的红色痕迹。此外，机器的材质看上去也很奇怪，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材料。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在于，那机器就立在大厅的正中心。 任何一个教学楼里，都不可能有一台置于大厅正中心的点餐机。 “怎么会……这么容易……” 师远下意识地觉得，这或许是任务当中的陷阱。 任何太简单、太美好的事情，都可能是陷阱。师远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眼下，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过去看一看，他也不会安心。 “那是啥？” 吴岩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指着机器问道。 没人理他。 师远走到机器前，查看着上面的按钮。 “重力恢复……” 看着这个按钮，师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枚高挂于空中的黑色耳钉和那个硕大的婴儿。 他早就觉得那怪婴有些不对了。 近小远大。近的东西看起来小，远的东西反而看起来大，这的确很让人无法理解。但是同时，这一现象也是一个障眼法，这一点不应被忽视。 如果那怪婴仅仅是因为距离远了就变大的话，它的身子应该有一部分是沉入地下的，或者和地面重合。总之，一个因为视距离问题而改变大小的东西，没有道理只向上变大而保持下边缘位置不变。 也就是说，那个怪婴实际的位置，在空中。 那枚黑色的耳钉，也在空中。 按钮上“重力恢复”那四个字，是否指的就是恢复怪婴和耳钉的重力？ 师远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那些按钮上的文字。 “拉近……爆裂？” 机器上的按钮数量不多，只有五个，其中还包括一个红色的开关。剩余的四个按钮上，也只有三个写了字，即“重力恢复”、“拉近”和“爆裂”这三个。 最后的那个按钮，是没有字的。 此刻，在师远眼中，那个没有字的按钮反倒是最能引起他注意的。 那个按钮到底是什么功能？ “拉近！师远，用这个按钮可以把耳钉拉近啊！” 慎空灵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拉了拉师远的袖子。 “嗯……” 师远答应着，按下了开关。 屏幕立刻闪烁起来，但出现的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扭曲画面和没有意义的线条。 “快啊！” 慎空灵焦急地催促道。 她记得很清楚，师远答应过她，下一个任务物品会交给她，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能够得到耳钉，按照约定，师远要将其交给她的。 时间紧迫，师远也没有办法考虑太久。他皱了皱眉，索性直接按下了“拉近”按钮。 屏幕的闪烁变得愈加狂野。这里本就没有灯光，屏幕的光显得格外刺眼。 随后，屏幕安静下来，上面开始出现有规律的图形和文字。 终于，屏幕正中出现了一行字。 “请选择需要拉近的目标。” 下方是一个“确定”按钮和一个“取消”按钮。 按下“确定”后，这行字消失了，随后出现的整个校园的平面图，看上去和他们手中的地图差不多。只是，这平面图看上去是完全写实的，就像从空中俯瞰校园一样。而地图上面的，只是比较细致的线条而已。 师远调整着平面图，调到了耳钉所在位置附近，并将画面放大。 很快，他看到了那枚悬浮在空中的耳钉。 小心地调整着画面，师远将手指放在了耳钉上。 一阵诡异瘆人的鬼啸毫无征兆地响起，师远忍不住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立刻意识到，那并不是外面传来的声音，而是这台机器本身。 ------------ 第86章 爆裂怪婴 刚才那声鬼啸，难道是确定拉近目标的音效？这也未免太…… 师远的内心忍不住想要抱怨几句。 屏幕上再次出现了文字。 “拉近目标选定为耳钉。” 下方同样再次出现“确定”和“取消”两个按钮。 按下“确定”后，身后骤然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师远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很快，他便看到，空中那黑色的“月亮”，正在向他极速飞来。 不是像正常的世界那样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 “耳钉……” 慎空灵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耳钉，心脏都快跳出来。 在她眼里，那不是一枚耳钉，而是一条命。她自己的命。 师远将耳钉抓在手中，却感觉那耳钉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不断地“挣扎”。 慎空灵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时间只剩七分钟。若是师远改变主意，慎空灵并不会感到奇怪。 “慎空灵，拿着。把地图给我。” 师远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慎空灵反倒愣住了。 “拿着啊！” 师远急了。 时间不等人。就这么七分钟了，难道还要在犹豫中浪费一分钟吗？ “啊……哦，谢……谢谢……” 慎空灵慌乱地接过耳钉，取出地图，而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没办法陪你去一号教学楼了，你自己快点过去吧。在身上有任务物品的情况下，不会有危险的。快走。” 师远说完，不再看她，将三张地图重叠，重新查看红色标志的位置。 “果然，那怪婴是……” 师远说着，看向了那台机器。 “我……” 慎空灵嗫嚅着，并没有迈动脚步。 吴岩纳闷地看向她，说：“你怎么还不走？你不想活了？不想活就把那东西给我！” “不！” 慎空灵突然喊道，随后扭头便跑。 师远，谢谢你……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除了自己的家人，她从未如此看重过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对冷滴，她也并没有从心底关心过，只是和她经常一起玩而已。 那怪婴看上去依旧极为巨大，慎空灵却是对它视而不见。 一号教学楼！一号教学楼！ 她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目标。 “你还真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别人了？” 吴岩似笑非笑，脸上带着嘲讽的意味对师远说道。 “不然呢？” 师远冷冷地看向吴岩。 “当然是自己留着了。呵呵，你看起来好像挺精明，实际上这么蠢。我要是你，绝对要自己先开溜。” “嗯，我记住你的话了。” 师远也是似笑非笑，语气颇为愉快地说。 吴岩没明白师远的意思，反倒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 师远将头转回，再次面对机器，脸上刚刚还似有若无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不知为何，他的头突然疼了起来。 他忍不住用左手扶住了头，脑中却开始闪烁一个画面。 是那片土坟山坡。 为什么……这个时候…… 头痛欲裂。师远的双手都在颤抖，眼前的屏幕也变得模糊起来。 土坟山坡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住地闪烁着，那一个个写着名字的墓碑如同黑夜中的幽灵一般忽隐忽现，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在他“眼前”划过。 墓碑……名字…… 师远痛苦地蹲下身子，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想到。 某个念头如同狡猾的鱼一般游动，每次将要捕捉到时，又游得无影无踪。 突然，头痛消失了，和出现时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师远清醒过来，站起身看向屏幕。 只剩五分钟。 师远转头向外看去，看到的，是正在向这里靠近的怪婴。 由于它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在师远和吴岩眼中，那怪婴的体积变小了一些。 怪婴在移动。诡异的是，重叠后的地图上，某个红色标志也在移动。 那怪婴身上，有耳钉？ 师远再次看向那些按钮，目光落在了“爆裂”的按钮上。 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的表情略微扭曲。 时间紧迫，他将“爆裂”的按钮按下。 屏幕再次闪烁，而后出现一行字。 “请选择希望爆裂的目标。” 难以察觉的犹豫过后，师远按下“确定”，随后在平面图上搜寻那怪婴的身影。 他看到了一个正在移动的畸形身影。 他将手指放在了怪婴的身上，屏幕上随之出现“爆裂目标选定为婴儿。” 这句话看上去，令他感到一阵不舒服。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思考太多。几乎是在那句话刚刚出现的那一瞬，师远按下了“确定”按钮。 一声巨响。 师远和吴岩猛地转头，看到的，是一场血红色的“焰火”。 那怪婴竟然爆裂得如此彻底，几乎没有留下一块一立方厘米以上的碎块。 但是，那些碎块却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在空中悬浮着。 师远这才想起，他并没有按过“重力恢复”的按钮。对那个怪婴来说，重力依旧处于异常状态，即便已经完全碎裂，依然没有落下。 “快……” 师远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手也剧烈地颤抖起来，根本无法点击到他想点击的位置。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次的任务，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他也清楚那并非真正的婴儿，但他就是难以抑制地颤抖。 “快啊……” 他牙关紧咬，强迫自己冷静。 突然，他意识到，若是那怪婴身上有一枚耳钉，那耳钉不应该算作是怪婴的一部分。它碎裂后固然没有掉落，但那耳钉应该早已落下。 难道是因为这个才颤抖的吗？ 在任务当中，任何怪事都有可能发生。有的时候，执行者会觉得某件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突然变得困难，说不定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那种力量”的干扰。 师远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向那些碎块的位置跑去。 “在那儿！” 远远地，借着手电光，师远看到了一个隐隐发光的黑色物品。 正是一枚耳钉。 “喂！你往哪儿跑？” 身后，吴岩的喊声传了过来。 看到师远突然跑远，他立刻便觉得自己被骗了。 那小子，肯定是要自己跑！ 吴岩的目光变得凶恶，怪叫一声追了上去。 ------------ 第87章 老子宰了你 “小子！给我站住！” 吴岩吼道。 师远却是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跑去。 吴岩顿时感到十分恼怒，狂奔着追赶师远的身影。 在之前逃跑的过程中，吴岩知道师远的速度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自己还要略微快那么一点儿，要想追上他，根本就不是问题。 至于追上以后，那就更没问题了。他只是个高中生，并不壮。自己可是正当壮年，只要碰到他，可以轻松将他制服。 那个宝物，我就笑纳了！ 吴岩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仿佛看到了师远的耳钉被抢走后绝望的样子。 然而，他那扭曲的笑容却在几秒钟后凝固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追不上师远。 怎么可能？他不是没有我跑得快吗？ 吴岩难以置信地看着与他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的师远，心中那种被耍的感觉愈加强烈。 “别让我追上！追上了我非得弄死你！反正老子都杀过好几个人了！” 吴岩恼羞成怒，狂吼道。 师远根本就没有理他，快速地向耳钉跑去。 很快，他便跑到了耳钉所在的位置，将其拾起。 “给我！把那个宝物给我！” 吴岩继续狂吼。 师远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吴岩实在是太吵了，令人心烦。 不过，眼下自己既然已经找到了任务物品，直接前往一号教学楼将其交付了就可以返回现实世界了，哪里还有必要去理会这个蠢货？ 然而，就在他想要带着耳钉向一号教学楼跑去时，头竟然再次疼了起来，土坟山坡的画面也在不断地闪烁。他用左手捂住了头，脚步也停了下来。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剧痛之下，师远竟然鬼使神差地展开了念力视觉。 他骤然发现，身后，吴岩正在极速向他飞奔。 那个家伙，莫非是想…… 师远的眼睛瞪大，顾不上自己的头痛，猛地转过身去。 他看到的，是吴岩的拳头。 那拳头径直向他的面部袭来，眨眼间便冲到了他的眼前，几乎盖住了他的全部视野。 师远下意识地向旁边一侧，两只手抓住吴岩的手臂，顺势一拉一扭，吴岩立刻怪叫一声以极为难看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师远偷偷地取出怪力贴纸，将其贴在了右手上。吴岩若是再想乱来，他完全可以轻松地将他的手臂扭断。 “我靠！” 吴岩揉着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 师远的头痛并没有缓解。不知是由于动作太过突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头痛更加严重了。 他的脑海中，还是不断地闪烁着不同的画面。不仅是土坟山坡，还有很多其它的画面，比如山上的小木屋，比如蚂蚁湖，比如刘潋，比如罗亚森。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难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吗？暗鸦岭的诅咒莫非是要爆发了吗？ 突然，师远意识到了什么。 等下……土坟山坡……墓碑……名字？山坡上的墓碑几乎已经全部写满了名字，所剩下的空白墓碑，只有…… 师远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吴岩那张凶恶的面孔。 “老子宰了你！” 吴岩大吼一声，再次向师远扑来。 就在此刻，手机铃声猛地响起。但是，情况危急，师远根本没有余暇去顾及手机。 看着扑过来的吴岩，师远的心中想的却是，如果吴岩死在了任务中，空白的墓碑便只会剩下一个。 在任务当中，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也是为了尽量拖延诅咒爆发的时间。 无论是什么人，做过些什么，只要在任务中死去，都会导致空白墓碑的数量减少一个，这也就意味着诅咒爆发的时间更近了。 那片山坡，就像是一条引线。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将火星引向炸·药的推进力。这与这个人的身份无关，与他的心态无关，与他的经历无关。 吴岩的确该死，但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除非…… 师远极为灵活地躲避着，而后右手扣住了吴岩的肩膀。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令吴岩难以抑制地大叫起来。 怪力贴纸将师远的力量提升到了人类根本无法企及的强度，他只是轻轻地一抓，吴岩的肩膀便被捏碎，血肉横飞。 “你不该惹我的。” 师远冷冷地说。 吴岩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师远竟然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但是，简单的头脑令他继续吼道：“你特么找死！老子宰了你！” 他狂怒地抬起头看向师远，看到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你……” 砰！ 一声枪响。 吴岩要说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了。当然，这并不重要。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 师远一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不该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我应该早一点杀了他的。” 他从地上拾起刚刚在打斗中掉落的耳钉，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道。 一号教学楼虽然不算远，但是一分钟，似乎并不足以让他顺利地跑到那间教室。 要使用瞬移吗？还是…… 师远回头看去，远远地看到了实验楼大厅里的机器。 那个没有字的按钮，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电光石火一般地闪过，身体却早已开始了行动。 他没有向一号教学楼跑，而是转身向实验楼跑去，右手仍紧紧地攥着那枚耳钉。 当他来到机器前时，时间已经只剩下三十秒。 若是这个按钮没有什么用处，也就只剩下瞬移这么一个选择了。 啪！ 按下那个按钮，师远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转移到一号教学楼高一（1）班教室。” 下方同样出现了“确定”和“取消”两个按钮。 毫不犹豫地，师远按下了“确定”。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骤然变得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在空中飘浮。 再次恢复视觉后，师远便立刻看出，自己已经置身于高一（1）班的教室。而由于他身上带有任务物品，“游戏”立刻完成，并启动了返回现实的进程。 “师远！” 看到师远的身影突然出现，罗亚森和安岭娴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另外两个人呢？” 罗亚森立刻问道。 “一个应该是成功地离开了，另一个死了。” 师远答道。 “这样啊……” 虽然结果不是完全理想的，但罗亚森还是松了一口气。 ------------ 第88章 找到他 还有一块空白墓碑。还好，还有一块空白墓碑。 罗亚森心想。 “罗亚森，你是不是想说，只剩一块空白墓碑了？” 师远看向罗亚森，问道。 罗亚森没有惊讶，说道：“是啊。难道不是吗？” “还有两块，”师远说，“吴岩的确是死了，但不是异常死亡，而是被我杀死的。虽然他是死在了任务当中，但他并不是被鬼物或诅咒杀死，所以他的死并不会在墓碑上留下名字。” “是你……杀了那个人？” 罗亚森多少有些惊讶。 “是的。那个人本来就该死。好了，比起这个，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考虑。” 说完，师远摊开手掌，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其他人。 那是一枚稍大一些的黑色耳钉。 “为什么没有消失？” 竹上雪无立刻惊讶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完成‘游戏’的人。” 师远说。 在看到黑色耳钉的那一刻起，师远便猜测，这个东西是可以带出那个空间的，否则没有必要将任务物品设置为耳钉。 之前完成“游戏”的人之所以无法保留耳钉，是因为真正的耳钉一共只有一个，只有最后一个人才能将其保留下来。 “吴岩是必须要死的。就算我不杀他，他返回现实之后也会死。如果他无法返回现实，他也会被永远地困在那个空间，与死无异。既然他无论如何都要死，倒不如帮我们一个忙。” 师远说。 “嗯，的确没有必要对他仁慈。” 罗亚森也从安岭娴的口中听到了吴岩的身份，对于他的死，他没有任何同情。 ☆ “啊！大小姐！” 慎空灵在十名女保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几乎快要将她们吓出心脏病来。可以说，慎空灵万一有什么闪失，她们十个人，全部都要死，而且是极为凄惨地死。 “大小姐，你刚刚……去哪儿了啊？” 其中一名为慎空灵保驾护航了五年的保镖池月问道。 “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们为什么这么慌张？” 慎空灵虽然内心极度惊惶，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似十分冷静地说道。 “什么……哦，是，是属下眼花了。” 到底是有经验的保镖，池月立刻明白了慎空灵的意思，马上表示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打个电话，你们到门口去等我。” 慎空灵取出手机，强行压制着内心深处的紧张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这里戒备森严，我不可能有危险的。再说，要是真的有危险，你们也帮不上忙……”慎空灵打住话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好了，快出去。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偷听。” 十名女保镖面面相觑，但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随即便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房间。 慎空灵立刻拨打了师远的电话。她从未如此担心过一个人的安危。 然而，直至铃声自己平息，师远也没有接电话。 “师远……不，不可能的……他不会死的……” 慎空灵紧紧地握着手机，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变得惨白。 她想起那个吴岩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身高体壮，说不定会对师远不利。 “不不不……师远，你……不要死啊……” 慎空灵再次拿起手机，却没有勇气再拨通那个号码。 “大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池月等人才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再次回到慎空灵的房间，关切地说道。 “哦，我……我没事。” 慎空灵抬起头看向池月。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她挤出了一个微笑。 而这个微笑，却是令池月愈加担忧。 慎空灵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与她相处了五年，池月几乎没有见她笑过。此刻她竟然露出了笑容，显然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身为保镖，她也不能再多问什么，只好闭口不言。 慎空灵再次陷入了一种近乎空洞呆滞的状态。虽然她平日里也经常是面无表情，但是现在的她，显然正在担心着什么。 池月小心地观察着，考虑是否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慎空灵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大声说道：“池月，立刻派人调查一下，有一个叫师远的高中生，海源市人，在海源三中读书。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找到之后不要让他察觉，立刻派十个……不，三十个资深保镖保护他！” “是！” 池月先是立刻应了一声，而后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大小姐，到底是……” “你别问了。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我的父母。任何人走漏风声，死！” “是！” 十名女保镖立刻低头应道。 ☆ “这是……在这次任务中得到的耳钉？看起来略微大一些。” 罗亚森看着师远刚刚带出来的耳钉说道。 “试一下。” 师远取下耳朵上原本的耳钉，将其交给了竹上雪无并让他戴上。而后，他自己戴上了刚刚得到的大耳钉。 “哎？” 第一次佩戴耳钉的竹上雪无立刻惊讶得双目圆睁。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除自己本身的感知力以外的三种不同的特殊能力。其中一种可以让他感觉到周围的异常气息，一种可以让他感知到空气中和其他人身上的水的清凉与流动，还有一种他一时却没有判断出来，只是似乎察觉到了一个数字。 “很好。” 师远说。 他所感知到的变化，更加强烈。 不再是三种特殊能力，而是四种。而且，这四种特殊能力似乎都得到了一定的增强。 他感觉到了自身周围有一层像水一样的保护层，感觉到了远在万月市的自己的父母接连工作的疲惫，也感觉到了自己现在可以百分百成功地使用瞬移。 其中对父母的感知，显然是来自于竹上雪无。 “有了新的耳钉，生存率可以再次提升一大截。” 罗亚森说。 “啊！师远，你……听到了吗？” 安岭娴突然面色一变，说道。 “听到什么？” “有人告诉我，‘游戏’已经……全部都结束了。” 安岭娴说道。 “那种力量”直接向他们的大脑传达了这一信息。对于师远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 ------------ 第1章 终于 “嗯，我听到了。走，我们返回暗鸦岭。不管怎么说，暗鸦岭村是诅咒的中心。既然决定转入暗世界，就必须在那里进行。至少，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如果在海源强制扭转，很可能会殃及无辜。” 师远一边向罗亚森的车走去，一边说道。 安岭娴和竹上雪无也是随着他们一起上了车。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面对着未知的目的地，竹上雪无本能地感到有些紧张。 安岭娴看了看她，脸上也是露出了担忧之色。 “雪无，你……” “姐姐，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是，我相信师远。我也希望姐姐你能相信我的判断。” “好吧……” 安岭娴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 车内的空气再次陷入寂静，每个人都是各怀心事。 汽车在夜色中飞驰，两侧的景物极速地后退。 今夜的海源，看起来似乎有种萧索之感。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大片明亮绚烂的霓虹灯，没有通宵狂欢的人们的喧闹声，没有车水马龙繁忙得与白天无异的马路。 一切，都是寂静无声。 黑暗笼罩着整座城市，也笼罩着这里的所有人。 不到半个小时，汽车就驶出了海源市区，来到了高速公路上。 空无一人的公路给了罗亚森将汽车的速度提升到极限的理由。在呼啸的轰鸣声中，汽车极速地向着暗鸦岭飞驰而去。 对师远来说，这一次的旅程不仅仅是返回暗鸦岭那么简单。前方那无尽的黑暗，代表的是接下来未知的宿命。 暗世界。 终于要进入暗世界了吗？ 师远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展开了念力视觉，从上方俯瞰着移动中的自己。他展开感知域，去感知周围的一切异常气息。他感知着空气中冰凉的细小水滴的舞动，感知着自己血管中极速流淌的血液。 还有机会，再以活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吗？暗世界，是否会是我人生的终点站？ 师远闭上眼睛，“看”着那个数字。 68. 这是他目前所拥有的保命次数。 若是这些全部被消耗光，他便只剩下自己最后的一条命了。 暗世界啊…… 师远轻轻地叹息一声，将头靠在后面的座椅背上。 那个世界里，不用说，肯定有着数量惊人的恶鬼。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能用多少种方式杀死一个人。 六十八条命，够用吗？ 师远惨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他很累，想休息一下。 他并没有打算睡觉，却在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广阔无垠的暗世界，梦到了三姨和申寒，梦到了暗鸦岭村的村民。 他梦到了那一切背后的“那种力量”，它的本质却只是一团无法看清的黑影。 他梦到自己死去了，在最后一刻听到了不知是谁发出的哭喊。 他梦到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鬼魂体，在他本身强制进入暗世界后来到了明世界，对朋友们展开了杀戮。 他梦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正在万月市忙碌着，对自己儿子的遭遇浑然不知。 他还梦到了自己那些异常死亡的同学们，梦到了李梓杭、段迦璇、杨研启他们。奇怪的是，他并不是直接在梦中“见”到了他们，而是梦到了恢复了正常教学的教室里的几个空座位。 “喂，到了。” 罗亚森的声音突然钻入了他的耳中。 师远睁开眼睛，却感觉周围仍旧是一片黑暗。 暗鸦岭村，到了。 强烈的异常气息在空中悬浮游弋，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空中蠕动着。师远突然觉得，它们很像海源三中那些冰凉蠕动的东西。 师远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深呼吸了一口夜间冰凉的空气。 “姐姐，这里就是你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吗？” 竹上雪无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轻声问道。 “是的。这里遭受了诅咒，村民们已经几乎全死光了。我们快跟着罗亚森一起到他家去吧。” 安岭娴说道。 刚刚走到大门口，门便开了，刘潋和李默蕾走了出来。 原本李默蕾是想和罗亚森一起到海源去的，但那个时候罗亚森没有料到师远会在海源遭遇一系列的“游戏”，随后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他以为当天便可来回，便没有让李默蕾同行。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李默蕾和刘潋已经非常熟悉，并成为了朋友。 当看到竹上雪无时，二人皆是愣了一下。 “这位是……” “哦，他叫竹上雪无，是安岭娴的弟弟，也是‘同根同源者’。” 师远介绍道。 简单的寒暄过后，众人进入了罗亚森家中，在一楼客厅坐了下来。 “太好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找到了‘同根同源者’。” 刘潋说道。 “是啊。这一次的收获，其实不止于此。” 师远将耳钉的事情告诉了刘潋，顿了一下后将四具婴儿尸体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婴儿……尸体？” 听到师远的话，刘潋和李默蕾都是感到十分惊讶。 不过，她们毕竟是经历过好几次灵异事件的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也就是说，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刘潋问道。 “对。我想，我……随时都可以转入暗世界。” 这句话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一样，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空气也似乎变得凝固了一般，众人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师远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我知道转入暗世界会有多么危险。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们都知道，空白墓碑只剩两个，诅咒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并不是只有在任务中死去的人才会在墓碑上留下名字，任何异常死亡的人，都会如此。我们没有办法知道，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正在发生着灵异事件，是否有人会因此死去。我们必须尽快。” “师远……”刘潋紧张得面色惨白，“你该不会是想……现在就……” “不，不是现在。虽然刚才在车上睡了很久，但要转入暗世界，我必须在体能上准备得再充分一些。此外，我也想知道，你们的特殊能力究竟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一见方异圣。” ------------ 第2章 就是这个村子 师远的话说完，刘潋和罗亚森便是对视了一眼。 他们自然是清楚，转入暗世界对师远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那一刻永远也不要到来。当然，他们也清楚，师远已经做出了决定，就算他们想劝，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休息吧。明天白天……” 师远的话就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仅是刘潋和罗亚森，所有人都看得出师远的紧张。但是，没有人说什么，众人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到了各自选择的房间休息。 ☆ 慎空灵的保镖们得到了命令后，根本顾不上睡觉，动用了各种手段去查找师远的身份和下落。慎空灵自己也是焦急万分，毫无睡意。 “大小姐，找到了！” 池月突然喊道。 “在哪里？” 原本低着头目光呆滞的慎空灵骤然抬起头来，眼神中焕发出了光彩。 “大小姐，你看，”池月将电脑转向了慎空灵，“刚刚得到的消息，师远读书的海源三中因为要大规模装修，推迟了开学时间。师远现在应该还处于放假状态。据调·查，他每个暑假都会去一个叫暗鸦岭村的地方。所以，他现在很可能还在那里。据他在海源的邻居说，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他的父母也是因为出差，好几个月一直在其它城市。” “暗鸦岭村？”慎空灵的脑子里翻江倒海，怎么也无法平静，“确定他在那里吗？” “百分之九十吧。” “百分之九十……好！池月，你立刻着手准备，和我一起去暗鸦岭村！” 说着，慎空灵就站起身要向外走。 池月见状大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大小姐，您可是千金之躯，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去一个小山村呢？那个师远……就算再重要，我们也应该先确定一下他到底在不在那个村子，然后再决定。大小姐，你别急，我会照你说的，安排三十名资深保镖暗中保护他，绝对不会出现问题的。” “我……我……” 慎空灵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她很想说，我要见他，但是她却说不出来。 “我这就叫人去暗鸦岭村，大小姐你再稍等一下。只要我们看到他，立刻发消息过来。” “好……那你们……尽快。” “是。我们会用最快的方式赶过去的。” 池月的这句话说完之后的一个小时，四名身穿黑衣的女保镖出现在了暗鸦岭村的东村口。 “就是这个村子没错吧？” 一名看上去颇为干练的短发女子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村子。” 一名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外国女子说道。 “不愧是小山村，一点灯光都没有。”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子有几分不屑地说。 “喂！乔凌琪，你说话注意点！师远可是大小姐看重的人，小心闪了舌头。” 短发女子立刻转头喝道。 乔凌琪的脸色稍稍收敛，但不屑之色仍然没有完全褪去。 “我说陈姐，你说大小姐为什么让我们来保护一个陌生的男孩？难不成是她的……” 一个有着一张娃娃脸、长相颇为可爱的娇小女子眉眼弯弯地说。 “你给我闭嘴！大小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认识什么陌生的男孩？你们一个一个的少在这里给我嚼舌头。雇主的事情，你们少猜测，免得引来祸端。” 短发女子陈叹柳眉倒竖，对娃娃脸怒目而视。 娃娃脸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陈姐，就算师远真的在这个村子里，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好调查吧？如果他是需要除掉的人，倒是无所谓了。可是，他既然是个重要人物，又不能被他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才行。” 红发女子神情严肃地说。 陈叹沉吟片刻，说：“若不是大小姐着急，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再继续调查。但是现在，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样，我们先进入村子，看情况行动。向小玉，你留在车上，随时准备接应我们。” “知道啦，陈姐。” 娃娃脸颇为不在意地说。 这次的行动又不是什么危险任务，只是来找个人，顺便保护一下而已，她可不认为有什么值得紧张的，更不认为陈叹等人需要接应。 陈叹三人走进东村口，长期的职业习惯让她们时刻保持着警惕。 村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月亮也是无影无踪。她们取出手电，以正常步速向西走去。 突然，手电的光柱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谁？” 陈叹三人立刻紧张起来。 她们可是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竟然没有察觉到那个人是何时出现的。她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那个人早就站在那里了。 是知道我们要来，故意在这里等我们吗？不可能！这次的行动，不会有人知道。那是巧合吗？小山村里的人应该早早就睡下了，在这没有光亮的地方，他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梦游不成？ 想到这儿，陈叹试探着喊了一声。 “喂！” 那个人背对着她们，没有动。 陈叹三人互相看了看，继续道：“先生，请问这里是暗鸦岭村吗？” 还是没有回应。 陈叹越来越觉得那人可能只是在梦游，便打算不去管他。 她略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对另外两人说道：“赫萝薇，乔凌琪，我们不要管他，继续向里走。” “是。” 两人低声回应，收起了各自早已抓在手中的匕首。 在路过那个人身边时，陈叹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如此反常的现象令她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双耳也不自觉地嗡嗡作响。 她想回过头去看看，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这样做。 当走出约有二十米的距离时，陈叹终于忍不住将头转回。她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梦游。如果不是，他在做什么。 然而，手电光照向那个人时，陈叹却愕然发现，她看到的并不是那个人的脸，而是后脑勺。 怎么可能？ 她的心中立刻出现了这四个字。 陈叹自小便接受了严酷的训练，十八岁起担任保镖，是保镖中的精英。任何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 第3章 这个小子到底是谁 如果那个人转过身，陈叹确定自己一定会听到。可是，刚刚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但随后，她才意识到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那个人的头部是背对着她，但身子却是面对着她的。 在这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惧意。 “快走！” 她低声对其他两人说道，随后快步地向西走去。 “怎么了，陈姐？难道有情况？” 赫萝薇警觉起来，回头看了看。 但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乔凌琪也收起了轻视之心。无论她刚刚表现出了何等的不屑，她到底是一个合格的保镖，职业素养无可挑剔。 “这个村子，有古怪。” 她谨慎地转头看向四周，轻声说道。 根本不需要她说，陈叹和赫萝薇也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眼下二人都是没有做声，继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陈姐，前面有一座三层楼房。” 看到罗亚森家时，赫萝薇立刻说道。 暗鸦岭村相当落后偏僻，即便是村委会办公楼也只不过是两层而已。罗亚森家的房子，简直是鹤立鸡群。 “既然是大小姐要找的人，肯定不是普通村民。他很可能在那座楼房中。走，我们过去看看。” 陈叹一招手，赫萝薇和乔凌琪便随后跟上。 此刻，东方已经显出了一抹隐隐的晨光，周围并非漆黑一片。然而，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周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这里并非现实世界，而是一幅水墨画，所有事物的颜色都变得淡了。 来到门口，陈叹低声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从窗子观察一下，看看师远在哪个房间里，然后再决……” 话音未落，房门却是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陈叹三人顿时大惊。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时间里面的人竟然会出门。而且，凭她们敏锐的听觉，如果有人走到门口，她们必然会听到。 当房门完全打开时，她们三人看到，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师远。 “你……” “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师远面色冷峻，似乎对她们有着强烈的不满，“我不管你们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立刻给我离开村子！” “你……” 往日干练的陈叹在师远面前，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慎空灵的命令很明确，找到师远后不要被他发现，暗中对其进行保护。可是现在，师远竟然先一步发现了她们，这简直令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个村子……很不寻常吗？这里很危险，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你们不要觉得自己训练有素就一定比普通人安全。在‘那种力量’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师远说着向东村口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立刻离开。 事已至此，陈叹咬了咬牙，也不打算再隐瞒了。她轻咳一声，说道：“师远先生，我们三人奉大小姐之命，前来保护……” “慎空灵是吗？不必了。你们保护不了我。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搞不好反而要我来保护你们。现在空白墓碑至多只剩两个，如果你们当中任何人异常死亡，对我……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好了，你们回去复命吧，就说我很安全，不需要人保护。” “你少瞧不起人！”乔凌琪十分不爽地高声道，“我们可是最顶级的精英，别以为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我从六岁开始，便接受了严酷的训练，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少废话！再不走，我不介意杀了你！与其等着你的名字出现在墓碑上，不如让我先送你一程。” “你！” 乔凌琪脾气极为火爆，手腕一翻，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便赫然出现。她身形如电，眨眼间便来到了师远身后，锋利的刀刃正对着师远的咽喉。 “你刚才说，你要杀谁？” 乔凌琪嘴角一勾，露出了一道冷笑。 “乔凌琪！把匕首放下！” 陈叹大惊失色。师远可是慎空灵指名要保护的人，这个乔凌琪实在是太乱来了。 “陈姐，你别紧张，我有分寸。我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乔凌琪脸上笑容不减，挑衅似的看着陈叹。 “别胡闹了行吗？我没心思和你们开玩笑！赶快离开暗鸦岭！” 师远却是根本没有在意那把匕首，眉头微皱，继续催促三人离开。 “哟，胆子很大嘛，一点儿也不害怕？不如让姐姐在你的脖子上来一刀怎么样？” 乔凌琪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刀刃距离师远的咽喉又近了几分。 师远叹了口气，知道对于这三个人来说自己的话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了。毕竟，她们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恐怖，哪里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而害怕？（师远不知道她们刚刚看到了那个“人”。） 师远伸出右手，将三根手指放在匕首上，只是轻轻用力，匕首便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截。 “什么！” 陈叹三人惊愕万分。 那可是特殊金属制成的匕首，不是人力可以折断的。更何况，师远只是用了三根手指，看上去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力气。 师远没有给她们反应的机会，右手一把扯住乔凌琪的手腕，向前猛地一送，同时自己微微下蹲，留出了足够乔凌琪飞过去的空间。 “啊啊！！” 乔凌琪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不是由于疼痛，而是由于震惊。 陈叹和赫萝薇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师远，心中不禁思索，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她们也终于明白了，慎空灵之所以要保护他，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的罗亚森也走了出来，看着三个陌生女子。随后，刘潋和竹上雪无也来到了门口。 “我送你们离开吧。三位，请。” 罗亚森做了一个手势，随后自己先一步向东村口走去。 “我们自己会走！” 早已一个翻身站起的乔凌琪对师远怒目而视，但同时眼中也闪过一抹忌惮。 “嗯，也好。反正人找到了，安然无恙，我们回去复命就好。” 陈叹说完，转身大步走远。 ------------ 第4章 向小玉不见了 “师远，她们是三个人。若是其中有两人异常死亡的话……” 看着三人的背影，罗亚森说道。 师远知道罗亚森的意思。他是想要将她们三人除掉，以免将最后的两个空白墓碑占用。一旦死去两人，诅咒便会彻底爆发，整个世界都将陷入巨大的恐怖之中。 “她们可不是吴岩那种蠢货，”师远说道，“她们是富家千金慎空灵的保镖，不是那么容易杀的。搞不好，我们反倒有危险。不如，保护她们。” “保护她们？” 罗亚森若有所思地再次抬头看去，却已经看不到三人的背影。 “动作好快，不愧是职业精英。” 略微惊讶之后，罗亚森点头说道，似乎是在赞叹。 晨光微亮，暗鸦岭村的气氛十分微妙。空气中是丝丝的凉意，悬浮在空中的细小液滴附着在了三人的皮肤上，难以察觉地渗入了毛孔。 陈叹一行四人并非池月所派的保护小队，而是先行的探查小队，目的是找到师远。只要确定了师远的确在暗鸦岭村，后续会有真正的保护小队前来。 “我才不要保护那个小子！” 乔凌琪目光凌厉地说。 “少废话！如果月姐派我们来，我们就必须来。”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东村口快步迈进。 然而，当三人返回村口时，却没有看到她们的车。向小玉自然也是不见了踪影。 “那个死丫头，难不成自己兜风去了？” 赫萝薇四下观望，没有看到汽车的痕迹。地面上也没有任何轮胎的印记，就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停过一辆车一样。 “奇怪了。车去哪了？” 陈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怪异的“人”。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 “向小玉再怎么样也是一个职业保镖，不可能擅自行动。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赫萝薇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宛如海洋一般的蓝色光芒，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以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陈叹取出手机，给向小玉拨了一个电话。 “喂，向小玉，我们出来了，你在哪？” 陈叹语气严厉地说道。 “你们出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你们啊。我就在村口啊，我在车里。需要我下车吗？” “你少给我装蒜！我们现在就在村口，根本没有车的影子。你到底去哪了？” “陈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就在村口，哪儿也没去。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听着向小玉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陈叹愣了一下。 她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好了，没事，你再稍等下，我们很快就来。” 陈叹随意地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目光中满是惊恐。 “这个村子，还有刚刚那些人，都很有问题。走，我们回去找他们问个清楚。” 陈叹说完便转身再次向罗亚森家走去。 而这一次，她们看到，师远等人已经不在门口，大门敞开，仿佛师远他们早就知道她们会回来，专门留着门等待她们一般。 “我们进去。” 陈叹取出匕首，用手电照明。 虽然天色已经亮了，但室内却依旧是十分黑暗，家具都只是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清细节。 三人走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神情严肃地向左侧的走廊走去。 突然，只听“咣”的一声，大门竟然自己关闭。 “糟了！” 陈叹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但她心一横，索性继续向里走。 “刚才那些人应该还在这里。不可能出门都不锁门吧？”乔凌琪说道，“这座楼房并不算小，我们分开寻找如何？” “不行！谁知道这里会有怎样的危险？不要贸然分开。” “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就刚才那个小子，我只是一不小心才……” “闭嘴！” 随意地推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个游艺室，有着一面硕大的镜子，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台球桌。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里没人。” 乔凌琪立刻说道。 听到她的废话，陈叹忍不住就想训斥她两句。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三人便听到这个游艺室里传来了与乔凌琪一模一样的声音。 “这里没人。” 尽管与乔凌琪的声音完全相同，但三人都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是她发出的声音。原因很简单，乔凌琪刚刚走进房门，但那个声音却是来自房间最里端。 “谁？” 陈叹和赫萝薇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谁？” 同样的方向，陈叹和赫萝薇的声音也立刻传了回来。 难道是回声不成？不可能啊，这个房间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回声？ 三人惊愕不已，面面相觑。 啪！ 乔凌琪找到了电灯开关，将灯打开，游艺室里顿时一片光明。 这是一个没有窗的房间，旁边的镜子清楚地映出了她们三人高挑的身影。 乔凌琪和赫萝薇都是化着浓妆，艳红的嘴唇如同在滴血一般。陈叹则是略施粉黛，很有几分英气。 “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我们去看看。” 陈叹莫名地害怕再听到那个声音，小声地说道。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三人仍旧是听到，房间最里端传来了同样的声音。那从里端传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不要再走进去了！”陈叹以从未有过的惊恐声音说道，“赶快离开这座房子！” 三人极为果断地转身便跑，速度奇快，眨眼之间便穿过了走廊，返回了门口。 那扇门依旧是紧闭着的，根本无法从这扇门离开。一楼的窗子又全部安装了铁栅栏，根本无法通行。 “上二楼！跳窗！” 三人身手敏捷地快速来到了二楼，却在二楼停住了脚步。 “窗……窗呢？这里没有窗子吗？” 乔凌琪瞪大了眼睛，不知是在问谁。 她的话音落下，二楼那漆黑的走廊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咯咯咯咯……咕咕咕咕……” 一阵怪异的声音从黑暗的最深处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喝了一口水却没有咽下去，抬起头从嗓子眼里向外呼气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莫名地带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 第5章 一步错，步步错 啪！ 在墙壁上摸索的乔凌琪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将其打开。 在灯光亮起那一瞬，三人均是确信自己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但是，仅仅一个瞬间，那里便空无一物。 嗞……嗞嗞…… 电灯忽然闪烁起来。 伴随着每一次闪烁，走廊尽头的那个黑色身影便是不停地在忽隐忽现。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面孔。除了从轮廓来看大致是个人形以外，她们完全看不出那东西哪里像是个人。 可如果不是人，又是什么？人偶吗？ 三人尽量将所见到的情况向正常的方向思考，缓缓地向那个黑影走去。 那个东西如果是人偶，为什么脸完全是黑的？谁会设计这样的人偶？连眼睛都没有的人偶？ 那个黑色身影坐在地板上，背部靠着墙壁，双臂自然地垂下。 陈叹突然想起，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一身黑衣。而且，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看到他的脸。 如果前方那个黑影有眼睛的话，那么它现在正好是在盯着她们。 闪烁的灯光令三人难以抑制地烦躁起来，但同时，一股寒意也爬上了脊背。 “不对。” 陈叹突然说。 “什么不对？” 赫萝薇问道。 “我们刚刚在一楼只看到了这么一个楼梯，但通过它来到二楼之后，却只看到了一条没有窗的走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难道说，这座楼的二楼没有房间吗？” 赫萝薇面色沉凝。她转头看了看，却只看到了坚实的墙壁。 “还有，刚才那个叫师远的男孩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 陈叹继续说道。 “什么话？” “他说，他不介意杀了乔凌琪。” “他就吹吧！他没那个本事！” 乔凌琪突然说道。 “如果他有呢？” 陈叹斜着眼看向乔凌琪，那目光中的深意令她不寒而栗。 陈叹继续说道：“乔凌琪，你应该记得，大小姐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几个小时，而后又突然凭空出现，随后就……不，不说这个，这个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师远说不介意杀了你，之后又说了些什么？” “之后？”赫萝薇略一沉思，“好像是，‘与其让你的名字出现在墓碑上，不如我先送你一程’。” 她的记忆力相当好。虽然中文不是她的第一语言，却十分轻松地记住了师远的话。 “那个‘墓碑’指的是什么？你们想过吗？” 陈叹一字一顿地说道。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赫萝薇和乔凌琪终于意识到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但是，她们没有办法将问题明确化，只能模模糊糊地猜测，对师远来说，她们如果以某种方式死去，不如他本人亲手杀掉她们。 但是，那“某种方式”指的是什么呢？所谓的“不如”又指的是什么？ 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上。 陈叹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不该贸然进入这座楼，不该进入游艺室，不该来到二楼……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姐，不如我们到三楼碰碰运气如何？这座楼总不至于只有一楼有房间吧？” 赫萝薇提议道。 “只能这样了。” 陈叹说着，快速向三楼跑去。 三人不愧是职业精英，若是普通的女孩，接二连三地见到异常现象，早就吓得两腿发软了。可她们却依然身手敏捷，面色冷峻。 “太好了，这里有窗！” 刚一来到三楼，乔凌琪便立刻面露喜色地说道。 果然，三楼的走廊一侧有着好几扇窗，外面的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 “好，我们就从这些窗子离开。乔凌琪先走，我最后。” “是。” 三人取出专门的绳索，乔凌琪先一步跃上窗台，随后便向外跳了出去。 随后，赫萝薇和陈叹便听到下方传来了“嘭”的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乔凌琪说道：“好了，你们也下来吧。” 没有怀疑，二人也先后从窗口跳下。 然而，地面上却是根本就没有乔凌琪的身影。 “人……人呢？” 赫萝薇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 她看到，四周完全被高耸的墙壁围绕，自己和陈叹二人仿佛是落入井中一般，根本无路可逃。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刚刚跳下来的乔凌琪，竟然消失了。 “这……这座房子，是四合院吗？” 陈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不是啊，我们刚才都看到了，只是普通的楼房啊……” 赫萝薇也是惊疑不定地说。 “乔凌琪到底去了哪里？她……该不会……” 陈叹的话音未落，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突然从两人头顶上方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 那赫然便是乔凌琪的声音。 两人惊惧地立刻抬头看去，却看到浑身血肉模糊的乔凌琪正被吊在半空，几乎快要看不出本来面目。 “怎……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陈叹和赫萝薇的震惊与恐惧到达了极限，她们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乔凌琪虽然不是最强的那一个，但她的职业素质毋庸置疑。任何人想要伤害她，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她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这么被吊在了空中，而且，显然已经是伤痕累累。 “啊！陈姐，你……你看！” 赫萝薇却是突然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一件事。 四面的墙壁，全部都变得高不见顶。刚刚她们还怀疑这里是不是四合院，但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这里，就是一口硕大的井。头顶正上方是发蓝的阳光，阳光下便是乔凌琪凄惨的身影。 她头发披散着，血液从头发上向下滴落，径直落在了她们两人脚边。她已经奄奄一息，仿佛刚才那一声惨叫夺走了她最后的一丝生命力。 “凌琪……” 陈叹的声音已经哽咽。虽然做的是刀尖上跳舞的生意，但眼前的场景还是令她痛苦万分。当然，恐惧也是她声音变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步乔凌琪的后尘。 突然，乔凌琪动了。 不是她自己在动，而是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撞了她一下。 陈叹和赫萝薇的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们看到，乔凌琪的手臂上，正在出现一道新的血痕，如同空中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一般。 ------------ 第6章 沉闷的手机铃声 陈叹和赫萝薇完全说不出话来，连惊诧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她们如同离开了水的鱼一样拼尽全力地想要呼吸，却只能在咽喉中发出最滞涩的空气摩擦声。 由于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乔凌琪抖动了一下。她艰难地说：“陈姐……赫萝薇……你们快跑……” 然而，陈叹二人却是如同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呆滞地看着正在经受折磨的乔凌琪。 她的手臂上，一道接着一道的血口出现，在她的手臂上编织出了一张令人忍不住心脏扭曲的血网。 “逃……赫萝薇，我们快逃！” 陈叹的脸上是她从未出现过的惊恐。 “陈姐，我们……无路可逃啊！” 赫萝薇的表情，与陈叹如出一辙。 她的话提醒了陈叹。她猛地清醒过来，向四周看去，说道：“用吸盘式攀壁索。我就不信这些墙真的没有尽头！” 她此刻已经是在勉力强撑。一件件无法理解的事情连续在身边发生，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大家族精英保镖，陈叹和赫萝薇也禁不住皮肤发凉，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两人取出随身携带的吸盘式攀壁索，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登着，眨眼间便越过了一百多米的垂直距离。 在整面墙壁上，她们没有看到一个窗口，就连她们跳出来的窗口也不见了踪影。 攀爬了不知多久，她们突然同时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向下看去。 地面，就在她们脚下不远处。 两人对视了一眼，陈叹看到了赫萝薇惊异的神色。她知道，自己也和她一样。 “快！” 陈叹无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后便发疯一般继续向上攀爬。 突然，她看到了一扇窗，窗里透出了温暖的金黄色灯光。 是有人居住在这里吗？ 陈叹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快速地攀爬过去，透过窗口向里看去。 她真的很害怕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或是看到一个空房间。 然而，展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坐满了人的房间，后方是一排排的书架，似乎是一个图书室。 那些人全部都在认真地读书，没有人交谈，没有人抬头看一眼。 在这样的气氛下，原本想呼救的陈叹硬生生地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图书室内极为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突然，里面竟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手机铃声。那声音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室内的寂静，令人本能地想要皱眉。 然而，陈叹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做出拿手机的动作。 这么明显的声音，手机的主人听不到吗？还是说，那个人现在并没有在这个图书室里？不过，即便如此，其他人也多少应该转头看一看才对吧？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 一连串的疑问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陈叹惊讶地看着里面那宛若静态画面一般的场景。 “陈姐，快走啊！” 突然，赫萝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陈叹一惊，抬头看去，发现赫萝薇正在高处等她。 “这就来！” 陈叹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环境，立刻再次攀爬起来。 然而，不出五米，她又看到了一个窗口。 这一次，里面的景象依然是图书室，并且连里面的人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一个人没有读书，而是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睡觉。 那手机铃声还在继续，但人们同样没有反应。 陈叹突然觉得，那铃声好像就是从那个睡觉的人身上发出来的。 她呼了一口气，继续向上。 五米后，第三个窗口出现。 画面当中，那个人依旧趴在桌子上。但是，陈叹敏锐地看到，那个人身下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滩血迹。 他受伤了？难道他不是在睡觉，而是因为受伤而昏迷吗？ 陈叹下意识地想。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继续向上。 在下一个窗口，她看到，那个人已经无法继续维持趴着的姿势，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手机铃声还在响。 陈叹突然很想冲进去，看一看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了。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离开。 但是，当她再一次看到那个图书室时，她却再也无法忍受住心中的那股强烈的冲·动，飞身进入了那个图书室。 “喂！醒醒！” 陈叹蹲在那个人身边，低声唤道。 那个人一动不动。 “你……你受伤了吗？” 她问道，同时将手伸向了那个人的头部。 由于那个人面部朝下，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后脑勺。 “叮铃铃……” 沉闷的铃声突兀地再次出现，陈叹低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她看到的，竟然不是那个人的衣袋，而是他的上腹部，胃所在的位置。 那铃声为何听起来如此沉闷？ “叮铃铃……” 铃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催命一般。 陈叹突然颤抖起来。她终于意识到了那个手机所在的位置。 她缓缓地将手伸向了那个人的腹部，平放着，去感受那铃声带来的震动。 她感觉到了，一阵阵有规律的震动，清晰地从那个人的胃部传来。 那手机，在他的……胃里？ 陈叹猛地站了起来。 唰唰……唰唰…… 天花板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那是楼上有人在擦地的声音。 楼上？等下，既然这里是一座普通的楼房，我为什么要在外面的墙壁上攀爬？直接从楼梯跑出去就好了啊！ 陈叹一阵懊恼，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受伤的人。 哎？这个人……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黑色的衣服，后脑勺……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人！那个不知是面对着她还是背对着她的人！ 她的心脏如同触电了一般一阵抽搐，整个人一跃而起，从图书室敞开的门狂奔而出。 她没有向下跑，而是向上跑去。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在楼上的同一位置，陈叹看到了一个正在擦地的保洁员。在看到她那一刻，陈叹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名保洁员没有任何异常，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女子。但是，她手中的拖把的顶端，竟然是…… ------------ 第7章 只剩一个 陈叹感觉胃中一阵翻涌。她不想再去看那颗人头，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唰唰……唰唰…… 那头颅上的长发与地板接触，激起了一片令人耳朵发麻的奇怪声响。 我为什么要到楼上来？难道就为了看到这颗人头吗？ 陈叹面无血色，疯狂地跑向楼梯，没命地向下跑去。 逃离这里！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当她跨下了最下方的一阶台阶时，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啊！” 她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为什么会从上面掉下尸体？ 她的眼眶几乎快要瞪裂，却只看到了没有任何缝隙的天花板。 那尸体，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陈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自己当保镖当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可怕的事情。 当她的视线再次回到那具尸体上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抖。 “乔凌琪……” 那具尸体的身上所穿的，正是乔凌琪的衣服。她的双臂只剩森森白骨，脖颈上却是空无一物。 她的头呢？ 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如闪电一般劈裂。 拖把……头发…… 陈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喂！醒醒！” 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头痛。 陈叹用手扶着脑袋，费力地睁开眼睛。 “是你！” 当看清眼前的人时，陈叹猛地从地上跳起，警觉地取出匕首。 她面前的，正是师远等人。 师远看了看她，说：“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来到游艺室的？还有一个人呢？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还有一个人？” 陈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了看，看到赫萝薇也是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但乔凌琪却是依旧不见踪影。 “乔凌琪……” 陈叹的脸上显出惊惶之色，视线向下移动，空洞地看着地面。 “乔凌琪？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师远焦急地问道。 “她……她……” 陈叹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也无法判断刚才的那些是真实还是幻觉，更不知道乔凌琪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师远烦躁地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们，赶快离开这个村子……算了，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用。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快走，我们会护送你们离开。” “我……你……” 陈叹嗫嚅着，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想不出。她呆滞惶惑地跟着师远等人向外走去，脑中却一直在闪烁着乔凌琪尸体的惨状。 直至离开了罗亚森家，陈叹的大脑才渐渐清醒。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踏入刚刚那恐怖的境遇中的。 事实上，她和其他两人刚刚打算转身离开时，便诡谲地陷入了昏迷，随后便被转移到了罗亚森家的游艺室里。这也是罗亚森等人突然看不到她们的原因。 她刚刚经历的那些，既是幻觉，又是现实，因为乔凌琪的确已经惨死。 “好了，到村口了，你们尽快离开吧。最后，我要再提醒你们一下，回去告诉慎空灵，我不需要她派人保护。这个暗鸦岭村，比她之前经历过的那所校园要危险得多，绝对绝对不要派人来，更不要自己跑来。她若是来了，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师远停了下来，目光扫过陈叹和赫萝薇的脸，随后继续说道：“回去保护好慎空灵，让她……不要到任何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地方去。” “灵……灵异……师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问了。回去吧。” 师远微微皱眉，语气有些生硬地说。 陈叹抿着嘴唇，种种感觉涌上心头。 她突然一转身，恢复了干练的样子，喊了声“赫萝薇，我们走！”，便大踏步地走出了暗鸦岭村。 “陈姐……” “不要说了。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应对的了。快，立即返回，通知大小姐这里的情况。” 两人速度极快，很快便看到了等候在村口公路上的汽车。 二人连车门都顾不上开，直接从车窗跳进了车内，催命一般地让向小玉尽快开车。 “陈姐，乔凌琪呢？” 向小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别问了！开车！” 陈叹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高声地喊道。 向小玉的心脏咯噔一下。她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 一阵刺耳的声响，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冲了出去。 …… “只剩一个空白墓碑了。” 师远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 罗亚森随口应和着。 “真没办法。只能尽快……转入暗世界了。” 师远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无奈，但刘潋等人却是听出，他的语调中，包含着强烈的紧张与对未知的恐惧。 “师远，你……准备好了吗？” 刘潋担忧地问。 “现在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了。或许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准备好。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你打算在哪里进行强制转入的仪式？” 罗亚森问道。 “书页上说，是在地下无光之处。不能在山上，因为那里要高于地面，很可能会失败。所以，我打算在村子西边进行。李林家的对面有一片空地，那里有一个旧地窖，完全符合我们所需要的条件。尸体已经备好，同根同源者的血液，就要麻烦安姐和雪无了。至于金属物品，则是最容易的一个。到时候，你们在家里等着，千万不要靠近那个地窖，因为一旦我转入了暗世界，我对应的鬼魂体就会来到这里。总之……今晚午夜，我就会转入暗世界。” 师远看向村西的方向。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人影。 他明白那个“仪式”意味着什么。 他有可能失败，更有可能死在暗世界。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与其被动地等待死亡的厄运，不如努力地去抗争。 暗鸦岭已经成了一个荒村。回忆着曾经热闹的村子，师远只觉得有些恍惚。 一张张脸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三姨，申寒，屠雪儿，弥啸粼，陈蔚杰，杨研启…… “希望……可以成功吧……” 师远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温度。 ------------ 第8章 进入暗世界 “认识你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个菜。” 罗亚森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摆到了餐桌上。 “你这话有点不吉利啊。” 师远微微笑了笑，说道。 “哎呀，别想太多。来，尝尝我的手艺。” 罗亚森摆好筷子，招呼道。 “尝什么尝啊，都尝了好几个月了。” 师远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夹了一口吃了。 “好吃！” 他言简意赅地评论道。 “好吃就行。” 罗亚森也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其他人却没有动，神色多少有些黯淡。 “我……我手机忘拿了，我去拿。” 刘潋腾地站了起来，快速地跑上了二楼，却迟迟不见回来。 留在桌边的安岭娴、李默蕾和竹上雪无也是没有动筷子，沉默地时而抬头时而低头。 “我说你们什么意思啊？”师远笑了笑说道，“都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不是的，师远，我们……” 安岭娴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好了，别垂头丧气的。这不是还没结束吗？来，今天罗亚森超常发挥，做的菜比平时好吃百分之五十，都尝尝吧。” 说完，师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天，同时也是最短的一天。 他在下午来到了那片土坟山坡旁，目光集中在那最后的一块空白墓碑上，心中如惊涛拍岸，却又似乎古井无波。 他试验了刚刚得到的稍大的黑色耳钉，并用心地感知罗亚森、刘潋和竹上雪无的特殊能力。 他很想让方异圣也来聚一聚，但是方异圣却是委婉地拒绝了。 对方异圣来说，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暗，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记忆也是早已支离破碎。很显然，大部分时间他都身在暗世界，将那个鬼魂体留在了这里。 他不想让师远身陷险境。 “那么，这三枚耳钉，就由你们三人佩戴，”师远对刘潋、罗亚森和竹上雪无说，“至于方异圣，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共享他的特殊能力了。” 天色已经擦黑，暗鸦岭村宛如溶入了一个硕大的墨池之中一般。 师远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这段日子他也会经常和父母联系，以免他们担心。 本想再睡一觉，但强烈的不安令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终于，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依然是无月无星，天穹宛若无边无际的黑色天鹅绒，随时都会坠落下来，将所有的生灵覆盖。 “你们千万不要靠近。绝对绝对，不要靠近村子西侧。” 师远叮嘱道。 随后，他孤身一人，走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暗鸦岭村，此刻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声，没有虫鸣，没有风啸。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师远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沉。 缓缓地来到了村西李林家对面的空地，借助手电光找到了那个旧地窖，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地走了进去。 右手中的塑料袋传来令人不适的触感，左手的血袋却似乎还隐隐带着温度。 由于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他们只是简单地查了查抽血和储血的方法，将安岭娴和竹上雪无的血液存在了血袋里。 师远取出一根蜡烛，点燃。这是为了提防这古老的地窖空气稀薄所做的准备。 烛火摇曳，地窖里潮湿腐烂的气味冲了出来，令人作呕。 师远早早便展开了感知域，小心地分辨着。 还好，地窖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身后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鬼魅一般地晃动，张牙舞爪。 在某个瞬间，师远蓦地抖了一下，警觉地回头看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他的影子。 师远没有心思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他将四具尸体摆放好，又将准备的金属物品放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两个血袋里的血涂抹在了双手上，随后仰卧在了冰冷的地面。 由于书页上特别说明了是“地下无光之处”，师远便将蜡烛熄灭，手电关闭，手机也收到了背包里。 这浓得化不开的黑色，如同铅块一样压在他的心上。 师远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你体会过令人绝望的黑暗吗？ 此时此刻，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即便这里不是暗鸦岭，即便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仅凭这深入骨髓的黑暗，也足以令人绝望，令人窒息。 师远记得书页上的那些文字。他将手伸向了那个金属物品，缓缓地用右手食指指节去敲击。 沉闷的皮肉与金属的撞击声，是这里唯一的声响。那听起来颇有几分奇怪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脏上一般。 师远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而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快速地敲击起来。 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转入暗世界？那里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师远的心脏在狂跳。 手心的血液还温热。为了尽快完成转入，他将血袋里所有的血都涂到了手上。 突然，他的动作骤然停住，头晕目眩，大脑像被搅动了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星星。 随后，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身周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扭曲的诡异形状。他知道，自己正在穿越某个“隧道”。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平息了。 我已经进入暗世界了吗？ 睁大双目，按亮手电，师远努力地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仍然是在那个旧地窖里。 突然，一股强烈到足以令他窒息的异常气息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究竟要有多少鬼物聚在一起，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异常气息？ 师远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他猛地展开了感知域和念力视觉，将视角拉到了高空，向下俯瞰。 “这里还是……暗鸦岭村……” 师远低声自语着。 从他的角度看去，这村子里竟然有好几个东西在移动着。 “哎？” 突然，他愣住了。随后，他将感知域的范围扩展到了最大。 他本以为这个暗世界全部都是鬼魂，却没有料到这里竟然会有人。 活人。 ------------ 第9章 腐蚀之气 短暂的惊讶之后，师远想起，那些活人，就是被鬼魂强制转入暗世界的人。 暗鸦岭村的村民，并没有全部死亡，而是在暗世界里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何时便会降临到头上的厄运。 必须先找到三姨和申寒！ 师远的四肢有些麻木。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地上看去，却发现那四具婴儿尸体和那个金属物品都不见了。 好在背包还在。师远取出手机，尝试着拨打罗亚森的电话。 没有信号。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这里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世界。 皮肤一阵阵刺痛。那种痛感并不强烈，但是师远知道，他不能无视那种痛感。 他想起了书页上的文字。 “鬼界是一个腐烂的世界，充满腐蚀性的氤氲之气。” “人在未死亡状态下进入暗世界，会遭到暗世界氤氲的腐蚀。” 师远抬起左手，仔细观察。他看到，空气中似乎飘荡着紫黑色的气体，在他的皮肤表面形成了一个个微小的浑浊气泡。 腐蚀？这里的空气在腐蚀我的皮肤？ 师远明白，若是不管不顾，继续这样下去，他定会皮肉腐烂，血肉模糊。 他也明白，那些紫黑色的气体，其实就是实体化了的异常气息。这里的异常气息太强烈，太浓，完全可以直接对人产生伤害。 他调动着共享的刘潋的能力，在自己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水膜”，像是盔甲一般保护着自己。 痛感顿时减轻了一大半，只剩下刚刚已经腐蚀过的部分还在隐隐有着刺痛感。 师远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瓶疗伤矿泉水，喝了一口，却骇然发现皮肤上的痛感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疗伤矿泉水在这里无效？ 师远的心咯噔一下。若是真的如此，自己的生存可能性，显然会降低很多。 但他没有贸然扔掉矿泉水，而是将其装回了背包，继续携带。 有了“水膜”，师远的心绪多少放松了一些。他将感知域覆盖住了整个暗鸦岭村的居民区，尤其是罗亚森家、三姨家这两所房子。他立刻便发现，那座三层楼房里有好几团黑影，而三姨家的房子里的，则是两个白色的人形。 “他们……” 师远立刻快速地离开了旧地窖，依靠着感知能力躲避着不远处的鬼魂，小心翼翼地向三姨家的房子跑去。 他跑过了片片农田，跑过了村委会办公楼，跑过了罗亚森家……这一路上，他感知到了好几个白色的人形。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跑着。 