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仙魔大红楼> 浪漫青蛙 著 正文 第一章 魂醉红楼 寒风呼号,精美木舍里却是一片温香。 火苗舔着鎏金色炭盆的内底儿,绵绵暖意不断发散了去。袭人把炭盆往床榻那边挪近了些,又把浣了冰冷雪水的绣帕敷在小宝玉头上,坐在雕花柔软木床的边上叹气。 她穿着嫩芽黄色的娟纱绣花长裙,外面裹着藕丝琵琶衿上裳,摸着绣帕温了,连忙重新浣了雪水敷上。长裙袖口拂过小宝玉的脸颊,触感柔嫩细腻,还有一股温香沁在鼻翼。 宝玉才知道满屋的香味哪里来的,顾不上感叹,反而放松了脸部肌肉,让表情睡得自然。或许说昏迷得更自然一些。 他听到自己是昏迷了,要继续昏着。本以为是个梦,可听在耳朵里的、偷摸瞧见的都跟以前不一样。 他应该喝醉了倒在家里,有乱糟糟却很温暖的床榻、明亮的落地玻璃窗,要是窗户关着,应该还有烟酒混杂的古怪味道才对。 可他看见了什么:身边是个半长开的妹子,眉眼贤淑,脸蛋放在网上起码是90分以上的大美女级别的,那股贤淑味儿还要加分,95分不能再少。 对面有厚实的青色纱帘遮蔽,看模样是古代的碧纱橱;纱帘一旁靠墙有个半圆桌,以他的眼力立马看出是上好的榉木一气雕成,价值不菲;靠着榉木桌坐着一人,穿着粉红绣百蝶度花裙,好像古代的大家闺秀,自顾自在套好的丝绸上绣花。 一侧墙壁上挂着七八米长的水墨画,画里是老妪带着几个女子登山游玩,气韵生动,云蒸霞蔚,让他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心里更没底——这幅图乍看上去好像游人行走而来,差点分不清真假。他在博物馆见过古代名家的作画,价格几百几千万的,跟这幅图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捏捏手掌,柔嫩细腻有点短小的感觉更是让他心寒。这哪里是他自己?明明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皮肤比好多女人还要细腻。他看见水墨画的下面的桌子上摆着铜镜,也不敢醒来看上一眼。 【还是等着,弄清楚状况再说。】他松了呼吸,让表情自然。 晴雯放下绣工,恨铁不成钢地瞪回一眼,兀自嘟囔道:“姐姐你还管他作甚?常劝他调理身子好好读书,不要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他呢?”绣工一摔,气呼呼地胸脯胀气,自己却抓过袭人手里的帕子,换了雪水给宝玉敷上。 “这大雪天的,寒冬腊月,非要吃咱们姐妹的胭脂,不给他吃他就跑去夫人那里找金钏儿。这不受了寒,害你我被夫人骂了个痛快。” 袭人把炭盆又挪近了些,喝口水歇着,道:“你要看就费点心,别一会有一阵没的。热病最是麻烦,又要敷帕子降温,又不能受了冷。咱们得照顾好宝二爷。” 宝二爷?贾宝玉?红楼梦! 宝玉悄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冒着绿光瞪那副画,然后是屋里摆放的桌椅器具,这都是价值不菲的。桌子上茶壶茶杯、架靠上装点的花瓶润泽有光,应该也是官窑的好东西。他这是讨好了哪路神仙,穿越到贾府这样的地方来? 【红楼梦、贾府、大观园……】宝玉心里念叨着,一双眼睛跟看见肉食的饿狼一样。穿越就穿越吧,管他魂穿还是别的呢,感谢各路神仙就得。他在二十一世纪没啥牵挂,虽然在某公司任中层挣了不少钱,但那些跟贾府的奢华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贾府啊,这可是上下五千年奢侈生活的代表! 当然了,贾府的下场不怎么样,‘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听起来就心酸。可咱是谁?穿越来的,是现代人,改变封建时代点事还不容易? 退一万步讲,就算改变不了,咱不会卷了金银细软跑路? 【没有小宝玉的记忆也没关系,大不了装失忆。】宝玉壮志满满,就要起身。 这时晴雯啊了一声,跑去半圆桌上拿起绣了一半的帕子,头也不回的道:“你先顾着,我把帕子绣完。”话音没有落全,秀手好像穿花彩蝶一样,刹那把帕子绣完了。 袭人刚起来又坐下了,笑眯眯的道:“你还是牵挂二爷。”她打着盹儿看晴雯回去照顾宝玉,殊不知宝玉浑身都僵硬了,冷汗在锦白色的厚实缎被下哗啦啦的冒。 【神仙?妖怪?说好的红楼呢!】宝玉敢拿脑袋保证自己没有看错,绝对是惊吓了。初见晴雯他还惊艳了一把,只见那水蛇腰、削肩膀,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跟晴雯的气质胜人不同,晴雯单论样貌就能打个95分以上。 他还感叹红楼多美人,个个是传说里的狐媚子。可不是狐媚子吗?他看见晴雯的左手变成毛茸茸的兽类爪子,三下五除二绣好了帕子。变化且当看花了眼,那速度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黄大仙?狐狸精?天啊,这到底是红楼还是聊斋?】宝玉吓得抖了三抖,立马惊醒了袭人。袭人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把脉后乐起来,一把抱住他。 “醒了!宝二爷醒了!” “哦,醒了。头懵懵的。” 宝玉无奈起身,袭人提起缎被给他裹了,又拨了拨炭火,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晴雯也跑过来看他,上下打量了就摔过去一盒胭脂,竖起眼睛骂:“醒了好,醒了又可以吃胭脂了。给你,都给你吃,你吃个够!” 卡着腰,左手两根葱管似的指甲足有两三寸长,尚有金凤仙花染得通红的痕迹。宝玉看见她就心惊胆颤,故作镇定,心想:不愧是分到了红楼梦四烈婢中的一个,发起火够吓人的。 袭人训斥道:“二爷刚醒,你个没轻没重的就跑来拿大。”胭脂盒笑着丢回去,撵晴雯:“去看看大厨房有什么好的,二爷刚醒,找点东西补身。”拿了500大钱给晴雯。 晴雯嘟囔道:“麝月和秋纹在那等着呢。秋纹是个不省心的,可还有麝月在,用得着我?” 这样说着也是去了,生怕掌管大厨房的柳家嫂不尽心,从体己里拿了500文,连袭人给的一起揣去了。 她一走,宝玉就放松下来,浑身发软,眼冒金星。宝玉在袭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活动下臂膀,心想这个传说中的败家子身子骨够差的。 走一走,浑身发软;动一动,气喘吁吁。虽是大病初愈,但是感觉起来,小宝玉原来的身体就不好。 【底子薄,不知道相貌怎么样。】宝玉满怀期待走到半人大的铜镜前。 红楼梦里贾宝玉那叫一个俊,一个美,都说貌比潘安,在曹大大的描写里贾宝玉可比潘安帅气多了。他在铜镜前一站,恍然觉得就算被拆穿了身份死了,那也不亏。 他不算丑的,但跟镜子里的人比起来,真个没地方说理去。只见铜镜里的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脸色有点久病的苍白,更添一丝娇弱。 很帅气,不娘气,这模样就像男人的肌肉块,同性看了都要痴迷。宝玉四处走走温了下身子,头脑也清明起来。他盘算自己的处境,不经意的问:“头很懵,好些都记不得了。袭人你给我说说事情,让我稍微想起点东西来。” 袭人大惊道:“不是丢了魂吧?”连忙一手架住宝玉,另只手摸宝玉的额头:“不然找老祖宗看看?老祖宗修为高深,对三魂七魄也有很高的造诣。”这说的是贾母。 她架着宝玉就往碧纱橱外的廊桥走,吓了宝玉一跳。修为高深?对三魂七魄有很高的造诣?他怕的就是这个。当下拦住袭人,笑道:“我就是有点迷糊,不用劳烦老祖宗了。” 出门就是贾母的暖阁,他真怕,特别怕。 袭人还要不依,宝玉四处看了看,见地上有一本书,抓起来递给袭人:“头晕,你先给我念念书吧。”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刚说了就心里一颤——不知道袭人识不识字,要是不识字,立马就要露馅。 好在袭人接过书册,嗔道:“就会埋汰我,明知道我不认识几个大字。”翻翻书册:“这是老爷送来的史书,本想你看看前人事迹做个肯上进的,倒被你胡乱丢了去。 先说好啊,我识字不多,念不好不要怪我。” “不会不会。”宝玉抹了一把冷汗。 这是个红楼世界,却是个古怪的,吓人的,让他惊愕不已的,瑰丽玄奇的红楼世界。袭人识字不多,念得磕磕啪啪,有些字不认得还要问他,更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上面的字很熟悉,是繁体字。搁现代人来讲繁体字大多是认得的,但也有不少认不出来。繁体字里有很多混个眼熟,能在脑海对照,但也有些,比如简体里最简单的‘才’字,繁体版会让除了文科以外的都给抓瞎喽。 他糊弄袭人,让袭人不断念下去。 越念,他的眼珠子瞪得越大。 妖族、蛮族、鬼怪精灵、魑魅魍魉…… 西海有妖,顺水脉而走; 东方有犬,双翅擅翔,独霸大荒山万里之地; 南方白狐,居于青埂峰,世上男子皆为其神魂颠倒; 北方有地狼,视土石如无物,无稽崖易守难攻。 四方妖族自成一国,哪个也不比大周国弱小了,索性有蛮族居于荒野当了缓冲,这才没有大战发生。 除外患外,还有内忧。且不说到处都有妖魔鬼怪,单说鬼怪精灵、魑魅魍魉就够人受的了。 其中多是无害的,也不群居,但很有些强悍大能,硬是把四方妖族的帝王给比了过去。宝玉听到有魑魅旱魃行走大荒山,竟然让大荒山赤地千里,旱死上万天狗,当真是听得心惊胆颤。 袭人给他倒杯茶,笑道:“这些都是外史,后面是咱们大周国的,还有大周国没有,但一直广为流传的厉害人物。老爷一直想您多读书,将来也能占个三言两语的,光大门楣不是?” 话里话外都劝宝玉读书,让宝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读书?做个文人? 他吞了口唾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这样的世界有用吗?抬抬手,让袭人接着念了下去。 《诗经》、《尚书》、《礼记》、《乐经》,孔圣! 大周国广袤无际,儒家十占其九。古有孔圣开创策论之道,独步天下,首辟儒家,后有孟子创办诗词,更分儒家六艺,再有荀子、曾子、韩非子细分学识等阶,完善儒门。 孔子封圣,寿元无疆;孟子半圣,得寿八千载;荀子、曾子、韩非子等成就大儒,先后晋升半圣。笔出天地惊,墨落碎山河。听得宝玉是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已。 袭人见他一片神往,心里暗喜,接着念了下去。 有陆机凭《文赋》、《叹逝赋》、《漏刻赋》、《辩亡论》等封半圣。 有刘勰凭《文心雕龙》共十卷得封半圣。 有吴均凭《齐春秋》三十卷、《庙记十卷》、《十二州记》十二卷、《钱塘先贤传》五卷得封半圣。 有郦道元凭《水经注》、《本志》十三篇以及《七聘》成就大儒。 有杨炫之凭《洛阳伽蓝记》成就大儒。 有贾思勰凭《齐民要术》成就大儒。 有沈约凭《晋书》一百一十卷、《宋书》一百卷、《齐纪》二十卷成就大儒,世人称之为大儒之首。 …… 袭人是个会念书的,有些字不认得也是声情并茂。她合上书册,抬眼看见宝玉如痴似醉,调笑道:“醒醒,念完了。” “念完了?”宝玉诧然抬头。 这些都是南北朝往前的,唐诗呢?宋词呢?元曲呢?一个都没有。他几乎是抢一般的扯过书册,把繁体的拗眼看了,瞠目结舌,激动不能自已。 没有唐诗! 没有宋词! 没有元曲! 没有虞世南! 没有魏征! 没有上官仪! 没有李煜! 没有徐昌图! 没有寇准! 没有杨果! 没有刘秉忠! 没有元好问! 但凡唐宋元明清的,一个都没有! 宝玉抓着书册,激动莫名。 他翻到学识等阶,也就是文人文位的那一页,仔细观看,细细品读,越发不能自已。 九是阳数的极数,儒家恰好分了九文位,分别是生员、秀才、举人、进士、学士、大学士、大儒、半圣、圣人。 【点燃文火就是生员,才气天降,可以一目十行;生员腾起九九八十一把文火点燃文山就是秀才,可以纸上谈兵,一勾一勒都是威能;秀才火烧文山精炼文胆成为举人,可以出口成章; 都说好文人一身是胆,九座文山凝练成九颗文胆,成就进士文位。 进士无需出口成章,一言既出,万法相随!这,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宝玉往后翻看,见进士以后都是寥寥数言,不曾写说详细。他走到一侧的长案书桌,在屏背椅上坐下,手指无意识抚摸文房四宝。 【进士就能一言既出,万法相随,还能享受500年寿命,我有唐宋元明清五朝大家当作后盾,成为进士,不难吧?】 宝玉眼睛睁大,瞳孔骤缩,突然攥紧毛笔。【何止是进士?圣人何其贤德,但我有唐宋元明清五朝大家当作后盾,成就圣人又有何难?集齐五朝大家于一体,敢说不比先贤!】 想起圣人万寿无疆,宝玉的心脏就剧烈跳动,砰然似鼓。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道:“我要成为圣人!” 袭人素来是贤惠的,也听不得这种大话:“别说圣人了,只要中了举人,老爷就要敲锣打鼓的上祠堂去感恩戴德。” “你不信?”宝玉有点痴了。 袭人哄他:“信~”嘴里拉长着音调,把炭盆端近了宝玉的书桌,“想做圣人就要读书了,没见哪个圣人不读书的。” “读。”宝玉干脆利落。 他从桌上拿了本书,似模似样的摊纸、磨墨、执笔,突然傻愣了眼。 繁体字,他不会写。 ... ... 宝玉摊纸、磨墨,执笔写道:“新书伊始,望求支持!” 但凡投票的、打赏的、评分的、书评区给热闹的,活该万寿无疆! 正文 第二章 搪塞贾母 宝玉把纸张一折,怄气似的道:“我要听书。” 这才是小宝玉的性子。袭人失望了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当下搬了杌凳坐在旁边,一字一句的读。宝玉把前后勾串起来,遇见不认识的字就仔细记忆,可惜袭人识字不多,很有些他和袭人一起不认识的字。 “罢了,你去旁边,我要练字。” 袭人喜笑颜开,乖巧的搬了杌凳跑远处坐了。没多久晴雯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淡蓝色细麻布打底,外面套了桃红色双襟短褂。跟她和袭人相比,这两个的穿着打扮才正像个富贵人家的丫鬟。 她和袭人的打扮,妥妥富家小姐的样子。 晴雯看见宝玉右手执笔像模像样,嘴上不饶人,“这是哪家的太阳从西边起来了,咱家宝二爷也会读书?不吃胭脂了?”说着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凑过来要看。 宝玉连忙扯碎纸张丢进炭盆,火焰腾了一下,“不急看,你和袭人坐一起去。我练字呢,练不好字谁都不要看。”指指随后跟来的麝月秋纹,“你们也去。” “还挺有心气的,不吃胭脂了?”晴雯不依不饶,把弄胭脂盒。 宝玉哭笑不得。吃胭脂?他盯着晴雯樱桃似的小嘴,让晴雯红了脸,啐他口往边上去了。吃胭脂可不是直接吃的,要吃,吃的也是那樱桃小嘴上抹着的。 【晴雯只是十三岁吧,这样小女孩嘴上的胭脂也吃得下去?不对,小宝玉才11岁,当真是个从娘胎里就风流惯的。】 感叹一下也就完了,宝玉没心思想有的没的。他套了袭人的话,知道贾府满门狐妖,薛府一门青鸟,史王两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到底也是妖怪那种的。这要是泄露了身份,剥皮抽筋还是点天灯可由不得他选。 【必须作出个练字的架势来,要会写字,要写好字,这样才不露馅。】宝玉侧了下身子,摆出一副‘谁上前就烧书’的架势出来。晴雯横着眼睛睥他一眼,哼哼唧唧打开食盒。 香气逸散开来,宝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肠胃饥饥漉漉。晴雯和袭人看见他把纸张烧掉,就一人端着青花小瓷,一人抱着精巧的粥盆过来,香气更浓。 “粳米和糯米掺着熬的,养胃。”晴雯嘴上不饶人,心底还是疼他,“我让柳家的加了些葛根粉、芝麻粉、柏子仁,又磨了半两参,最是养气不过。趁热喝了再写字。” 宝玉感叹贾府的奢华,闷了好几碗,见底了算完。 一连几日都是练字,袭人、晴雯和他亲近,到底是个守规矩的,也或许怕断了他上进的心,一直不偷摸乱瞧。他把炭盆挪远了些,又打开窗户。有点冷,总比呼吸看不见的烟气来的好些。 小宝玉的身子骨太差,事事都得注意。对此宝玉很是怀疑过:要说贾府满门狐妖的话,小宝玉应该也是狐妖,不说身轻体健,有个健康的身子骨总归不是难事。 可他就是身子骨弱,不像妖怪,反而像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公子哥。 想问,不好问,只好练字。 正写着,袭人推门进来,踱两步又出去了,不多时响起晴雯铃铛似的嗓门:“我说宝二爷,您可别练了,再练袭人姐姐可要愁断了眉,哭得跟泪人似的。” 晴雯推门进来,双手卡腰,竖起眼睛喊:“你要练字也好,不该让袭人姐姐挡驾。这可好,姑娘院里的、夫人院里的,连老太太亲自来都给挡了,让袭人姐姐还活不活?” 宝玉把写满字的纸张扔进炭盆,端杯茶出去。 袭人眉眼还是那般俏,就是多了不少愁绪,她看见宝玉强作笑容:“无碍的,宝二爷吩咐了,袭人自然照做。” 宝玉把蓝瓷茶杯儿给她。自己的吩咐还真是苦了妙人。 袭人是个温柔和顺的,如桂似兰,她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跟了自己,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吩咐她挡驾,还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虽说是大丫鬟,还有个宝二爷贴身丫鬟的身份高人一等,但在贾母、王夫人,还有掌家媳妇凤辣子的眼里算个什么东西?便是几个姑娘那,她也是招惹不起的。 袭人不接茶水,宝玉给她推过去,看着她喝了,笑问道:“今个有什么事了?晴雯你说。” 袭人扯晴雯,被晴雯一句‘二爷吩咐的’堵回去。晴雯推袭人坐了,这才卡着腰瞪宝玉:“别的也就罢了,还有地方说道。今个老祖宗递了话来,说林家姑娘进府,您怎么着也得露面不是?” “林黛玉?” “呦,您知道啊。那可是老祖宗的外孙女,您的姑表妹。您说说,这让袭人姐姐怎么拦?她倒是想听您的,还是推搪了,可我晴雯说句公道话,她躲不过老祖宗的三十大板! 咱当妖怪的也不是钢筋铁骨,三十个铁板子下去,骨头都碎成渣儿了。” 宝玉打了个哆嗦。三十大板?真狠! 晴雯斜眼睥他:“您给个话儿,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宝玉来回踱步,不断思量。 他有四个大丫鬟,除了袭人和晴雯,还有麝月、秋纹。那两个是说不上话的,一个乖巧,一个更加乖巧,早躲到了碧纱橱里去。宝玉踱了几下步子,看见袭人一双俏目盯着他,张嘴就要替他说话,就猛一咬牙。 “去,为什么不去!”他笑得欢快。 躲不过就不要躲,伸头一棒子,缩头也是一棒子,怕卵! 他可是要做大文豪的人。 成圣! 赌是一赌,也要有点筹码不是?宝玉没奔贾母暖阁,而是借着‘偷瞧林妹妹’的由头,让袭人带他把贾府走了一遍。他没小宝玉的记忆,要是连自家有什么都不记得,可不在贾母那儿露馅。 晴雯是个尖嗓门的,吵架带她,这时候吧,自然留下看家。 他和袭人出门,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是看惯了的,倒是拐过去的一株报春花颇为奇异,引他多看了两眼。 袭人温言道:“二爷您这都忘了?这是老祖宗的报春花,花不开则春不至,金贵着呢。” 宝玉点头,忍不住再看两眼。这寒冬腊月的,报春花一截碧绿的茎子挂着三五绿叶,头上一朵花苞粉嫩,颇为奇异。 走过游廊是小小的三间厅,对侧是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就是穿堂,两边是抄手游廊。两人好像赏景一般的走过去,遇见人了,都让袭人应对。袭人是个会妥事的,得亏有袭人在,不让外面的奇怪。 过了垂花门,遇人渐多。好在没遇见厉害的,只有个穿着紫绢打底、纱质对襟的让袭人矮了半头。宝玉装成副‘不开心不理人’的样子糊弄,这人就笑行了礼,朗然去了。 袭人低声问道:“您连她都不记得了?” 宝玉说大话:“除了吃过胭脂的,二爷都不想认。” 袭人啐了一下,半嗔道:“这是老祖宗身边的红人,做人也好,唤作金鸳鸯的就是她。” 宝玉很无所谓的样子。 心里着实惊了一下,这金鸳鸯可不比旁人,红楼梦有四烈婢这号,除了晴雯、金钏儿、司棋外就是她了。这贾府的人没见多少,四烈婢就见了一半,晦气。 走了不知道多久,方才看见三间兽头大门,从内往外能窥见两个大石狮子的一角。宝玉看见门上规规整整布着黄铜大钉,横竖六行,眼神一闪刚要开口就见了娟纱帘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驶过,浩浩荡荡好大的一排。 袭人笑道:“正是林姑娘的轿子了。正门是不入的,要进西边的角门。” 宝玉点点头,原路返回,径直去了贾母的暖阁。 暖阁的台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忙都笑迎上来:“宝二爷可算来了,得亏老祖宗念了几日。” 也有那玩惯了的耍嘴皮:“老祖宗找了几次都被搪了,这一听林姑娘来,巴巴的就跑来了。二爷难不成喜了林姑娘的胭脂,不喜咱姐妹的了?” 莺莺燕燕,群拱环绕,宝玉推说着急见老祖宗,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栊,一面听见有人回话:“宝二爷到了。” 宝玉颤了三颤。 他想起袭人的话:老祖宗修为高深,对三魂七魄也有很深的造诣。 要是被贾母看破了来路,那是想死也难!46 正文 第三章 黛玉进府(求票!) 宝玉进去,看见丫头们围着袭人出去了,再回头看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霜的老太太迎上来,就知道是他的奶奶。他还想着怎么应对,早被贾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底下候着的也都陪着哭泣。一溜儿小丫头暂且不说,宝玉认得两个搀贾母的,一个是有一面之缘的金鸳鸯,另一个既然是有资格的,想来也是贾母的贴心人儿,唤作琥珀的就是她。果然她最疼贾母,见贾母哭得久了,张嘴打岔。 “宝二爷可是老祖宗的心头肉,这挡了别人也就罢了,老祖宗亲自去了,您也让袭人挡了几次呢。” 机灵,通透。 宝玉心里暗赞,不愧是一等的丫鬟,贾母的贴心人。这一句话止了贾母的哭,明里暗里也摘开了袭人的不是,生生讨好了他宝二爷。 他被贾母搂着,心里的一块大石也放下了。既然没看出宝玉换了个人,这最难过的一关也就算过去了,只要把字练好,任谁也说不出个二五六来。 他把盘算好的话说出来:“怪不得袭人,是我病好了,心思也通透,这不感应到文山,忙着加把劲不是?” 贾母埋怨道:“值什么?合该好好养病才是,这身子骨……”上下捏索宝玉的身子,吓宝玉一身冷汗。 “看看,还没好利索不是?这汗水子沁的。”贾母满脸心疼,让宝玉的小心肝一上一下的。他搀贾母落座,还听贾母接着絮叨:“读书么,也可暂且放下。你刚说感应到文山,政儿听了铁定要欢喜的,可我老太太不喜欢。 好好养病,让身子骨儿好了才是正理。咱们贾府偌大基业不是要你来撑,我老归老,用得着的时候还是用得着。” 宝玉想着小宝玉会怎么做,到底含糊过去。后面还有两位雍容典雅的中年妇人,知道是生母王夫人和大伯母邢夫人。这点不难分辨。邢夫人看他的眼神透着喜欢,但贾母看不到的时候,根子里儿透着一股子狠劲,要把他抽筋、扒皮,碾成沫儿的实为阴狠。 他陪着小心,跟王夫人亲近了,又见过邢夫人,恰好听见外面有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门外进来一人,宝玉乍看就惊艳了下狠的。王夫人扯他一扯,这才回了神,上前作揖。 等坐下了还兀自失神,好悬把心思扭转过来。他再看林黛玉一眼,心想不愧是个颠倒众生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没错!当真没错! 要说晴雯是95分以上的美人,林黛玉就是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美得不像是人! 林黛玉和贾母、两位夫人见了礼,又对他坐了淑女节,就是弯起膝盖两手侧着一叠,愣是让他脑袋轻飘飘的像是掉了魂。宝玉深呼吸,把眼神放在一侧墙壁挂着的图卷上,这才定了心思。 再看下去用不着别人说,他自己就飘了魂一样把底子抖出来了。 林黛玉看他只顾看画,初来乍到的她本就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心里面更牵挂了。【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不讨宝玉喜欢?】一双妙目不由的连连看过来。 【林黛玉跟我一样啊,才十一岁,怎么生成这样?】宝玉心里叫苦,恰好四个奶嬷嬷并七八个丫鬟,簇拥四个姐妹进来了。宝玉扫了一眼心里更苦,这都谁跟谁啊? 原著里该是三姐妹进来。贾元春进宫做女史,按说不在府上。三姐妹跟他不是一母所生,使个小性当没看到也就过去了,可贾元春是他的亲姐姐,不打招呼让人奇怪。 宝玉偷眼看了:第一个一脸雍容,模样极美,美得让人亲近;第二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模样跟第一个挺像,看起来温柔亲近;第三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俊眼修眉,见之忘俗;第四个还没有长开,身量未足。 四人钗环裙袄,都是一样的妆饰。 眼见四姐妹越走越近,宝玉心里比黄连还苦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贾母、王夫人,这两个是打心眼里最疼小宝玉的。这越是疼爱,他要是露馅了,就要死得越凄惨。 等到了近前,宝玉灵光一闪,笑道:“惜春妹妹,来这坐。”拍拍旁边的凳子,冲最小的那个笑。 贾惜春年龄最小,而这四姐妹中,明显的是第四个还没有长开。 疼爱幼妹是天地正理,这一打岔让众人笑了,亲近中也就免了繁文缛节,各自坐了笑谈。宝玉装着看画,耳朵里听她们说话,没一会就把身份搞清了。 果然按年纪排的,第一个就是他的亲姐。 贾元春看他只顾看画,笑道:“这副‘远山图’是咱们府上义学里的师长,代儒老先生作的,可是他的得意之作,足可名动一时。” 说着笑起来:“碧纱橱那的‘登山赏景’也是佳作,传扬开来多了名气也是能名动一时的,只是那马屁文人居心不良,想借咱们老祖宗的手让名气更广,却被放在了碧纱橱看着玩儿。更进一步,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宝玉点头。这作画和诗词策论一样,也是分为名动一时、煊赫一方、十城共举、名扬四海、传世五个级别的,能够名动已经是万中无一的佳作。 贾代儒只是秀才,能有名动的画作让他意外,更可怜那个马屁文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这才认真看画,只见画中田野一望无际,远山被晚霞裹挟,一行禽鸟随风渐远。气韵生动,山野辽阔。 不由啧啧叹了一声。这儿的文人真了不得,单单气韵这一条就是如此。现代的画作弄了老些科学道理出来,什么光线、色泽,各种对比,可有哪个能画出好像画从纸上淌出来的,那种活灵活现的气韵了? 贾母摸摸他的额头:“莫不是烧到了脑子?平日你来,何曾正眼瞧这画了?” 宝玉一惊,解释道:“最近感应文山,脑子里想的全是诗词。” “那是有诗?念念看。”贾母来了兴致。 姐妹们都笑起来,贾元春凑趣道:“老祖宗,诗词文章可是文人的志趣,惯例要有彩头的。您老人家可不能让宝玉白写。” 她心疼宝玉,年龄到了,早晚要嫁出去的。宝玉平日顽劣,做姐姐的在这还能照拂一二,等嫁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谁还能照应着?有机会就让宝玉落点好处。 宝玉冲她笑了。不愧是亲姐姐,会疼人。 贾母笑呵呵接着道:“诗作得好,我自然要赏个彩头。” 在座的众人都附和着凑趣说笑起来:“宝玉的诗作自然是好的,老祖宗的彩头可不能薄了。宝玉大病初愈,正好添个喜庆。” “宝玉,这次要拿出真本事出来,要作得比以前好。弄个名动的给老祖宗长长脸。” “可别为难他,真要是名动的,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舍不得呢。” 贾母温吞吞的笑着,对这样一片融洽的场面很是满意。 众人都笑起来。名动的诗作,便是举人进士那般的大人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出来的。 宝玉看那画,越看越觉得有意境,他看这画偶有所感,当真有一首诗,不是乱说搪塞贾母的。之前说的感应到文山,才是真个胡话搪塞来着。 感应文山就是踩进了文人的边,就是要点燃文火,哪有这般简单? 邢夫人见他久不回话,旁敲侧击道:“可得是个好的,不要扰了老祖宗的兴致。宝玉啊,可得是个好的。” 王夫人咳嗽了两声,她多病多痛,平日里是个沉闷守旧的,但要是惹了宝玉,她不介意把以前的性子拿出来耍耍。让外人知道厉害。 贾母接着笑:“作好了吗,不急,慢慢想。” “早就好了,且听着。” 作诗这种事,小宝玉不怵,他这个宝玉更不怵。当下站起来,脑子里过了一首诗。 一篇七言从脑海过去,一字一句。他暗笑自己索性还记得,突然浑身一震,仿佛魂魄出窍一般。两眼一片漆黑,连着眼白都是黑的,好像满是天地灵气精粹的深潭。 贾元春、贾探春、贾迎春等他念诗,看见他这副模样呼吸都屏住了;贾惜春来时得了他的照应,侧脸看他双眼黝黑,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小手连摇,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邢夫人在他对面坐着,头顶金凤钗蓦然颤了一下,连忙道:“我刚才真是急切了些,宝玉莫怪。”说着要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桌上茶盏。 啪! 声音清脆。 宝玉一个激灵回过神,怒视邢夫人。 林黛玉深深看了邢夫人一眼,再看宝玉时,满脸都是可惜。 ... ... 【每一个票票、收藏,都是莫大的鼓励。希望有大家的推荐支持,让红楼往高处多盖几层。】46 正文 第四章 魑魅魍魉 贾元春第一个发作:“贾邢氏!”柳眉上挑,俏脸含煞,稳稳动了真火。 贾母、王夫人都愣住了。女子出嫁后会用丈夫的姓氏,邢夫人嫁给贾赦,喊她贾家的,或是邢夫人都没什么不妥,贾邢氏这种称呼是外人对一般人家的媳妇叫的,别说贾元春是晚辈,就算外面的,哪个敢直呼贾邢氏了? 邢夫人气得发抖,染了玫瑰紫的指甲差点戳到贾元春的脸上去。她的脸都变了色,怒斥道:“你无礼!你尊卑不分!” “我无礼?”贾元春上前一步,“要不是你故意打翻茶盏惊了宝玉,宝玉如今已经开了文山,就差点燃文火成为生员了。你敢说你不是故意?你敢说我对你无礼? 好啊,你说我对你无礼,无礼还在后头呢!” 贾元春满脸的雍容化作狠厉,素手长出滑嫩绒毛,指甲也探了出去。邢夫人连连后退,连连呼喊贾母老祖宗。 “你冤枉我,宝玉哪里要开文山了?好啊,你仗着自己是妖族就欺负我,欺负我一个身子骨弱的。我就知道,你早看我不顺眼!” “老祖宗救命啊,她要害人,她要害了我!” 贾母哼了一声,就听王夫人压着火气道:“元春,不得无礼,怎么说她也是你大伯母。” 说罢问宝玉:“你刚险些开了文山?被惊扰了?” 宝玉摇头:“没开过文山,不知道是不是。” 于是王夫人问众人:“宝玉刚才是不是要开了文山?你们好生说话,不许刻意隐瞒。” 声音有点不对味了,王夫人看着憔悴,牙齿却保养的很好,此时一股血腥味从牙缝里沁出来。 贾探春、贾迎春互相看了一眼,没敢说话。贾母和王夫人把视线投到贾惜春脸上,宝玉就摇了摇头。都说贾惜春是个孤僻冷漠的,心冷嘴冷,让她帮着说话,怕是逼死她都不管事。 可是贾惜春看看一侧的宝玉,点头道:“我也开过文山,跟宝哥哥那时一样。” 邢夫人大怒:“你骗人!都知道你是个心冷嘴冷的,平日里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字来,今天怎么这般流利了?你们算计好的,都来诳我!” “你闭嘴!” 贾母一拍桌子,看林黛玉。林黛玉是她的亲外孙女,刚进府,想来不会骗她。只见林黛玉看看宝玉,再看邢夫人就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出来。她循规恪礼,站起来飘飘的作了揖,这才说话。 “黛玉没开过文山,但读些诗书懂得一点,跟宝玉哥哥刚才的状况一样。” 一言定论! 贾母的脸色冷下去,两个眼睛幽幽闪着光。邢夫人好像惊讶的后退一步,险些摔在地上。她谄笑道:“原来是真的?宝玉啊,是伯母对不起你,伯母不懂这些,耽误你了。” 说着对王夫人行礼:“真是一千个,一万个对不住,嫂嫂是个笨人,什么都不懂,你不要怪嫂嫂。” “滚!” “什么?” “我说,滚!” 王夫人蓦然抬头,一只嫩黄如玉的鸟爪蓦然闪现。只见王夫人胸口着火,整个人哗啦啦摔出十几丈,把帘栊都带碎掉了。贾母摇摇头,抿嘴吹了口气,这才让邢夫人稳当落地,没真个摔死。 邢夫人骂骂咧咧的喊痛,还要进来。旁边候着的金鸳鸯和琥珀就很有眼力的出去了,一左一右,把邢夫人架得跟个牲口一样,飞快向贾赦院去了。 王夫人一口逆血喷出来,还要跟贾母说话:“媳妇僭越了,让老祖宗没脸。” “还说什么说?不知道自己一身伤病,动不得妖气?”贾母让彩云、彩霞把王夫人搀走,临了喊了袭人来,脸色不愉道:“这事做的……你去赖大那里拿些补身养气的,送去给你家奶奶。”赖大是贾府的总管家。 宝玉连忙道:“还是我去吧。” “宝玉乖,先在这待着。” 贾母安抚了宝玉,吩咐袭人道:“就说是你家二爷送的,可别提我。别看你家奶奶场面话说的好,心底下指不定憋着多少气呢。事关宝玉,她真敢不收我的东西,要甩我脸子。” 宝玉摸摸脸颊,浑身像是有蚂蚁爬,浑身都是不自在。一方面对这个回护他的便宜母亲真个担心了,另一方面……多大的人了,还落个‘宝玉乖’? 眼看袭人领命走了,贾母看宝玉,问道:“你刚真的要开文山了?” 宝玉摇头,他也不知道。 贾惜春使劲揪葱杆般嫩白的手指,揪得红了,这才鼓起勇气插嘴道:“禀告老祖宗,宝哥哥真的是要开文山。我开过文山,就是这般模样。” 不只是宝玉,连着贾元春、贾探春、贾迎春,贾母都把诧异的眼神投过去,满屋子丫鬟、嬷嬷也呆了神——四姑娘平日里最小心不过,是个孤僻冷漠的,今个怎么连连帮起宝玉来了? 林黛玉把翻倒的茶杯扶起来,用可惜的眼神看宝玉:“这茶杯打翻得真不是时候,宝玉哥哥起码想到了名动一时级别的诗词,这才能开了文山。可惜,太可惜了。” 贾母笑了:“再想一遍不就行了?” “话不是这么说。老祖宗,您可是不知道了,开文山本就是极难的事情,讲究个机缘巧合。别说名动一时的诗词,就算煊赫一方的、十城共举的,机缘不到也开不了文山。宝玉哥哥耽误一次,怕是很难再开文山了。 我知道宝玉哥哥要吟出名动以上的诗词,这都没敢阻止。心想着让宝玉哥哥念出来,赶紧书写也就成了。莫要被别人记下书写,误了原创的天授金光。原创金光虽然难得,但跟开文山比起来,那不是一个档次的。” 贾母倒抽一口凉气。要说文人的修炼她不懂,但是原创金光这东西她懂得,也遇见过。初次用来,足足增幅诗词策论六成威力。名动以上的诗词策论第一次落在纸张上才能显出,是绝对的稀罕物。 开文山比这个还珍贵?宝玉岂不是吃了天大的亏!贾母哭得跟泪人一样,搂宝玉在怀里,心肝可怜的叫屈不停。她替宝玉委屈。 众人也跟着一起哭。 宝玉把自己扯出来,笑道:“没事的,这次开不了,下次一样。”他有唐宋元明清五朝大家当后盾,怕个谁来?一首不行来十首,十首不行,一百首、一千首,就不信弄个名扬四海甚至传世的还开不了文山。 正说着,就听后院有人笑声,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林黛玉惊了一下,心想荣国府有头面的都在这了,面对老祖宗都是敛声屏气,恭肃严整,谁敢像来人这么放纵不守规矩?她先看贾元春,见贾元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更不得了,缩紧脖子,像碰着天敌的鹌鹑。 宝玉心想【凤辣子来了!】回头一看,果然是个打扮与众姑娘不同的到了。只见这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身穿缕金百蝶穿花缎褃袄,外面还罩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 上看去是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果真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妥妥一个王熙凤,好生一个凤辣子。 王熙凤看见撞碎的帘栊,摊倒的杌凳,惊讶道:“这是怎么个了这是?老祖宗,谁还敢在您面前没脸,折腾成这般模样?” 贾母笑道:“看你这辣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了,今个也乏了,别的暂且不管,给黛玉找地方歇着吧。” 四春连忙告辞,凤辣子指挥丫头们弄齐整房间,自个在后面跟着。 照理说,林黛玉应该先拜访贾赦、贾政,宝玉看贾母意思,应该也是免了。他见贾母思量片刻,对他道:“你也别在碧纱橱了,今个把你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一起住着,把你林妹妹暂且安置那吧。” 林黛玉深看宝玉一眼。果然是贾母的心头肉,比她还招疼一分。 宝玉可不敢跟贾母住一块,央求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得老祖宗不得安静。”他还念着黛玉,不是贪图美色,而是袭人识的字,着实不多。 他需要一个能读书的,黛玉正好。 贾母想了一想,道:“也罢了,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吧。” 宝玉就喜欢这个,当下点了袭人贴身使唤。林黛玉没点自己带来的丫鬟,而是让贾母送她的,一个叫鹦哥的二等丫鬟升了级。宝玉知道鹦哥这人,别人唤她鹦哥儿,给了黛玉就改名紫鹃了。许是被这事扰了心,鹦哥儿没有改名,还是鹦哥儿。 王熙凤让人送了一顶藕荷色花帐和几件锦被缎褥,就此给林黛玉安了家。 华灯初上,烛火亮了纱窗。 袭人把烛火挑高了些,进去请了黛玉。黛玉刚掀起纱帐就笑:“听袭人说你是个爱听书的,不请自来,权当讨哥哥个好儿。” 初来乍到,事事都要讨人好,请来的也要说是自来的。 宝玉推过去茶水,笑道:“哪敢这样说,是我让袭人请你来的。喏,老祖宗送来的红梅雪。这茶要泡几次才出味,我让袭人弄了半暮了,算是读书的谢礼。” 黛玉调笑道:“这礼可是有点薄了,为了你那没出口的诗词,老祖宗可把那宝贝报春花送了你。比较起来可不怕屈待了我?” 宝玉苦笑不已。报春花真是个宝贝,在外面也是个有价无市的。可他要报春花有什么用?花不开则春不至,说起来好听,留着就是个奢侈物。贾母因为他害热病的事很是烦恼报春花这东西。 贾母喜欢雪景,爱冬,报春花对她珍贵异常。但宝玉身子骨弱,受不得寒,报春花继续留着,要么让宝玉搬出报春花笼罩的院子,要么到了春季,立马让之开花。两者都舍不得,干脆送了宝玉。 一句话,随他玩去。 宝玉摇头道:“你喜欢就送了你。”贾母送的不能卖,留着没用。 林黛玉闻言怔了一下,道:“这我可不敢收。”说罢走近了,拿起书本就读。 她只是读书,也不问宝玉没能出口的诗词,宝玉也就听了,暗自把自己不会的字记下来,等着以后练习。黛玉的读书声宛如黄鹂般婉转动听,让他记得也牢固些,只当是人家声音好听,没有多想。 可他不知道在附近的贾母暖阁、四春房,隔了荣禧堂和三间耳房的王夫人院、凤姐院,甚至更远的李纨房、贾政内书房梦坡斋、赵姨娘房都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声传十里有余,连带东边的宁国府都听到了。 读了半个时辰,黛玉气喘吁吁,脸色白得有点透明。 宝玉调笑道:“你这身子骨跟我一样,弱不禁风,改天一起练练。” 林黛玉只是笑笑,曼妙柳腰,挪着小碎步回碧纱橱了。宝玉在袭人的伺候下洗脸睡下。他的床榻是月洞门罩架子床,上面有架子的,雕刻繁复细腻的祥瑞云图。他盯着木架曼妙的花纹,眼皮开始耷拉。 【必须要练好字,这满门狐妖的贾府,着实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邢夫人有机会就要找茬,绝不能让她发现我不是小宝玉的端倪;凤辣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没到就来个先声夺人,这是给母亲大人上眼药呢,稳打稳的白眼狼。】 【还有李纨和贾兰,赵姨娘和贾环。小宝玉独受恩宠,都被他们盯着坏呢。我得注意了,这贾府是满门的魑魅魍魉!】 【练好字,找机会开文山、点文火,还有,身子骨最重要。】 宝玉突然坐起来,大叫道:“袭人。” 袭人是在房间夹隔里伺候的,里边有她的小床。登时跳起来,四处乱看,发现没危险就跑上来问安。 宝玉指着窗户:“开窗。” 再指炭盆,“挪远点,别让这东西离我们近了,把它靠窗放!” “这不冷吗?” “冷,也要靠窗放!”宝玉掷地有声。 正文 第五章 独创一体 一日之计在于晨。 宝玉从温暖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席裀缎锦衾被上又盖了一层,蓝色缎面,是袭人小隔间的一床被子。袭人娇俏的身影蹲在窗下,小心拨弄炭盆里的火,让屋子里更暖和些。 推开被子,登时特别冷。屋里有炭火暖着,照理不该觉得冷,只怪他开了一夜窗,冷风啸进来,炭火也抵不住。袭人又是个听话的,不愿意拂了他的心思。 门外传来晴雯的高嗓子:“该我了,都怪咱们宝二爷,非要开窗户,这不平白的招惹受罪不是?” 宝玉摸摸鼻子,好个牙尖嘴利的晴雯,这是说给他听的。 “不冷。”对袭人也就罢了,对上了晴雯,宝玉连个冷字都不想说。他坐起来,内里穿着素白裤褂,类似现代的睡衣。袭人要伺候他穿衣裳被他拒了,不习惯。 活动下臂膀,原地蹦跳几下略微热身,宝玉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晴雯坐在旁边的杌凳上托着下巴看。青色的纱帐也掀起一角,露出鹦哥儿半张调皮的小脸和毫不顾忌、水光灵动的一只眼睛来,没多久里面传出窃窃的笑,是在笑他呢。 宝玉做了两个勉强标准的就浑身是汗,叹口气歇歇,再做两个,直到胳膊膀子不剩力气,小腹也一个劲抽疼起来才算完。袭人端了碧蓝小碟托着的蓝瓷凹花杯来,里面是澄青的茶水,晴雯拿来的也是碧蓝小碟托着的蓝瓷凹花杯,盛放的却是温水。旁边还有一个碟子,撒着半透明、有点浑浊的细碎颗粒,边上搁着搓散后又用水泡过的杨柳枝。 满身是汗,先洗脸,自个拧净了帕子擦擦脖颈,这才换上了衣裳。袭人和晴雯把东西往前送了送,宝玉偏开脑袋,牙疼似的抽了口气,无奈道:“茶水漱口。” 根本漱不干净,但是那种苦涩的青盐他敬谢不敏,何况,也是弄不干净。 碧纱橱里传出水液泼洒的声音,不用问,知道是黛玉漱口呢,不知道用的茶水还是杨柳枝刷的青盐。没过多久,黛玉用疲惫的声音唤道:“本该早上伺候哥哥读书呢,可是身子不好,还是容我歇歇吧。” “不碍事。” 宝玉在端坐屏背椅,摊开纸张,摆好架势,练字。 书的是《大周史录》,练的是柳公权的柳体。 要说练字,自然是学最好的人,练最好的字。首选王羲之。 事实上,他第一个想练的也是王羲之的行书。王羲之有‘书圣’之称,书法兼善隶、草、楷、行各体,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摆脱了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 宝玉曾仔细考量,真个想练王羲之的行书。