三姨和申寒的家，就在前方。 师远也渐渐明白，这里虽然和暗鸦岭村看起来完全一样，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里是暗世界。即便是在普通的人类世界，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是数量繁多，更何况是在这里？谁又能知道，这些房舍的本质是什么？ 师远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的特殊能力，包括自己本身的感知能力和通过耳钉共享的其他人的能力，都是可靠的。 耳钉也好，认识罗亚森等人也好，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若是耳钉在这里不可靠，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感知域中，三姨家的两个白色人形都是一动不动，大致可以判断出是卧在地上，但细节还是未知。 师远不敢贴近那些房舍，因为很多房舍里都有黑影。他只能在空地上移动，但如此一来，他便成了一个十分明显的目标。 一旦有鬼魂发现了他，便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快！ 师远面色冷峻，牙关紧咬，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着。 突然，他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 这一下简直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感知域中，他的周围也没有黑影。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反而更加快速地向前跑去。由于刚刚的那一下，师远的速度甚至超越了极限。 就在他以为刚刚的只是偶然现象之时，他又产生了被人拍了一下的感觉。同时，他也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感知域上，却仍旧没有捕捉到任何的黑影。 莫非是一个速度极快的鬼？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按照书页上的内容所说，鬼的能力是有差异的。或许，有的鬼就拥有着超越音速的速度。它们本就不是物理存在，达到这样的速度也不奇怪。 如果刚刚的鬼真的是一个速度极快的鬼，那么它在一瞬间出现在他身后，而后又极速远离，师远的确是很可能“看”不到它的。 或者，那干脆就是一个会瞬移的鬼，倏尔出现，倏尔消失。 它为什么没有杀我？ 师远额头上冷汗直流，心脏如同擂鼓一般。 终于，三姨家的房子，到了。 顾不上开门，师远直接从栅栏上方跳了进去，随后越过院子，来到了那间旧房子门口。 里面的两个白色人形，依然是没有动过。 是昏迷了吗？ 师远拉住门把手，缓缓地将门打开。 里面的气味十分古怪，并非腐烂，也并非血腥。师远无法准确地说出那到底是什么气味，只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 那两个白色人形都在里面的房间。师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用手电小心地探视四周。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的两位亲人。 他们双目紧闭，面目扭曲，皮肤已经严重腐烂，五官都变了形，看上去竟有几分恐怖。不用说，他们显然是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 “三姨，申寒！” 师远低声喊着，快速地来到他们身边。 没有回应。 感知域里的人形仍然是白色的，这说明他们还活着。师远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又将三姨从地上扶起，让她靠着墙壁坐着。 随后，他来到申寒身边，扶起他，晃动他的肩膀。 “申寒……申寒……” 师远焦急万分，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书页上写得很清楚，“在暗世界所处时间过长，会彻底消亡”，也就是说，活人在转入暗世界后，若是过的时间太久，必死无疑。 三姨和表弟到暗世界多久了？即便在这段时间他们会因为两个世界的某种规则偶尔返回明世界，但他们所受到的伤害并不会因此减少。 ------------ 第10章 加班 三姨和表弟已经在这个暗世界很久了，他们随时都会死。 如果他们在这里死亡，会怎样？ 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在明世界，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终结。在暗世界，更是如此。 与在明世界不同的是，在这里，他们或许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师远和罗亚森都拥有保命次数，但那也并不是复活，而是在临死前那一瞬回到半个小时前。 “申寒……申寒！” 师远愈加焦急，双手所用的力度也在不断加大。 “咳咳……” 申寒终于醒了过来。他的脸已经快要面目全非，原本与师远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现在看上去极为陌生。 刚刚醒来的申寒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向后躲。但是，后面便是墙壁，他根本无处可躲。 当借着手电光看清师远的脸后，申寒的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哥……哥？是你吗？你来救我们了？” “对，是我，我带你们回去。来，先喝口水。” 师远忍住心中的悲痛，取出疗伤矿泉水，让申寒喝了几口。 虽然不能治疗他皮肤被腐蚀后留下的伤，但至少可以稳定一下他的心神。 他的背包里准备了大量的矿泉水，就是为了在暗世界里可以活下去。 “哥，妈妈她……” “别急，她没事。” 师远说着，来到三姨身边，将疗伤矿泉水倒入了三姨的口中。 师远心乱如麻。他十分清楚，即便三姨醒来，他也很难带着二人逃跑。这里不是什么普通的房舍，而是另外一个世界。按照书页上的内容来看，只有通过平衡石才能回到明世界。 但是，所谓的“平衡石”是什么，什么样子，怎么才能找到，全部都是未知。 三姨和表弟只是普通人，自己孤身一人已经十分艰难，再带上他们，无疑是困难重重。 到底应该怎么办？ 师远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心情也是十分烦躁。 ☆ “我知道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凌菲是你的女儿，难道不是我的女儿吗？我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可是我们公司今天很忙，我是真的走不开啊！你说什么？那好，你们可以先吃蛋糕……让她别等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呢！好了，不说了，就这样吧！” 颜虹俪有些恼火地挂断了电话，左手叉腰，右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段时间她总是有些惶惑。自从女儿沈凌菲去参加了一个暗鸦岭的夏令营后，家里总是莫名地出现一些异象。虽然大多数只是令人不安而已，但个别的几次确实是严重地影响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自从夏令营以来，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明显下降，总是忘记东西放在了哪里，家里也常常莫名其妙地变得混乱，有几次甚至在家里发现了血迹。她本以为那些是丈夫买的肉或鱼之类的一不小心留下的血迹，但她某天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收集了一部分血液交给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去化验，化验的结果却是，那是如假包换的人血。颜虹俪当时就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她不断地催促朋友再次化验，看看是不是自己女儿或丈夫的血，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那血液不属于她家的任何一个人。 是谁在自己家里留下了血迹？小偷吗？可是，家里似乎并没有丢失什么。 因为这些诡异的异常现象，她的精神时不时地有些恍惚，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对着无人的走廊，茫然地不知看着何处。 “颜主管，这边物资已经到了，麻烦过来看一下。” 不远处，一名职员喊道。 “哦，知道了，马上来。” 颜虹俪整理了一下思绪，转身走向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热闹非凡。为了迎接公司十周年的活动，今天全公司的人都在加班。联欢会的物资刚刚送到，员工们喜气洋洋地讨论着怎么布置办公室，并各自拿起了饰物在各处比划。 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颜虹俪却是再次叹了一口气。她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真实，那些说笑的同事们，都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一般，与她之间有着无比遥远的距离。 给女儿的生日礼物是从网上订购的，也是今天下午才送到。 一会儿可千万别忘了带礼物回去。 颜虹俪看着办公桌上包装精美的礼物，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工作终于完成。她感觉浑身疲惫，只想赶快回到家中，与女儿、丈夫共同度过一个美好的生日聚会。 她拿起手提包，向外走去。 公司规模不大，并非独立楼房，而是在商业楼中租的办公室。乘坐电梯下到地下，颜虹俪径直走进了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寂静得可怕，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无其它声响。 与刚才热闹的办公室相比，这里完全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颜虹俪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那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嗒嗒声令她自己感到心脏发颤。 难道又要出现异常现象了吗？ 她的心脏悬了起来。 这个停车场她不知来过多少次，几乎每一次都见不到什么人，每一次都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但心脏发颤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出现。 在她的脑海中，刚刚的热闹景象与眼前的冷清画面交替闪烁，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奇怪感觉。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用手扶住额头，闭上了眼睛，想要静下心来。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惊恐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是一个人被捂住了嘴却又拼命想要喊救命的声音。而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难道是……不，不可能是他，他现在应该在家里陪着女儿凌菲啊！他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 颜虹俪虽然拼命地想说服自己，但心中却是难以克制地想到了自己的丈夫。 他在那里吗？ 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边停着三辆汽车，一辆红色的，一辆黑色的，一辆黄色的。她看不出那些都是什么牌子的车，因为车上没有任何品牌标志，也没有车牌。 ------------ 第11章 它们的使命 颜虹俪紧张得呼吸都变得混乱起来，缓缓地靠近那三辆车。 “唔唔……救……命……” 声音沉闷而模糊。颜虹俪大睁着双眼，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她可以完全确定，那就是她丈夫的声音。 可是，他在哪儿？ 终于，她来到了那辆红车前面。透过车窗向里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转而向右，来到了黑色的车前。这一次，里面同样没有人。 是在黄色的车里吗？ 颜虹俪越来越紧张，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黄色车的车窗是全黑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车身平稳，如果他真的在里面，这辆车应该不会这么平稳才对，因为他会挣扎。 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就放弃，而是来到车门旁，犹豫了片刻后将手放在了把手上。 “唔唔……救……唔……” 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颜虹俪咬了咬牙，猛地将车门打开。 “啊啊！！” 在打开车门那一刻，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看到，她的丈夫就在车里，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跪坐在车门处，整个头部倒挂在胸·前，似乎是有人用极大的力量拉长了他的脖子，而后又将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般。他浑身是血，五官更是扭曲骇人。 颜虹俪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眼眶快要瞪裂。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在家吗？是谁……是谁杀了他？ 她死死地用手抓住自己的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的头部爆裂开来。 丈夫的尸体就在眼前，她却不敢靠近过去，只是一味地在地上发抖。 突然，她眼睛一花，丈夫的尸体倏然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不仅如此，眼前的三辆车也变回了普通的私家车，而不是刚才她所看到的没有品牌标志也没有车牌的车。 我又产生幻觉了？ 在片刻的迟疑过后，颜虹俪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太好了…… 她这么想着，猛然记起自己忘了带女儿的生日礼物。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暗暗责备自己粗心，便转身返回，打算去办公室取礼物。 乘坐电梯再次来到自己公司所在的楼层，颜虹俪略微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里静得有些过了头。 今天的确是全员加班，但是自己是第一个下班的。这么一会儿工夫，难道就全走了？就算走了，也该关灯吧？可是这里灯火通明，应该还有人才对。 颜虹俪狐疑地放缓了脚步。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地面的一道痕迹上。 血。 公司走廊里怎么会有血？有人受伤了吗？ 她心里一个咯噔，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快步走向了办公室，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不！不会的！ 她慌了，猛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啊啊啊啊！！！！” 这哪里是一个办公室？分明是地狱！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同事们，竟然全部变成了残尸，鲜血溅满了地板和墙壁，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在心中狂喊着。 “颜主管！颜主管！”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啊！” 颜虹俪骤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放着那个精美的礼物。四周是同事们交谈的声音，这里依旧热闹非凡。 “颜主管，你怎么了？” 职员关心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那个，我先走了，你们也收拾收拾下班吧。” 颜虹俪知道自己刚才是产生了幻觉，整理了一下心绪便拿上礼物向外走去。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感觉心脏一阵剧痛。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颜主管，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几名职员立刻围了过来。 “我……我心脏……好痛……” 她捂着心脏的位置，艰难地说道。 “要不要我们帮忙叫救护车？” “不……我……好，好的……” 疼痛太过强烈，颜虹俪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将她唤醒。她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了办公室的地板上。 “怎么没人管我？刚才不是还虚情假意地说要帮我叫救护车吗？” 瞥了一眼手机，发现是丈夫打来的电话。耽误了女儿的生日，颜虹俪的心情本就十分糟糕，此刻更是差到了极点。 然而，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却令她的心头猛地一震。 这气味，好熟悉，好像在刚才的幻觉里就曾经出现过…… 颜虹俪想着，抬头看向四周。 “啊啊啊！！！！” 刚刚那噩梦般的场景，竟然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几名关心她的职员，其他的同事，还有公司老板，全部都变成了破碎的尸体，整个办公室几乎都被鲜血所覆盖。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幻觉！这些都是幻觉！” 颜虹俪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她一边狂吼着，一边疯狂地向外跑去。 她不敢再去地下停车场，而是乘坐电梯径直来到一楼大厅，从大门跑了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回了家中。 心绪混乱，她的手不住地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凌菲，妈妈回来了！” 她强忍着惊惧喊道。 没有回应。 “凌菲？老公？” 她脸上的血色立刻退去，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去。 站在门口，她惊恐万分地看到，地上竟然有一道明显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女儿的卧室。 “不……不不……” 她顾不上换鞋，踉踉跄跄地沿着血迹跑进了女儿的卧室。 血迹一直延伸到床底下。 “凌菲……” 她的声音颤抖不已，浑身也是不住地筛糠。 她来到床边，跪在地上，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了那片黑暗。 突然，一个黑影带着一声瘆人的鬼啸向她扑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头。 “唔唔……救……命……” 她什么也看不到，浑身疯狂地扭动着，想要将那东西甩掉。 暗鸦岭村外的土坟山坡上，最后一块空白墓碑在不住地晃动，仿佛是由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最后一个死者而激动。 在这块墓碑的旁边，一块墓碑静静地立着，上面写着“乔凌琪”三个字。 土坟山坡上的墓碑，即将完成它们的使命。 ------------ 第12章 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大小姐，我求你了，不要再派人过去了！那里太可怕了，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大小姐！” 陈叹几乎快要跪在慎空灵面前，涕泗俱下地哀求道。 “你们……” 慎空灵被陈叹的哭声搅得心神不宁，但她仍然说道：“我付给你们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危险的时候用吗？遇到危险就退缩，还当什么保镖？我现在需要保证的是师远的安全！你听到没有？” “不不不，大小姐，我宁肯把这几年从你这里赚的钱全部还给你！求你千万不要再派任何人去那个暗鸦岭村了！乔凌琪她……” 陈叹说不下去了。乔凌琪的惨状在她的眼前不住地闪烁着，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慎空灵脸色铁青。半晌，她腾地站了起来，说道：“那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若是不能亲眼看到他，我真的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说着，她就向门外走去。 “大小姐！” 看见慎空灵的动作，不仅是陈叹，赫萝薇和向小玉以及其他几名女保镖也都围了过来，阻挡她的脚步。 “你们……” “大小姐，你千万不要去啊！师远……师先生说了，若是大小姐你到暗鸦岭去，必……” 陈叹猛地住了口。 “必什么？” 慎空灵追问道。 “必……必死无疑……” 听到这四个字，慎空灵愣住了。 “他……他真的这么说？” 她声音颤抖地问。 “真的！我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陈叹高声说道。 看着陈叹的脸，慎空灵意识到，“必死无疑”四个字，绝对不是玩笑。 “他真的……他真的这么说？” 慎空灵如同魔怔了一样反复地问着。 “真的，我发誓！” 陈叹急得满脸都是冷汗，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慎空灵。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就……” 慎空灵垂下眼睑。虽然内心当中非常希望能再次见到师远，但衡量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暗鸦岭村。 那片土坟山坡上，最后的一块空白墓碑停止了晃动，宛若叹息一般缓缓地向下移动了寸许。 某间医院内，颜虹俪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丈夫和女儿关切的目光。 “太好了，虹俪，你终于醒了！大夫！大夫！” 丈夫见她醒来，激动不已，立刻起身去喊医生。 “啊！老公！”颜虹俪突然想起了什么，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大声喊道，“先不要找医生！” “怎么了？” 丈夫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她。 颜虹俪顿了顿，缓缓说道：“最近……有没有关于我们公司的新闻？” “你们公司的新闻？没有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哦，没事，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回忆着那地狱一般的场景，颜虹俪仍是心有余悸。 既然没有关于公司的新闻，那么基本可以确定，那只是幻觉罢了。 太好了，只是幻觉…… 颜虹俪终于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次进入了暗世界，而后又回到了明世界。她的记忆出现了多处断层，只是她自己没有明确地意识到罢了。 ☆ “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不是暗鸦岭吧？” 喝了矿泉水后，申寒的心绪稳定了许多。 “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里是暗世界，也就是鬼界。要想返回原来的世界，必须找到平衡石。” “那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知道。总之，这里很危险。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里有很多恶灵与厉鬼，随时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话音未落，梁素萍也醒了过来。与申寒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惊恐地后退，随后流出泪来。 “师远？真的是你？你来救我们了？” “是的，三姨。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尽快救你们出去。” 师远听到三姨的声音，心底泛起一阵酸楚。三姨对自己照顾有加，这么多年一直将自己视如己出。可以说，她就是自己的第二位母亲。 如今，她在这地狱中受苦，生命也随时会被夺走。师远不可能坐视不管。 突然，他的心脏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申寒也好，三姨也好，为什么这么快地认为自己是真正的师远？他们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肯定也经历过很多匪夷所思的异常事件，更有可能不止一次地见过自己的鬼魂体。他们可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他们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就是活人？ 但是，怀疑归怀疑，感知域中，他们两人的确是白色的人形，这说明他们的确是活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姨，申寒，你们的记忆恢复了吗？” 师远试探着问道。 “我们每一次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记忆都会完全恢复，可一旦回到……回到人间，记忆便会受到影响，变得断断续续。” 申寒说道。 “所以说，现在的你，记得所有的事情，是吗？” “对，”申寒的眼中显出恐惧之色，“我和妈妈都很害怕。而且，我们的皮肤也变得腐烂，生命力也越来越微弱了。我真的怀疑，我们随时都会死去。” 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不断消逝，那种感觉该有何等的可怕？ 师远记得，几年前他曾经在某个论坛上看到过一个帖子。发帖人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事情最可怕？” 有人回答，“被人绑在了铁轨上，此刻火车正在迎面驶来。” 有人回答，“自己在两面墙之间，由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两面墙不断向内挤压，缓缓地将我压成肉泥。” 还有很多类似的回答。 他记得他当时想象着那些场景。最终，他的结论是，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比突然到来的死亡更可怕。 师远固然是要面对左一次右一次的恐怖任务，但那种感觉，和申寒母子二人眼睁睁看着死亡的临近，又有不同。 “哥，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安全的地方？” 手电光中，申寒的眼眸闪闪发亮。此刻的他，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师远身上。 “只能按照我刚才所说的方法，找到平衡石。但是，我还不知道……” 话音未落，师远感觉后背又被人拍了一下。 ------------ 第13章 黑暗平原 师远的话登时停住，整个人也僵住了。 “申寒，你……你看到什么了吗？” 师远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申寒也警觉起来，左右看了一下后说道。 师远记得，刚才在外面时，他也被这样拍过，而且是两次。 是同一个鬼吗？ 紧接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背上传来。 “申寒，帮我看一下，我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伤痕？” 师远焦急地转过身，背对着申寒，将衣服拉上去。 “啊！哥，有……有三个掌印！是红色的！” 申寒立刻惊呼道。 事实上，师远背部的手印可不仅仅是“红色”那么简单，而是出现了明显的腐烂。申寒心中骇然，但为了不让师远太过担忧，他将情况说得轻了一些。 “三个掌印？” 师远顿时焦急万分。 果然，刚才的绝对不是什么错觉。只是被轻轻地拍了几下，背部便出现了明显的掌印和疼痛。若是被鬼直接攻击，只有死路一条。 师远取出疗伤矿泉水，喝了一口，但背部的痛楚丝毫没有减轻。 果然失效了吗？ 师远暗暗叹了口气。眼下的情况真的是比预想的还要糟。 “师远啊，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梁素萍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很想跑出这座房子，到外面去寻找出路。但是，之前几次的经历告诉她，那么做没有半点好处。 在最初的两三次，梁素萍和申寒都是在醒来后立刻尝试着走出“家门”，但无一例外地遇到了极为恐怖的异象和匪夷所思的鬼魂，将两人吓得魂不附体。后来，他们也就不敢再离开这座房子，而是一直待在里面，在寒冷与黑暗中等候着厄运的降临。 “三姨，你们一直待在这座房子里吗？” “除了最开始的几次外，一直都是待在这里。外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梁素萍不愿去回忆，双手捂着头，浑身发抖。 “这样吧，我先出去寻找平衡石，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还有，虽然你们可能无法理解，但是，我可以感知到你们的存在，甚至可以‘看到’你们的位置。如果你们有危险，我会立刻赶回来救你们的。我先走了，你们小心。” “哎，师远！”看到师远转身就走，梁素萍急了，“外面真的很危险，你不要出去！” “没事的，三姨，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否则我也不会到这儿来。” 师远努力地做出自信的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大步离开了三姨的“家”。 所谓的自信，自然只是假象。 茫茫夜色，前途未卜。师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平衡石到底在哪？以往的任务都有线索，这一次的呢？莫非因为这里是暗世界，所以什么线索也没有？ 跑到外面的师远惶然地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些农舍，竟然绝大多数都消失了。罗亚森家的楼房和村委会的办公楼，也都不见了。最令人骇然的是，整座暗鸦岭，都完全夷为了平地。这里不再有山，山上的蚂蚁湖、小木屋、林间空地和大片的山林，自然也就消失不见。 这里变得空旷了很多，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村子，倒不如说，这是一片有着孤零零的几座房子的黑暗平原。 念力视觉展开，师远看到了自己孤寂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迷失者，找不到方向，更不知何时能够靠岸。 只是，这大海，是黑色的。 师远甚至看到，越过黑色的海水，他隐隐能够看到下方无数巨大的身影正在游弋。 那些，是什么？ 师远的脸色变了，但他旋即便想到，这个暗世界，令人骇异的事情必然会接踵而至。 突然，在感知域中，一个白色的人形在踉跄却快速地移动。 那是谁？ 师远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人形上。他本能地觉得那个人十分熟悉。 四周太过黑暗，即便是凭借念力视觉，他也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样貌，更何况他看到的只是那个人的头顶。 “难道是……” 师远的眼睛陡然瞪大。 他知道那是谁了！ ☆ “师远应该已经……进入暗世界了吧？” 刘潋坐在沙发上，强烈的紧张令她产生了窒息的感觉。她双手满是汗水，不住地在裤子上无意识地搓动。 “应该是吧。” 罗亚森回答道。 他的紧张感，并不比刘潋的弱。 “要不要……打电话给他问一问？” 刘潋抬起头，眼中透出一丝期盼。 “这……还是不要打比较好吧，因为书页上说，必须是在无光的地方。我们打电话给他，手机屏幕会亮。” 罗亚森略微思考后说道。 刘潋立刻恍然地说道：“对啊，我……我竟然忘记了。我真是糊涂。” “好了，也没什么好自责的。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也没必要一直坐在这里……” 罗亚森话音未落，他的手机竟然响了起来。他登时便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到了师远。 不过，打来电话的人却不是师远，而是他的母亲何念昔。 “喂，妈？” 罗亚森有些纳闷母亲为何会这个时候打电话，因为此刻已经过了零点，父母早就该休息了。 “亚森啊，家里还有一些你的朋友吧？” “是啊，妈。怎么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罗亚森不知怎么变得有些紧张，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难道妈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啊，又不是我进入暗世界，我只是坐在这里啊。 罗亚森心中暗道。 “亚森，带着你现在身边的几个朋友，到三楼去。让他们不要担心那些声音，那里是安全的。” 何念昔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在说着柴米油盐的家庭小事一般。 但是，这几句话听在罗亚森耳中，却是宛如炸雷。 “什么？带他们去……三楼？” “对。好了，不要问了，也不要耽误时间，赶快去。如果不快些，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也不等罗亚森做出回应，何念昔便挂断了电话。 ------------ 第14章 黑色禁区 『愛♂去÷小?說→』，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罗亚森有些发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但两秒钟后他便抬起头，神色严峻地对刘潋等人说道：“所有人，跟我来！” “什么？” 竹上雪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与安岭娴对视了一眼。【愛↑去△小↓說△網 Qu 】 “快，雪无，我们跟着罗先生走。” 安岭娴却是当机立断，拉着竹上雪无便跟随着罗亚森的脚步向楼上跑去。 刘潋和李默蕾也是没有耽搁，立刻紧紧跟上。 三楼的那一半，是禁区。 罗亚森可以邀请很多人到他家来，但是三楼的黑色区域，却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除了上一次父母突然回家，让师远到最里端的房间去了一次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真的进入过那片黑色区域。即便是罗亚森，也并不是完全知晓那里的秘密，只知道那里算是父母的“秘密基地”。 然而此刻，罗亚森却是顾不上好奇，因为刚才母亲的话令他十分不安。他知道，难以想象的巨大危险正在靠近，就算是自己拥有保命次数，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快！” 他不断地催促着其他人，右手则是紧紧地拉着李默蕾。 他自然也是佩戴着耳钉的，因此，师远的感知能力，他目前可以共享。 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也没有“看到”黑色的人形。 母亲为何那么焦急地打电话来提醒我？危险究竟来自何处？ 罗亚森疑惑不解，但脚步却没有丝毫减缓。 突然，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难道是……” “什么？” 李默蕾和刘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土坟山坡上的墓碑，该不会已经全部都出现了名字吧？也就是说，那个巨大的诅咒，要爆发了？” 罗亚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虽然只是个猜测，但这种可能性不可谓不高。 “诅咒要爆发了？” 听到罗亚森的话，其他人也是面色骤变。 刘潋惊惶地说道：“上一次那几个女保镖到这里来，其中一人死亡，应该还有一个墓碑是空白的才对啊！” “有人异常死亡，不一定会被我们知晓，”罗亚森心急如焚，“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只要有人因为异常原因死去，就有可能在墓碑上留下名字。谁也不能保证，从昨天到今天的这段时间里，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遇到灵异事件。” 刘潋目瞪口呆，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冰冷。 “诅咒……如果爆发的话，会怎样？” 她声音颤抖地说。 “我不知道，”罗亚森却是立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绝对不会像以往的任务那么简单，更不会有什么线索等着人去破解谜局。诅咒的爆发，恐怕意味着人类的灭顶之灾。到那个时候，将会有数量超乎想象的恶灵和鬼魂来到明世界，对人类展开杀戮。” “可是……可是伯母既然能够预感到，这个世界上或许还会有别人也能预感到这种危机，难道就没有人采取什么措施吗？” “措施？什么措施呢？对付鬼魂与灵异现象，人类哪会有什么措施？人类没有办法对抗鬼魂，并且无处可逃。” 罗亚森的面色变得惨然，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黑色区域，进入了最里端的房间，并紧紧地关闭了房门。 罗亚森的话音落下，这个神秘的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这诡异的气氛，令众人都是产生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里没有光亮。刘潋等人不知道这里是本来就没有电灯，还是罗亚森故意没有开灯。 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所有人，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 没有人说话，就像说话是被禁止的一般。即便内心还有很多疑问，刘潋等人也无法发出声音。 这里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他们根本就无法开口。 在这片骇人的死寂中，众人如同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有人站着，有人摸索着坐在了椅子上，但随后便全部如同雕像一样陷入了静止。 隐隐地，他们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随后便是一阵瘆人的惨叫。 由于距离原因，那声音听上去并不大，但众人都是立刻想到，在这世界的某些地方，正在发生着诡异莫名而又骇人可怖的事情。 “嘶……嘻咻……呀喏……” 就在众人努力地去倾听遥远的声音时，一阵毫无规律的人语声突然在他们身边响起。那绝对不是人正常说话的声音，而是仅仅令空气在嗓子眼里流过，声带并没有振动。 刘潋等人只觉得头皮都快炸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罗亚森也并非完全平静。尽管对这种声音并非完全陌生，但每一次听到，心中都会难以抑制地产生恐惧。 那声音，或许本就来自幽冥。 众人皆是微微地颤抖起来，五双眼睛慌乱地看向四周，却仍旧什么也看不到。 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了？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 ☆ “是他！” 师远不免心中震动，立刻向着那个人跑去。 他不太确定他为什么在跑动，因为那个人并不具备他这样可以远距离看到他人的能力，没有道理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才会跑来。 在这片黑暗平原上，两个人影渐渐靠近。 “方异圣！” 师远忍不住低声喊道。 他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出现鬼魂，因此也不敢大声喊。 前方不远处，方异圣正在向他快速移动。 “嘘！” 方异圣下意识地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同时向左右看去，见周围没有出现鬼魂，这才放下心来。 终于，两人聚在了一起。 “方异圣，你……” 师远终于看清，方异圣的皮肤也和申寒的一样，已经腐烂，看上去极为凄惨。不过，由于在暗世界的时间要短于申寒，他皮肤的腐烂程度稍轻一些。 “师远，你终于来了……呃不是，你看我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是说……” 方异圣有些语无伦次，不知是因为见到身为活人的师远太过激动，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 “你在这里，都发现了些什么？” 尽管师远很想与方异圣多聊聊，但此刻他却是直截了当地直奔主题。毕竟，生存才是第一位的。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15章 线索在何处 “你指的是哪方面？” 方异圣也是立刻调整了状态，变得认真起来。 “比如说，你知道平衡石是什么吗？” “平衡石？不知道。”方异圣摇了摇头，“你是要找平衡石是吧？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书页上提到了这个东西。” “没错，我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平衡石，只有找到它，才能将这里的活人送回明世界。而且，我觉得，平衡石肯定不止这么一个用处。” “你是说……”方异圣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平衡石说不定就是，这一切的关键？” “对！所谓‘平衡’，指的应该就是明世界与暗世界、人与鬼之间的平衡。人在人间，鬼在鬼界，平衡石的作用，就是维持这种平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暗鸦岭的一系列诅咒与异象的出现，就是因为平衡石出现了某种问题。只要我们找到平衡石，解决问题，平衡便会恢复，诅咒也就自然会得到消除。” 方异圣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思索了一番。 在他开口之前，师远又问道：“你的腿受伤了吗？” “嗯？”方异圣一愣，“哦，是的。刚才我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想快些赶过来和你会合，一不小心绊了一下，脚踝扭伤了。” “脚踝扭伤？” 师远习惯性地取出了疗伤矿泉水，但他立刻想起，刚刚自己和申寒都喝了矿泉水，但是却没有作用。 到底是真的失效了，还是？ 想到这里，师远将矿泉水递了过去：“先把伤治好吧。” “我这里还有。” 说完，方异圣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随后，他便动了几下脚踝，感觉已经没什么大碍。 “你的矿泉水还……有效？” “是啊。怎么？你的无效了吗？” 方异圣抬起头问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喝了没用。我表弟喝了，身上的……” 说到这里，师远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方异圣的脸上。 他的脸，还是腐烂的，根本就没有好转的迹象。 到底怎么回事？ 但随即他便明白了过来。 如果是暗世界无处不在的氤氲之气造成的腐蚀，这种矿泉水就是无效的。但如果是物理伤害，矿泉水依然有效。 目前还不知道矿泉水对鬼魂造成的伤害能否产生效果，但不得不说，这比彻底失效要好得多。 “没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师远不想让方异圣再追问，便如此说道。 方异圣也明白师远的意思，便没有再纠结刚刚他没有说完的话，而是转而说道：“我们之前的任务都有特定的规则和线索，这一次到了暗世界寻找平衡石，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线索存在。” “是啊，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看作线索的东西或现象，除了……”师远抬头看向四周，“除了这里的房屋离奇消失之外。” “这算是线索吗？”方异圣却是有些怀疑地说，“这样的事情，在这暗世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想，那应该不是什么线索。” “每时每刻吗？”师远的眉毛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里的异象必然是极为严重，和明世界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比。看来，要找到线索，可谓是难上加难。” 方异圣叹息一声，说道：“没办法，谁让这里是暗世界呢。这里原本就是一个神秘而未知的异空间，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可能。线索那种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吧。” “难道两个世界间的失衡是无解的吗？”师远的表情略微变了变，“我觉得不是这样。谨慎一些，我相信会有破解谜局的方法的。走，我们……” 他的话突然停止，因为他看到，前方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他只能隐约判断出，那是一个刚刚凭空出现的东西，轮廓十分模糊，像是几座连在一起的房子，又像是高低起伏的山峦。 “我们去那边看看。” 师远说完，便立刻迈开步伐，向那片黑影走去。 越是走近，师远越是觉得那片黑色的轮廓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似乎是一个颇为熟悉的地方。 “我怎么感觉，那里好像……海源三中？” 师远有些不确定地说。 “海源三中？是你读书的学校吗？” “是的。” 简单地说了这么两个字后，师远便不再开口。 与海源工大相比，海源三中的面积要小很多，教学楼只有两座，此外还有体育馆、综合实验楼、图书馆等几座建筑。这些建筑都不算高，远远看去更是显得和平房相差无几。 没有大门，没有围墙，只有里面的建筑和一个面积并不算大的操场。 师远一步跨进了“海源三中”的范围，脚下却是立即产生了一脚踏空的感觉。 糟了！ 师远内心顿时一阵骇然，因为他立刻便判断出，他并不是真的悬空落下，而是踩进了一片黏稠的液体中。 这看似平整的地面，竟然是一片池塘，只是那池水，竟然是…… “师远！” 方异圣就跟在师远身后。见师远陡然下坠，他反应极快地一把扯住了师远背包的带子，阻止他继续坠落下去。 “方异圣！” 师远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方异圣的手臂。 终于，在方异圣的拉扯下，师远脱离了那片区域。 他满头都是冷汗。突然的下坠令他骤然产生了死亡降临的感觉，那种瞬间的惊恐甚至比之前在任务中感觉到的危险还要强烈。 “小心。” 方异圣惊魂未定地说道。 师远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自己刚刚陷落的位置。 他看到，那里并不是什么液体，而是无数身形扭曲的鬼魂。它们聚集在一个硕大的坑洞中，相互挤压，每一个都是严重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那柔软而冰凉的感觉，即便是隔着衣服，师远也能感觉得到。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那些便是暗鸦岭的一切异常开始之前，他在海源三中感觉到的“蠕动的东西”。 “快离开这儿，不要再贸然进去了。” 方异圣劝道。 ------------ 第16章 综合实验楼 “但是……”师远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里肯定会有某种线索。” “你怎么知道？师远啊，你刚刚到暗世界，这里和明世界完全不同。像这样的现象，真的是随时都会发生，并不是说这些建筑突然出现，就一定是线索。现在毕竟不是任务当中，你不要那么固执。” 方异圣的语气明显地焦急起来。他也是因为担心师远的安危才这样说的，对此师远并没有感觉到恼火。 不过，师远还是说道：“这种线索在暗世界经常出现，因此它不一定是线索。同样的，它也未必不是线索。到底是还是不是，还是要先试试看才知道。” “试试看？你知道你试的是什么吗？是你的命！” “我知道。但是现在的我，有这个资本。” 随后，二人陷入了沉默。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生硬，师远叹了口气，说：“方异圣，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你也该了解我的性格。”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不会贸然进入这个地方，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寻找线索的。你刚刚问我，我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线索。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可以察觉到一丝异常波动，就在那些建筑中。那里肯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异常波动？” 方异圣愣了愣。随后他想到，或许是师远的感知能力又有了新的变化，就像他之前突然出现了念力视觉一样。他不知道，这其实是通过耳钉共享的竹上雪无的特殊能力。 “你……你真的确定吗？” 方异圣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非常确定。那些建筑里，有着有用的东西。” 师远对方异圣的疑问，给予了十分肯定的答复。 “那……好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走吧，这一次小心点。” 说完，两人便再次走向了那片建筑。不同的是，这一次二人更加小心，绕过了那片“鬼池”，不停地观察着上下左右的情况，以免再次出现危险。 刚刚师远之所以一脚踩了进去，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感知到那些鬼的存在，而是因为，在他迈步进入那片区域之前，那里的确是什么也没有的，就是一片坚实的土地。那些柔软冰凉扭曲蠕动的恶鬼，就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的，令人防不胜防，也难怪连师远这样具有多次任务经验的人也会中招。 经过了这次的风波，师远对暗世界的凶险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变得愈加谨慎，走路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不仅如此，他还取出了锚钩枪，万一再次出现踩空的情况，他便会立即将锚钩枪抛出，避免坠落到鬼物之中。 “方异圣，你能感觉到这个‘暗鸦岭村’里有多少活人吗？” 一边前行，师远一边问道。 “二十多人。不过，其中大约有一半人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死去。” “若是在这里死亡，会怎样？” “会彻底消失。我曾经亲眼看见一个村民死在我眼前，他先是痛苦地哀嚎，而后浑身腐烂，化成了一滩液体，最终灰飞烟灭，消散在空中，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剩下。” “那他对应的鬼魂体呢？” “没有立刻返回。至于后来怎样，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我十分震惊，而且很害怕，所以尽快地远离了他。” “原来是这样。” 对这个暗世界了解得越多，师远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同时，他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一次来到暗世界，到底算是一次最终任务，还是与任务完全无关？ 这个区别很重要，因为只要是任务，就必然有任务规则，有线索，有破解之法。但如果不是，那基本上就不要指望有这些东西了。 任务，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那便是十死无生。 有保命次数又怎样？他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死去，最终耗尽最后一条命，彻底消亡。 只有找到平衡石，才能有一线生机。 越是靠近那些建筑，师远对异常波动的感知就越具体、越强烈。他已经判断出，那波动是从综合实验楼里传来的，于是便示意方异圣向那个方向走去。 综合实验楼只有两层。海源三中毕竟只是一所高中，不是专业分明的大学，没有医学院，只有一些十分基础的物理课和化学课，所需要的实验器材并不算多。 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海源三中，但这些客观的东西，却是完全一致。因此，师远也是熟门熟路，带着方异圣来到了综合实验楼的内部。 刚刚踏入大门，刚刚那具体而强烈的波动便变得十分模糊，似乎刚才的波动只是为了将他们吸引到这座建筑中一样。 “哎？怪了，这里竟然有活人。” 方异圣突然惊讶地说。 “你说什么？有活人？是突然出现的吗？” “是。我怀疑，是刚刚被强制转入到这里的。” 师远听后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实际上，在建筑外面时，师远就感知到了楼里的异常气息，这就说明里面是有鬼的。不过，既然这里是暗世界，有鬼简直是再正常不过。只要不是迎面撞上，师远已经不打算在每次感知到其存在时都立刻逃走了。原因很简单，这里的鬼太多，想完全彻底地避开，是没有什么可能的。 “活人在哪里？” 师远问道。 “二楼的一个房间。跟我来。” 方异圣加快速度，走到了前面，为师远带路。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二楼，一直走到了走廊最里端的房间门口。 按照师远的推测，一个人若是被强制转入了暗世界，必然是会出现惊慌失措的现象，而后或是惊叫或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跑。但是，这扇门后，却是传来了听上去十分正常的说话声，而且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的声音听上去都十分年轻，与师远相差不大。 难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师远这么想着，再次靠近了房门，仔细地听里面的声音。 男生说：“肖婧，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帮你要到了这个女一号的角色，你怎么感谢我？” 女生说：“真小气，还要感谢啊？能帮上我的忙，不就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了吗？” ------------ 第17章 矛盾 男生说：“不愧是校花，口气真不小。看来，你是一直把我看成只会跪舔的矮矬穷了？” 女生说：“难道不是？要不是因为你说你能帮我把女一号的位置搞定，你觉得我会理你？我们两人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你也就只能在想象当中得到我的关注。如今你能和我聊天，本身就足够你做梦笑醒的了吧？还要什么感谢啊？” 男生说：“你可真够自信的。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综合实验楼最里端的空房间。这里面平时可是不会有人来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本身就处于弱势地位。你不想着巴结我，反倒趾高气昂地跟我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女生说：“你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学校！就算这个房间平时没有人来怎么了？你还敢对我动粗不成？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少一根头发，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随后，师远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看样子肖婧是打算离开房间了。 不过，她没能走到门口，就被那个男生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干什么？”肖婧立刻大叫道，“我警告你，别乱来！你别碰我！给我把手松开！陈山石，你松手！” 肖婧的声音从最初的恼怒，渐渐变得惊慌，最后化为了恐惧。 师远觉得这情况很不对劲。不是说这个叫陈山石的男生要对肖婧不利，而是说，一个心高气傲的女生，就算一个普通男生帮了她的忙，也不会和他一起来到一个无人的房间单独交谈。倒不是为了防止什么危险，而是根本就不屑于这么做。 不仅如此，根据学校的通知，现在正在进行全校范围的装修，根本没开学，他们又怎么会到学校来？当然，这里是暗世界，不是真正的海源三中，可是即便是这样，转入前后的位置也应该是一致的，这一点师远凭借自己的亲身经历就已经知晓。 从两人的对话来判断，那女生是校花，并且十分高傲。 肖婧这个名字，师远是听说过的，但陈山石这个名字则是完全陌生。在海源三中，肖婧是一个有名的白富美，今年高三。和其他的高三毕业班学生不同，肖婧一心想当演员，所以别人高三了拼死地学习，她却是天天东逛西跑，处于寻找拍戏机会的状态之中。 可是，就算她是白富美，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当上一部戏的女一号。那个陈山石，莫非是个深藏不露的富豪子弟？如果真是这样，肖婧又怎能对他如此不屑？ 当然，在眼下的情况下，这些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怪事了。真正奇怪的是，这里是暗世界，而不是明世界。若是有活人被强制转入这里，怎么可能还如此淡定地讲述日常生活中的事？ 想到这里，师远做出了一个猜测。 那两个人，并不是被强制转入的，而是自己选择转入暗世界的。这也是他们如此镇静的原因。 暗世界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世界，无论什么时间，这里都是如同黑夜一般。建筑中倒是有一些电灯，但是无一例外地都是非常昏暗。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想要宛若没事一样保持完全彻底的冷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师远作为遭到暗鸦岭诅咒影响的人，经历了那么多次恐怖任务，见识了不知多少次或诡异或血腥的场面，但他也仍然无法做到完全冷静。里面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隔着那扇门，师远清楚地感知到，里面是两个呈站立姿态并在无规律晃动的白色人形，方异圣也凭借自己的能力感知到房间里有两个活人。肖婧和陈山石都是活人，这一点应该不会有假。 矛盾，别扭。 师远和方异圣心中，都是这样的感觉。 门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扭打声，可以听出两人正在撕扯，同时陈山石口中还在叫骂道：“不识抬举！我帮你忙，你还跟我这个态度，我欠你的吗？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喂，师远，这里面……” 方异圣的表情既是疑惑，又是担忧。他其实很想帮助那个女生，虽然她有错，但是那个男生对女生动手，实在是太过分。既然已经确定他们是活人，能帮就帮一下，说不定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什么？” 师远却是十分警觉，看向方异圣。 “我们要不要帮个忙？” 方异圣指了指房门，说道。 “先等下，我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里面传出扭打声以及男生的叫骂声，但是，那女生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 方异圣语塞。 的确。肖婧如果真的是一个白富美，被人这样欺负，就算没有真的伤到哪里，也绝不应该一声不吭，怎么也要尖叫几声才对。 “你的意思是……”方异圣猜测道，“这是个圈套？是陷阱？” “鬼若是想杀人，根本就不需要陷阱。我觉得，这说不定是线索。” “线索？” 方异圣的表情再次有了变化。 同时，师远的心中也是升起了希望。 有线索，就意味着有破解谜局的方法。即便是在暗世界，活人也不是只有任鬼魂宰割的份！ “哎？里面的活人，只剩一个了。” 方异圣突然又说道。 其实不用他说，师远也感觉到了。他的感知能力十分强大，在里面的白色人形减少一个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发觉。 为什么突然少了一个活人？是扭转回了明世界，还是被那个叫陈山石的杀死了？ 房门后面并没有产生出新的异常气息，看来，肖婧是被杀死了，而不是被对应的鬼魂体扭转了。 “不会吧？那个男生竟然杀了那个女生？他也太……” 方异圣见多了暗世界的恐怖厉鬼，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如今，门后的那个男生只是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原因便杀死了一个人，这令他十分震惊。 “难道是扼住咽喉导致其窒息死亡的吗？所以才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来？” 师远眉头紧皱，手慢慢地向门把手伸去。 咔哒。 随着把手的旋转，暗锁打开了。 ------------ 第18章 活动中心 里面的男生没有如师远所预想的那般喊出“是谁”，而是保持着沉默。房间里一片死寂，就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师远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将门完全打开。 地板上躺着两个人，中间有着一定的距离。女生左手手腕处鲜血淋漓，身边掉落着一把刀。男生表面上没有什么伤，似乎只是昏迷，身边有一部手机。 “怎么回事？这女生不是被扼住咽喉死亡的吗？这男生为什么昏过去了？” 方异圣觉得一片混乱，完全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远却是若有所思。 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师远突然问道：“方异圣，你刚刚说，在暗世界死亡的人会灰飞烟灭是吧？” 方异圣愣了一下说道：“是……是啊，不过，那指的是由于在暗世界停留过久，遭受这里的氤氲之气腐蚀而死亡的人的情况。这个肖婧是被那个男生杀死的，显然情况不同，或许不会消失。” “有这个可能。” 师远说着，捡起了陈山石旁边的手机。 按亮屏幕，跃入眼帘的是已经结束播放的一段音频。 师远心念一动，按下了音频的播放键，将这段音频再次播放了出来。 顿时，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入了二人耳中。 “肖婧，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帮你要到了这个女一号的角色……” “真小气，还要感谢啊？……” 正是刚才他们听到的那段对话。 而且，不知是手机质量太好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那声音听起来和真人在这房间里说话一模一样，完全听不出是手机播放出来的。 “这……难道我们刚才听到的，是这段音频，而不是他们两人在这里的对话？” 方异圣再次惊讶地说道。 师远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将视线落在了倒地不醒的陈山石身上。刚才发生了什么，问本人是最直接的方法。 “喂！醒醒！喂！” 师远不住地拍打着陈山石的脸颊，动作毫不客气。 “呃……” 陈山石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后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你是谁？你们是谁？” 刚一醒来，陈山石就连连怪叫，用手臂撑起身子，双脚乱蹬，不住地后退。 可以说，他此刻的反应，才是被强制转入暗世界的人该有的反应。 “你……你是人是鬼？” 陈山石看向方异圣，声音都已经失真。 “你觉得鬼会告诉你它是鬼吗？” 方异圣有几分无奈地说。 “陈山石，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你杀死了肖婧？” 师远问道。 听了师远的话，陈山石的反应并不是推脱，而是立刻看向肖婧的尸体，而后连滚带爬地来到她身边，跪在地上，两眼呆滞，浑身僵住。 半晌，他才喃喃出声，不住地低声唤着肖婧的名字。 “肖婧……肖婧……” 师远和方异圣对视了一眼，感觉情况更加扑朔迷离。 突然，跪在地上的陈山石骤然浑身抽搐起来，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眼珠不住地向上翻。 “快跑！” 见到陈山石的变化，方异圣大吼一声，一把拉住师远就向外跑。 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个人正在经历扭转的过程，也就是说，他的鬼魂体即将转回暗世界。 师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以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去。 到了门外，方异圣还不忘将门重重地关闭，以免鬼立刻冲出来对他们展开杀戮。 情况到底如何，师远和方异圣还没有摸清，但现在他们也顾不上了，只顾着逃命。 “哈哈哈！呜呜……哈哈哈！呜呜……” 走廊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时哭时笑的诡异声音。在这黑暗的环境中，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将两人吓得汗毛直竖。 “先离开这座楼！” 方异圣立刻说道。 师远心中还惦记着异常波动，但他咬了咬牙，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听从了方异圣的建议。 径直跑出这座实验楼，两人才停下了脚步。 “这座楼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师远叹口气说道。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活动中心。 那是海源三中最大的礼堂所在的建筑，平时有较大型的活动都在那里举行。 此刻，在这暗世界里，活动中心竟然传来了阵阵喧闹。虽然由于距离和墙壁隔音的关系，听上去声音很小，但却是十分真切。 但是，师远和方异圣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活人存在的气息。 是谁发出了这些声音？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两位，我们诚挚地邀请你们来观看我们的演出。” 突然，一个声音极为突兀地在两人身边响起。与此同时，师远和方异圣二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根本没有办法逃走。他们不受控制地看向说话者，看到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是，二人却是完全确定，这并非活人。 “谢谢。” 师远听到自己木讷地说，同时伸出手去，接过了女孩递来的两张入场券。 将入场券交出去后，女孩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两人才终于恢复了对自身的控制。 “这是什么？” 师远低头看去，手上的两张入场券主体部分印刷着一个舞台，上面放置着棺材、玫瑰等物。副券的部分则是写着“请在十分钟内入场”的字样。 “如果不去，怕是会死吧？” 师远面不改色地说。 对他来说，被强制接受这种演出的入场券，并不算是什么坏事。相反，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这和之前的任务一样，有特定的规则，有破解的方法，甚至有可能有“奖励”，就像之前的书页那样。 “走吧，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不快点过去，命就没了。” 师远说着，将入场券递给了方异圣一张，快步走向了活动中心。 刚一进入大门，师远就看到了十分明显的指路牌，根本不用担心会找不到演出场地。 到了演出的礼堂，师远先是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随后便谨慎地在一个方便逃走的位置坐了下来。 ------------ 第19章 鬼剧 刚才的喧闹声，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虽然师远没有看到任何人，但身边的喧闹声却是令人头昏脑涨，简直是震耳欲聋。 明明是空无一人的礼堂，但闭上眼睛却好似身处几百人之间，这种诡异的感觉足以令普通人产生强烈的恐惧与不安。 但是，师远和方异圣却是极为淡定，就像真正的观众一般在观众席上等候演出的开始。 礼堂里的灯光也是极为昏暗，舞台上的布景看上去模模糊糊。 就在两人等待之时，竟然又有人走进了这个礼堂，似乎也是因为接到了入场券才来到这里的。 师远立刻提高了警惕，仔细地看了过去。这一看他才发现，那人也是暗鸦岭村的村民，是郝玖妻子邓芝香的朋友，经常和她一起打麻将。师远和她不算熟悉，只记得她姓黄。 黄琼惊慌失措的表情十分明显，但在看到师远后，她却是面上一喜，快步地跑到了他身旁，说：“你是梁素萍的外甥吧？你叫师远对不对？” “对，是我，黄姨。” “太好了，终于又见到活人了，”黄琼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方异圣，“我知道这里是阴间，也不知道我活得好好的，怎么就到这儿来了，还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张票。” “黄姨，你先坐吧。” 师远也没有多说什么，给黄琼安排了一个容易逃跑的座位，让她坐下。 见到黄琼，师远心中其实也有几分震动。他虽然不是暗鸦岭村人，但暑假一般都在这里度过，对村里人多少也是有感情的。这段时间，暗鸦岭村逐渐变成了荒村，看着荒凉萧索的小村，师远的心中也十分难受。 如今，见到了黄姨，师远希望还能看到更多活着的村民，然后把他们救回去。 师远叮嘱了黄琼几句，让她在演出过程中不要说话，黄琼满口答应。 随后，昏暗的灯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舞台上方的两束血红色的聚光灯。 演出，开始了。 这是一场话剧，女主角是一个典型的西方美女，金色的长发，典雅的长裙，款款地走到了舞台正中。 当她转过身时，师远二人赫然看到，她的脸色白中泛青，显然不是正常的肤色。她的两只眼睛根本就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灰白。 这个人，赫然便是刚刚死去的肖婧。她身上的异常气息，也清晰地被师远感知到。 这是一场由鬼来演出的舞台剧。 师远下意识地换了个姿势，脊背笔直，脸色也不由变得有几分紧张。 “啊，我的王子，你是我一生的挚爱，是我幸福的源泉。” 肖婧以夸张的语调说着台词，表情却是从未变过，死气沉沉，似乎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 随后，她又摆出了优美的姿势，继续说着台词。 一个男生登上舞台，大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内心所想。 “那是……啊！那是莱缇西亚公主吗？她真是光彩照人，我的心跳在加速。若我能与她共度今生，哪怕遭遇再多苦难也在所不惜。” 看着那个男生，师远的眼皮略微跳了一下。 那男生便是刚刚看到的陈山石。 与肖婧相同，他的脸也是死人的模样，如同老旧的墙皮一般，白中带灰。 陈山石快步来到肖婧所扮演的莱缇西亚身边，摘下了一朵玫瑰，献给了她，同时说道：“美丽的公主，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请您共舞一曲呢？” 两人对望着，身形就这样静止了。 所谓的舞台剧，便是如此而已，几乎连情节都没有就结束了。 血红的聚光灯熄灭，昏暗的顶灯亮起。一暗一明只不过是瞬息之间，但舞台上的两个“人”却是已经消失不见。 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和掌声，令人忍不住心脏发颤。 “快走！” 师远当机立断地说道。 快速地跑出活动中心，三人却陷入了茫然。 这场所谓的舞台剧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听到的对话、发生的杀人事件和这场演出有没有什么关联？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线索的极度匮乏令师远感到有些烦躁。他不停地转头看向四周，最终将视线固定在了旁边的体育馆。 “我感觉，刚才的异常波动转移到了体育馆里。” 他低声对方异圣说道。 黄琼立刻说道：“师远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吗？” “黄姨，您别担心，只要有办法，我肯定会帮您回去的。”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师远，说话可要算数啊，千万别你们两个人跑了，丢下阿姨一个人不管啊。” 见黄琼似乎是话里有话，师远也说道：“黄姨，您别担心，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我肯定会尽力做到。但如果真的是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啊……啊？” 黄琼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眼珠转了转，又摆出笑脸，说：“哎呀，那是当然了，阿姨都懂。师远啊，你也别太担心，阿姨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 师远再次看向体育馆，却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刚刚见到村民的喜悦被黄琼的话冲淡了许多，此刻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忧虑。 这个黄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思索着，却想不起什么。没办法，黄琼和他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师远对她的了解太少。 感知域不可能一直处于展开状态，因为太过消耗体力。师远将感知域关闭，与方异圣、黄琼一起向体育馆走去。 体育馆是海源三中最新的建筑，外表是一层镜面一样的玻璃，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诡异。 三人走近体育馆，远远地便在那层“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扭曲变形的身影。 “哎呀！”黄琼突然惊叫一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边有……有鬼呢……” “那只是我们的影子。” 师远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便向着体育馆的大门走去。 体育馆的大门也同样覆盖着一层“镜面”，随着他们的靠近，他们的影子看上去也是越来越大。 “我说，师远啊，”黄琼拉住师远的衣袖，磕磕巴巴地说，“我怎么觉得，那不太像镜子呢？” ------------ 第20章 体育馆 “你说什么？” 师远下意识地向前面看了一眼。 “镜子”里，他们三人影子的动作看上去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黄姨，你为什么说这个不像镜子？” 师远问道。 “因为……镜子里的那三个人，都没有……没有眼睛！” 黄琼的声音都变了，手也颤抖起来，不断地后退着。 “没有眼睛？” 黄琼的话将师远也吓了一跳。他立刻定睛看去，但由于光线太暗，他并没有看清镜中影子的细节。里面的三个人影的面部皆是模糊一团，根本就看不清楚，甚至连五官的轮廓都分辨不清。 但是，如果说那不是镜子，又是什么？难道里面的其实是另外三个人？ 师远将手电光对准了三个影子，仔细地观察。镜中的“他”也端起了手电，将手电光对准了真正的他。 终于，他看清了里面的“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脸，五官也都是完全一致，并不像黄琼所说的那样没有五官。 但是，镜中的师远，竟然在笑。 一道寒意顿时笼罩住了三人的全身，几乎是下意识地，三个人都做出了后退的动作。 然而，一个眼花，里面的三个影子，竟然消失了。 “没……没了……” 黄琼结结巴巴地说。 师远不敢大意，仔细地去感知，但那个方向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异常气息。 体育馆里，异常波动还在持续地吸引着师远的注意。 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最终，师远下定决心，说道：“暗世界根本就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一味逃走没有任何意义。我打算进去查看，你们呢？” 方异圣没有犹豫，立刻表示会跟随师远一起进入这座体育馆。而黄琼则是嗫嚅了半天，才最终勉强答应。 对于这个黄琼，师远是有几分疑惑的。三姨和申寒之所以在暗世界停留这么久还一直保持着生存状态，他猜测，第一个原因是，他们本人是在未死亡情况下由对应的鬼魂体强制转入暗世界的，即便是平衡石出现了某种问题，也不至于完全失效，否则就不会是只有暗鸦岭出现较大问题、其它地方只是偶尔出现灵异事件这么简单了，而应该是诅咒、鬼物彻底爆发。 鬼魂体还是受到某种牵制的，所以申寒他们本身也不会轻易死亡，因为两个世界之间终究还是要有一定的平衡性存在。 第二个原因则是他们很少离开原本的位置，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家”中，没有到处乱跑。当然，他们身体已经极为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也是他们无法随意离开原本位置的重要原因。 不过，黄琼却是远离了“自己家”的位置，并且意识还很清醒，而且也曾经说过她知道这里是“阴间”。她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师远一边缓缓地向体育馆内部走去，一边不断地思索着。 异常波动再次出现了变化。刚刚在外面时还很具体的波动，当师远走进体育馆大门时，突然变得模糊。 无法判断波动发出的具体位置，师远目前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慢慢寻找。 体育馆内部除了几个休息室、办公室之外，便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室内篮球场。在师远的记忆中，这里除了体育课和校内赛事活动时外，都是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会来。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个篮球场时，却发现这里摆放着不少绘画作品。 难道这里正在举办画展？ 师远的脑中下意识地蹦出这样的念头。 但随即他便想到，这里并非真正的海源三中，而是暗世界构建出的假象。所谓的“画展”，绝对不会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师远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后慢慢地走近了那些画作。远远地，他看到，几乎所有的画都是油画，而且所绘的都是西方宫廷风格的内容，包括豪华的皇宫，雍容的贵族人物等。 “师远，这些……和刚才的舞台剧，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方异圣低声说道。 “很有可能，”师远点点头道，“我们再仔细找找，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线索。” 空旷昏暗的体育场馆里，三人手持手电，周围的气氛显得极为阴森。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诡异的油画，远处角落里的黑暗，处处都透着一种古怪而可怖的气息。 “哎？师远，你看这幅画。” 方异圣突然停在了某幅画前，呼唤师远道。 师远立刻来到方异圣旁边，看向了那幅画。 只见画上所呈现的是皇宫婚礼的场景，新郎和新娘展露着幸福的微笑，周围富丽堂皇，宾客也均是洋溢着笑容。透过这幅画，师远甚至能感觉到隐隐的欢呼与笑声。 但师远却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新娘的容貌与衣着，与刚刚肖婧在舞台剧中所扮演的公主几乎是一模一样，而新郎的样子，也和陈山石的外表如出一辙。 “这说明了什么？” 方异圣问道。 “这些油画难道是那个舞台剧剧情的延伸？”师远猜测道，“刚才我们看到的只是极为短暂的一个片段，我猜应该是二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后来，或许又经历了一些事，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对我们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帮助？” 方异圣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断地思考着。 黄琼的神色极为慌张。她在油画之间穿行，时不时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突然回头看去，似乎是担心黑暗中突然出现什么东西。 “再看看。既然这些油画是舞台剧的剧情，那么我们或许应该了解一下整个故事的脉络。” 师远说完，便继续查看那些油画。 油画的摆放并没有什么规律，更没有数字一类的东西，无法知晓哪幅画发生的事情在前，哪幅画发生的事情在后。师远和方异圣二人只能依靠逻辑去进行猜测，大致地将油画排列了起来。 “师远，你看，这个故事会不会是这样的？两人先是相遇，然后王子向公主表白。但是公主比较矜持，没有立刻答应。王子去请求国王，让国王将公主许配给他，但国王没有立刻允诺。后来爆发了战·争，王子带军作战，最终赢得了国王的认可，于是两人顺利地举行了婚礼。应该就是这样了。” ------------ 第21章 油画 “可是，这样一来……”师远看着方异圣摆放的几幅油画说道，“还有一些画是多余的，并没有安排在这个故事里。” “有多余的应该是正常的，因为总要有些干扰。你看，那几幅画里的人都和这些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一个故事。” 方异圣继续说道。 师远闻言，仔细地再次查看了一下那些油画，也觉得有些画中的人物看上去不太相同，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和皇室婚礼的情节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若是一个从未经历过任务的普通人，必然已经相信了方异圣的话。但是，师远并非如此。大大小小的任务，他已经经历了二十多次，心态和思维又怎可能如此简单？ “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细节。我们暂且先将这些画拍下来，万一一会儿油画全部消失的话，我们便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师远说完便取出手机，逐一拍照。 虽然这里没有任何信号，但照相功能还是可以使用的。 黄琼惊魂不定地跟在二人身旁，偶尔也会因为一些声响做出突然的动作。 师远倒不认为她是在疑神疑鬼。这里毕竟是暗世界，小心些没有错。 就在他和方异圣快要将照片拍完时，两人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因为那些油画，全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篮球场。 “糟糕，没拍完。” 方异圣立刻说道。 师远没有说话，还在思考着可能的谜局。 突然，从篮球场的某个角落传来了脚步声。 “啊！” 黄琼吓得一声惊叫，躲到了师远身后。师远也是立刻警觉起来，感知着那里的情况。 不算浓烈的异常气息如同丝雾一般在空气中飘动，师远虽然紧张，但还保持着镇静。旁边的方异圣却是不同，他只能感知到活人的数量，那只鬼的到来，他并没有察觉，只能听到有几分瘆人的脚步声。 嗒……嗒……嗒…… 脚步声不缓不急，却仿佛每一下都落在三人的心上。 他们没有选择逃跑，因为脚步声就是从出口的方向传来。 三人僵在原地，只是死死地盯着即将出现的东西。 终于，他们看到了鬼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穿西方贵族服装的年轻男子，只是它的皮肉均已腐烂，头发和胡须上爬满了恶心的蛆虫，两个眼眶中，根本就没有眼珠。 当来到三人不远处时，它停了下来，用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他们。随后，它开口说了一段话，而后便停了下来。至于面部，则是没有任何表情，与肖婧和陈山石在舞台剧中的表现完全一致。 然而，那却是一种三人都不懂的语言，他们完全没有听懂它在说什么，只是在它的话语中反复地捕捉到了“莱缇西亚”这个名字。 “莱缇西亚？那不是肖婧扮演的角色的名字吗？就是那个公主。” 方异圣低声说道。 师远点点头，也是低声回应道：“虽然衣着不同，但是，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王子。那段舞台剧，说不定是根据某个历史上真实的故事改编的，这个鬼，说不定就是历史上的那个真实的人物。” “不过，它刚才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它到底是要我们做什么？它的要求，或许就是我们此次面临的考验。” 方异圣继续说道。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三个人都没有做出回应，鬼再次开口。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它说的，却只有“莱缇西亚”这个名字。它不断地重复，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你是希望我们帮你找到莱缇西亚公主吗？” 师远稳了稳心神，试探地问道。 鬼的话停了下来，竟然点了点头。 “它听懂了……” 方异圣和黄琼诧异地低声说道。 “那好，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如果我们找到了莱缇西亚公主，会将她带来与你相见。” 师远用镇静的语气说完，随后缓缓后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转身快速地跑了起来。 “师……师远，我们是要逃跑吗？” 黄琼回头看了看，见那只鬼没有追上来，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我们要帮它找到莱缇西亚公主。” “什么？为什么啊？它可是鬼，你不怕它杀死我们吗？” 黄琼急躁起来，语气也变得很差。 “因为我感觉到了，它的身上，传来了十分明确的异常波动。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完成它交给我们的任务——找到莱缇西亚公主，它就会将重要物品交给我们。” “什么重要物品？再重要能有命重要吗？”黄琼急了，“你这孩子真是榆木疙瘩脑袋，人怎么可能和鬼做交易呢？” “你不愿意你可以自己走。” 师远冷冷地说。 黄琼顿时张口结舌，好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她根本不敢自己走，只好将怨气咽下去，面色阴郁地继续跟着师远走。 暗世界里，到处都是午夜的景象。 