书圣的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兰亭序》又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绝对是练字的首选。 可惜王羲之是东晋人,在唐朝以前。 《大周史录》中没有关于王羲之的记载,但不敢说王羲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万一有过王羲之,有过书圣,哪怕有过王羲之的一字半句存留呢,他练这个就是模仿。 模仿不是自成一家,多少有自己的字迹藏匿其中。而他要的,恰恰是把小宝玉的字迹完全遮蔽掉。 模仿不成,只能开创。 也就是:自成一家! 往后要是有人问了:你的字迹怎么跟以前不同?可以答:我偶有所得,自成一家。 要是有人怀疑:字迹总要有以前的影子吧?可以答:我自成一家,不相信?你也创造一门书法,自成一家试试! 只要练就了雏形,再没有人有资格怀疑他。 或者说,只要练成字,再没有人有胆子怀疑他! 索性,可以选择的还有多。 以唐朝为例:欧阳询独创一体,字体平正中得见险峻; 虞世南早年偏工行草,晚年竟以正楷与欧阳询并称‘欧虞’; 张旭的草书最为知名,怀素和尚继承和发展他的草法,继而以‘狂草’惊天下; 颜真卿参用篆书笔意写楷书,端庄深厚,气势雄伟,变古法为今法,世称‘颜体’。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宝玉选择柳公权也是有考量的。 柳公权擅长工楷书,字体端庄瘦挺,自成一家,世称‘柳体’,初学者多攻习之。关键是这个‘初学者多攻习之’。柳体自成一家,要达到他的目的是足够了,更兼简单易学,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就雏形。 他现在的处境宛如暴风雨里的小舟,真要被逼到不得不动笔的时候绝对露馅,为今之计,要用最短的时间,练成最好的书法。‘柳体’不作第二人选。 执笔,练字,五两一刀的造竹纸,仿佛雪花一样飘洒进炭盆里,灼成了烟灰。 还有些字不认得,晚上要读书。 宝玉练了一天字,活动下酸麻的手骨,让袭人进碧纱橱看了。袭人回话说黛玉姑娘睡着呢,让他哭笑不得。 “黛玉妹妹的身子也太弱了,让他随我一起练她也不肯。也是,女孩家家的,锻炼身体有伤大雅。”宝玉翻着白眼道。‘姑娘家要举止温雅’、‘姑娘家要莲步轻移’,封建思想对女子的束缚他嗤之以鼻。 晴雯又瞪起眼睛来,被袭人使个眼色打住了,哼唧唧的往外走。袭人喊她都喊不回来。 宝玉让袭人不要喊了,由她去。袭人回来笑道:“您也不要怪罪晴雯,她看似个炸刺的,心里眼里都有着您呢。有些话本不该跟您说的,可晴雯这丫头为了您,铁铁的跟王善保家的吵了一架呢。” 宝玉的眼睛眯起来了。王善保家的他知道,是邢夫人的陪房婆子,也是邢夫人的心腹,最是个心眼小的。一般丫鬟,哪怕老祖宗身边的琥珀都不愿招惹,晴雯跟她吵了一架? “吃亏了没?” “倒不曾听说。” 宝玉点点头,掀开青色帐子看了一眼,黛玉还在熟睡。他笑道:“今天就不要读了,你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滋补的汤药,就说二爷仔细吩咐的,让柳家嫂多用点心。” 袭人去了一侧贴壁橱,打开看看又关上,自个出去了。 鹦哥儿从碧纱帐里伸出头来,笑道:“宝二爷倒是好,事事都吩咐袭人姐姐。您外面另两个大丫鬟找不着事做,心里恼着呢。” 秋纹推门进来,气呼呼的道:“小蹄子就你嘴巴痛快,小心晴雯姐姐回来,撕了你的这张巧嘴。” “我又没说晴雯姐姐,哎呦。”鹦哥儿飞快缩回了头。 宝玉看见麝月进来,眉眼都低垂着,看是个再温顺不过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鹦哥是黛玉的贴身丫鬟,论地位比不上袭人、晴雯,比麝月和秋纹就高多了。可她不怕秋纹,对麝月却存着怯呢。 麝月是袭人的影子,言行举止都学着袭人,唯独嘴巴比袭人厉害。鹦哥儿怕她比怕袭人还来得多些。 他让麝月掌灯,秋纹打发外边管小丫头去,接着练字。 寒月清冷,烛影摇红。碧纱橱内外一片清净。 贾母从早上就竖着耳朵,到半昏没听见读书声,心里就老大不是滋味。“鸳鸯,我的金鸳鸯呦。”她连连喊道:“今个怎么没听见黛玉读书,是不是身子不好了,遣你过去问问。” 金鸳鸯从厢房过来,手里拿着针线,是给贾母绣的抹额。 贾母向来只穿自己家做的衣裳,也只认几个人的手艺。外头得来的衣裳首饰从来都不会上身的,最后也不过是用来压箱底,或者是打赏下面的小辈、奴才罢了。她总嫌外面的衣裳配饰太过马虎,单就抹额这一项,就只认金鸳鸯的手笔。 金鸳鸯拿抹额给贾母戴上试了试,笑道:“您这可是想岔了,黛玉姑娘不是自个读的书,是给宝二爷念书听的。这耗费了几日功夫,许是累了,自该歇歇。” 贾母乐道:“这冤家,怎么又爱上听书了?莫不是烦了读书(翻页)的累,连这个也要偷懒了?”贾母把抹额放下来来回摩挲,心里想:【宝玉本是个不上进的,说是偷懒她信,偷懒听书?这就奇了怪了。】 金鸳鸯凑趣问道:“老祖宗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心肝儿最近好生奇怪。”贾母摇头道:“别的也就任他去顽,听书则个,怕是要累了黛玉。她可不是个普通念书的。” 金鸳鸯接着讨好道:“宝二爷不只是听书,他还练字呢,就是不让人看。听秋纹说,烧掉的纸灰都倒了上百盆了。” “那就更奇怪了,他本是个不上进的,这怎么努力起来了?”贾母又心肝儿肉叫起来。 这么练字,那得多累啊。 奇哉怪哉。 贾惜春抱着玲珑的膝盖蹲在椭形鼓凳上,没多久又烦了,跑绣墩上坐着。这几天她沾了宝玉的好,听黛玉读书自己也学了几分,一整天没听见读书声,她浑身不自在。 突然门外传来笑声,惜春连忙坐好,把桌上的书册合上,画纸卷成一团,佯装看窗外风景。 “妹妹又愣着呢。” 笑声好像悦耳的银铃,当先有贾探春金钗乱晃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贾迎春和两人的大丫头侍书、司棋。惜春抬了下眼睑儿,打声招呼,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贾探春是个可怜的,可怜到精明,总让自己一副开朗的样子。贾迎春有点懦弱,向来跟在她的身后。 在她们三个里,排行第三的贾探春,反而像是二姐了。 贾探春也一副居家主人的样子,招呼贾迎春坐下,又面对惜春道:“就知道你是个孤僻性子,不肯到姐姐那里顽。大姐今个在皇宫当值回来不得,我听宝玉那边读书声断了,就知你心里不是滋味,来看看你。” 她开朗笑道:“大姐不在,二姐心疼你,嘴上又不说,只好我牵这个线了。” 瞧这话说的,讨好了贾迎春又疼了贾惜春。惜春心里想:【当家的要不是王熙凤,是这个探春姐姐,想来自己也能松快不少。】她和两位姐姐聊了几句,偏冷的性子上来,又不说话了。 贾探春打了个圆场,带着贾迎春和两个大丫鬟去了。 入画送了两位姑娘,乖巧的给贾惜春磨墨。她知道四姑娘的性子,这清冷的感觉一上来,总归要读佛经或是作画的。 作画还好,她不喜欢姑娘读佛经。 贾惜春摩挲画纸,没多时把柔软的纸张搓起了毛丝,道:“我当日也是心软了,宝玉哥哥想着爱护幼妹,我怎么也得给他说句话才是。可这偌大的府谁能顾得了谁呢?入画,要是有天贾府倒了,你便自去了吧。” 入画一惊,纤细的指腻进了浓墨里,强笑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国公府,绵延万代呢。” “你就当我说笑吧。” 贾惜春闭上眼睛。【这满府的荣华,数不清的男子,竟然还没我一个小女孩看得通透。】 她执笔在手,娟秀的小字流于笔尖: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 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 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 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 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 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 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 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 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果’字一落,亮白才气蓬勃而起,一朵九瓣八蕊的繁花从才气中孕育盛开,随即飞快凋谢。贾惜春沉吟片刻,在诗词的一侧添上三个更为娟秀的字。 虚花悟。 每一笔,每一划,每一勾,每一勒都才气尽显,蓬勃四尺有余。刹那间满屋馨香,焕焕气息刷满屋舍,顺着廊道帘栊扫了出去,方圆十余丈一尘不染。 才高三尺,名动一时! 贾惜春搁笔停墨,额头仿若幻影空间,荡漾出一座高达三十丈许的赤红山峰,熊熊漫天烈焰。 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竟然点燃文山,拥有秀才文位! 正文 第六章 二开文山 荣国府东侧,梦坡斋中。贾政安置好满屋的书籍,把玩新得的毛笔,爱不释手。 只见这毛笔通体火红,触之滚烫如同沸汤,坚硬的笔杆上内雕‘火乌赤毫’四个刚劲字体。这笔杆是由百年以上的叶仙龙血树精制而成,本就有充沛火力,兼之笔毫是火系妖怪的头顶鬃毛,经十年沉淀,消磨妖气熬制,更添偌大威能。 【好笔,好笔呐!虽然是6000两银子,只是千金笔里的中品,但论起实用性,一点不比顶尖的差了。】 贾政啧啧感叹:“以长短论,笔毛属于中锋,除行书外皆可适合书写;以材料论,分为硬毫。隶书、魏碑、大篆、小篆这些都用硬毫的,最是恰当不过。” 他突然抬起头,向着贾惜春房舍的方向一看,笑道:“四丫头又出了一篇名动的诗词,委实难得了。可惜她是女儿身,又是我们做妖怪的,再难更进一步。”他的表情不断严肃,最后难看十分:“就算四丫头能更进几步,成了进士、学士又如何?也解不了府上的困境。可恨那孽子不求上进,恨不得掐死了才好。” 旁边传出笑声,紫香檀木的书架后走出一人来。须发皆白,脊背微驼,双手拢袖,颇有谦恭儒雅之风。贾代儒摇头笑道:“老爷也不必苛求少爷,听说前些日子,少爷在老祖宗那……” 贾政打断他,不愉道:“你别说,我也不要听。无非是些女人之间的事情罢了。”他把宝玉划在了‘女人’那边,毫不掩饰对自家儿子的失望透顶。 贾代儒笑道:“老爷不喜,倒不如把少爷送进府中义学,交给小老儿教管可好?” “还管教什么?顽劣不堪,无能第一,早就废了。”贾政侧耳听了听,冷笑道:“这不刚听了几日书,今个就停了。他就是个没定性的,教管不来! 代儒,我要去金陵府公干,府里的事情你多留意,回来了说与我听。” 贾代儒叹了口气,躬身应了。他看贾政大袖挥挥向着门外行去,再次摇头,苍老的脸夹起苦笑的纹。 【宝二爷,不是老朽不帮你,实在是老爷对你的偏见太深。罢了,有机会再还你人情吧。】 贾代儒的腰肢佝偻。这到底是人情,还是冤债? 夜幕徐徐,李纨院中贾兰刚吃过晚饭,正准备在母亲的辅导下读三诗六论。 三诗六论是大周儒家较基础的篇章,黛玉最近读的便是。贾兰虽小,也早就读个通透,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他学这个。 明亮的宫灯下,李纨侧着耳朵好像在倾听什么。她的房中亮的是笼罩仕女图的华美宫灯,比如宝玉房里的,或是贾兰、贾环房里的都是烛火。文人读书要烛火,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据说是为了某种鬼怪精灵,很有用的东西。 当然,也很稀有。 李纨从不指望运气,她是荣国府长孙贾珠之妻,宝玉的嫂嫂,贾珠夭亡让她青春守寡,心如槁木死灰,眼子里只有一个贾兰,别的一概不问了。 “你记得,听,学,只要黛玉姑娘念书,你就要听着,好生学习。”李纨认真叮嘱道。 贾兰最听她的话,点头问道:“那要跟宝二叔学吗?黛玉姑姑就是为他念的书。” “学他做什么?他就是个纨绔子弟。” “可我听说二叔要开文山了,而且娘亲,你总是辛苦熬花白玉浆给他喝。”小贾兰舔舔嘴唇。花白玉浆可是了不得的东西,连他都没有。 李纨呵斥道:“你懂什么?好生学文,别的不要去管。” “切记切忌,就是不要和你二叔去学。” 小贾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看向碧纱橱的方向,心想这么晚了还不读书,母亲的期望要落空。不过也好,那种初级的东西他早学腻了。 …… 宝玉觉得开文山的事情会引起风波,没想到这般平静,更没想到只是停了黛玉一天的读书,竟然又搞出这般的风波出来。 麝月挡了好几拨问询的丫头,她比不过袭人晴雯,很有几个地位更高的让她下不了台。晴雯嘴硬心软,紧赶慢赶回来,瞪起眼睛退掉了几波硬的。 宝玉不想晴雯得罪人,停了练字想要出去,奈何心中一股子意气大火熊熊燃烧,不吐不快。他想写诗,想写词,笔锋落下,又不知写些什么为好。 唐诗宋词元曲藏于心胸,明清两代的诗词也不可少了,偏偏落不下一字,念不出一声,让他浑身燥热,恨不得把桌椅陶瓷砸碎了,连带纸张撕碎,笔杆子全给掰折了,把浓墨都给喝下去,自己的骨头都啃碎了方才罢休。 【开文山!这是要开文山了!我以为很容易,原来是这般难!黛玉妹妹说的没错,误了第一次开文山,后面想要再开,难!难比登天!】 【明明胸藏诗词千篇,策论万言,偏偏写不出一字,作不得半声。文人习文可以言出法随,可以增长寿元,可以成仙成圣,果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邢夫人误我!】 他的双眼通红,神志不断消磨,眼看就要变成一个吃人的魔鬼,把满屋的华贵琳琅全都砸碎了去,把自己也给扯碎掉。 突然一声轻吟,黛玉掀起青色纱帐曼步走了出来。她轻吹烛火,火苗登时大亮;秀指点墨,浓墨变成赤朱,散发醒神清香。 香气倪在鼻尖,宝玉恍然回神,眼瞅见黛玉软绵绵倒了下去,身子骨儿半透明,依稀看见肌肉血管和白玉般的骨骼。他抱住黛玉,没等说话,碧纱橱就走出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王嬷嬷。”宝玉急切道。这是黛玉的奶娘王嬷嬷。 王嬷嬷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乌黑油亮的头发在脑后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髻,髻上捌着一枝没有任何饰纹的柳叶形银簪,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水杏样的大眼睛,白皙皮肤如丝绸般的光滑,身材娇小玲珑,典型的水乡女子。 她双目含泪,一脸愁容,嗔怪了宝玉一眼接了黛玉,抱着往里去了。 宝玉想跟进去,鹦哥儿就拦在外面,嗔道:“王嬷嬷给小姐涂那固本培元的药液,你跟来作甚?还不准备滋补的汤药去!记住了,要大补!” “袭人一早儿就去了,怎么还没回?晴雯!麝月!秋纹!” 宝玉喊了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发去大厨房。一方面让袭人早点回来,另一方面,要大补!他翻开贴壁橱柜,没找到银锞子,索性拿了各府后辈间交往或是奖赏外戚的金锞子来,一股脑的塞给晴雯。 “记住!要大补!告诉管大厨房的柳家的,有一点儿敷衍了事,二爷要他的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啊!” 宝玉满脸焦急,来回踱步。 三个大丫鬟,连同七八个小丫鬟并一群宝玉房外的小厮,一窝蜂朝着大厨房去了。贾母早就睡下,金鸳鸯不敢惊扰,王夫人院可就热闹了。 王夫人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尚且急切问道:“我听着晴雯那丫头的嗓门,莫不是宝玉出事了?玉钏儿,玉钏儿!” 一个美婢连忙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三四的年岁,瓜子脸,妥妥的俏模样。玉钏儿听了王夫人的吩咐去了,金钏儿更坐不住,小心问道:“奶奶,不如我也去了?” 王夫人发作起来,把金钏儿打到一边,一通臭骂:“你还去?你去作甚!要不是勾了宝玉吃胭脂,宝玉也不会生病,要不是生病,说不得早开文山了,怎么会被邢夫人给误了!” “我的心肝啊,再开文山很难,难比登天。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出了事!不行,我得亲自去,必须去。” 王夫人勉强起身,嘴角沁出鲜血,重重摔了回去。金钏儿上前去扶,被她甩到一边:“你还扶什么?瞎好心。我这可是留不得你了,趁早找个人家,把你给许了出去。” 金钏儿抖若筛糠,面如金纸。她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贾府的一等大丫鬟,出去了还算什么?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因为宝玉好吃胭脂,她冤是不冤? 不如死了去!金钏儿低头道:“有玉钏去也就罢了,出不了事。夫人您旧伤复发,就让金钏儿再伺候您一回。” 说罢去端了汤药,跪在榻前不语。 “痛快,痛快!” 贾赦承袭爵位,院子是最大的。他有妾侍无数,如今还想着姻香楼的姑娘,要弄来做小妾则个。他本不愿进邢夫人的侧房,听见里面直呼痛快,凑趣拐了进去。 “什么痛快?”贾赦笑容满面。 邢夫人拖着伤身下去行礼,喊了老爷,笑着把坑宝玉的事情说了一遍。贾赦皱眉道:“宝玉是老祖宗的心肝,虽然顽劣,也是玉字辈合该撑起大梁的。你这样做委实不该。” 邢夫人出身寻常,又是填房,没有子嗣。平日里对贾赦处处奉着小心,今天是高兴了,许是说到痛点,难得的娇嗔起来:“你看得惯我却是看不惯。凭什么老祖宗对贾政家的万般疼爱,对你就眼睛不是眼睛什么都不是了?宝玉是个最碍眼的,我要帮你出气!” 她在床头撑着雪白的胳膊,脾气上来白嫩圆润的脸蛋泛着潮红,年纪不大还是个漂亮的。贾赦许久没见邢夫人上气的模样,纳妾的心思也就淡了。他拥上床去,累了两回,更是想姻香楼的女子随时都能去顽,娶不娶是个无所谓的事情。抚摸邢夫人乌黑的发髻笑。 邢夫人听着外面的热闹,吃吃笑道:“咱们的宝二爷误了开文山,再想开比登天还难。听听,这热闹。怕不是又要开文山,出事了吧。” “想归想,可不许再闹。宝玉怎么说也是玉字辈合该撑大梁的。”贾赦口气温和,棒子举起来,又轻轻放下。 邢夫人嗤笑道:“我还闹什么?你听这热闹。要是宝玉再开文山,他不死也残。我看老祖宗怎么心疼个废人!”210 正文 第七章 正气如龙 一群丫鬟、小厮匆忙赶回,吵着要见宝玉安稳,晴雯卡腰骂了,这才送了袭人进去,在外面的耳房歇了。 袭人直奔碧纱橱,边走边道:“我就知黛玉姑娘需要好的,让柳家的弄了陈年的人参,名贵药物熬了一日,没想还是出事了。” 她匆忙进去,伺候黛玉吃药。 宝玉在外面焦急,被晴雯斜眼看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晴雯凶道:“你说与我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雯是个不把自己当下人的,所以才有‘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判词。宝玉对她是百般容忍,也在心里想了:要是晴雯这时候炸刺,非得好生修理才对。 不料晴雯看他气急,真个比她自己还要揪心:“你别急,也别恼。刚开文山不成,身子骨也弱着呢。黛玉姑娘的事情我们不好开口,等她好些了自己说吧。” 端了碗龙眼肉、柏子仁、生龙骨、生牡蛎、远志,并着地黄和天门冬一锅熬煮的浓汤过来,侍奉宝玉喝了。汤是与黛玉的补药一同送来的,最是养神不过。宝玉看她眉子眼睛里都透着疼人,火气不知怎么的也就消了。 袭人说的没错,晴雯看似个炸刺的,其实最是疼他不过。 那边黛玉醒了来,有鹦哥儿侍奉着掀起碧纱帐,小脸憔悴,冲宝玉笑道:“哥哥别恼,你不知我是个半人半鬼的,耗费点元气,歇歇也就过去了。” 宝玉皱眉,不说话。 黛玉又笑:“我曾经死过,身子都腐了,却又活过来了。之后就像那红袖娘,她有的本事我都有,她不能有的,我也是有。你不要担心,等我歇歇就好了。” 这到底是说了实话。 宝玉微微一笑,脸色就有点不对。他知道红袖娘。 除了文人和妖族,世上还有魑魅魍魉和鬼怪精灵属的。不知道怎么产生的,只知道魑魅魍魉害人,鬼怪精灵就是可以善,也可以恶的那种了。 红袖娘是鬼怪精灵的一种,布衣红袖,点墨成朱。她喜欢看文人读书,招呼她她不应,问她话她也不理,只是催促文人读书。文人困了她会把墨点成朱色,散发醒神清香,让读书事半功倍,灯光暗了会挑拨灯芯,顿时亮如白昼。 红袖添香,就是来源于此。 宝玉快步抓了黛玉的手,张嘴欲问。他知道红袖娘是个可怜的,在有记载的鬼怪精灵中,除了朝生暮死的白霞仙子,就属这个的寿命最短。红袖娘辅佐文人读书,长的最多半年,短的不过三日,尽数消散了去。 黛玉对他笑道:“不用担心,我说过的,她没有的本事我也有,歇息几日就好了。哥哥对黛玉好,报春花那般的宝贝都要送我,我不过费点元气,值什么。” 宝玉哽咽道:“我早晚成为圣人,让你真个活回来!” 黛玉就笑。做圣人什么的,当不得真。何况宝玉误了文山开辟,这辈子能不能再开文山,谁也说不准。 烛火昏黄,雕花的屋舍环绕墨香。 黛玉真是累了,说几句话就让王嬷嬷搀着睡下。宝玉坐在屏背椅上,左手捻着墨条,右手抓着毛笔,迟迟落不下一个字。袭人走进来让他去睡,他说心烦,也就陪着。 “爷。”袭人小心开口。 宝玉回过神,他想用诗词开文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思乱了,一句诗词不记得。 袭人小心道:“刚从老祖宗暖阁旁边回来,听见金鸳鸯和琥珀说话,像是老祖宗觉得爷奇怪,有心要你写的字,还要仔细询问呢。” 宝玉好像被雷劈了顶门,脑袋里懵懵作响。 他不能被人看破,看破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脑袋轰鸣,浑身的肌肉跟木了一样。他想起黛玉对他的好,又想自身濒危的处境,脑子里闪过一首诗,执笔挥墨。 袭人连忙退到门口。她知道宝玉不让看。 可宝玉笔锋落到纸上,忽然纸张燃起火焰,笔杆炸成噼里啪啦的散碎模样。他的手掌满是鲜血,扎了好多根竹刺。袭人跑过来给他清理,又拿白药和干净的绢布敷上、包扎。嗔道:“二爷,您又要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宝玉懵了。 袭人一边心疼的给他慰敛好绢布,一边埋怨道:“您这是又要写诗,写好诗。您还不是生员呢,没有才气,这好诗引来的天地灵气都炸了纸笔,要是真写出来,怕是要用您的精血代替才气书写了。您这身子骨有多少精血?没写完就死掉了。” 宝玉一笑。是自己脑子乱了。 他闭上眼睛,睁开就是一片清明。脑子里过首诗词,高声吟哦: 西风烈, 三字出口,凭空陡然卷起一股断门风,销上的门匕啪嚓断折,狂风席卷门扉摇晃。桌上的灯盏倒地,灯油到处泼洒,却烧不起来,被风一下卷灭。 袭人惊愕捂住小嘴,看宝玉的眼神惊疑不定。宝玉不是生员,没有才气,三个字勾起的天地灵气就造成异象,便是一般名动的诗词,也不可能有这种威风了。 王嬷嬷、鹦哥儿跑出来,看见宝玉昂首矗立,狂风卷起他缎排穗褂的下摆,露出半块鲜明美丽的镶金玉坠出来。他闭着眼睛,面目肃然,仿佛清雅高绝的文人雅士,风范一时无两。 鹦哥刚要惊呼,被王嬷嬷扯了,捂着自己的嘴巴站在碧纱橱的纱帐下。连同跑进来的晴雯、麝月、秋纹三个一起,周身腾起青色的狐形幻象来,把狂风挡在碧纱橱外。 黛玉闷闷沉睡,殊不知外面乱成一团。 宝玉突然睁开眼睛,声音连成一线,一首忆秦娥如刀似剑,裹挟满腔正气而出。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声音刚落,满屋瓷器砰然炸碎。 宝玉大笑道:“尔等记下了,二爷我要从头开始。一要开文山,二要练好字。你们家宝二爷终要成为圣人,给黛玉妹妹再塑真身! 不开文山,不出房门;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笔。如违此誓,便如此笔!” 说罢取了一支毛笔,咔嚓,撅成两段。 今夜,睡得很熟。 一首忆秦娥,固然是要解决被看破身份的顾虑,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他的肺腑之言?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他要重活这一世。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便有千难万难,又如何? 可惜的是,没能用这个开了文山。这可是太祖的词。 房间有袭人收拾干净,众人退下。宝玉自个睡了,裹着两重华美缎被,镶暖玉的小枕边放着一块镶金美玉,上面字迹分明,镌着莫失莫忘,山寿永昌八个小字。 此玉大若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相护,宝玉曾经看过,只认为是块普通的美玉。可夜深人静时,忽然绽放温润青芒,上面的字迹逐渐消失,变成一首诗词,随后再变,成了宝玉吟哦的忆秦娥。 而此时宝玉汗出如浆,一颗魂灵儿轻飘飘的,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等他醒来,却是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内。他想叫喊,抬眼就是一片雪白光芒。头顶出了一行字迹,字大如斗: 秋入郊原栗正肥,山禽成队啄余辉。 清泉一路逐轻马,芳草随车馥郁飞。 宝玉大惊,这是他想写给贾母房中那副画作的诗词,不曾出口。 而此时诗词旁边出现两行金字,一行为才高三尺,一行为名动一时。宝玉吃了一惊,这首无名诗是明朝李江所作。 李江别字亦山,是岭南硕儒陈白沙的得意弟子,诗文平易中见奇崛,形象中含哲理,突出于专,擅长于理,蕴含至深。《开平县志﹒李江传》中对其诗的评价是‘诗文敏捷华美,竖义精确不可移易’。 这首诗不是李江的得意之作,但也是发自肺腑,竟然只能勉强才高三尺,恰好名动? 这红楼世界的标准,未免太高了点吧? 忽然间,整首诗词被一把抹去,一曲忆秦娥高挂百丈黑空。 旁边出现两行金字,一行为才高八尺,一行为煊赫一方。宝玉惊呼出声:“竟然只是煊赫一方?” 太祖此词名动天下,一说今,一说理,百般契合,动人心魄,竟然只是煊赫级别?宝玉真想叫屈。 可这时金光乱颤,旁边再出三行字迹: 以文言志,动人心魄,广为流传,十城可举; 以文言志,心坚如铁,时光纴远,或可名扬; 万物流长,人心不变,逆流而上,传世亦可。 三行金字过后,天地间轰隆一片。宝玉只觉得耳内轰隆作响,抬头看见昏暗的高空裂开一道万里缝隙,炽光泼洒而下,仿佛开天辟地一般。每一缕每一寸都响彻一个声音,绵远,悠长,仿佛从无所不至处而来,到无所不至处而去,永无终止。 “开文山……” “开,文山……” “开,文,山……” 宝玉大喜过望,踏入无边炽光。 只见数不清半人高的纸张泼洒而下,瞬息组成一座百丈高的文山,这还不是终止,远处连绵起伏,也是构成了八座文山,绽放泽泽金光。 所谓文山,就是读过的书。 宝玉瞪大眼睛,仰天大笑。 大周开国千百年,出过的著作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一个零头,何况还有敝扫自珍的。宝玉看过的书比旁人吃过的米都多,竟是刹那组成了九座百丈文山。 文山分为十丈山、丈三十、丈五十和百丈山,旁人点燃文火能有三座十丈山就要开心掉牙,境遇差点的,凝聚一座丈三十都不敢。 要知道想做进士需要炼就九颗文胆,需要九座文山。就大周国这种境况,谁敢把文山炼得高了? 他就不同,首开文山,就有九座文山,座座都是百丈! 喜!大喜! 宝玉整理衣着,踏上文山。 纸成山体,墨化石阶,宝玉每走几步就有一个火把出现,共有九九八十一把。他踏上山巅,念出忆秦娥,顿时火把摇曳,点点晕红的火星不断闪烁。 天空轰然有声: “才高八尺,煊赫一方。” 三九二十七柄火把腾起熊熊火光,宝玉还算满意。 点燃文火也不是容易的,名动诗词可以点燃九把文火,煊赫、十城、名扬依次以三倍递增,要是以名扬级别的诗词开了文山,一次就能点燃全部文火,等六艺考试完毕,就能成就秀才文位。 名扬诗词何其稀少,开文山又不是作一首就能开的,要看运气。除非有人每首诗词都能名扬四海,以名扬级开文山,那是想都不要想。 没那个可能。 宝玉闭上眼睛,要按照学过的方法离开文山。 可他想着魂灵归位,睁开眼睛还是站在原地。天空沉默半晌,又是宛若远古洪雷。 接连不断,一片轰鸣连绵。 以文言志,动人心魄,广为流传,十城可举! 文火再燃九把,连煊赫级别点燃的二十七把文火一起,共三十六把! 以文言志,心坚如铁,时光纴远,或可名扬! 火光熊熊,再燃九把,四十五把文火灼灼生辉。 万物流长,人心不变,逆流而上,传世亦可。 轰隆隆! 二十七把文火熊熊燃烧,一共七十二把文火,火光如龙,把个文山照耀得一片火红。仿如火光圣殿,一片恢弘! 才气灌体,引得天地间无上正气加持在身。宝玉从床榻醒来,一个纵跃,竟然撞碎了坚硬的月洞门罩架子床,木屑扑在身上毛发都没沾着一丝,就被浩然正气打飞了去。 周身白光如同百川汇流入海,正气如龙! 袭人、晴雯、麝月、秋纹,连同鹦哥儿和王嬷嬷都被惊醒,唯独黛玉损失元气太多,被药力滋补着难以醒来。宝玉活动身躯,感觉正气加持下力气大了许多倍,孱弱的身子骨也没了影响。他大声笑,得意摆手道:“瞧瞧,你们家宝二爷开文山了。” 众人上前恭喜,正说着话,外面有声音传来:“不好了,有人跳井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王嬷嬷低垂眼睑,往碧纱橱里走。她是新来的,半个外人,这种事权当没听见。 有辱门楣。 宝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一拍桌子,坚硬的榉木半圆桌整个垮掉。 “跳井?这没谁了!该死,竟是因我而起!” ... ... PS:以后的更新暂定每晚8点。青蛙正在努力存稿,求各位看官票票支持。 正文 第八章 卿卿性命 细数红楼里诸多事迹,跳井的没有旁人,只有金钏! 金钏儿也是四烈婢之一,和晴雯、鸳鸯、司棋一样,都是悲剧里可歌可泣的。金钏儿传统守旧、性情刚烈。宝玉本来没想太多。按照红楼的时间序列来讲,距离投井那日子,早着呢。 可仔细想来,事情也清晰的很。 小宝玉寒冬腊月跑去吃金钏儿的胭脂,害了病,偏偏他扯了个谎话,说自己感应了文山。 他在贾母那机缘巧合要开文山,被邢夫人搅了,首犯是邢夫人,次犯呢?如果他没有害病,是不是早就开了文山,不会被邢夫人搅局? 邢夫人是贾赦的填房,如今的正妻,论起来是母亲的嫂嫂,最是冒犯不得的。这样的身份王夫人也下了辣手。那一抹嫩黄的火焰差点要了贾家两个主子的命。王夫人自己,也是冒着卧床至今的代价出手的。 邢夫人是主犯,王夫人要取了邢夫人的命。小宝玉吃胭脂是小宝玉的过错,但是自家的孩子怎么都是好的,只会迁怒金钏。 金钏儿贴心、忠心,王夫人说过把她当自家姑娘一样,但是跟宝玉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那也还是奴才。 宝玉快步往外走,嘀咕道:“金钏儿一条性命挂着两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小宝玉。看来母亲要把金钏儿撵出去了,或许还说了许配给人的话。这种话出口,金钏儿妥妥的活不下去。” “希望没出事!” 宝玉越走越快,筋骨活动、血脉运行间才气翻涌,引得天地间无数正气蜂拥而来。这些他顾不得,只想越走越快,越快越好。 起因是小宝玉,坏事的是邢夫人,撒谎造成这般后果的,却是他宝二爷。 要是金钏儿就这样死了,他一辈子都活不安稳。金钏儿满腹心肠就挂着两人,一半是他宝二爷。人家念他想他,要是因他而死,他怎么让自己过得去? 要是金钏儿这样死了,他良心不安。 金钏儿,不能死! 宝玉走过游廊,急切间把游廊的栏杆都给撞碎了。他把对侧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踢碎一角,借力跳过两三丈宽的抄手游廊。晴雯小跑跟在他的身后,袭人心细些,把麝月、秋纹并宝玉房外小厮的两个头目一同叫了去。 几个人你追我赶,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推了过去。 “宝二爷。” “请宝二爷安。” 一路上有那赶去妥事的、看热闹的,停下来向宝玉问好。小宝玉不喜欢繁文缛节,到了宝玉这里,更是让丫鬟仆役们随意就好。他们平日看见宝玉最多笑笑,鞠躬磕头是不必的,可此时见着宝玉,清一色的停下,呼吸都屏住了。 看热闹的只觉得良心发抖,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那些想赶去救人妥事的也忘了正经,全都停下来,把腰弯下了九十度还多。 宝玉一脸阴沉,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 等宝玉走远了,这些人才起身的起身,挺直腰杆的挺直腰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恐的表情来。 “宝二爷这是怎么了?我看见他,心里好生害怕。” “我想去看热闹呢,结果看见宝二爷。你们是不知道,刚才只觉得自己跟个蚂蚁一样,身子里子渺小得很。宝二爷好威风。” 一个身穿金黄铜钱员外褂、帽子额头正中镶块白玉的中年人冷冷开口:“宝二爷是挺威风,这也是你们能碎嘴子的?嗯!” “那我们?” “该睡觉的睡觉,该打更的打更,该在外房等着伺候主子的就等着去!有宝二爷过去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们?” 周瑞把人散干净,一双凹陷的眼睛寒光乱闪。他四处看了看,弯腰、让自己不显眼的朝粉油大影壁旁的西花墙去了。 临到西花墙,忽然旁边一拐,钻进了粉油大影壁的后侧。 后面是凤姐院,虚掩着半大门。周瑞轻车熟路走进去,恰看见王熙凤靠桌打瞌睡。娟纱罩的游花宫灯特意调暗了,只照到桌上几册账本的墨蓝色封皮。 “凤奶奶。”周瑞点头哈腰。 王熙凤打了个呵欠,慵懒问道:“这么晚了来做什么,可不是为了金钏儿的事?” “金钏儿?难不成这跳井的……” 王熙凤得意的笑起来:“大的、小的、甜的、苦的,偌大的国公府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别看只是个跳井的小事,要是想不通透,可做不得这掌家媳妇。 从姑妈对邢夫人出手我就知道了,这金钏儿活不过几个日头。小丫头就是个死心眼的,一门心思伺候姑妈和宝玉。姑妈疼爱宝玉迁怒于她,她想不开,跳井正常。” 王熙凤摆摆手,无所谓的道:“要是因为这个,那就散了吧。别看咱们家宝二爷顽劣,看似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最是懦弱不过。他不敢管金钏儿的事情,金钏儿也就死定了。明个姑妈给她家人一点银子,再送件衣裳什么的,算是给她个好发送。这事就过去了。” 周瑞苦笑道:“我正是为宝二爷来的。” 王熙凤呆了一下,把灯挑亮了些,等人说话。 周瑞压低了嗓子道:“老奴刚看见宝二爷往南院马棚去了,急迫、脸色阴沉,威风得很。” 王熙凤捂嘴娇笑起来,“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想管金钏儿的事?咱们家宝二爷,什么时候这样有男子气概了?” “这正是老奴想说的。”周瑞的脸色阴晴不定,道:“我看宝二爷一身正气,是个刚刚开了文山的样子。奶奶您知道的,夫人对您的态度本就不满,这宝二爷开了文山,地位必然提高,那边老祖宗又送来了林家姑娘,要给二爷配人呢。” “那又怎么了?” “哎呦!”周瑞拍大腿低声叫嚷起来:“我的奶奶啊,宝二爷可不能起来,他起来了,将来有了二爷奶奶,这掌家媳妇就指不定是谁了?咱们这诸多的生意可不能扔,特别是……” 王熙凤手指一摇,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问道:“特别是什么?” “瞧我这记性,没什么,铁定没什么!”周瑞用手拍脸,打得啪啪的。 王熙凤捻起一册账本,百无聊赖翻看道:“掌家媳妇的事情你不要管,你也没那个身份去管。你只要记得夫人是奶奶的姑妈,亲着呢。大不了我请个安,陪个笑,身份压低了去,也就罢了。” 她一双丹凤眼睥着周瑞,两弯柳叶眉微挑道:“咱们宝二爷开了文山是好事,是要敲锣打鼓的大好事。他要读书,做秀才,做举人,做进士呢,正好和林姑娘配成一对。呵,两个读书的榆木疙瘩。” 周瑞凑趣的笑起来,讨好道:“奶奶不愧是奶奶,绝了!就是委屈了奶奶,要对夫人多讨喜些了。” “委屈什么?这世道,你不懂。” … 宝玉过内仪门、向南大厅,从角门斜着往南院马棚跑,第一次抱怨荣国府占地太大。他刚开文山,有浩然正气加持,脚步跟飞一样还跑了好些工夫,要是按小宝玉孱弱的身子骨,半道就躺下了。 南院马棚占地宽广,比二十一世纪的足球场都大几分,西北侧有个能跑六匹马的大门。宝玉看见大门紧闭,门口围着一群人。有侍书、司棋、入画,分别是贾探春、迎春和惜春的贴身丫头,还有一群不认识的,穿锦衣、缎子、细布的不一而足。 他们看见宝玉赶来,一窝蜂的跪下了,有几个穿着打扮最漂亮的呆了一下,随着众人跪倒一地。大管家赖大看宝玉神色焦急,有眼力劲的跪爬一路,到了封闭的大门前,一拍门扇,把纯木质的大门打个窟窿。 “二爷您请。”赖大伸出三根锋利的爪子刷了刷,把碎掉的毛刺窟窿削大十几倍,削平整,恭恭敬敬招呼宝玉进去。 宝玉一点不停,带着四个大丫头和两个小厮头目,径直闯进去。 “散了,都散了!”赖大开始撵人。 有关系好的凑上来问:“大管家的,咱们不是再等等?我看宝二爷一身正气,那是开了文山呐,该伺候咱得伺候着。” “我不是伺候完了吗?” “那是您,咱们还没讨好呢。这宝二爷开了文山,地位大不一样。咱们也得凑趣不是。” “就不看时候啊?” 赖大接着撵人:“关了门,就是不让人看呢。现在门破了,不想找死的都赶紧自散了去,别没眼力找不自在。王善保你出来,帮着撵人。” 只听自己喊,没人应。赖大一拍脑袋,“王善保,王善保呢!该死!算了,都散了!” 很快散了个干净,赖大顺着门窟窿往里瞧,刚瞧见宝玉一个正气斐然的背影,就缩回头,一溜烟的跑了。 【这是要闹大呢。宝二爷难得气魄一回,可不是往小里玩的。王善保啊王善保,你可要悠着呢。】他心里想着,脚步比谁都快,好像被狗撵疯的狐狸,四肢着地跑出个轮子样。 宝玉进门,想了想,收起一身正气。 开文山的余波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正气不是外界涌来的,而是自身才气燃烧转化而来。他是用正气开路,不然的话,赖大那关都过不去。 小宝玉是个掌中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往这种事里参合,赖大会第一个会哄他回去。哪里像现在,赖大亲自出手,生怕惹他不高兴,门都打碎了。 正气收起,宝玉感觉身体急剧变弱。开文山、增才气大约涨了他一倍力气,加上浩然正气的增幅,比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也是不弱。但他底子薄,正气一消,还是个病秧子。 他让袭人扶着自己,又吩咐麝月、秋纹,还有两个小厮头目抢先前去。晴雯更不用说,早就自个去了。 很快的,平静的南院马棚亮起晴雯的高嗓门。 正文 第九章 谁是主子 “这人投井了你要盖个石头,改天你被发送了,姑奶奶一定带上三车牛粪、三车马粪、三车羊粪,并着尿水一溜儿给你泼出个‘吉祥’来……王善保,你给姑奶奶住手!” “放开!快给姑奶奶放开,金钏儿!金钏儿……” 南院马棚东侧是一溜儿马厩,或是太大,南北每隔百十步都有近丈高的饲料棚,搁置豆饼、干草等物。此时不知道隔了多少趟饲料棚的最南边传来晴雯的叫声,满满的都是悲痛。 宝玉被袭人架着,指着南边叫道:“麝月、秋纹,你们两个快去。” 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把裙摆一束,直接把饲料棚跳过去了。两个房外的小厮头目一为李贵,一为茗烟。茗烟八九岁的年纪,动作敏捷,跳上马棚就往南跑;李贵年纪大些,是个青年汉子,一身肌肉块羡死了宝玉。 往东有跑马大道,李贵趟翻各种喂马的家什,拐过去带起一溜儿黄烟。 最南边是一块空地,边上垒着石台,贾探春、迎春、惜春站在那里。贾迎春一脸懦懦,低头不说话;贾迎春神色焦急,想管,看看旁边一脸尖刻的邢夫人,闷头不敢吭气了。 贾惜春把眼睑低垂着,小脸冷漠,兀自念诵‘往生经’。 石台斜往下有卵石铺就的小路,两边是堆砌的草料,一垛垛的。小路尽头是口给马匹吃水的大井,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男的看起来四十多岁,脸上的肌肉跟冰块铸的一样,又冷又木,叫王善保的就是他。 女的是个嬷嬷,看脸型、眼睛,年轻时应该挺漂亮,现在没了光彩宝色,眼睛是颗死珠了,像死鱼眼。 她是大房太太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的婆娘。卡着腰,得意洋洋冲晴雯喊:“小浪蹄子,今个怎么浪不起来了?奶奶们的家事你也敢管!” 晴雯被王善保抓着莲藕似的胳膊,还要踹人,“不知死的婆娘,快让你家的放开姑奶奶!要是金钏儿真的死了,姑奶奶做鬼也要让你给她陪葬!” “呸,你才是不知死的东西。” 王善保家的对向邢夫人,弯腰道:“太太您看到了,这个宝玉屋里的晴雯,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蚤眼睛来骂人。妖妖,大不成个体统。” 邢夫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模样拿大,道:“掌嘴。” 那边王善保家的领了命,撅了块又厚又重的木板子,往晴雯那里走。晴雯还想反抗,被王善保往地上一顿,两条嫩生生的腿就撅进了鹅卵石的地面里去,全身都动不了,只能眼看木板往脸上呼。 “我看谁敢!”忽然有娇斥声传来。 麝月、秋纹跳落地面,秋纹瞧见邢夫人就打个哆嗦,没敢说话。她对主子都一样,怕得很。麝月可不管这些,一边朝王善保那里走,一边指着王善保家的大声骂:“晴雯是宝二爷派来的,宝二爷要救金钏,我看谁敢打!” 她对邢夫人行礼,道:“大奶奶,我家宝二爷说了,他不许金钏死。宝二爷的性子您也知道,要是惹急了他,咱们二太太那边要走一回!” 邢夫人忍不住摸摸胸口,疼痛犹在眼前。她暗自咬牙,当没听见。 “大奶奶,金钏儿可是咱府上的人,死不了这么快。咱们现在救人来得及,要是晚了,宝二爷那边不好交待!” 麝月还想妥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可邢夫人这次不装没听见了,对王善保家的使个眼色,凌厉的很。 王善保家的冷笑一声,又厚又硬的木板冲晴雯嘴上拍了下去,正对拍。这一下,鼻子牙齿都要断掉了。 “你敢!” 麝月急了。她四处看看,彷如袭人般贤淑的表情拧起来。 邢夫人是不用想了,闹事的就是她;三位姑娘也指不上,丫头的事,她们犯不着。麝月掐住腰杆,指着王善保家的冷笑道:“大奶奶要打,你就尽管打。但我得告诉你了,晴雯姐姐是我们宝二爷的贴身,一等丫鬟。虽说比不上袭人姐姐,那也是宝二爷的脸面。你打的不是晴雯,是我们宝二爷的脸! 打!尽管打!大奶奶是主子,要打晴雯没个事,你要是动了手,我保证你活不过明天的早上。我们宝二爷的脸也是你能打的?” 