离开了体育馆，师远先是返回了刚刚观看表演的活动中心，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气息也没有。很显然，莱缇西亚公主——当然，它也肯定是鬼——并不在活动中心。 它会在哪儿？ 那个“王子”只表示让它们寻找公主，却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的线索，这也令人十分头疼。 “油画里会不会有线索？” 师远说着，取出手机查看。 然而，这一看，他却是目瞪口呆。 只见刚刚拍摄的所有的油画上的人物，全部都产生了诡异的变化，成了一具具挂着碎肉的骷髅，看上去极为血腥可怖。不要说人物的身份，就是他们生前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 “这……” 方异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远则是眉头紧锁。 画面上的人物原本的衣服也都消失了，光线也变得很暗，几乎失去了参考价值。如此一来，即便没有将所有的油画都拍下来，也不算什么遗憾。 好在师远的记忆力很好，将那些油画记了个大概，尤其是包含公主和王子的画作。 但是，莱缇西亚公主到底在哪里，依然是个谜。 “继续看照片。就算那些人物都产生了变化，但是背景还是保持着原样。说不定，那个公主的位置信息，就在背景当中。” 师远说道。 ------------ 第22章 太安静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现在他们所拥有的能称之为线索的东西，就只有那些油画了。 师远不断翻看着照片，并将他们与自己记忆中原本的油画进行对比，仔细分辨着哪些是绘有莱缇西亚的画，尤其是只画着她一个人的画。 天地之间，皆是一片漆黑。这里不但没有太阳，而且连月亮和星星也都同样没有。 师远一边查看那些照片，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即便是在明世界，有的时候也和这里一样黑暗。 那到底是因为，在明世界里，有的时候同样没有光亮，还是因为暗世界的力量早已渗透到了明世界，师远不得而知。 “我说，师远，”方异圣突然语调怪异地开口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 “怎么了？” 师远抬头看了一眼，问道。 “我觉得，我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却没有遇到什么，是不是太安静了？” “太安静了？” 师远明白方异圣的意思。 与方异圣相比，他是刚刚进入暗世界，对这里的环境虽然有一些推测，但毕竟不算了解。方异圣在这里久了，他或许早就知道，在这里不可能出现如此漫长的安静，因此觉得有些不对。 想到这儿，师远也愈加警觉，说：“在这暗世界里，是不是到处都是鬼魂？随时都会出现异常？” “差不多吧。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随意走动，只敢待在同一个地方。这一次若不是发现了你，我也不会随意地离开原来的位置。这里其实有这样一个规律，那就是，一个人若是在未死亡的状态下转入暗世界，如果停留在原地，一般不会死。但如果贸然离开原处，就很不好说了。” “原来是这样。” 师远想起，自己是在一个地窖里转入暗世界的。按照方异圣的说法，自己如果一直待在那个地窖里，死亡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可是，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地窖中。 方异圣说这里太过安静，显然是因为，这种情况不太正常。 没有出现异常，反倒让人觉得不正常，这不免有几分讽刺。 忽然，一阵风无声地刮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与腐烂的气味。 太安静了。正如方异圣所说，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 等下，黄阿姨呢？她刚才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时不时地便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但现在，她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师远猛地转过身，却意外地发现，黄琼就站在他的身后。 “黄姨，你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啊？” 师远立刻问道。 “我能有什么声音啊？”黄琼面露不悦地说，“我也没什么事儿做，当然就不出声了。” 见黄琼的样子，师远也不想再与她交谈，便收回视线，继续查看手机中的照片。 若不是因为感知域中的黄琼是白色的，师远早就已经离她远远的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将她一个人丢下，也是因为她是暗鸦岭村的村民。师远这一次转入暗世界，除了想要找到那一切背后的秘密、救出三姨和表弟申寒、解除诅咒之外，如果能够有机会救下其他人，他也会顺便去做到的。 当然，也只是顺便而已。如果为了救他们，而导致自己身陷险境，师远是不可能去做的。如果遇到恐怖的恶鬼、厉鬼，众人拼命逃跑之时，师远也是不会转过身去救她的，毕竟，那样也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还能遇到其他村民吗？ 师远略微有些失神。他立刻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查看。 “嗯？这里是……” 终于，师远发现，在某张照片上，莱缇西亚的身后并非是西式的古典建筑，而是一栋十分现代的教学楼。由于很小，最初他并没有注意到。 那座教学楼，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的教室所在的教学楼。 按照照片上的位置来看，莱缇西亚并不是在教学楼前面，而是在较远的地方。 “方异圣，我发现了重要的线索，走，跟我……” 师远的话音未落，便是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而发出声音的，正是黄琼。 他骇然地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浑身灰白色的恶鬼正用一只手抓住黄琼的头部，轻松地将她拉离了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 黄琼痛苦地挣扎，鲜血从那恶鬼灰白色枯瘦的手爪之间流了下来，流过她的面部，将她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变得愈加狰狞可怖。 “快跑！” 见此情景，师远和方异圣皆是惊惧万分，快速地飞奔起来。 “啊！你们……救……救救我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黄琼眼睁睁地看着师远二人跑远，心脏在这一刻险些停止跳动，浑身也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变得冰凉。 “救我啊！！救我啊！！！师远！你们不得好死！！” 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之中，黄琼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那凄厉而恶毒的声音，也是远远地传入了师远二人耳中。 “呸！臭老太婆！”方异圣忍不住骂道，“我们不救她，顶多是无恩无怨，她就这么咒我们。她怎么不想想，她是想拉我们垫背呢？我们该咒她多少次？” “算了，不要说了。” 师远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低声说道。 他内心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救她，也不会因为没有救她而愧疚。只有犯了错才会愧疚，师远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如果抓住黄琼的是一个人，哪怕再强壮再凶残，师远也会留下来帮她一把，毕竟他有枪。但，对方是恶鬼，是具有远远超过人类想象的骇人能力的鬼魂。留下来？除非是活腻了。 远远的，黄琼的声音久久不绝。 “师远！！你们不得好死！！” 那恶毒的话语宛若涟漪一般在空气中传播开来，激发出阵阵回声，带着令人心颤的恶意。 “我早就看出那老太婆不是什么好东西，”方异圣又说道，“求你救他，态度却又那么差。有这么求人的吗？她还骂你是榆木疙瘩……” ------------ 第23章 熟悉的声音 “好了，别说了，她人都死了，就不要再抱怨了。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师远提高音量，有些恼火地再次说道。 “唉……” 方异圣也不知是在感叹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下去。 不知是暗世界的气氛本就阴森诡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师远二人还能够隐约听到黄琼凄厉的惨叫和不绝于耳的咒骂声。 “走吧。” 师远眉头微皱，向着莱缇西亚可能出现的位置跑去。 寂静的夜色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按照师远的判断，莱缇西亚可能的位置就在操场的边缘。 海源三中的面积本就不算太大，两人跑得很快，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那个地点。 在即将到达那个位置时，师远便展开了感知域。这样做一是为了尽快地确定莱缇西亚的位置，因为它毕竟也是鬼魂，必然会散发出异常气息，二是为了探知四周是否有危险。 果然，在推测的位置，一个黑色的人形静止不动，呆立原地。 师远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放缓了脚步，准备慢慢靠近。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直跟在身旁的方异圣，似乎是停住了脚步。 他立刻回头看去，却发现方异圣的神色极为慌张恐惧，面色煞白，双手在不自然地挥舞着。 “你怎么了？” 师远问道。 “不……你快……跑，我……可能……” 方异圣极为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只见他的右手拼命地抓挠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冒出来。 难道是…… 师远的大脑嗡地一声响，再也顾不上寻找莱缇西亚，根据感知域中的景象，向着某个异常气息和黑色影子较少的方向狂奔而去。 方异圣他，恐怕是要转回明世界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师远可不想被方异圣对应的鬼魂体杀死。 前方，一片黑色的树林随风舞动，在夜色中仿佛无数只鬼手，正在召唤着活人靠近。 ☆ 笃笃笃…… 一连串敲门声在罗亚森家的门上响起。 “是我，开门！” 一个罗亚森等人极为熟悉的声音喊道。 一楼的客厅里，此时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聚在三楼的黑色禁区，偌大的楼房没有一处亮着灯，也因此变得极为阴森可怖。 三楼最里端的房间里也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是极为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一楼的门却是缓缓地开启了，发出吱嘎的诡异声响。 刚刚敲门的黑影缓缓地走了进来，继而在这一片黑暗的客厅中环视着四周。 “罗亚森？刘潋？你们在哪儿？” 黑影不急不缓地喊道。 没有人回应。 那黑影转而走向了楼梯，随后一步步地迈了上去。 咚。咚。咚。 吱……嘎…… 楼梯并非木质，但此刻却是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发出了老旧的木质楼梯特有的声响。 黑影来到了二楼，却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上走去。 距离罗亚森等人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黑暗中，黑影的嘴咧开了一个弧度，形成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我回来了！你们怎么不理我？” 黑影继续说着，随后向最里端的房间走去。 在这房间里，刘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扇黑色的门。 她听到了。从那个黑影敲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听到了。 她也听到了它说话的声音，听到了它喊了她的名字。 那是，师远的声音。 但是，刘潋却知道，那绝对不是真正的师远，而是……他对应的鬼魂体！ 强烈的异常气息从那黑影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刀子一般切割着他们的心脏，令他们感到浑身战栗。 安岭娴，竹上雪无，李默蕾三人，无一例外地感到极为惊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说，他们也知道外面的那个是什么。 这个房间里，唯一看上去较为镇静的人，就是罗亚森。这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母亲，相信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打那个电话。 这里是安全的，无论外面有什么。 他这样想着。 “你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吗？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 师远的声音还在喊着，并且越来越近。 那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焦急，而是渗透出阵阵寒意。 李默蕾浑身颤抖，死死地抓着罗亚森的手臂，手指关节都已经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安岭娴的目光则是集中在了罗亚森身上，似乎是在问他，这里是否真的安全。 罗亚森却没有注意她，而是和刘潋一样，死盯着那扇门。 他感觉到，那个黑影已经来到了不远处，即将踏入黑色区域。 它，能进到这里来吗？ 如果它进入这个房间，这里的人，恐怕一个也逃不掉，全部都要死于非命。 嗒。嗒。嗒。 脚步声听在众人耳中，宛若死亡倒计时。 突然，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师远的声音再次喊道：“你们怎么不回答我？你们到底在哪儿？快出来！别让我等急了！” 刘潋咽了口口水，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黑色的人形，就在距离他们不足五米的地方。 那个与师远的外表相同的可怕存在，如同悬在他们心上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依旧没有人出声。在他们当中没有人是傻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便知道，若是心中抱有侥幸，对外面的声音做出回应，会发生什么。 此刻，即便是罗亚森也已经手心冒汗，脊背划过道道凉意。 他想起了异变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师远、王方川等人挤在储藏室里的情景。当时，他们躲在狭窄的储藏室里，外面诡异地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干尸。只是一个瞬间，那干尸爆瞪的眼球便出现在锁孔外面，与罗亚森的眼睛对视。 尽管在那之后罗亚森经历过很多次任务，也见识过很多灵异现象，但那一个瞬间给他留下的印象却是最深刻的。 在这个黑色的房间里，他的位置是最靠近房门的，他完全可以将眼睛凑到锁孔边，观察外面的情形。 但是，心底升起的一丝恐惧，却令他没有这么做。 那只鬼，会被阻隔在这片区域之外吗？ 他的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 ------------ 第24章 五个黑影 脚步声迟迟没有再响起。 黑影还在，异常气息还在，却变得悄无声息。 对房间里的众人来说，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突然，脚步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走了？ 众人齐齐地看向房门，眼神中既有不可思议，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异常气息彻底消失时，众人皆是长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 李默蕾仿佛突破了某种桎梏，说出了进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别怕，默蕾，这里是安全的，相信我。” 紧接着，罗亚森说道。 随着二人的说话声响起，房间里的气氛也显得不那么压抑。虽然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但刘潋等人也多少松了一口气。 “罗亚森，这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吗？” 刘潋忍不住问道。 “也不能说就是绝对安全的，”罗亚森回答道，“具体情况还是要看我们面临的是怎样的危险。对于鬼魂，这里或许是它们的禁区。但是，我们知道，鬼也是有差异的，也有强弱之分。若是出现了太强大的鬼魂，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来判断，这里的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安岭娴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罗亚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是听到了短信提示音。 罗亚森取出手机查看，发现是母亲何念昔发来的消息，上面写着“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不要离开黑色房间。” “这……” 看着这条短信，罗亚森感到一阵悚然。 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难道刚才的那只鬼，不是母亲打电话的目的吗？真正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刘潋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土坟山坡诅咒的爆发？” “土坟山坡？” 虽然众人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刘潋的话，还是感到一阵骇然。 所谓诅咒的爆发到底是什么，谁也无法知晓。但是，众人无一例外地想到，那必然是极为强大的诅咒，波及的范围也必然极广。 众人的脑海中，都不禁浮现出无数黑色的鬼影从地底、密林钻出的情景。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景象，仅是想象，就足以令人胆寒。 “嘶……嘻咻……呀喏……” 仿佛是因为感受到了众人的强烈不安，那个神秘而悠远的声音再次在他们周围响起。 同样的寒冷，同样的黑暗，同样的毫无生命气息。但这一次，这声音却令众人的心绪变得平和，脑海中的鬼潮景象也随之破碎消散。 刘潋很想问问罗亚森，这个房间既然这么安全，为什么总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但是，她看了看罗亚森的方向，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半。距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 我们难道就要一直挤在这里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刘潋不安地抿了抿嘴唇，想道。 ☆ “救命……救救我们……救命……” 似有若无的凄惨求救声从黑暗的密林中传出，令师远打了个冷颤。 里面有人？ 师远展开念力视觉，去探知那片密林中的情况。很快，他便看到，里面有五个活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是他们！” 师远认出，那五个人全部都是暗鸦岭村的村民，并且屠雪儿也在其中。 “雪儿……” 他记得清清楚楚，屠雪儿是他这一次来到暗鸦岭村后所遇到的第一个出现异常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她很早就被强制转入了暗世界。 她还活着？ 师远小心地感知着周围的异常气息和黑影，向那五个人走去。 一定要救雪儿。 他心中想着，脚步略微加快。 其他的四人，他也都是认识的。一个是村卫生所的冯椿庆大夫，一个是将安岭娴的来历告诉他的丁喜柱，一个是朱晓福的父亲朱根年，还有一个是做豆腐的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名叫钟黄。 走着走着，师远的脚步慢了下来。 救他们？怎么救？如果遇到鬼，自己只可能像刚才丢下黄琼那样丢下他们，根本就起不到帮助他们的作用。 在念力视觉的视域当中，他和那五个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百米。由于林木遮挡，周围又是一片黑暗，彼此是无法看到的。 师远产生了放弃与他们会合的念头。不管怎么说，如果无法解决诅咒，就算找到他们，和他们聚在一起，也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先去找到莱缇西亚，然后获取有用的物品，找到平衡石，将这一切彻底解决。如此一来，这些村民也可以顺利被送回明世界。 主意打定，师远叹了口气，缓缓转身，打算返回。 刚刚那恶鬼的气息已经消散，操场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看上去颇为细长的黑色身影呆立在操场的边缘。 突然，师远感觉到，那五个人猛地飞奔起来，同时他们也爆发出了极为凄厉的惨叫。 怎么回事？ 师远猛地转身，念力视觉再次展开。 “那是……” 他赫然看到，在那五个人身后，有五个黑色的扭曲影子正在追赶他们。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跑。面对鬼魂，人类是没有办法的。 然而，这里本就是刚刚进入树林的边缘地带，仅仅是几秒钟，他便已经跑出了树林，成为了空旷地面上一个极为明显的身影。随后，那五个人也跑出了密林，立刻便看到了师远的身影。 “救命！” 看见师远，那几个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地狂叫起来。 师远当然不会停下脚步。感知到那几个人似乎也加快了速度，师远愈加地焦急，速度再一次爆发。 与那五个人相比，师远的身体素质要好上一截，很快便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拉大。 “你别跑！救我们啊！你跑什么？” 其中的一个人极为愤怒地吼道。 师远真的是相当烦躁，对于这种不管有没有交情，不管情况是否属于对方的能力范围之内，都要强求别人帮自己的人，他真的是十分无语。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理会那个男人的话，而是继续飞奔。 ------------ 第25章 相见 “那个人好像是师远啊！” 冯椿庆认出了师远。他曾经帮师远治过伤，对他的样子还是十分熟悉的。 屠雪儿瞪大双眼。其实她早就怀疑前方的那个身影是师远，只是没有确定。 此刻听冯椿庆也这样说，她恨不得立刻便大声地喊出师远的名字。 但是，最终她只是咬了咬牙，继续狂奔。她知道，后面的鬼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的，自己没有理由让师远以身犯险。 她有几分慌张地向四周看了看，转而改变方向，朝着左侧跑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身后的五个黑影当中，有一个也立刻改变了方向，追着屠雪儿快速移动。 五个活人，五只鬼。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活人们想要玩让别人先死那一套，也是行不通的。 由于鬼的速度实在太快，五个人在最初喊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声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逃命上。 当然，他们也很快发现了屠雪儿的行动变化。丁喜柱忍不住喊道：“喂！屠雪儿！你去哪儿？” 冯椿庆却是较为冷静地低声说道：“算了，她自己愿意跑，就让她自己跑吧，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丁喜柱觉得冯椿庆的话很有道理，便也就没有再喊，继续极速奔逃。 前方，师远的身影越来越远，但是众人都看到，他似乎是在向着某个身影跑去。 “那边那个黑影，是人是鬼？” 冯椿庆皱眉问道。 “谁知道！看那体型，很可能是鬼。” 朱根年语气不善地说。 自从朱晓福死后，朱根年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差。他见师远不但不帮他们，还转身就跑，更是火气冲天，眼睛里布满血丝，恨不得将师远撕个粉碎。 “既然是鬼，我们就别向那边跑了，赶快换个方向啊！” 丁喜柱急得大喊。 “用不着你说！” 朱根年怒喊一声，随后改变了方向，向着教学楼跑去。 丁喜柱一边向教学楼跑，一边回头看了师远一眼。他看到师远竟然站在了那个黑影身边，不觉大骇，心中暗道，这个师远，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跑到鬼的身边去。 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与其关注师远，不如他自己快点逃命。 眨眼之间，刚刚还在身后大呼小叫的五个人，竟然全部跑得无影无踪。 师远来到那个细长的黑影身边，先是谨慎地询问了它的名字，随后将那贵族男子的话转达了一遍。 与油画上的莱缇西亚公主完全不同，眼前的身影极为血腥可怖，脖子几乎完全断裂，头颅斜向一旁，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几乎全身都是血。身上所穿的也是极为破烂老旧的宫廷长裙，曾经的华贵早已消散在时光中，变得破旧肮脏。 它的身上也是有着异常气息的，但那气息却并没有危险的感觉。 师远的心绪平静了下来，试探着询问莱缇西亚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见王子。 “王……子……” 莱缇西亚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它那灰白色的瞳孔似乎隐隐的显出了一丝神采。然而，紧接着，它的目光又变得恐惧起来，视线也随之躲闪。 “怎么了？”师远立刻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莱缇西亚先是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说出了一段话。 但是，这段话，师远又没有听懂。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突然，他的表情僵住了。 他经历了那么多次任务，语言听不懂的情况，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王子的话听不懂，这个莱缇西亚公主的话也听不懂，难道仅仅是因为它们活着的时候是外国人？但是为什么是外国人？ 这里面，有问题！ “你……你会和我去见王子吗？” 师远问道。 莱缇西亚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向体育馆的方向指去。 它的意思很明显，正是要去和王子见面。 然而，想到了某个要点的师远，此刻却是忐忑不安起来。 不过，他也只是觉得有些不对而已，至于到底哪里不对，他并没有完全想清楚。 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师远的左手握成了拳头，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与莱缇西亚一起前往体育馆。 气息再平和，它终究是鬼。 这段路不算长，但却走了很久。 终于，来到体育馆中，师远远远地看到了仍在原地等候的王子。 “他就在那儿。你去与他相见吧。” 师远缓缓地说道。 别扭。说不出的别扭。 他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手心里全是汗。 到底是什么问题？它们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师远看着莱缇西亚向那贵族男子走去，看到了它随着走动而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充满活力，变得光彩照人，典雅的长裙也变得干净，就如同它从未死去过一般。 那个油画中美丽的莱缇西亚公主，在眼前出现了。 与此同时，王子也渐渐恢复了活人的样貌，变得神采奕奕，死亡的气息也渐渐消散。 师远不敢掉以轻心，展开了感知域，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王子和莱缇西亚公主缓缓地靠近，但二人脸上的表情，却不是看到恋人时该有的样子。 王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火焰，而莱缇西亚的眼中，却是惊恐。 师远记得，刚才他向莱缇西亚询问是否愿意去见王子时，它的恐惧之色也是十分明显。 公主害怕王子？为什么？ 师远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二人身上。 王子的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露出了一抹充满寒意的笑。 紧接着，异变陡生。 王子从身后取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狠狠地砍在了莱缇西亚的脖颈上。 霎时间，鲜血四溅，莱缇西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她的头颅几乎掉落下来，脖子只剩一小部分皮肉相连。 大量的鲜血狂涌而出，洒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莱缇西亚就这样倒地身亡。她的姿势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眼熟，像极了在实验楼里看到的肖婧尸体的模样。 “哈哈哈！” 王子突然狂笑起来，宛如陷入了癫狂。 他又大声地说了些什么，但这些话，师远同样听不懂。 ------------ 第26章 第三个角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远焦急万分，却不知能做些什么。他感到疑惑不解，内心却又有着一丝期盼。 那个发出异常波动的东西…… 师远死死地盯着王子，只想知道自己是否会得到那个物品。 王子停止了狂笑，看向了师远。他的目光阴寒至极，令师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突然，一阵极为狂暴的异常气息在身边爆发，那气息中包含的杀意宛若有形的刀子一般，狠狠地刺在了师远的身上。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王子并没有要将那个物品交给我的打算，却反而要杀我吗？难道将莱缇西亚公主找来，并不是任务的完成方法？ 师远下意识地后退，视线却不甘心地依旧落在王子身上。 但是，尽管极为慌张，但师远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狂暴的异常气息，似乎并非是这个王子发出的。 这里，还有另外的鬼魂，并且是极为凶暴的恶鬼！ 在哪里？恶鬼在哪里？ 师远的感知域猛地扩展开，而他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在观众席上的一个黑色的人形。 他惊惶地转头看去，眼睛在瞬间瞪得极大。 那个身影所穿的，正是在舞台剧中陈山石所扮演的那个角色所穿的衣服。 这一发现如同一枚炸弹，将师远的心绪炸得粉碎。 错了！错的离谱！从头到尾全部都错了！ 那个身穿贵族服饰的男子，根本就不是陈山石所扮演的那个角色，而是另有其人。 来不及仔细思考，师远立刻死命地向体育馆外跑去。 “嘶嘶嘶嘶……” 一阵诡异的声音从那个黑影的方向响起，这令师远的头皮简直都快要炸了。 那黑影身上传出的异常气息极为浓烈，如同汹涌翻滚的黑色烟雾，向师远的方向袭来。那强烈的杀意，几乎快要令他窒息。 那黑影的出现，就是为了杀戮，就是为了夺走他的性命。没有回转的余地，没有破解之法。 就在师远死命飞奔之时，杀死莱缇西亚的贵族男子突然桀桀地笑了，并向那黑影用沙哑的声音缓慢地喊出了它的名字。而这一次，师远完全听懂了他的话。 “何……塞……将……军……” 听到自己的名字，黑影骤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鬼啸，那声音如同来自极寒冰川一般，令师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脚步顿时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听到“何塞将军”四个字，师远的心更是如同坠到了谷底。 为什么现在他的话自己可以听懂了？因为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必死之局已经彻底爆发，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逃！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在极度的恐惧与焦急之下，师远的两腿都变得有些发软，跑动的动作也是踉踉跄跄，狼狈不堪。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后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然而，那充满杀意的异常气息，仍旧是越来越近。 师远冲出了体育馆的大门，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他的速度还是不够。 阵阵瘆人的鬼啸从身后传来，并且很明显越来越近。 何塞将军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情急之下，师远取出了锚钩枪，朝着某座建筑发射出了绳锚。紧接着，他按下了收回的按钮，随后他的速度瞬间提升了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然而，就在他极速前行之时，那黑影竟是倏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完了！ 师远汗毛倒竖，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师远的眼眶几乎要瞪裂。 我的……心脏…… 他低头看去，只看到面前的何塞将军那只枯瘦的鬼爪上正有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在跳动。 那是我的……心…… 师远的身子从空中坠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心脏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窟窿，血如泉涌。 而后，他看到了满目的白光，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话。 这是一个你破不了的谜局。 …… 那场短暂的舞台剧，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导。 肖婧所扮演的角色，的确是莱缇西亚公主无误，但陈山石扮演的角色，并非王子，而是一名名叫何塞的将军。至于王子，则是另有其人，只是在舞台剧中没有出现。 莱缇西亚在舞台剧一开场所提到的“王子”，指的是另一个国家的王子安东尼奥。两人幼时相见，彼此互有好感，并约定长大后结为夫妻。 陈山石扮演的何塞将军在宫中初次见到莱缇西亚公主，立刻便被容颜出众的她吸引。他摘下一朵玫瑰，将心意告知了公主，但公主却并没有答应，因为她的心中只有安东尼奥王子。 随后，战·争爆发，国家岌岌可危。国王下令，谁能带兵获得胜利，便会将公主许配给他。何塞将军抓住这一机会，骁勇无比地打了胜仗，并获得了国王的赞赏。最终，与公主举行了婚礼。 对此，安东尼奥王子怀恨在心，假借最后一次相见的名义，杀死了莱缇西亚公主，锋利的短刀几乎砍断了她的脖颈。 “背叛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夜色中，安东尼奥的笑容看上去令人心悸胆寒。 师远所听到的肖婧与陈山石在综合实验楼最里端的房间里所说的话，其实都是从手机当中播放出来的，两人根本就没有说过那些话。杀死肖婧的，也并不是陈山石，而是鬼。当然，地上的刀，是鬼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要混淆视听，让师远二人无从判断肖婧真正的死因。而鬼制造肖婧伤势的时间，是在师远二人来到房间门口之前，否则师远的感知能力是可以感知到里面的鬼魂的，而不会只是感知到了两个白色人形。 至于肖婧是在师远二人门外停留了很久之后才死亡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在鬼魂的袭击下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立刻死去。伤口不断地流血，她最终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杀死肖婧的并不是陈山石，这一点其实从陈山石醒来后的表现也可以看得出来。在见到肖婧的尸体时，他极为惊恐地爬到她身边，表现得十分痛苦，这已经足以作为判断的依据。 ------------ 第27章 无解之局 肖婧代表的，就是莱缇西亚，而陈山石代表的，则是何塞将军。 师远和方异圣误以为陈山石扮演的是王子，将油画当中的新郎也当成了王子，这一切都是被误导的结果。 在舞台剧中，肖婧和陈山石说的，自然是同一种语言。在这样的情况下，师远很自然地以为，莱缇西亚和那个贵族男子所说的，也是同一种语言。 刚刚见到安东尼奥的鬼魂时，由于在舞台剧中并没有见过它，师远自然很难想到这其实是第三个角色。 此外，舞台剧中，何塞将军的话表达出他是与公主第一次相见，但在此之前公主已经表达了对王子的思念。若是仔细思索二人的台词，其实也可以判断出，陈山石扮演的不是莱缇西亚口中的王子。 同一个国家的王子和公主自然是不能结婚的，两人必然来自不同的国家。公主所说的语言和安东尼奥王子所说的语言虽然师远都没有学过，但如果他足够警惕，足够小心，也能够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别。 但是他大意了，只是因为两人说的话听不懂而烦躁，却没有仔细去辨别两种语言之间的差别。这其实也是一种误导，一种让师远以为贵族男子就是新郎的误导。 就连师远所感知到的安东尼奥王子身上传来的异常波动，也是一种误导。 一个又一个的细节叠加起来，最终导致了死局的爆发。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暗世界，他的心情本就要紧张得多，也或许是因为，他的思绪总是受到这样那样的打扰。黄琼的死亡，方异圣的转回，以及后来出现的五个人，都令他心烦意乱。 只要师远将莱缇西亚带到王子身边，王子就必然会重现当时的情景，再次“杀死”她。而一旦莱缇西亚被杀死，何塞将军的鬼魂就会爆发出强烈的恶意，将当时在场的活人杀死。 何塞将军是带着极大的仇恨死去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鬼，是极为强大的。若他要杀死一个人，那个人没有可能逃脱。 但实际上，这一次的并非与明世界相同的任务，也根本就没有破解之法。 师远脑海中浮现的那句“这是一个你破不了的谜局”，不是对师远最终失败的讽刺，而是对他没有料到真相的嘲笑。 如果他将莱缇西亚带到安东尼奥身边，何塞将军的鬼魂会爆发，而后将他杀死。 如果他在一段时间之内没有将莱缇西亚带到安东尼奥身边，安东尼奥的鬼魂会爆发，而后对他进行恐怖的追杀，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师远执行过太多任务，这反倒成了他思维的束缚，认为到了暗世界情况也是一样，认为有线索就意味着这是一个任务，有任务就意味着有破解之法。 但是，事实上，这不是任务，也没有破解的方法，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 “这是一个你破不了的谜局。” 因为这是一把没有钥匙的锁。 ☆ 后半夜三点，田小纯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而醒来那一刻，她浑身都是冷汗。 怎么回事？ 她感受着自己狂乱的心跳，诡异的恐惧感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我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做噩梦了吗？我是被噩梦吓醒的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胡乱地想着，仔细地回忆刚刚的梦，但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绪，心跳才缓缓地平复下来。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然而，思绪却变得混乱起来，睡意也渐渐变淡。 自从经历了那次诡异事件之后，自己的工作彻底泡了汤。原本前途光明的偶像组合，两名成员一个惨死一个失踪（齐岫鸳的死亡对外界是未知的），自己也被视为了不祥之人，遭到了公司的辞退，随后便意志消沉地待在家中，一蹶不振。 “岫鸳，丁禹，你们没有死对不对？” 田小纯痛苦地回忆着两名队友的笑脸，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 咚。咚。咚。 突然，一阵沉闷的敲击声传入了田小纯的耳中。 她猛地一惊，泪水骤然停住。 她感觉到了，那敲击，似乎就从她身子下面的床板传来。 这怎么可能呢？ 她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死盯着天花板。 咚。咚。咚。 敲击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她也更加确定，那敲击就是来自床板下方。 这不可能！ 田小纯在心中吼道。 在那次的灵异事件过后，田小纯强烈要求父母将家中的床全部都换掉了。现在的床都是特制的，下面都是实心的大木块，绝对没有任何的空间。 可就是这样的床，竟然从下方传来了敲击声？ 她想立刻坐起来，想跳下去仔细检查，但是强烈的心悸感令她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她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冰窟中一般，浑身冰冷。 咚。咚。咚。 敲击声继续有规律地响着。 田小纯觉得自己似乎在恍惚中穿上鞋子站到了一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惊恐地躺在床·上的自己。 她看到的，不只自己，还有…… 在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炸了，因为她“看”到，她躺着的根本就不是床，而是一个举着一块巨大木板的浑身是血的扭曲的恶鬼。那只恶鬼，正在用一只枯瘦扭曲的鬼爪，一下一下地敲着那块木板。 逃不掉了吗？就算是师远他们帮助我解决了那次的灵异事件，最终我还是被恶鬼缠身了吗？ 我……要死了吗？ 恐惧与绝望如同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啊啊啊啊！！！！” 她突然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隔壁房间，她的父亲和母亲被她的惨叫声惊醒。他们连鞋也顾不上穿，惊恐惶遽地跑向了自己女儿的房间。 “小纯？怎么了，小纯？” 还没有到门口，她的母亲便大声地询问道。 没有回应。 夫妻二人皆是惊慌失措，狂乱地扭动着门把手，随后冲了进去。 “小纯？” 母亲继续试探着喊道。 而她的父亲则是摸索着，按下了电灯的开关。 “啊啊啊啊啊！！！！！” 在灯光亮起那一刻，田小纯的母亲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随后便昏了过去。 ------------ 第28章 最后一个名字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田小纯的父亲无意识地重复着，过了很久才回过神，冲到了女儿身边。 但此刻，他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田小纯的身上透出了无数根尖刺，全部都是从床板下方刺上来的。诡异的是，构成这张床的并非木板，而是六块大木块，并没有什么内部空间。 她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刺钉在了床·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女儿啊……” 田小纯的父亲痛哭失声，双手在空中颤抖着，却不敢去触碰自己的女儿。 他没有看到，天花板的某个角落里，一张诡异的面孔咧开嘴笑了。 …… 暗鸦岭村外不远处，土坟山坡上，最后一块空白墓碑在晃动。随后，上面出现了一个名字。 田小纯。 整片土坟山坡都颤抖起来，如同土下有无数的活物在动一般。 暗鸦岭的黑夜已经足够黑，但此刻，却有无数比黑夜更黑的东西，从土坟山坡上爬了出来。它们蠕动着，爬行着，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们四散开来，闪电一般地消逝，不知去往了何处。 诅咒，彻底爆发。 ☆ “商鹰鸣，商鹰鸣！” 赵艺芯摇晃着旁边睡袋里的朋友，不住地喊着她的名字。 商鹰鸣五官扭动了一下，而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她，有些不悦地说：“艺芯，几点了？” “三点了。” “三点？才三点？你这时候叫我干什么？” 商鹰鸣愈加不爽，嘟囔着说道。 “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你就不让我睡啊？你烦不烦？” “你……商鹰鸣，你别太过分了！是你非要看日出，我才陪你到山上搭帐篷的！你现在说这种话，你不觉得自己太没人情味了吗？” “嗯，我没人情味。” 随口说着，商鹰鸣将头转向另一边，不去搭理赵艺芯。 “你……真是岂有此理，早知道我就不该陪你来这个鬼地方！” 赵艺芯鼓着脸，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两天前，商鹰鸣突发奇想，要去山顶看日出。为了这一“宏伟目标”，她叫上了自己的三个朋友，带着帐篷、睡袋出发了。 商鹰鸣和赵艺芯是大学室友，另外两人也是同班同学。四个女生在前一天晚上共同登上了顶峰，搭建帐篷，早早睡下，为了早起看日出做准备。虽然最初提出这一活动的人是商鹰鸣，但是另外三人也都十分期待日出那一刻的美景，显得十分兴奋。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赵艺芯睡不着了。她偷偷取出手机，开始翻看朋友圈。看了看没什么新鲜的内容，便翻开了与自己男朋友的聊天记录，一边看一边傻笑。 突然，她的男朋友小刘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睡不着，想和你聊天。你醒着吗？” 赵艺芯顿时来了精神。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啊！她笑容满面地准备给小刘回复一条消息，然而，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屏幕，手机竟自动输入起文字来。 “哎？” 赵艺芯愣了愣，心想，是我一不小心碰到了吗？不对啊，就算是碰到了，也没道理打出这么多字吧？而且，打出的内容竟然是一句完整的句子。 只见输入法自己快速地闪烁着，随后聊天框里便出现了一行字。 “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就站在你身后吗？” “搞什么！” 赵艺芯顾不上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心只想着小刘看到这样一句话会怎么想。 “完了完了，他肯定会笑话我幼稚，开这么低智商的玩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对了，我可以撤回，对，撤回！”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按住那句话，准备将其撤回。 然而，无论她怎么按，屏幕根本就没有反应。 “这……这破手机是不是坏了呀？” 赵艺芯心急如焚。她和男朋友小刘才交往了不到一个星期，还是“新婚”阶段，两人彼此之间还要保持优美的形象，这句话简直就是破坏形象。 “哎呀，我真是笨啊，既然要看日出，那就和男朋友一起看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和三个女生一起来嘛！” 赵艺芯还在继续抱怨着，另一边的商鹰鸣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哎呀，商鹰鸣，你别哼了，我这会儿急着呢，你就稍微忍一会儿吧，好不……” 话音未落，赵艺芯突然发现手机屏幕上又有东西动了起来。 刚刚的文字输入突然转为了语音输入，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手指按住了语音输入的按钮一般，图标不断地闪烁着，正在收集这里的声响。 坏了！我刚才的话是不是传过去了？ 赵艺芯顿时大惊失色。刚刚的话可不能让男朋友听到啊！取消取消，快点取消发送！ 但是，情况却仍然和刚刚一样，无论她怎么按，手机都像失灵了一样不予理会。 刚刚的声音，最终还是发送了出去。 “完了……”赵艺芯欲哭无泪，“这……这是什么破手机啊？怎么还带自己发语音的啊？我我我……我男朋友要是吹了，我非要去告你们不可！” “我说你烦不烦啊？”商鹰鸣终于受不了了，恼火地转过脸说道，“一会儿还要早起看日出呢，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行不行？” “我男朋友都快吹了，你就少睡一会儿不行吗？亏我还拿你当好朋友，你就这样对我啊？” “大半夜的你抽什么风？能选这么个时间踹你，说明他对你是真爱！” “你是不是人啊你？别说风凉话了，刚才的语音都发过去了！” “什么语音？”商鹰鸣突然来了兴趣，“让我听听。” “能有什么语音啊？就是我说让你别哼了，让你忍一会儿的语音。” “是吗？” 商鹰鸣伸出手接过赵艺芯的手机，按了一下语音按钮。 本以为赵艺芯的声音会立刻从里面传来，但等了几秒钟，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什么都没有啊？” 商鹰鸣纳闷地说。 “没有吗？” 赵艺芯也有些不解，因为她百分之百地确定，刚刚录音的时候，她的确是在说话。 就在这时，手机中突然传出了声音。而那声音，几乎将赵艺芯吓得魂飞魄散。 里面传出的，竟然是她男朋友的惨叫。 ------------ 第29章 奇怪的消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发送过去的语音，怎么会是……会是他的……他的惨叫声呢？” 赵艺芯脸色惨白，极为惊愕地看着手机屏幕。 商鹰鸣也觉得不对劲。此刻她已经睡意全无，索性坐了起来，仔细地查看赵艺芯的聊天记录。 “你怎么发了这么一句话？和小刘开玩笑吗？” 商鹰鸣疑惑地说。 “那句话不是我发的。” “不是你是谁啊？难道是鬼啊？” 她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顿时感觉周围气温骤降，面色也是瞬间变了。 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玩笑话，此刻听来，竟然令二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是真的。这句话，是真的。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赵艺芯才哆哆嗦嗦地说：“商鹰鸣，你别……别吓唬我，怎么……怎么可能有鬼呢？” “我……我也只是瞎说的啊……” 商鹰鸣在不知不觉中竟然颤抖起来。 她是一个有几分男孩子气的女孩，一头短发，性格也是风风火火。赵艺芯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惊恐的表情。 “商鹰鸣，我……我害怕……” 赵艺芯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她用手死死地抓着商鹰鸣的手臂，五官都有些扭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因为似乎除了商鹰鸣的话之外，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突然，她的表情变了。 不，有的，刚刚手机的异常，不就是可怕的事情吗？只是自己心里只想着男朋友，根本没有多想。 等……等下，他……他为什么没有回复我？刚才不是他先提出要聊天的吗？ 赵艺芯悚然地看着手机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聊天框中蹦出了一句话。小刘终于回复了。 “艺芯，大半夜的你可别吓唬我呀，我胆小。” “呼……” 看到这句话，赵艺芯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脏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二人隐约感觉到帐篷外似乎传来了光亮，仔细看去，似乎是晃动的手电光。 难道是皮丁秋和袁悠悠？她们起得也太早了吧？ 赵艺芯和商鹰鸣对视了一眼，随后也走出了帐篷。 然而，外面手持手电的人并不是与她们同来的两个女孩，而是三个陌生男人。 “哎呀我去，累死我了，这大半夜的登山，还真是浪漫有情调啊！” 一个胖子气喘吁吁地说。 “就你拖后腿。要不是你太慢，咱们一个小时前就到山顶了。” 一名高瘦男子说道。 “一点开爬，现在三点多一点，还行，不算太慢。” 最后说话的是一名看上去较为稳重的中年男人。 看着这三个男人，赵艺芯和商鹰鸣彻底愣住。 什么情况？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往常这里可是荒无人烟啊。 三个男人很快发现了她们，高瘦男子立刻说道：“哟？没想到还有人和我们一样，打算在山顶看日出？” “你们也是来看日出的？” 赵艺芯立刻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这也是突发奇想，不知怎么，就想到这秋雁山上来看日出。” 高瘦男子回答道。 “现在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呢。” 赵艺芯忘记了刚才的诡异现象，和陌生人聊了起来。 “是啊，所以我们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我说，胖子，”高瘦男子转头看向旁边的朋友，“这个季节，太阳一般什么时候出来？” “六点钟左右吧。不着急，还有很长时间。不行了，我先睡会儿，一会儿太阳快出来的时候叫我啊。” 胖子说完，找了一片还算平整的地面，直接躺在了地上。 “胖成那样了，还那么懒，睡死你得了。” 高瘦男子嘲讽一句，自己也坐了下来。 商鹰鸣看了看旁边的帐篷，心想，这几个人说话这么吵，也不知皮丁秋二人被吵醒了没有。 不过，见帐篷里没有什么动静，商鹰鸣猜测或许二人睡得正香，也就没有过去打扰。 返回帐篷，将帐篷拉链拉好，想到外面多了几个活人，商鹰鸣二人多少觉得安心了一些。 “好了，艺芯，别想那么多了，再睡一会儿，免得一会儿起不来。” 商鹰鸣说了几句，便再次沉沉睡去。 然而，仅仅过了五分钟，外面再度热闹起来。 这一次来的人更多，足有十多个，似乎是一个社团，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我们终于上来了！” 一名队长模样的男生说道。随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咱们今天看日出，都精神一点儿，别睡过头了。大家都备好相机，千万别错过美景。” 一个女生补充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做着回应，随后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 “离日出还有将近三个小时呢。焦乔，你说我是睡觉呢，还是玩手机呢？” 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说。 “我选玩手机。” “那我也选玩手机。” 两个女生一拍即合，各自取出手机玩了起来。 焦乔看了一会儿朋友圈，表情越来越凝重。她忍不住拍了拍旁边的朋友，说道：“哎，刘美琪，我这朋友圈里怎么净是些奇怪的消息啊。你朋友圈里有吗？” “什么奇怪的消息？” 刘美琪正在玩游戏，快速地看了一眼焦乔的手机屏幕说道。 “喏，就是这个。哎呀，你别玩了，快看！” “好好好，我看。” 被焦乔抢走手机的刘美琪十分无奈，只能接过焦乔的手机仔细地查看起来。 “这……这是什么？哪里来的消息？传播假消息是要负责任的！” 刘美琪讶然道。 “可是，万一这不是假消息呢？” “你开什么玩笑？”刘美琪瞪大眼睛说道，“竟然说人类要灭绝？这不是玩笑是什么？二零一二早就过去了！” “你仔细看看，其实我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你看这里，海源工大连续有多人失踪、惨死。还有这里，多名偶像明星连续失踪。这些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啊，不可能是假的。” “那也不能说明人类要灭绝啊！” 刘美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焦乔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早就从舅舅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他说……他说……” 焦乔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将消息说出来。 ------------ 第30章 永夜 “我说你倒是快点说啊！想急死人啊？” 刘美琪忍不住大声催促道。 “好吧，我说！”焦乔终于下定决心，“我舅舅是在海源医学会工作的，他说，几天前，世界多地发现了一种新型的病毒，能在眨眼之间夺走人的生命，并且死状极为凄惨。还有的人死了之后尸体会被病毒吞噬，消失不见。” “真能扯，”刘美琪显然并不相信，“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病毒，你还能跟我们一起来登山？恐怕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了吧？” “你别不相信，其实他们医学会的会长、副会长都已经和家属躲到了密闭的无菌室里，很多大人物也都偷偷采取了行动。现在，就我们普通人不知道，还傻呵呵地过平常日子呢。” “那你不是知道了吗？怎么也没见你采取什么行动啊？” 刘美琪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我其实原来也不信，但是，现在，你看，这么多人都在说，那说不定，真的是真的了。我……我也有点害怕了，我还没活够呢，我这么年轻……” “行了，你别胡说八道了。真是的，早知道你要说这些废话，我还不如玩会游戏呢。” 刘美琪有几分不爽地再次坐下，继续玩游戏。 见刘美琪丝毫都没有相信，焦乔急了。正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到旁边传来了两个男生的低语声。 “最近真的是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 “我说白启安，你还没听说吗？好像是世界末日快到了。” “真能扯。不可能。” “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传说，世界各地有不少专家都做出了预测，估计最近几天末日就要爆发。唉，可惜，我没钱没本事，想逃也逃不了。” “逃个屁！逃哪儿啊？逃离什么啊？” “你还在这儿盲目乐观呢？我告诉你，其实这个消息，老早就有不少人知道，只是一直瞒着我们这些普通人。最近是因为末日真的要爆发了，有人忍不住了，才冒死把消息发出来的。你不信是吧？不信你把手机拿出来，朋友圈里都传疯了。还有，你随便打开一个浏览器，随便打开一个网站，都能看到关于人类灭绝的消息。” “甄旭，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一个笑话讲一次就得了。我们现在可是大半夜的在山顶上待着呢，要真是爆发了什么，跑都没处跑。” “你不信就拉倒吧。” 甄旭也失去了继续辩驳的兴致，悻悻地转头看了看东的方向。 此刻，二十来个人聚集在这片面积不大的山顶，导致这里变得多少有些拥挤。 “几点了？” 一个年轻人随口问道。 “快五点了。” 旁边一人看了一眼手机说。 “都快五点了？那距离日出应该没多长时间了。” “是啊。一会儿我们化工二班，就将集体见证那个奇迹诞生的时刻。” “啥奇迹，不就是日出吗？太阳天天都升起来，没啥奇迹的。只不过我们没见过而已，都太懒。” “也是。要我说啊，这太阳不升起来，才算是奇迹。” “我去，你真能开玩笑，太阳不升起来，还能跑哪儿去啊？” 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并没有因为夜间登山而感到疲倦，大部分人都是精神抖擞。 正说笑间，又有几人登上了山顶，看样子也是准备看日出的。 “哎哟？这座山还挺火，这么多人来这儿看日出。我还以为这里比较荒凉，没人来呢。” “是啊，真是意外，这么多人跑到这么一个小山顶，真稀奇。” 随着山顶上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也忍不住都议论起来。 这座秋雁山绝非名山，而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山，登山锻炼的人也很少会选择这里。 山顶变得愈发拥挤，连赵艺芯等人的帐篷都被挤得变了形。 “我……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啊？” 焦乔看向东·方，目力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漆黑。 “怎么不对？” 刘美琪还在玩游戏，头也不抬地问道。 焦乔却是没有回答她，面色凝重地看着太阳本该升起的方向。 回忆着舅舅对她说过的话，以及说话当时他那惨白的脸，焦乔就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吧？不，最好不是真的…… 焦乔越来越是不安，两只手变得冰凉。 很快，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都五点了，怎么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对啊，就算太阳不升起来，也该有点儿光吧？怎么还是黑漆漆的？” 人们纷纷议论着，脸色都是变得有些难看。 这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阴天而出现的现象，因为无论多厚的云，都不可能遮住全部的光线。 三个男人也陆续醒了过来，疑惑地望着天穹。 不知为何，他们的心底泛起了丝丝凉意，不安的感觉也渐渐变得强烈。 这没有办法解释的黑暗，令所有人都产生了莫名的焦虑与紧张。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起初，人们还在议论，但漆黑的天色却仿佛带有一种致命的力量，将众人的声音渐渐压了下去。最终，山顶上的二十多人，变得鸦雀无声。 赵艺芯和商鹰鸣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也和其他人一样呆滞地看向东·方。 什么情况？ 她们呆愕地站着，如同两尊石雕。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姿势，视线看向同样的方向。没有人说话，整个山顶一片死寂。 紧张渐渐变为了恐惧。众人的眼睛皆是不断瞪大。 突然，只听“咚”的一声，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上。然而，却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 半分钟后，高瘦男子才猛地发出一声惨叫，瘫坐在地，不住地后退。因为他看到，胖子的头颅从脖颈上掉了下来，径直滚到了他的脚边。 “啊啊！！啊啊啊！！！” 他的心本就已经充满了莫名的恐惧，骤然看到的人头更是将他的神经都绷断。 他一边惨叫，一边后退，却忘了这里是山顶。 突然，他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滚落下山，喊声愈加凄惨，但终在几秒钟后彻底消失。 那稳重的中年男子也是面色惨白，死死地盯着胖子的头颅，几乎要站立不稳。 ------------ 第31章 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艺芯，丁秋和悠悠呢？” 商鹰鸣突然惊恐地说道。 赵艺芯惶然地看向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她颤抖着说道：“我……我不知道啊，她们……不是在帐篷里吗？现在应该出……出来了吧？” “没有，我没有看到她们！”商鹰鸣的眼中溢出了泪水，“而且……而且那个帐篷也不见了！” “什么？帐篷不……不见了？” 赵艺芯惊恐地转头看去，但整个山顶上，只有她自己的帐篷。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如重锤一般撞击着她的胸腔。 突然，她看向旁边的人，问道：“请问你看到这里的帐篷了吗？”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东·方。 “喂！我在问你话啊！你有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帐篷啊？” 赵艺芯哭喊道，泪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她的脸颊。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如同离了水的鱼一般张着嘴，双眼无神地望向某个方向。他的脸色看上去极为苍白，仿佛一具尸体。 赵艺芯的眼睛瞪大了，将本想要喊出口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 怎么回事？ 她惊愕地转头看去，却发现，其他人也全部都是呆滞惨白的模样。 那二十几个人，此刻看上去，竟然像是一具具直立的尸体。 “你……你们……” 赵艺芯的声音低了下去，满面惊恐地环视着四周。 突然，所有人的脸都转向了她。他们的动作极为整齐，就像受到了统一的控制一般。 “啊！！” 这突然的变化令赵艺芯悚然一惊，忍不住喊出声来。 随后，她瘫坐在地，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她不是因为皮丁秋二人的消失而哭，也不是因为周围的人变得如同僵尸一般而哭，而是因为她无法忍受心底的那份恐惧。 这无法解释的黑暗，那消失不见的太阳，诡异的手机……所有的事情都带着难以言说的可怕力量，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挖掘出来。 她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突然抬起头来，因为她想起，商鹰鸣还在旁边，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商鹰鸣？” 她哆嗦着低声喊道。 此刻她才骇异地发现，商鹰鸣竟然不见了。周围的二十几个人，全部都是完全的陌生人。 逃！下山！逃回家去！ 她发疯一般地用手臂推开众人，向着山路跑去。 “啊啊啊啊！！！！”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一片死寂的黑夜中，显得极为瘆人。而那声音在赵艺芯听来，竟然有几分熟悉。 那是她男朋友的声音，是刚才在手机中传出过的惨叫声！ 这个声音为什么自己响了起来？为什么？ 赵艺芯全身都在哆嗦，但她没有选择，她只能拼命地跑，向山下跑，离开这个鬼地方。 强烈的恐惧令她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酸痛。她发疯一般地跑着，好几次摔倒，又立刻爬起。 “啊！” 黑暗中，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而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责备对方，而是惊恐。 谁？是谁？ 她慌乱地举起手机，让那微弱的光线照亮前方的人影。 “艺芯，是我啊，我是丁秋。” 那个人焦急地说。 “丁秋？是你？” 在看到皮丁秋的脸的那一刻，赵艺芯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浑身瘫软，站都站不起来。 “哎？艺芯？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皮丁秋立刻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我只是累了……我好累……” “我带你回家，走。” 皮丁秋抓住赵艺芯的手臂，搀扶着她向山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了光亮，那是山下公路旁的路灯。 “光！那边有光！” 赵艺芯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嗯，有光。太好了，我们赶快打个车回家吧。” “好。谢谢你，丁秋。” “跟我还客气什么。” 或许是两人运气好，不到两分钟就来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赵艺芯想着商鹰鸣和袁悠悠，想到她们此刻不知是死是活，忍不住又要哭。 就在这时，皮丁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艺芯，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吗？” “什么？” 赵艺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看着她问道。 “我的意思是，袁悠悠她并没有和我一起，商鹰鸣也不知去向，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 赵艺芯本能地察觉到了些什么，呼吸也变得凝滞。 “因为，我亲眼看到，她们两个都死了。” 皮丁秋没有看向赵艺芯，而是直视着前方，表情极为凝重。 “你说什么？她们……死了？” “对。我看到，她们两人都是身首异处，凄惨地倒在了山顶。但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她们。所有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天空，只有我知道，这个世界快要完了。” “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吗？”皮丁秋缓缓地将脸转向赵艺芯，“人类，快要灭绝了。” 吱—— 出租车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赵艺芯被晃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向前方看去，眼睛却在瞬间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出租车的前方，竟然站着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人。 袁悠悠。 怎么回事？丁秋不是说她死了吗？她怎么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她到底是人是鬼？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手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痛楚。 皮丁秋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说道：“师傅，不要停车，外面的那个，不是活人，它是鬼！不要停车！开过去！开过去！” “不！丁秋，你在说什么？那是袁悠悠啊！怎么能开过去呢？” “你知道什么！”皮丁秋狂吼道，“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她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个不是人！你听懂了吗？它是鬼！” “袁悠悠她……她是鬼？” 赵艺芯惊惶地看向前方，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前面那个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袁悠悠，会是鬼。 出租车突然再次启动，呼啸着向袁悠悠驶去。 “不！” 赵艺芯吓得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声，并没有出现。 手掌的覆盖下，赵艺芯瞪大了双眼。 ------------ 第32章 你还活着？ 袁悠悠真的已经死了吗？刚才的难道真的是鬼魂？ 她如此想着，缓缓地放下了手。 “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吗？” 皮丁秋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我……” 赵艺芯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 突然，她骇然地转过头去，因为她发现，刚才皮丁秋的声音竟然不是从旁边传来，而是前面司机的位置，而原本在她身边的皮丁秋却不见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后浑身僵硬地向前面探出身子。 她要看一看，司机座位上的人，到底是谁。 车内陷入了一片寂静，连引擎声也听不到。对赵艺芯来说，整个世界都变得僵硬冰冷，宛若地狱一般。 她缓缓地向前，缓缓地转头，缓缓地将视线移向了司机位置上的那个人。 “啊啊啊啊！！！！” 当她看到那个人时，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清晰地看到，一具穿着皮丁秋衣服的无头尸体正坐在那个位置上，浑身肮脏不堪，爬满了恶心的蛆虫。那脖颈上的断面，还在汩汩地向外涌出鲜血。 她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然而，直到抬起头来，她才赫然发现，外面竟然没有任何光亮。 路灯呢？车灯呢？刚才的那些光线呢？ 赵艺芯傻了，因为她的眼前，此刻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惊慌失措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令她感到更加恐惧的是，她竟然连那辆出租车都没有摸到。 我可是刚刚从车上下来啊，怎么可能摸不到车？难道车开走了？不可能啊，没有听到声音啊！ 赵艺芯胡乱地想着，心脏狂跳不止。 她不死心，继续伸出手去，想要摸到点儿什么。虽然刚刚车里那一幕极为骇人，但现在除了这辆车她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 赵艺芯的手在不断地颤抖，但她没有办法。她强忍着尖叫，强迫自己继续去尝试。 终于，她碰到了一样东西。一个有些温度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她猛地缩回了手。 就在这时，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 赵艺芯被吓得一个激灵，但随后她便意识到，旁边有人。她突然激动起来，大声说道：“我是赵艺芯啊！” “艺芯？你是艺芯？”那个声音似乎也十分惊讶，“你……你还活着？” “我……我当然活着了。你……” 赵艺芯本想问对方是谁，但是，她突然想了起来。而这一刻，她浑身冰冷，上下牙齿不断地碰撞。 那个声音……竟然是袁悠悠。 赵艺芯的嘴唇都已经发白。她的脑子一团混乱，怎么也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悠悠继续说道：“艺芯，你真的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我就说艺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真是吓死我了。刚才我亲眼看见你们三个人的头颅都离开了身体，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幻觉。” “可是，刚才丁秋说你已经死了，而且我也亲眼看见……” “不要相信她！艺芯，我才是活人，丁秋刚才就死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艺芯，你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相信谁？” 说完这句话，袁悠悠便不再开口。 再次陷入寂静，赵艺芯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诡异的感觉。 空了。这个世界，空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刚才在身边说话的，真的是袁悠悠吗？会不会只有一个声音，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 她咽了一口口水，再次伸出手去。 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猛地抽了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取出。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愚蠢，因为她完全可以用手机来照明。 将手机拿在手中，屏幕微弱的亮光此刻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看到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喂，妈！” “喂？喂？艺芯？艺芯？” “妈，是我。妈，我好害怕，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喂？艺芯？能听到妈妈说话吗？艺芯，说话啊！你要急死妈妈啊？” 母亲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赵艺芯双目瞪圆，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妈？我在说话啊！你听不到吗？” “艺芯！艺芯啊！呜呜呜呜……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爸爸他……他刚才……” “我爸怎么了？我爸他怎么了？” 赵艺芯心急如焚，大声地吼道。 “我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血溅得到处都是……呜呜呜……我该怎么办……艺芯，艺芯啊！你说话啊！” “妈，我在说话呢！妈？” “艺芯！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妈妈真的快要崩溃了，你就说句话好不好……等……等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谁？是谁？谁？” 母亲的话到这里便停止了，随后一声沉闷的“咚”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似乎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赵艺芯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发疯一般地对着电话大吼，但无论她怎么喊，母亲的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 “妈……” 赵艺芯哭得全身无力，瘫倒在了地上。强烈的悲痛将她的心占满，她甚至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刚刚的可怕经历。 突然，她腾地站了起来。 回家！我要回家！ 借着手机的光亮，她环视着四周，想要看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这里是……” 最初，她的动作还很快，不断地左右转动。但她骇然发现，这里竟然是她自己的家，她就站在自家的客厅里。 “怎么……可能……” 她愣了愣，但很快回想起了刚刚母亲在电话里所说的话。 “爸！妈！”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发疯一般地冲进了旁边的一扇门。 在手机惨淡的微光中，她看到了两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以及滚落在旁边的两颗头颅。 “不！！！！爸！！！妈！！！” 赵艺芯彻底地疯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当！当！当！ 老式的时钟突然敲响。赵艺芯无意识地看去。 八点。此刻，是早上八点。 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 第33章 血红色的果实 “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刘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罗亚森略微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先坚持一下吧。也许诅咒真的爆发了。如果真是这样，外面必然是危险至极，我们千万不要出去。” “可是，总在这里，连吃的都没有，我们迟早会饿死的。” “没那么容易饿死。难道你不相信师远吗？” 黑暗中，罗亚森看向了刘潋的方向。 不知为何，刘潋感觉，罗亚森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亮。 刘潋愣了。她固然是相信师远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因此就放弃饮食。 罗亚森收回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相信我，在我们饿死之前，他会解决这一切的。” 没有人做出回应。 挤在这个房间里的五个人，都相信着师远，但是，这种相信，到底会强到什么程度？ 李默蕾的心中已经开始动摇。她害怕，若是师远死在了暗世界，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也就只剩下了死亡一条路？ 她真的很想说，万一他解决不了怎么办？ 但是，她了解罗亚森的脾气。她不敢说，只能选择沉默。 半晌，安岭娴看了看手机，说道：“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外面应该……已经很亮了吧？” “也许吧。” 罗亚森淡淡地说道。 在这黑暗中，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脸色无比难看。 借助耳钉，他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气息的巨大变化。 如果说原本暗鸦岭的异常气息像是略有些浑浊的池水，那么现在的异常气息，便已经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外面的鬼有多少？ 罗亚森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出去，必死无疑。 ☆ 周围是一片摇晃的黑影，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会将他撕碎。 师远感觉头痛欲裂，心脏的位置也是隐隐作痛。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那片黑色的树林。 回想着莱缇西亚事件，师远感觉自己太过大意了。因为在明世界习惯了有解的任务，思维固化，下意识地就认为这也是一个有解的任务。 师远苦笑一声，知道是自己害了自己。同时，他也在心里决定，在这暗世界，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这里没有任务，没有线索，没有破解之法，有的，只是凶残的恶鬼与无尽的黑暗。 周围的空气冰冷刺骨，令他忍不住有些颤抖。 转头望向四周，师远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 我到底该怎么办？平衡石在哪里？诅咒又该如何解除？ “师远哥？” 屠雪儿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师远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去。 “雪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师远哥，你……你还好吧？” 屠雪儿关切地问着，一对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那种极美又极丑的感觉消失了。师远知道，自己眼前的，是真正的屠雪儿，是身为活人的屠雪儿。 “嗯，还好。对了，雪儿，你知道平衡石是什么吗？” “平衡石？不知道。” 屠雪儿摇了摇头，有些畏怯地站在一块空地上。 “雪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又过了半天，师远才问道。 “我也不知道。最开始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真的是要吓死了。我连屋子也不敢出，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后来，我发现，只要留在原地，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也不能总不出来，因为有的时候也会饿的。这里虽然是死亡地带，但是，毕竟还有一些植物，有果子，可以充饥。” “果子？” “嗯。师远哥，你看那里。”屠雪儿抬起手臂，指向了高处，“你看，就是那种果子。” 师远抬起头，看到了几颗形状极为怪异的血红色果实。 看到那果实，师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说不清是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那种果实给他带来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你吃了那种果实？” “是啊，吃过很多次。冯大夫他们也和我一样，饿了就会跑到这里找果子吃。说实话，在这个地方，除了这些果子，也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也幸好有这些果子，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屠雪儿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到她的样子，师远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亲眼见过什么残忍的事情？” “是……是的……”屠雪儿低下头去，肩膀在忍不住地颤抖，“我……我亲眼看见，落蓓蓓她……被……而且，还是当着落叔叔的面……后来，落叔叔也死了……” 师远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暗世界的可怕，不仅仅在于这里的鬼魂和诅咒，还因为，它将人类变成了怪物。 “还好我发现了这里的果子，否则的话，说不定我也会……” “别说了，雪儿，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活下去。” 屠雪儿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师远哥，这里没有活下去的方法的，就算明天还能活着，后天还能活着，但最后，所有人都会痛苦地死去。我都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很多时候我真的想干脆死了算了……” “行了，别说丧气话。我们找到平衡石，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走，雪儿，我们一起找。” “平衡石是什么？它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既然诅咒是在暗鸦岭爆发的，那么平衡石应该就在村子里。” “为什么我们这么倒霉？二十年前，山上所有人突然消失，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下，你说什么？” 刚刚迈开脚步的师远骤然停了下来。 “我……我是说，二十年前，山上所有人消失……” “对，在那里，那个商业圈肯定有问题！”师远暗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我们去那里看看。” 但是，这里的山和建筑都会随时消失，随时变化。