王善保家的僵硬住了。麝月真是个厉害的,贤惠学着袭人,这张嘴,竟然也不比晴雯差了。 每一声都有理有据,先讲理,再压人。这要是打下去,她真可能活不成。 突然大声冷笑,木板子冲袭人凶狠的打下去。【宝二爷?给脸了叫声爷,不给脸他算个屁。大奶奶误了他开文山,这辈子怕是都开不了文山了,拿她有什么办法? 她王善保家的,可是大奶奶的陪房,贴心人!】 那边李贵和茗烟正看着,麝月在‘讲理’,他们当然不动弹。这说崩了,李贵立马冲了下去。不能让人打宝二爷的脸面。 茗烟比他敏捷,泼猴似的翻跟斗打了过去,“还讲什么?不给咱宝二爷脸面就动他丫的。灭了这恶婆娘再说!”说着甩给邢夫人一个戏虐眼神,要不是主子的身份压着,他连邢夫人都想打。 恶婆娘两字,可不单指王善保家的。 王善保家的吓得大叫,板子都丢了,躲到王善保的身后去。李贵和茗烟都是贾府的家生子,大妖级别的狐狸,千斤的力气打起来,那叫一个狠。麝月、秋纹也不闲着,纤纤玉指变成锐利的爪,舞得像是华丽的闪电一样。 可那王善保真是厉害,一手锁住晴雯,一手把他们的攻击全挡下了。宝玉来时恰好看到,吓了一跳。 只见王善保木着张脸,一手锁住晴雯,一手挡住四人的攻击,单脚站立,动也不动一下。他的另一只脚脚尖顶着块数百斤的大石,一边单手抵挡攻击,一边还有余暇把大石放在井口上。封闭严实了,满意点点头。 【妖怪分为小妖、大妖、老妖、妖将、妖王,对应文人的生员、秀才、举人、进士和学士。麝月他们是贾府的家生子,年纪尚小也是大妖的级别,相当于秀才,足有千斤力气。】 【王善保是府里的老人了,听说是个老妖,相当于举人。老妖是有内丹的,除了力气更大、身体更坚硬外,还能驱使天地灵气。十个大妖也不是对手。】 宝玉脑子里过了一圈,蓦然喝道:“住手!” 麝月、秋纹连忙停下,李贵原地停住,浑身的肌肉哗啦啦涌出汗水,皮肤闪得精亮。茗烟嘴里说着听话,凑巧儿还要转到王善保身后打王善保家的恶婆娘,被扇了一记,翻了十几个跟头摔地上叫疼。 王善保眼皮都没动一丝,对宝玉拱手道:“见过宝二爷。” 宝玉点点头,看了眼被石头封住的井口,怒道:“把石头掀开。” 王善保竖起手指,对石头中央点了一下。整块大石头从中碎裂,盘口大的碎块四处迸溅。 宝玉吞了口唾沫,再次喝道:“救人!” 王善保二话不说,头朝下就往井口里栽。人没进去却被抱住了,回头一看,正是自家的婆娘。 “大奶奶没发话呢,你急个什么?”死鱼眼的婆娘埋怨他。 那边邢夫人笑起来,宝玉让搬开石头的时候她没反应过来,现在呢,就由不得宝玉说了算。她冲宝玉笑道:“宝玉啊,这事你就甭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金钏儿自有取死之道,你能拦着她去死?” 后面的袭人眉眼一怒,连带晴雯、麝月、秋纹和李贵的表情都不太好。茗烟还小,不懂其中的弯绕,看见众人怒了,他也怒。 王善保冰样的木脸也抖了一抖。大奶奶这话说的,不中听。 宝玉的娘是王夫人,正室、正房,由得着你这个贾赦那边的填房编排?宝玉眯起眼睛,盯着邢夫人,那边冷声吩咐:“救人。” “好嘞。”茗烟第一个应声,招呼李贵、袭人他们往井口走。 王善保犹豫了一下,挡住路。这动作让宝玉皱眉,倒是邢夫人特别满意,唇齿间满是得意的笑。 “我说救人!” 宝玉大喝一声,七十二把文火熊熊燃烧,一双漆黑的眼睛亮起炽白,五脏六腑都蒸腾滚滚的浩然正气出来。邢夫人是个没根底的填房,普通人,被生员文位的浩然正气一冲,脑子里过片似的把这辈子做的恶事过了个遍。 腌臜的,不能入眼的,不能入耳的。邢夫人觉得浑身冰凉,冷汗冒出来,只想跪在地上恳求宝玉的原谅。索性她是宝玉的长辈,大奶奶的身份撑着,咬牙硬顶。 王善保浑身一抖,一股子有点腥臊味的青绿妖气勃然而出,把宝玉冲了个趔趄。 邢夫人猛然松口大气,软绵绵靠在一旁。 “大胆!”袭人几个怒火中烧,青狐头脸的样子在脸上闪烁。这是要变原形开打,要拼命。 宝玉打断他们,盯着王善保,问道:“谁是主子?” “您是主子,大奶奶也是主子。” 宝玉再问:“谁是主子!” 王善保神色纠结起来,冲撞宝玉他吓了一跳,这被反复询问,木木的脸唰唰淌出豆大的冷汗出来。他看宝玉腾起的文火正气,干巴巴的道:“这……大奶奶是填房的主子,您……您是玉字辈的主子。” 开辟文山,宝玉实至名归。 要论谁是主子,现在,他在邢夫人之上。 “救人!” ... ... 国庆八天假被加班取代,不过咱纯洁!正值!善良!高尚的品格是不容玷污的!晚上还有一章,累死不误更新! 可怜青蛙没有加班费,拿票票填肚,诸位才子佳人,收藏推荐肛个三年可好? 正文 第十章 祸害婆娘 “宝玉开辟文山了?”贾迎春不信喏喏。 “宝玉开辟文山了!”贾探春一脸惊喜。她看王善保服了软,眼神落在黑乎乎的井口去。这一下,金钏儿的命算是捡回半条。 贾惜春孤僻冷漠的小脸满是纠结,稍后,看宝玉的眼神有了一丝热度出来。往生经不念了,幽冷的嘴角撇出一丝笑。 那边宝玉往井口去,脱了银鼠丝的褂子,吓得袭人几个大叫。“不劳二爷!”“粗活我等干了就是,您千金之躯……”“李贵你来,我不会游水!” 几个人推推攘攘,把不敢拦的王善保挤到一边,王善保家的恶婆娘还要拉扯,被王善保提溜了衣服动弹不得。最后李贵下去,不多时,抬了个娇俏的人儿出来。 宝玉见是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模样是个青春率真的,怪不得小宝玉喜欢。金钏脸上有细密的绒毛,挂了水,嫩生生的反而可爱。绒毛泛红,是后长的,金钏儿不是家生子的青丘一族,而是外面的红狐妖怪,这长了绒毛,怕是要变回原形,离死不远了。 宝玉连忙过去,压了胸口,捏起嘴使劲吹。 王善保家的在旁边叫嚷道:“宝二爷,您可不能这样啊宝二爷!” 宝玉抬起头,掐住金钏儿的人中。 “宝二爷,这妖精是误了您开文山的罪魁祸首,留不得啊!” 金钏儿没醒,宝玉多掐了一会,接着做人工呼吸。 王善保家的还在叫嚷,言辞激烈,又恶毒了起来:“好啊,您这是开文山了,不计较这妖精害您得病,耽误到老祖宗那才开文山的事情了。可我们大奶奶不一样,大奶奶差点丢了命,都是这妖精害的!” “宝二爷不要救了!您可要记得,金钏儿是因为您吃胭脂的事情跳的井。她死了一了百了,她不死,这事活生生的要传出去!” “你已经开文山了,这文名,您到底是要还不要?” “闭嘴!”宝玉怒斥。这个恶婆娘,就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吗? 王善保家的呆了一下,大笑道:“一定会传出去的,绝对要传出去的!宝二爷吃胭脂害了丫鬟性命,丫鬟跳井!哈哈宝二爷,您这文名没有呢,恶名就先传出去了!您别侥幸,她不死,一定!妥当当的要传出去!” 王善保吓得冷汗直冒,要捂恶婆娘的嘴,又怕用大了力气。她只是个普通人。 那边宝玉吹了一会,让袭人对胸口砸。蓦的,金钏儿吐出两口水,玲珑的眼球看见宝玉,泪水就出来了。“宝二爷。”唤了一声,又闷闷晕了过去。 “很好,活了。”宝玉松口气。 他在身边人的脸上看了看,道:“把金钏儿送回太太身边,就说……罢了,就说替我养着吧。不这样说的话,还是活不成。” 考虑一下,选了让麝月去。这是个会说话的。 麝月抱着金钏儿去了,临走瞪了王善保家的一眼。王善保家的指着她和金钏大笑:“哈哈,活了!宝二爷您可怨不得我,这是您自己选的。您放心,把心放肚子里去吧,这事铁定要传扬出去。 宝二爷喜吃胭脂,逼得丫鬟跳井。这死都死不成,还要养着吃胭脂呢!” 宝玉蓦然回头,眼眸一片黑。 这是埋汰他,威胁他,挤兑他!王善保家的明说是金钏儿活了,要说他的坏话,实际上是自己在外面编排、传扬,要把他搞臭,搞得臭名远扬。 只是救人而已,他招谁惹谁了? 不过是邢夫人看不过王夫人掌家,看不惯他宝玉受老祖宗的宠,这就要闹个你死我活出来。他讨厌宅斗,上辈子的宅斗影片什么的,他非常讨厌! 更可气的是——为了讨好主子,类似王善保家的这种陪房婆子不仅不劝阻,还会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把个宅斗变成血淋淋的闹剧,不死不休! 他想起让他惊艳的两句话。一句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句是“可知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当初看红楼时,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样句话,道尽了贾府快速衰落的根由。 到了今天,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就更讨厌了。 【这两句都是红儿说的。她原名林红玉,因名字中含有林字,冲撞了林黛玉,名字中的玉字,又冲撞了林黛玉和贾宝玉,因而改名为红儿。是……我的小丫鬟?】 宝玉颔首微笑,自己手底下真有几个人才。他看一旁百无聊赖玩蚂蚁的顽童茗烟。这小子,也是个不省心的。 王善保家的还在叫嚣。她盯着邢夫人,奶奶奶奶的哭个不休。“大奶奶啊,您可别被冲丢了魂。宝二爷你不孝,你大逆!那可是你的大伯母呦。” “你臭了,你铁定臭了!我是府上的老人,心细嘴紧,可这些小妖精碎嘴子,绝对把事情传扬出去,你臭了,你名声臭狠了!” 宅斗么,就是这般无理取闹。她要把宝玉祸害到外面去。 宝玉抓住她的领子,温和问道:“你喜欢看人跳井?还要压块大石头在上面?” “你名声臭狠了,要臭的狠了。” “是啊,我名声臭狠了,要做点好事。我看你不是喜欢看人跳井,是这井不好,该填了去。我就做件好事,把你拿来填了井。想必做了好事,名声不会臭太狠了。” 晴雯噗嗤笑出声,袭人他们也吃吃的笑。 茗烟大声叫道:“爷您说的对,拿她填了井,铁定没人在外面嚼您的舌根子。哎呦,我人小,乱说话。是您做了填井的好事,又成全了爱填井的人,这是大功德啊,能抵消罪过。” 石台上的贾探春噗嗤笑了,低声对妹妹们道:“宝玉手底下真有个小泼猴,心眼鄢坏。” 连着孤僻性子的贾惜春都笑了。成全爱填井的人,瞧这话说的,啧啧。 王善保家的愣住了,她想起麝月的话,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麝月没骗她,想打宝二爷的脸,真个是自己找死了。 衣领上的手跟铁钳一样,要把他往井口里丢。王善保木木的松了手,任由宝玉抓走了自家婆娘。他是贾府的家生子,不敢违逆主子。 眼见把人挪到了井口,王善保木木的脸一阵猛抽,突然冲上去,抢了人,把宝玉带着跌了个跟斗。 “大胆!”袭人、晴雯、秋纹,连着李贵和茗烟都去扶宝玉。 远处来不及扶的人里就更怒了,贾惜春怕王善保追着伤人,五岁女童稚嫩的手指一挥,一道宽幅大纸电射而出。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 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 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 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 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 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 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 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 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行行黑墨大字漫天飞舞,随即化作缕缕烟雾,把个南院马棚蒸腾得好像山间幽林一般。 一片死寂,了无生机。 ... 正文 第十一章 主子受伤 王善保看见一道四尺才气高耸空中,脸庞抽动一下,把自家婆娘抱在怀里,死死遮挡了。 贾惜春只是秀才而已,就算驱使的是名动级别的诗词,也没关系,他受得住,可这时漫天金光攒射,吓得王善保脸色发白,最后叹口气,对宝玉虚空叩个响头,算是赔礼。 诗词诗词,弱者冲锋,强者压后。 词曲本来就要比诗篇强些,名动以上的又有原创金光,足足增幅六成威能,贾惜春施展开来,对新晋的举人也有威胁力了。 当然,对他这个跟举人同级别的老妖,一样颇具威胁。 他转过身,半趴伏着,把自家婆娘压在身下,后背对着《虚花悟》。 贾惜春口中吟哦,才气光照四方,只见漫天黑雾凝了树的枝干,有桃有柳,桃红绽放,绿枝招摇,宛如喷火蒸霞一般。远处村庄冒着炊烟,男女老少哭着走来,等走近了,却一个个倒在地上,化成长满衰草的坟冢。 凄厉恶鬼漫天惨嚎,从坟冢扯出更多的恶鬼,对王善保扑击上来。撕扯,破了衣衫,啃咬,肿了皮肉。王善保埋头受着,知道后面才是真真的痛。 果不其然,只见贾惜春小脸清冷,斥了声:“显!”原创金光显现,恶鬼一下子多了六成数量,牙更尖,爪更利。他的皮肤被撕扯而开,肌肉被啃咬了,又活生生吞进肚子里去。王善保木着张脸,不哼一声,唯独不断颤抖的身子,让人觉得他还是个活人。 恶婆娘在他身下呆着,一点没伤到。可她抬眼看见千般恐怖,万种血腥,眼神落到自家当家的身上,死鱼眼一下子红了。 “当家的,不要!” “四姑娘,四姑娘,我们当家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敢害了主子。四姑娘饶命啊!” “呜呜,四姑娘,求您饶了我们当家的,他在府上四十年啊,他不敢对主子起坏心!都是因为我,是我凶,是我恶,是老婆子不好!呜呜当家的……” 贾惜春神色淡漠,她本就是个心冷嘴冷的。 王善保家的也是个机灵人,要跟宝玉求情。她想宝玉虽然被推攮了,但对下人一向很好。可以求,能求成。可她刚看过去,脸色就变了,死灰般的绝望。 她见宝玉在袭人的搀扶下起来,一个手掌无力耷拉着,好像没了骨头一样。 宝玉,宝二爷……不,是主子!主子受伤了! 袭人、晴雯、秋纹,并着茗烟和李贵的脸色都变了。在贾府,主子受伤,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一应跟随都要牵扯。要说挂了道口子,摔了个跟斗也还罢了,如今断了手,一个个的都不要活。 贾迎春、贾探春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宝玉是老祖宗的心头肉,在她们眼前断了手,她们也躲不过。 贾惜春是个孤僻冷漠的,不想多事,偏偏事儿往身上扯了。她看见宝玉龇牙咧嘴,一面怕老祖宗连带了她,一面不知个端倪的,心里巴巴的疼起来。她本来没怎么用力,这一下额头仿佛幻影空间,荡漾出一座高达三十丈许、熊熊漫天烈焰的赤红山峰出来。蒸腾得天空雾雾蒙蒙,半个荣国府都透亮了。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她高声吟哦。 桃红绽放,绿枝招摇,宛如喷火蒸霞一般。蓦然间那繁花的骨朵儿砰然炸裂,宛如平地起了惊雷。宝玉被声音惊了一下,再一看,更是惊个目瞪口呆。 曼妙的桃花骨朵儿,密密麻麻,乍看有数十之多,爆炸起来,声响、威力,每一个都不比二十一世纪的手榴弹弱了。他有幸观摩过部队的操演,实战演习,那轰隆一声响,嘭,就是一尺多深、半丈方圆的大坑。 这每一个桃花骨朵儿也是如此,在王善保后背炸了。黄泥四溅,碎石飞舞,王善保被震得浑身迸血,手指甲抠进泥地里,硬是不吭一声,把自家的婆娘护住。 宝玉何曾见过这般凄厉景象,一时忘了断手的痛,被袭人护着撤到一边。 贾惜春更能放手施为,幽幽吟道: “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 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 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 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 华村凋浊,半空隐现的世外村庄变作残桓断壁,长满青苔绿草,四周又围了荒林生长的渺渺青枫。一个个坟包鼓起,一个个恶鬼涌现,不管生前有钱没钱,是那自在的还是受人驱使的,全都一个模样。它们通红眼睛盯着王善保,要把这个木脸汉子拖了走,跟它们一样。 贾惜春美人坯子的小脸微微侧过,拿眼看宝玉。等他发话。 宝玉这才想起断掉的手,稍微活动,痛得龇牙咧嘴,索性还能动,应该只是脱臼了,没伤着骨头。 他看王善保,看见这个汉子还是低垂头,木着脸。王善保回他一个有点呆的眼神,眼神落在他的断手上,木木的脸多了惊恐。他跪下去,冲宝玉磕头:“主子,老奴该死。” 他家的婆娘挣脱出来,露出脸,哭道:“不,当家的!该死的是我!宝二爷,求求您了宝二爷。”连滚带爬往宝玉这挣,被王善保锢住了腰,在地上趴着磕头。 “求您饶了我们当家的,让四姑娘住了手罢!我们当家的在府上四十年,最是老实不过。他不像周瑞管家那般管着春秋两季地租,有本事克扣钱粮,暗地里还替凤奶奶放帐收银,也不像吴总领那样管着库房……他就是个呆傻木楞的,一心替主子做事。他冤枉呐宝二爷!” 王善保低头道:“我伤了主子。” “不,是我伤的!我伤的!”王善保家的往宝玉身边爬,被自己当家的抓住了,还在抓地面,划出一道道血痕。 贾惜春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看宝玉。她孤僻冷漠,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没见过这种生离死别。 宝玉冲她一挥手,道:“看我干嘛,收了吧,多大点事。” 王善保家的傻了眼,她一心欺负宝玉。 在她眼里,王夫人、王熙凤,乃至宝玉都是邢夫人的死对头,定要扯碎了,再捏吧捏吧吞进肚子里去。她求饶没错,也没真个期望能求成,宝玉拿到她的把柄,还不落井下石,把她一家子往死里逼? 可人家说什么?瞧瞧,多大点事。 袭人是个听话的,宝玉说了,她都照办;秋纹还怯着宝玉受伤的事,担心自己被牵连,唯独晴雯竖起眼睛叫起来:“多大点事?这手都断了,还多大点事!就是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李贵巴不得事情早了,扯着茗烟往后面走。茗烟这泼猴子,这边宝玉发了话,四姑娘也住了手,他还跃跃欲试,想把王善保家的丢下井呢。 宝玉看看倚靠在壁墙上、还在失神的邢夫人,挥手撵人:“散了散了,这都什么事?外面没人欺负咱呢,自家个闹起来就差点少个举人级别的有用的,真个闹心。” 贾迎春怕担事,连忙听话走了;贾探春过来问了问,三句话没说完也走。她是庶出,承了老祖宗喜欢才算半个主子,最是胆怯不过。 贾惜春把《虚花悟》卷成一卷,没跟宝玉打招呼,夹在胳膊里往外走。宝玉看她离开,这边喊着袭人等一起撤了,被晴雯丢了好几个白眼。 袭人小心托着他的手,幽幽的问:“你这手怎么办?” 宝玉笑道:“回去接上就好,唔,就说我自己摔的,多大点事。” 荣国府满门的鸡鸣狗盗,一肚子男盗女娼,猪队友跟饺子一样,下到锅里就能一锅煮了。好不容易有个有用的,他舍不得。 红楼梦对王善保着墨不多,但是现在看来,能用,好用,唯独……他回头看了看死鱼眼的恶婆娘,肚子里低声感叹:【荣国府这条腐朽的船,我要让它浮起来。王善保是把好桨,就是这系桨的绳,有点烂……】 夜黑更深,入冬的风更冷。 林黛玉醒了,斜靠在碧纱橱里的精致木床上,掀开青色纱帐,沁着笑看袭人给宝玉接上左手的骨头。宝玉疼得龇牙咧嘴,看她在笑,骂她是个没心肝的。 “刚知道你这丫头疼人,就学会幸灾乐祸了。” 林黛玉仔细问过袭人,当下刺他的心肝,牙尖嘴利的道:“你说过的,这才多大点事。乍听是个有气魄的,这才过了盏茶功夫,露馅了?” 晴雯连忙挤过来,满肚子的怨气跟着发泄:“就知道咱们宝二爷大气,瞧瞧,多大点事,听着好生厉害。要我说啊,王善保那人该死,王善保家的更该死。合该凑巧,一起给办掉了。” 宝玉摇头。别说不舍得,就算舍得了,也办不掉。 论起荣国府有头面的,贾政、贾赦不要多说,他们不参合这档子事。王夫人正在养伤,夜里睡得熟,没人吵也就罢了。王熙凤是个聪明的,估计猜出跳井的是金钏,绝计不会露面。赵姨娘爱挑事,但这跳井的事人命关天,自己不敢过来,带着贾环吧,她又舍不得。 所以这些人没到,宝玉并不奇怪,反而贾母老祖宗从始至终连个丫鬟都没派来,才是真个奇哉怪哉了。 他和贾母住在一个小院,他听到了,贾母自然也听到。不是贾母没去,只是没露面而已。这事牵扯了好些人,贾母那个看似糊涂的,坐山观虎斗呢。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这个手掌中间最嫩、最招人疼的这块肉,也不能让贾母把手背的肉削了去吧? 没这个道理。 袭人扯开气呼呼的晴雯,把话题转了,笑道:“要说咱们宝二爷,真真是个了不得的。林姑娘,您是睡着没听见,咱家宝二爷开文山念的诗词,那叫一个美呐。” 林黛玉就笑,道:“就你是个心思乖巧的。” 她知道袭人要转移话题,想扯着不放,又好奇宝玉的诗词,连忙问了。宝玉笑道:“没什么,就是一首忆秦娥。” 言罢,把《忆秦娥》念了一遍。 【PS:国庆加班,只好写到半夜。现在睡,诸君晚安。 呻吟求票。票。票。票。飘......困飘了O(∩_∩)O哈哈~】 正文 第十二章 花浆玉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好句,真个好句!世上多少艰难险阻,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林黛玉是个爱诗词的,一吟哦,整个人儿都陷进去了。她把青纱帐放下,自个躺回精致的木床上,兀自喃喃。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形象,生动,不只如此,连着前文,竟好像把艰难险阻都摆在眼前,自个却是微笑的,从容的。单凭这句就能煊赫一方,又以文言志,动人心魄,将来传扬开来,做那传世的篇章也是可以了。” 林黛玉自顾自念叨着,把人都给忘了。宝玉招呼王嬷嬷并鹦哥儿回去伺候,遣退袭人,刚要睡,外面传来娇滴滴的话:“宝二爷,老祖宗让我送药来。” 果然。宝玉让金鸳鸯进来。 金鸳鸯把药放下,话里话外都露着讨好,与以往的态度大不相同。她和宝玉说着话,那边耳朵竖起来,把黛玉嘀咕的词汇总着听了,明媚的眼睛越发闪亮。 宝玉陪着说话,直等她离开。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宝玉醒来,在袭人的伺候下洗了脸,推搪不过,又痛苦的拿青盐刷了牙。他对又苦又涩的青盐敬谢不敏,但连日来用茶水漱口,再不刷牙,嘴里都要长虫了。 鎏金的炭盆燃着火,还是放在窗边。宝玉左手用娟纱吊着,右手练了字,觉得闷气,跑出去串门儿。 他的形象不好,脖子上白花花挂着娟纱,左手垂在胸前,但每逢遇见人了,他都是笑,对方也赶忙行礼。对他的态度比昨夜恭谨一分,也亲近了一分。 有人讨好笑道:“宝二爷,您可真是咱们的爷。” 也有探亲刚回来的凑上前,拿了老家乡下新掘的,水灵灵的冬笋给他,也有满山遍野打的野兔,精瘦,劲道。直说最是滋补不过,一个劲要塞给他。 宝玉全都收了,赏几个大钱,递给晴雯拿着。 冬笋也就罢了,是个鲜嫩可口的,可那活蹦乱跳的野兔有的说头。袭人看着心软,殊不知晴雯、麝月、秋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宝玉也馋,爱这野物。 晴雯提着野兔的耳朵,左手两根葱管似的指甲一个劲掐野兔劲道的肉质。狐狸精最爱吃兔子的,她这个家养的狐狸,好久没吃过野生的好兔子了。 心想送去大厨房,不用给钱,谅柳家的也不敢多话。 昨夜宝二爷的威风出去了,以后大厨房或是别的日常小事,没人敢再伸爪子。宝玉饶了王善保夫妻,下人感觉亲近,以后这类的东西许多,省了不少用度。 想到这,不再怪宝玉‘大气’。 几个人转悠一圈,中午、晚上,甚至第二天、第三天的牙祭都有了着落。宝玉平日的膳食不错,但是野味,真个不是多见。 他让晴雯处理这趟子事,练了会字,推开窗户。这屋子是极好的,炭盆也是极好的,但是两个加起来,他受不住。 昨夜跟个彪形大汉一样,浑身都是力气,今天收了才气,没了正气加持,身子骨还是气喘吁吁。小宝玉的底子差,哪怕他点燃文火,成了生员,比别人也差了好多。 屋外一片欢笑,茗烟、锄药两个小厮在下象棋,为悔棋的事情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小厮凑趣,挑唆他们‘打架’。茗烟就跟晴雯似的掐起腰,竖起眼睛来骂:“你们几个谁能打得过我?” 小厮们都蔫了,茗烟是他们里面最会打架的,天不怕地不怕。 宝玉就笑:“你们一个打不过他,一起上还打不过?可不能让他学晴雯那个霸王。” 茗烟不依道:“二爷,不带您这样的。” 众小厮大笑。 宝玉招呼茗烟,别的小厮立马散了。他看见茗烟一个跟头翻出七八米,心里眼里全是羡慕。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什么时候才能锻炼出来? 且不管别的,生员考秀才,这可是要考君子六艺的。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的一条难办。他小胳膊小腿,能拉开弓? 当了生员,这一条要考量。 茗烟翻身进窗,回手要把窗户闭上,道:“二爷您歇着,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不比我们下贱的身子,要顾暖。” 宝玉嘴一瘪,打击人呢这是? 说是什么‘不比下贱身子’,听着好听,不就是他身子骨差,生怕受了寒,落了病,又让院子里鸡飞狗跳不是?宝玉把窗户推开,恨恨的道:“爷知道自己身体差,爷我懂,可我知道的,你们就不知道了。” “是,是,二爷您学问好,生员来着。现在全府上下,哪个不说二爷是这个。”茗烟含糊着,说到一半又兴奋起来,把大拇指竖高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宝玉憋屈。 “罢了,闲着也是闲着,你跟我讲讲府外的事。” 茗烟兴奋起来,手舞足蹈说着话。 宝玉只当打发时间,凑趣儿闲聊,茗烟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说得杂七杂八,不成个体系。可没过多久,宝玉就被茗烟带动了情绪,乐呼呼听着。 有些在《大周史录》里有,更多的是没有的。 《大周史录》记载的是古今的名人,还有好的、坏的鬼怪精灵什么的,也有一些比较强悍的魑魅魍魉记载其中。可在魑魅魍魉里,那些不好的,或者说上不了台面的,全都没有记录。 茗烟讲的就是这些,市井流。 宝玉听见有窃财的童子,金童子、银童子、铜钱童子什么的。按说偷东西不好,可这些童子在茗烟口中都是极好的,专门偷盗不义之财,分给可怜的人家。 有枕边小鬼,擅吹枕边风,引起夫妻不和。人们传说,要是抓住了能够炼制枕边风,把男人的耳根吹软去。 还有食发鬼、守财奴、瞳中人、耳中人、梦佳人,都是些古灵精怪的,本事特殊的很。宝玉没听过这个,只想多听说一些,有趣。 茗烟也讨好说着,说个不停,可没过多久,宝玉觉得身子冷了,裹衣服都不管用。 “爷,咱关上窗户说?” “你懂什么,开窗户是受冷,关上窗户,那妥妥是要命。”宝玉气呼呼的把鎏金华丽的炭盆踢远了。他这孱弱的身子骨,有点看不见的烟气就得懵。 别说万一出点一氧化碳了,就算二氧化碳的浓度高些,他也喘不上气。这看不见的烟气儿,最是要身体不好的人的命。 【要是有个暖炉就好了,火炕也成,总归是不伤身的。】宝玉的眼睛亮起来。暖炉弄得麻烦,烧坯子、炉内构造、铁皮烟筒,还有制作煤球,这些他不会,可火炕简单,他会弄。 脑子里把火炕的制作方法过了一遍,他搓着手,喊袭人进来。火炕得有工夫做,现在呢,他需要一碗热乎乎的,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粥汤。 不是喝汤的时辰,袭人就倒了茶,让他先暖着,自个拿了料子往大厨房走。走到半道遇见麝月和晴雯,当真巧了,一并拐回来。 “这么快?”宝玉惊讶。 袭人应道:“合该没这么早的,路上遇见她们,恰好有了,一并拐回来。” 想起热乎乎的粥,宝玉觉得更冷了,走过去一看,见麝月端着一个青花折枝花果纹大海碗,捧着那么大的一盆,真个妥帖。凑头看了,里面是白蒙蒙透着嫩黄色的汤水,冒着热气,看上去就喜人。 不等袭人拿了小碗,宝玉凑上去喝了一口,暖洋洋的,舒适。他突然笑了,问道:“哪里来的?” 袭人还没说话,晴雯就抢着答:“这可是花白玉露,只有李纨嫂子那边有呢。里面加了采花娘弄的玉浆,市场上没的卖,稀罕物。” 说罢斜眼看宝玉,问道:“你以前经常喝,忘记了?” 宝玉一拍脑袋,道:“这个我记得,就是忘了哪里来的。” 晴雯就笑,眼睛竖起来。宝玉一看,知道有故事了。 其实吧,晴雯不是竖眼睛骂人,只是眼睛太大,这一生气一卡腰,眼睛就变了形。她的眼睛极漂亮的,大大的,水汪汪,像个透明的人。 宝玉看她满脸不忿的道:“要说李纨嫂子,平日里是个不管事的,就是太不做人。以前爷受老祖宗的宠,隔三差五都要送点玉露来,双手捧着那么大的一碗,看着喜人。可二爷您害了病,她那边就不送了,生怕惹事。现在您做了生员,大家都敬,她就送了这么大一盆,要讨好呢。” 宝玉摇摇头。贾珠早夭,李纨就守了寡,带着儿子贾兰。孤儿寡母是个可怜的。他觉得吧,里外是自己占便宜,干嘛说别人不是。 凑过去再喝一口。刚只想暖和身子,没喝出味道来。 这一口下去,他更笑了。入口绵软,有清香。不就是加了蜂蜜的豆浆吗?他喝的多了去了。 想着再喝点暖暖身子,剩下的给了袭人她们,可这一口进嘴,刚品了一下,噗的吐了出来。 “你刚说谁送的?” “李纨嫂子啊。”晴雯纳了闷。 宝玉的脸色阴晴不定,把青花折枝花果纹大海碗往边上一推,斩钉截铁的道:“倒掉。” 麝月端了海碗出来,见秋纹在训小丫鬟,拐个弯儿,要从旁边过去。 秋纹看见她,往青花折枝花果纹的大海碗上一瞧,恬着脸过来了。她把小丫鬟散掉,指着海碗问道:“姐姐要往哪去?” 麝月叹口气:“还不是咱们二爷怄了气,不知道哪里不妥帖了,非要把李纨嫂子给的花白玉露倒掉。多可惜啊,有人出好些银子要买,都没地方买去。” 秋纹就笑:“咱家宝二爷是什么人,少得了这许多东西?莫说是宝二爷,就算袭人姐姐、晴雯姐姐要败坏家什,咱家宝二爷也就依着了。照我看啊,咱们也就听着,随他们去顽。” “我知道,就是有点可惜。”麝月是个节俭的,心里巴巴的疼。 秋纹乐了:“我看不可惜。咱们爷不喜欢,倒掉也是倒掉,咱们吃了也就是吃了。不如咱姐妹分着吃了,尝尝这稀罕物。宝二爷不会怪罪。” 麝月还在犹豫,秋纹早就拿了两个小碗来。两人找了杌凳坐下,一人一碗,添着吃个干净。秋纹还警了麝月不许出去说,麝月点头,带着空空的大海碗进屋了。 “爷,倒掉了。” 门口传来麝月银铃般的声音,宝玉点头,让她把空碗给李纨嫂子那边送还,自个靠着窗户。 晴雯拍手笑道:“合该如此,就是不吃她家的!” 袭人埋怨她,那边又软声细语,给宝玉舒气。宝玉摇摇头,他真不是生某些个人的气。 窗外安静,隔着矮墙,报春花探出半个花骨朵出来,好像害羞的少女,怯生生看他。宝玉忽然笑了,伸个懒腰,深呼吸。 这荣国府满是污浊,空气倒是清新的,纯绿。 正文 第十三章 地位飙升 宝玉开文山,成为生员的事情,传遍整个荣国府。 这是路人皆知的,也有只在小范围,主子和贴身丫鬟间传播的东西,更让人惊讶,甚至惶恐。 邢夫人在宝玉那着了吓,几日回不过神。她娘家没人,是个家底薄的,以前做不得什么,但自从做了贾赦的妾,为了争,为了斗,为了填正室的房,委实做了些腌臜下作的事。她被宝玉的正气惊了,脑子里过了几天片,全是贾赦别的妾的影子。 有活的,有死的,活的还在活着,死了,那也只就是死了。 这天一大早,邢夫人咳嗽两声,憋嗓子眼的一口浊气喷出来,总算回了神。她恶形恶状,见屋里没有人,摔盆砸碗的弄了一地。 一个穿着紫色对襟短褂,下着桃红、柳绿两重缎子裙的女子走进来,看打扮是个有头脸的大丫鬟,眉眼用重影在两边往上涂了,让人一看,端知是个不好对付的。 邢夫人更怒,板脸道:“你来做什么?” “哎呦,我怎么着才能不来?”秋桐比她更厉害,掐着腰喊:“你当我自个想来呢?王善保家的过来好几次,都是向您辞行来着。她说她岁数大了,不堪您用,要回家养老去了。” “这怎么会?她呢?我要见她!” “别找了,她见您一直闷着,早回去了。”秋桐上下打量邢夫人,脑袋歪着,好像看一件不值钱的物件似的,“我看您也好了,这屋子里,就不需要我伺候。”说着往外走,边走边嘀咕,声音很大:“有人无端端的招惹宝二爷,自家陪房折进去了不说,连带老爷跟着受气。老爷说了,宝二爷不单成了生员,一首惊天的词更招人眼。他脸上挂不住,要躲出去。家里的大小事,由着我管。” 邢夫人气急道:“你只是个丫鬟!” “是大丫鬟,贴身的。”秋桐头也不回,乌云般的发髻上插着一丈青,水淋淋的玉簪棒儿颤巍巍的,一摇一晃,甩着曼妙的柳腰出去了。 邢夫人摔了个盘子在门上,抱脑袋哭。 【宝玉欺我也就罢了,他大小是个主子。如今没落好儿,连个丫鬟也欺负我。不行,这场子得找回来,不然没法呆了!】 邢夫人把自个打扮利落了,幽幽的眼珠子,像条母狼。 粉油大影壁后就是凤姐院,隔着三丈,正对半大门。平儿在门口绣墩上坐着,看上去慈眉善目,瘦而温润的瓜子脸透着一股俏。她见邢夫人走来,远远的就迎上去,笑道:“我说今个喜鹊叫呢,原来是贵客到了。可惜了,大奶奶您不凑巧,我家太太不舒服,早说不肯见人呢。” “麻烦通传则个。”邢夫人塞了几块碎银子过去。 平儿把银子藏在袖子里掂了掂,有三块,加起来得有五两重。邢夫人平日里指东划西的,少有送东西的时候。她和气应了,进院子走了一遭,原路拐回去。 “真不巧,太太头痛,就是不肯见人。”笑意彦彦。 邢夫人缠磨了半晌,平儿不再接她的银子,也进去‘通传’了几回。最后实在没法,丢魂似的往回走。 她拐过粉油大影壁的东侧,在西花墙边站了,左右看着没人,身子一软,滑溜在地上哭。 “这宝玉到底作了什么词,连凤辣子都不敢招惹了?” “偌大的荣国府,我是国府的大奶奶,竟连个帮手的都没有。宝玉,我誓不与你甘休!” …… 贾母暖阁,与碧纱橱只隔着道内回廊。 贾母在门口转悠几回,心肝儿肉叫着抹着帕子哭。她看了宝玉几回,每次回来都想再去。想到宝玉左手断了,她是吃也吃不安稳,睡也睡不安稳。 金鸳鸯陪着好儿,笑道:“老祖宗,咱们再去一回?” “不去了不去了,那冤家,见我就挤着眼睛笑,分明说我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偌大个府门,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装糊涂行吗?就他聪明,拿脸色挤兑我。” 金鸳鸯和琥珀对视一眼,都笑了。要说聪明的,有哪个比老祖宗要聪明了?宝玉的心思瞒不过她,她自个看出来,偏要说再心疼不过的宝玉。真是越老越顽。 贾母要琥珀搀着,躺到青色缎子的靠背引枕上,旁边王夫人早就到了,看着她笑。她埋汰两句,笑道:“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听说宝玉作了《忆秦娥》,跑我这讨喜来了?” 王夫人咳嗽两声,道:“媳妇不通文,这好与不好,媳妇说了不算。这次来没有要紧事,就是邢夫人那边,找老祖宗讨个话。 王善保和王善保家的,宝玉说饶了,我也就饶了,可是大嫂嫂的性子您也知道,要是坏了宝玉的名声……” 王夫人话里话外都是刺,透着狠。贾母拿眼睛瞪她半晌,突然瘪嘴大笑起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重头越。听听,都来听听,说起来就有味道。宝玉是个有本事的,他是玉字辈的主子,合该当家。” 转头问金鸳鸯:“那冤家现在的例钱多少,可还够用?” 金鸳鸯凑过来答道:“都是大主子的例钱,每月二十两。回老祖宗,如今宝二爷成了生员,文人的耗费您也知道,不够用。” “那就提了,五十两吧。袭人、晴雯,对了,还有那个麝月,都是宝玉的贴心人,多少加点月钱。茗烟那泼猴也加点,当老祖宗替宝玉赏的。” 王夫人满意点头。五十两的月钱,比她都高了。 金鸳鸯蜂腰削肩,鸭蛋脸,平日处理事情不显山不漏水的,最是稳当不过。她听见老祖宗的话,表情呆滞一下,没去办,在边上等着。 果然贾母又道:“宝玉成了生员,又有才,作了好词,真真的事也该说给他听了。金鸳鸯你过去一趟,捎两件衣服给宝玉屋里的。茗烟也别落下,单做一身。” 金鸳鸯顿时明白了,出门办事。 她刚走,凤辣子就推门进来。一改往日风.骚,见过老祖宗、姑妈就站到一边。 贾母对王夫人戏虐道:“瞧瞧,让你安心的就在这了。好媳妇儿,你家不也生了个好闺女?你担心的,怕是她早就办妥了呢。” 王夫人含笑点头,看王熙凤。 凤辣子就一脸陪笑,手在胯边叠着,十分乖巧。 …… 四春院,半圆形环绕的小院内,唯有最西侧几间厢房最为灵异。寒冬腊月的,竟有爬山的青藤枝繁叶茂,把屋舍的窗子裹了,缠出个翠绿的帘儿。 贾惜春跪在绣墩上,小手托着下巴。旁边放着亮银色炭盆,桌上放着《虚花悟》首版。她神情恍惚,也不烤火,也不看词,兀自愣神。 入画把房间打扫了,端了洗脸水出去,稍后走回来,侧身看《虚花悟》。她只是个丫鬟,认得几个字,却识不全,只是笑道:“那一日姑娘真是威风,宝二爷都要仗着姑娘呢。”想摸摸《虚花悟》上娟秀的小字,又不敢,缩缩的特别可爱。 “别摸,烫手。”贾惜春难得玩笑一回。 入画撅了嘴,不满道:“姑娘诳我。您没动,诗词哪里会自己动?对了姑娘,那日没见你用全,这首词最后是什么样子的啊?” “没见上面写着吗?”贾惜春指着最后一行小字道:“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那树把王善保并诸多恶鬼一口吞了,嚼巴嚼巴,结出一颗水灵剔透的果子来。吃了呀,大补~~” 惜春把调子拉得老长,悠悠长。 入画的眼睛瞪得溜圆,没忍住,跑门口干呕着。贾惜春小脸上露出促狭的笑,看看《虚花悟》,突然扬起纸张的一角,放炭盆里烧了。 火苗升腾而起,入画噌噌跑过来,想抢救那词。 贾惜春拦住她,看自己写下的篇章烧个干净,眼睛被火苗灼得透亮,笑道:“入画,要是有天贾府倒了,求宝玉哥哥就好,他顾得着你。” “姑娘又说疯话,前些日子你还讲,要是贾府倒了,让我自去了就是。”入画嘟起嘴巴,笑道:“我哪都不去,单单跟着姑娘。要真有那天塌了、地陷了,老天爷要收人的一天呐,姑娘就去找宝二爷,他铁定欢喜。” 贾惜春摇摇头,走边上漆木柜子那,打开柜门,又翻掉十几层堆放的锦缎、被褥等物,从底层取了个盒子出来。 打开盒子是一张折叠的纸,色泽嫩黄,像女儿家的肌肤。她把纸张打开,明明折叠过的,打开来却是一整张书页大的纸,一点褶皱都没有。 入画惊道:“姑娘,这可是百两银子的十扣纸,您半年的例钱!” 贾惜春不管她,拿了笔,磨了墨,娟秀小字流淌于笔尖。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她控制自己的才气,把天地涌来的灵气、正气都挡住了。就是普通的写字,把《忆秦娥》书写出来。 入画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嘀咕:“这是十扣纸啊,还是精品,价值一百两银子。姑娘,姑娘,您就这样浪费了?” 贾惜春只是笑,拿起纸张从头看,越看越开心,越看眼睛越亮,孤僻冷漠的小脸满是神采。她把纸张折好,用亲手绣的香囊装了,放在心口,满意点头。 “这才妥帖。”她笑着道。 …… 李纨把《忆秦娥》念给贾兰听了,郑重训示:“把这首词背熟了,这可是你二叔的词。将来开了文山,有了才气,立马着于纸面。你给娘亲好生记着,以后你宝二叔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事事要跟着人家学。” 贾兰一脸呆滞,道:“可您不是说过,”摇头晃脑的,学的像模像样,“切记切忌,就是不要和你二叔去学。” “那是以前,以后可要记得,什么都跟你宝二叔学。他是个有本事的。” 说着提裙子往外走:“说起来我倒是忘了,今个采花娘那边还没看呢。我去看看,要是有多的玉露出来,熬了花白玉露给你宝二叔送去。” 贾兰看母亲急急切切,忍不住舔舔嘴唇。花白玉露那般甜香的味道,他有很久没尝到了呢。 上次尝到是宝二叔害了热病……他刚转过念头,吓得脸都白了。 “佛祖保佑宝二叔,我只是想想,没真个要宝二叔害病。” 正文 第十四章 喇叭声咽 许久没见贾政,宝玉轻松许多。 贾政虽是个糊涂的,自己儿子还是清楚。从满岁抓周只取胭脂脂粉,到一贯不好好读书,贾政的辛辣讽刺是个定调。这种情绪,至痛打宝玉几乎致死达到高潮。 他对小宝玉的态度是由来已久的,宝玉听过丫头们嚼舌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大致是小宝玉害病的前几日,贾政回家早些,正在书房中与相公清客们闲谈。忽见小宝玉进来请安,说要去府里的义学。贾政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竟顽你的去是正理。小心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的门!” 这话说得多绝,“连我也羞死了”、“你竟顽你的去是正理”、“小心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的门”。作为一个当父亲的,实在是无以复加。 宝玉无语。 正想着,门口传来木木的声音:“宝二爷,墙已拆了。” 门口站着个木脸汉子,恭恭敬敬,弯着腰,双手垂在膝前。这天寒地冻的,他上身只穿个粗布夹褂,裸.露的肌肉上不见灰尘、汗水,光头锃亮。 “这就好了?”宝玉回过头,发现精致木床一侧的墙壁打了个窟窿,再看王善保的拳头,拳面上有点白印子,是打碎的石粉。 宝玉不由咋舌。 他本想先练好字,奈何身子骨差,开窗会冷,关窗会闷。今个想把火炕弄了,却发现这国公府的建筑,委实是坚硬了点。 就拿碧纱橱来讲,墙壁足有三尺。十尺一丈,三尺就是接近一米厚,都是用坚硬的青石条块垒砌而成。他要在墙壁上掏个门子,做火炕的通烟口,外面放个灶台。晴雯满府跑着找大锤,锤子找来了,没两下,柄子断了。 墙壁只有脸盆大的裂纹,气得晴雯兀自闷气。宝玉难得吩咐她做事,事办砸了,她不好受。 那边王善保不请自来,遭她白眼只是傻笑,被她挤兑也不说话,就是等着宝玉。等宝玉出门,这才双膝跪在地上,请宝二爷安。 宝玉就吩咐他:“随便打个窟窿来吧。”接着跑去练字。 他没当回事。墙壁太厚、太硬,心想王善保也要去找锤子,这一来一回,少说要几盏茶的功夫。没想到刚回头,王善保就拐回门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把差事办好了。 没用锤子,就是拳头。看工夫,也只是一拳。 【上次打架的事,他肯定留了力。也好,有他在,或许今个就能把火炕弄好了,我也少受点罪。】宝玉想这王善保果然是个能用的,好用,把火炕需要的材料说给他听。王善保脸堂子木愣愣的,心里明快的很,只听了一遍,告退出门。 房门打开,迎面是金鸳鸯笑盈盈的脸。 “恭喜宝二爷,贺喜宝二爷!”金鸳鸯开门就喊,后面跟着袭人等人。她是贾母的大丫鬟,来得熟了,一般不要通传的。 袭人、晴雯走进来。隔着门口保暖的三重厚缎子门帘,秋纹拉着麝月探过来小脑袋,偷摸摸的往里瞧,不想挡了王善保的路。 王善保就靠门站着,等她们走开。 晴雯竖起眼睛,麝月、秋纹就连忙缩回去,外面传来麝月的埋怨声,说不该没下人的样子,偷瞧添乱。王善保想跟着出去,许是金鸳鸯误会了,忙道:“不妨事,王善保是老家人了,无需避讳。” 王善保看宝玉,见宝玉点点头,躬身立着了。 金鸳鸯看看袭人,再看看晴雯,点点头,把手里的几件崭新的衣裳放下。三套女衣,一套男衣,外褂、里衬,并着长裙都有。色泽亮丽,上好的锦缎做成。她对宝玉行了礼,贺喜道:“老祖宗听说二爷作了好词,特地让我送了点东西来。三套姑娘家的,是给袭人、晴雯和麝月三个大丫鬟,一套小童的给茗烟。他们的例钱也涨了。” 独独少了秋纹。宝玉让袭人把衣服收了,接着听下去。 金鸳鸯停了一阵,没来由的笑起来。她年岁较长,算是看宝玉长大的,没什么拘束。“宝二爷果然厉害了,这看人、待事,妥妥长进了不少。后面还真个有。” 她把葱花一样的手指竖起来,道:“其一,您的例钱涨了,每月五十两,是老祖宗吩咐的。