明世界暗鸦岭山上的商业圈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经化为了一片平地。 不过，拥有念力视觉的师远并没有因此消沉。依靠着这种特殊能力，师远从空中“俯瞰”着下方，对商业圈的位置进行了定位，随后便快速地向那个方向跑去。 ------------ 第34章 黑色的房子 师远知道，在暗鸦岭有几个位置较为特殊。商业圈是一个，蚂蚁湖是一个，村外的土坟山坡是一个。 只是，如今，暗鸦岭的整座山都已经消失，山上的蚂蚁湖也不知去向。至于商业圈里的建筑，也是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凭借念力视觉，师远还是将商业圈的位置确定了下来。 在浓重的夜色中，那片地方乍看上去，就是一片黑色的空地，什么也没有。 不过，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师远也感觉到，某种异常波动正在不断增强。 那边，肯定有什么东西。 “雪儿，你再坚持一下，前面的空地上，肯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师远看向前方，脚步不停地说道。 屠雪儿没有回应。 师远愣了一下。屠雪儿是一个性格十分随和的女孩，对师远更是有问必答，怎么可能不理会自己？难道说……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旁边屠雪儿的位置。 然而，身边那个一直跟着他跑的，根本就不是屠雪儿，而是一个浑身没有皮肤，脸颊完全腐烂，里面的牙齿都暴·露在外的恶鬼。 “啊！” 即便是师远，在这一刻也是吓得心惊肉跳。他骤然加快了速度，死命地飞奔。 他并没有将感知域一直保持在展开的状态，因为那十分消耗体力，如果不时不时地关闭，他很快就会耗尽体力，连走路都无法做到。至于异常气息，师远也感觉到了，但这里毕竟是暗世界，任何地方都有着浓烈的异常气息，师远竟然没有发觉身边气息的变化。 极速飞奔的师远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座房子。他十分确定，刚才这里并没有这个东西。不过，既然是暗世界，那么出现这样的变化，也就不算奇怪。 师远鬼使神差地直奔着那座房子跑去。 里面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黑暗。 师远猛地推开大门，直冲进去，一头扎进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他感觉，那黑暗已经化为了实体，很像是一块极为巨大的海绵。撞到那黑暗上，师远的速度立刻降了下来，很快便停滞不前。 他一惊，伸出手去触碰。前方的黑暗似乎有着很强的黏性，将他的手缠住。 师远转头看去，刚刚的恶鬼已经不知去向。但是，师远知道，他不能放松下来。 身处黑暗之中，师远什么也看不到，就像根本就没有视觉一样。 他不断地转身，却找不到进来的那扇门。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所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黑暗，只有黑暗，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我为什么会跑进这座房子？我糊涂了吗？ 师远突然在心中问自己。 他有几分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头。他察觉到了，某种力量正在干扰他的思维。 难道我要被困死在这里面了吗？ 师远取出手电，试图用其照明。然而，不知是电池已经耗尽还是受到了这里的力量的影响，无论他怎么按，手电都发不出半点光线。 暗世界虽然没有太阳和月亮，但是只要是在室外，多少还是有一些微弱的光线的，可以让人略微分辨出人或物的轮廓，距离够近的话甚至可以看清面容。但是，在这个地方，就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模糊。 师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曾经到过一个极黑的房间，和这里的感觉很像。 那是哪里？ 师远回忆着。 很快，他想起，那是罗亚森家三楼的某个房间。那一次，罗亚森的父母返回家中，破例为他增加了保命次数。那个房间，似乎也是这么黑。 不知道罗亚森和刘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师远的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无奈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没有人看到的笑容。 他转过头，无意识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眼前竟然出现了光亮。不是灯光，更不是阳光。他不知道那是从哪里来的光线，只知道眼前是一面血红色的墙壁，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照片。 那是…… 师远立刻走了过去，靠近墙壁，仔细地查看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上的，竟然全部都是他自己。只是，那些照片上所展示的，要么是他受伤的样子，要么是他生病时的痛苦之相。并且，无一例外的，全部都闭着眼睛。 在所有的照片正中，有一幅较大的照片。那是他的正面照，照片中的他，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无数的伤口触目惊心地覆盖着他的全身，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宛若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照片？这是……这是我吗？ 师远定定地看着那些照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他意识到，这些照片上的，或许真的不是他，而是他对应的那个鬼魂体。 对，那个鬼魂体拥有着和他完全相同的面容，而它的身上，会保留他曾经受过的所有的伤，生过的所有的病。 可是，它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师远双眉紧锁，视线在照片上来回扫视。 唰……唰……唰…… 突然，身后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行。 他立刻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双正在走动的枯瘦的脚。 只有脚。 “哥哥……” 那双脚的位置上方，极为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师远如坠冰窖，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 他一下子想起了精神病院的那次任务中，自己产生的那个恐怖的幻觉。 在那次的幻觉中，他看到了一个婴儿，那个婴儿说，他是他的孪生兄弟，但他没有能够活下来，只将自己的大脑留在了师远的脑袋里。 就是那个声音，这个喊着“哥哥”的，就是那个婴儿的声音。 顿时，“阴魂不散”四个字出现在了师远的脑海中。 眼前的那双脚还在走动。不，不是走动，是在地上拖行。 脚上方的脚踝十分模糊，如同烟雾一般虚无缥缈。再往上便什么也没有，师远可以直接看到后面的墙壁。 “哥哥……” 那婴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师远向后退去，脊背很快便抵到了墙壁，上面的照片也随之掉落在地。 ------------ 第35章 骨架 师远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看到地面上散落的几张照片。那些照片上的“人”，全部都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突然，他发现，照片上的人影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照片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师远倒吸了一口气，立刻向旁边挪动了脚步，想要远离那些掉落在地的照片。然而，他的动作却导致更多的照片掉落下来。 他不想看向那些照片，但视线却像是不受控制的一般，不住地向那些照片扫去。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之后掉下来的那些照片中的“人”，也都睁开了眼睛。 “哥哥……” 那个婴儿瘆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师远慌张地转头看去，骇然发现，刚刚还模糊得如同烟雾一般的脚踝，竟然变得凝实，并且上方出现了一部分小腿。 他立刻想到，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那里很可能会出现一个人形。 赶快离开这座房子！ 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但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没有门，没有窗。四面都是坚实的墙壁，面积也十分狭小。那两只脚和他之间，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身后就是挂满照片的墙壁，他已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那些照片给师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他总觉得照片中的“人”会脱离照片。 再次低头看去，师远发现，那一双双睁开的眼睛，全部都是红色的，并且瞪得极大，看上去与那张脸十分不协调，就像是后粘贴上去的一样。 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师远惊惶地向四周看去。在某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甚至还期望着从这些照片中能发现什么线索，从而找到出去的方法。 但是，他随即便想起，这里已经不是明世界了，他现在所做的，也不是执行任务。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线索和破解之法。 他的心坠落到了谷底，巨大的压力令他窒息。 他感觉自己正在受到一个听不见的声音的嘲笑。那个声音似乎在说，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能解开一切谜局吗？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将那个声音甩出脑海。 那双脚的上方已经不仅仅是小腿，连膝盖都已经出现。 咔咔咔……咔咔咔…… 诡异的声响震动着师远的心脏和神经，令他既是烦躁，又是紧张。 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他抬头看去，上方有一盏没有亮起的吊灯在摇晃。 师远的目光定在了那个吊灯上，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吊灯。 身边又传来了一阵极为怪异的声音。师远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声音，只知道自己从来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发现地上那些照片上的“人”都在齐齐地眨眼。而他所听到的那个怪异的声音，很显然就是这些“人”同时眨眼的声音。 眨眼竟然会发出声音？ 师远忍不住愕然地退了一步。 那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然震耳欲聋，如同有几亿人在他的身边眨眼一般。 极为突兀地，那眨眼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吸声。 无数人同时呼吸的声音。 师远的冷汗流了下来。但随即，他想起了那双脚，立刻便将视线转了过去。 果然，大腿的部分也已经出现。只是，那双腿几乎没有皮肉，只有骨头和一些碎肉，仅仅是看一眼都令人不寒而栗。 到底会出现什么？ 师远挤到了角落中，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照片，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双腿。 终于，腿的上方出现了一个人形的上半身轮廓，也同样是几乎没有皮肉，尽是森然白骨，并且越是向上，越是像一具真正的骨架，上面的碎肉也是越来越少。 至于脖颈，则是完全的白骨，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最上面的，会是一颗骷髅头吗？ 师远不禁想道。 然而，他却猜错了。 先是出现了头颅的下巴，随后是嘴，鼻子…… 那不是骷髅头，而是一颗与正常的活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完好的头颅。 那是一个婴儿的头，五官竟然与师远有几分相似。 此刻，师远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一阵极为扭曲的感觉。 一尊挂着碎肉的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骨架上，竟然有一颗完好的婴儿头颅，那感觉真的是相当诡异。 婴儿的双眼完全闭合，似乎正在熟睡。 亦或者，那根本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婴儿的头。 师远无从判断，他只知道，在感知域中，前方是一团黑色的影子。 突然，那婴儿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颗赤红的瞳孔充满恶意地瞪视着师远。 “哥哥！” 那婴儿凄厉地喊道。 师远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他的后背早就死死地抵住了墙壁，他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哥哥！” 婴儿继续喊着，两只眼睛越瞪越大。 带碎肉的骨架移动起来，缓缓地向师远走来。 别过来！ 师远在心中喊道。 他没有真的喊出来，是因为他知道即便喊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带着婴儿头颅的骨架越来越近，师远的呼吸也变得混乱。 嘶嘶……唰唰…… 地板上散落的照片毫无征兆地飞舞，飞向了师远的脸。 一张照片准确无误地飘到了师远的左边脸颊，并且如同涂抹了胶水一般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假思索地将照片从脸上取下，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然而，更多的照片飞了过来，贴到了他的脸上。 师远烦躁至极，不断地用手将那些照片拂落，或是抓住后扔到一旁。 他的目光完全定在了那长着婴儿头颅的骨架上，根本没有注意那些照片。 唰唰……呼呼…… 越来越多的照片飞了起来，如同子弹一般落在了师远的脸上、身上。 师远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去，他这才发现，照片上的“人”，再次发生了变化。 原本那些和他一样的脸，此刻竟然变成了眼前那个婴儿的脸。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带着怨毒与杀意。 “你代替不了我。” 婴儿的声音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想过代替你。” 师远下意识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婴儿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 第36章 婴儿的脸 那具骨架开始颤抖，手舞足蹈，姿势诡异至极。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师远目瞪口呆，却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婴儿突然止住笑，死死地盯着师远，说道：“还是让我来代替你吧。” “什么？” 师远只来得及说这么两个字，便感觉眼前一花，那带着婴儿头的骨架竟然倏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双臂，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双手上传来的力道极为强大，师远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他突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将怪力贴纸贴在手上。 他费力地向身后的背包摸去。贴纸就放在最外面的小袋里，平时也是很容易就能够拿到。 然而，那带着婴儿头的骨架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动作，再度加大了力量，令师远动弹不得。他早就已经抵在了墙壁上，平日里很容易拿出来的贴纸，此刻变得遥不可及。 师远的身体逐渐变凉，他感觉生命力正在极速地流失。 窒息的感觉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上，令他痛苦不堪。 师远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拼命地想要思考出对策，但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在他的脑海中，现在只有两个词。 复活。 瞬移。 如果什么也不做，等着死亡的来临，而后便可以“复活”，返回半小时前的地点，生命力也会完全恢复。 如果使用瞬移，那么他就可以自主地去选择目标地点，但是保命次数会消耗一次，从理论上来说就相当于死了一次。 两者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都是失去一条命。 但是，万一出现什么转机呢？ 眼前的鬼并没有突然用手臂刺穿他的身体，也没有令他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爆体而亡，说不定它会突然消失，或是放弃杀戮。 如果真是这样，他便不需要消耗掉一条命。 也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期望，师远才没有使用瞬移。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尽可能地保留保命次数。这个暗世界太危险了，跟这里的情况相比，之前的那些任务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师远拼命地想要呼吸，但他根本就做不到。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肿胀了起来，眼球也似乎要离眶而出。 “让我来代替你。” 那张婴儿的脸变得极为狰狞，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可怖笑容。 师远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浑身的力气完全消失。 那双骨手脱离了他的脖子，但他也瘫倒在地，双眼仍是不甘地看向了那张婴儿的脸。 他看到，婴儿的脸孔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他的样子。 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将他淹没。 他没有感觉到冷。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 太阳没有升起，所有的电器全部瘫痪。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人类即将灭绝的消息刚刚在网络上出现时，几乎没有人把它当一回事，只当那是一个笑话，或是无聊之人的恶作剧。但是现在，明明是上午九点多，却没有半点阳光，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都陆续陷入了恐慌。 人们拼命地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恐惧的不断升级。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甄旭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白启安依旧在山顶望着东·方，那浓重的黑色压在他的心上，令他快要无法呼吸。 他僵立在原地，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到眼前远方的天穹上那没有尽头的黑暗。 他没有听到人头落地的声音，没有听到那高瘦男子临死前的惨叫，也没有听到有人快步地跑下山去的脚步声。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他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去。 是甄旭。 白启安没有去责怪甄旭险些将他撞倒，而是焦急地问道：“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甄旭脸上挂满冷汗，不安地说道，“其实原本我也不是完全相信的，但是现在……现在我想不信都不行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白启安抓住了甄旭的肩膀，用力地晃动着，“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快说啊！为什么这里变成了黑夜？为什么太阳没有升起？” 甄旭狠狠地将白启安的手扯到一边，大声喊道：“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听说了一点点世界末日到来的消息而已，但是为什么人类会灭绝，我也是完全不知道啊！再说，你刚才不是不信吗？你现在又何必来问我？” “现在是怄气的时候吗？”白启安也是毫不相让地吼道，“搞不清原因，我们都得死！” “你以为我想死吗？” 甄旭大口喘着粗气，情绪变得极为激动，大脑也是混乱不堪。 白启安面如白纸，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低声自语道：“该怎么办？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们要逃到哪儿去？” 甄旭则是慌乱地转头四顾，查看四周的情况。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一个能够保持平静，不是像赵艺芯那样逃下了山，就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黑色的天幕面露恐惧地站着。 看着那一张张呆滞的脸孔，甄旭觉得他们好像都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恐惧骤然爆发，甄旭顿时发出了一阵怪叫，随后便发疯一般地向山下跑去。 “喂！甄旭！你去哪儿？” 白启安惶然地喊道。 甄旭没有回答。 眼看着甄旭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之中，白启安突然感觉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是一种内心发空的感觉，令他感到极为不舒服。 但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舒不舒服，他只想逃命。 逃命？为什么逃命？躲避什么？逃去哪里？ 白启安惶遽地瞪大双眼，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他略微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那里，原本应该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他心思一动，立刻转头看去。 是甄旭。 “你……你怎么回来了？” 白启安磕巴了一下，说道。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甄旭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惊慌。他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喜悦和兴奋。 ------------ 第37章 时间怪圈 “咱们班好几个同学都商量要去秋雁山看日出，你去不去？” 甄旭笑着说。 “你……你说什么？” 白启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甄旭是怎么回事？都发生这种事了，他竟然还说要去看日出？不是刚刚还在山上呢吗？等……等会儿，这里是…… 白启安骇然发现，周围竟然有着明亮的灯光。 这里，竟然是他的宿舍，周围除了甄旭，还有一个正在看书的室友钟振勉。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呢！” 见白启安东张西望，甄旭有几分不爽。 “我……” 白启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甄旭继续说道：“这次的活动是班长提出来的，他说，咱们班很久都没有搞过集体活动了，尤其是外出活动。看日出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大家都很赞成。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你写到名单上了。” “你……你等会儿。” 白启安拉住甄旭的胳膊，面露疑惑。 “怎么了？你不想去？” 甄旭问道。 白启安正想开口，便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不是回来了，而是陷入了某种时间怪圈。现在就是过去，过去就是现在。 他看到的不是现在的甄旭，而是几天之前问他是否参加活动的那个甄旭。 白启安不知道自己是现在的自己，还是过去的自己。 他拼命地思索着，想要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最终，他想明白了，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我们没有去看日出，那么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白启安突然激动起来，他觉得机会来了。 “这次的活动，还是取消吧，”白启安对甄旭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如果我们去看日出，会遭遇意外的。” “什么？”甄旭满面狐疑地看着白启安，“你怎么神神叨叨的？你会算命啊？” “我……我不会算命，但是我知道，这次活动绝对不能进行！一旦进行，我们所有人……不，不光是我们班的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死！” “我说你不去就不去，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甄旭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打算再继续和白启安说下去，准备转身离开这间寝室。 “喂！你别走！” 白启安急了，一把扯住了甄旭的衣服。 “你干什么？” 甄旭正要发火，但看到白启安那极为严肃的表情，他愣了愣，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听我说，”白启安有几分紧张，“我是从未来返回到现在的……” “真能扯！” “你听我说！”白启安狂吼道，“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开玩笑。如果我们去登山看日出，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永恒的黑夜，人类会全部死光。走，我和你去找班长，让他把这次的活动取消。大家都不要去！谁也不要去！我们可以举行其它的活动，可以办拔河比赛，可以打篮球，可以搞联欢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去看日出！” “你没事吧你？越说越离谱了。” 甄旭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向外跑去。 “喂！” 眼看着甄旭跑远，白启安的内心满是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即便是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依然什么都改变不了。 白启安呆滞地看着敞开的门，大脑一片混沌。 门外不断地有着黑色的人影走来走去，他却分辨不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哥们，我相信你。” 一个声音突兀地想起。 白启安转头看去，见是刚才一直没有做声的钟振勉。 “你……你真的相信我？” 白启安此刻百感交集。他想，如果多一个人相信自己，阻止那一切的可能性就能多一分。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班长吗？” 白启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愿意。不过，他信不信，我就不能保证了。”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就好！” 白启安忙不迭地说。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找他吧。” “好！” 两人立刻离开寝室，向班长所在的205室走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刚才门外那些走来走去的人影，全部都不见了。 在与钟振勉一起向205室走的过程中，两人没有交谈。短暂的寂静给了白启安思考的时间，他的脑子翻江倒海，一刻也没有停歇。 他突然想，网络上的那些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些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取出手机，开始翻找最早的消息来自哪里，是哪一天发出的。 很快，他便发现了某论坛“预言版”上的一个帖子。发帖人的ID是“罗氏夫妇”，不知是否是两人共用的一个账号。 帖子的标题是“本不该说出来，但我们最终决定将消息告诉所有人”。 这是一个十分空洞的标题，从中根本看不出帖子的内容。不过，那个帖子被加精置顶，并且有着超过两百万条回复，白启安不能不重视。 他点了进去，随后便看到了正文。 “各位朋友，我们是罗氏夫妇。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我们做过无数的预言，也挽救过无数的生命，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我们都只是陌生人罢了。我们虽然在影响着几亿人的人生，但却不像那些娱乐明星那么引人注目。事实上，我们是有意这样选择的，因为太过招摇会带来厄运。 几天之前，我们感觉到了强烈的异常变化。这种变化之强，令我们夫妻二人产生了恐惧与不安。这种变化预示着一场世界级的大灾难，它最终会导致人类的灭亡。 我们知道，在看到这几句话时，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没关系，我们也并不指望你们会相信。但是，事实会证明，我们是对的。 我们很难预测到你们每一个人的死亡方式，或许你们会以种种离奇的方式死去。这次的灾难背后的力量太过强大，远远超过了我们夫妻二人的能力范围。无论各位最终会怎样，我们都无力改变。 好消息是，你们还是有获救的希望的。但是，那个希望，却在另一个世界。” ------------ 第38章 空椅子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白启安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的心脏早就悬了起来，因为他早已亲眼见识了永夜的可怕。不过，他此刻的紧张，却是因为“你们还是有获救的希望的”这句话。 还有希望？是什么样的希望？谁能帮助我们？ 他继续读了下去。 “你们或许会觉得我们是在危言耸听，或是在哗众取宠。没有关系，无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说句实话，我们也并不关心。我们关心的，只是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之间的平衡。 哦，对了，关于我刚才提到的希望，你们也不要太过在意，因为即便在意，你们也什么都做不了。我所说的‘那个世界’，你们是根本无法进入的。足够聪明的人，应该已经猜到了所谓的‘那个世界’是哪里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还有，‘希望’这种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如果希望破灭，人类真的灭绝，也是情理之中。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放下烦恼，享·受现在，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帖子到这里就结束了。看着这些文字，白启安目瞪口呆。 这就完了？就这样而已？那个希望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珠不自觉地胡乱转动着，试图从字里行间读出些深意来。 他怎么也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帖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卖关子，或是干脆就是在恶作剧。在网络上，这种所谓的预言贴数不胜数。 但是，为什么只有这一篇加精置顶，并且留言如此之多？ “罗氏夫妇……” 白启安默默地念叨着，将这四个字输入了搜索栏，开始检索。 很快，关于这对神秘夫妻的信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正要仔细查看，旁边的钟振勉突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到了，班长的寝室。走，我们进去。” “哦，哦……” 白启安有几分慌张，急忙将手机收起，与钟振勉一起走进了205室的门。 出乎意料的是，寝室里只有班长一个人，并且他面对着门正襟危坐，似乎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班长，你这是……” 白启安不解地说。 “我听说了，”班长面色凝重，直视着白启安的双眼，“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我也猜到了，你今天来，是要劝我取消这次的登山看日出的活动，对吧？” “没错！班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不要再固执下去了。没有日出可看，太阳不会再升起了，人类……人类真的要灭绝了！” “你真的相信吗？” 班长没有直接表示同意还是拒绝，反倒反问了白启安一个问题。 “我当然相信！” 白启安立刻大声说道，似乎生怕班长不相信一般。 “为什么？你不是一向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吗？” 班长继续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太阳没有升起那一刻。对，我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时间倒流了。你必须得相信我，必须取消这次的活动，否则，大家都会死的！” “呵呵，”班长突然笑了，那笑容看上去有几分寒意，“你怎么知道时间倒流了呢？” “那肯定倒流了啊！你知道吗？太阳没有升起，所有的电器也都停止了运转，连手机都用不了了。现在这里灯光这么明亮，肯定是时间倒流了。” “谁告诉你这里有灯光？” 班长脸上冰寒的笑容丝毫未减，嘴咧得更大了。这笑容极为怪异，看得白启安心里发毛。 “班……班长，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白启安结结巴巴地问着，同时抬起头去，想要看看头顶的电灯。 然而，还不待他将头完全抬起，他便猛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钟振勉呢？去哪了？他不是和我一起进到这个寝室来的吗？不对，等下，刚才班长似乎说的是“你今天来”，而不是“你们今天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钟振勉没有进来？ 脑子里乱作一团，白启安的头停止了抬起的动作，转而向后转去，想要看看钟振勉到底是在他身后，还是已经走了。 “我劝你不要回头。” 班长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启安下意识地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他的话却憋在了嗓子眼里。 这声音…… 班长刚才就一直在和他说话，刚刚声音还很正常，但是现在却完全变了，变得沙哑，变得冰冷，如同蛇发出的嘶嘶声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视线落在了虚无的空中，既没有看向天花板，也没有看向身后的钟振勉。 突然，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顿时忘记了一切，双手捂住头，痛苦地哀嚎。 然而，他的思维却变得清晰起来，也渐渐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钟振勉……钟振……什么来着？钟……不对，刚才跟在我身后的是谁？他……存在吗？我们寝室里，根本就没有姓钟的人啊！ “是谁！刚才的是谁！” 他狂吼着，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 “嘿嘿嘿嘿嘿嘿……” 一阵瘆人的笑声从班长的位置传来。 也就是在这时，白启安猛地想起，班长的寝室根本就不在205室。205室因为几年前出现了神秘事故，四个学生全部身亡，从那以后根本就没有人住，是一个空寝室。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是谁？他为什么把我领到这儿来？那个人……是班长吗？等下，灯光……什么灯光？ 白启安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炸了，剧痛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啊啊啊啊！！！”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惧，白启安狂吼起来。 随着这声狂吼，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一把椅子立在面前，上面没有人。 头痛的感觉突然消失了，白启安有几分茫然地站直了身子，看着空椅子发呆。 空椅子。一把极为破旧的，落满了灰尘的空椅子。 刚才明明看到班长坐在这上面啊，怎么会满是灰尘？如果刚刚有人坐过的话，这里应该会有痕迹才对吧？ 白启安缓缓地抬起头，想要看看头顶的电灯。 ------------ 第39章 规则 然而，还不待白启安将头完全抬起，便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脖颈传来。 他的视线突然失去了控制，向地面狠狠地砸去。 怎么回事？ 他的鼻子重重地撞到了地板，似乎流血了。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山顶。 ☆ 师远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的那些任务，根本就不是什么帮助他获取情报或有用物品的“福利”，而是让他养成以为一切谜局都有破解之法的习惯，这样他在暗世界里才会摔得更惨。 这是欺骗，是愚弄。师远感觉到一阵恶心。 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忍受这一切。 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暗世界的秘密，但他隐约觉得，这一切背后的“那种力量”，似乎的确是有“情绪”这种东西的。 不过，即便知道这一点又怎样？对师远来说，“那种力量”太过强大，他没有任何办法与之抗衡，只能遵照“它”制定的规则继续走下去。 “规则，呵呵……有规则就好。” 师远强迫自己清醒了一些，站起身向四周看去。 “雪儿？” 大约五十米外的地方，一个白色的人影倒在地上。 师远跑了过去，他看到雪儿的头部有一些血迹，很显然是受了伤。 “师远哥……” 屠雪儿醒了过来，艰难地睁开眼睛，费力地挤出了三个字。 “不要说话。喝点水。” 屠雪儿头上的伤似乎只是外伤，喝了一口矿泉水后很快便恢复了。 “我……我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啊？” 屠雪儿不明白，瞪着大眼睛惊讶地看向师远。 “这是疗伤矿泉水，可以快速治好伤病。不过，它对皮肤上的腐烂是没有效果的。”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这瓶水就送给你了，你拿着，万一再走散，你也可以保护自己。” 师远说着，将这瓶矿泉水递给了屠雪儿。 “谢谢你，师远哥。对了，刚才……你一直在我……在我身边吗？” 屠雪儿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师远。 刚才，她和师远一起向商业圈的位置跑去，却突然头上一痛，随后便晕厥过去。 “没有，我并没有看到你受伤，我回头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哦……” 屠雪儿的头更低了，手用力地握着矿泉水瓶。 两人陷入了沉默。过了几秒钟，屠雪儿突然抬起头，说：“师远哥，我们还去那个地方……啊！师远哥小心！” 师远的反应极快，立刻向旁边躲避，将后方袭来的木棍完全躲开，并顺势转身，将视线对准了那个人。 “小子，反应挺快啊！” 朱根年面目狰狞，还在挥舞着手中的木棍。 “你有什么事？有事就直说。” 师远并没有把拿着木棍的朱根年放在眼里。 朱根年冷笑一声，说：“刚才你给屠雪儿喝的水，能治伤吧？” “对。怎么？你想要？” 朱根年见师远的反应十分平静，反倒愣了愣，随后再次目露凶光，说：“你要是乖乖地把这种水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要不然，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远懒得和他废话，对屠雪儿说：“走吧，雪儿。” 说完，便拉着她向旁边走去。 朱根年一张老脸变得铁青，怪叫一声就要再次将木棍袭向师远。 冯椿庆大夫一把抓住了他，劝道：“朱大哥，别冲·动，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朱根年狂吼道，“落蓓蓓也是孩子！你们谁手下留情了？” 听到朱根年的话，冯椿庆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咳了几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树林里有果子。为了活命，哪顾得了那么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没必要使用暴·力。师远是个好孩子，好好和他说，相信他会把水给我们的。” “好好说？你看他那副表情，像是要好好和我们说的样子吗？” 朱根年毫不相让，继续狂吼。 “小点声，这里可不是我们原来的暗鸦岭，别大声喊，小心丢了命。” 冯椿庆低声叮嘱道。 两人争执间，师远和屠雪儿已经走远。 然而，前方却出现了另外两个人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两人正是丁喜柱和钟黄。这两个人和朱根年不同，平日里性格较为随和。不过，他们也听到了师远刚刚的话，此刻表情也多少有些不自然。 “师远，你就别难为我们了行吗？”丁喜柱首先开口道，“你背包里肯定不止一瓶水。你自己也喝不了那么多，剩下的就给我们，也算是给村里做贡献了。” “让开。” 师远眉头微皱。他现在对这四个人只有烦躁，不想和他们多说。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丁喜柱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有些扭曲，手里的木棍也举了起来。 师远叹了口气，说：“你们想要这种疗伤矿泉水也可以，老老实实跟我走。如果你们受伤了，我会把水给你们喝的。不过，如果你们打歪主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怎么不客气？”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钟黄突然说道，“我们四个人，怕你一个小孩？” “你可以试试。” 师远瞥了钟黄一眼，随后抬腿就走。 “站住！” 钟黄大吼一声，竟然直接动手，将木棍向师远的背部挥去。 师远早有准备，从背包侧面抽出砍刀，猛地一挥，将木棍削断，随后一脚踢在了钟黄的肚子上。 “哎哟！” 钟黄仰面倒地，狼狈不堪。 屠雪儿愕然地看着这一幕，用手捂住了嘴，险些尖叫出声。 “师远！你敢打人？” “再废话就杀了你。” 师远淡淡地道。 丁喜柱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他却看到，师远的目光中，似乎真的带着杀意。 他有些慌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朱根年和冯椿庆也跑了过来，看在倒在地上的钟黄，皆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反了你了！”朱根年再次喊道，“一个小孩这么不尊敬长辈，太不像话了！罚，必须罚！” 师远冷笑了一声，说：“该不会是要罚矿泉水吧？” “少废话！” 朱根年又一次大喊道。 ------------ 第40章 巨大的黑影 朱根年喊了这三个字后，眼珠滴溜溜乱转，将目光投向了师远身后的背包上。 他觉得，那背包里肯定还有好东西，比如食物，比如衣服。 暗世界很冷，衣服是很有用的。 “我说，你们几个，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师远冷冷地说，“你们好好求我，说不定我还会发发善心帮帮你们。你们既然态度这么差，就别怪我不管你们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朱根年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抬头狂笑起来。冯椿庆不住地扯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再笑了。 不过，冯椿庆的脑子也没闲着。在这四个男人当中，他的头脑算是比较好的。他意识到师远话里有话。于是，他笑了笑，对师远说道：“师远，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非常特殊。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的情绪变得焦躁，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是刚刚才来到这里吧？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师远的表情。他想知道，师远刚刚话里的含义，是否真的和他所推想的一样。 他认为，师远刚刚的话中显示出了他强大的自信。那不是平常所说的对自己的智商、能力、外表等的自信，而是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程度的自信。 这个师远，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冯椿庆暗想。 他清楚地记得，师远曾经因为背部的严重伤势被罗亚森送到了他的卫生所。他更是记得，师远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健康。 说不定，师远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冯椿庆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隐隐有些发冷。 师远却是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我不想耽误时间，你们也别兜圈子了。这个世界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才能活下来。你们觉得我拥有可以疗伤的矿泉水，便想据为己有，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的方法太蠢了。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但是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 你们想硬抢，可以试试。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不要说你们四个，就是四十个人，我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既然你们在这里时间比我久，说不定我还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冯椿庆立刻装出很开心的样子说道，“我们毕竟有经验。你到底还是年轻，对这里的危险程度可能估计不足。这里可是真的会死人的，我不是吓唬你。我们可以帮你。不过，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需要我们帮忙，我们适当地……” “把嘴闭上，”师远冷冷地说，“这里，我说了算。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我没工夫陪你们过家家。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否则，将来有你们后悔的。” 朱根年和钟黄等人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没听错吧？你说了算？你算老几？” 然而，笑声还未结束，师远便察觉到了一个诡异的黑影从旁边飘了过来。 “都闭嘴！安静！有危险！” 听到“有危险”三个字，朱根年等人也不禁警觉起来，立刻止住笑，向四周看去。 但是，一分钟过去，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小子，危险在哪呢？” 朱根年目露凶光地问道。 师远没有理会他，而是低声对屠雪儿说：“小心，右边有几个黑影。你跟着我向左跑。” “嗯。” 屠雪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跑！” 师远低喊一声，极速向左侧跑去。 “小子想溜？” 丁喜柱喊了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刚刚跑出两步，他便感觉背后一凉，似乎有一阵寒风从后面吹了过来。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双眼猛地瞪大。 “啊啊！！” 他一声惊叫，顾不上管其他人，拔腿狂奔。 虽然天上没有月亮，甚至连星星也没有，但仍有不知名的光线帮助众人视物。在极为黯淡的微光下，丁喜柱看到，右边有着一个极为巨大的虚幻人形黑影，正在向他们的方向快速地移动过来。 那黑影宛如一片落地的乌云，但在头部的位置，却是生出了一张人脸，尽管距离并不算近，但那五官，却是极为清晰地映入了丁喜柱的眼中。 那张脸，他认识！那是之前的村长安富强的脸！ 只是，那张脸看上去极为巨大，并且面容惨白，双目紧闭，分明就是一张死人的面孔。那扭曲的五官，痛苦的神情，无一不在记录着他死前所经受的非人的折磨。 这便是那巨大黑影所呈现给众人的全部。除了脸以外，其它的部位，全部都是宛若烟雾一般的黑色。 “啊啊！！” 丁喜柱一边没命地狂奔，一边惨叫着。 他不是没有见过鬼魂。可以说，在这个暗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曾经见过恐怖的恶鬼。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巨大的黑影给他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仅仅是看一眼，便令他感到如坠冰窖，内脏仿佛都冻结了一般。 若不是求生欲·望在支撑着他，他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快跑！快跑！” 冯椿庆也是很快发现了那个巨大的黑影，猛地拍了一下朱根年，玩命地逃离。 朱根年在暗世界的时间也不算短，早就做出了逃跑的动作。然而，当他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去时，却是骇异非常，竟然停下了脚步。 “安富强……” 他喃喃自语着，脸色惨白。 “快跑！” 冯椿庆又喊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不再管他，不停歇地狂奔而去。 远远地，他听到身后传来了朱根年的声音。 “安富强，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你别来找我！” 冯椿庆不太明白朱根年在说什么，他也没有心思去想，拼命地极速跑远。 看着安富强的脸，朱根年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握住。 当年，他和这位村长彼此看不顺眼。他曾经偷偷拿了斧头，想要将他杀死。 当然，最终杀死安富强的，并非是他，而是某种他不明白的事物。不过，在看到安富强的脸的这一刻，朱根年却忘记了这一点。 ------------ 第41章 狂喜 朱根年只记得自己将斧头磨得极为锋利，随后带到了村委会办公楼，并在散会后偷偷地跟着安富强到了商业圈。 那之后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只记得下一个画面，便是安富强的尸体。 凄惨无比的尸体。 他的嘴被挖成了血坑，腹部被剖开，内脏全被掏出，血肉混乱不堪。 恍惚之中，朱根年觉得造成这一切惨象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安富强，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求你放过我……” 朱根年涕泪横流，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巨大的黑影越来越近，安富强脸上的双目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全部都是黑色，那漆黑的眼珠如同粘稠的液体一般，隐隐地要流出眼眶。 “啊！！！” 朱根年惊叫一声，突然有了一丝力气。他双臂拄地，不住地倒退。 突然，他感觉到后颈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脖子。 “啊啊！！”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惊恐，死亡的阴影笼罩上了他的全身。 然而，他却并没有死，而是在错愕之中极速后退，与那个巨大的黑影拉开了距离。 怎么回事？ 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越来越远的黑影。 我脖子后面的那个，难道不是鬼手吗？那是什么？ 他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但他却也并没有伸出手去触碰后颈的那个东西。他僵住了，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朱伯伯。” 一个女孩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那声音，属于屠雪儿。 紧接着，他感觉后颈一松，刚刚的那个东西脱离了他的脖子。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头看去，看到的是屠雪儿和师远二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发什么呆？赶快站起来，那个东西还在移动。” 师远面无表情地说。 朱根年如梦初醒，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仍旧是以极为震惊的眼神看向师远以及他手中的锚钩枪。 见朱根年还在发愣，屠雪儿说道：“朱伯伯，是师远哥救了你。现在危险还没有解除，你也快跑吧。” 说完，屠雪儿也不再理会他，和师远一起再次飞奔起来。 他救了我？他怎么救的？刚才我和他之间，恐怕有几十米的距离吧？ 朱根年的脑中快速地闪过了这些问题，但随后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他望向前方师远二人模糊的背影，咬了咬牙，快速地跑了起来。 “杀人凶手！” 四面八方突然同时传来了一个声音，震耳欲聋。 朱根年险些吓尿了裤子，因为刚刚响起的，正是安富强的声音。 他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脚步再次停止。 “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安富强的声音不停地说着这四个字。 朱根年惊惶地看向四周，但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全部都是漆黑一片。 突然，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动。 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去，却在这一刻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踩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面，而是安富强的脸。一张极为巨大的，血腥扭曲的脸。 “杀人凶手！” 那张巨大的血坑一样的巨口诡异地说着。 “啊啊！！” 朱根年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却在同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恶心感觉。 要转换了？ 在这种情况下，朱根年的内心竟然迸发出一阵狂喜。 他要转换了，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 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将要有一个东西从他的嘴里爬出来，然后他就会失去意识。 他不断地发出恶心的干呕声，随后，一只沾满了血的鬼爪突兀地从他的口中伸了出来。 …… “师远哥，朱伯伯好像没有跟上来。” 屠雪儿看了看身后，担忧而惊慌地说道。 “没办法。” 师远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三个字。 身后，冯椿庆三人面色凝重地跟着。他们刚刚亲眼看到师远用锚钩枪将朱根年拉出了危险区域，那种震惊久久无法平静。 不过，他们却是意识到，刚刚师远的话，并非妄言。 跑了约有五分钟后，距离商业圈的位置已经很近了。那巨大黑影的异常气息已经变得极为微弱，师远也停下了脚步，望向前方。 商业圈的位置，此刻布满了建筑，密密麻麻，在夜色中显得极为诡异。 那里，很像是一座被废弃的城市，里面早已没有了居民，只剩下一座座空空如也的楼房。一扇扇门窗像是无数张黑色的巨口，等待着吞噬走入其中的人。 那些建筑看上去十分陌生，师远觉得自己应该是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师……师远，我们……要过去吗？” 丁喜柱的态度完全改变，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恭敬。 “我要过去。至于你们要不要去，由你们自己决定。” 师远还没有决定带着他们走，因此便如此说道。 “师远，”冯椿庆转了转眼珠，凑近师远，“需要我们做什么，或者需要我们告诉你什么，你尽管说。” “倒真的是有一个问题，”师远说着，转过头看向冯椿庆三人，“你们知道平衡石是什么吗？” “平衡石？” 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师远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什么。 远远地，他感觉到那些建筑当中传来了一阵异常波动。里面很可能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师远自然也是考虑到，这一次或许又是一个陷阱。但是，他别无选择。他早就知道，在这暗世界里，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很可能要消耗掉不少的保命次数，甚至有可能在消耗完所有的保命次数后依然没有解决那个诅咒，从而被强行留在这个鬼地方，最终真正地死去。 不知道罗亚森他们怎么样了。 师远心中想道。 他知道，自己的鬼魂体拥有自己的全部记忆，也就是说，它知道罗亚森的事情，知道他的家所在的位置。 罗亚森，希望你们现在已经离开暗鸦岭村了。 师远略微抬头，看向了前方最高的建筑。 ------------ 第42章 失忆 ☆ “啊！” 甄旭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因为惊恐而坐了起来。他的头上全是冷汗，不住地喘息着。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略微平静下来，随后不停地转头看着四周。 这里是一个干净整齐的卧室，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原来是梦。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汗，如释重负地傻笑了两声。 他下了床，穿上拖鞋，来到了窗边，将窗帘拉开，金灿灿的阳光照射进来，将最后一丝阴霾彻底驱散。 “阳光……” 他有些木然地自言自语着。 回想着刚才那个噩梦，甄旭忍不住自嘲地说道：“你真是蠢啊，太阳怎么可能不升起来？那很明显是一个梦，可是在梦里你却吓成了那个样子，真是笨，哈哈！” 话音落下，这个房间便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太静了。 甄旭陡然一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里静得可怕，静得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不仅如此，刚刚他自言自语时发出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怪，十分干涩，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难道噩梦把我吓出病来了？ 他努力地想要给眼前的情况一个合理的解释，随后他便转身看去，想要找一找镜子在哪里。 然而，这整个卧室里都没有镜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自己刚刚所躺的床·上。刚刚躺在上面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此刻看上去，却觉得那张床十分的陌生。 那是一张双人床，很大，上面的被褥明显都没有见过。 等下，这是哪里？ 他猛地一惊，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这里很显然不是他在学校的寝室，也不是自己家。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竟然飘到了他身后，轻柔地对他说道。 但此刻的甄旭宛如惊弓之鸟，那声音虽然轻柔，却仍然将他吓了一跳。 他怪叫一声，转身看去，发现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妇，论年纪和他的外婆差不多。 “你是谁？” 甄旭警觉地向后退去，他觉得这个老妇十分危险，说不定就是她将他囚禁起来的。 “唉……” 老妇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水杯和药瓶放在了床头柜上，满目哀伤地看向他，说：“甄旭，你的病情一点儿也没有好转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病情？话说你是谁啊？” “你还是不记得我吗？”老妇的表情愈加悲伤，眼中隐隐闪出泪光，“我们已经结婚几十年了，但在你眼里，我却只是一个陌生人吗？难道你连大学时候的记忆都失去了吗？” “你说什么？” 甄旭的惊骇简直要令他自己发狂。 她说什么？我们结婚几十年了？我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啊，怎么可能结婚几十年？ “你少骗人！你到底是谁？” “甄旭……”老妇的泪流了下来，“我是焦乔啊，我们是大学同学，当年还是你追的我，你怎么可以把我忘记？” “焦乔？”甄旭愈加震惊，下巴都快掉下来，“你是焦乔？你怎么……怎么这么老了？” 他口中这样说着，眼睛却是在打量面前这个人。隐约地，他觉得她的眉眼的确和焦乔很相似。 焦乔从衣袋里取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说：“我都已经七十岁了，当然老。” “你……你七十岁了？那我……我呢？” “你自然也是七十岁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才十九岁，我还年轻得很，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七十岁了？镜子呢？我要照镜子！” 甄旭狂吼着，向门外冲去。 门外是一个客厅，看上去也十分干净宽敞，但此刻看在甄旭眼里，只有陌生。 没有，客厅里也没有镜子。 他转头看去，旁边有一个小门，应该是卫生间。他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进去。 果然，里面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是他的脸。 一张苍老的，有着大量褶皱的脸。 “这不可能！” 甄旭真的快要疯了。他没有办法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突然，他眼中的惊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病态的笑容。 “哈哈，这一定是梦！一定是！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连环梦吧？以为自己已经醒来，实际上却还在梦中。我最近肯定是恐怖片看多了，所以连续做噩梦。嗯，以后不能再看了。” 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焦乔却是再次来到了他的身后，对他说道：“当年，我舅舅从医学会内部得到了消息，一种不知名的病毒突然爆发，人类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他将消息告诉了我们一家人，随后我们便连夜赶到了一个近乎全封闭的地下无菌实验室。 人类原有的秩序完全崩坏，学校也都不复存在。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我们结了婚，并一直待在地下，等待着新纪元的到来。 直到灾难爆发后的第五十个年头，也就是去年，病毒才彻底被清除，我们也得以重见天日。然而，你却患上了失忆症，忘记了这五十年发生的一切，误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 听着焦乔的话，甄旭呆若木鸡。 刚才难道不是梦吗？那些诡异的事情，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我忘记了五十年间的一切？那我的人生，岂不是等于白白消失了五十年？ “不！你骗人！你到底是谁？” 甄旭变得暴怒，双拳在空中挥舞。 焦乔再次流下泪，说：“当年那些参加活动的同学，几乎全死了，只有我们两个活了下来。” “活动？”甄旭的表情陡然一变，“登山看日出吗？” “对，就是那次，”焦乔点点头，“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人头落地，却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 甄旭呆立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几天前——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他看到过一个帖子，发帖人的ID是“罗氏夫妇”，内容是对接下来的人类灭绝的大灾难的预言。 当时他没有当回事，但后来类似的消息越传越多，网络上到处可见类似的内容，他也不禁产生了怀疑。 可是现在，他却在想，罗氏夫妇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是如何知道人类要面临灭顶之灾的？ ------------ 第43章 你相信了吗 “罗氏夫妇……” 甄旭喃喃地说。 “什么？” 焦乔抬起头，双眼浑浊地看向他。 “你知道罗氏夫妇吗？” “知道，”焦乔平静地说，“只要是现在还活着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正是他们做出了人类要灭绝的预言，如果不是他们，我们现在不可能还活着。” “那他们……现在……” “早就已经死了。他们当年冒死发出了那则消息，在灾难爆·发后他们也是不断地通过网络给幸存者们发出指示。不过，两年后，他们便双双离世。” “这样啊……” 在不知不觉之中，甄旭竟然相信了焦乔的话，尽管他还不能确认，眼前的这个老妇，就是自己当年喜欢的女孩焦乔。 甄旭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 我的人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五十年…… 一阵凄凉和寒意从心底涌起，甄旭浑身都在颤抖。 就在他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时，焦乔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你相信了吗？” “什么？” 甄旭迷茫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老妇。 他诧异地发现，刚刚还在哭泣的她，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个充满戏谑的诡异笑容。 他的心脏咯噔一下，向后退了几步。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平平安安地活几十年？”焦乔沙哑而冰冷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在那个山顶和其他人一起死掉比较合理吗？” “你在说……什么？” 甄旭的心脏狂乱地跳动着，恐惧瞬间暴涨。 “你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失忆那么简单吗？”焦乔的嘴越咧越大，里面是一片血红，“难道你没有想过，其实你现在已经死了？” 望着面容变得诡异狰狞的“焦乔”，甄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后退着。 然而，他的背已经抵在了墙壁上，再也无法后退半步。 他骇然地看到，“焦乔”的脸正在发生变化，如同平日里在电脑上看到的渐变图片一样，缓缓地变成了年轻的焦乔的模样。 不过，变化并未停止，焦乔的脸继续变化，竟然变成了甄旭的脸。随后，那张脸又快速变得苍老，最终变得和他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已经死了。” 面前的人脸面无表情地说。 甄旭已经完全呆住，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已经褪去，两只眼睛几乎快要瞪裂。 那张脸的变化还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变化着，变得更加苍老。 甄旭眼看着那张刚刚还和自己一样的脸变得干枯，生出了大量的老人斑，眼睛变得浑浊不堪，头发越来越稀疏，眼窝深陷，形容枯槁。 变化还在继续。那张脸已经不仅仅是苍老那么简单，而是变得如同僵尸一般毫无生气，变得惨白，变得如同一段枯木。 那分明是一张死人脸。 甄旭的心脏都在颤抖，整个人瘫倒在地。 那张脸还在继续变化，皮肉腐烂，消失，眼球化成了血水，牙齿暴·露在外，竟然化为了一具骷髅。 “啊啊！！啊啊啊啊！！！！” 甄旭再也忍受不住，心胆俱裂地惨叫起来。 他恐惧万分地跌倒在地，面孔扭曲地向后倒退。 他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感觉他的整个人生都已经完全颠覆，自己如同风中枯叶，脆弱不堪，随时都会被狂风撕碎。 卫生间里的灯忽闪起来，同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甄旭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电灯，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凄凉，因为他意识到，或许自己的人生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但随后，狂涌的暴怒袭上心头。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在杀死我之前，还要如此折磨我？ 在死亡已成定局的情况下，甄旭竟然抛却了恐惧的情绪，站起身来。 他想要大声质问面前的那个“人”，然而，他却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回事？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镜子，却骇然发现，镜子里的那张脸上，根本就没有嘴。 就在这一瞬，灯光彻底熄灭，世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咚。 一声闷响。 甄旭的头颅像是没有放好的皮球一般，滚落在了地上。 ☆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因饥饿而产生的咕噜声。 这样的声音若是在平时出现，很可能会使人产生一定的尴尬情绪。但此刻，却没有人有这个心思。 众人的心脏一直悬在嗓子眼，连续的紧张令众人感觉到了强烈的疲惫与虚弱。 依靠着耳钉共享的保命次数，刘潋谨慎地走出黑色的房间，去了一次卫生间。在那之后，安岭娴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短暂地离开了众人所在的房间。 或许是运气有别，刘潋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但安岭娴却是突然出现，面上也是惊骇非常，显然是耗费掉了一次保命次数。 直至回到房间里，安岭娴依旧是惊魂未定，不住地喘着粗气。 “还好有……这个耳钉，要不然……我就已经……” 她的心脏狂乱地跳动着，同时将耳钉取下，还给了竹上雪无。 这个房间没有窗，也没有灯，几乎是一片彻底的黑。但是，或许是渐渐适应了一些，众人已经能够多少看出其他人的轮廓。 “生命到底是顽强还是脆弱呢？” 刘潋突然问道。 这是一个听上去有些傻气的问题，但此刻没有人嘲笑她。 他们所面临的，是真正的死亡。他们每个人都经历过不止一次恐怖的求生任务，对于这样的一个问题，他们也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 而刘潋所说的“生命”，不仅仅指他们这几个躲在这里的人，还包括师远。 她不可能不担心。即便是拥有几十次保命次数，在那个暗世界，也是九死一生。 刘潋知道，师远真的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对她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我觉得，生命还是很顽强的吧，”李默蕾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忧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们现在还活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嗯，是啊，”刘潋的嘴角略微弯起，“我们会继续活下去的。” 由于竹上雪无也戴了耳钉，他对至亲之人的感知能力也共享给了刘潋。 但是，刘潋却没有感知到任何人。 ------------ 第44章 黑色的画 刘潋闭上双眼，脑中不断地浮现着师远的身影。 师远，好好地活下去啊。 她不自觉地握紧双拳，似乎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手心一般。 “刘潋。” 李默蕾的声音再次响起，刘潋的双手下意识地松开。 “嗯？什么？” 刘潋回应道。 “嗯……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的话，你愿意给我当伴娘吗？” “伴娘？” 刘潋一下子想起，类似的话，李默蕾对她说过。当然，那个时候的李默蕾很不正常，因为她被“附身”了，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情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 但现在不同，李默蕾的事情早已解决，她现在说的话，应该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刘潋笑了，点了点头，说：“嗯，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的话，我愿意给你当伴娘。” “太好了，刘潋，”李默蕾也笑了，语气变得轻快，“那么，伴郎就让师远来担任好了。” “我说，师远还没成年呢啊。” 罗亚森突然开口道。 “那有什么关系嘛。” “当然有关系。话说你不要替我拿主意啊。” “这也不算替你拿主意吧，毕竟结婚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事情啊。” 突然出现的争执，令刘潋顿时有了一种回到了普通生活中的感觉，心情也变得没有那么沉重。她甚至有几分自私地想，像这样的争吵，若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 前方建筑中传来的异常波动没有令师远失去判断力。正相反，他愈加地冷静了。 “那种力量”太会骗人，他不能不提防。 明世界的有解任务，暗世界的变幻莫测，所有的一切都让师远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异常波动肯定代表着特殊的物品，但那是否就是平衡石，师远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盲目地轻信这些表面化的信息，必须不断地分析，并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保住性命。 突然，一阵久违的丧钟声突兀地响起。 “谁？什么声音？” 丁喜柱大惊失色，立刻惊叫起来。 “是我的手机收到了短信。” 师远平静地说。 “不可能！这个鬼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怎么可能收到短信？” 虽然见识了师远的本事，丁喜柱不敢太得罪他，但听到师远的话，他却怎么也无法相信。 师远没理他，取出手机查看。 还会是任务短信吗？应该不会吧。即便是，也很可能是陷阱。 这么想着，师远看向了手机屏幕。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收到的并非短信，而是一个红色按钮。 手机屏幕的正中心，一个发着红光的按钮正在闪烁。 师远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击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屏幕瞬时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幅电子地图。 那是与来到暗世界之前最后的“游戏”当中的玻璃纸地图十分相似的地图，上面绘制着一些线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红色的圆点，同样也在闪烁。 由于是电子地图，上面还用紫色的三角形标示出了师远本身所在的位置。他尝试着移动了一下，上面的紫色三角形也随之移动。 看上去，这好像是一个十分“贴心”的工具。但是，师远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能把人骗到死去两次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去相信？ 师远仔细地看了看屏幕上的画面，随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就当没看见过吧。 “走。” 师远整了整背包的带子，向建筑走去。 “我说，你真的能提前察觉到鬼出现吗？” 钟黄似乎还有些不大相信地问道。 “算是吧。” “算是？” “嗯。” 钟黄惊疑地看向师远，但见他似乎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便也只能无奈地保持沉默。 来到最外侧的那座建筑的门口，师远停下了脚步。 即便是在明世界，这样的一座建筑都足以成为禁地，更何况是在暗世界？ 漆黑的楼房矗立原地，门窗里透出诡异的恐怖气氛。 这是一座没有人的楼房，里面除了黑暗，就是未知。 恐惧，源于未知。 异常气息无处不在，师远有一种自己在墨池中艰难前行的错觉。 “小心。” 他提醒道，而后迈进了大门，屠雪儿紧随其后。 身后，丁喜柱三人却是犹豫起来。 “我说，冯大夫，我怎么感觉这里面……” 丁喜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这座楼看上去的确很可疑，而且……要真的是发生了什么危险，师远真的会帮我们吗？我看未必。” 冯椿庆一副智者模样，颇有自信地说道。 “那我们……离开这儿？” 钟黄也是犹豫着说道。 “对，冯大夫，我们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只要留在原地，一般是不会死的。” 丁喜柱说道。 “那好，我们走。” 冯椿庆一挥手，三人便各自转身，打算回到原本的“住处”。 然而，转身的瞬间，三人却是齐齐僵住，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到的，是一幅比人还要高的画，画上是一片漆黑。但是，在那覆满画面的黑色中，似乎隐隐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个人影仿佛有着某种骇人的力量，仅仅是看到，便令三人肝胆俱裂。因为他们感觉到，里面的那个黑色的人影，在动。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那并不是一幅黑色的画，那画上的黑色，其实是那个人影的头发。 “快跑！” 冯椿庆回过神，一声大吼，随后便转身向楼房内冲去。他已经顾不上去辨别方向，只是本能地想要离那幅画远一些。 丁喜柱和钟黄更是惊慌不已，如同丧失了理智一般怪叫着转身便跑。最终，三人竟然全部进入了楼房之中。 “关门！” 刚刚进入大厅，冯椿庆又是一声大喊，随后便死命地将大门关闭。 看着被关在门外的那幅画，三人仍旧是惊魂未定，惊恐地瞪视着外面喘着粗气。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丁喜柱茫然地问道。 冯椿庆咬了咬牙，说：“没办法，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赶快去找师远，和他们一起走。那小子还是有些本事的，跟着他，生存的概率会高一些。” 三人再不犹豫，根据远远传来的脚步声，向着右侧的走廊跑去。 ------------ 第45章 地上的木门 “他们三个跟上来了。” 师远察觉到了后方追赶过来的三个白色人形，低声对屠雪儿说道。 屠雪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二人沿着走廊向右走了一段，师远感知到那异常波动变得更加明显，便警觉地向走廊两侧的门看去。 这座建筑不知原本是作为什么功能来使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几乎就是空的。 没有办公类的桌椅，没有家具，没有任何的电器。更没有人。 这是一座空荡荡的漆黑一片的楼房。 “师远哥，”屠雪儿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这座楼，看上去好可怕，里面很可能有很多危险的东西。” “我知道我是在作死，”师远苦笑了一声，说道，“但是如果我现在不作，会更惨。” “什么事情会比死还要惨呢？” 屠雪儿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师远。 师远和屠雪儿二人的手中此刻是拿着手电的，因此屠雪儿也得以借着光亮看到师远的面容。 她看到了师远的苦笑，看到了他眼中的果决，以及暂时不想说出秘密的心意。 屠雪儿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追问。 “雪儿，如果我察觉到鬼魂的出现，我会立刻提醒你。如果我的提醒不够及时，或者是鬼凭空出现，你受了伤，就立刻喝那种矿泉水。” 师远叮嘱道。 “嗯，好的，师远哥。” 屠雪儿乖巧地应道。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师远也没有发现向上的楼梯。大厅里倒是有电梯，但是那种东西，在明世界的任务当中尚且是禁地，更何况是在暗世界。 现在他们所进行的毕竟不是那些有解的任务，没有必要非去电梯不可，因为那里反正也没有线索。 尽管没有发现向上的楼梯，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因为师远发现，地面上有两扇关闭的木门，就和村西侧他转入暗世界所用的那个地窖外面的门差不多。 木门上有两个金属质地的拉手，没有锁。 师远走到木门旁边，蹲下，仔细观察。 “师远哥！” 见师远似乎要将手伸过去打开木门，屠雪儿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别担心。” 师远已经探知过下方的情况，里面并没有黑色人形。 当然，他内心当中也清楚，即便没有感知到黑色人形，也不能掉以轻心。鬼魂是会变幻形态的，它或许会以人形出现，也可能以其它形态出现，比如烟雾。此外，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感知能力还是可靠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任何时候都是可靠的。 暗世界如同一个欺诈者，无情地对他进行着残酷的欺骗。师远不会轻易地相信这里的任何事物和现象。 木门没有锁，师远将其打开，将手电光向里照去。 除了向下的阶梯外，什么也没有，里面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空房间。 仅从木门向下看的话，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全貌。房间似乎很大。 在打开木门那一刻，师远感觉到异常波动的进一步变化。 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里面找到平衡石。 至于找到之后又要如何，师远并不想去考虑。 “你……你在干什么？” 冯椿庆三人也来到了师远身边，诧异地看着他。 “下去看看。” 师远冷冷地说完，便先一步从阶梯走了下去。 丁喜柱三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禁想，这个师远胆子也太大了吧？什么地方都敢去！ 冯椿庆却是表情变了变，给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现在可以确定师远有特殊的本事，看来的确是可以感知到鬼的出现的，否则他不可能贸然行动。 丁喜柱和钟黄点头表示明白，而后站在木门旁边向里看去。 他们看到的，只有不断移动的手电光柱。 “雪儿，下来。” 师远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来。 屠雪儿应了一声，走下了阶梯。 冯椿庆三人咬了咬牙，也都走了下去。 师远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向房间深处走去。他看到，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最里面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是金属吗？或者是宝石？平衡石会不会是一块宝石？ 师远心中暗想。 他向那些闪光的东西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师远的眉头越皱越紧。 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金属，更不是宝石，而是…… “真晦气。” 紧随其后的丁喜柱忍不住啐了一口说道。 忽然，只听一声巨响，木门竟然自己关闭起来。 “糟了！门关上了！我们被困在里面了！”