其二,老祖宗还说了,茗烟那泼猴,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什么不好当面的事,不妨交给他。” 宝玉点头,送金鸳鸯离开。 屋里恢复宁静,唯独砸开的窟窿往里嗖嗖蹿着冷风。宝玉思量片刻,见晴雯活泼的拿了衣裳冲袭人比划,袭人陪着笑,一双眼睛却时常看他,波光闪闪,似有愁容,又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自在其中。 有替他开心的,也有一种担心。 宝玉知道袭人想些什么,安慰了两句,让她们拿着衣裳出去。秋纹没有的事,想必她们懂,用不着他管。王善保原地踌躇片刻,突然回过头道:“二爷,茗烟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宝玉笑道:“以后还有用着你的时候。你和茗烟,都是有用的。” 王善保得令走了,木木的脸露出一抹红。他懂宝玉的意思。要从实力上讲,有他足够,茗烟就是个没用的。但是有些事,茗烟能做到,他做不成。 宝玉走到丈许长、散发淡淡清香的晓翠桃花木做的书桌前,摊纸、磨墨,执了笔在屏背椅上坐下,没多久,一帖《王献之送梨帖跋》落于纸张。 这是柳公权五十一岁时在王献之《送梨帖》后的跋。小楷四十三字,没有碑版中字的拘谨,而自然映带;没有怒张之筋骨,而笔致含蓄;没有平正均匀之苛求,而自有真趣。被世人誉为神品。 他的字已是不错,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看上去特别漂亮。宝玉端详一阵,心里不由感叹——好一个柳公权! 要说书法,首推王羲之。王羲之有‘书圣’之称,代表作《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但是在宝玉看来,柳公权还要高明半分。 王羲之的书法世上仅有,但不管是他的行书还是草书,都需要极深的功力才能成就。柳公权就简单多了,平和中见曲奇,其楷书适合初学者修习。偏生这样适合初学者修习的楷书,能和王羲之的行草齐名,号称‘颜筋柳骨’。 宝玉感叹片刻,拖了金闪闪、火熊熊的炭盆来,把字放里面烧了。 他的字已是不错,形上有了几分相似,却没有那股子‘神’的感觉。形似而神不似,不能说自成一家,免不了被人看出端倪。 其实吧,他的字多少能糊弄过去了,包括贾母、王夫人、凤辣子、李纨,甚至颇具才名的贾惜春也能含糊几次。 他不怕这些,怕的是贾政。 【那贾政,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和我讲理的。要把字的神练出来才行。】 宝玉这般想着,手往镇纸那摸去。这一摸,却是摸了个空。 “咦,没纸了?”挠挠头,读书。 … … 贾政去金陵府公干,一连去了几日,不知道忙了些什么事情,回来时一脸疲惫。他是个地道的青丘狐族,血脉纯粹,妖将级别的实力堪比文人进士,竟然累得脸色发白,躺在轿子里歇息。 八杠大轿,一十六抬。左右两排兵士六十人,高举红牌黑字。一边写着‘肃静’,一边写着‘回避’,字体方正,象征官员威仪。 锣鼓开道,共十一响。大周国官员用道有仪制可循,贾政是工部员外郎,正四品,用道就是十一响的锣鼓。早有门子、外房仆役,并着伺候的丫鬟跑出来迎接。把贾政接进三间兽头大门,兵士仪仗就拐去了东街,向着工部衙门去了。 贾政大步走进。整个荣国府,唯有他和贾赦有资格从大门进。 旁边出来一个老人,背有点弯。贾政见了,就遣退丫鬟、婆子、仆役一干人等,自顾去了梦坡斋。 贾代儒跟着过去,带上乌木做的门。他在书桌前候着,面目和善。 “最近府上有什么要紧的事?”贾政随口问道。他本劳累得很,脸色难看,可当他从袖口抽出一物,神情陡然欢喜,好像远归的疲惫都消散了。 那是一支火红的毛笔,坚硬的笔杆上内雕‘火乌赤毫’四个刚劲字体。贾政在手里把玩着,爱不释手。 贾代儒凑趣道:“可真是个好物件。老爷把玩许久了,还不腻。” “可不是好东西么!”贾政得意道:“这可是千金笔里有名号的,我也舍不得用。这般宝贝,要是没个上好的文章出来,用了就是玷污。脏了好宝贝。 对了,府上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要是没有,你就退下吧。” 贾代儒笑道:“要紧事可是有着,大好事。宝二爷前几日开了文山,点燃文火,做了生员。您总希望宝二爷上进,到底不亏了您的念想。” 贾政呆了一下,接着把玩毛笔,“这算什么大好事?孽畜!不上进的东西!以他的聪明,早该是生员了。” “这倒说的是。” 贾代儒低下头,表情纠结了一下,道:“要说宝二爷开文山,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二爷前些日子被大奶奶搅了开文山,这才几天啊,就又开文山了。” “你说什么?” “宝二爷开文山了,这是好事啊。” “我说前面的,邢夫人搅了宝玉开文山?”贾政的眼睛碧绿。 大周律例,故意扰乱开文山者,处凌迟。贾政来回踱了半晌步子,颓然坐下。邢夫人,到底是他的嫂嫂。 他把火乌赤毫放在一边,对贾代儒道:“你去,把那孽畜叫来!” 贾代儒出了房门,招来门外候着的小厮,唤作江流的便是。他让江流去唤宝玉,自个转回梦坡斋,和贾政小声说着话。 屋内烛火如豆,隐约听见‘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正文 第十五章 内外管事 且说那江流去找宝玉,路过暖阁,先去跟贾母问了个安,恭禀‘老爷已回’,这才去了碧纱橱。 见到宝玉,他笑嘻嘻作揖,腰弯曲九十度还多,额头一摔到底。晴雯看他滑稽,笑出声来,被袭人瞪了一眼。 袭人扯宝玉,咬耳朵道:“他是老爷房外的小厮,别看他不得宠,却是个管外事的。” “外事?”宝玉偏头。 袭人低声道:“男主子到了一定年纪,要是得堪大用的,都会有内外两种管事。平日里是小厮、丫鬟,真个用起来,就是个杀星。老祖宗不是给您传过话,说要茗烟做那内管事吗?就是这类的了。” 宝玉端起蓝瓷琉纹杯,瓷盖撇撇茶水,浅酌慢饮。 他看江流此人:头戴黑色小厮边迭帽,身穿两边拢的对襟褂,也是黑色。脚下一双密密麻麻缝了千层底的黑布鞋。乍一看就是个普通小厮,不招人眼的。可他把眼神放在江流对襟褂的腰间、摆子上,就笑了。 跟他房外的小厮比,江流的对襟褂短了些,不是竖拢到大腿底、接近膝盖,而是刚过腰间。腰带也不一样,拧成麻绳状,不是宽布条。 一般小厮的腰带都是宽的布条,方便塞些东西什么的。江流的柠成麻绳状,不知道是为了看起来利落,还是勒脖子方便? 要是他魂穿的身份暴露了,怕是有跟江流打扮差不多的人来,管着内事的就是了。 江流偷眼瞧宝玉,再次甜腻腻的道:“江流见过宝二爷,请您老人家安。” 宝玉让他起了,他就刷的一下摆回来,双腿并着,腰弯九十度还多,额头几乎着地。这样的动作宝玉自认做不到,他却保持了很久没动,这把腰肢挺起来,恍然如同扎根的老松,下盘稳得很。 拱起手,笑嘻嘻的道:“宝二爷,老爷传唤您呢。” 宝玉见他样貌平凡,身材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让人看了亲近。他走过去,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冲江流的后腰一拍。 好家伙,跟拍到了铁板一样。 江流笑问道:“宝二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没,就是觉得你跟王善保一样,是个有本事的。”想起王善保的肌肉块,宝玉又羡又恨。上辈子熬出个职业病,这辈子小宝玉更惨,他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肌肉块? 结实,有力量。是男人的,谁不想做个强壮的? 江流的眼睛闪了闪,道:“主子谬赞了,王前辈是府里的老家人了,江流一介小厮,哪敢跟人家比?”不知不觉换了称呼,看屋里都是宝玉贴身的,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要小心了,老爷回来脸色就不好,听到您开文山的事情又纠结起来。江流不好说,您自个小心就是。” 想了想,又道:“总归也没个大碍。别看老爷对您狠着,心里还在乎得很。贾代儒贾老先生也在房里,多少能帮您说句话。” 宝玉点点头,吩咐袭人拿点银子给江流。江流推脱掉了,先行走了一步。 这是给宝玉思考的时间。他告退离开,却是在碧纱橱的廊道外等着,恰好让宝玉从窗口看见。宝玉心想这人不错,从袭人手里把被推辞掉的银子收着,转动脑筋。 江流的话里话外,透着不少消息。 其一:虎毒不食子,贾政再怎么厉害,到底是小宝玉的亲爹; 其二:贾政心情不好,听到他开文山就更不好了。 这点尤为重要。 他开文山是好事,为什么心情不好?宝玉想了片刻,念及大周刑律里的一条,忽然笑了——贾政也是个护里子的,家里的事,不愿意在外边闹。 其三:贾代儒?他和贾代儒没见过面,偏偏‘多少能帮他说句话’?这点就有意思了,难不成他不知不觉,还落了贾代儒的好? 他问袭人:“我记得老先生是府里义学的,我没上过义学,跟他有什么牵扯?” “爷,您就知道问袭人姐姐。”自打宝玉救了金钏,晴雯就对他热乎许多。她看袭人笑着让她,嗔道:“要说贾代儒那人,几篇话都说不完,就是个肚子里弯弯绕绕的。 您不必猜,我来回您话。老祖宗那副‘远山图’您是见过的,因为这个要作诗,要开文山。贾代儒念您的好,怕是跟这个有关系吧?” 宝玉点点头,推门出去了,那边廊道的东拐角梁柱旁,江流还在等。 他知道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但也没有不能准备的事情。只要知己知彼,不过一个字迹的纰漏,还不能把他吓到躲着贾政。 再怎么说,那也是小宝玉的亲爹。 …… 江流在廊道外等,见宝玉出门,抢先在前面带路,一路无话。 从碧纱橱到梦坡斋,要经过贾母院、穿堂、垂花门,东边拐过两个大道穿堂,过体仁沐德院,才是梦坡斋外面的院子。 贾母院向来是热闹的,一应丫鬟、小厮在院子里下棋,伺候闹腾学话的鸟儿。可宝玉看见院子里一片清净,连画眉、喜鹊、八哥等鸟儿都连笼子一块挪走了,他们走过穿堂的时候,两边厢房有人偷瞧,被他的眼神惊了,鹌鹑似的缩回头。 江流好像习惯了这种场景,领先宝玉五步的距离,自顾自的前面领路。拐过两个大道穿堂的时候,几个丫鬟迎面走来,抬头看见人,吓得扑在墙边抱住脑袋。 江流哼了一声,好像在宝玉面前没了脸子,恶狠狠瞪了那几个丫鬟一眼。宝玉才发现江流笑起来漂亮的月牙眼真的可怕,透出要吃人的红光来。 “主子,您见笑了。”江流在梦坡斋外院的门口停下。 他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没做过什么,他们就是这般怕我,无端端的惹人恼。”手掌往大门一招,躬身道:“老爷就在里面,您要仔细一些,听说老祖宗给您递了话,这内管事......呵,男人嘛,总归在外面做爷的好。” 宝玉点头,把从袭人那里拿来的银子塞过去。 “这怎么可以?”江流连连推辞,道:“您是主子,用不着对小的这般好。小的不是那些仆役丫鬟,硬是乱了辈分,不懂机巧。” “赏你的。”宝玉捏捏坚硬细腻的银子,一小块,是个五两重的银锞子。他把银锞子硬塞过去,笑道:“我年岁小,出手也只有这些了。你很好,有用,将来呢,想来不会只是如此。” 他往院门里走,嘁道:“不过五两银而已,二爷此时,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江流向来嬉笑的脸色一僵,手指骨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是贾政的外管事,底子硬,实力强,按说府内府外都算上一号,可贾政不喜用他,他的威风,也只是丫鬟仆役傻乎乎的惧怕给的。 “主子,您稍待。”他喊住宝玉。 快走两步赶上去,躬身道:“主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茗烟是个好苗子,到底还是稚嫩的,我好教他。” 宝玉停下脚,回头。 江流嘿嘿一笑,抽出系着的腰带,左右一捋,外面的布条就捋到两边,原来是个夹套。宝玉看见里面是磨成粗砂水纹的皮子,两边紧扣,中间是个黑色金属质感的双排扣。 他不明所以,看着江流。 江流再笑,大拇指在两边的瓷扣摁下,中间的双排扣就咔咔弹开,竟然也是个夹套。皮子往两边缩,露出漆黑的一道线。江流拔下一撮头发,嘴一吹,头发在黑线上断成两截。 宝玉暗惊,所谓吹毛断发,不过如此。 江流笑道:“都是内管事的小把戏。我原本是老爷的内管事,做外管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王善保前辈。我以前做内管事的时候,老爷一次也不曾用过我,后来不知怎的,王善保开罪老爷遭了训,我就做这外管事,内管事却是没人了。” 说罢想了想,忐忑道:“主子,我只是知道老祖宗给您安排内管事的事情,索性做过几年,可以教导一下,至于别的,我什么都没说。” 宝玉轻笑道:“我年岁尚小,没资格管府外的事,当然,这诸如外管事什么的,也不曾听过。” 江流大松一口气,道:“主子,您请。 宝玉走进院子,只见华灯初上,两个小厮模样的从伺候的小屋舍走出来,一个拿着长长的杆子,挂着布,沁着油,另一个也是拿长长的杆子,上面别着勾。 这是要点灯了。跟贾母的暖阁一样,梦坡斋内书房的大门前也挂着两盏镇邪宫灯,除非要拆房子,不然是永不下落的。 两个小厮看见他,连忙行礼,宝玉摆摆手,他们就冲镇邪宫灯奔去。一个挑起纹绘孔圣书《尚书》图案的灯罩,一个点了沁油的布,把灯芯点上。灯罩挑起的时候,一只寒冬罕见的飞蛾扑向烛火,瞬间化了灰灰。 宝玉顿了一下,在门口停住,敲门道:“老爷,我来了。” 贾府豪门,门第森严。以他和贾政的关系,也只能以‘老爷’称。恍然间宝玉觉得自己像那扑火的飞蛾,硬要挤进明面上歌舞升平、暗地里魑魅魍魉的奢贵中去。 【内管事?外管事?不就是对内对外的两种杀手么!这荣国府满门锦绣,不知道亡了多少冤魂。】 宝玉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退后一步,躬身应着。 生员、秀才、举人、进士、学士……他暗自冷笑。就算是那扑火的飞蛾,烛火又几多大了?就不怕飞蛾长成遮天大物,随手把烛火掐灭了去? 他可是要成圣的人。 正文 第十六章 开山之作 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有点驼背的老者。宝玉知道是贾代儒,略微点头,顺着向里看去。 只见贾政长相方正,浓眉大眼,颌下三缕长髯,端得一股文人风骨,浩然正气。这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要不是知道根底,谁也看不出是个妖将级别的青丘狐族,堪比进士文位。 贾政在三丈长的樟子松木的大书桌后坐着,也是屏背椅,比宝玉的那张宽大几分。他让宝玉进去,沉下脸,更添威风。 他沉声问道:“听说你在老祖宗那要开文山?” 宝玉低头应了:“是。” “被邢夫人给搅了?” “也是。” 贾政咳嗽两声,道:“要说邢夫人,出身来历是低贱了些,未必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想必不是有意。”他翻开一本拳头厚的书册,自顾自看着,道:“无心之失谁都会有,事情就到此为止。” 宝玉点头,道:“一切听老爷的吩咐。”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硬是显得生分极了。贾政的胡子抖了一下,看宝玉,他的眼里透出唏嘘——几天不见,宝玉成熟了不少。 【我之前,是不是太严苛了?】他问自己,声音不由柔软了几分:“要说搅了开文山,实不该轻拿轻放,可这到底是府内的事情,传出去怕人笑话,暂且搁下。我今天招你来不是为了这些,而是有些事情,你做的不对。” 宝玉低头道:“请老爷指点。” 贾政丢出一张纸,色黄,大小方面,搁宝玉看就是三十二开,类似普通的书面封皮。他看见上面写着字,字体端正,看起来算是漂亮,但是上面的内容,委实让他不怎么舒坦。 《忆秦娥》,他的开山之作。 纸张有点粗糙,但是结实厚实,比他练字用的好了不少,上面写着《忆秦娥》开头的两句话。他低声念了,看贾政。 贾政摇摇头,愤然道:“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这多好的东西,多好的词句,硬是被人给玷污了。”他让贾代儒把炭盆端来,就着火苗把纸张烧了,深呼吸:“我知道你对房里的丫头很好,但有些事情,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你把这首词念了,又不下笔,难道想留给别人写了第一篇,生生把原创金光给丢了?” 宝玉低头道:“是我疏忽了。那日鸳鸯来,本想着是老祖宗身边的亲近人,也就不防着,谁想到传了出去。” “鸳鸯?”贾政冷笑,“你可知这半首词是谁写的?” “不知。” “是贾环那个孽子!” 贾政一拍桌子,怒然站起,又颓然坐下,叹气道:“不管如何,贾环是你的兄弟,这事不能追究。只是你要记得,贾环之所以知道这首词,不是从老祖宗那传过去的。 金鸳鸯只说与了老祖宗听,弄得府里沸沸扬扬的,是你的大丫鬟秋纹!她第一个说给了贾环听道!” 宝玉低头,不语。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关键不是《忆秦娥》,而是他的两句誓言。‘不开文山,不出房门;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笔。如违此誓,便如此笔’!前者已经做到了,而后者,他要说与所有人听。 荣国府家大业大,难得有什么秘密的,他的誓言跟袭人传给他的话儿一样,自有人传扬开去。金鸳鸯的到来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关键是秋纹。 在场的那些人中,林黛玉和王嬷嬷初来乍到,人缘少、根子浅,不会乱说话;鹦哥儿是老祖宗赏给林黛玉的,也许会说给老祖宗听,但仅限于老祖宗的耳,最多加上王夫人和贾政;袭人懂事,做事妥帖,肯定交代了晴雯、麝月、秋纹不说出去;晴雯性子泼,心眼里却最是向他不过,也不会说。 麝月总是跟袭人学,袭人的话,她一向是听的。只有秋纹,奴才性子,小心思多,她在房里供着宝玉,在外面也不违逆别的主子,人家一句夸好的话,她能嘚瑟半天。 他以为秋纹会把事情传出去,传给四春,传给李纨,传给赵姨娘都没关系,但没想到秋纹第一个说给了贾环。想来也是正常,他有袭人和晴雯,就算要纳个三姨娘呢,也还有麝月,秋纹排不上号,而那贾环,可是个房里没人的。 想做房里人,提了当姨娘,当主子,贾环是个好去处。 贾政冷笑道:“幸好代儒发现端倪,那孽畜平白无故的,东拼西凑五十两银子买十扣纸,又从贾雨村的弟子那借了生花妙笔回来。我过去一看,还真要抢你的原创金光。幸好他只是生员,才气不足,写了两日,只出了两句,要是让他写完了,有了原创金光,你待如何?” 宝玉笑道:“环兄弟喜欢,拿去便是,里外出不了府里的门。” 贾政气乐了,道:“你倒是大气。” 宝玉没有说话。不过是一首词的原创金光而已,他真不怎么在乎。有唐宋元明清五朝大家做后盾,他敢说胸藏万卷书,脑中自有千沟万壑。一篇而已,值什么? 贾政思索片刻,提点道:“听说老祖宗给你递了话。你或许不清楚,就那王善保,是我曾经的外管事。外管事做什么的且不用管,内管事做什么的,你可知道?” 宝玉点点头。 贾政眯起眼睛道:“既然知道也就罢了,我也少些言语。你让茗烟把秋纹办了,省得以后多事。” 宝玉摇头。 贾政更气,问道:“你还等什么?妇人之仁!” 宝玉反问道:“素闻老爷对下人宽厚,您可用过这个?” “不曾。” “您都不用,我用内管事做什么?” 贾政这才正眼瞧了宝玉,端详半晌,乐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他赞叹道:“你这冤家,几日不见怎么有趣起来了。好,好!要说外管事也就罢了,内管事是什么东西?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家人弄些乌七八黑的,平白短了志气。很好,你很好!” 他和贾代儒对视一眼,神情饱含赞许道:“既然如此,你房里的事情,我也不便多加过问,自个处理吧。如今事情传扬开来,《忆秦娥》的书写迫不容缓,你便把它写了,将来考上秀才,也算身有长物。” 宝玉心里一惊,道:“可那誓言……” “没叫你在外面写,自个回房里写去。提起练字,不知道你练得怎么样,别玷污了好词,你过来,随便写个字给我看。” 回房写词叫不在外下笔,随便写个字就不算了?这贾政真是个不讲理的。宝玉暗自叫苦,想了一下,道:“字没练好,就不脏您眼了。这《忆秦娥》……”假装考虑半晌,笑道:“我刚成生员,才气不足,要写出来得费个三五日。夜长梦多,不如您替我写了?” 贾政大惊道:“这可是足以煊赫一方的词,你也舍得?” “里外出不了府里的门。” “你倒是大气。” 同样的话,说出来却是不同的意思了。贾政不想沾宝玉的便宜,想起《忆秦娥》的慷慨高亢、诸般壮阔,又痒痒的很,心里好像猫抓鼠挠一般。他考虑半晌,一咬牙,道:“如此,我便写了!” 他亲自磨墨,拿了和先前差不多的纸张,手指在笔架上转了一圈,还是收回,转而掏出了一杆通体赤红的笔。 “如此词作,用你也不屈就了。”贾政抚摸火乌赤毫,嘴里感叹。 “慢着!”贾代儒突然开口。 贾政、宝玉转头看他,就见贾代儒捋着胡须,自得问道:“老朽得知宝二爷开了文山,一直好奇,不知宝二爷点燃了几把文火?” 宝玉知道他向着自己,回道:“一共七十二把。” 话音刚落,就听哧啦一声。贾政的手本摁着纸张,蓦然用力,竟然把价值五十两银子的十扣纸扯碎了;贾代儒的手也丢了力,揪下自己好大一把胡子来,抓着下巴笑。 “好,好!初开文山就能点燃七十二把文火。老爷,府上后继有人了!” 贾政还在愣神。他有举人文位,比妖将实力低了一层,但是事实上,由于贾府在大周国处境的关系,他在学文上比自家修炼更用功夫,奈何妖气和才气天生不合,让他事倍功半,只是个举人而已。 小宝玉口衔通灵宝玉而生,一身妖族灵韵都在通灵宝玉上,让他多了心思。