丁喜柱忍不住嚷嚷起来，“师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吗？” 师远看都没看丁喜柱，继续打量着那些金色的东西。 丁喜柱还想说什么，被冯椿庆一把拉住。 “喜柱，别乱说话，师远虽然年纪小，但本事不小。咱们要想活命，还得靠他呢，你得尊敬他一些。” 冯椿庆一边说一边向他使眼色，丁喜柱愣了愣，不再言语。 看着那些金色的东西，师远若有所思。沉思片刻后，他捡起了其中的一个，展开，查看里面。 那是一个纸叠的金元宝，是给死人用的“钱”。 展开后，金元宝成为了一张纸，一面是金色，另一面是普通而粗糙的白色。 白色的那一面，写着一个字。 “你”。 从第一次的那个假任务来看，在这暗世界里，并没有所谓的破解之法，自然也就没有线索。之前在明世界的那些任务，只不过都是误导罢了。 但是，如果那个假任务才是误导呢？ 莫非自己之所以被厉鬼追杀，是因为没有找到真正的方法，最终才触发了死亡陷阱？自己所分析的那些东西，其实并不对？ 师远的内心再次出现了强烈的矛盾。 他继续展开金元宝，寻找更多的文字，想看看其中是不是含有什么线索。 然而，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 不是因为之后的金元宝展开之后没有文字，而是因为，那些文字连成了一句话。 “你是不可能在这里找到线索的。” 师远狠狠地将最后一张纸扔在了地上，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 他仿佛听到了某个声音无情的嘲笑。 ------------ 第46章 地下密室 ☆ “大小姐，所有的电器都停止了运转，门锁无法打开，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陈叹面色惊恐地大声说道。 “慌什么？只不过是停电而已，外面不是有工程师吗？很快这里就会恢复正常。” 慎空灵神色平静，低声说道。 “不是这样的，大小姐，不仅是电灯和电子门锁，我们的手机也都无法使用，所有的笔记本电脑也都无法开机。大小姐，这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我真的……有些担心。” 陈叹的心中不知怎么浮现出了乔凌琪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陈叹的话令慎空灵也陷入了沉默，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师远，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慎空灵心中想道。 “大小姐！” 站在另外一边通过潜望镜观察的向小玉突然惊恐地喊道。 “怎么了？” “外面……外面全部都是一片漆黑！” “你说什么？” 慎空灵站起身，摸索着走到向小玉旁边，看向潜望镜。 “游戏”结束后，由于那段经历的离奇与恐怖，再加上冷滴的惨死，慎空灵的内心充满恐惧，立即下令搬到地下密室，由三十名保镖外加多名技术人员对自己进行保护。当然，说是密室，实际上面积也是很大，并且各项设施齐全。 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知日升日落，只是根据慎空灵自己的喜好安排作息。 从潜望镜向外看去，慎空灵突然感觉浑身一个激灵。 这里，还是我熟悉的海源吗？为什么一丝光亮也没有？ “现在……是什么时间？” 慎空灵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现在是……上午十点。” 陈叹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手表说道。 “上午……十点？” 上午十点？现在是上午十点？怎么可能？为什么看不到太阳？ 慎空灵瞪大眼睛，仔细地搜寻。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太阳，没有灯光，什么都没有。 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漆黑。 “是不是潜望镜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是的，大小姐，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潜望镜没有任何问题。是外面，外面……全黑了。” 向小玉的脸色也是变得煞白。就算有着再丰富的经验，她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她或许面对过无数的凶险，但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慎空灵没有说话，她的脑子也是一团混乱。 “啊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旁边传来。 “谁？” 十几名保镖几乎是同时喊道。 没有人回应。 密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这里的保镖共有二十人，再加上慎空灵，一共有二十一人。 这二十一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密室里落针可闻。 十几秒后，慎空灵突然开了口。 “刚才是谁发出的惨叫？” “是……”陈叹明显十分紧张，结巴了起来，“是尹西洁的声音。” “尹西洁？她怎么了？” “不……不知道。” 密室内再度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很清楚，若是尹西洁还好好地在这里，听到慎空灵的问话，必然会立刻做出回答。 但是她没有。 “手电呢？手电也没有吗？” 慎空灵的神经紧绷着，不断地向四周胡乱地看着。然而，目力所及之处，完全都是漆黑一片。 “手电也无法使用了。” “那就点燃蜡烛！” “是！” 回忆着从潜望镜中看到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海源，慎空灵觉得皮肤泛起了阵阵凉意。 唰…… 一阵空气摩擦的声音响起，一朵细小的火花燃了起来，宛如一朵希望之花。 然而，借着着微弱的火光，众人看到的却是…… “保护好大小姐！” 陈叹立刻说道。 十几名保镖聚集到慎空灵四周，紧张地各自戒备。 他们不知道是谁杀了尹西洁并将她的尸体分割，因为她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了可疑的声音。 他们甚至没有听到她的残肢落地的声响。 火光中，大片的血迹令人心惊肉跳，尹西洁的双目圆睁，面上是极致的恐惧。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手中举着打火机的赫萝薇背对着慎空灵站立，脸上已经流下了冷汗。其他的保镖在外面形成了一个圆圈，将慎空灵和赫萝薇二人围在中间。 众人陷入了近乎凝滞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危险会从何而来，这里并没有任何陌生人，所有人都是极为熟悉的搭档。 是谁下了毒手？ “呼……” 突然，众人听到了一声轻响。紧接着，那微小的火苗竟然灭了。 有人吹灭了火苗。 这怎么可能呢？ 赫萝薇的眼球几乎快要瞪出眼眶。 她是唯一一个面对着那朵火苗的人，其他人都是背对着火苗站立的。 刚才的那个声音，是谁发出的？ 惊慌之下，赫萝薇竟然忘记了再次按下打火机的按钮。 咚。 一声闷响。 随后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令所有人汗毛倒竖。 嚓…… 又是一朵火苗燃起。 陈叹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盒火柴，划燃了一根。 “啊！” 在火光亮起那一刻，陈叹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到，就在自己身旁的那名保镖，脖子上竟然空空如也，只有鲜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她的头颅，竟然已经滚到了几米开外，神情和尹西洁如出一辙，但身子却兀自立着。 头颅上的表情，惊恐至极。 她在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快去寻找蜡烛，火柴和打火机无法长时间照明！” 陈叹很快强行稳住心神，对其他人说道。 向小玉咬了咬牙，左手紧握着枪，右手摸索着向一个柜子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那个柜子前时，火焰再次熄灭。 而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火苗是被人吹灭的。 不过，那真的是“人”吗？ 向小玉的左手将枪握得更紧，右手继续摸索着，想尽快将蜡烛取出。 她执行过很多次保护任务，她深知在黑暗中可以隐藏自己的道理，因为对方看不到自己，安全系数也会随之升高。 但是如果，对方看得见呢？ 她的冷汗已经如同黄豆一般大小，接连地顺着脸颊滚落。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 但她触碰到的，却不是柜子，而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 第47章 蓝发女子 砰！ 枪响。 向小玉是用枪的高手，更何况是在如此近的距离。 她知道，前方的这个，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那些搭档，更不会是慎空灵。 勾动扳机的手指在颤抖，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愈发惶遽。 然而，预想中子弹进入血肉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我明明碰到了一个人啊！ 向小玉双目圆睁，努力地想要看清前方的情景。 “谁有打火机？” 她的声音很大，仿佛是在用声音掩盖内心的恐惧。 她知道刚刚赫萝薇用打火机照明过，陈叹也划亮过火柴，在身后的那些保镖中，至少还有五个人身上备有类似的物品。 但是，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你们都听不到我的话吗？快点火照明！” 向小玉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拼命地大吼。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她打了个寒噤。 别无选择之下，她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并继续用手去摸索。 这一次，她没有碰到刚刚那个冰凉的身体，而是碰到了柜子。 太好了！ 她内心一阵激动，快速地将柜子上的抽屉打开。令她更加惊喜的是，里面不但有蜡烛，还有打火机。 她将枪收起，一只手拿起一支蜡烛，另一只手拿起打火机，按了下去。 一声轻响，火苗窜起。 “啊！！” 火光映出的，不是她自己拿着蜡烛的手，而是一张扭曲的脸孔。那张脸上满是血污，一头长发混乱不堪，脸上全是横七竖八的血口。而那张脸的下方，却并不是脖子，而是一条极长的手臂，手掌撑在地面上，使这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保持站立的姿态。 向小玉一下子将手中的打火机扔了出去，极速地后退。 “喊什么！” 陈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尽管她的语气中满是责备，但此刻在向小玉听来，却是令她安心。 太好了，陈姐她们还在后面。 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她的视线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看到周围的事物了。 那个怪异的东西不见了，这里似乎恢复了正常。 她转过身去，心有余悸地看向陈叹、慎空灵等人。 “嗯？来电了？” 向小玉抬头看向上方，发现电灯已经再次亮起。 她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长呼一口气，回到潜望镜的位置观察。 海源看上去也是再正常不过，太阳没有任何异状，楼房上的玻璃反射着光芒。 不过，刚刚看到的那个东西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脑海中，那张脸继续扭曲着，露出一道可怖的笑容。 那一定是幻觉。 向小玉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小玉，你怎么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是不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一名蓝色长发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有啊，我觉得还好，没觉得累。” 向小玉有些纳闷地回应。 随后她便想到，是不是自己刚刚受到了惊吓，脸色有些不太好？ 她取出一面折叠式的小镜子，打算看看自己的脸色。 就在这时，刚刚那张扭曲的脸孔再次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令她浑身一颤，手中的镜子竟然掉落在地。 “你到底是怎么了？” 蓝发女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可能……的确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吧。” 向小玉的心脏不知怎么悬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她从地上捡起镜子，却迟迟不敢打开。 她在害怕。 “怎么？你不是要照镜子吗？” 蓝发女子的声音再次从脑后响起。 这声音令向小玉浑身发冷，宛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她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地上的血迹，全部都消失了。而这蓝发女子，就是刚刚惨死的尹西洁。 难道刚才的那些，也都是幻觉？ 向小玉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 她渐渐变得恍惚，茫然地站在原地。 “喂！发什么呆呢？” 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琪，你有事吗？” 向小玉有几分犹豫地问道。 “我没事啊。你有事吗？” 乔凌琪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说。 “我也没事。” 向小玉呆呆地回应着。 大脑在翻滚，像炒菜一样。 心脏在揪紧，像被抓住了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向小玉直直地看向乔凌琪。 “你怎么了，小玉？” 乔凌琪笑了笑，不解地问。 “没……没事。我出去透透气。” 向小玉说着，向外走去。 “喂，向小玉，你去哪？” 陈叹怒喝一声，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出去透透气……” “你是来玩的吗？记住，你是来工作的，不要擅离职守！一会儿大小姐的好友冷滴会来，你注意观察，别错过了迎接的时机。” “好……” 向小玉神思恍惚地回应着，只觉得大脑如同一团浆糊。 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向小玉！”陈叹再次喊道，“你去把大小姐前天买的手提包拿过来，在别墅二楼卧室里。快点去，别回头。” “是……” 她继续恍惚着，一种极为别扭的感觉在她的心中翻涌。 她为什么要说“别回头”呢？ 向小玉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身后，一片漆黑，但她可以感觉得到，这里并不是那个地下密室，而是室外，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这是哪里？ 她懵了。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向她走来。 “谁？” 她立刻大声喝问道。 “是我，”陈叹冷冷地说，“我不是告诉你别回头吗？为什么违抗命令？” “陈姐……” 向小玉的心中突然涌起了强烈的危机感。她感觉，死亡正在向她逼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看着面前的陈叹，向小玉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她……是陈姐吗？ 向小玉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转过去，别回头。” 陈叹的声音中充满寒意。 向小玉不敢再违抗，转过身去。 她的眼睛顿时瞪大。 她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楼顶的边缘，再进一步，就要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快点走，别回头。” 陈叹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这六个字。 ------------ 第48章 没有人 “我不能……啊啊啊！！” 陈叹推了她一下，那力道出奇地大，向小玉顿时从楼顶飞了出去，随后直直地落下。 极速的坠落令她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呼呼的风声令她清醒了过来，她终于意识到了刚刚哪里不对。 乔凌琪也好，冷滴也好，不是都死了吗？ 她重重地掉落在地，全身的骨头全部碎裂。 咔…… 赫萝薇再次按下打火机的按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情景。 “那是……向小玉吗？” 陈叹看向向小玉刚刚所站的位置，目眦欲裂。 此刻，那里只有飞溅的碎肉和大片的血迹，以及散落一地的残肢。向小玉的头部彻底变了形，两只眼睛兀自不甘地瞪着。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惊愕万分，同时也感觉到这密室里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好几度。 到了这个份儿上，几乎没有人认为这是人类造成的。很明显，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死好几名身手不凡的保镖，同时不发出任何声音，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在场的十几人中，已经有不少人产生了后悔的念头。她们暗恨自己不该因为贪图高额的薪酬就来当保镖，早知道这里这么危险，即便丢掉这份工作也不该来。 但是现在，她们后悔也晚了，因为门根本就打不开。 所有人都意识到，她们已经如同瓮中之鳖，只有等着被杀的份儿。 “我不是来送死的！”其中一人突然喊道，“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不想就这样送了命！慎空灵，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对着慎空灵怒目而视，将所有一切过错都算在了她头上。 陈叹等心腹本想立刻斥责，却发现慎空灵的脸上满是恐惧。 “诅咒，这是诅咒……我不知道诅咒会跟着我来到这里……你们想走就走吧，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慎空灵的面色苍白至极，在微弱的火光中显得极为虚弱。 “走？呵呵，走得了吗？” 那个人冷笑道。 密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火苗熄灭，整个密室变成了既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的世界。 就像这里根本没有人一样。 ☆ “我们怎么出去？” 丁喜柱来到木门旁边，尝试了很久，门依旧是纹丝不动。 “会有办法的。” 师远不想多说，只是随口答道。 异常波动似乎就是这个房间里的某样东西发出来的。不过，师远寻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这个房间里，除了刚刚的那堆纸叠的金元宝以外，什么都没有。 师远开始感到不安，同时有些后悔贸然地来到了这里。 虽然在这里暂时还没有感知到黑色人形，但是这里本就是暗世界，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突然转回明世界，那也就是意味着，他们对应的鬼魂体会转到这里来。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可以说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 拥有保命次数的师远可以逃脱出去，但是其他人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那你说什么办法啊？” 丁喜柱急了，又忘了冯椿庆的叮嘱。 师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半晌才抬起头说道：“我试试看。” 他登上阶梯，来到木门边。 这个房间里虽然有强烈的异常波动，但并没有任何物品。师远认为，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地下房间了。 除非……那个发出异常波动的东西，在墙壁或地板里面。 木门上没有任何锁之类的东西，很明显是异常关闭的。师远推了推，木门纹丝不动。 他从背包中取出口香糖式炸·弹，装在了木门上。 一声巨响，木门被完全炸碎。 这一幕再次令丁喜柱三人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师远竟然有这种东西。 丁喜柱愣了半天，终于明白冯椿庆话语里的意思了。 “你们几个先离开这里，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雪儿，你也和他们一起先出去。” 师远说着，返身回到房间里面。 冯椿庆立刻说道：“如果你不走，我们也不走。我们还是一起行动的好，这样安全系数高一些。” “我倒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们，”师远说，“你们应该知道，在某些时候，你们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对……对啊……” “那个时候，这里就会出现鬼，那对我来说，是极为糟糕的。” 师远闭上眼睛，将对异常波动的感知力完全调动起来，努力地去感知那个物品的位置。 他自身的感知域也好，竹上雪无的能力也好，只要集中精神使用，就十分耗费体力。他不希望任何事物使他分心。 哗哗哗…… 不知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干扰还是外面正在下雨，师远听到了一阵阵水声。 周围变得更冷了，空气也愈加潮湿。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对师远来说，眼下的感觉可不仅仅是不舒服这么简单。 他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那气息极为黏腻，令师远忍不住地去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因为他此刻的感觉，就和浑身沾满了粘稠的液体一样。 但是，他却什么异常的东西也没有碰到。 一阵阵尸体的腐臭味钻入鼻孔，师远眉头紧皱，但他仍坚持着继续闭着眼睛，他不想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气息就停止对异常波动的感知。一旦停止，就是前功尽弃。 已经快要成功了。师远感觉得到，某个东西的轮廓正在逐渐显现出来，如同烟雾笼罩之下的神秘物体。 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师远感觉皮肤上覆盖上了一层粘液。 哗哗哗…… 水流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近。 师远蓦地睁开了眼睛。他已经完全感觉到了，在墙壁中的某处，有一个圆形的东西。那东西出乎他意料地大，直径至少有五米，像是一个巨大的象棋棋子。 难道那就是平衡石吗？ 师远的心脏极速跳动，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 他向那个位置缓缓走去，同时谨慎地留心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他感觉脚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晃动。他愕然地低头看去，却发现原本平整的地面竟然如同波浪一般翻涌起来。 ------------ 第49章 随时会变化的建筑 师远立刻想起，在这个暗世界里，任何建筑都有可能产生诡异的变化。突然消失，凭空出现，扭曲变形……这些都完全有可能发生。 这座楼莫非要发生变化了吗？如果这座楼消失，那么身在其中的我会怎样？ 师远牙关紧咬，感觉十分烦躁。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才刚刚发现那个东西，这里就要变化了吗？ 但是，再烦躁，师远也不可能不顾自身安危地留下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和这座楼一同消失。 他隐约听到了阵阵鬼啸，四周也似乎出现了一个个诡异而飘忽的黑色鬼影。他不敢再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阶梯，从破碎的木门向外爬去。 然而，就在他的右脚刚刚离开木门时，一只血手突兀地从门中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同一时刻，他看到，走廊里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掌印，只是看一眼便令人头皮发麻。 而更令他惊恐的是，刚才离开房间的屠雪儿、丁喜柱等四人，根本就不在外面，完全不见了踪影。 那只血手的力量极大，师远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毫不犹豫地用砍刀向那血手的手腕处用力地劈砍，但无论他怎么砍，不要说砍断，那只手甚至没有出现哪怕一点的颤动。 血手的力量越来越大，师远感觉自己的脚踝快要断了。 大颗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砍刀险些脱手掉落。 剧痛令师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拼命地想要想出办法来，但脑子却如同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一样，什么也想不出。 “嘀嘀……嘀嘀……” 手机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师远一个激灵，低头看向了衣袋。 他将手机取出，看向屏幕，只见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刚才看到的地图，上面的某个红点正在闪烁。刚刚那奇怪的嘀嘀声，就是来自那闪烁的红点。 而此刻，那红点和表示他自己的紫色标志，几乎是重合的。 师远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红点吸·引，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只血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好地站在地上。他并没有离开刚刚的地下房间，而是和屠雪儿等人站在那堆金元宝旁边。 “在这儿？这里有什么东西？” 师远自言自语着。 “师远哥，你在说什么啊？” 屠雪儿忍不住问道。 “这个房间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从地图来看，应该就在这堆金元宝中。” 师远再次蹲下，查看起那些元宝。 他竟然完全忘记了刚刚的经历。对现在的他来说，他根本就没有展开过那些纸折的金元宝，更没有看到过那句令他恼火的句子。至于刚刚感知到的巨大棋子状的物体，也是完全被遗忘。 金元宝好好地堆在原地，就像从未被任何人动过一样。 屠雪儿探头看了看师远手中的手机，说：“原来刚才师远哥你手机上收到的，是一个藏宝图啊。” “也不能说是藏宝图，不过，我觉得，那些红点表示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是了。” 师远说着，将金元宝拨到两边，想看看下方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然而，下面却只是坚硬冰冷的地面，没有任何特别。 那个东西在地下，还是在天上？ 师远抬头看去，想看看天花板上是否有什么东西。 然而，这一抬头，他却是看到，刚刚还很正常的方形房间，此刻竟然变得极为不规则，并且无论是墙壁还是天花板，都是极度粗糙，上面布满了令人感到恶心的凹坑和脓包。 这里看上去，似乎是某个动物的腹中。 嗒！ 一滴硕大的粘稠液体从上方滴落，砸在了师远身边的“地面”上。 嘶嘶…… 粘液刚刚接触地面，便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凹坑，同时一阵烟雾升起。 “小心！不要被那些上方掉落的粘液碰到！” 师远立刻想也不想地提醒道。 屠雪儿等人也看到了那一幕，脸色顿时吓得毫无血色。凭那粘液的腐蚀性，若是落到他们身上，便会在瞬息间将他们的血肉腐蚀掉。如果落在手臂上，手臂必然会断掉。若是落到头上，只怕那人立刻就会死。 “咯咯……咯咯咯……” 天花板上竟然又传来了令人浑身不舒服的诡异声音。 所有人齐齐抬头，向上看去。 “啊啊！！” 屠雪儿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躲到了师远身后。 天花板上，竟然有一张人脸。但是，五人在看到那张脸时，却同时想到，那并非一张人脸，而是一个巨大的人面疮。 那张脸双目紧闭，嘴角向下，显出痛苦的神色。众人甚至可以看到，那张人脸正在呼吸。 “刚才的粘液，该不会是它……吐出来的吧？” 钟黄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说。 那人面疮虽然只是皮肤有些腐烂而已，但不知为何，只是看到它一眼，钟黄就吓得肝胆俱裂，几乎瘫坐在地上。 然而，师远却觉得，地图上的红点，表示的就是那张人面。 “喂！” 师远突然对着那人面疮喊了一声。 人面疮的眼皮动了动，但仍未睁开。 师远又大声喊道：“你是谁？” 人面疮的眼皮缓缓地睁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隐隐显出黑色的光泽。 “告诉我关于平衡石的秘密。告诉我平衡石的位置。” 师远说。 人面疮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直直地看向师远。 师远与那双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眼睛对视着。两双眼睛都是一眨不眨，眼珠仿佛定住了一般。 人面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说出那些话之前，它骤然消失。 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些凹坑和脓包。 与此同时，手机地图上与师远位置几乎重合的那个红点，消失了。 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啊！” 屠雪儿惊恐地回头看去，她发现身后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窗。 窗外依旧是午夜的景象，但却隐隐出现了稍许光暗的变化。 天上难道出现了星星？ 屠雪儿突然来了好奇，快速地跑到窗边向外看。 ------------ 第50章 闪烁的红点 师远感到一阵神思恍惚，也随着屠雪儿的脚步来到了窗边。 然而，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走吧，我们离开这儿。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抱怨，师远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他没有意识到，这扇门是凭空出现的，他们并不是通过这扇门进入这个地下房间，而是通过近乎水平的木门，之后沿阶梯下行才进入的这个房间。 师远没有寻找门的方向，而是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就像他对这里极为熟悉一样。 他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准备一脚跨出。 然而，他的脚步却如同紧急刹车一般停住，整个人因为惊恐而僵在原地。 “这……这是……” 师远看到，门外并不是天空与地面，而是没有尽头的虚无和黑暗。 他低下头去，发现下方也是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所在的是一个悬浮于黑暗中的小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如果仅仅是这样，师远不会如此惊诧。他之所以完全呆住，是因为面前的无尽黑色空间中，竟然有着数不清的婴儿。 面上的皮肤像老人一样褶皱的婴儿。 他们像散落在天穹上的星星一样散落在眼前的无尽空间中，如同一个个无生命体一般漂浮着。 师远看着那些悬浮晃动的婴儿，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所有的婴儿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无数双眼睛看向了他，如同黑夜中闪着异光的虫群。 不对！ 师远狠狠地摇了摇头，将这些异象抛到了脑后。 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师远被拉回了现实。 他正站在地上的木门边，手做出了要去将门拉开的动作，指尖距离门上的金属把手，只有十厘米。 他一下子站直了，向后退了两步。 丁喜柱等人奇怪地看着他，说：“怎么了，师远？不下去吗？” “不能下去，”师远说，“下面是一条死胡同。” 他看了看表，发现刚刚的那些幻觉，竟然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他转身向回走去，心中却想，刚才的那些事情，真的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吗？还是说，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现在的才是幻觉？ 嘀嘀……嘀嘀…… 刚刚在幻觉中出现的手机地图红点的闪烁声，竟然又出现了。 而这一次，那个红点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师远停住脚步，他看到前方的走廊里很突兀地立着一面镜子。那镜子约有两米高，完全可以照出他的全身。 手电的光线照在镜子上，随后反射回来，刺得师远忍不住眯起眼睛。 镜子里的那个师远也眯起了眼。 师远警觉地看了看那镜子，随后低头找到了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镜子砸去。镜子只是发出一声巨响，却连裂纹都没有留下一条。 镜子里的师远也扔出了一块石头，但并没有突破镜面。 红点代表的是这面镜子吗？ 师远停止了动作，借着手电光仔细观察那面镜子。 里面的师远也静立原地，似乎也在借助手电光观察他。 “师远哥。” 屠雪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远在镜子里并没有看到屠雪儿，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他竟是吓了一跳。 然而，屠雪儿就在他的侧后方，从镜子里，应该看到她才对。 一时间，种种在过去的恐怖片、恐怖里看到的场景浮现在师远的脑海中。 镜子里看不到的，是鬼。 但是，为什么她在感知域里是白色的人形？难道感知能力又出现了问题？ 师远的头皮发麻，愕然地看着镜子，试图从镜子中找到屠雪儿的身影。 他失败了。镜子里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远再次恍惚起来。 不过，他内心清楚，他是因为正在遭受暗世界中某种力量的影响才会如此。 “师远哥？”屠雪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师远，又看了看前方，“前面怎么会有一快玻璃？” “你说什么？” 师远骇然地转头，却发现不仅是屠雪儿，冯椿庆等三人也在他身后。 但是，那镜子里却是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难道是我有问题吗？难道我已经死了？可是，屠雪儿他们是怎么看见我的？不对，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师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镜子”里的“师远”和他有着相同的面容，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表情。师远看不出镜子里的自己和真正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一股怪异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好奇心。 师远想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抬起左手，伸直手臂。 镜子里的师远也是同样。 他皱眉，向前迈了一步。 镜子里的师远也完全是相同的姿势。 屠雪儿再次开口。 “师远哥，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镜子这种东西。” “你说什么？” 师远再次感到一阵悚然，转头看向屠雪儿。 “嗯……是这样的，其实我觉得，我们在镜子里看到的，本来就是另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一直在模仿我们。” “你是说，镜子里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影子，而是一个模仿我的人？” 师远的眼睛瞪得极大，骇异地看着屠雪儿。 屠雪儿却依旧神色平静，点了点头，说道：“对，那只是一个模仿你的人。当你背对镜子时，那个人其实是面对你的。” “你别开玩笑了。” 师远的心有些凉，语气冰冷地说道。 屠雪儿没有反驳，也没有笑。她面无表情，像是突然变成了雕像。 “走，离开这座楼。” 师远此刻已经不想再在这座楼里寻找发出异常波动的物品，他感觉身心俱疲。 那镜子——或者其它的什么东西——依旧静立原地，距离师远等人所在的位置较远，师远等人想要从大门离开，并不需要经过镜子。 不过，师远却始终很在意，地图上的红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面镜子的位置出现了红点，是巧合还是必然？ 没有线索，没有答案。师远感到一阵头晕。 事实上，刚才有关地下房间的一切，全部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地上并没有什么木门，他更没有进入那个房间，天花板上的人面疮也从未出现过。 ------------ 第51章 大眼睛 相应的，手机地图上的那个对应着人面疮的红点，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只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随后转身向回走而已。 但是，代表镜子的红点，却是始终都在。 ☆ “哟，丁倩倩，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不会是整容了吧？” 生日第二天，丁倩倩早上一到公司，便迎面遇上了同事路秋寒。路秋寒看着丁倩倩的双眼，话语中不乏几分酸意。 丁倩倩微微一笑，说：“没有啊，我可不是人造美女，我是纯天然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变得更大了，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看着路秋寒的表情，丁倩倩忍不住一阵得意，说完这番话便从强压愠怒的路秋寒身边噔噔地走了过去。 路秋寒原本是公司公认的第一美女，丁倩倩始终很不服气。为了在颜值上超过路秋寒，丁倩倩托人从国外购买了一套顶级化妆品，其中的那支眼线笔更是花掉了她八万元。她虽然有几分肉痛，但是一想到从此可以压路秋寒一头，便觉得这笔钱花的值。 刚刚将化妆品拿到手的那一天恰好是丁倩倩的生日。她在吹蜡烛前许了一个愿，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比路秋寒更美。 一口气吹灭蜡烛，丁倩倩的心中不知怎么就涌出了一股强烈的自信。 她觉得自己的愿望一定可以成真。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梳洗打扮，精心给自己化了最精致的妆容。 当画完眼线后，丁倩倩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惊呆了。 这是我吗？ 她忍不住将镜子拿的更近了一些，试图看得更加清楚。 没有错，里面的那个瞪大双眼的绝色美女，就是她丁倩倩。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丁倩倩突然一阵狂喜，仰天长笑。她看着在镜中狂笑的自己，觉得即便是如此疯狂的表情，也依然是美得不像话。 在眼线的作用下，她的眼睛足足大了一圈，并且闪闪发光，犹如镶嵌了两颗钻石一般，瞳孔的颜色深邃得宛如神秘的海底。 她顿时成了骄傲的女王，踩着高跟鞋来到了公司。 变美后的她如愿以偿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她一直暗恋的男神主管，以及公司的董事长。 在所有人惊叹于她的美貌之时，路秋寒却是满面寒霜。 “哼，不用你现在得意，你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角落里的路秋寒恶狠狠地低声说道。 对她的恶言恶语，丁倩倩自然是毫不在意。正相反，她更加得意了。 这天晚上，丁倩倩和往常一样卸妆，但她发现，眼线竟然卸不掉。 “不会吧？难道是卸妆水质量不行，卸不了国外的高级货？” 丁倩倩略微有些不安，但随即也就释然。 卸不掉就卸不掉，无所谓，反正明天还要画。 接下来的一天，刚一醒来她便来到了镜子前，发现眼线的痕迹已经消失了，不过，眼睛却没有变回原本的大小，依旧保持着画完眼线的样子。 难道眼线融入到了我的皮肤里？ 丁倩倩皱了皱眉。 梳洗，化妆，画眼线。这一次画完眼线后，她的眼睛比前一天还要大上一圈，整个人熠熠生辉，就连最漂亮的女明星也要黯然失色。 丁倩倩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种眼线笔了。 当然，晚上卸妆时，眼线又没有卸掉。 第四天依然如此，然后是第五天，第六天…… 丁倩倩内心产生了不安，并且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现在的眼睛已经大得有些可怕了，但却仍旧在每天继续变大着。 她不想再画眼线了，但是每一天的早上，她都无法控制地再次拿起那支眼线笔。 看着镜中的自己，丁倩倩的表情从第一次使用这支眼线笔时的惊喜，变为了此刻的恐惧。 她觉得，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是一个怪物。 她已经不敢去上班，只能躲在家里。 每一天，她的手都会不受控制地画眼线，每天她的眼睛都会变大一分。 再后来，她决定毁掉家里所有的镜子。 她摔碎了化妆用的小镜子，砸碎了穿衣镜和卫生间里的镜子。 看着那些粉碎的镜子碎片，丁倩倩长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受那支眼线笔的控制了。 然而，接下来的早上，当她睁开双眼时却发现，镜子竟然又恢复如初。 她惊恐至极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疯一般地跑到镜子前。 她的眼睛大到了骇人的地步。此刻的她，看上去没有丝毫美感，只有恐怖。 “不……怎么会这样……” 她立刻嚎啕大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 然而，她却突然恐惧得停止了哭泣。 她觉得自己的眼球好像也要随着眼泪一同流出眼眶，因为她的眼睛太大了。 所谓的眼睛大，其实只不过是那两条缝隙大罢了。 在丁倩倩看来，她的两只眼睛其实是脸上的两道不断扩大的裂痕，再这样下去…… 她不敢再想，更不敢哭。 同事们起初还打电话关心一下，后来便没有人再联系她。她孤身一人藏在昏暗的家中，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托人去购买了这种眼线笔。她痛苦不堪，却只能强忍着这种痛苦，五官不停地抽搐。 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 我是托谁买的那支眼线笔？ 她不自觉地用双手抱住头，惊恐而茫然地看着空中。 随后，她脑中的问题越来越多。 我是怎么付的款？我什么时候收到的快递包裹？我为什么那么想要变美？路秋寒是谁？ 她浑身颤抖，如坠冰窖。 突然，一声炸雷响起，将她吓得尖叫起来。 她死死地捂住耳朵，缩在了墙角。 脑海中，记忆开始复苏。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司职员，也从来没有认识过什么路秋寒，更没有托人购买过那支眼线笔。我是一名大学生，和同学们一起相约去登山看日出。然而，不知是为什么，太阳竟然没有升起，整个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夜之中。 我似乎……再也没有从那个山顶下来过……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将她吞噬。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闹钟声响起。 丁倩倩猛地睁开眼。 ------------ 第52章 空 刚才的那些，是梦吗？ 丁倩倩想到镜子前面去确认，但强烈的恐惧却令她浑身僵硬。 终于，她心一横，下了床，走到了镜子前。 她的眼睛依然大得可怕。不，它们比前一天更大了。 突然，她的眼神变得呆滞，坐到梳妆台前，拿起了那支眼线笔。 五分钟后，眼线画好了。 ☆ 师远在跑。疯狂而急速地跑。他感觉很累，全身已经无力。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跑。 莫非是身后有什么东西？ 他展开了感知域和念力视觉，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到底为什么在跑？ 他看到身边还有四个人影，正是屠雪儿四人。他们每个人都是面色惊恐，用尽全力飞奔着，脸色惨白得吓人。 肯定是发生什么了。但是，我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师远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将他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的手传来的感觉，很怪异，像是在敲一面中空的墙，或是在敲被挖了瓤的西瓜。这意味着，他的脑袋是空的。 不！！ 他想喊出这个字，但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因为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脑袋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什么都没有，他没道理还活着。 师远拼命地思考，但最终的结果却令他感到极为失望。 他什么也想不出。 这是错觉吧？ 他拼命地想说服自己。 在这暗世界，出现错觉和幻觉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在这时，旁边的冯椿庆突然大喊一声：“师远，坚持住啊！” 紧接着，屠雪儿也是满面担忧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保持了沉默。 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将她全部的心绪传达给了师远。 她在担心。她在担心……我吗？ 师远一阵茫然。 脑袋依旧空空如也。师远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如果是死亡，他可以凭借保命次数复活。但他现在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这比死亡还要可怕。 如果什么也想不明白，什么也无法分析，他很可能真的会永远地被困在这个暗世界。 师远心急如焚。他不断地想，万一在他身处暗世界的时间里，土坟山坡上的最后一块空白墓碑上出现了名字的话，只怕要爆·发一场极为可怕的大灾难。 他不知道，灾难已经爆发了。 无数人陷入了无解的恐怖之中，在饱受折磨后死去。 他们当中，有的人产生了极为真实的幻觉，有的在发现异象后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疯跑，但无论他们做什么，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 死亡。 师远只想着快一些解决两个世界的问题，却对明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为罗亚森等人担心，但除了焦急之外，他也别无他法。 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是糟糕透了，他竟然无法思考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消失了。 在暗世界，这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什么也分析不出来，但却可以想象一些事情。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罗亚森等人被鬼魂追杀的情景，血光在他的意识之中闪耀，令他心惊肉跳。 他“看”到了刘潋被肢·解的残尸，“看”到了安岭娴被恶鬼撕碎，“看”到了竹上雪无全身的血液被抽干，变成了一具干尸，“看”到了罗亚森神情呆滞，全身覆盖着诡异的死气…… 这些画面让他快要发疯。而最可怕的是，他知道这些绝对不仅仅是他的想象而已，而是真的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不要这样做啊！” 屠雪儿看到他的动作，猛地大喊了一声。 师远一阵愕然，问道：“为什么？” “你的……你的头受伤了，伤口还在流血，你千万不要随便乱动。” 屠雪儿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师远却是依旧茫然。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远忍不住问道。 “刚才有一只恶鬼出现。你为了救我们，孤身一人挡住了它，让我们几个先跑。当时我们本不想将你一个人丢下的，但是你的态度非常坚决，而且还取出了手枪，我们不敢继续坚持，便只好按照你说的先跑了。” 屠雪儿的脸上浮现出了后怕的神色。 “我一个人……挡住了恶鬼？” 师远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嗯，是的。我们都以为你死定了，却没有想到，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离了那只恶鬼的追杀，只是受了伤，倒在了地上。我们发现你时，你的头部受了伤，正在流血。我本想替你包扎，但是恶鬼竟然又追了上来，我们只能逃命。好在你清醒了过来，还能继续跑，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这些话是冯椿庆说的，他的表情也是既担忧又恐惧。 师远拼命地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冯椿庆所说的那些内容。 不过，他却是从冯椿庆等人的表情和眼神中判断出，他说的这些是实话，因为他们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师远判断得出，现在他们对他是怀有感激之心的。 难道我刚才真的救了他们？ 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师远却是渐渐相信了冯椿庆的话。 “恶鬼是在哪里出现的？” 师远问。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刚才那座楼的时候。从楼里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诡异的黑色的画。那幅画我们之前其实也是见过的，知道那是鬼。果不其然，那幅画里的黑色突然化为了极长的头发，冲出了画布，向我们所有人袭来。而后，里面走出了一只扭曲的恶鬼……然后就是我刚刚说的内容了。” 冯椿庆继续说道。 对于他叙述的内容，师远没有半点印象。同时，他的疑惑也没有消除。 “我们到底为什么在跑？” 师远问道。 “因为鬼就在后面追赶我们啊！” 冯椿庆答道。 “在后面？” 师远的感知域并没有关闭，他拼命地“查看”后方，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黑色人形。 ------------ 第53章 有意思吗 不过，师远却是“看”到了大片的黑色雾气，以及一团说不清形状的黑色物体，如同漂浮在水中的水草一般飘忽。 “快跑吧，师远，恶鬼就在后面！” 冯椿庆似乎是最后提醒了一句，随后便闭上嘴全力奔跑。 鬼在后面？ 师远的大脑依旧无法运转，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现在的这些，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尽管刚刚相信了冯椿庆所说的话，但如果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的话，那也完全有可能的。 自己一个人挡住了恶鬼，救了他们四个人，自己的头部受伤，冯椿庆等人对他产生了感激之情，自己觉得脑子空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完全有可能是幻觉。 要如何判断这些是不是幻觉？ 师远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但却想不出答案。 他知道暗世界的力量会影响他的思维和感觉，这也就意味着，那力量若是想将他变成傻子，完全可以轻易地做到，就像那些鬼魂可以轻易地夺走他的生命。 他狠狠地握紧拳头，强烈的无力感和不甘在心底升起。 难道努力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次任务的考验，仅仅是为了在这个暗世界里逃命，而后最终凄惨地死去吗？拥有那么多的保命次数，最终却只是落得个变成傻子而后永远困在暗世界的下场吗？ 无数的念头在师远的脑海中闪过。 突然，他的表情变了。 保命次数？ 虽然大脑依然发空，但师远记得很清楚，在进入暗世界之前，自己的保命次数为六十八次。自己进入暗世界后，由于那个公主的无解“任务”耗掉了一次保命次数，之后又被一个长着婴儿头颅的骷髅杀死，目前的保命次数应该是六十六次才对。 但是，他却感觉到，自己剩余的保命次数是六十五次。 怎么会少了一次？难道我刚才……死了？ 师远觉得心脏猛地一颤。 他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死过一次，而后又失去了部分记忆。 接下来，这种情况是否还会发生？自己会不会左一次右一次地丧命，而后失忆？ 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就令师远不寒而栗。 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六十几次保命次数，即便是几千次，几万次，也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耗光，最后真正地死去。 陷入沉思之中，师远的脚步不自觉地变得慢了些。 “师远哥，快跑啊！” 屠雪儿焦急地喊道。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却让师远想起了刘潋。 他忽然觉得，屠雪儿和刘潋的声音，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到底是真实的记忆还是错觉，师远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在听到屠雪儿的话时，他想起了刘潋。 刘潋……刘潋的特殊能力……是什么来着？ 师远的思绪越来越恍惚。 刘潋有特殊能力吗？我好像戴了一枚可以共享特殊能力的耳钉吧？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刘潋的能力呢？ 他继续想着。 他目前可以感觉到的特殊能力，除了自身的感知力之外，便是罗亚森的保命次数（被包含在六十六次里面）以及竹上雪无的对亲人和特殊物品异常波动的感知。 是刘潋没有特殊能力，还是她摘掉了耳钉？ 师远的心里有些发慌，一种高空走钢丝的感觉油然而生。 “师远哥，不要停下脚步啊！” 屠雪儿焦急地转过头看向他，不断地催促他快些跑。 师远茫然地看向屠雪儿。在极为微弱的光线之中，屠雪儿的脸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由于师远自己放慢了脚步，屠雪儿的速度都已经超过了他，跑到了他的前面。 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师远拼命地思考。 “嘿嘿嘿嘿嘿嘿……” 一阵诡异而邪恶的笑声突然出现。 师远一个激灵，同时在感知域中搜寻。 没有，他依旧没有看到黑色人形。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那声音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的。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想清楚这一点后，师远便略微放松了一些。 那不是猎物即将得手的得意的笑，也不是看到了滑稽的举动而产生的放松的笑，而纯粹是一种嘲笑。 这种感觉对进入暗世界后的师远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感觉到被某种力量愚弄。 但此刻，他的怒火突然爆发了。 “有意思吗？” 他突然大吼道。 屠雪儿等人被吓了一跳，愕然地回头看向他。 师远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而是继续喊道：“要杀就直接杀，这样很好玩吗？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嘲笑我是吗？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不嘲笑几声，就体现不出自己的开心？我告诉你，你这样恰恰表现出了你的无能！我仅仅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愚弄了一个普通人就得意成这样，你还有脸笑？你是要扰乱我的心神吗？你不断地干扰我的思维和感觉，难道是怕我真正地解决这一切？你敢解除这些干扰吗？你敢吗？” 对着虚无和黑暗喊着这些话，师远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不知是“那种力量”真的有“情绪”，还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幻觉，亦或是巧合，在师远喊完这些话之后，笑声再也没有响起。 不仅如此，师远的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随后发生的事情，便极为顺理成章。 他很快便发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刘潋的特殊能力出现了变化。 当他试图调动这种能力去感知周围的水时，他可以做到，但是那时时刻刻保护着他的“水膜”的感觉却消失了。 如果“水膜”消失，他的皮肤理应受到暗世界氤氲之气的腐蚀，产生刺痛和腐烂。但是没有，他的皮肤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刺痛感。 这说明了什么？ 师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几乎是与此同时，屠雪儿四人停下了脚步。师远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飞奔着，将他与那四人之间的距离拉大。 被甩在后面的屠雪儿四人的身体，在此刻发生了恐怖的变化。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突然膨胀，爆裂，出现了数道缝隙，里面冲出了大量的头发。 那些头发像蛇一般蜿蜒前行，向师远的身影袭去。 ------------ 第54章 可能 屠雪儿等人的身体如同蝴蝶破茧后留下的空壳一般裂开，里面完全是空的。 那些头发的速度极快，远远超过了师远飞奔的速度。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那些头发便追上了师远。 呼啸的风声传入他的耳中，强烈的寒意将他包围。 师远抬头看去，发现整个天穹被某种诡异的黑色长丝笼罩，自己的世界骤然变黑。 他被那些长发包在其中，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起初，“茧”还剧烈地晃动着，但没过多久便失去了声息。 保命次数变成了六十四。 再次醒来时，师远发现自己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漆黑一片。 他回忆着刚才的经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刚才之所以失去了部分记忆，莫非是因为在上一次的死亡之前，也想到了那种可能？ 他觉得汗毛直竖，因为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但现在，他并没有失去刚刚的记忆，这又说明了什么？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觉如同无声的警钟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身后有东西！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张骇人至极的脸孔，那双血色的瞳孔，闪烁着杀意。 在他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那双瞳孔突然一缩，随后师远便感觉到一阵剧痛。 他艰难地低头看去，看到的，却是自己爆裂而开的腹部。 一声闷响，他倒在了地上。 在临死之前，他却没有时间去慌乱或是恐惧，而是将刚刚想到的那种可能重新在头脑当中思索了一遍。他不希望当自己再次醒来时，再次将这种可能忘记。 那种可能就是，当他可以感觉到“水膜”的存在时，他便是在现实之中。若是感觉不到，但皮肤又没有任何的刺痛感，他就是在幻觉当中。 也就是说，他发现了在这个暗世界如何判断自己是清醒还是陷入了幻觉的方法。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到目前为止，他还仅仅只是能够判断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是现实还是幻觉，却并不知道该如何从幻觉当中解脱出去。 ☆ “恭喜你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即将成为我们公司的一员。请在三天之内备好入职所需材料，到我公司报到。 我公司要求员工进行入职体检，请查看附件文档，提前预约，并尽快完成体检。” 看着刚刚收到的电子邮件，弥轲忍不住一阵激动。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找工作找了近两个月，终于确定下来了！ 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差点就喊出声来。 他左手握拳，挥动了一下，而后起身来到冰箱边，从中取出了一瓶一直没舍得喝的葡萄酒。 身为单身汉，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弥轲取出一个玻璃杯，倒了半杯，一口喝干了。 一边回味着葡萄酒的味道，弥轲一边想，这可是一家大公司，环境好，待遇也不错，自己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了，竟然应聘成功了。当初投简历的时候，自己可是一点希望也没抱的。 至于面试的过程…… 想到这里，原本兴·奋的神情略微变了变。 初次面试那天，公司那边派出了四个面试官，一个个面容冷峻，将他吓得浑身筛糠。他跌跌撞撞地回答完了他们的问题，回答的过程中自己几乎是全程结巴，词不达意，可以说是前言不搭后语，当时他心里就是一凉，觉得肯定没戏了。 当时一起参加面试的有四十多个人，几乎每一个都是垂头丧气，弥轲也是一样。 最终，所有人都面试结束后，一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走出面试房间的门，大声宣布道：“各位应聘者，我们的初次面试已经结束了。三个工作日内，我们会通知通过面试者参加下一轮面试。如果没有收到通知，那就意味着没有通过面试。下面，大家可以回去了。” 听到如此官方的话语，众人更是唉声叹气，纷纷觉得自己没戏了。 弥轲也是一样。事实上在众多的应聘者中，他是非常没有自信的一个。自己的表现自己心里清楚，若是通过了，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正当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向外走时，刚刚那名女性工作人员竟然叫住了他。 “弥轲先生，请等一下。” 弥轲一愣，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呆滞地转过了头。 但随即，他便幻想起来，说不定奇迹真的出现了，面试官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闪光点，特别破格录取了自己。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也就是自己想想罢了，奇迹那种东西，是不会眷顾自己这样的普通人的。 带着纠结而忐忑的心情，弥轲回到了那名工作人员身边，有几分谄媚地笑着说：“我就是弥轲，不知道您叫我有什么事？” 那名工作人员面色冰寒，如同机器人一般说道：“面试官让我叫你进去。” “哦，哦，是这样啊，好，我这就进去。” 弥轲的心脏跳得更快，手心都出了汗。 走进面试的房间，见那四名面试官依旧齐刷刷地坐在原位，目光冷然地看向他，弥轲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他略微低着头走进去，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请坐，弥轲先生。” 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冷冷地说道。 弥轲点头哈腰地坐了下来，双腿都有些发颤。 “单独叫你进来，是因为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一名颇为干练的女性面试官说道，“在刚刚的面试中，你的表现非常出色，但是到底录不录用你，我们还要再考验考验。” 弥轲受宠若惊，立刻抬起头，激动地说：“好！好！不知各位考官想问什么？” “咳咳，”女性面试官再次开口，“我们知道你应聘的岗位是广告策划，那么现在就请你策划一次名为‘惊魂之旅’的探险类活动。我们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准备，就在这里进行思考。” “什……什么？” 弥轲怎么也没想到面试官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性面试官皱起眉，“活动策划，广告策划，都是策划。我们只是想看看你的头脑适不适合担任策划的职务，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 第55章 体检 女性面试官继续说道：“之所以选择‘惊魂之旅’这个主题，是因为我们现在正在策划这项集体活动，因为过几天就是鬼节了。让你说说自己的设计，也算是一箭双雕。” 说完这些，面试官便都不再言语，直直地盯向了弥轲。 弥轲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我这就设计。” 那几乎是他生命中最为漫长也最为短暂的五分钟。 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对面的四名面试官一直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他拼命地思考，绞尽脑汁，但怎么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他想到了鬼屋，想到了荒山寻宝，想到了天黑请闭眼，但这些都被他自己否决了，因为这些似乎都没有什么新的创意。 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眼睛时不时地向上翻，看向那四名面试官。他浑身冰凉，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由于太过紧张，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四名面试官的面色都有些苍白，除了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互动，也从未看过桌子上的简历等材料。 他们四个人就像蜡像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满是煎熬的五分钟，终于过去了。 当听到“时间到了”这四个字时，弥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更紧张了还是得到了解脱。 “好了，说吧。” 那名女性面试官再度开口。 “好，我的设计是这样的……”弥轲再次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我设计的是……” 他结结巴巴地将自己的设计说了出来，期间有好几次都因为紧张而忘记了应该说什么。 他不敢抬头看，只是盯着地面。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回忆面试的过程时，弥轲却清晰地记得那些面试官的表情。那些诡异的表情令他心惊肉跳，令他不寒而栗。 不过，他努力地说服自己，面试已经结束了，自己也不需要再去担心了。 当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设计说完时，四名面试官竟然齐刷刷地如同被设置好动作的木偶一般站了起来，而后便开始鼓掌。 “太精彩了！” 女性面试官抢先开口。 “精彩绝伦！” 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也夸奖道。 “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又一名面试官大声说道。 弥轲傻了。突如其来的幸福将他淹没，他瞪大眼睛，表情有些呆滞。 当他终于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正坐在电脑前等候公司的通知。 紧接着便是收到了电子邮件的那一幕。 弥轲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不想去回忆面试中面试官们的诡异面容，也不想去回忆那四人同时站起恭喜他被录取时那与激动的语气完全不相符的木然表情。他只想顺利地办理好入职手续，然后去公司上班。 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不过，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是隐隐的担忧。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忍不住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他按照预约到医院去进行体检。 抽血，心电图，视力……一项一项检查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最后一项是胸透。走进等候区，他突然不安起来。 我听说X射线对身体不好，这种检查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吧？ 他看着周围同他一样等候的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突然，四名穿着白大褂的医院工作人员推门而入，口罩虽然遮挡了大半的脸孔，但眼睛里却满是焦急。 “怎么又出事了？” “不知道，大概是仪器质量有问题。” “我早就说过不要进那家厂的货，没人听，出事了吧？”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还是赶快进去看看吧。” “里面都乱成一团了，地板和墙壁全是血污，我们必须动作快一点，别耽误了后面的人检查。” 几名工作人员虽然有意地压低了声音，但那些词句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弥轲的耳中，尤其是“出事”和“血污”等字眼。 怎么回事？他们刚才在说什么？该不会是那些X射线仪器出了什么问题吧？ 弥轲的神情有些惶恐，不安也渐渐转化为了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人，看到他们带着扫帚、拖把、水桶等物走进了里面透视的房间，几分钟后又走了出来。 弥轲将视线投向了水桶，发现原本装满清水的水桶，此刻竟装满了血红色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无法分辨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这四名工作人员走进来，到最终离去，除了弥轲以外，其他那些人都像没看见一样木然地看向别处，宛如一个个没有生命的蜡像。 弥轲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强烈的恐惧令他想要转身逃跑。 但是，如果体检不完成，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机会，恐怕就要飞了。 想到这一点，他咬了咬牙，已经站起一半的身子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下一位，弥轲。” 听到自己的名字，弥轲打了一个寒噤。 他站起身，艰难地挪向了透视房间的门。 他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动。 里面，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残肢？血迹？ “快一点，不要耽误时间！” 工作人员开始催促。 弥轲心一横，猛地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地，里面竟然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往前走，站到脚印的位置。”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弥轲转头看去，发现一名医生正坐在玻璃后面的另一个房间，并没有在这个透视的房间里。 他咳了一声，向前走去，站在了脚印上。 “双臂抱住机器，不要动。” 医生的声音指挥道。 恐惧感越来越强了。弥轲不想将双臂伸出去，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好了，开始了，别动。” 医生再次叮嘱道。 弥轲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不断地转头看向旁边，目光落到了旁边那名医生所在的位置。 那里竟然没有人。 弥轲顿时就是浑身一震，大脑嗡嗡作响。 人呢？怎么走了？这种时候医生竟然走了？ 弥轲惊愕地瞪大双眼，抱着机器的手臂也颤抖起来。 ------------ 第56章 变异 种种的诡异现象令弥轲终于做出了放弃的决定。 然而，就在他想要将手臂缩回时，却发现手臂宛如被钉在了那台透视仪器上一样，根本拿不下来。 “不！不！救命！救命！” 弥轲的恐惧终于爆发了。他拼命地呼喊着，期盼着能有人来救他。 但是，无论他怎么喊，医生也没有出现。 由于双臂是环抱着仪器的，他看不到自己手臂的情况，只知道他只要一用力，双臂就会钻心地疼。 紧接着，他看到了令自己睚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鲜红的血液从自己手臂的位置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汪血泊。 “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啊！救命！” 嗞……嗞嗞…… 他的喊声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却是招来了一连串诡异的杂音。 弥轲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因为这杂音是从他抱着的仪器里发出来的。 顿时，刚刚从那四名工作人员那里听来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出事了……” “血污……” 弥轲快要疯了，他拼命地摇晃着，想要将手臂从仪器上拿下来。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血越流越多。 “啊啊啊啊！！！” 他拼命地吼叫着，同时用力地撞着仪器。 但是，抱着仪器的姿势令他根本使不上力，他拼命的摇晃也没有任何作用，仪器几乎是纹丝不动。 嗞嗞……嗞嗞…… 杂音越来越响，弥轲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热。 “不！不！” 弥轲费力地低头看去，发现胸·口的衣服正在变得焦黑，就像被烧焦了一样。 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痛。那种痛并非来自于外部的灼热，而是来自内部。 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觉得，自己的内脏，尤其是心脏和肺，正在肿胀，扭曲，变形。 顿时，一个令他感到惊恐至极的词从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变异。 他觉得肋骨一阵剧痛，里面的心脏和肺似乎已经胀大了很多，几乎快要撑破肋骨。 “不！救命啊！！！啊啊！！！” 他哭嚎起来，双臂更加剧烈地想要挣脱仪器的束缚。 嗞嗞……嗞嗞…… 杂音变成了夺命魔音，他觉得自己的内脏正在膨胀。 砰！ 一声巨响。 弥轲发出了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声，随后他便看到，自己的心脏和肺终于突破了肋骨和皮肉的限制，翻滚着如同怪物一般涌了出来。 他终于忍不住，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双臂上，狠狠地拉扯。 “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与恐惧快要将他的神经绷断，他撕心裂肺地吼着，脸孔已经完全变了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他重重地向后倒在了地上，剧痛令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但是，他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终于挣脱了那台仪器，他自·由了！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手臂时，却再次发出了一阵骇人的凄厉惨叫。 他的双臂已经不能称其为手臂，皮肉混作一团，手指都已经断掉，小臂的部分更是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弥轲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住地惨叫着。 心脏和肺汹涌地冲出了他的身体，像疯长的植物一样蔓延。那扭曲腐烂的表面，恶心至极的脓肿，令弥轲呕吐了起来。 “出事了……” “血污……” 工作人员的话语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终于明白刚刚那个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即将发生在他的身上。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阵警报音就在此时响起，随后，整个透视室突然被红光笼罩。 弥轲骇然地瞪大双眼，他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如同一滩烂肉一样瘫在地上。 他已经失去了喊叫的力气，如今他能做的，只有等死。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回忆却诡异地清晰了起来。 我是谁？我真的是一个找工作的人吗？等等，我不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吗？有一天，我和其他同学一起去山上看日出，但太阳没有升起，然后发生了什么？我……我想不起来……我根本就没有花费两个月去找工作，更没有去过什么面试，可是，现在这些，是什么？这些……这些莫非都是幻觉？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阵狂喜。 他费力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只能从呼吸的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判断出，这里是室外。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他一愣，继续将手伸了过去，抓住了那个东西。 在这一刻，他失声大叫，因为他碰到的，是一只人手，一只冰凉而僵硬的人手。 ☆ 师远在一片平原上奔跑着。 这里的光线极为微弱，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师远却知道，这里什么也没有，无论他怎么跑，都不会撞到任何东西，或是任何人。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保命次数只剩六十二次了。 他刚刚又死了一次，因为在他从某次死亡中醒来时，身后恰好有一只恶鬼。他什么也来不及做，便被杀死了。 当然，由于保命次数的关系，在生命完全消失之前，他做出了紧急的应对。 他使用了瞬移，将自己移动到了几公里之外。 腹部的伤口完全愈合，体能也恢复了。但是，强烈的危机感却令他不敢在原地停留。 带着丝丝凉意的“水膜”保护着他，令他产生了稍许安心的感觉。但是，他知道，在这个暗世界，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他环视四周，在感知域的范围内，暂时并没有黑色的人形。 但是，他知道，鬼魂未必是人形，有可能是任何形状，比如，身后不远处那一团扭曲的如同乌云一般的虚幻黑影。 好在那团黑影的移动速度并不算快，师远在全力奔跑之下，已经将自己与那黑影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很多。 突然，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形。 是谁？ 他向那个方向跑去。 地面似乎颤抖起来，他知道，地下也很有可能有一些危险的东西。他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飞奔。 ------------ 第57章 凝固 终于，师远和那个白色人形看到了彼此。他惊喜地发现，那个人是方异圣。 他又回来了？ 师远不知道距离方异圣上次转回明世界过去了多久。在这个暗世界里，似乎连时间流速也和明世界不一样。 虽然手机还可以使用，但是师远的心思已经不在看时间上面了。 “师远！” 方异圣的表情却并没有任何的惊喜，而是带有深深的恐惧。 “方异圣！” 师远向着方异圣挥了挥手。感觉到身后的那团黑影已经很远了，他也停下了脚步。 还不待他问，方异圣便焦急地说：“师远，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时间？” 师远愣了愣。 他没有取出手机查看，因为他觉得方异圣的话里有话。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方异圣喘着粗气说，“我刚刚转回了明世界，但是，在那里，太阳竟然没有升起。” “你说什么？太阳……没有升起？” 师远的眼睛瞪大，他立刻便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 莫非…… 他害怕听到那个消息。他没有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方异圣的话。 方异圣点了点头，说：“对，正午十二点，一片漆黑。我怀疑，那片土坟山坡的诅咒，已经彻底爆发了。” “那罗亚森他们呢？” 师远的双手抓住方异圣的肩膀，惊惶地看着他。 由于太过担心，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还能够通过耳钉共享罗亚森、刘潋和竹上雪无的能力，这便是他们还活着的最好证明。 “我不确定……”方异圣咽了口口水，“我在林间空地醒来，随后我便看向了暗鸦岭村的居民区，但是，那里没有一丝光亮。我向山下跑去，因为我感觉到，罗亚森家的楼房里有五个活人。我不能确定那五个活人是谁，我觉得应该是罗亚森他们，但是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可是，如果是他们，如果他们还活着，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不开灯？” 师远的双手无力地垂下，眼神变得黯淡。 明世界的诅咒，爆发了？那五个活人，应该就是罗亚森他们吧？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开灯？是怕吸引鬼魂的注意吗？ 师远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 看着师远的表情，方异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担心了，罗亚森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且不说他们经历过那么多次任务都活了下来，单说那几枚耳钉，也足以保住他们的命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戴着耳钉，就相当于有几十条命。” “以前或许是，但是现在……”说到这里，师远摇了摇头，“很难说，真的很难说。明世界的诅咒爆发了，这和原来的那些有解的任务可是完全不同的。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异圣看了看他，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你也知道，只要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明世界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我知道……我知道……” 师远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似乎已经将那些烦扰心神的事情忘记了。 “走吧，我们尽快找到平衡石。” “嗯。” 方异圣点点头，随即便想立刻开始行动。然而，二人都没有任何可靠的线索，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师远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取出手机，将那怪异的地图调了出来，递到了方异圣面前，说道：“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是什么？” 方异圣一边接过手机，一边下意识地低声自语道。 仔细地查看了地图后，方异圣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感觉像是藏宝图。当然，我也知道，暗世界这种地方是不可能有宝物的，到处都是危险。这些红色的标志代表的，要么是你说的平衡石，要么是特别危险的地方。” “那些标志表示的应该不是危险地带，因为这里任何地方都很危险，所以应该是……平衡石。但是这么一来，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我曾经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到达了红色标志所在的地点，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是吗？那看来是我想错了……” 方异圣正要继续说下去，师远忽然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出声。方异圣一凛，顿时想到，或许又有鬼魂逼近了。 就在师远抬手的同时，方异圣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又变暗了一分。他抬头看去，发觉天空完全是一片漆黑。虽然之前天空也是黑色，但多少还有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微光。可是现在，连这一点点微光也都消失不见。 天空漆黑，地面无光，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除了方异圣手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之外，这里完全变成了被光芒遗忘的角落。 不知为何，方异圣按了一下手机旁边的按钮，将屏幕关掉。霎时间，师远和方异圣二人都产生了整个世界凝固的感觉。 空间凝固，时间也同样凝固。 没有声音，没有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同时听到了一阵极为细微的声响，很像是极细的蛇在地上蜿蜒爬行的声音。 唰唰……唰唰…… 在这一片死寂的空间里，这声音听上去极为瘆人。 视觉失去了作用，方异圣立刻抓住了师远的衣服，他担心自己在这黑暗中失去对方的踪迹。而师远则是展开了感知域，通过这特殊的能力“查看”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一团模糊的黑色云雾上发出了无数条极细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正如活物一般向他们爬来。 那是…… 师远的脑海中仿佛劈过了一道闪电。 他隐隐约约地想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种黑色丝线。 等下，黑色丝线？难道是……头发？ 大脑再次产生了被劈裂一般的痛楚，师远的回忆也在此时迸发。 他想起来了，他在不久之前被这种长发完全包裹住，而后消耗掉了一次保命次数。 在想起这件事的同时，他又察觉到了自己记忆当中的一段空白。 我还遗忘了什么？ 黑暗中，师远瞪大双眼，惊恐地回忆着。 ------------ 第58章 暗世界的力量 这绝对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遗忘，而是被暗世界的力量夺走了某些记忆片段。不难想到，那段记忆对于他解开这里的谜团，必然是极为重要。 必须想起来！否则自己只会左一次右一次地死去！ 一阵头痛袭来，师远忍不住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部。 “你怎么了？” 黑暗中，方异圣的声音传入了师远的耳中。 师远竟然被吓了一跳，而后他才想起，方异圣在自己的身边。 “快跑！身后有鬼！” 师远低声说道，随后便在黑暗中取出背包里的手电，按亮。 唰唰……唰唰…… 这诡异的声音从未停顿过。方异圣被那声音搞得头皮一阵发麻，便毫不犹豫地和师远一起跑了起来。 随着二人的跑动，手电发出的光束也在剧烈地摇晃。 身后的鬼雾已经发现了二人的踪迹，也随着二人的提速而加快了移动速度。 “我说，是不是应该把手电关掉？” 方异圣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晃动的手电光，低声说道。 “在我打开手电之前，那个东西就已经发现我们了。你忘了吗？在鬼雾发现我们的时候，这里变得更暗了。这种东西是不需要依靠视觉的。” 师远答道。 二人的速度都很快，没过多久便看到，周围的景物发生了变化。 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栋面积颇大的建筑。尽管这里极暗，但那建筑的轮廓却依然较为清晰地展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什么？” 方异圣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师远也是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就在这时，手机又发出了嘀嘀嘀的响声。 师远记得，这种声音代表的，是地图上红色标志的闪烁。 手机刚刚已经从方异圣手中回到了师远手上，此刻他取出手机，按亮屏幕进行查看。 果然，地图上，某个红色标志正在闪烁。而那红色标志所在的位置，和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极为接近。 “那座建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师远将手机收起，说道。 “难道是你刚才所说的红色标志？就在那座建筑里？” “从地图上看，是的。” “可是，师远，你刚才说，你到达过红色标志表示的地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一次不会发现。暗世界……是一个很会骗人的世界。” 方异圣察觉师远的话里似乎含有一些深意，但眼下的情形却不允许他细想。 二人再次加速，向那座建筑跑去。 当他们接近那座建筑时，身后的那团鬼雾竟然停止了追赶，而后渐渐地消失了，那些长发也随之消失不见。 师远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别扭感觉，就好像那团鬼雾之所以追赶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来到这座建筑中一样。 一阵不祥的预感骤然产生，但是师远却没有选择转身离开，而是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建筑那敞开的漆黑大门。 …… “怎么回事？师远去哪了？” 丁喜柱愕然地看向四周，但哪里都找不到师远的身影。 他们不可能不惊诧，因为师远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们和师远一同逃出了那座楼，不知跑了多久，却发现师远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那一刻，他们都被吓得不轻，钟黄和冯椿庆更是以为师远其实是鬼伪装的。 只有屠雪儿坚定地说，刚才的绝对是师远本人，绝对不是鬼。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不就是被那小子迷了心窍吗？” 丁喜柱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你在胡说什么？” 屠雪儿被戳穿了心事，脸色又红又白，但嘴上依旧在反驳。 “行了，雪儿，你也别装了，村里人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冯椿庆也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屠雪儿顿时紧紧地闭上了嘴，一声不吭地继续跑。 “师远有没有可能回阳间去了？” 钟黄突然说。 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明世界”和“暗世界”的说法，只当这里是阴间，原来的世界是阳间。当然，其实这也只是说法不同罢了，事实上倒的确差不多是一回事，只是略有差别。 “有可能。我们这些人，不也是随时都会回去吗？朱根年也可能已经回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了。” 丁喜柱面无表情地说。 这些被强制转入暗世界的村民的心态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原本的淳朴善良，变得暴戾，变得冷漠，即便是谈及生死，也只是像在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只有涉及到自己的生死时，才会出现较为剧烈的情绪波动。 众人跑着跑着，脚步也慢慢地停了下来，因为他们感觉危险似乎已经过去。 “我们再去那片树林摘点果子吧，我有点饿了。” 丁喜柱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说道。 没人有意见，众人便向树林跑去。 然而，跑了足足有五分钟，那片树林却是丝毫没见接近。 他们几人到这暗世界时间也不短，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停下！” 冯椿庆大喊一声。 众人也没含糊，立刻停了下来。 冯椿庆继续说道：“不对劲，那边好像不是那片树林。我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讶异地看到，他们与树林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 不是他们接近了那片树林，而是树林接近了他们。 若是有人从空中俯瞰，便会发现，那片树林如同蝗虫群一般，正在疯狂地袭向屠雪儿等人。 “快跑！” 冯椿庆的反应最快，立刻大声喊了出来。 “啊啊！！” 丁喜柱立刻沉不住气地怪叫了一声，随后转身就开始拼命地狂奔。其他二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拔腿就跑。 屠雪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这个暗世界之后为什么突然跑得快了很多，和那几个男人一起逃跑，竟然没有被落下过。 不过，他们的速度与那狂涌的“树群”比起来，依旧是太慢。转眼之间，众人便感觉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棵棵树像活了一般从他们身边跑过，他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竟然能够看清那些树身上的五官。 那些树的树干上都长着扭曲的脸孔，如同被拉长的人脸一般，看上去既是凄惨，又是可怖。 ------------ 第59章 食人树 但是，却没有人看清，那些树是如何移动的。 此刻，他们的周围全是黑压压的树木，他们就像在森林中迷路的旅者一般，失去了方向。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的视线中，除了这些树，什么也没有。 他们看不到彼此，所有人全部分散开来。 “冯椿庆！钟黄！屠雪儿！” 丁喜柱慌了，拼命地大喊着。 但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本不应该在树林里出现的回声。 唰唰唰…… 身后，树叶在抖动。 丁喜柱猛地转过身，隐约地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树林间穿过。 “谁？” 他想也没想地大喊一声。 一阵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 丁喜柱顿时汗毛直竖。他知道，若是冯椿庆等人，不可能不回答他。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心底泛起阵阵恐惧。 一张张被拉长的脸孔在他的眼前晃过，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紧盯着他，宛如在看着美味的食物。 丁喜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别看我！别看我！” 他无意识地大喊。 沙沙沙…… 一棵棵树在移动，向他靠近。 跑！ 丁喜柱终于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他转头四顾，随后按照记忆中与树林袭来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他刚刚跑出一步，便被两条“手臂”紧紧地缠绕住了脖子。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掰开那两条“手臂”，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手臂，而是树枝。 “啊啊啊！！！” 正在他惊恐之时，他的双脚竟然离开了地面。 树枝的力量极大，将他抓向了空中，随后迫使他紧紧地贴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那树干上似乎覆盖了一层黏液，又滑又黏。丁喜柱惊恐地大叫，拼命地挣扎。 一阵黏液搅动的诡异声音响起。 丁喜柱一下子不动了，只有两只眼珠还在转。 他想回头，但他不敢。 后背传来了黏腻的凉意，令他浑身发冷。他哆嗦着，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一阵剧痛从背部爆开，他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背部腐烂了。 咕咕咕…… 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响，背部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啊啊啊啊！！！！” 强烈的疼痛令他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喊叫。 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这棵树吞噬。 终于，他化成了一滩浑浊的液体，消失了。 ☆ 顾阳百跌跌撞撞地跑下山，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那个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去过的家。 他的妻子在家里。他不想见她。 他一直借口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回家，后来更是说自己要出差，将一些衣服和必需品装到行李箱里带出来，自己去宾馆住。 出租车里安静得出奇。不知是受到这诡异的现象的影响还是性格如此，司机没有和顾阳百说过一句话。 不过，顾阳百眼下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太阳没有升起的诡异现象，再加上考虑到妻子可能在家的极度焦虑，已经将他的心完全占满。 那个女人死了才好。 想到妻子，顾阳百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他双眉紧锁，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想了这样一句话而愧疚的意思。 事实也是如此，他早就巴不得自己的妻子死去，而且越惨越好。 那个女人夺走了我一生的幸福，让我身陷泥淖。我对她，只有仇恨。 顾阳百恶狠狠地想。 车窗外漆黑一片，只能隐约感觉到远方的建筑和树木的轮廓。 他的妻子名叫关静华，原本是他的书迷。 曾经，顾阳百凭借着几篇构思巧妙、文笔出众的短篇，在文学界占据了一席之地。由于他本人颇为儒雅俊逸，没多久就积累了大量的人气，俨然成了文学界势头强劲的新星，粉丝也以年轻女性为多。 关静华便是其中之一。 她外表不出众，经济实力一般，时尚感更是无从谈起。可以说，作为一名女子，她毫无魅力。任何人走在路上，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顾阳百在成名之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名叫李嘉莉。 眼看着自己的男友有了人气，成了名人，李嘉莉从心底感到高兴。 然而，随着人气的增长，顾阳百对自己这个女朋友逐渐产生了厌烦，认为她配不上自己。他想把她甩掉。 起初，他还考虑到二人多年的感情，不停地思索究竟要怎样提出分手才不会伤害到李嘉莉。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李嘉莉越来越厌恶。她的每一声问候，每一句关切的话语，亲手烹制的每一道菜，都令他感到恶心。 他的负面情绪与日俱增，“如何不伤害李嘉莉”这一念头被他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躲避。 他连分手都懒得和她说。他不想看见她。不想想起她。 对顾阳百来说，李嘉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如鲠在喉。 他希望她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关静华出现了。 她说，我能帮你。 顾阳百心脏一颤，面色变得阴沉。他不明白关静华的意思。 关静华却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你的女朋友已经配不上你了。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另一半。” “更好的？谁？你吗？” 顾阳百故意摆出一副嘲笑的神情，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惊慌，以及那一丝微弱的期盼。 “当然不是我，”关静华说，“凭你的名气和外表，你可以找女明星，找富家千金，甚至找一个外国的贵族女子。我只是你的粉丝，不会有任何奢望。我想帮你，因为对我来说，帮助你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顾阳百的表情动了动。他的心也动了动。 当然，不是对关静华心动，而是对除掉李嘉莉的可能心动。 “你可以谎称我是你的远方亲戚，邀请你的女朋友和我，我们三人一起吃一顿饭。你要亲自下厨。我要吃烤羊腿。” 听着关静华的话，顾阳百再次皱起了眉。 他搞不懂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随后，关静华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渐渐地，李嘉莉尸体的惨状在顾阳百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顾阳百的嘴角向上翘起，向关静华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 第60章 摆脱 顾阳百脑海中的画面，在五天之后成了真。 李嘉莉倒在血泊中，头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顾阳百的眼中透出了疯狂，透出了狂喜，透出了对美好未来的渴望。 他却没有注意到，关静华偷偷地拍摄了照片，留下了重要的证据。 当然，顾阳百也不是个傻子。他用手机拍下了两人站在尸体前的照片，手里还拿着沾满血的凶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警·察来了，勘察现场，没有找到凶器。凶器已经被顾阳百和关静华吃掉了。 终于摆脱了李嘉莉，顾阳百欣喜若狂。他先是到海外旅游了一个月，而后才回到了海源。 自他踏进自家小区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觉自己在被人跟踪。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他报·警，却没有任何效果。 他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一个恐怖的恶鬼盯上，生命随时都会被剥夺。他经常被吓醒。 他原本打算在旅游归来后立刻投入写作，但却因为心理状态太不稳定，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当他坐在电脑前时，他总是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 他无数次地回头看去，看到的却只是贴着碎花墙纸的墙壁，上面什么也没有。 与一般淡雅风格的墙纸不同，墙纸上的碎花是血红色的，极为鲜艳。 每次顾阳百看向那面墙，都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墙纸，而是满墙的碎肉和飞溅的血液。 李嘉莉的脸在他的脑海中闪烁，在他的梦中嘶吼。 半个月之后，顾阳百的心中浮现出六个字。 人在做，天在看。 警·察没有找到证据又怎样？凶器被吃掉了又怎样？自己毕竟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前女友，而且是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 他觉得自己早晚会遭报应的。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双不知在何处窥视他的眼睛，那梦中的恶鬼，或许是真实存在的。 他开始害怕这座房子，害怕一个人独处。 他有些病态地开始不停地联系自己的亲戚、朋友、同学、编辑以及书迷，开聚会，搞活动。他感觉只有让周围的气氛热闹起来，他的恐惧感才会略微降低。 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聚会也好，活动也罢，总有结束的时候。 一旦朋友离去，他心中所剩下的，便是更加强烈的孤独和恐惧。 他搬离了这个小区，搬进了一个新的住所。 这是一个面积较小的公寓，因为面积太大的房子给他空旷的感觉，而空旷会将孤独和恐惧无限地放大。 为了缓解孤独和恐惧，他买了一条狗。 但是，第二天，他发现狗惨死在了他家的沙发上，同样是头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面对着狗的尸体，他浑身颤抖。 他开始忍不住地想象自己惨死的画面。 他立刻联系了自己的编辑，说自己要再办一次书友活动。 在这次的活动上，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关静华。 他本以为再次看见她会令自己想起他们两人一起杀死李嘉莉的过程，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和感受。但是他没有。他突然觉得关静华是他的老友，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活动当中，顾阳百偷偷地示意关静华在活动结束后留下。她照做了。 他们谈起了杀死李嘉莉的那件事。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顾阳百第一次真正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对恐惧的感受。 “你很孤独吧？” 关静华问他。 他下意识地点头，但头只点了一半，便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拉住了一样停在了空中。 “我可以照顾你。” 关静华又说。 顾阳百本想嗤笑一声拒绝，但心底似乎有一双手在拉扯他的舌头。 拒绝的话没有说出来，那根看不见的绳子却再次动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 像是鬼使神差，又像是水到渠成，他们两人结婚了。 本以为噩梦会就此结束，但在婚礼当天晚上，顾阳百突然清醒了。 我在做什么？ 他呆立在客厅，浑身僵硬。 回忆这些天的经历，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种诡秘的力量控制了。他不是他，他做的事情也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他打开门冲了出去。 “你去哪儿？” 身后，新婚妻子有几分惊惶地喊道。 他不回答，大步流星地跑下了楼。 然而，他没有跑出多远，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 在电话里，关静华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一张重要的照片发给警·方。” 顾阳百如遭五雷轰顶。 他不想回去，但是他别无选择。 看着手机里自己保存的照片，他的某个念头蠢蠢欲动。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关静华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尝试过很多方法。 投毒，偷袭，制造意外…… 所有的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看着关静华那张丝毫没有美感的脸，顾阳百感觉到的只有厌恶。比当初对李嘉莉的厌恶更深。 关静华的存在，就像架在脖子上的一把染血的刀，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自他结婚之后，五年已经过去了。在这五年间，关静华没有出过任何意外，没有受过伤，甚至连感冒也没有得过。 她简直就像是有超能力一样，能够躲避一切危险。 他依然在努力地写作，并且从文艺作家转型为了悬疑恐怖作家，因为他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素材。 签售会上，他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关静华。 关静华对他笑，他也硬挤出了一个笑容，但心底却是一片冰寒。 在他眼中，来到现场的那几百名书迷都是没有脸的，五官均是一片灰白。只有关静华有一张脸，在众人之中分外醒目。 他每天都宛如活在地狱之中一般痛苦。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最令他受不了的是，关静华经常会问他一些令他想要怒吼的问题。 “你不爱我了吗？” 她一脸无辜一脸悲切地问他。 “你问我爱不爱你？”顾阳百一声冷笑，“我的下半辈子都已经和你绑在一起了，你还想要怎样？你说！你还想要怎样？” 顾阳百的声音化为嘶吼，震耳欲聋。 曾经的恐惧没有让他真的发疯，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 第61章 李嘉莉 “我还想要怎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关静华的眼中涌出泪来，“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每天能看到你，不是每天和你在一起，不是成为你的妻子，而是你的心里真的有我！” 她情绪激动地大吼，唾沫横飞。 “哈哈！”顾阳百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那你就别想了，这辈子都别想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家门。 书迷活动不能举办得太过频繁，同学和朋友也都邀请得差不多了。某天，顾阳百突然冒出了一个他从未有过的念头。 登山看日出。 他叫了自己的两个朋友——高瘦男子老邵和胖子高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阳竟然没有升起。 不仅如此，高横的头竟然毫无征兆地从脖颈上掉落下去，在地上滚动，两只眼睛爆瞪而出，直直地盯着他。 他连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随后便从山上逃了下来。 坐在出租车里，顾阳百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那个女人会不会像高横一样死去？ 他握紧双拳，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当出租车终于驶进他家的小区时，他的不安终于达到了极限。他感觉全身血液逆流，皮肤阵阵发冷。 所有的楼房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窗子里透出灯光来。事实上，整个海源市也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试了好几次才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单元门。 电梯已经无法使用。他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二十二楼。他走了很久。 她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在折磨着他。 终于，他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攥着钥匙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在这寂静的世界里，开门声听起来分外刺耳。 里面是一片死寂。顾阳百听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喂！”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心脏跳动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伴随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走进了客厅。 他隐约觉得，卧室门好像是开着的。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将手伸向了本就开着的房门。 吱嘎…… 门像年久失修的旧木门一样开得更大。 顾阳百的心脏猛地一颤，身体也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借着月光，他看到，妻子关静华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是坐着的…… 顾阳百的心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扔进了冰冷的古井一般。 他咽了口口水，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关静华没有反应。 他在犹豫，犹豫自己要不要说话。 就在这时，关静华的头突然转了过来。 “你回来了？” 她温柔地说。 在这一刻，顾阳百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关静华的头，竟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看上去无比恐怖的笑容。 “啊啊啊！！！” 顾阳百再也忍不住怪叫了起来，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这里，却骇然地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死死地抓住了。 “你去哪儿啊？刚回来就急着走吗？陪我坐一会儿吧。” 关静华说。 顾阳百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突然变轻。 下一个瞬间，他便发现自己坐在了沙发上，旁边坐着他的妻子。 “啊啊啊！！！” 他惊恐地尖叫着，拼命地向旁边躲去。 月光下，妻子的脸色惨白，一头长发混乱不堪。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 借着电光，他看到，旁边的人根本就不是关静华，而是李嘉莉，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李嘉莉。 “啊啊啊啊！！！！鬼！！！鬼啊！！！” 顾阳百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死命地向旁边躲去。 然而，他的旁边就是墙壁，他根本无处可躲。 他一手按在了墙纸上，却突然滑了一下。 他惊恐地缩回手，发现手上满是黏糊糊的血和碎肉。 他回过头，发现刚刚被他按过的那块墙纸，变成了空白。 “啊啊啊！！！” 他惨叫着滚落到了地板上，惊恐地看着沙发上的李嘉莉，四脚着地地向后急退。 他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抬头看去，他看到了一张倒着的脸。 外面下起了暴雨，乌云遮蔽了月亮，闪电也消失无踪。 房间里恢复了彻底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咚。 一声闷响在身边响起。 随后是连续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一旁。 顾阳百突然想起了高横，想起了他那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的头颅。 突然，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他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后脑，手上一片腥黏。 是血。他自己的血。 他怪叫着爬起，拼命地向着记忆中房门所在的位置跑去。 就在这时，灯亮了。 他浑身一震，转头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险些魂飞魄散。 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关静华，一个是他自己。 他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根冻得结结实实的羊腿，上面沾染着一大片血迹。 顾阳百感到一阵眩晕，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继续逃命。 他抓住门把手，想要开门逃走。但是，身后，“他自己”却将羊腿交给了关静华，随后快步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拉倒在地。 “不！！救命！！！不要杀我！！！” 他拼命地喊叫着。 他没有意识到，此刻他所喊的话，和当初李嘉莉喊的一模一样。 “我按住他了，你继续砸！” 顾阳百骇然地听到“自己”对关静华说。 关静华笑了，随后举起了冰冻的羊腿，狠狠地砸向了他的额头。 倒在血泊中时，顾阳百并没有死。 他的视线因鲜血而变得模糊。 他艰难地抬头，看到关静华和“他自己”在旁边拍照，随后二人先后离开了卧室。 后面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他们两人将重伤的李嘉莉丢在家中。为了防止她报·警，将她的手机取走，之后扔到了河里。顾阳百到了附近的一家有监控的超市，在里面逛了很久。关静华则是去了一家网吧，坐在了一个监控可以清楚拍到的位置。 而李嘉莉则是在绝望与仇恨之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 就和现在的顾阳百一样。 ☆ 走进那座建筑，师远感到一阵寒意。 这里太冷了，温度似乎达到了零下二十度。 ------------ 第62章 黑线 地面上铺着大理石，上面隐隐的有一层冰霜。师远小心地走着，以免摔倒。 他再次看了看手机中的地图，看到了那个闪烁的红点。那红点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抬起头，发现这座建筑似乎只有一个房间。不，或许称之为大厅更贴切些。 从外面看去时，这座建筑很大。走进去之后，也是同样如此。 空旷的大厅令师远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压抑感。他举着手电，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里面什么也没有，周围的墙壁全部都是黑色，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属冰冷的光泽。 师远将外衣的领子紧了紧，但仍是冷得浑身发抖。 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了雾气，皮肤一阵阵刺痛。师远觉得，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冰晶钻进了他的毛孔。 是在哪里？ 他再次看向了手机屏幕，确认着那个闪烁的红点的位置。 而后，他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走向了某个方向。 方异圣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虽然现在的他没有对异常气息的感知能力，但是他却也并没有放弃努力，一直在谨慎地观察四周。 不过，看了半天，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注意力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这里好像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方异圣低声说道。 师远抬头看了看，“嗯”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止。 他走到了某个位置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 没有，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这个所谓的地图果然是骗人的。 师远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然而，心底深处的一丝微弱的希望，却让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继续查看。 正如在明世界最后的那次任务中一样，地图上显示的点，未必在地面上，可能在垂直高度的任何位置，比如地下，比如楼顶。 他从背包里取出两把羊角榔头，递给方异圣一把，说：“就这个位置，把大理石掀开，然后向下挖。” “你要找的那个东西在下面吗？” 方异圣问。 “目前我还无法确定，但是总要试一试才行。这个暗世界的事情和明世界的任务不同，我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线索的，只能不断地摸索，不断地尝试。” 方异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张了一下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里的温度实在太低。尽管没有直接用手接触大理石，但大理石上的冰霜散发出的寒气却将两人的手几乎冻僵。 艰难地将四块大理石砖掀开后，两人看到，下方竟然是泥土，黑色中隐隐泛着几丝红光。 师远没有贸然地用手去触碰泥土，而是用羊角榔头碰了碰。 泥土很软。 这里这么冷，泥土理应冻住了才对。 师远收起羊角榔头，取出了一把小型的铁锨，随后便开始挖那些泥土。 突然，方异圣说了一句让师远十分不解的话。 “你好像病毒。” “你说什么？” 师远有几分惊讶地抬起头，挖泥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方异圣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不当，立即解释到：“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在骂你。我看你在挖土，我突然想到，在过去，有的人实在太穷了，又没有子嗣，觉得自己死后恐怕没有人会将自己掩埋，于是就自己挖一个大坑，等到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躺进去等死，就算是把自己埋葬了。 我之所以想到病毒，是因为病毒这种东西在人的身体里肆虐、繁·殖，让人生病、死亡，但人一旦死去，也就无法再继续为病毒提供它们生存所需要的营养。病毒穷其一生，其实只是在为自己建造一个坟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到这个了。” 方异圣一边说着，一边有几分歉意地看着师远。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师远并没有介意，低下头继续挖土，“你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不仅是病毒，人类也是一样。一辈子拼搏奋斗，最终只不过也就是一个坑……” 说到这里，师远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动作像在挖坟。 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皮肤的温度更低了。 双手发僵，浑身也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师远松开握着铁锨的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突然，他的心脏一凛。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上出现了一些诡异的黑线。 不是在挖土的时候皮肤上碰到了脏东西，那些黑线是在皮肤下方的，并且它们并非静止状态，而是像虫子一般在蠕动，游走。 “这……这是什么？” 师远下意识地说道。 方异圣立刻凑了过来，面色也在瞬间变得凝重。 “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说不定……是这里的诅咒造成的。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暗世界，不仅有大量的鬼魂，诅咒等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是数不胜数。而且，你也知道，在暗世界的时间长了，人是会发生变化的，并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变化。你的皮肤没有腐烂，已经是奇迹了。” 师远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那皮肤下方游动的黑线，令他感到一阵阵发寒。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方异圣。 “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你指哪句话？” 方异圣有些懵了，他没有搞清楚师远的意思。 “最后一句，关于皮肤的。” “皮肤？”方异圣略微回忆了一下，“哦，我是说，你的皮肤没有腐烂，真是个奇迹。” “皮肤……没有腐烂？” 师远似乎极为惊愕，他瞪着方异圣，死盯着他的脸。 方异圣的脸，也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不对，我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等下，对了，我的确是忘记了一些东西……我忘记了什么？莫非和皮肤有关吗？ 头又开始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铁丝在头颅中翻搅一般。 师远表情痛苦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用左手扶住了自己的头。 然而，他的手刚刚碰到头部，头痛便猛然加强，就像他手上的黑线钻进了大脑一般。 师远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但仍旧挣扎着看向了方异圣。 ------------ 第63章 人手 书页上的话，清晰地在师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人在未死亡状态下进入暗世界，会遭到暗世界氤氲的腐蚀。” 师远的脑海中闪过屠雪儿的脸，朱根年的脸，冯椿庆的脸……他们的脸，无一例外地腐烂严重，极为骇人。 但方异圣，竟然没有半点被腐蚀的迹象。 这个人，真的是方异圣吗？感知域中虽然是白色的人形，但是如果我的感知能力被干扰了呢？ 师远咬着牙，从背包里取出了矿泉水，猛地灌下了一大口。 头痛立刻得到了缓解，但师远的心绪却没有丝毫放松。 “方异圣，你告诉我，你到暗世界多久了？” 师远直直地盯着方异圣的双眼问道。 “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一个多月……嗯，差不多两个月的样子。” 方异圣的脸色没有任何异常地答道。 “是吗？” 师远站直了身子，恢复如常。 “差不多吧。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而已。” 师远继续着挖土的动作。 手掌心传来了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的感觉。那种感觉极为不舒服，虽然并没有痛感。 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抽搐。 终于，他忍不住再次停了下来，看向掌心。 黑线更多了，也更明显了。 看着自己的掌心，师远感觉自己似乎在从空中俯视海洋，那些黑线就是海水中游动的鱼类。 不，或许说是海蛇更加确切。 “糟了！我的手上也出现了这种黑线！” 方异圣突然失声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 师远皱了皱眉，不得不再次停下动作，看向方异圣。 方异圣立刻举起右手，手心朝向师远。 师远看到，方异圣的手掌上也有着不少像他一样的黑线，同样也在皮肤下方蠕动。 突然，师远感觉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但是那个东西太过细小，说是错觉也毫不为过。 不过，谨慎的师远却是选择了抬头向上看，同时也抬起了手电，让光束照在了上面。 一阵浑身难受的恶心感觉骤然爆发。 师远看到，天花板上有着无数的黑线，并且全部都在蠕动。 他知道，刚刚那个掉下来的东西，就是其中的一根黑线。 当然，他也看出，那些不是什么线，而是一条条虫子。 随后，师远意识到了一件令他浑身发冷的事情。 刚刚那种空气中有东西钻进毛孔的感觉，并非错觉，只是钻进去的不是冰晶，而是这种虫子。 “快！帮我一起挖！” 师远没有吓得立刻逃跑，而是取出了一把铲子，扔给了方异圣。 他不想在什么也没有得到的情况下离开这座建筑。他必须要验证心中的猜想，否则他永远也没有办法解决那个致命的诅咒。 方异圣也没有犹豫，接过铲子便立刻开始挖土。 两人快速地挖着。终于，师远的铁锨铲到了一个十分坚硬的物体。 “有东西！” 师远又挖了几下，而后停止了动作，蹲下查看。 隐隐约约地，黑色的泥土中露出了一点点的白色。 “这是什么东西？” 方异圣立刻问道。 师远摇了摇头，继续挖了几下。 那个东西越来越清楚地显露出来。 那竟然是一只人手，皮肤苍白异常，覆盖着冰霜。 师远感觉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因为刚才铁锨上传来的触感给他的感觉是，他铲到的是一个较大的金属物品，比如一个铁箱子之类。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靠近了那只人手，仔细地观察。 人手外面覆盖的冰霜下方，隐隐地有黑线在蠕动。 师远心一横，索性抓住了那只手，向上拉起。 但是，他没有能够将手拉出来。 这到底是一只手，还是……一具尸体？ 师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骇人的画面。 泥土之中，一具死尸站立着，拼命地将一只手向上伸去。那死尸的双眼爆瞪，眼白上是无数条蠕动的黑线。 师远摇了摇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师远，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吗？我记得你说你要找的是平衡石吧？这个好像……” 方异圣的声音再次传来。 “对，我是在寻找平衡石，我也不知道平衡石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想应该不是尸体。” 师远看着那只惨白的手说道。 停顿了几秒，他继续说：“继续挖。如果是尸体，就把尸体整个挖出来。” 方异圣愕然，但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帮着师远一起挖土。 手的下方连接着手臂。手臂同样是极为苍白，皮肤下是无数的黑线。 诡异的是，黑线的黑色与皮肤的白色明明是相互重叠的，却又像是完全分开的。在明世界里，师远从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 不知挖了多久，他们看到了一团毛发。 那是死尸的头顶。 即将看到死尸的脸了。师远和方异圣都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一阵悚然在心底升起。 不断地有“黑线”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落在师远的身上，随后又似乎消失了。 刚才我好像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师远忍不住又开始思索。 几个词在脑中逡巡。 皮肤。腐烂。遗忘。 这些词能拼凑出什么样的信息？ 死尸的脸露出了一半。 一双紧闭的眼睛。 尽管是紧闭着的，但对师远来说，那双眼睛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自己的眼睛。 师远一下子站了起来，连续后退了几步。 “这是你。” 方异圣的声音从旁边幽幽地传来。 师远骇然地看向方异圣。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等。他在等着方异圣像刚刚解释“你好像病毒”那句话一样解释这句“这是你”。 但是他没有等到。 方异圣也看向他，突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别告诉我你自己没看出来。” “你……” 师远再次后退。 从方异圣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 面前的这个，果然是鬼吗？是伪装成了方异圣样子的鬼？还是，这个本就是方异圣对应的鬼魂体？ “你一定在想，我应该解释这句话，是吗？”方异圣的面目变得有几分扭曲，“的确，我可以解释。我说，这是你，那他……就是你。死后的你。” 说完，方异圣便桀桀地怪笑了起来。 ------------ 第64章 四十个恶鬼 听着方异圣的笑声，师远如坠冰窖。 他完全确定，面前的这个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方异圣。 逃！ 此刻的师远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地下的那具尸体，他只有逃跑这么一个念头。 皮肤下那些黑线蠕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师远却毫无办法。 温度更低了，师远的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 他想转身逃走，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冻住了，如同冰雕一般在原地呆立不动。 他的头也无法低下，只有眼球还能勉强转动。 他拼命地向下看去，发现自己手上的皮肤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冰霜，皮肤下的黑线在动，和那只地下伸出的人手几乎一模一样。 那真的是我？ 师远感觉大脑嗡嗡作响。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身体急速下坠，而后又在泥土之中卡住。 泥土涌向了他的面部，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泥土直灌头顶，将他彻底掩埋。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 强烈的窒息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但他根本就动不了。 “师远！” 方异圣的声音再度传来。 师远猛地睁开眼睛。 他惊愕地转头看去，看到的是方异圣那张皮肤被腐蚀的面孔。 “你……方异圣？” “嗯？你怎么了？” 方异圣的脸上难掩担忧之色，关切地问道。 “我……” 师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转头看了看。 他们仍然在那个面积颇大的建筑里，地面上的大理石砖没有被翻开的迹象。他伸出手，也没有在皮肤下面发现什么黑线。 幻觉？刚才的那些莫非都是幻觉？可我是怎么从幻觉中逃离出来的呢？就是因为方异圣喊了我一声吗？ 想着这些，师远不但没有觉得有任何的放松，反倒觉得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 幻觉……幻觉…… 他觉得某个至关重要的念头就要出现了。 奇怪的是，师远觉得，这个念头他之前曾经想到过。 是被我遗忘的那段记忆吗？ “幻觉……幻觉……” 师远如同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着。 “你到底是怎么了？”方异圣突然害怕起来，转头看了看，“刚才发生什么了？我看你突然陷入了呆滞状态，是不是……” “幻觉……” 师远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方异圣的话一样继续自言自语着。 方异圣闭上了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师远。 突然，师远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记忆的洪水呼啸翻涌，冲破了名为“遗忘”的水闸。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身体表面更加的冰寒，保护着他的那层“水膜”似乎也被这里寒冷的空气冻住了。 师远回忆起来，刚才在陷入幻觉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感觉到“水膜”的存在，但皮肤上却没有任何的刺痛感。 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就说明他陷入了幻觉。 方异圣是活人，是真正的方异圣。刚才的那些，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可是，师远仍旧不明白，到底要如何破除幻觉。 地面突然开始翻涌，如同海浪一般。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快走！” 方异圣立刻说道。 师远很想继续探寻这里的秘密，但是在眼下的情形下，他却没有再坚持，而是点了点头，与方异圣一起向着大门跑去。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跑出大门，眼前竟然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嘈杂房间。 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四列电脑，每一台电脑前都坐着一个人。 他们有的身形扭曲，有的只有半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有的全身腐烂，流着黏液…… 这些并不是人，而是鬼。 整整四十个恶鬼！ 师远和方异圣的脚步陡然停住，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然而，刚刚的大门却消失不见，背后只有一堵黑色的墙壁。 无路可逃了。 师远和方异圣骇然地再次转身，面对着那些恶鬼。 只见那些恶鬼全部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并且，它们没有任何一个发出声音，整个房间里落针可闻。 同时，他们也看到，出口就在对面，大约二十米之外的地方。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跑过……” 师远低声对方异圣说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惊恐地发现，方异圣的脸色惨白，嘴巴大张，里面竟然伸出了一只满是鲜血的鬼手。 看到这一幕，师远立刻将话收了回去。他知道，方异圣马上就要转回明世界了。 而更令他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他的声音却十分明显。 那四十个恶鬼齐刷刷地将头转向了他，有的将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有的不是水平转头，而是从上面翻转向后方，如同一个被打开了盖子的盒子。 即便是师远，看到这样一幕，也是浑身冰冷。 他牙关紧咬，再不犹豫，狂冲而出，向对面的出口跑去。 刚刚还一片寂静的房间，突然出现了阵阵凄厉的鬼啸，其中甚至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和女子哀怨的哭声。 师远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声音，只知道那杂乱的啸声极为瘆人，令人汗毛直竖。 他玩命一样地跑着，极速飞奔。 对面的出口看起来并不远，只需要几秒钟便可以跑出去。 但是，就是这么几秒钟，对现在的师远来说，却宛如几个世纪那么长。 “嗷——！！” 其中的几只恶鬼带着浑身模糊的烂肉和黏糊糊的液体向他扑来。 不够！时间根本就不够！ 师远跑得已经够快了，但是仅仅是一瞥，他便判断出，自己根本就跑不到出口，因为在那之前，他就会被那群恶鬼轻易地杀死。 若是他在这里死了，他就会回到刚才的建筑里。 如果是那样，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再一次回到这里吗？ 师远不想再想下去。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办法。 一只恶鬼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和他的眼睛之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它身上的腐尸气味直冲鼻孔。 恶鬼伸出了一只烂肉挂在骨头上的手臂，狠狠地向师远的头部抓来。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不能再犹豫了！ 师远瞪大双眼，直视前方。 ------------ 第65章 暗世界的蚂蚁湖 下一个瞬间，师远出现在了一片空旷的平原上，他的保命次数也在此刻变为了六十一。 一阵疲惫如潮水一般袭来，师远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刚被救上岸的落水者一般。 随后将他的心包裹的，是一种极为空洞的怪异感觉。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师远的呼吸骤然停了下来，骇然地瞪大双目，茫然地看向漆黑的天穹。 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展开了感知域，而后又不断地看向四周。 这里似乎暂时是安全的，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忘记了什么？ 感觉到这里暂时安全后，师远的心绪再次回到了回忆上。 他想起自己刚才和方异圣一起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建筑，里面是一个大厅，什么也没有，而后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却进入了一个有着四十个恶鬼的房间…… 师远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 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大厅，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出来了吗？这好像不是我的习惯啊……莫非我遗忘的，就是在大厅里的经历吗？ 可是，为什么会忘记那段经历？莫非我发现了某个秘密？ 师远的头脑异常地冷静，但心脏却难以抑制地加快了跳动。 心跳声越来越大，大到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那种声音。 只是，那心跳声听起来十分沉闷，就像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上面似的。 突然，一阵水流声传入了师远的耳中。 他站起身，警觉地观察、感知四周的动静。 他愕然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一大片泛着暗色粼光的水面，乍看上去，竟然和蚂蚁湖完全一样。 双脚突然感到一阵冰凉。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竟然就站在水里。所幸的是，他只是在湖的边缘，水很浅，只到脚踝。 这是幻觉吗？还是这里真的出现了这么一大片湖水？ 哗哗……哗哗…… 水面在动，仿佛水下有无数的生灵在游弋。 但是，师远却“看”不到任何的白色人形，只能看到一丝丝的黑色烟雾。 毫无疑问，水下是有鬼的，并且数量惊人。 蚂蚁湖……对了，在暗鸦岭，蚂蚁湖也是一个特殊的地点，平衡石会不会在这里？ 师远取出手机查看地图。 在代表他的箭头前方，一个红点在闪烁。 就在这片水中。 一阵阵血腥味冲向了他的脸。 师远低头看去，却发现湖水竟然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这哪里是湖，分明是一个血池。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向这片血池深处走去。 平衡石说不定就在水底。 血水逐渐没过他的膝盖，腰部，肩膀……直至完全将他吞噬。 他紧紧地闭着双眼，只依靠着感知能力探查四周。 池中的血水有些凉，似乎和他的“水膜”融为了一体，从而令师远产生了“水膜”不存在的错觉。 异常波动变得强烈，他感觉前方有一个特殊的东西。 是平衡石吗？ 师远逐渐地靠近发出异常波动的位置。 他屏住呼吸。小时候和表弟申寒一起在水下憋气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现在想来，那次和申寒、杨陆他们到山上玩，在蚂蚁湖里比赛憋气，当时的申寒，其实是鬼。 感觉到了异常波动就在身前，师远伸出手去尝试触碰。 他碰到了一个僵硬冰冷的东西，形状很像细树枝。 师远猛地缩回手，因为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树枝。 “哥……”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气泡的声音。 那声音很沉闷，似乎就是在这水中发出的。 师远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申寒的脸。异常气息在此刻猛然爆发。 师远突然一慌，惊惧地向后游去。 从上方看去，血红色的池水上，一道人影正在划过。 师远将头伸出水面，却发现水面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似乎很薄，随着风飘动着。 师远这才发现，那不是人影，而是一张人皮。但是，那人皮竟然有两颗完好的眼珠。 眼珠转动着，而后直直地盯向了他。 在被那双眼睛盯住那一瞬，师远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快要炸了。 人皮所在的，正是逃回岸上的方向。 但若是转身回去，只会越来越深入血池的中心。 师远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他并没有忘记水下那股强烈的异常气息，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感知能力小心地向前游。 再次回到刚才感知到的发出异常波动的位置，师远在略微的犹豫后伸出手去。 他也再次触碰到了那像树枝一样的东西。 这一次，他没有将手缩回，而是继续向前伸。 他碰到了一条手臂。 “哥……” 申寒的声音又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没有睁开眼，手继续向前伸。 他碰到了肩膀。而后是半个脖子。没有头。脖子的另一边，没有肩膀。 师远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强忍着没有将手缩回。 就在他想要继续去探知前方那个东西时，身后传来了水声，似乎有一个极薄的东西在水中漂游。 他一下子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张人皮。那双眼睛里的寒光，他怎么也忘不掉。 他心一横，继续向前伸出手去。 不会有错的，异常波动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个残缺不全的尸体，说不定会有用。 这么想着，师远便决定将那尸体从水里拉出去。 身后是不能再去了，他只能向前行进。 他抓住那条手臂，用力地向前扯去。 然而，那手臂却坚如磐石，根本没有移动分毫。 万般无奈之下，师远只能将头部探出水面，深呼吸了几口气，手却依然死死地抓着那条手臂的手腕，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并没有确定什么。他什么也不确定。他甚至不知道这具残尸有没有用。他只是倔强地认为，既然这里有着异常波动，并且手机地图也显示出这里有一个闪烁的红点，那么自己就不能忽视这一切。 平衡石说不定就是残尸的形状，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虽然那手臂的触感并不像石头。 但是，谁知道呢？说不定这触感也是幻觉。 当“幻觉”两个字在心中浮现出的时候，师远浑身猛地一颤。 ------------ 第66章 师念忠 强烈的窒息感令师远浑身难受。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浮出水面换气。 这样下去会死。 他拼命地挣扎，但他绝望地发现，水面上似乎结了一层冰壳，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其砸碎。 他取出背包里的羊角榔头，拼命地挥舞，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氧气渐渐耗光，师远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临死前的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个暗世界一直在试图阻止他发现的那个秘密。 他想转头看向那具残尸，但整个世界却在此刻远离了他。 ☆ 一阵闹钟铃声将师念忠吵醒。他利落地睁开眼，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漆黑。 几点了？ 他心里想着，转头看向了闹钟。 闹钟是夜光的，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一点。 一点？ 他好似不相信似的又仔细瞪大眼睛看了看。 的确是一点。 是半夜一点还是下午一点？还有，我为什么会设置这样的一个时间？ 师念忠有几分茫然。他坐起身，转头向窗外看去。 外面没有任何的光亮。 应该是午夜一点吧。可是，我并不记得我让闹钟午夜响起啊…… 师念忠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仔细地回忆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案件在等着他。但是，他搜索了半天，却没有想起任何大案。 最近好像很平静，不要说大案，就是普通的小偷小摸都很少，局·里很清闲。 他从枕边拿起手机，按了一下。没反应。 没电了？ 他没多想，随手将充电器连接在了手机上，开始充电。 屏幕依然没亮，但是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手机上，而是到卫生间去洗脸。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既然自己如此设置，就必然有这样设置的道理。很可能是要加班，只是具体的内容被遗忘了。 他按了一下开关，灯没有亮。 “嗯？” 师念忠顿时警觉起来。他立刻返回卧室，将手枪拿在了手里，而后又拿起了一把小手电。 莫非有犯·罪分子潜入，将电闸拉断了？ 他这么想着，按了一下手电上的开关。 手电也同样没有亮起。 他的心脏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跳动，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 当了三十多年警·察，师念忠对各类情况都了然于胸，警觉性自然是不低。眼下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要蓄意报复。那个人，或者几个人，将电闸拉断，又将手电里的电池取出，目的就是要让他的视觉暂时失去功能，而后趁机下手。 但是，这么一想，又有些说不通，因为他刚才在睡觉，如果真的有人潜入，他们完全可以趁着他处于睡眠状态时下手，根本没有必要搞这些小动作，然后等着他醒来。 莫非是什么新的报复方式吗？ 师念忠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因为受不了每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妻子在五年前与他离了婚，而后去了国外，不过他对于妻子的感情，却是从未淡过。两人没有过孩子，如今的师念忠可谓是孤家寡人一个，只需要保护自己一个人，而不需要分心去想太多。 手中持枪，师念忠开始在各个房间之内巡视，寻找可疑的迹象。 电灯全部熄了火，他只能靠听觉去判断家里是否有异。 他向厨房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套新买的厨房用刀具，十分锋利。 室内很黑，他只能凭着记忆去走。不过，由于只是他一个人住，倒也没什么家具，比较空旷，他一路走到厨房门口，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他没有出声，而是谨慎地推开了门。 窗外似乎有隐隐的月光照进来，厨房里的情形虽然不是完全清晰，却是能够看个大概。 里面没有人，但是地板和墙壁上似乎有一些暗色的痕迹。 那是什么？ 师念忠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因为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告诉他，那些痕迹，是血。 哪来的血？谁的血？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灯，却在按下开关后反应了过来。 他来到距离门口最近的血迹旁，蹲下观察。 地上的痕迹散发出血腥味。师念忠皱了皱眉。 他伸出左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地上的血迹上抹了一下，而后将两根手指凑到鼻子处闻了闻。 的确是血无误。 师念忠站起身，来到窗边。 窗子关得好好的，应该不会有人从这里逃走。 他的目光移动着，很快便发现了墙角堆着的一些本不应该在地上的东西。 一些分块装袋的猪肉和前两天从超市买来的鱼丸，以及冰箱冷冻层里那些像抽屉一样的东西。 是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这是跃入他脑海的第一个问题。 但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浮现而出，而这个问题让他的心脏瞬间揪紧。 原本应该放在冰箱里的东西被拿了出来，那么现在冰箱里放着的，是什么？ 他缓缓地转头看向冰箱。他隐约觉得，冰箱的门似乎没有关紧。 他走了过去，无声无息。 冰箱门被缓缓地打开，一条手臂掉落了出来。 惨白的月光下，那手臂极为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手臂上的血迹已经被冻住，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师念忠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订制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个“月”字，那是他妻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他的心脏咯噔一下，动作也在瞬间僵住。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了出来。 最后一样被他取出的东西，是一颗头颅。与白中带青、覆盖着血液的其它部位不同，头颅竟然栩栩如生。若不是因为这仅仅是一颗人头，师念忠会误以为，这颗人头的主人还活着。 “凌月……” 他惊愕而悲痛地看着妻子的脸。 他就这么捧着妻子的头颅，看着上面的霜花，心中竟然期盼着那双眼睛能够再次睁开。 心脏像被利刃穿透了一般疼痛，师念忠的眼中布满血丝。 突然，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妻子的眼睛，真的睁开了。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险些将头颅扔到地上。 凌月的眼中没有神采，瞳孔也变成了白色，结着霜。 “凌月……” 他再次轻声唤道。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莫非期盼着她能开口回应自己吗？ ------------ 第67章 血瞳 师念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凌月的双眼直直地盯视着他。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师念忠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也快要被冻住。 怎么回事？ 师念忠觉得有些不对。 他看着妻子的双眸，觉得自己的感觉不像是被妻子看着，而像是被某种吃人的野兽盯上了一般。并且，那目光似乎也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身后。 师念忠浑身一颤，惊恐地转头看去。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将头转了回来，再次看向妻子的头颅。 “啊！” 他本能地后退，因为他看到，手中那颗头颅的脸孔，竟然变了。 那不再是妻子的脸，而是一张隐约有些眼熟的陌生女子的脸庞。她的头部因为外力的作用而变了形，满是血污，双目紧闭。 那是谁？ 师念忠拼命地回忆着。 那个女子的眼睛陡然睁开。那双瞳孔不是和刚才妻子的眼睛相同的冰霜色，而是血红色。不，不仅是瞳孔，连原本应该是眼白的地方，也全部都是血红色。 这一幕简直将师念忠吓得心惊肉跳，因为电灯根本没有打开，窗外的月光并不算亮，对他来说，厨房里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影影绰绰，只有黑白两色，就连地上和墙壁上那些大片的血迹也是黑色的。 但，就是这样的画面中，那名女子的双眼，却完完全全是血红色的，散发出妖异而危险的光芒。 师念忠一下子将手松开，接连后退。 但令他骇然的是，那颗头颅竟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向着他的脖颈飞来，而后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啊啊！！！” 剧痛让师念忠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惨叫。他拼命地抓着那颗头颅，想要将它拉开。 然而，那死死咬合的牙齿却已经穿透了他的皮肉，他想要拉扯，结果只能是将自己的皮肉拉掉。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向下流淌，染红了他的衣服，裂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是，此刻的师念忠已经完全顾不上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把这颗头颅拉下去！ 在危急之下，师念忠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然真的将那颗已经恶鬼化的头颅扯开了一段距离。然而，他刚刚想要放松一点，那颗头颅便又一次飞到了他的脖颈上，死命地撕咬着。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师念忠的脖子已经几乎要被咬断。 他已经无法站立，生命力在急剧地流失。他瘫倒在地，双手仍旧死死地抓着那颗头颅，向一旁拉扯。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原本就黯淡的光线，更是消逝在了世界的边缘。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侄子。 “师……远……” 他嘶哑地发出了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而后失去了声息，双目犹自不甘地瞪着。 “叮铃铃铃……” 朴素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师念忠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闻裕哲”三个字。 这铃声虽然吵醒了他，但此刻他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裕哲，什么事？” “师局，您怎么还没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嗯？”师念忠有几分疑惑，“现在几点了？” “都下午一点了。今天上午我就想给您打电话，副局说您可能是有事在忙。但是，我越想越不放心，就给您打了这个电话。您……没事吧？” 闻裕哲担心地说。 “哦，没事，”师念忠抹了一把脸，“我在家呢，不好意思睡过头了。那个什么，我……我现在就过去，你们不用担心。” 对面沉默了两秒钟，似乎是对他“睡过头”三个字有些无语。随后闻裕哲又说：“既然您没事那我们就放心了。您不用忙，今天没什么事儿。” “嗯。” 简短有力地说了这么一个字后，师念忠挂断了电话。 他再次无意识地抹了一下脸，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刚才的那个梦，太真实了，和真的一模一样。我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太可怕了…… 师念忠的脑子不断地翻腾，心脏也是忽上忽下。 突然，他觉得手掌心有些不舒服。他低头看去，竟然看到手心里全是血。 “啊！” 他惊愕地向后急退，后背撞到了墙壁。 他骇然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这场景，和刚刚那个噩梦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可能！ 师念忠的脑子都快炸了。他惊恐地看着那大片的血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他摸到了一些黏糊糊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像是被咬烂了的皮肉。 他产生了再次陷入噩梦之中的感觉。 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他惊惶地想着。 脖子上传来阵阵剧痛，那剧痛也同样真实。 他再次抓起手机，翻出了师远的手机号码。 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侄子，似乎可以解决一些自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比如，灵异事件。 这四个字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指也停了下来。 他呆愣了几秒钟，而后按了下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手机中传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不在服务区？” 师念忠看着屏幕，喃喃自语着。 他知道师远在暗鸦岭村，但是那个村子的手机信号很好，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师远他……究竟在哪儿？ 师念忠瞪大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突然翻身下床，冲到了镜子前。他要确认自己的脖子到底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手心的黏腻感仍在，但镜子里的他，却是干净的，没有任何血迹。脖子也是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被撕咬的迹象。 师念忠再次低头看去，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恢复了干净。与此同时，脖子上的痛楚也完全消失了。 莫非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吗？ 师念忠叹了一口气，洗漱，收拾，拿上钥匙出了家门，向工作的地方赶去。 ------------ 第68章 倒吊 刚一走进大门，师念忠便看见闻裕哲迎面走来。 “师局。” 闻裕哲打了个招呼。 师念忠点了点头，示意闻裕哲和他一起向他的办公室走。他看出闻裕哲有话要说。 两人在局·长办公室坐好，师念忠便问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嗯，”闻裕哲答应了一声，“师局，您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件作家杀人案吗？” “作家杀人案？” 刚想喝水的师念忠抬起头，看向闻裕哲。 “嗯，就是那个名叫顾阳百的作家杀死自己女朋友的案子……” 闻裕哲还没有说完，师念忠便挥手打断了他。 “第一，证据不足，我们不能说顾阳百就是凶手；第二，那件案子也从未有过‘作家杀人案’这样一个名字。裕哲啊，你得严谨一点。” “是，”闻裕哲立刻点点头，“那件案子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是我一直都觉得有疑点，所以今天想和您说说。” “那件案子当初是定性为随机性入室抢·劫杀人案，凶手自然是一直没有找到。顾阳百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当天他一直在附近的一家超市里，有监控为证。” 说到这里，师念忠终于是将茶杯端起，喝了一口水，而后继续说道：“那件案子之后，我也在网上关注了一些关于那个作家的消息。好像后来他也一直没有结婚，据说写作风格也发生了转变，改写恐怖悬疑了，并且也一直挺受欢迎……” 说着说着，师念忠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想起了噩梦中的那颗人头，想起了那张陌生女子的脸。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张脸之所以有几分眼熟，是因为那正是顾阳百女友李嘉莉的脸。他曾经看到过现场照片，对李嘉莉的面孔有些印象。 可是，为什么我会梦到李嘉莉的脸？难道……这件案子真的有什么蹊跷？李嘉莉是在对我表示不满？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师念忠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朝迷·信的方向思考。 李嘉莉早就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表示不满？会梦到她，多半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也觉得那件案子有问题，放心不下。 师念忠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裕哲，那件案子的凶器，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 “对，没有找到。经法医鉴定，死因为钝器击打造成的颅脑损伤，从伤口来看凶器并非锤子、砖块等形状非常明确的东西，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羊腿造成的。普通的羊腿自然是不行，所以应该是冰冻的羊腿。” “羊腿？”师念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如果是羊腿，那么找不到凶器就很容易解释了。我们曾经以为凶手将凶器抛入了河中，但是现在想来，或许那条羊腿已经被顾阳百吃掉了……” 师念忠想象着当时的场景。 沾染着大量李嘉莉鲜血的羊腿被顾阳百烹制成了一道菜肴，而后被顾阳百吃了下去。在他吃这道菜时，李嘉莉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在旁边的地板上…… 师念忠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知道顾阳百很可能就是凶手，但是我们证据不足，不能定罪。”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 闻裕哲也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闻裕哲说：“师局，您觉不觉得，顾阳百的不在场证明，太过刻意了？” “这个很明显。” 师念忠表情不变，立刻说道。 “所以，凶手应该就是他。”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师念忠的语气有几分无奈。 闻裕哲再次沉默了。他固然是知道师念忠的意思，虽然内心有诸多不甘，但也只能屈服于客观条件的限制。 又过了一会儿，闻裕哲也是无奈地说：“如果顾阳百在杀死女友后很快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新女友，这件案子还容易理解一些。可是，他竟然一直单身，这还真的有几分蹊跷……”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一点，便站起身说道：“师局，您先忙，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嗯。” 师念忠点了点头。 闻裕哲离开后，师念忠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闻裕哲为什么突然又提起那个案子呢？我又为什么梦到了死者李嘉莉？ 心乱如麻的师念忠再次想起了师远。师远虽然年纪小，但师念忠相信他可以解决自己的疑惑。 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时，他感觉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难道楼上漏水了？ 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 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具女尸竟然就倒吊在天花板上，那张肿胀扭曲的脸，正对着他的脸。女尸的一头长发垂下，几乎快要扫到他的额头。而他刚刚感觉到的那滴液体，正是女尸头上流淌下的血液。 师念忠一下子从椅子上惊惶地跳起，眼睛瞪得极大。 他手忙脚乱地跑到旁边，身子都没有完全站直，惊骇地看向那具倒吊的女尸。 从他现在的角度看去，他已经看不到那张脸，只能看到垂下的长发。那长发上，还有着大片暗红的血迹。 他见过的尸体太多了，但是眼前的这具尸体，却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觉得，那好像不是尸体，而是…… 他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取出手机，再次按下了师远的手机号。 依然是“不在服务区”。 “这小子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他有几分不满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那具女尸。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师局，刚刚得到的消息……” 来人正是闻裕哲。听到声音，师念忠立刻转头看向他，面色依旧苍白。 “师局，您……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 师念忠一阵愕然。 难道他看不见这具女尸？ 他骇异地再次将视线转向了倒吊的女尸，却发现天花板上除了一盏普通的电灯外什么都没有。 消失了？ 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盯着天花板。 ------------ 第69章 顾阳百死了 “师局？” 闻裕哲对他的举动疑惑不解。 “你……看没看见……” 师念忠看向闻裕哲，目光呆滞，手指着天花板。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回过了神。 既然闻裕哲没有看到，那么他自然也不该说。 他清了清喉咙，说：“什么消息？” “哦，是这样的，刚刚得到的消息，有人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正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作家，顾阳百。” “什么？顾阳百死了？” 怎么这么巧？闻裕哲刚刚提到这个案子，他就死了？ 师念忠的心思翻涌得愈加厉害。 “死因是什么？” 师念忠追问道。 “他是……撑死的。” “你说什么？撑死的？” 师念忠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的确是撑死的。他在死前吃了很多东西，法医说，是羊肉。当时解剖的时候……” “这个细节就不要说了。” “是。他的确是撑死的，但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食物，连冰箱里都是空的，厨房也没有任何剩余的饭菜。我们怀疑，发现尸体的地方并非第一现场。” “撑死这种事情，还需要报案吗？是谁报的案？” 师念忠皱着眉头问。 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把刚刚看到的女尸彻底抛诸脑后。 “是快递员。他说，路过他家时，发现房门大开，里面传出阵阵恶臭。他有些好奇，就进去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了尸体。” 听完闻裕哲的话，师念忠感觉头大如斗。他挥了挥手，说：“撑死这种情况，应该是意外。看来是有钱了，不知道控制饮食。你先去忙吧。” “是。” 闻裕哲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师念忠再次重重地坐进了椅子，双臂放在扶手上，闭上眼睛。 恍惚中，一滴液体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用手一抹，感觉那液体还略微有些发黏。 这种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天花板上的那具倒吊的女尸再次出现，并且这一次，她的脸更低了，与他的脸更近。 “啊！！” 师念忠再次惊恐地从椅子上跳起，慌乱地逃向一旁。 这是灵异事件！这绝对是灵异事件！ 他取出手机，颤抖着按下了师远的手机号。 “接电话啊，师远！” 他咆哮着。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啊！！” 师念忠狠狠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手机顿时被摔了个粉碎。 女尸突然摇晃了起来，绑着双脚的绳子发出吱嘎的怪异响声。 房门被推开。 “师局，刚刚得到的消息……” 闻裕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记事本。 “什么？” 师念忠愕然地看向闻裕哲。 他不是刚刚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难道案件有什么新进展？ “刚刚得到的消息，有人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正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作家，顾阳百。” 闻裕哲面色无异地说。 师念忠却是完全愣住了。 这个消息不是刚刚才说过吗？ “他是不是撑死的？” 师念忠语调怪异地问。 “不是，”闻裕哲摇了摇头，“是惊吓过度导致的心脏病突发。” “惊吓过度？” “是。死者之前并没有心脏病史，所以这件事也很蹊跷。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将自己活活吓死？” “哦……好……你去……你去查……” 师念忠无力地摆了一下手。 闻裕哲关门出去，师念忠再次坐进了椅子，而后，不受控制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拂过了他的脸。 只是那感觉并不舒服，反倒令他产生了几分寒意。 他猛地睁开眼睛，第三次看到了那张肿胀扭曲的脸。 李嘉莉的脸。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逃开，而是缓缓地挪到了一旁，死盯着女尸。 门再次被推开，闻裕哲走了进来。 “师局，刚刚得到的消息……” “顾阳百死了？” 师念忠打断他的话道。 “是的，”闻裕哲的眼睛睁大，十分惊讶地看着他，“是钝器击打造成的颅脑损伤，和当年的李嘉莉一样。” 说完，他看着师念忠。 师念忠却是转而说了另外的一件事。 “你能看见那具女尸吗？” 他指向天花板。 “女尸？” 闻裕哲愣了一下，而后看向了师念忠手指的方向。 “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吗？” “没有。” 闻裕哲有几分狐疑地看着师念忠。 师念忠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头垂了下去。 “师局，您刚才……看到了一具女尸？” “对。” “是什么样的女尸？” “倒吊着的，脸孔扭曲，长头发。” “穿什么样的衣服？” “穿……什么样的衣服？她……” 师念忠直视着闻裕哲的脸，眼神变得茫然。 是啊，那具女尸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呢？是什么颜色的？是裙子还是衣裤？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闻裕哲继续说：“师局，您真的确定刚才看到了一具女尸吗？” “我……” 师念忠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师局，您太累了，可能是眼花了。” 闻裕哲说。 “可能吧……” 师念忠虽然这样说着，但心中却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闻裕哲离开办公室，师念忠没有再一次坐下，而是强迫自己站在办公桌边。 他的大脑开始混沌，开始茫然。他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他。 他转过身，看向刚刚那女尸出现的位置。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再次闭上双眼，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但是，他却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人的眼睛。 他惊恐地睁开眼，却发现身边完全是一片漆黑。 停电了吗？不对啊，现在不是白天吗？ 他转头四顾，什么也看不到。 他伸手摸了摸，没有摸到办公桌。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谁？” 他立刻喊道。 没人回应。窸窣声继续，没有任何停顿。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怪异的声响令他汗毛直竖。他从衣兜里取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却没有亮。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师念忠感觉室内的空气似乎也下降了好几度。 他颤抖起来，后退着。 ------------ 第70章 紧迫 突然，师念忠感觉身后也传来了那种有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他头皮一紧，转身看去。 他看到的只有黑暗。 紧接着，同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师念忠感觉，有十几个同样的东西在向他爬过来，并且，全部都带着深深的恶意。 他感觉越来越冷，身体哆嗦得也是越来越厉害。 他不是怕死。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在危险之中穿行，他从未怕过。 但是此刻，他在害怕，在恐惧。他觉得，那些正在向他爬行的东西，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是真正黑暗的东西。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 在这短暂的电光中，师念忠看到了周围的那些爬动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只有半个身子的恶鬼，每一个都抬着头看向他，脸孔惨白，双目流血。 闪电转眼便消逝了，但师念忠仍旧是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那些恶鬼的方向。 什么东西？那些是什么东西？ 师念忠拔出手枪，一连开了六枪。在这寂静的黑暗之中，那枪声震耳欲聋。 他没有听到子弹射入皮肉的声音，所有的子弹都是直接打到了地板上。 绝望几乎快要将他吞噬。他感到一阵眩晕，胃里也在翻涌着。 爬动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他的脚下。 他感觉，那些半个身子的东西，马上就要抓住他了。 在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呵呵……哈哈哈哈！”他有些失态地狂笑起来，“我师念忠什么没见过？黑暗又怎样？邪恶又怎样？我要是怕你们，我就不姓师！” 又一道闪电劈过。 师念忠瞪大眼睛，盯向了地面。 那些半个身子的恶鬼，竟然消失了。 他愕然，表情僵住。 莫非真的像老话说的那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师念忠愣在原地。 但随即，一种更加深沉的恐惧如同黑雾一般将他笼罩。 他感觉那些恶鬼不是被他吓退了，而是要留着他，慢慢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师念忠固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但是他珍惜生命，他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白白死去。 “师远……” 他再次取出手机，但手机屏幕却怎么也亮不起来。 ☆ 师远突然觉得心脏咯噔一下，随后一阵隐隐的痛楚传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 他表情痛苦地捂住心脏的位置，黑色耳钉共享的竹上雪无的能力正在发挥作用。 他感觉到，自己的一位亲人刚刚经历了死亡的威胁。 虽然说不清这种能力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师远知道，刚才那位亲人，并非他的父母。此外，那个人也只是遭受了威胁，并没有真的死去。 难道是三姨，或者表弟？ 但是，他随即便想起方异圣说的话。 方异圣说，明世界的诅咒已经爆发。 那也就意味着，无论身在何处，没有人是安全的。 莫非是大伯？ 师远一凛，一阵急迫感令他感到窒息。 必须加快速度！再这么磨蹭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的父母，亲人，都可能会被那些鬼魂杀死！ 师远的右手死死地握拳，关节都有些发疼。 保命次数只剩六十次。乍看上去似乎还很多，但是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像现在这样下去，六十次也是转眼就会被消耗光。 在上一次死亡之前，他想到了那个秘密。但是，这一次醒来之后，他又一次将那个秘密遗忘了。 不过，他却保留了一种感觉。 那感觉虽然十分缥缈，但师远却觉得，那种感觉可以指引他，让他走向最终的目标。 他取出手机，再次查看地图。 他觉得那地图是有用的。 至于明明手里拿着有用的地图，却始终没有找到平衡石的原因，师远也已经明白了。 他遗忘的东西，就是这个暗世界对地图的干扰。 他不想去考虑为什么暗世界会给他一个地图。考虑那种事只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他站在一片斜坡上，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 手机屏幕上，一个红点在闪烁。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就在帐篷里面。 根本就不需要进去，师远就知道，里面有着不止一个恶鬼。 他知道，暗世界本身就是危险至极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随意地走进一个必然会带来死亡的空间。 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师远转身离开了这顶帐篷，向着另一个红点所在的位置跑去。 那个位置距离这里不近，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全力飞奔。 就在他快速地奔跑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那个师远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乖样子，背地里龌龊得很，什么恶心事都干。” “这件事现在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师远是个伪君子？我竟然和他在同一个班级，真是倒霉。” 听到这样的话，师远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快速地跑着。 是谁在说话，再清楚不过了。 方圆一千米的范围内，除了他自己以外，根本就没有活人。 然而，他不去理会说话的“人”，不等于会安然地置身事外。 就在他咬牙飞奔之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在以最快的速度跑着，但是那只手却是极为平稳地放在他的肩上，连半丝起伏也没有。 “师远，不和同学打个招呼吗？” 一个怪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师远的皮肤有些发冷。他就算再不想去理会那个声音，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他知道，现在那只恶鬼只是在说话，但几秒钟后，很可能就会毫不犹豫地展开杀戮。 更糟糕的情况是，那只鬼并不杀死他，而是留着他的命，折磨他。 直到现在，瞬移也不是每次都会顺利地成功。万一那种情况出现，搞不好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只有继续跑下去。 “师远，对待同学这么冷，莫非是心里有鬼？” 那个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说。 师远目不斜视。他不想看见旁边的鬼。 但是，周围的环境却骤然发生了变化。 “你好啊，我叫甄曼曼，是刚刚转学来的，以后请多关照哦！” ------------ 第71章 安静的班级 明明一直在跑的师远，却突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座位上，周围变得和他的教室一模一样。 他知道这些是幻觉，根本不需要依靠别的什么东西去判断。 他记得甄曼曼这个人。她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转学过来的，当时师远身旁恰好有个空位，老师便将这个转学生安排到了他的邻座，成了他的同桌。 刚一坐下，甄曼曼就对他极为热情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眼前的场景，和当年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几乎像录像一样，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差异，就连那女生的表情、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当时，师远对她也是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而现在，师远却是直直地看着前方，连头都没有转。 他不想看向这个甄曼曼，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 甄曼曼叹了口气，显得有几分哀怨。随后她自言自语道：“果然啊，我还是不够漂亮，不能吸引你的注意。要是我有女明星那样的样貌，恐怕根本就不用我说话，你就主动开口与我交谈了吧？” 师远面色凝重，目视前方。 老师就在前面，他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甄曼曼说话的声音。 “师远？” 甄曼曼试探性地再次低声叫了师远的名字。 师远不动声色地向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 这个女生真是烦啊。 他心中想道。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一切当成了现实。 “师远，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想，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发现我的好的。我认为，内在比外在要重要得多，你觉得呢？” 师远皱了皱眉。 其他的学生都在认真地看向黑板，等候老师讲课。 从师远的位置看去，他看不到任何人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个后脑勺。 甄曼曼的声音继续响着。 “我从小学习古筝，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绘画。他们都说我是才女。师远，你对绘画感兴趣吗？” 师远感觉那女生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厌恶地皱紧眉头，又挪了挪椅子。 “你是不是……讨厌我啊？”那女生的语调又哀怨了起来，“我知道，像我这样样貌普通的女生，很难让你注意到我……其实我之前也喜欢过一个男生，他也很帅。当然，和你比不了。那个时候，我一心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但是，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后来，我在网上发现了一个好方法，非常非常好的方法。我在那个男生身上尝试了这种方法。你猜，后来怎么样？” 师远闭口不言，就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除了他紧皱的双眉之外。 甄曼曼继续说道：“结果……他竟然完全地喜欢上了我，为我疯狂，为我倾倒！我那个时候好幸福……但是，因为已经得到了，我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好无聊，原来得到一样东西这么无聊。不过，没有关系，我发现了你。我觉得，你应该是很难追到的。很好，这样才有意思。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下一个目标，并且，我会在你的身上，也尝试那种方法。” 她声音中的哀怨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志在必得的自信。听着她的话，师远突然打了个寒噤。 我为什么在害怕？这个女生的身上，莫非有什么秘密？ 师远忍不住想要转头看看身边的这个女生，但是，心底的某个声音强制性地将他的头拉住。 别看。 那个声音说。 师远难以察觉地哆嗦了一下。 他注意到了甄曼曼提到的某种“方法”，不禁想，她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老师还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学生们也依然是全神贯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转头，没有人交头接耳。 师远的视野里，依旧是那些人的后脑勺。包括老师。 他突然意识到，老师似乎已经在黑板上写了十五分钟的字了。但是，黑板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老师写了什么？ 师远仔细地搜寻，试图找到一些文字的痕迹，但是他失败了。黑板上没有字。一个字也没有。 怎么回事？老师不是一直在写字吗？为什么没有字？ 师远的眼珠左右转动，不断地看向那些同学。 整整齐齐的后脑勺，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这么安静，连动都不动一下？ 师远感觉到不对劲。 他站起身，缓缓地从两列课桌椅之间的狭窄过道之中向前走去。 尽管走得很慢，但他清楚，只要走上一步，就可以看到前面这一排学生的侧脸。只要迈出两步，就能看到他们的正脸。 然而，他走了五步，看到的，依然是后脑勺。 他骇异地转头，看向了还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老师。 “吴……吴老师？” 师远试探着喊道。 老师没有理会，写字的动作还在继续。 师远稳了稳心神，走上了讲台，从侧面观察吴老师的脸。 但是，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吴老师的后脑勺。 站在讲台上，师远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就像被全班的同学紧盯着一般。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下方的几十名同学。 他看到的，还是后脑勺。 他陡然一惊，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下面，没有空的座位，可他自己明明站在讲台上。 那是……谁？ 师远惊恐地看向那个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那个“人”也只有后脑勺。 还有那个“人”旁边的女生，她也只有后脑勺而已。 那是刚刚一直和我说话的甄曼曼吗？ 师远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不不不，这肯定是个梦，这是一个噩梦。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师远的后背抵在黑板上，身体有些瘫软。 突然，一阵怪叫声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扑向了他，两只冰凉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师远艰难地转头，看到的，是吴老师的后脑勺。 他脸孔涨得发紫，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拼命地想要拉开吴老师的手，但那双手犹如铁钳，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这是噩梦吗？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 ------------ 第72章 破除幻觉 师远的眼珠几乎快要从眼眶瞪出来，极度的痛苦令他的大脑无力思考。 就在这时，他看到，甄曼曼的脸变了。一张脸如同拨开了周围的毛发钻出来一般，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容颜。 “师远……”甄曼曼面无表情，“记住，你永远都不知道背对你的人，是否真的有一张脸孔。” 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轻，师远剧烈地喘息着。 但是，他的视线却仿佛凝固在了甄曼曼的脸上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太漂亮了。这个女生，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漂亮，包括那些女明星，甚至包括动漫里的人物。 现实中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甄曼曼突然笑了，眼中闪烁着光芒。 “师远，你终于肯看我了。太好了，这说明我的方法起了作用。明天，你一定会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在梦中遇见过。我会让你意识到，你的心里有我。” 师远没有说话。震惊令他忘记了如何说话。 一阵闹钟声响起，师远醒了过来。 这里是他的卧室，是他在海源市的家。 “刚才那个梦……” 他捂住额头，觉得有些发烫。 我梦到了甄曼曼。这是为什么？ 师远疑惑不解，愣愣地看着雪白的墙壁。 起床，洗漱，吃早餐，赶到学校。 刚一走进教室，师远就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同桌。 看着甄曼曼的身姿，师远觉得这世界上所有文学作品里对美女的描述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不过，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对她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与其说他在看一个绝美的女孩，倒不如说是在看一个艺术品，一个假象。 师远的心突然抖了一下。 假象？甄曼曼？这个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子？ 师远变得茫然，呆立原地。 周围的课桌椅和学生似乎在瞬间远离了他，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沉入了水中。 水……保护……假象……幻觉…… 学生们的吵闹声突然变成了刺耳的啸音，几乎要将师远的耳膜震破。他表情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耳朵，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清晰起来。 “师远……” 一只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吓了他一跳。 他猛地转身，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你是谁？” 他下意识地说。 女生愣了愣，说：“师远，我是甄曼曼啊。你……原来你根本就不记得我啊……” “你是甄曼曼？” 师远瞪大眼睛，盯着她。 “是啊……” 甄曼曼似乎有些心虚，后退了两步，而后走远了。 她是甄曼曼？那刚才那个特别漂亮的女生，是谁？ 师远觉得心脏突突乱跳，环目四顾，想要找到刚才那个人。 他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她。 皮肤有些发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皮肤上有水。 哪里来的水？ 师远低头看去，自己的两条手臂都是湿漉漉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也是湿的。 身上的校服，也全部都像是刚刚从水中取出一样，向下滴着水。 怎么回事？ 他惊诧莫名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其他同学。 几乎所有人都是全身湿透，衣服滴水。他们全部都呆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面无表情，脸色惨白。 他们，根本就不像是活人。 而在众人之中，有一个人看上去和别人完全不同，衣服上没有任何水迹，脸色也是十分正常，一双大眼睛正在看向他。 正是刚才的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 “你是谁？” 师远立刻问道。 那女孩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看上去令人浑身汗毛直竖的笑容。 恐惧骤然间如同巨大的斗篷一般将师远紧紧包裹。这种恐惧的感觉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怪异至极的感觉。 师远察觉到了不对。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感觉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自己现在的这种恐惧，为什么会有一种陌生感？就好像自己在看到眼前这般诡异的场景时不该有这种感觉一样。 不该有？等下，我……我好像忘记了什么……我好像忘记了人生中很长一段经历…… 师远痛苦地双手捂住头，双腿失去了力量，瘫倒在地。 一段段回忆在他脑海中闪过。 罗亚森，刘潋，方异圣……恶鬼，血腥的场景……一次次的恐怖任务……暗世界…… 暗世界？ 师远猛地睁开眼睛。 周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暗世界。刚才的那些，毫无疑问，全部都是幻觉。 师远的心似乎是放了下来，也似乎是再次悬了起来。 手机在响，红点闪烁。 红点的位置就在前方。师远打开手电，再次奔跑起来。 莫非破除幻觉的方式，就是回忆起那些任务和暗世界吗？但是，身处幻觉之中时，大脑也完全被控制，又要如何想起？难道只能靠运气？ 师远感觉到一阵烦躁。 好在自己现在已经想了起来，并迅速采取了行动。红点所示的位置就在前方，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就是平衡石所在的位置。 师远已经完全明白，之所以在前几次都没有发现平衡石，是因为自己每一次都处在幻觉之中，五感失去了作用，就算平衡石在眼前，也根本就看不到。 如今幻觉破除，目标应该可以很快实现了。 师远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记得刚刚感觉到了一位亲人的死亡危机，所以现在的他极为急切地想要解决这一切。 红点的位置，到了。 借助着手电光，师远看到了一座约有十米高的无字石碑。 那就是平衡石。 师远心中想道。 他几乎可以完全确认这一点，因为他感觉到了那座石碑上传来的强烈的异常波动。 他停下跑动的步伐，而后缓缓地走近了石碑。 石碑看上去极为古旧，上面有几条明显的裂痕。 裂痕？莫非这就是两个世界失去平衡的原因？可是，我要如何修复这座石碑？ 师远的心中刚刚浮现出这几个问题，他便感觉到一段信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要用活人的血液去修补吗？” 他低声自语道。 看着那几条裂痕，师远的心沉了下去。 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他不知道要修复那些裂痕，需要多少血液。 ------------ 第73章 裂痕 忽然，师远想到了背包里的疗伤矿泉水。 在这暗世界，矿泉水无法治疗遭到腐蚀的皮肤，但对于普通的物理伤害，依然有效。 如果他用刀划开皮肤，用血液去修补裂痕，等到身体虚弱时喝下疗伤矿泉水，会不会就会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如此一来，不就相当于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了吗？ 主意打定，师远立刻开始了尝试。 有矿泉水在，即便割伤自己也不会有危险，只是有些疼痛罢了。对于现在的师远来说，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他将匕首扔到了一旁，直接将左臂伸到裂痕上方，让血液滴在了裂痕上。 嘶嘶……嘶嘶…… 血液刚一接触裂痕，便立刻发出阵阵红色的雾气，就像那石碑是滚烫的一般。 师远牙关紧咬。他虽然不惧疼痛，但疼痛毕竟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看到这一幕，师远的脸上显出几分激动。 终于要完成了！两个世界的混乱，那个可怕的诅咒，都可以结束了！ 不知消耗了多少血液，师远已经感到阵阵眩晕，手臂伤口的血液也渐渐凝固了。此时，第一条裂痕已经完全被修复。师远喝了一口矿泉水，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匕首，转而来到了第二条裂痕旁。 手臂已经恢复如初，师远再次用匕首割出了一道口子。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血液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血色雾气升起。 师远的表情渐渐变了，他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裂痕为什么没有任何弥合的迹象？是哪里出了问题？ 猩红的血液顺着石碑流淌下去，裂痕却依然如故，宛若一张扭曲的血口。 嗒……嗒……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师远猛地回头，发现来的人是方异圣。 “方异圣，你回来了？”师远略微松了一口气，“我找到平衡石了。” 感知域里的白色人形让师远放松了警惕。 方异圣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嘴角勾了勾。 随后，他拍了拍师远的肩膀，说：“你搞错了。” “我搞错了？是哪里搞错了？” 师远的心在自己的肩膀被拍的那一刻提了起来。 眼前的方异圣，似乎不像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但是，他的确是活人，自己的感知能力在这暗世界是有效的。 “你还记得那些书页吗？” 方异圣突然说道。 “当然。” “书页背后的字呢？” “自然记得。每一页都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在遇到我之前的那张书页背面，写了什么？” “金火不需。” “是啊，金火不需。” 方异圣神情怪异，似笑非笑。 师远越来越紧张。他觉得方异圣很不对劲。 莫非他被“附身”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远死死地盯着方异圣的脸，下意识地后退，伤口中流出的血滴到了地上。 方异圣没有回答他，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 “喂，方异圣！”师远的语调也变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心背后。” 方异圣答非所问地说。 “背后？” 这两个字令师远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不过，感知域也好，念力视觉也好，都没有显示出他的背后有什么异常。师远怀疑这是面前这个“方异圣”的诡计，便没有选择回头，而是继续死盯着他。 方异圣笑了，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突然，师远的胸·口极为突兀地伸出了一只满是血迹的枯瘦手爪。这一刻，难以承受的剧痛如海潮般袭来，呼吸也变得极为艰难。 “我说过了，让你小心背后。” 方异圣的嘴咧得很大，扯到了耳根，口中是一片血红。 师远的脸上写满了惊诧，身体也逐渐变凉。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他根本就没有从幻觉中走出来。 他想起来了，判断自己处于幻觉中的方法不是回忆起暗鸦岭的任务，而是察觉到身上的“水膜”明明消失了，皮肤却没有任何的刺痛感。 ☆ 看着窗外的夜色，师念文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三点，后半夜。这种时候外面是一片漆黑似乎是正常的。 但是，自己睡眠的时间好像有些异常。 似乎，太久了。 自己应该是在前一天的早上六点醒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睡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后被一阵怪声吵醒。 至于刚才的那阵怪声…… 师念文眉头紧皱，心脏加速了跳动。 现在回忆起来，那怪声很像是……濒死之人的绝望惨叫。 这里是公司安排的酒店，安保措施相当不错，那惨叫声到底是什么人发出的？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妻子去了哪里？ 他站起身，按了一下电灯开关，却发现电灯并没有亮起。 停电了吗？ 他将手机拿在手中，打开里面的手电，到各个房间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他不甘心，又仔仔细细地在每个房间查看了一遍，但结果仍是一样。 难道她出去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他的手机屏幕突然黑了。 手机也没电了？ 师念文没有多想，转身打算去卧房取充电器。 就在这时，一片寂静之中突兀地响起了低声人语。 “喂，你听说了吗？那个女工程师死了。” “哪个？” “就是那对夫妻里的妻子，她丈夫姓师，她姓莫。” “哦，那对夫妻啊。他们死了？真的假的？” 师念文的心脏一阵颤动，大声地喊道：“谁！” 如果那声音是从走廊里传来的也还罢了，但声音竟然就是在这房间里响起的。可是，他刚刚明明将所有的房间都查看过了，根本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那两个声音继续在交谈着。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啧啧啧……那叫一个惨啊，比恐怖片里的尸体还惨。” “该不会身首异处了吧？” “岂止啊！那简直是碎尸万段！唉，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让人死无全尸，太残忍了。” 听着那两个声音交谈的内容，师念文感觉浑身皮肤阵阵发凉。 ------------ 第74章 看不见的恶灵 到底是谁在恶意造谣？ 师念文很想立刻冲到门外去，看看是什么人在胡言乱语，尽管他觉得声音并非来自门外，不过理智告诉他，那两人的声音肯定是从走廊传过来的。他虽然脾气很好，但是听到这种恶毒的言语，也是有些忍不住了。 然而，心底深处，另一种感觉却浮了出来。 他在恐惧。他害怕那两个人说的是真的。毕竟，他的妻子现在不知所踪，而且也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 不，不可能是真的，我们与人素未结怨，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而且，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恶性案件，警·方一定会立刻通知我的。既然没有消息，那就不可能有事。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师念文仍然是想立刻回到卧房将充电器找到，然后将手机开机。 但同时，他也想开门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师念文犹豫不决。 他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绪平复下来，最终决定去卧房找充电器。外面的人说什么话，其实并不重要，尽快将手机充上电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他摸索着，走进了卧房。 充电器就在床头柜上，他很轻松地便将其拿在了手中。 试了好半天，师念文才将充电器插在了插座上。接通好后，手机屏幕终于是亮了起来。 焦急地等待着开机动画过去，师念文的心脏不自觉地突突跳了起来。 不会有事的…… 他拼命地对自己说着。 他害怕，害怕听到电话铃声，或者短信的声音。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紧张至极地等待时，铃声竟然响了起来。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而后才看向了上面显示的名字。 是妻子的名字，莫殊。 师念文立刻接起了电话，大声喊道：“喂！莫殊？你在哪儿？” 对面没有说话。 “喂？喂？莫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依然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手机出故障了？还是妻子只是无意中拨通了电话？ 师念文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继续大声地尝试交谈。 很快，他便知道手机的听筒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因为他听到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阵的风声和遥远的咳嗽声，但那绝对不是他妻子的咳嗽声。 就在师念文打算挂断电话之时，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句话。 “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吗？” “你说什么？你是谁？” 对面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沙哑，苍老，充满神秘而诡异的感觉，这令师念文心底的恐惧更加强烈了。 他甚至想到，那个，并非是人类。 吱……嘎……吱……嘎…… 一阵怪异的声响在身后响起。 师念文缓缓地转过头。 借着微弱的手机光芒，他看到，室内所有的门都在晃动，包括各个房间的门和每一个柜子上的门，就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摇晃它们一样。 师念文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他是个工程师，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正身处一个诡异至极的空间，周围充斥着看不见的恶灵。 吱嘎声令他的心脏阵阵紧缩，甚至没有意识到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了。 当他回过神时，首先想到的便是给自己的儿子去一个电话。 这次出差的时间很长，原定九月中旬返回海源，却因为工程问题一拖再拖，直到现在。通过与师远的几次通话，他知道，海源三中也推迟了开学时间，因此师远一直在暗鸦岭村。 那个小村子，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师念文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对于儿子的担忧瞬间超过了一切。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师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喂……” “师远，你在哪儿呢？” “在我三姨家啊。爸，什么事啊？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哦，没……没什么事。” 听到师远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对妻子的担忧便再次强烈起来。 “真没事吗？” 师远的声音警觉起来。 “真没事。” “你在骗我。我听出来了。” “真没事。你……你继续睡吧，我不打扰了。” “别挂！”师远突然提高了音量，“是不是我妈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师念文的心脏一个咯噔。他立刻说道：“你别瞎说，你妈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不，你在骗我。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们。”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师念文感觉一阵茫然。 这里可是万月市，不是海源市，距离暗鸦岭村不知道有多远，师远竟然说要来找我们？这孩子……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师念文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 他想拿着手机过去开门，却发现只要将充电器拔下来，手机立刻便会变黑。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手机放在原处，将光对着门，以便借助那一点点光亮。 在这种微弱的光芒之下，房间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变得诡异起来。 门还在摇晃，吱嘎声在继续。 师念文来到门边，趴在猫眼上向外看。 他看不清外面那个人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轮廓。 好像是师远…… 师念文惊诧莫名。 难道这孩子就在这个酒店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要给我们惊喜吗？ 师念文将门打开，走廊里也没有灯。 那个黑色的轮廓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动了动。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师念文对自己的儿子毕竟是太熟悉了，从身形也看得出来，这就是师远无疑。 但是，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师念文却是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师远？” 他试探着低声喊道。 那个身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突然，他眼睛一花，眼前的黑影消失了。 他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人呢？ 师念文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这一幕，略微犹豫之后只能无奈选择了返回卧房。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迈进卧房时，却是赫然看到，师远就站在里面，并且面对着房门。 手机的位置就在师远身后，逆着光，师远的脸看上去极为怪异。 师念文立刻停住了脚步。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师远，并非他的儿子，而是另一个人。 ------------ 第75章 符号 外形的确是完全一致，但是有些东西，是模仿不了的。 “你是谁？” 师念文沉声问道。 “师远”诡异地笑了，说：“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吗？” 这个声音，和他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句话，也让师念文彻底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跑，却骇然地发现，自己眼前是一个圆形的大厅，一个挨着一个的敞开的门如同一张张吃人的巨口一般，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淡蓝色的冰冷光线，师念文顿时产生了一股寒意。 他转头看去，却发现刚才的“师远”已经消失不见。 圆形的大厅里大约有三十道门，所有的门看上去都是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要怎么做？ 师念文虽然是博学多才的工程师，但面对此等诡异的情形，也是没有任何头绪。 突然，他想起了师远曾经一不小心透露出的信息。 他记得，在某次电话时，师远说，他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开学了。 当时他没有在意，略微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师远的声音有一个大约半秒的停顿。 还有一次，师远提到了“这儿的事情结束以后”，但当师念文追问是什么事情时，他却没有明确地说出来。 现在想来，师远必定是在隐瞒他什么。 那个小山村里，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如果真是如此，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若是在过去，师念文恐怕是无法回答的。但是现在，他陡然明白，师远所隐瞒的事情，恐怕与灵异、鬼怪有关。 这个念头刚一诞生，他便想嗤笑一声，而后把那个念头甩到脑后，但是现在，他感觉到的只有心悸。 紧接着，一个令他恐惧的想法浮现在了脑海中。 妻子只怕是已经被鬼杀死了。 “不不不……不会的，我……我要去找她……” 回忆着刚才听到的那两个人的交谈声，师念文越来越不安。 三十几扇门，他不知道该走哪一个。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的心一横，便随意地选择了一扇门，快步走去。 反正留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门里到底有什么也是没有任何线索，不如随便选择一下碰碰运气。 门里漆黑一片。师念文谨慎地迈进一步，另一只脚却是仍旧停留在门外。 他听到了一阵阵滴水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那不像人类的喘息声，倒像是某种野兽。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师念文看到，里面果然有一个体型硕大的东西。而那滴水声，则是来自于那怪物口中滴落的鲜血。 那不是怪物的血，而是它口中那具已经被吃了一半的尸体流下的血。 师念文的眼睛瞪大，下意识地退了出来。 事实上，若是他两只脚都迈了进去，立刻便会被里面的东西杀死。当然，那也并非什么怪兽，而是一只恶鬼。 退出那扇门后，师念文仍是有些惊魂未定。也是直至此刻他才注意到，那些敞开的门上，各自画着一个血红色的X符号。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看到，是因为那些门都是大开着的，并且角度十分巧妙。从他站的位置看去，无论看向哪扇门，都只能看到侧面的那条边，看不到门板。 那些符号看上去虽然略有差异，但都是某种红色的液体绘成，即便有差异，想来也是在画上去时产生的些微不同，并不具备区分价值。 X。 这个符号师念文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脑中也瞬间闪过了未知数、藏宝地点、抹杀等等概念。 “抹杀……” 如果X代表抹杀，而每一扇门上又都画了这个符号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走进任何一扇门都会死？ 面对着重重诡秘与未知，师念文反倒冷静了下来。 想到远在暗鸦岭村的儿子在电话中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师念文不禁想，师远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在面对灵异事件时都能静下心来，我又怎么能自乱阵脚？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仔细地查看每一扇门上的符号。 终于，他发现了端倪。 虽然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仔细辨认之后，师念文发现，约有一半的门上的符号是用血绘成的，但有十五扇门上的符号，却是用红色油漆涂上去的。 数量几乎相等，仅凭数字很难判断出什么。不过，任谁想一想都会觉得，血代表的是危险。 当然，设置陷阱的那个人，也很有可能故意利用这种心理惯性，用油漆来代表危险。 不过，师念文却是很容易地就判断出了到底哪一个代表着危险。 他刚刚走进的那扇门，门上的符号就是用血绘成的。 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选择油漆绘制符号的门，安全的可能性要高很多。 师念文走到某扇油漆绘制X符号的门前，向里看去。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他没有再犹豫，向里迈去。 刚一踏进门槛，他便看到了一个发着幽幽蓝光的屏幕，上面是一片雪花点。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另一只脚也迈过门槛，屏幕上的雪花点也渐渐消失。 屏幕上显出了淡蓝色调的画面。 画面上有一个人。 “师远？” 师念文盯着画面上的人影，不假思索地快步来到了屏幕不远处。 他看到，师远正在拼命地飞奔，脸上却不见恐惧，只有焦急和担忧。 “这是哪里？” 刚刚的回忆还留在脑海中，那个和师远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令师念文心有余悸，但他此刻却是完全确定，屏幕上的那个，就是他的儿子师远。 “他在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着，脸上的神情愈发紧张。 不知不觉地，他与屏幕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只剩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 从屏幕上，他看不到师远身后有什么，但他判断，师远肯定是遇到了危险。 不过，如果他的脸上没有恐惧的话，说明，他很可能遭遇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 想到这里，师念文的心揪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想着自己对师远疏于关心，师念文感到万分愧疚。 就在这时，一只没有皮肉只有白骨的手臂从屏幕里伸了出来，速度极快地向师念文的脖子抓去。 ------------ 第76章 骨臂 幻觉本身是不会杀人的，那些在灵异事件中死去的人，也没有一个是被幻觉本身所杀。 他们会死，完全是因为，在身处幻觉之中时，五感等于失去了作用，即便鬼魂就在身边，也根本就看不到。 师念文的感知和反应，却是远超常人。 在那只骨臂刚刚伸出屏幕时，他便感觉到了，而后身形极快地向后躲开。 即便如此，骨手的指尖也是几乎碰到了他的咽喉。只是这么一个瞬间，他脖子上的皮肤便是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痕迹，如同鬼雾渗入了肌肤一般。 师念文吓出一身冷汗，远远地避开后，看着那条骨臂，仍是惊魂未定。 屏幕并没有损坏，依旧播放着监控录像一般的画面。 师念文敏锐地察觉到，那手臂其实并非是从“屏幕里面”伸出来的，因为那个屏幕，并非实体。 幻觉吗？ 他下意识地快速向后看了一眼，想要找到可以保护自己的工具，比如扫把、拖布之类。 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到底有没有离开过自己所住的酒店？ 师念文依旧盯着那条骨臂，同时向四周摸索。 他碰到了墙壁。 继续向上，他摸到了一幅画。 是酒店房间客厅里的那幅抽象画吗？这样的话，从这里向右大约两米半便是卧房的门，进去以后左侧一点五米处有一个电视柜，电视下方的抽屉里，有一把剪刀。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种幻觉到底只涉及到视觉与听觉，还是五感全部受到影响。 师念文摸索着走到了抽屉前，拉开，取出了剪刀。 他并不打算过去与骨臂硬拼，他并不擅长战斗，拿起剪刀，只是为了提高一点点安全感。 骨臂还在向他的方向伸来，逐渐显·露出肩膀和头颅。 肩膀上有着部分皮肉，腐烂的血肉挂在骨架上，极为恶心可怖。而那颗头颅，则更是骇人，一双眼球垂挂下来，没有皮肤，只有变黑的烂肉还挂在脸上。 师念文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举起了剪刀。 他眼前的，还是刚才的那个有屏幕的房间，幻觉并未破除。 就在这时，那个半腐烂的恶灵浑身竟然颤抖了一下，而后张开腐烂的巨口，痛苦地哀嚎着。 紧接着，一只手竟然从那恶灵的嘴里伸了出来。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师念文大脑再度混乱起来，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恶灵在他面前扭曲哀嚎。 恶灵口中的手臂越伸越长，同时恶灵自身的右臂却是在不断地消失。 就这样，一个完整的人钻了出来，而那恶灵却是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幻觉，也随之消失。 幻觉消失那一刻，师念文的视觉也失去了作用，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的灯光，窗外也是一片漆黑。 “你……你是谁？” 师念文没有问“你是人是鬼”，继续保持着警惕。 如果是人，应该会回答他的问题。但如果是鬼，无论他问与不问，都很可能会死。 “我是这家酒店的大堂经理。” 那个人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 “经理？你叫什么？” “黄秀强。” “黄经理，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 黑暗中，两人交谈着，黄秀强却依旧是十分茫然。 几秒钟后，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停电了？实在是太抱歉了，我这就派人去修，请您稍等。” “你等下！”师念文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黄秀强的胳膊，“你告诉我，刚才你是……怎么从那个恶灵的嘴里钻出来的？” 他的话令黄秀强再次呆住，而后他说道：“先生，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马上去叫人把电修好，您稍等。” 说完，他便摸黑走出了房间。 然而，他刚刚走出房门没有多久，便是一声惨叫，随后便没了声息。 那惨叫声极其瘆人，师念文浑身一震，正准备跨出门槛的脚立刻退了回来。 外面……有什么？ 他将眼睛凑到猫眼旁，向外看去。 外面是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他感觉到一阵热浪袭到了他的背部，周围也诡异地出现了些微的橙红色光芒。 他警觉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的客厅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怎么可能突然着这么大的火？ 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冲击着他的认知，他非常清楚，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有火情，也不可能这么快燃烧到这种地步。 随之，一个念头跃入脑海。 那真的是火吗？ 师念文没有逃离，反倒是向着大火走去。 炽热的火焰炙烤着他的脸颊，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 但是，他没有受伤。 若这是真的火，毫无疑问此刻他的衣服和皮肤都会被烧焦。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熊熊烈焰，牙关紧咬，心跳如鼓。 终于，他踏了进去，踏进了火焰之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火焰突兀地消失，就像从来没有燃烧过一般。 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与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回响。 ☆ 一阵剧痛从心脏传来，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爸……” 师远瞪大眼睛，表情痛苦地用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他清楚地感知到，就在刚刚，他的父亲师念文遭受了死亡的威胁。 好在仅仅是威胁，并没有真的死去。 但是这一次，师远的两只眼睛都变红了。 那可是他的父亲！如果因为自己的行动太慢导致他失去生命，师远绝对不可能原谅自己。 必须再快一些！ 师远心急如焚，呼吸都变得紊乱，剧烈地咳嗽起来。 嗓子火辣辣地痛，但他却是加快了脚步。 在上一次“死亡”之前，他虽然在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身处幻觉之中，但在那之前他便已经想起了很多细节。为了防止再次遗忘，他将所记起的事情都记在了一个记事本中，并把记事本放在了背包外侧的小袋中。而后，再次醒来时，他便取出记事本查看，并进行分析。 但是，他却没有记下判断自己是否处于幻觉之中的方法，因为当他想起时，他已经处于濒死状态。 不过，他却凭借那些有限的记录判断出，自己一旦想起那个方法，便会遇到危险，这正是他左一次右一次死去的原因。 ------------ 第77章 巨脸 当然，这一分析也被师远写了下来，写在了最后面。 记事本上的内容，实际上非常少。 “地图是有用的。” “幻觉会频繁出现。” “复活后，会遗忘重要的线索。” “幻觉中，五感和感知能力会失效。” “想起过去的事情，会破除幻觉？感觉上有漏洞，需要继续分析。” “平衡石很可能是看不到的。” “一旦想起判断幻觉的方法，便会死……暂时不要去回忆这一方法。行动指南：记住，地图是有用的。” 看着自己所写的文字，师远没有继续分析判断自己是否处于幻觉之中的方法，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机地图上。 红点在闪烁，师远距离那个红点也是越来越近。 这一次醒来后，当他看到那个记事本后，便总是有一种想要将所想起的东西记下来的冲·动。他的手中始终拿着一支笔，尽管现在他并没有想到什么新的东西。他只是在害怕，害怕当自己想起来时，便会再一次死去。 师远一边跑着，一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千万不要想起来…… 周围，除了黑暗，没有任何事物。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平原，地面上没有植物，也没有沙石，看上去平坦而坚硬。他无法判断地面的“材质”，只知道那既非泥土，也非水泥。 向远处望去，他也看不到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树木。 与暗世界的黑暗相比，手电光实在太过微弱，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其它可以依靠的光源。 希望明世界的诅咒，可以蔓延得慢一些。 师远心想。 咚！ 一声巨响。 师远浑身一颤，脚步陡然停了下来，感知域和念力视觉瞬间展开。 就在刚刚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脚下传来了一股巨力，似乎有一个庞大的怪物正在地下撞击着地面。 师远低头看去，地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他的念力视觉却显示出，地面下方有两个红色的“灯”。 那两盏“灯”之间的距离约有五米，而师远就站在那两盏“灯”的中间靠下一些的位置。 他突然产生了自己十分渺小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下一瞬，师远的脑中却闪过了曾经的两个画面。 在暗鸦岭的任务开始之初，某天夜里，他在睡梦中被转移，醒来后的他，看到了密林中的两个硕大的暗红色光球，似乎是一个巨人的眼睛。 还有一次，他还在夜色中看到过远方的山峦，那高低起伏的轮廓，很像是卧于地面的巨人。 巨人，巨人…… 念力视觉中，那两盏红色的“灯”越来越清晰，同样变得清晰的，还有一个约有七米长的黑色的月牙形痕迹。 两盏“灯”和那个黑色的月牙形痕迹，构成了一张脸。 而后，那个黑色的痕迹逐渐变大，变得不再像是月牙，而是越来越圆，像是一轮轮廓模糊的黑色月亮。而他，就站在那个黑色月亮的正上方。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月亮，而是一张黑色的巨口。它即将将他吞噬。 师远猛地回过神，极速狂奔。 他已经顾不上去选择方向，只是本能地向着前方跑去。 念力视觉中，那张脸在跟着他移动。 他太渺小了，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没有移动出多远的距离。地下的那个“巨人”，可以毫不费力地跟上他的速度。 在记事本上，师远写下了“不要去回忆”的话，但是他从没有认为过，只要自己不回忆起来，就一定不会遇到危险。 在这个暗世界，师远从没有奢望过安然无恙。 脚下的地面开始变软，开始翻腾，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涌动。他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去，掉入那张黑色的巨口之中。 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它吃掉？ 师远的大脑急速运转，但他知道，只要地面塌陷，除了飞，他便没有能安全活下去的可能。 周围什么也没有，目力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空旷和虚无。 他甚至连鬼魂的存在都感知不到。 他不知道地下的那个“巨人”是什么，因为他的感知域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显示出来。 他从背包里取出锚钩枪，向着远方的地面发射·出了锚钩，以此来使自己快速前进。 然而，依然无用。 无论他的移动速度有多快，下方的巨脸仍然能够毫不费力地跟上他。 在念力视觉中，他似乎是在原地踏步一般，根本就没有移动过分毫。 地面陡然碎裂，他和碎块一同掉落下去。 他不停地下坠，就像下方是个无底洞一般。 他无力地看着上方的天空，尽管天空也是一片漆黑。 终于，他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 黑色房间里，一片死寂。 刘潋觉得自己的胃有些痛。这里没有食物，而他们也并没有尝试着去外面拿些食物进来。 距离师远转入暗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期间，他们时不时地陷入睡眠状态，又时不时地醒来。 没有人能够安安稳稳地静下心来休息，他们为师远担忧，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恐惧。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刘潋缓缓地转头，却不知道自己目光对准的方向是哪里。 突然，一丝微光亮起。 罗亚森按亮手机，想要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外面的情况。 但是，无论他怎么搜，都无法打开任何网页。 他还尝试着给父母打电话，同样也是无法拨打出去。 没有信号，手机变成了苍茫大海上的一座孤·立的小岛，与外界没有任何沟通的可能。 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爸妈怎么样了？ 罗亚森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外面所有的电器都已经失效，提供网络和通讯服务的公司，也早已全部瘫痪。他的手机之所以还能够亮起，完全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黑色房间能够隔绝灵异力量的缘故。 待手机电量耗尽后，他们五人也只能陷于黑暗之中。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饿死的，”罗亚森突然说，“这才只是一天而已。三天后，我会拿些食物过来。在那之前，坚持一下吧。” 没有人说话。不需要说什么，其他四人也早已用行动赞同了罗亚森的提议。 ------------ 第78章 虚弱 当师远在那张黑色巨口中不断下坠时，他的脑中闪过了那个不断逃离他记忆的幻觉判断方法。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支笔，将那个方法记录了下来。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将这一点记在了下一页上，并在前一页匆忙地写下了“警告，别翻”的字样。 “别翻”这两个字表意并不明确，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再次醒来时，他再次如前几次一样忘记了那个方法。 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浑身骨骼都像快散架一样难受。 他剧烈地咳嗽着，感觉生命气息正在如同飞散在空中的烟雾一般远离他。 他艰难地向四周看去，发现这里是一座建筑的内部。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微光给予了他看清周围情形的可能性。 师远强忍着咽喉部的不适，像个哮喘病人一样粗重地喘息，空气从他的气管中笨拙地踉跄而出，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 我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师远烦躁地想。 在这种地方生病，简直是灾难。 他取出疗伤矿泉水，喝了一口。 没有任何效果。 咽喉像同时在被十几枚刀片划割一样疼痛，他拼命想要忍住的咳嗽也是根本不如他愿地继续肆虐。 这是什么建筑？ 他强忍着痛苦观察四周，却产生了一种自己身在恐怖游戏之中的感觉。 这里尽管有着不知名的微光，但整体仍是十分阴森。墙壁上满是深色的水渍和霉斑，一阵阵铁门晃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从师远所在的位置看去，左右两侧是一排排像铁笼子一样的房间，里面的场景萧索不堪，肮脏混乱。 这里……难道是监狱？ 师远时不时地咳嗽着，向两边看去。 很多房间的地面上都有陈年血迹，已经发黑。地板上有不少小型的凹坑，很可能是以前留下的弹痕。 师远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前走去。 这是一条走廊，看不到尽头。 有的牢房的铁门是开着的，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来源于这些门。这里没有风，更没有看到其他人，但是那些门却在晃动。 师远想起了自己的记事本，便将其取出，查看上面的内容。 “警告，别翻？” 看着自己紧急状态下写下的字迹，师远感到一阵茫然。 如果不能看，为什么要写？ 如果这些字是别人写下的，或许他会很迷茫。但是，既然写字的人是他自己，那么他便完全可以推断出当时的心情。 难道下一页，是我在“临死”时写的判断幻觉的方法？ 又是一阵咳嗽。师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所写文字的意思。 幻觉也分不同的层次。之前他“回到”了学校，忘记了一切，那便是深层的幻觉，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大脑完全摒弃了与任务和暗世界有关的记忆，就像失忆一般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糟糕处境。 在那之后，他自以为回到了暗世界的现实之中，但实际上，却是陷入了另一层幻觉。在那个幻觉中，他的记忆恢复了（除了判断幻觉的方法），大脑的掌控权也回到了自己手中，表面上看来是一个较为轻松的考验，但实际上，这种所谓的“浅层”幻觉，却更加危险。 “地图是有用的……” 师远低声地读出了那句话，而后又是一阵咳嗽。 身体好像在这几分钟内又变得虚弱了一些。他佝偻着身子，向前走去。 对现在的他来说，背上的背包都变得沉重不堪。 手机屏幕上，距离他最近的红点几乎和他重合。 他早已发现，在这个暗世界，手机的电量是不会消耗的，从始至终一直是满格，没有任何减少的迹象。只是，时间却是失去了指导意义，因为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99：99。 手表的指针也停止了转动，他已经没有办法去判断时间。 已经到暗世界多久了？ 胃里有些发空。他取出一袋压缩饼干，吃了几块。 他尝试着去用手摸索平衡石，但他什么也没有碰到。 是在楼上吗？ 他抬头看去，然而，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险些令他咳嗽得背过气去。 他感觉自己简直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个可怖的念头骤然产生。 他将手机屏幕对着自己的脸，调出了里面的“镜子”功能。 他看到的，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苍老的脸，双目浑浊，头发稀疏。 “这是……” 陡然的惊吓令他再次咳嗽起来。他收起手机，用手捂住嘴。 突然，他感觉手心一阵黏湿。他摊开手掌，发现上面全是血。 我咳血了？ 刚刚镜子里的那张脸，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岁了。但是此刻，师远却觉得，自己还在不断地变老。 这座建筑里的时间流速和其它地方不一样吗？如果我老死，会复活吗？ 他有些慌了，加快脚步，一边咳嗽着，一边寻找着出口。 但是，他却突然想起，自己不能离开，必须尽快找到平衡石。 墙壁上的水渍和霉斑在变幻着形状，组成了恐怖的鬼脸，并在缓缓地向外凸出，仿佛很快就要冲破墙壁的限制。 师远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继续费力地向前走着。 前方似乎有一个楼梯口。他加快了脚步。 身后某处，墙壁上的鬼脸两侧各自出现了鬼爪形状的痕迹，而那张鬼脸也愈加地明显。 终于，鬼脸和鬼爪一同向墙壁外伸出，最终成为了一体。 一个半个身子的黑色扭曲的恶鬼脱离了墙面，在地上爬动。 而后，越来越多的恶鬼从墙壁中脱离出来，向着师远的身影蠕动过去。 楼梯口就在眼前。师远艰难地走了过去，登上了台阶。 越来越虚弱，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很想将背包甩掉，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自己只怕会死得更惨。 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扶住旁边的楼梯扶手，脚下是越来越多的血迹。 此刻的他，看上去极为狰狞，口中全是血，下巴、脖子、衣服上，也满是咳出的血迹。 他颤抖着，几乎是以爬的方式登上了二楼。 滴水声从好几个方向传来。师远艰难地抬头望去，却骇异地发现，这里的每一个牢房里，都有人。 ------------ 第79章 幻觉的本质 那些人全部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有的腹部被剖开，内脏完全暴·露在外，有的被剜去双眼、割去双耳，又砍掉了四肢，有的被剥掉皮肤，有的被万刃穿身…… 师远瞪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那滴水声，其实是血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感知域里显示不出这些人，他们应该已经死了。但是，既然血还在流，那么他们很可能死亡时间也并不长。 一阵怪异的窸窣声从后面传来。 师远一惊，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条空荡荡的昏暗走廊，与两侧那些装着尸体的牢房。 这些都是什么人？ 他转向右侧，看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张扭曲而痛苦的脸，看上去十分陌生。师远只能从头发颜色、鼻子等特征上判断，那是一个外国人。 继续向前走，同时不断地观察那些尸体。 这里的尸体并非全是外国人，也有本国人。 当走到其中的一个牢房前时，师远猛地停下脚步，双眼瞪得极大。 “方异圣……” 他苍老的声音喃喃地说着。 刹那间，无数的回忆涌上脑海。 眼前牢房里的，已经不能称其为尸体，而是碎尸，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但诡异的是，头颅却是端端正正地放在栅栏旁，脸孔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方异圣的脸。 “方异圣！” 师远扑到铁栅栏前，惊愕地看着那颗头颅。 那张熟悉的脸孔，此刻看上去没有半分血色，双目紧闭，嘴角向下，带着深深的痛苦与绝望。 方异圣……死了？ 师远感到一阵骇然，大脑也变得混乱起来。 但与此同时，一种怪异的扭曲感在心底升起。 方异圣不能死。谁都可以死，但方异圣不能！ 这个念头令师远感到诧异。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佝偻着身子的师远双手紧握着冰冷的铁栏杆，浑身都在颤抖。 他突然想起了在上一次的幻觉之中见到的那个假的方异圣的情景。 当时，方异圣问他，记不记得书页背后的文字，尤其是他出现之前的那张书页背面的文字。 师远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些所谓的幻觉，到底是鬼魂展示给我的内容，还是鬼魂扰乱了我的思维后诱·发出的我自己的胡思乱想？ 如果是前者，那么幻觉中的内容必然是鬼魂自身完全知晓的。 当然，鬼魂具有很多人类难以想象的、无法企及的能力，比如异乎寻常的力量，虚幻的形体等等，它们当中或许也有一些鬼魂可以轻易地获取活人的记忆。不过，即便有这样的鬼魂，也不会太多。 书页上说得很清楚，鬼魂可以获得对应体的全部记忆。既然需要专门说明，那么就意味着这不是一种常见的、“通用”的能力。因此，师远认为，“幻觉是鬼魂展示出的内容”这一点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那么，幻觉很可能是第二种情况——鬼魂只是干扰了活人的思维，幻觉中的内容，归根结底是活人自己的记忆和想象。 或许，幻觉和梦境，是很相似的东西，其中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东西，很可能是自己知道的，或是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就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样。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幻觉是两者的结合体。 幻觉的产生，既有鬼魂刻意安排的内容，也有活人自身的记忆和想象。 所以，现在的师远之所以会想到方异圣不能死，并且在之前的幻觉中遇到“方异圣”询问自己书页背后文字的问题，很可能是因为，师远自己回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书页背面的文字，不仅仅是对明世界的任务有指导作用，对于现在在暗世界的考验，也同样有用。 “独木难支……五行助力……金火不需……这些文字到底说明了什么？” 师远沙哑地低声自语着，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异圣的脸。 而他的脑海中，则是闪过了罗亚森和刘潋的脸。 他们三人，缺一不可。 他陡然一震，脑海中像是劈过了一道闪电一般光芒一闪。 怪不得…… 师远突然明白了破除幻觉的方式。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处于幻觉之中的方法，也被他回忆了起来。 皮肤上，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水膜”，没有刺痛。 现在的这些，都是幻觉！ 身后，窸窣声更近了。 师远再次回头，却惊恐地发现，无数个半身恶鬼在地上爬行着，向他涌来，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本能地想要惊呼一声，却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他松开了铁栏杆，抓紧背包的带子，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跑去。 而就在这时，一阵阵凄惨的哀嚎也在他的两侧响起。 牢房里刚刚的那些尸体，竟然全部都复活了，成了活人。 他们经受了惨绝人寰的折磨，却依旧未死，无论身上的伤有多重，仍然保持着生存状态。 “救救我……救救我……” “救命……救命！！！”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令师远愈加慌乱。 身体越来越虚弱，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能逃出去吗？能活下来吗？ 师远瞪大眼睛，却发现视线越来越模糊。 一阵风吹过，他双手的皮肤竟然被风吹破，流出淋漓鲜血。 风越来越大，像是带着倒钩的巨大野兽的舌头一般，刮掉了他的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连咳嗽都发不出来，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双臂。 在这诡异的风中，他的双臂竟然渐渐地风化，从手指尖开始碎裂成了粉尘，飘散在了空中。 不！我要死了，我要赶快把最重要的东西记下来！ 他右手的手指已经完全消失，左手也只剩下了手指的根部。 他艰难地跪在地上，将记事本费力地取出，将笔放在口中，拼死写下了几个字。 他写下的，是破除幻觉的方法。 “木水土，一走” “起”字已经没有办法写完，师远的视线便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两条手臂艰难地一起用力，将记事本放进了衣袋里。 一片漆黑之中，他感觉到，身后速度最快的一只恶鬼已经扑上了他的肩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 第80章 无人村 半夜，莫殊突然醒来。 她转头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 令她自己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是站着的，而不是她自认为的躺着。 我梦游了吗？ 她将手伸进衣袋，想要取出手机来照明，却发现手机并没在衣袋里。 将手放在头上，轻轻揉了揉，莫殊感到一阵恍惚。 她觉得最近的自己很不对劲，记忆出现了断层，并且时不时地会发现自己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昨天，她正在办公室检查图纸，下一个瞬间却出现在了一个废弃的公园，里面看不到半个人影。 虽然在那之后她记起自己是为了考察附近的土壤和水文，但心思细腻的她却发觉，这段记忆有着明显的异常。 她转头四顾，但努力了半天，依旧是什么也看不到。 由于有之前的经历，她没敢贸然行动，而是伸出手臂摸索。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不在酒店的房间里了。 周围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她缓缓地走了几步，还是什么也没碰到。 静立了一会儿，视觉渐渐适应了黑暗，她能够隐约地判断出这里的环境。 很显然，这儿是室外。 这是什么地方？ 她缓慢地向前走去，右侧似乎是一片树林，再远处是一座不算高的山，而左侧是一些低矮的房屋。 “暗鸦岭？” 她下意识地说道。 她自然是来过暗鸦岭的。她的妹妹梁素萍就住在这里，她的儿子目前也在这里。 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她眉头微皱，向左边的那些房屋走去。 她不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当她做梦的时候，或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梦中，但是当她醒着的时候，她可以完全确定自己是醒着。 此刻，她知道，自己完全是清醒的。 小山村半夜无光，万籁俱寂，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走上村中的那条路后，她按照记忆，向妹妹家走去。 然而，走过了两座房子之后，她停了下来。 她觉得，刚刚走过的两座房子里，没有人。 一座房子里很安静，或许是因为里面的人睡得很沉，这并不算什么怪事。但是，此刻的莫殊却是觉得，那两座房子之所以悄无声息，就是因为里面没有人，而不是因为里面的人在睡觉。 有人与无人，即便同样安静，感觉也完全不同。 一丝阴森与诡异如同夜晚的寒气一样在空气中浮动，令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个村子，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可是，昨天还和师远通过电话，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加快了脚步，妹妹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处。 第三座房子，依然给她其中无人的感觉。 突然，一个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起。 “粱素馨。” “谁？” 莫殊立刻大声问道。 粱素馨是她的本名，莫殊则是她为自己改的名字。 她无法判断那个声音的方向，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 她不停地转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连自己的姓名都舍弃了，这是背叛祖宗。” 那个诡异的声音继续说道。 “背叛祖宗？”原本还有几分悚然的莫殊突然冷笑一声，“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姓名的权·利。如果祖宗对此不满，大可以从地下跑出来打我。” “放肆！”那声音愤怒起来，“对祖宗如此不敬，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整个村子也必将为你陪葬！” “少装神弄鬼！出来！” 莫殊更加大声地喊道。 那个声音却没有继续响起。 怎么回事？是谁在搞鬼？ 暗鸦岭村的异常令她警觉起来。她不再去考虑那个声音，而是更加快速地向梁素萍家跑去。 空的。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包括梁素萍的家。 尽管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但她仍旧用力地去拍门。 “素萍！师远！申寒！” 她大声地喊着。 没有回应。 她运了运气，将大门踹开，冲进了院子，又狠狠地砸屋子的门。 门似乎从里面闩住了。好在不是大的门闩，而是插销。莫殊耐着性子，利用两根发夹将插销缓缓地滑开。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声响。 刚一迈进门槛，莫殊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她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再次高声喊道：“素萍！师远！” 依旧没有回应。 她冲进了里间，那是申寒的房间，她知道师远一般也住在这个房间里。 借着窗外渗进来的黯淡月光，莫殊隐约看到，两张呈垂直角度的床铺上，各有一个少年的身影。 “师远！申寒！” 她的声音小了些，但紧张感却是更加强烈了。 她按了一下电灯开关，灯没有亮。 她缓缓地走向了靠里的那张床铺，那是师远所在的位置。 这个房间里的腐烂气息更浓，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 “师远……”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双眼圆睁。 她突然觉得，刚才的那个诡异的声音，不是在装神弄鬼，更不是在吓唬她。 有人……不，有什么东西，杀死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她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那个身影，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 那个身影是侧卧着的，被子上有着身体的轮廓。她只敢轻轻地碰一下被子，而后又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然而，就是这么轻轻一碰，那个位置竟然凹了下去。 那是肩膀所在的位置，怎么也不该凹下去。 “啊！！” 她倒吸一口凉气，惊愕至极，整个人僵住。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向身影头部的方向走了一步。 “师……师远……” 身影一动不动。 她缓缓地将手伸向师远的头部。 然而，当足够接近但尚未碰触时，莫殊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活人怎么可能发出寒气？ 莫殊感觉心脏传来了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仿佛无数把无形的利刃刺穿了心脏一般。 就在这时，被子下方的身体动了。 不是翻身，更不是坐起，而是逐渐地变平，就像下方本就没有什么身体，一直都是空的一般。 几秒钟后，被子完全变得平铺在了床铺上，只剩下枕头上的头颅还在。 这诡异而可怕的场景，令莫殊几乎要停止呼吸。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她更加骇然。 那颗头颅缓缓地转了过来，面对着她。 那是师远的脸。惨白，扭曲，却正在对着她笑。 ------------ 第81章 破釜沉舟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师远的头颅冷冷地说。 莫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眶几乎快要瞪裂。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在她心胆俱裂地看着师远的脸时，眼前的场景竟然如同电视节目信号异常一样波动起来，同时一阵阵滋滋啦啦的声音也传进了耳中。 画面再次稳定下来之后，她看到的是自己曾经的家。 那是十年前他们所住的房子，她眼前的正是当时的客厅。 那时她家里还没有挂屏电视，只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像是一个大盒子。此刻她只能看到电视机的侧面。 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画面像是摄像机镜头一样平滑地移动着。 “镜头”移向了左边，她看到了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的三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似乎正是她一家三口。 她还记得三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那是她某年春节精心挑选的新衣。 她之所以只能凭借衣服去判断，是因为，那三个人，根本就没有头。 “镜头”再次横移，转向了电视机的正面。 电视屏幕——此刻是一块透明的玻璃——里面的，是三颗头颅。 她的，她的丈夫的，和她的孩子的头颅。 “啊啊啊啊！！！！” 她惊恐而绝望地发出了一阵尖叫。 但是，很快她并平复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眼前的场景并非现实。 如果这些既不是梦境，又不是现实，那又会是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而后闭上眼睛去思考。 是幻觉吗？ 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响。那不像是她曾经听到过的任何声音。 她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十年前的客厅，左侧是三具端坐的无头尸体，右侧是老式的电视。 她目不斜视，猛地向前跑去，冲向了窗子。 而后，她从窗台跳了下去。 ☆ 心脏又是一阵剧痛。 师远的眼中满是惊恐，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 他刚刚感觉到，自己的母亲遭遇到了死亡的威胁。虽然母亲并未真正地死去，但他仍是吓得脸色惨白。 快些行动！再快一些！ 他不顾一切地翻开了记事本的后一页，看到了判断幻觉的方法，同时也看到了破除幻觉的方法。 他此刻的心态，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想要努力地节省保命次数，现在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一切。 还有五十几条命不是吗？为什么不拼一拼？就算在想起那个判断方法的同时自己会陷入危险又如何？大不了瞬移逃走。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和他推测的一样，周围的异常气息变得极为强烈，几个扭曲的黑影在他的感知域中显现出来。 必须尽快找到方异圣！ 师远取出背包里的定位仪，确定方异圣的位置。 还好，他还在暗世界，这给了他快速找到他的可能。 从定位仪上显示的画面来看，他和方异圣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两千米。这一范围已经超过了他的感知域的范围，他无法“看到”他。 跑过去太耗费时间了，此刻的师远已经不想去考虑浪费保命次数的问题，他的父母的生命随时都可能会被诅咒夺走，他必须拼尽全力。 瞬移的范围到底有多大，他并不确定，此刻也只能尝试一下。 他眼下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很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宿舍，里面亮着灯，但是空无一人。走廊里已经出现了几个扭曲的鬼影，正在快速向他移动。 他的大脑有些充血的感觉，心脏跳得极快。 他不想耽误时间，哪怕是一秒。 他迅速地调动着与罗亚森共享的能力，尝试瞬移。 或许是情况太过紧急，他一次就成功了。 下一个瞬间，他周围的景物变成了一片坟地，周围的墓碑七倒八歪，地上那些墓穴全部都被翻开，大量的鬼魂聚集在此，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远远地，师远看到了方异圣的身影。他的周围遍布鬼魂，拼命地想要冲出一条路，逃离此地。 “方异圣！” 师远心急如焚。他虽然是按照定位仪的指示进行的瞬移，但最终他和方异圣之间还是有着大约五十米的距离。 他取出锚钩枪，将锚钩发射了过去。 锚钩死死地抓住了方异圣，而后将其拉到了师远身边。 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的手上贴了怪力贴纸，否则的话，很可能他会被拉到方异圣的身边去，那也就意味着，他会与方异圣一起身陷鬼魂的包围。 “师远！” 方异圣惊魂未定，双眼因为惊恐而瞪得滚圆。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师远的手臂，而在这一刻，周围的场景骤然发生了变化。 鬼魂的数量只有两个，周围也不再是坟地，而是一座废弃的公园。 师远知道，当方异圣的手抓住他的手臂时，幻觉便解除了。 事实上，刚刚方异圣也处于幻觉之中，只是他“看到”的场景和师远看到的场景，略有区别。 他看到的是一片空旷的操场，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鬼物，并且全部都是表情痛苦，双眼上翻，看上去极为可怖。 “别松手，会再次陷入幻觉的。” 师远叮嘱道。 方异圣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立刻点头答应，随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找到平衡石。我会尝试带着你瞬移，如果不成功，我会立刻回来找你。我们必须共同行动。” 师远的语速也变得快了许多。此刻的他，真的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他甚至没有耐心等待方异圣的回答，便立刻看向刚刚已经取出的手机。 闪烁的红点在他们后方约有两百米的位置。师远似乎是担心方异圣会松手，左手死死地抓住方异圣的手腕，而后再次尝试瞬移。 一阵短暂的眩晕过后，师远看到，眼前是一座约有十米高的石碑，上面的符号他无法辨认。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符号，他在意的，是石碑上的四条裂痕。 之前在幻觉之中，他曾经见到过平衡石，也获知了修复裂痕的方法。令他略微有些意外的是，那方法竟然是真的，因为他再次读到了一段直接传达到了他脑海中的信息。 ------------ 第82章 残忍的玩笑 “活人的血液可以修复裂痕，但是……不同的裂痕，需要不同的活人的血液。” 师远低声说出这些话，而后握紧拳头，牙关紧咬。 方法的确是真的，但之前他并不知晓竟然需要好几个活人的血液。 在上次的幻觉中，他曾经尝试过用自己的血去修补裂痕，并成功地将其中一条裂痕修复。但是，当他尝试继续修复时，却无法成功。 当时，他所获得的信息是不完整的。那或许是暗世界的力量有意为之，也或许是，信息本就需要逐步获得。 此刻站在平衡石前面的只有他和方异圣两个人，另外两个人要去哪里寻找？ “屠雪儿……” 师远慌乱地再次取出定位仪，寻找屠雪儿的身影。 很快，定位仪上便出现了一个代表屠雪儿的标志。她处于静止状态，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足有五千米。 “方异圣，刚才的瞬移，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尽管焦急异常，师远还是问道。 “没有问题。” 方异圣点了点头说道。 他感到了头晕，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当然，他也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好。接下来我们必须找到另外两个活人，然后用活人的血来修补裂痕。我已经发现了屠雪儿的位置，我马上去找她。我不太确定瞬移时能够带几个人，为了不浪费时间，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带屠雪儿过来。” “嗯。” 方异圣没有任何异议，再次点头。 同一时间，某座老旧的房舍中。 屠雪儿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她几乎是第一个出现异常的村民，在暗世界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她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就是因为她绝大多数时间都留在自己的“家”里。 暗世界的场景时不时地就会发生改变，但是与暗鸦岭村对应的位置，变化的频率要低得多。 这个位置的房屋不是不会变化，而是有着自己的变化规律。即便在某个时刻房屋全部消失，过一段时间也必然会再次出现，尤其是那些被强制转入暗世界的村民各自的“家”。 此刻，这片“居民区”还有着四座房子，它们的位置和明世界各自对应的房子的位置完全一致，外形也是一模一样。除了屠雪儿外，冯椿庆的家、卫生所以及钟黄的家，也都是完好无损。 之前，他们几人因为遇到了师远，这才临时改变了路线，否则的话，他们会在摘完果子后立刻返回各自的“家”。 他们原本是一行五人，但朱根年在被强制转回明世界后，很快便遭遇了鬼魂的杀害，丁喜柱也已经死去，此刻只剩下他们三人。 房子里一片漆黑，窗外是阴风呼号，但屠雪儿并未觉得恐惧。 回想当初第一次强制转入暗世界，她几乎要吓破了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不会仅仅因为一些声响就害怕。 当她不得不出门寻找食物时，她会紧张，在看到鬼魂和异象时，她会恐惧，但是一旦回到“家”里，她便会放下心来。 她知道，在这里，她不会死。 时远时近的鬼啸声在房屋周围盘旋，屠雪儿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似乎有些茫然。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那是钟黄的声音。 屠雪儿立刻下意识地转头，向钟黄家的方向看去。 当然，隔着墙壁，她什么也看不到。 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了？难道他贸然离开了房子，遇到了危险？ 屠雪儿的心绪只是略微波动了一下，而后再次将头转回，呆滞地凝视着空中的某个看不见的点。 但很快，她的眼神动了动，再次转过头。 钟黄应该不会那么蠢，他知道离开房子有多危险。刚刚他们还吃了一些果子，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饿。那么，他为什么会发出惨叫？ 屠雪儿不算是个聪明人，但是在暗世界的时间越长，她便越是敏锐。 她开始思考那惨叫发生的原因。 难道，一直以来我们所认为的“躲在家里就不会死”，是假的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无法再摆脱。 刚刚还风平浪静的心绪，此刻狂浪滔天。 自己一直以来以为只要留在“家里”，就不会有事，难道只是一个假象？我之所以还活着，难道仅仅是因为，鬼还没有发现我？不，即便是这一点，也是完全无法确定的。说不定……说不定鬼只是故意让我这样以为，然后在我觉得自己很安全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杀死我…… 屠雪儿的双眸瞪大，双臂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膝盖。 她坐在墙角，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钟黄的惨叫声已经消失了。刚刚的惨叫实在太过骇人，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不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人是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的。要知道钟黄也不是刚刚来到这个暗世界，他也已经在这里有一个月之久，对这里的扭曲鬼物、恐怖异象都已经熟悉了，仅仅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不可能发出如此可怖的喊声。 似乎已经没有其它的可能性了。 就在这时，一阵敲击声从窗子传来。 “啊！！” 屠雪儿吓得尖叫一声，而后死死地捂住了嘴。 她看向窗子，看到的，是一个紧紧贴在玻璃上的扭曲的黑色恶鬼，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她。 “啊啊啊！！！” 恐惧骤然爆发。她死命地向后退，但她已经缩在墙角，根本无法继续退后。 噼啪！ 窗子的玻璃破碎了。 窗外的恶鬼如同一滩黑色的泥一样从玻璃的破口中挤了进来。 屠雪儿猛地站了起来。她不想死。尽管这个暗世界恐怖至极，但她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 她想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回到原本正常的暗鸦岭村去。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她冲向了大门，右手已经伸向了门把手。 然而，就在这时，门竟然猛地被推开，一只恶鬼就站在门口。 “啊啊啊！！！” 屠雪儿吓哭了，她再次后退，却猛地意识到身后还有一只鬼，而后瞬间停住了脚步。 她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去，身后的恶鬼近在咫尺。 死亡的阴影将她笼罩，她已经彻底绝望。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保证安全的方法，其实根本就是假的。那只是暗世界同她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 ------------ 第83章 逃命 就在屠雪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她突然感觉眼前一花，而后自己的肩膀突然传来了一阵痛楚。 来不及尖叫，她便感到大脑一阵阵发晕。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眩晕感消失后，她才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她认得他，这个人经常和师远一同出现，名字似乎是叫方异圣。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异圣，却忽视了真正将她救出来的人。 “还是不够。方异圣，你跟她说明一下，我再去找一个人。” 师远连多解释一句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再次从原地消失。 他的保命次数，从来没有消耗得这么快过。但是，他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 他刚刚瞬移到屠雪儿“家”中时已经感知到了旁边的房舍里另外一个活人的存在。但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办法慢慢地去查看，只能立刻瞬移，之后再作打算。 然而，这一次，他刚刚出现在冯椿庆所在的房子里，便感到一阵窒息与剧痛。 他拼命地想要低头看去，但最终却只是将眼球向下转动了少许。 他看到了一只灰色枯瘦的鬼爪穿透了他的脖子，猩红的血液滴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响。 眼前，冯椿庆惊诧莫名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师远，同时也惶遽地看着正站在他身后的鬼。 事实上，在师远瞬移到这里之前，这只鬼便已经进入了冯椿庆所在的房子，这也同样将冯椿庆吓得肝胆俱裂。 定位仪本就无法定位鬼魂，只能定位活人。至于师远自己的感知能力，则是由于超出了范围，而无法对冯椿庆“家”中的鬼魂有所感应。 该死…… 师远的脑中，闪过了这么两个字，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只浑身覆盖着灰色鳞片的扭曲恶鬼冲到了冯椿庆的面前。 …… “方大哥，师远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屠雪儿站在原地，焦急地向四周看去，却始终看不到师远的身影。 “别急，他不会有事的。” 方异圣虽然这样说着，但他也是心急如焚。 身后，平衡石静立在夜色中。但令方异圣感到悚然的是，虽然那只是一块石碑，却给他一种正在盯着他的感觉。 他不安地回头看去，眼睛顿时瞪大。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身后并没有什么鬼魂，那双眼睛，是长在平衡石上的。 但也仅仅是一瞬，那双眼睛便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方异圣咽了口口水，警觉地看着平衡石。 那双眼睛没有再次出现，但方异圣的心中却始终在打鼓。 这个所谓的平衡石，该不会本就是一只恶鬼吧？ 方异圣越想越是感到心惊，视线死死地盯在石碑上，不敢移开分毫。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他怪叫一声，猛地转头看去。 他的动作将屠雪儿吓了一跳，原本想说的话也憋回了嗓子眼里。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时，一阵窸窣的声响从平衡石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顿时将二人吓得汗毛倒竖，顿时直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后急退了几步。 平衡石后面，难道有什么东西？ 屠雪儿没有特殊能力，但方异圣却是清楚，这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的活人。那么，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方异圣却无法逃走，因为他必须在这里等候师远返回。 “方大哥……” 屠雪儿脸色惨白，下意识地躲在了方异圣的身后。 方异圣却完全没有注意屠雪儿，因为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平衡石上。 在他的眼中，平衡石正在慢慢地发生变化。 那变化并不明显，但是的确在变。 平衡石变得好像……越来越像一个竖立的石棺，上面那些原本无法辨认的符号，也不断地变幻着，渐渐形成了一个枯瘦的女人的画像。 咚。 一声闷响。 方异圣哆嗦了一下，身后的屠雪儿更是险些缩成一团。她根本没敢看平衡石，仅仅是听到那声闷响，便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咚。 又是一声。 方异圣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是从平衡石内部响起的，就像里面正有一个人在敲击着“石棺”的盖子一般。 但是，无论是方异圣还是屠雪儿都清楚，里面的，绝对不可能是人。 “方大哥……”屠雪儿几乎快要哭出来，“我们……快跑吧！” “不行！”方异圣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必须在这里等师远。” “可……可是……” 屠雪儿没有继续说下去，眼泪流过脸颊。 咚！ 声音更大了，同时“石棺”的盖子也出现了明显的震动。 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 再不跑，恐怕真的会死！ 方异圣的嘴唇哆嗦着，两腿发软。 他突然想起了在他出现异常之前的某天，师远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师远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等候师远返回固然重要，但如果他们死了，就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石棺”的缝隙里，一条条黑色的如同蛇一样的东西钻了出来。 那不是什么蛇，而是一束束黑色的长发。 “跑！快跑！” 方异圣不再坚持，而是转身飞奔起来。 屠雪儿早就想跑，此刻听到方异圣的话，毫不犹豫地也是拔腿就跑。 二人的速度都是飞快，转眼之间便跑出了几百米的距离。 身后，“石棺”的盖子轰然碎裂，一个浑身干枯的僵尸一般的长发女鬼从中显现而出。它张开没有嘴唇的黑色巨口，发出了一阵骇人的鬼啸。 方异圣眉头紧皱，拼命地逃跑。 他知道，师远具有多种特殊能力，即便他和屠雪儿跑出一段距离，他也能够很快将他们找到，只是要略微麻烦一些罢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 但是，他的心里却仍然感到一阵愧疚。 同一时间，师远在一座空无一人的电影院中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观众席的一个座位上。他警觉地转头看去，借着头顶幽幽的光，他看到这里所有的座椅都是红色的，充满了血腥而瘆人的感觉。 ------------ 第84章 黑红大地 师远记得自己刚刚被鬼杀死，而后又隐约看到鬼冲向了冯椿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冯椿庆不会有生存的可能了。 活人的数量，又减少了一个。 他看向前方的银幕，并没有看到什么光影效果。 突然，“啪”地一声巨响，仿佛某个开关被打开了，而后，银幕上竟然出现了画面。 那是一个立体感极强的画面。师远曾经看过3D电影，但是眼前的画面，比最昂贵、最高端的3D电影还要立体，还要真实。 那是一片黑红色调的广袤大地，一条暗红色的河流在缓缓地流淌。天空也是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染红了一般。 地面上隐约有着一些白色的东西。师远仔细看去，发现那是森森白骨。 整个画面，除了那条红色的河以外，一切都是静止的。 太真实了。那个画面，真实得可怕，就好像那并非什么电影画面，而是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洞口一般。 突然，师远看到，画面中地平线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正在艰难爬动的人影。 由于距离太远，师远无法看清那个人影的面貌，但是他却隐约看出，那是一个女人，并且，那人影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他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因为随着那个人影越来越近，他已经看出了她的身份。 “妈……” 师远瞪大眼睛，咽喉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后向银幕冲去。 他记得很清楚，在之前，他曾经感受到，母亲遭受了一次死亡的威胁。他没有感受到她的死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安然无恙。 难道妈身上也出现了异常，被强制转入了暗世界？还是说，她虽然没有死，却受了很重的伤？ 师远顾不上仔细思索，快步地跑向了银幕。 越是跑近，他越是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银幕，而就是一个洞口，是一个通往外面的通道。 当走近“银幕”时，师远已经感觉到了从画面上传来的阵阵血腥气味，潮湿，令人作呕。 那个人影还在地上爬动着，显然是受了重伤。她的头部有着大量的血迹，一条腿正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在师远的感知域中，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理智在告诉他，这只是银幕上展示的画面罢了，但是，一只脚却不由自主地迈进了“银幕”之中。 仿佛跨过了一道门槛一般，下一个瞬间，师远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站在了那片黑红色调的空间里。 也就是在同一刻，他的感知域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形。 不再犹豫，他快步地跑了过去。 他已经完全确定，那个受了重伤的人，就是他的母亲莫殊。 他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他有些踉跄地跑到了那个人影旁边，咽喉却没有办法发出一个字。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人靠近，莫殊艰难地抬起头，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看上去极为可怖。 师远的心缩紧了，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 “妈……” 他立刻蹲下身，而后从背包中取出了疗伤矿泉水。 莫殊惨然地笑了，而后摇了摇头，沙哑地说：“我的伤太重了，恐怕很快就要死了。能在临死前见到你，我死也瞑目了……” “妈！别说这种话！”师远情绪激动地打断，“这种矿泉水什么伤都可以治好，你……” “不！”莫殊坚定地摇了摇头，“别白费力气了，我从十楼跳下来，现在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在想想，或许就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她已经虚弱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仰卧在地面上，黑色的大地上开始渗出鲜血。 师远搞不清那是地里原本就有的红色液体，还是他的母亲的血从土里渗了出来。 “妈！你听我的，这种矿泉水绝对可以把你的伤治好！” 师远急得仿佛心脏上有无数只虫子在爬。 就在他打算再次将矿泉水送到母亲嘴边时，却听她说道：“你爸他……” “我爸？我爸怎么了？” 师远的心脏又是一颤，拿着矿泉水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我醒来时，看到了……你爸的尸体……”莫殊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头……不见了……” “不！不会的！我爸还活着，他还……” 他的话骤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感觉到，他父亲的生命气息消失了。 咣！ 矿泉水瓶掉落在地，里面那透明的液体汩汩地流出，渗进了黑色的大地。 眼前，母亲的眼睛也缓缓地闭合了起来。师远感觉到，她的生命气息也在迅速消失。 “妈！妈！” 师远目眦欲裂，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如同被撕裂一般剧痛。 他像疯了一样嘶吼着。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救不了！” 痛苦与绝望令他忘记了一切，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红色的天穹上，一轮黑色的太阳缓缓下沉。 几乎是在一瞬间，光芒消失，红色不再，只剩下了永恒的黑色。 血腥气味飘荡不去，潮湿的空气令师远感到窒息。 他呆滞地坐在地上，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啪”！ 一声巨响。 天花板上那光线怪异的灯亮了起来，银幕上，一串串文字在向上滚动，而所有的演职人员的名字，全部都是“师远”。 师远的双眼渐渐从呆滞转为了原本的清明，因为他意识到，刚才的那些，只不过是电影情节罢了。 他一直坐在观众席上，从未进入过银幕之中。 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他害怕刚才的那些是真的。 因为那些，真的有可能是真的。 师远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父母的生命气息。 似乎有些微弱，但仍然存在。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这样下去，刚刚的那些，真的会成为现实！ 师远站起身，快速地向那扇红色的门跑去。 然而，门后面，却并非出去的路，而是另一个放映厅。不同的是，这个放映厅里并非空无一人，而是有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某个位置上。 师远认识她，那是他的同班同学，贾钰禾。 “你怎么在这儿？” 师远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 第85章 银幕里的贾钰禾 贾钰禾看向他，脸上有几分茫然地说：“今天学校包场看电影，我当然在这儿了。你真奇怪，你自己不是也在这儿吗？” “包场看电影？” 师远懵了，脑子里的记忆像是云雾一般破碎消散，而后重新整合。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而后随意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没有选择贾钰禾身旁的座位，他对这个女生有几分反感。他走了几步，到了前面一排找了个靠边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有一种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等了约有十分钟，电灯逐个关闭，银幕上开始出现广告。其他同学没有来，师远觉得，他们或许是忘记了，也或许是对学校包场的电影不感兴趣。他并没有在意，而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很快，电影开始了。画面色调黯淡，阵阵似有若无的诡异音乐从音箱传出。 该不会是恐怖片吧？学校包场竟然会看恐怖片？ 师远觉得有些不对，但考虑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便也放松下来，向后一靠，双臂交叉，打算随意看看。 放映厅里开了暖气，很暖和，他的大衣就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反正没别人，他也不担心会影响其他人落座，更不担心东西会丢。 电影放映了大约有五分钟，师远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去，见是贾钰禾。 “今天大家都没来，我也觉得这个电影没什么意思，我就先走了。” “嗯。” 师远没兴趣和她说话，有些敷衍地点点头，便又将头转回，继续看电影。 画面上展示的东西十分抽象，黑红色调的大地上，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正在爬。 他觉得那个人看上去很是眼熟。他没多想，因为即便是不知名的演员，在多部影视剧里出现也是很正常的。 电影继续放映。又是三分钟过去，银幕上的场景依然未变。 黑红色调的大地上，那个人影依旧在地上爬着。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在师远的心底升起。他觉得，这部电影他好像看过。 这部电影叫什么？ 他想。 仔细思索了半天，他也没能想起电影的名字。 他转头看向旁边自己放大衣的座位，想把手机取出来搜索一下。 然而，当视线投向旁边的座位时，他却愣住了。 大衣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查看大衣是不是落到了地面上。然而，当他俯下身查看时，却隐约看到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极速地缩回了后排的座位下方。 他愣了，但眼前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是我眼花了吗？ 师远警觉地看了看其它方向，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是贾钰禾？她偷偷把我的大衣拿走了？ 师远转头看了看出口，又环视了一圈整个放映厅，并没有发现贾钰禾的身影。 大衣不翼而飞，手机也跟着丢了。师远有几分懊恼，因为电影散场后他回家的路上会很冷，搞不好会着凉生病。 一月份的天气那么冷，万一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目光重新落回了银幕上，师远的身体却突然僵住。 他终于发现为什么电影里的那个人看上去那么眼熟了，因为那个人，正是贾钰禾。 贾钰禾是演员？没听说啊！ 反正放映厅里没人，师远索性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仔细观看。 没有错，银幕上的人，正是贾钰禾。或许是化妆效果太好，她看上去就像真的身受重伤一般，满脸是血，头发也被血粘在了脸上和脖子上，看上去极为凄惨。她的双眼也是眼神涣散，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师远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本应该因为贾钰禾的精彩演技而赞叹，但不知为何，实际情况却是，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心脏，因为他觉得，银幕上的贾钰禾并不是在表演。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十分怪异的问题突然涌入了脑海。 今天是几号？ 他刚才还想，一月份太冷。但是，今天是一月几号？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现在所穿的是一件T恤。 这完全不符合他冬季的穿衣风格。 咚。咚咚。 一阵阵敲击声响起。 师远立刻看向银幕，发现贾钰禾已经爬到了镜头前，正在用右手艰难地敲着空中。 当然，这只是假象罢了。真正的情况是，她在敲一块透明的玻璃。 不是在敲镜头，而是在敲银幕。 一阵疲惫感袭向了他。师远感觉很累，就像背上背着很重的东西一般。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是来看个电影而已，怎么可能背着很重的东西？就算真的背了东西，在电影院里也肯定将其取下来了，不可能一直背着。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师远快速地思考着，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遇上了灵异事件。 自从初中时生了一场大病以来，他就会偶尔出现怪异的感知，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东西。因此，就算真的遇上灵异事件，师远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事情似乎远不是这么简单。 背上背着什么东西的感觉，空无一人的电影放映厅，无名而熟悉的电影，电影里的同学，以及……银幕上正在逐渐出现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变得密密麻麻。再这样下去，银幕早晚会彻底碎裂。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师远不愿意想下去。他虽然很少看恐怖片，但他对于那部极为有名的恐怖片，也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此刻，他突然害怕起来，他害怕银幕里的贾钰禾，会爬出来。 这一切现象，肯定在述说着什么。 师远瞪大眼睛，因为他觉得，这种根据现象进行分析推理的过程，对他来说有几分熟悉，就好像在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这样做一样。 难道最近我经常遇到灵异事件，而后又忘记了？ 就在这时，一阵玻璃破碎崩飞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银幕里的贾钰禾竟然真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眼前的贾钰禾的体型大得惊人，仅仅是头部已经足有三米高，再配上那满面的血污和瞪大的双眼，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死……” 贾钰禾死死地盯着师远，充满恶毒的话语响了起来。 ------------ 第86章 真正的记忆 师远的心脏顿时跳得极快，宛如水泵一般撞击着他的肋骨。他想也不想，拔腿便跑。 然而，他却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他惊诧莫名地看着自己刚刚撞到的位置。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撞到了什么？ 师远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死死地盯着空中。 身后，贾钰禾恶毒的声音继续响着。 “死……死……死！” 来不及细细思索，师远快速站起，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飞奔。 这一次虽然没有撞到任何东西，但是他却有一种怪诞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刚刚跑过的位置，似乎有一个人，并且是一个活人。 但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若不是因为贾钰禾在身后追赶，师远必然要停下来仔细查看，但现在，他只是拼命地跑着。 “死！！！死！！！！死！！！！” 贾钰禾的声音越来越恶毒，越来越凄厉，越来越瘆人。仅仅是听到那个声音，师远便感觉到全身的皮肤阵阵发寒。 但是，即便是在极度的紧张与恐惧中，在那震耳欲聋的可怖声音中，师远仍然是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有人……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师远双目圆睁，却不敢回头去看。 一阵阵腥风从后方狂啸而至，他知道，贾钰禾越来越近了。 背上的东西十分沉重，师远很想将其甩掉，但是他的背上本就什么也没有，又要如何甩掉？ 师远微微皱眉，心中如此想道。 但是，他的眉头突然舒展开，脸上的表情从惊惶焦急变为了惊讶与恍然。 幻觉可以强制改变人的感知，控制人的神智，却无法消抹掉真正的记忆。 再真实的假象，终究还是假象。 师远突然伸出手，去触碰刚刚撞到东西的位置。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碰到。那个位置，只有空气。 他不死心，凭借记忆中的感觉去调动感知能力。 周围的景物骤然变化，那个追逐他的巨大恶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感知域中，右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色人形正在移动。 “方异圣！” 师远突然喊道。 那个人形停下了脚步。 “方异圣！我在这边！” 师远继续喊道。 “师远？”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传到了师远的耳中。 一道冰冷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人影，师远此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举着手机，向不远处的方异圣以及屠雪儿走去。 “师远？真的是你？” 方异圣又惊又喜，快步地迎了过来。他的身后，屠雪儿满面泪痕。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方大哥，我就说……一定是师远哥，我就知道……” 刚刚师远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的发出者，正是屠雪儿。 她并没有看到师远，也没有可以感知他人的特殊能力。她只是在心底相信着，师远就在身边。 她和方异圣并非陷入了幻觉，而是纯粹身处完全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而师远在幻觉之中，其实只是在呆站着而已，并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至于后来，他在跑动中撞到的，正是方异圣。 师远当时摔倒，方异圣也同样不好过，也是摔倒在地。只是，他以为是遇到了危险，并没有觉得那是师远。而屠雪儿则是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喊出了师远的名字。不过，与其说是她判断出了黑暗中那个人的身份，倒不如说，是她心中只想着师远，希望再次遇到他。这里毕竟是暗世界，任何人的生命都是脆弱不堪，她内心的担忧，强烈至极。 身边的场景完全变化，电影院和贾钰禾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人小区。师远刚刚没有撞到居民楼，而是撞到了方异圣，完全是运气使然。 “怎么样？找到另一个人了吗？” 方异圣快速调整情绪，向师远问道。 “我刚刚瞬移过去，就遇到了鬼物，结果死了一次。冯大夫恐怕也已经被杀了。” “这样啊……” 方异圣听后，眉头紧锁。 活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他的心中已是一片黯淡。 “我的三姨和表弟还活着。我可以去找他们。” 师远继续说道。 “距离多远？” 方异圣又问道。 他具有感知活人数量的能力，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所感知到的活人是谁。 “超出了感知域的范围。我需要借助定位仪才能找到他们的位置。”师远说，“尽快行动吧，赶快解决这一切。明世界的诅咒已经蔓延，我的父母都已经身陷险境，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刚才又再度陷入了幻觉，并且是深层幻觉，连记忆都被剥夺了。方异圣，我需要借助你的能力，否则很可能会左一次右一次地陷入幻觉，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嗯，”方异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千万别再分开。方异圣，只有当你和罗亚森、刘潋的能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时，我才会对幻觉‘免疫’，所以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原本你应该是戴着耳钉的，但是你的身上出现了异变，我没有办法……好了，先不说这个，还是说说眼前的事情。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我是否能够带着两个人一起瞬移，但是我已经决定了，绝对不能再分开了。现在就尝试一下，我带着你们两个，去寻找我三姨和表弟。” 师远坚定地说。 方异圣和屠雪儿皆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师远的两只手分别抓住二人的手腕，尝试进行瞬移。 瞬移不是每一次都必然成功的，失败的概率大约为百分之三十。在尝试瞬移时，即便是失败了，也一样会耗费掉一次保命次数。这也是师远在之前尽量不使用瞬移的原因之一。 但是现在，他顾不上这些了。 当他从幻觉中醒来时，他便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不仅包括他之前的回忆，也包括幻觉当中经历的一切。 在幻觉中，他感觉到父亲的生命气息彻底消失，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面前死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绝对不想真的去经历。 必须拼尽我所有的一切！ “抓紧！” 师远大声叮嘱道。 ------------ 第87章 莫归殊途 师远虽然抓着方异圣二人的手腕，但他总觉得不够保险。方异圣二人也清楚，便也各自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师远的手臂。 在接连两次失败的尝试后，师远的瞬移，终于成功了。 寒风呼啸。三人几乎是同时陷入了眩晕之中，而后便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成……成功了！ 当看到周围的景物竟然真的在刹那之间完全变化之时，屠雪儿难掩内心的激动，几乎再次哭出来。 师远却是快速地跑到了三姨和表弟的面前。 这一次瞬移，位置极为精准，直接移动到了三姨“家”的房子里。 梁素萍和申寒浑身皮肤腐烂，倒在地上。若不是师远能够在感知域中“看”到代表他们的白色人形，他恐怕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三姨！申寒！” 师远快速来到二人身边，同时从背包中取出疗伤矿泉水，分别给二人喝下。 “咳咳……” 二人皆是咳嗽起来，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疗伤矿泉水让他们恢复了一定的气力。看着师远的身影，梁素萍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 “师远，你回来了？” “嗯！三姨，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带你们回到原来的世界的。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只要你说，我们娘俩肯定帮你！” 梁素萍毫不犹豫地说。 申寒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抓着我的手臂，我带你们到一个地方去。” 师远说。 在说这些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都没有底。但是，不尝试一下，又怎么能知道能不能成功？ 感觉着四个人的手掌传来的热量，师远产生了一股窒息感。 仿佛背负着千斤的重担一般，师远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方异圣和屠雪儿分别紧紧抓着申寒和梁素萍，五个人如同形成了一个整体一般牢不可分。 距离这里最近的红点约有五百米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即便跑过去或许也不需要太久。但是，师远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只想立刻瞬移过去。 在整整六次的尝试过后，五个人终于同时产生了眩晕感。 ☆ 浑身剧痛，骨头都好像散了架一样。 但是，莫殊知道，自己成功了。 虽然是从高处摔落下来，但是这个“高处”，也只不过只有一米多而已。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 她摸索着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子的方向。 眼睛感觉不到任何光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向的是不是窗。 她凭着记忆走到了窗子附近，伸出手去摸索，很快便触碰到了窗帘。 她一把将窗帘拉开。本以为会看到外面的灯光和月光，但实际上外面却也是和室内一样黑暗。 “怎么会这样？” 莫殊忍不住低声自语道。 万月市虽然比不上海源那般发达，但终究也是一线大城市，无论是什么时间，都是灯火通明。可是现在，这里竟然是一片漆黑。 停电了吗？现在是几点钟？ 莫殊摸索着走回了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了自己的夜光手表。 她惊讶地发现，手表上显示的竟然是八点半。 怎么会是这个时间？八点半天不是应该亮了吗？不对，难道是晚上八点半？也不对，晚上八点半不可能这么黑。 不仅仅是光线，万月这座城市似乎也变得比往日更加安静。 虽然酒店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但平日里仍然是能够听到一些隐约的噪音。可是现在，除了旁边丈夫发出的轻微鼾声外，这里几乎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莫殊突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她低声喊道：“念文？” 鼾声没有停顿，师念文似乎没有听到。 她略微提高音量，再次喊道：“念文！” 她没有再继续，而是回忆起了刚才的那个噩梦。 梦里，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师远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无头尸体。那些画面，即便只是梦境，也令她痛苦得快要窒息。 “师远……” 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要给师远打个电话。 外面漆黑一片，八点半这个时间令她极为在意。 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很有可能是一件波及了极大范围区域的事情。 她不停地按着手机的开机键，却怎么也无法将其启动。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手机的电量已经耗尽。但是，直觉却告诉她，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她觉得，说不定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事情。 刚刚的噩梦再次浮上心头，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大声地喊道：“念文！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黑暗中，她用力地推了推丈夫的肩，终于将其唤醒。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师念文刚刚醒来，便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而后便是不断地喘粗气，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念文，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黑暗中，莫殊焦急万分地问道。 “对，是做了个噩梦……”师念文长出了一口气，“几点了？” “你听我说，念文，我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殊将自己的经历和分析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 师念文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越听越感觉到紧张，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事实上，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是个聪明人，其实不需要妻子说，他也能够分析出眼下的状况。 “我觉得，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师远。”师念文说道。 “对，赶快与他联系。酒店一楼应该有座机，我们这就过去。” 二人迅速摸黑穿戴整齐，而后便匆匆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刚一开门，两人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师念文眉头紧皱，莫殊更是几欲作呕。 但是，二人也顾不上太多，相互搀扶着寻找楼梯，向楼下跑去。 “念文，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起名为‘莫殊’吗？” 下楼的过程中，莫殊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莫殊，莫归殊途。这个名字表达了你希望一家人在一起的意愿，希望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会分离。” ------------ 第88章 死亡国度 “对，”莫殊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只顾着忙工作，寒暑假总是打发儿子去素萍家……我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听着妻子自责的话语，师念文的心里也同样不是滋味。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的那个梦。梦里，他在某个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看到他正在极速地奔跑，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他在那时意识到自己身为父亲的失职，强烈的愧疚充塞着内心，令他感到十分痛苦。 这种痛苦，现在仍未消失。 “以后，我们向公司申请，少出差，多在家陪陪儿子。” 师念文说。 “嗯。” 莫殊点了点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们所住的房间在大楼的第四层，并不算高。两人摸索着，倒也没有花太长时间，便来到了一楼。 一楼同样是一片漆黑，并且也是没有任何声息。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也没有再说话。 情况似乎比两人预想的还要糟。 莫殊紧紧地抓着丈夫的手臂，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搜寻着线索。 但最终，她看到的只有黑暗。 到底发生了什么？光明难道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彻底吞噬了吗？ 莫殊忍不住想到。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再次移动起脚步，来到了前台的位置。这里有着三部座机，或许可以尝试着联络一下师远。 然而，无论是哪一部座机，拿起后听到的，都是一片静默。 没有声音，就像他们拿起的根本就不是电话一般。 不需要商量，两人立即迈开脚步，向大门外走去。 外面也同样是一片死寂。二人越来越紧张，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 突然，莫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凡是需要电力驱动的东西似乎都瘫痪了，但是如果我们采用非电力的方式照明呢？” “你是说，火把？” 师念文诧异地说。 “对。眼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师念文点了点头，“我这就制作一个火把。” 他说道，随后便从裤子的口袋里取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朵小小的火苗，打算借此照明，而后寻找制作火把的材料。 然而，火苗刚刚燃起，两人便同时看到，就在他们脚边，倒着一具极为凄惨的尸体。那尸体的脸孔向上，一双眼睛突出在外，似乎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啊！！” 莫殊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而她这一退，却是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她回头看去，看到的是另外一具尸体。 她已经连惊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是愕然地看着那具尸体，面色惨白。 她认识这个人。她和他们夫妻来自同一家公司，是人事部门的一个主管。 看着熟悉的人变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莫殊的骇异令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皮肤的温度也是瞬间下降。 “念文！念文！” 她忍不住喊道。 师念文也是满目骇然，地上的尸体他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同时也看到，不仅是脚下的两具尸体，向道路前方看去，火焰所能照亮的范围内，地上几乎躺满了尸体，并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身首分离。这地狱般的景象，简直就和灾难片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的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震惊与疑惑令师念文的大脑变得混乱，他感觉身边的空气似乎也下降了好几度。 夫妻二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刚才的，似乎并非单纯的梦境。 尤其是莫殊。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完全确定自己是醒着的。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师远。” 师念文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嗯。” 莫殊用力地点了点头，瞪大的双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与恐惧。 “但是，暗鸦岭距离这里太远了，就算是坐火车也要七八个小时，之后还要转长途客车，我们怎么过去？” 莫殊焦急地问。 眼下的情况，各种交通工具显然都已经不可能运行，无论是火车还是汽车，都成了废铁。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莫殊心乱如麻，微弱的火苗光芒中，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死亡的国度。 “我们……”师念文咬了咬牙，看向了旁边的一个自行车专卖店，“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即便发生再大的事，两人自认也绝对不可能做出骑着自行车跨越好几个省市这样的疯狂举动，但现在，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孩子他爸，我们去暗鸦岭村！” ☆ “大家不要将手松开，幻觉会随时出现，必须小心。” 瞬移成功后，师远睁开眼睛，随后向其他四人叮嘱道。 眼前是一块高约十米的石碑，上面的符号无法辨认。石碑上有四道裂痕，似乎正在狰狞地笑着。 “快，抓紧时间！” 师远没有心思解释，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了匕首。 他的动作将方异圣以外的人都吓得不轻，但随后方异圣便对他们做出了说明。 师远的血液滴落在其中一条裂痕上，发出了一阵轻响，而后，裂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里有五个人，裂痕却只有四条。 师远本身已经修复了其中的一条，方异圣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作为下一个修复者，但是接下来的两条裂痕，要如何选择？ 看着第一条裂痕完全弥合，师远转向了其他四人，问道：“下一个谁来？” “我来吧。” 方异圣走向了石碑，接过了师远手中的匕首。 与此同时，师远则是看向了其余三人。 若是让他自己选择，他真的觉得很困难，因为这三个人当中，无论哪一个，他都不希望受到伤害。 割破皮肉，滴落鲜血。这样的事情对现在的师远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对梁素萍三人来说却并不容易。 梁素萍下意识地抓住了申寒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被屠雪儿看在眼里。她紧咬着下嘴唇，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不希望受伤的人是自己。她希望，梁素萍母子可以做出这一牺牲，用自己的血去修补石碑上的裂痕。 但是，那两个人可是师远的亲戚，而自己又算什么呢？ ------------ 第89章 鬼潮 屠雪儿看向师远，期盼着师远说，雪儿，让我三姨和我表弟过来吧。 不过，她知道这是在做梦。 她看到了师远的表情。而他的表情，就是焦急。 他在担心，但担心的对象不是她。 屠雪儿咬了咬牙，微微向后退了两步。 “过来。” 师远向这边招了招手。 屠雪儿心一惊，下意识地全身僵住。 但是，仔细看去，师远却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看向了申寒。 师远继续说道：“三姨，不用担心，只是会疼一下而已。不能再耽搁了，明世界的人随时都会死，包括我的父母！” 他越说越急，两句话过后便忍不住伸手去拉申寒。 梁素萍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拉回来，但手伸到一半，却停在了空中。 她攥紧了拳头，低下头去。 “忍着点，马上就好。” 师远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向着申寒的手臂割去。 一道伤口顿时出现在申寒已经腐烂的手臂上，血流了出来。 申寒咬着牙，拼命地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同时，方异圣也没有闲着。他快速地拉住梁素萍的胳膊，向平衡石走去。 “抱歉，谁让你离石碑更近呢。为了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你就稍微牺牲一下吧。” 方异圣说着，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割开了一道伤口。 正在他准备拉着梁素萍受伤的手臂使其流出的血液滴落到最后一条裂痕上方时，整个大地竟然疯狂地颤抖起来。紧接着，地面碎裂，不住翻涌，如同滚开水一般不停地翻腾着。 天空也在同一时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从原本的一片漆黑，变为了妖异的血红。九轮黑色的月亮同时升空，而后又渐渐变化，变得宛如九张狰狞的鬼面。 “快！” 师远拼命地大声喊道。 方异圣牙关紧咬，死死地抓住梁素萍的手臂，继续向石碑走去。 然而，地面不停翻动，导致二人脚步不稳，不但没有靠近石碑分毫，反倒在踉跄了几步之后距离石碑更远了。 “三姨！” 师远顾不上去查看申寒的伤势，艰难地向梁素萍所在的位置跑去。 “师远！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素萍面无人色，狂乱地左右转头，想要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只要将最后一条裂痕修复，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快过来！” 师远取出怪力贴纸，想凭借纯粹的力量将梁素萍拉到平衡石旁。 “嗷——” 一阵令人心悸的鬼啸远远传来。 “糟了！” 方异圣喊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诡异的红色光芒覆盖着大地，也将众人完全笼罩。所有人眼里的世界，都变得极为怪异，仅仅是看一眼，都会觉得心悸胆寒。 然而，更令众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你……你们看！” 方异圣骇然地看向某个方向，举起手臂向那个方向指去。他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师远立刻转头看去，惊骇地发现，红色天空与黑色大地交界之处，一条参差不齐的黑色曲线正在缓缓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而那条曲线，正是无数的鬼物组成的鬼潮。 事实上，不仅仅是那个方向，目力所及之处，所有方向的地平线上，全部都出现了鬼潮。 虽然现在看上去，那些鬼物的移动速度并不算快，但实际上，那绝对是比汽车还要快的速度，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上去似乎十分缓慢而已。 “快！最后一道裂痕！必须立刻修复！绝对不能再耽搁了！” 师远心急如焚。他想着明世界的父母，想着在幻觉中经历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三姨拉到石碑旁，用她的血去修补裂痕。 然而，事与愿违。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强烈，不要说按照希望的方向移动，就是站立本身都已经成了奢望。 而更可怕的是，地表的裂缝里不断地渗出浓烈的异常气息，师远知道，地下同样也有着大量的鬼魂。 “再不快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师远的声音已经沙哑。他取出锚钩枪，向梁素萍按下了发射按钮。 “啊！师远！” 另一边，方异圣的声音变得惊惧万分。 师远此刻可谓是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恨不得狠狠地骂方异圣几句。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心下却是一片冰寒。 他看到，刚刚还很遥远的鬼潮，竟然已经来到了十米的范围之内。 师远觉得他们五个人此刻似乎正位于大海之中，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水，而那些鬼潮，便是人力无法匹敌的滔天巨浪。 绝望铺天盖地地袭来，师远浑身冰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终究还是这样的结局吗？最终……还是无法修复石碑，恢复两个世界的平衡吗？ 一声闷响。 锚钩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梁素萍。只要按下收回按钮，师远便能够将她拉到他所在的位置——平衡石旁。 然而，就在这时，鬼潮当中速度最快的一只恶鬼已经来到了梁素萍面前，它怪叫着，向梁素萍扑去，一张血盆大口狠狠地向梁素萍的头部咬去。 “三姨！” 师远目眦欲裂。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就像死神想要让他好好地欣赏一切希望都被剥夺这一瞬间的画面一般。 恶鬼跃起，扭曲的鬼爪狠狠地抓落，血盆巨口中恶心的液体飞溅出来，落在了梁素萍的身上。 ☆ 师念文曾经想象过，自己这一辈子一定要做几件疯狂的事情。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浓黑的夜色中举着火把，骑着自行车跨越千山万水，向暗鸦岭村飞驰。 莫殊的自行车就在旁边，夫妻二人并肩而行。 在最初的震惊与恐惧过后，二人都冷静了下来，不停地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这种黑暗绝对不正常，我觉得，现在应该是上午九点。” 莫殊又看了一眼她的夜光手表，而后说道。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那些尸体你也都看到了，实在是太惨了。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师念文眉头紧皱，一边小心地看路，一边说道。 ------------ 第90章 最后时刻 二人虽然是在公路上骑着自行车，但速度却怎么也无法提高上去，因为公路上有着大量的尸体和抛锚的车辆。 “念文，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来着？” 莫殊突然再次问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真的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 师念文将自己所做的噩梦大致地描述了一遍。 莫殊听后，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不断地思索着什么。 一分钟后，她开口道：“我把我的噩梦告诉你，你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什么。” 接下来，她便讲述了一遍自己的的梦境。 听完莫殊的描述，师念文沉默了片刻，而后突然说道：“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同时做噩梦这件事，不是什么巧合。事实上，我认为，其他人也和我们一样做了噩梦。不，说是噩梦并不准确，因为当时的那种感觉，明显十分真实。我觉得，那应该是幻觉。”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莫殊立刻说道，“我想，我们的噩梦应该都是这些异常变化的结果，而且，做噩梦的肯定不止我们两个。那些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们在梦境……不，在幻觉之中，也同样遇到了可怕的鬼怪，但是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发现那是幻觉，更没有发现其中的破绽和线索，所以，他们便在幻觉中被杀死了。” “嗯，应该是这样，”师念文点了点头，“每个人或许都经历了类似的可怕场景，找到答案，便会活下来，找不到，就会惨死……” 在说这些话时，他看着公路上的残尸，忍不住一阵后怕。 “所以……”莫殊的语调突然变得极为紧张，“所以，活下来的肯定不止我们两个人！师远很聪明，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 师念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所有的电力设施全部失去作用，手机导航自然也无法使用。两人只能凭借记忆，向着暗鸦岭村的方向继续骑行。 之后的旅途，两人保持着沉默。他们心中清楚，幻觉很可能会再次发生。 还好，他们是两个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明世界所面临的，不仅仅是幻觉诅咒，还有真正的鬼魂。 火把照亮着周围，但更远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 ☆ 罗亚森等人难以抑制地颤栗着。 这个黑色房间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是安全的，但众人却仍然无法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他们感觉自己正蜷缩在一叶小舟上，而周围全是滔天的狂潮，巨大的鬼影从水里浮现而出，随时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对于罗亚森、刘潋、竹上雪无三人来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因为他们都共享了师远的感知能力。在他们的感知中，危险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事物。他们就像被狼群追逐到了一座小木屋中的旅人，仅凭这脆弱的木墙阻挡数之不尽的恶狼。木墙随时会破碎，他们的生命像纸一样脆弱。 黑暗中，五个人几乎都已经是面无血色。恐惧、寒冷、饥饿……种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不断地折磨着他们，他们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没有人说话，话都已经说尽了。他们在担心着师远，同时也是在担心着自己。 若师远无法成功，他们全部都是死路一条。 刘潋闭上了眼睛，皮肤与心脏皆是一片冰凉。 ☆ “三姨！” 师远的声音彻底嘶哑，鬼潮带来的腥风将他的声音淹没。 他按下了收回按钮，锚钩如利箭一般猛地向他的方向飞来。 锚钩枪的力量极大，虽然梁素萍并不算轻，但却是轻松地将她带了过来。 “啊啊啊！！！” 梁素萍惊恐地喊着。 那最快的一只恶鬼狠狠地一口咬下，那咔嚓一声仅仅是听到就令人头皮发麻。 所幸锚钩收回的速度足够快，梁素萍的头部堪堪避过了攻击。 “三姨！” 待梁素萍落到平衡石旁的时候，师远便立刻扶住了她。 “啊啊啊啊！！！！” 另一边，屠雪儿却是已经被无尽的鬼潮吓得魂飞魄散。地面的颤动连绵不绝，但屠雪儿却是奇迹般地跑到了平衡石旁，抱着石碑瘫倒在地，浑身颤抖。 “方异圣！” 将锚钩从梁素萍身上取下，师远立刻看向了方异圣的方向，却骇然地看到，已经有三只恶鬼冲到了他的身旁。 方异圣拼命地用匕首刺向那些恶鬼，但刀锋没入它们腐烂的皮肉，却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的面孔已经扭曲，双眼泛红。他狠狠地再次举起匕首，向其中一只恶鬼的眼睛刺去。 一声闷响。 匕首狠狠地刺入了恶鬼的眼睛，但那只恶鬼却依旧是毫无所觉，两只扭曲的鬼爪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脖子。 方异圣的脸孔变得肿胀，握着匕首的手也渐渐松开。 “方异圣！” 师远再次发射锚钩枪，诡异的红光中，锚钩如同一条迅疾的灵蛇一般向着方异圣飞去。 锚钩抓住了方异圣，但此刻，一只恶鬼已经撕下了方异圣的一条手臂。 脖子被死死掐住的方异圣，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坚持住！方异圣！” 师远按下收回按钮，方异圣的身体顿时离开了地面。 然而，恶鬼却依旧死死地抓着他，没有松手。方异圣如同一个大型的人偶，被锚钩和恶鬼拉在中间，动弹不得。 “嗷！！！！” 恶鬼发出阵阵怪叫，一只鬼爪抓向了方异圣已经断掉手臂的肩膀。 剧痛令方异圣几乎昏死过去。他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双眼瞪得极大，仅剩的一只手拼命地去抓那恶鬼的鬼爪，想要将其从脖子上掰下去。 但是，他的力气已经几乎耗尽，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方异圣！” 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裂开。他大吼一声，将全部的力气倾泻了出去。 锚钩枪像是真的具有生命一般，在师远的狂吼声中，它竟然也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然将方异圣彻底拉了过来。 但是，恶鬼却并没有松手，而是跟着方异圣一起向平衡石飞来。 恶鬼若是来到平衡石旁，所有人恐怕都会死。 看着空中渐渐飞近的恶鬼，师远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变得缓慢。 ------------ 第91章 一切的终结 恶鬼越来越近，周围数不清的鬼魂也在嘶吼狂啸。 “三姨！快修复裂痕！” 师远心中依然在想着修补裂痕，因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但是，他不确定修复裂痕对于这里的鬼魂是否会有作用。 他希望梁素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割破皮肉，将鲜血滴在裂痕上，对其进行修补。但是，他知道，梁素萍已经吓得浑身瘫软，什么也做不了。 方异圣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双眼正在缓缓闭合。而被他带过来的恶鬼却是面目狰狞，极为可怖。 “方异圣！” 师远的心已是如坠冰窟，脸上血色全无。 ☆ 火把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因此，尽管二人心急如焚，但仍是以较慢的速度骑行着。 突然，师念文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辆车后，闪出了一个黑影。 是其他的幸存者吗？ 他下意识地想道。 莫殊也看到了那个黑影。不过，夫妻二人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此刻，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师远。就算那个黑影真的是其他的幸存者，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救……命……” 一阵阵隐隐的呼救声从那个黑影的方向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听起来有几分瘆人。 师念文和莫殊对视了一眼，保持了沉默。 且不说暂时还不清楚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就算那是一个受了伤的活人，他们也帮不上忙。他们不是医生，也没有办法叫救护车。现在这种时候，医院里有没有人都很难说。 而且，两人都看出，刚刚那黑影从车后闪出时，动作十分迅速，并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这么想的话，靠近那个黑影无疑就是十分不明智的了。 他们夫妻二人能活下来，本就说明他们的判断力和分析力很强。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黑影，自然不会贸然靠近。 退一步讲，就算那个黑影真的是人，她能活下来，也说明她有着超过常人的头脑和强大的心理素质。这样的人，也不需要他们去帮。 师念文警觉地向左右看去。莫殊看了他一眼，心中清楚，他是在寻找岔路。 二人都对那个黑影产生了怀疑，因此，如果有岔路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岔路，以免和那个黑影擦身而过。 但是，这里的公路只有笔直一条，两边便是深深的沟壑，再远一些就是树林，根本没有路。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越来越近了。他们与那个黑影之间，只剩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而后是二十米，十米，五米…… 火光映照下，那个黑影的脸越来越清晰，而师念文和莫殊二人也是越来越心惊。 那张脸…… 二人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因为他们看到的，绝对不可能是人类拥有的脸。 那张脸上有着一条条血红色的痕迹，上下嘴唇并非完全分开，而是有着一道道筋肉相连。它大张着嘴，那一道道筋肉也是被完全绷紧，里面却有十几条细小的血红色舌头，如同虫子一般蠕动着，似乎想要冲破那些筋肉的束缚。 “快加速！快！” 师念文惊恐地低声对莫殊说道。 他们顾不上路面上的尸体，发疯一般地加快了速度。 强烈的恐惧和糟糕的路况，令二人的自行车顿时颠簸起来。但是，为了保证速度，他们还是咬牙坚持着，没有丢弃自行车逃跑。 “救命……救命！！” 那只恶鬼已经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但它恶毒的声音依旧不断地传入他们的耳中。而且，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莫殊心下骇然地回头看去，随即便惊愕地发现，那个黑影竟然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并不见它有什么动作，但就是飞快地移动着，如同在空中悬浮飞行一般。 “啊！！” 这恐怖的一幕将她吓得魂不附体。她死命地加速，几乎快要摔倒。 但即便如此，身后的声音仍然没有被甩开，反倒更近了。 暗鸦岭，还有很远的距离。 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莫殊绝对不想就这样死去。 强烈的不甘与绝望袭上心头。她再次回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与自己的脸只有十厘米距离的扭曲鬼面。 “啊啊！！！” 恶鬼狠狠地将鬼爪抓下，抓向了莫殊的头。 “莫殊！” 看到这一幕，师念文的眼眶几乎瞪裂，双目赤红，心脏快要滴出血来。 他不顾自身安危，从自行车上拼尽全力地跃起，向那只恶鬼扑去。 但是，他却是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同时，他听到，妻子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也同样重重地倒地。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师念文撑起身子，向妻子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 即便眼前的情形再令人绝望，师远也没有放弃。 他松开了手，锚钩枪就此脱飞出去。而同时，他转过身，一个箭步冲到了屠雪儿身边。 他什么也来不及说，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割破了屠雪儿手臂上的皮肉。 “啊啊！！” 屠雪儿猝不及防，剧痛令她顿时惨叫出声。 师远一把拉住屠雪儿的手臂，使她的血滴落在了最后一道裂痕上。 “嗷——！！” 恶鬼咆哮，方异圣轰然掉落在地，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哧哧…… 新鲜的活人之血滴落在裂痕上，化成了阵阵白烟。 最后一道裂痕，缓缓地“愈合”。 无数的恶鬼已经将众人完全包围，最前面的几只恶鬼将鬼爪伸向了师远、申寒、屠雪儿，以及已经昏厥的梁素萍。 至于方异圣，早已被鬼潮吞没。 “嗷——！！” 鬼啸阵阵，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师远的整个视野，全部都被鬼物填满。 “嗷——！！” 恶鬼们仍然在叫，但那叫声显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下一个瞬间，所有的鬼物皆是轰然破碎，变成了尘烟，随风飘逝。 整个世界，骤然变得极为安静。 师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间变得空空如也的大地。 他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当意识到这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 第92章 尾声 “啊！” 师念文猛地坐起，却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晃了晃脑袋，而后极为惶恐地看向右侧。 “莫殊！” 他惊恐地看到，妻子的脖子部位满是鲜血，触目惊心。 “莫殊！” 师念文的心脏猛地抽紧。他探了探妻子的鼻息，而后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刚才的那些，是梦吗？ 回忆着刚刚的经历，师念文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确定感。 如果说是梦，又太过真实，而且莫殊的确是身受重伤。但如果说刚才的那些都是现实，那么自己和妻子又为何回到了酒店？此外，窗外的阳光和完全正常的手机，也似乎在告诉他，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异变，妻子的伤一定是别的原因造成的。 好在，妻子还活着。只要救护车来得及时，她就一定会顺利地得到救治。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联系师远。 师念文再次拿起手机，拨打了师远的电话。 电话顺利地拨了出去，但是，另一边，却是久久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 师念文顿时又慌了神。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师远的手机，但结果却依然相同。 七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将莫殊送到了附近最好的医院。 在赶往医院的途中，师念文关于刚刚恐怖经历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为了一段虚假的记忆。 在他新的记忆中，莫殊并非是被鬼物所伤，而是得了某种疾病，突然昏迷。 与往日的忙碌景象不同，今天的医院显得空空荡荡，连值班护士都没有。 事实上，刚才开车的也并不是专职的司机，而是一名医生。 师念文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没有注意到两名医生从旁边经过。 “这次的传染病真是太可怕了，不但症状离奇，传染性强，死亡率更是高的离谱。得了病的人，毫无征兆地皮肤破裂，大量失血，倒地不起。据统计，仅仅是在我们万月市，就有超过四百万人死亡。” “唉，别提了，我有好几个亲戚朋友都死了，我正压抑着呢。” “好在现在这种病已经得到了控制，死亡人数已经不再增长了……” 两名医生渐渐走远，说话声也听不到了。 ☆ 再次醒来时，师远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明世界。 他所在的位置是暗鸦岭山上的树林中，身边是方异圣等人，均是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但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接听。 “方异圣！” 师远立刻站了起来，同时从背包中取出疗伤矿泉水，快步来到方异圣面前。 他记得很清楚，方异圣被鬼物袭击，在他们当中，是最有可能死亡的一个。 师远看向方异圣血肉模糊的肩膀，眉头紧皱。 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一只手扶起方异圣，而后向他的口中倒了些水。 方异圣面容青紫，双目依然紧紧地闭着。 但是，师远感觉得到，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还活着。 几秒钟后，一阵咳嗽声传来，方异圣终于转醒。 顾不上再去照看方异圣，师远立刻转身看向了三姨和申寒。 在他的记忆中，他们二人虽然受了伤，但与方异圣相比要轻一些，应该不致命。屠雪儿的伤就要更轻一些，只是一些皮外伤，反倒是他划出的那道伤口是最严重的一个。 给三人也分别喝下矿泉水后，师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阳光有些刺眼。或许是在暗世界太久，师远对阳光已经有些不适应。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师远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者是他的父亲。 他立刻接通。 “喂，爸。” “师远，你怎么样？没事吧？” 师念文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师远愣了愣，他不太确定父亲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疯狂举动。 不过，他却是立刻调整了心绪，平静地答道：“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师念文松了一口气，“记住，千万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现在这种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是危险还没有彻底解除，你一定要小心。不过，你在一个小村子里，应该相对安全一些。” 师念文只字未提莫殊住院的事情，以免儿子担心。 师远点头答应，而后与父亲交谈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将三姨和申寒送回家后，师远与方异圣一同返回了罗亚森家。远远地，师远看到，五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迎接他的凯旋。 “太好了，师远，你成功了。” 刘潋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又哭又笑。 “干得不错。” 罗亚森一巴掌拍在了师远肩上，没有控制力道，拍得师远一个趔趄。 “你要拍死我吗？” 师远半开玩笑地说道。 “姐姐，”竹上雪无微笑看着师远等人，低声说道，“跟我一起回家吧，爸爸和妈妈都很想你。” “嗯。” 竹上璃月——曾经的安岭娴——点了点头，微笑着回应。 往日的阴霾一扫而光，众人皆是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空气中再无异常气息，干净得如同雪·山清泉。 …… 十天后，国外的一座海滨城市。 罗亚森与李默蕾已经结婚，此刻正在做环球旅行。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罗亚森取下太阳镜，笑了笑，高声喊道：“闻队长！” 闻裕哲转头，也笑了起来。 “这么巧，在国外都能遇到你们。” 说话间，林雅卿手中端着两个冰淇淋，从旁边走来。 与此同时，师远在海源市的家中。 学校在三天前已经正常开学。班里的学生少了十几名，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来，多吃点。” 莫殊的伤早已痊愈。她将一盘熘鱼片向师远的方向推了推，微笑着说道。 “妈，爸，你们也多吃点。” 师远说。 “我和你爸决定了，以后少出差，多在海源照顾你。这十几年来，我们总是忙忙忙，寒暑假也没能多陪陪你。下次寒假，我们带你去国外玩。” “好啊，去哪里玩？” 师远夹了一块鱼片塞进嘴里。 “你选，我和你爸听你的。” “那个事情以后再说吧，”师念文打断了莫殊的话，“我说，师远啊，你说我们给你起个小名好不好？我们总是师远师远的叫你，好像不够亲近似的。” “免了，我可受不了。就叫大名就好。” 师远开玩笑似地说。 就在这时，一阵门铃声响起。 师念文抬手阻止了下意识要起身的莫殊，快步来到了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容貌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孩。 “叔叔，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 那熟悉的声音，令师远忍不住抬头。 在曾经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怖。但是现在，那声音却带有一种温暖而柔和的力量。 “新搬来的邻居吗？欢迎欢迎，以后没事就到我家来玩吧。” 师念文说道。 师远放下筷子，来到门口，看向了那个女孩。 “你好，我叫师远。” “刘潋。” 她简短地说道。 ☆ 暗世界广袤的大地上，数不清的平衡石散布各地。 师远等人所见到的，一直都是同一块平衡石，也就是出现裂痕的那一块，只是它不停地在移动位置。 平衡石上的裂痕共有四道，每一次，若是不能全部修复，那么在半小时后裂痕便会再次变回四道。 被师远等人修复的那块平衡石重归平静，安稳地立于原地，不再移动。 无人的角落里，另一块平衡石发出了噼啪的细微响声，四道新的裂痕爬上了石面。 ☆ 美·洲，某小镇，一座普通的民居。 客厅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正在播报新闻的电视。 一名金发少年静静地站在电视前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电视发出的幽幽冷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脸孔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膜。 “本台刚刚接到消息，弗洛尔小镇全体居民在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消失……” 少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