他想宝玉好生习文,将来做秀才,做举人,做进士,乃至于学士。只要宝玉成了学士,贾府困境就一扫而空。 他期待很大,以至于小宝玉顽劣,让他恨不得掐死亲子。 而如今宝玉初开文山点燃七十二把文火,放眼大周国,也没听说有这般天地英才。他期待有望,贾府有望! 贾代儒看碎裂的纸张,叹道:“可惜了五十两银子的十扣纸。” “可惜?不可惜!”贾政把价值五十两的十扣纸丢掉,仿佛那就是一张碎纸,破烂!宝玉可惜的摇摇头,五十两银子呢,不是笔小数目。 他换算过:一两银子是1000个大钱,而大钱的购买力,跟上辈子的货币差不多。贾政随手丢了一张纸,就是丢了五万块。 “五十两银子而已,十扣纸而已,值什么!”贾政打开一侧雕花橱柜,拿出煊墨香盒。宝玉凑眼过去,看见里面有薄薄的一层,不过四五张纸的样子。表面光滑,有润泽。 贾政小心翼翼捻出一张,笑道:“价值五百两银子的十扣纸,这才能做《忆秦娥》此等佳作的载体。那50两银子的破烂,怕是写不到一半,就要碎掉伤人了。” 贾代儒颔首微笑:“是我多事了。” 宝玉初开文山就能点燃七十二把文火,作为开山之作,《忆秦娥》绝不是普通的煊赫诗词。五十两银子的十扣纸能承载名动级别的诗词,普通的煊赫级别也可,但绝对承受不起,能够点燃七十二把文火的开山之作! 贾政感激的看了贾代儒一眼。哪里多事?贾代儒的两句话,可是救了贾环一命,又免他受伤。 一旦纸张承受不住,《忆秦娥》炸起来的威力,他也承受不起。 只是不知道,这点燃七十二把文火的佳作,到底能才高几尺? 【这冤家文名不显,怕是影响了《忆秦娥》,煊赫是肯定了,但恐怕......】 【刚过六尺,六尺有余?可惜了,最多不过七尺......】贾政感叹道。 正文 第十七章 冤家开窍 宝玉从没想过,有哪一天,自己会对某件事如此神往。 他以为文人写字,端得潇洒风流,但也只是潇洒风流而已,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 波澜壮阔! 只见贾政,这个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人一脸肃整,他摊开纸张,墨条轻研,直到这里还是正常的,有文人写字的工整,可恍然间,贾政五指执笔……擫、押、钩、格、抵,掌心自然空虚,通力配合,执笔稳健。只见流光一闪,笔锋带起一溜浓墨,同时带起的,还有一股浩荡风声。 西风呼啸,长空雁鸣。 贾政通身亮起才气光芒,似火光,焰火熊熊,无数堂皇的正气浩然自天际涌下,给这雪白的才气火焰镀上一层更加炽白的正气鸿光。都说好文人内扫一屋,外安天下,这正气波光一闪,周围百丈明净无尘,好像被人一丝丝、一寸寸擦拭了好几遍,亮得可以照见人影。 【这就是举人的实力吗?才气燃烧,正气涤尘,浩荡正气不只能够干净屋舍,似乎把内心都给洗涤了。不,不仅如此!其中还有无边威能,在这威能之下,我就是一个蝼蚁!】 宝玉不由瞪大眼睛,漆黑的瞳孔中,一座高有百丈的文山时隐时现。文山上蜿蜒七十二把文火,好像被夜风呼啸,文火闪闪,扑朔迷离——他只是个生员,看到举人燃烧才气,就要被压制了。 贾代儒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回头要对他说话时,看见宝玉瞳孔隐现的百丈文山。“咦?”他叹了一声,头顶浮显一座通体赤红的山峰出来。他的文山看起来只有十几丈,通体赤红,好像被岩浆覆盖了一般。 一股才气流淌而出,把贾政无意识流露的才气威压挡住,低声对宝玉说话。 “好一个宝二爷!你开百丈文山,就不怕将来名篇不够,练不成文胆,做不成举人?小老儿年轻时心比天高,却也只敢开山五十丈,就算如此,到如今也只是个秀才,难以炼就文胆了。” 宝玉暗笑:贾代儒对他真是极好,期望也高,别说把百丈文山练成拳头般大小的文胆,单是点燃九九八十一把文火,随后点燃文山,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一般人只开十丈文山,与百丈文山相比差了十倍,文火之间的距离也小了十倍。也就是说,他点燃每一把文火的难度是别人的十倍,点燃文山的难度是别人的十倍,炼就文胆的难度,也是别人的十倍! 贾代儒问他举人的事情,那是显而易见,认为举人以下,十倍的难度难不倒他。这等期望、信任,让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者,产生了一定好感。 他收敛起眸中隐现的文山,笑道:“别说秀才、举人,就算进士学士,乃至于大学士……时光纴远,您老姑且看着。” “也好,只是别把这件事说出去,老爷那也不要说。” 贾代儒摇摇头,转身对着贾政。他们说了少许的话,贾政那边,也要孕育好了情绪。 只见贾政凝神闭目,蓦然睁眼,一双眼睛通体雪白,才气高涌。他着墨下纸,笔走龙蛇,刹那间书写成功。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血’字落下,天地一片苍茫。 梦坡斋是极为雅致的,古色书香。正对大门是三丈大书桌,两边、屏背椅后都是书架,摆放一册册印刷精美,乃至绝版的那种典籍。各类家具都刷褐木桐油,瓷器也是青花小瓷,淡然儒雅。 这是贾政亲手设计,甚至亲手制作的,以为天底下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可此时才气四溢,正气如龙,梦坡斋的书桌、屏背椅、书架,乃至于四周的墙壁都变幻了,彷如一座孤耸山崖,他们站在其上。 西风呼啸,长空雁叫。 他们的衣袍被正气组成的西风吹得飒飒作响,往下看去,铁骑轰隆,要踏碎了苍茫大地;远处山峰连绵,起伏的雄关夹着一轮夕暮的残阳,赤红如血。 此等景色,看得三人心潮澎湃,只觉得心胸开阔,世上再无难事。贾代儒不由看了面如冠玉的少年一眼,心想怪不得敢开百丈文山——有此等心胸,作出此等诗词,世上又有什么艰难险阻,能让这等人不敢攀登了? 宝玉此人,大不一样! 贾政贪婪的看着苍茫满山,良久,忽然高啸一声,变成一只通体宛如细腻青玉的大狐。他摇摆尾巴,冲着群山中如血的夕阳长啸,稍后变回人形模样,捋着胡须,宽慰淡笑。 “好好好!我以为梦坡斋有文风,好雅致,让人进去就想读书,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可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景光,让人心潮彭拜,让人不能自已!只觉得人世间诸多艰难险阻,全都不是个事情了。 宝玉!好冤家!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经历一次生死,妥妥的开了窍去,《忆秦娥》主心胸,于战斗无用,但在熬炼心性上,足可让为父汗颜。” 这个贾府的老爷,第一次有了为人父的样子,可惜宝玉沉浸在这般美景中,没听到他的话。 景色消散,梦坡斋一片儒雅。 他们把目光定在桌案上,能有如此显化的词曲,初次落纸,又是何等景象? 只见纸张之上是一片狂草,结构简省,笔画连绵,漆黑的墨迹之中,一点赤红光芒时隐时现。贾政挽了个笔花,得意笑道:“看见这赤光了吗?正是火乌赤毫的自带威能。可惜《忆秦娥》不是战斗用的,不然火光加持下,又能增添几分威力。” 贾代儒还是看着纸张,火乌赤毫好归好,赶不上《忆秦娥》对他的吸引。宝玉倒是挺感兴趣,他还没个合用的笔呢。 他有一堆毛笔,有狼毫、狐毫,最好的是一杆银丝狐毫妙笔,价值百两银,是百银笔中的制式笔。 一般来讲,价格高于100两银子的都是百银笔,可文章发展以来,百银笔又分了百银、千金、万两三个级别。他的银丝狐毫妙笔是百银笔中的最下等,只能书写名动一时的诗词,也是最下等。 而这火乌赤毫通体火红,写出的字体隐含火红丝线,怕是个自带威能的。 【起码是千金笔里厉害的。】宝玉暗自想道。 这些时日,他都没有作诗写词。作出来也没用,不能书写。银丝狐毫妙笔能书写名动一时诗词里的下等品级,以他生员的才气来讲,也够用了,可惜的是,他好运气。 不开文山,不出房门,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笔。说起来好大气,让人眼前一亮,让人刮目相看。 他还撅了一杆毛笔,用以明表心志,那一下,当真是个噼啪清脆,听起来极为舒坦,也当真是个运气爆棚,他的书桌笔架上摆放七八杆毛笔,随手一拿,正是个好的。 【贾政扯破50两银子的十扣纸,我撅断的是多少来着?100两……嘁,一门子败家子!】 … … 贾政把玩火乌赤毫,眉眼得意。 他身为举人,作诗作词不知道有多少首了,煊赫级别的没有,名动的也有三四首,对才气的消耗、诗词的级别,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名动一时的诗词消费才气半成左右,要是达到一成,稳稳的顶尖名动,将来传扬出去,或可煊赫。他内观文胆,发现文胆黯淡两成有余,就是消耗了两成才气。 《忆秦娥》绝对超越名动,在煊赫一方的诗词里,也应属于中流。 【原创金光肯定会有,这点不用考虑,倒是那才气灵泉,不知道能达到几尺?】贾政红光满面。这是他第一首煊赫诗词。 诗词首次落纸,必然才气化泉,灵泉涌现,要是才高三尺,就是名动一时的文章,才高六尺就是煊赫,要是能才高九尺,立马要十城共举。 十座城池的尚宝卿要联名上奏,把文章呈送到帝王面前,当场阅读,当场批注,当场奖赏,甚至当场加官进爵!除了作者落笔所在的那座城池外,剩余的九个,会让整个大周抢破头。 【尚宝卿啊,那可是正五品的实职。】贾政不由羡慕起来。要以级别论,他是工部员外郎,是正四品,高两级,可六部之一的工部,只是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员外郎又是虚衔,没有实权。 尚宝卿就不一样了,作为天子外臣,尚宝卿每个城池只有一个,掌管宝玺、符牌、印章、笔墨纸砚,以及各型各色的天才地宝,非进士不可取。其身份之重要,位高之权重,实力之强悍,让他这个荣国府的当家,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或许宝玉……将来……】贾政随手挽个笔花,笑了。不过是首煊赫一方的词作,撑天了就是才高六尺九寸,想要接触尚宝卿那等人物已经很难,更别提做了。 他对宝玉微微颔首,不管如何,这冤家算是开了窍。 正文 第十八章 火乌赤毫 金光闪烁,透彻屋舍。 贾政大笑道:“这就是原创金光了,初次使用,足可增幅六成威能。就算以后再用,那也有两成的增幅呢。” 贾代儒陪着笑,不自觉看宝玉一眼。他连篇名动级别的诗词都没有,一幅最得意的画作,还被老祖宗讨了去。 想起宝玉没能出口的那首诗,他心疼肝痛,恨不得咬邢夫人几口狠的。 贾政把玩火乌赤毫,一双眼睛却盯在了纸张之上。他嘴里赞叹这个,心里面实在没当回事。他作过名动的诗篇,也有原创金光,虽然难得,但跟《忆秦娥》的才气灵泉比起来,要往后放。 【六尺七寸?六尺八寸?六尺九寸?七尺!】贾政心里念叨着,暗地里对自己嗤笑起来。按照他才气的消耗来看,《忆秦娥》应该是才高六尺有余,不足七尺,是煊赫级别里的中下品。 “也算难得,也算难得……”想及此处,要把毛笔放回笔架上。 可这时,蓦然,只见灵气成泉,自纸面上喷涌而出。 一尺、两尺、三尺……纸张宛如泉眼,那灵气就宛如泉水,瞬间喷射八尺有余。雪白的灵泉照耀屋舍,晃花了他们的眼,也让贾政、贾代儒面面相觑,嘴皮哆嗦着,眼睛圆瞪,如铜铃一般无二。 “才,才高八尺?!”贾政惊得发抖,手一颤,火乌赤毫掉在地上。 他不管不顾,恍然间一拍脑袋,叫道:“对了!这是振奋心灵的词作,与我以往作的不同。才高八尺,哈哈才高八尺,没错!” 贾代儒恨不得把老脸贴在灵泉上,一双眼睛又羡又妒,看向贾政。他的音调都变了,没了儒雅气,多了尖刻道:“老爷,这是才高八尺,八尺啊!才高九尺就能十城共举,古往今来,能够才高八尺的,早晚都要破了九尺开外! 这只是初创,还没传扬名声,要是传扬出去了,有人学习、钻研、使用,才气还能再涨。这,这能提升多少才气?涨了多少文名?” 贾政大笑,‘谦虚’道:“不多,不多。” 贾代儒气得发抖,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贾政的这时候了。作为‘忆秦娥’的首次书写者,贾政能够提升才气数量,修为往前更进一分,等到名声传扬了,来个才高九尺,还能再提升一次。 且不说才气、文名上的增长,那才高九尺,可是要十城共举、上达天听的。要是他能得到此生殊荣,死也心甘! 只见贾政招呼宝玉上前,等宝玉近了,扬手一抓才气灵泉,灵泉就此涣散。足有八尺高的才气灵泉,五尺消散于天地之间,两尺被他吸纳而进,剩下的一尺从宝玉的额头正中沁了进去。 贾政舒坦的伸个懒腰,筋骨噼啪作响,他是举人文位,又有更高的妖将修为,两尺才气算是开胃的小菜。宝玉就不一样,只见宝玉双眼漆黑宛如深潭,满脑子的魂灵儿,幽幽飘进了文山之中。 脚落实地,宝玉发现自己站在文山的半山腰,略高一点的地方,他的七十二把文火烈焰熊熊,恰好烧在半山腰的中央,略微偏高,抬头看去,还有九个火把插在更高处,其中最上方未点燃的一把,距离山巅四十丈。 而此时,只见高空浮显四个大字,为:煊赫首书。说的就是《忆秦娥》的第一次书写了。 四个大字凝成一股,变成一尺才气,好像浓稠的灯油,缓缓淌入已经点燃的七十二把文火中,最上方的一把。 这一把文火的光芒大亮,火苗窜起老高,被一股无名风吹拂着,斜斜点燃了更高处的一把文火。七十三把文火蜿蜒文山,照得一片透亮,隐约间,还能看到远处朦胧的八座,未曾踏上的百丈文山。 【原来是这般修炼的。】宝玉心想道:【除了读书写字,原来还能这般修炼。自己的文章,有人发自内心的理解、学习、书写,他们广了学问的同时,我也能增长才气,点燃文火。】 【就好像一棵大树,才气是根,有根才能活;文名就是大树的枝叶,吸收天地之精华,让大树更加繁茂。】 【涨文名,增才气,缺一不可!】 … … 宝玉回过神,还在梦坡斋中。 贾政含笑看着他,叮嘱道:“好生读书,六艺也不可放下。争取点燃全部文火,参加明年的秀才大考。”不问点燃了几把文火,不问别的任何事情,就是挥手赶人,道:“如此,你退下吧。” 宝玉没动地方,眼睛盯着书桌。 贾代儒噗嗤笑出声,往后退一步,仰头看天。 贾政老脸微红,一拍脑袋,道:“我倒是忘了。”说着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忆秦娥》首版捧在手心。那模样,那神态,就是捧在手里拍摔了的那种。他对宝玉都没这般好过。 刚冲宝玉站的方向送过去,没递出巴掌大的距离呢,又缩回去,“这词呢,我是替你写的,自然归你。不过为父近日不太妥帖,需要个振奋人心的,不然放在为父这里,嗯,那么几日,就是几日,等为父心情好了,遣人给你送去?” 宝玉低头,不说话。 贾代儒脑袋快仰成个平行面了,不敢看。这贾政一口一个‘为父’的,那是既要东西,又要脸面,还什么‘等心情好了’……呸,不要脸! 宝玉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咛咛道:“老爷,这是我第一首煊赫的词。” 贾政瞠目结舌。对啊,这是宝玉第一首拿出手的词,谁能要?就算哪个有资格要的,也轮不到他这个当父亲的。 为人父者,抢夺孩子的东西,算什么事? 脸红,通红,红得发紫。贾政眨眨眼睛,眼泪快流出来了,哭丧道:“也对,是这个理。如此,你便拿去吧。”说着眼睛一闭,双手往前一送。肝疼! 宝玉笑起来,道:“这第一首煊赫的词,谈什么放几日,就送给老爷了。” 贾政蓦然睁眼,激动莫名。贾代儒的脖子咔嚓一响,痛得他连连闷哼,两手抱着脖子扭过来看宝玉,好像看见个吓人的妖怪。 送人?煊赫的?首版? 贾代儒差点叫了出来,想起在贾政的内书房,送的又是贾政,又是人家当面,好悬没开口阻止。这要是张嘴挡了,贾政要跟他拼命。 只见贾政胡子发抖,惊道:“这怎么可以?这不可以!”双手却缩了回去,放怀里抱着。 宝玉再笑,道:“我只是个生员,还用不了这东西,秀才才能纸上谈兵呢。”弯腰捡起地上的火乌赤毫,想着给贾政递过去,道:“说了送您,那就是送您了,呃……”蓦然一呆,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如此,我就告退了。” 贾政连忙道:“去吧,好生读书。” 宝玉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把火乌赤毫偷偷往袖子里掖。这火乌赤毫,刚看到就让他惊了一次,等到入手,更是怎么也放不开了。 这火乌赤毫,触之滚烫如同沸汤,应该是百年以上的叶仙龙血树,取最精华的一芯精制而成,单个笔杆就是个了不得的。 再说笔毛。以长短论,笔毛属于中锋,除行书外皆可适合书写;以材料论,笔毛分为硬毫,隶书、魏碑、大篆、小篆都用硬毫,他钻研的柳体,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最是适合不过。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不愁没笔写文了!】宝玉藏了再藏,步子更快。 “等等!”身后传来呵斥。 宝玉回头笑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拿来。”贾政伸出手,板着脸,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呢,连他的命根子都敢眛。 照理说,宝玉送了他《忆秦娥》原版,他该投桃报李,让宝玉把火乌赤毫拿了去。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宝玉藏笔的时候,当没看到。 可宝玉往外走,那可是带着火乌赤毫的,好像心头肉被人剜了去,要带着走。他的心疼肝颤,就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是当家的老爷,干脆,不要脸了!把心头肉给本老爷送回来! 宝玉嘴一瘪,恋恋不舍的把火乌赤毫抽出来,给贾政递过去。 贾政哼了一声,捏起笔杆就要拿回。 一拿,不动。 他看宝玉抓的很紧,嗤笑一声,又是一扯。 贾政的修为多深,只是略用点力,也有上百斤力气,宝玉是个身子骨孱弱的,他以为这点力气,足够。 可这一扯,毛笔是扯过来了,连着宝玉都被扯了两步,就是不松手。 “老爷……”宝玉瞟了眼桌上的《忆秦娥》首版,又看贾政,一双眼睛满是小可怜儿。“老爷,”他委屈的喊道:“我还没个堪用的家什呢。” 贾政老脸一红,看宝玉一个劲往《忆秦娥》的首版上瞅,脸就更红了。他差点哭出声来——这冤家,今个是真他么开窍了! 人家送了他好东西,人家不放手,他能怎么办?还能抢回来不成? 贾政气得咬牙切齿,嘴里咔嚓嚓的,恨不得吃了宝玉。努力平和脸色,磨牙问道:“你的银丝狐毫妙笔呢?” “撅了,就是‘不成好字’的那一次。” 贾政气急,瞪宝玉。撅了?那么多笔你不撅,偏偏要撅最贵的那个?败家子!混蛋!就等着今个要老爷的命根子是吧?他几乎是哭着道:“如此,好吧……给你,拿去。好生待它,它可是为父的心头宝。” 好不容易让自己松开,贾政看宝玉离开,一张脸扭曲得跟苦瓜一样。心疼,心酸,不舍得,牙花子疼。 “这孽子……”他对贾代儒叹道:“冤家,实在是冤家!老祖宗说他开窍了,我还不信,今个是真信了,信得不能再信。你说,他怎么就不学好呢。” 贾代儒盯着书桌上的《忆秦娥》,“老爷要是舍不得,那也简单。不如您把首版给我,我去找少爷,给您把火乌赤毫要回来?” “你拿什么跟他换?” “不劳老爷费心。身家、性命?就不信豁出去这把老骨头,少爷还不动心?”贾代儒的一双老眼一眨不眨,盯着《忆秦娥》,“就这样说定了,老爷您放心,铁定办好事。” “休想!” 贾政趴桌上把平整的纸张再慰平整了,掌了灯使劲瞅,牙花子直抽抽。 谁赔?谁赚? 谁也不知道。 贾政突然开口:“金钏的事,玉儿做的很好。” 他换了称呼,慈祥满满。 正文 第十九章 佳人难得 宝玉回了碧纱橱,早有人准备了热水。袭人把他扶到精致木床上坐下,润了帕子给他敷脸;晴雯端水给他泡脚,到底拉不下脸儿,让他自个泡着。 “待会吧。”宝玉让晴雯把水端走,接过袭人的帕子,擦把脸,走到书桌前。 没在屏背椅上坐,就是站着,抽出火乌赤毫。 “好笔!这温润趁手的笔杆子,竟然有一斤多重,撅不折。”宝玉大笑,牙花子咧到嘴边。 晴雯啐了一声,道:“您还想着撅?说那话的时候可是大气,把我们都惊着了。可后来一想,乖乖,100两银子呢,是我近10年的例钱。” “现在是五年了,你不是涨了一两银吗?”宝玉堵她一句。 他早摸透晴雯的性子,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其实最向着他不过。要是小宝玉的话,就要跟晴雯怼起嘴来,吵闹一阵,闷气两天,最后还是小宝玉或者晴雯一方服了软,白浪费几天时间。 他没这闲工夫,不如练字。 宝玉拿起火乌赤毫,掌心虚握,这边袭人给他摊开纸。他看见书桌左上角的镇纸下,又压了一刀文黄色、有点粗糙的造竹纸,点点头。 【早上还没纸,这立马就续上了,贴心。】这般想着,宝玉饱蘸浓墨,在36开大小的造竹纸上写下两个大大的字——火炕。 没写诗词,因为才气不足,他只是生员,七十三把文火看似不少,其实不够用。一般来说,生员作出的都是不入流的诗词,读着好听,实际没什么内涵,他不一样,脑子里诗词万曲,没一个低于名动的。 要是低的,也收录不进《唐诗宋词元曲》,上辈子难以看到,而名动及以上的诗词,起码是秀才才能一气呵成。他计算过,哪怕最低的名动呢,写出来也要两三天工夫。 【文火烧着,可不只是好看,还能温养身体,提高身体素质呢。要是别的生员有好诗词铁定耗费才气书写,添补点精血也在所不惜,可我不同,这小宝玉的身子骨委实差劲的很。】 宝玉放弃写诗词的想法,不自觉下笔,又是两个大字落在新的造竹纸上,还是‘火炕’两字。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除了少了一种神韵,在单纯的笔画勾勒上,可以算是中上品了。 袭人看了就笑:“宝二爷,您怎么老写这两个字。” 宝玉缩缩肩膀,道:“冷啊,都怪那梦坡斋的,临暮了突然喊我过去,害的火炕没弄好。我以为今晚能睡个好觉,却没想着,还是要挨冷受冻。”随手把写好的纸张递给袭人,字已经练得不错,神韵方面,袭人又不懂。 袭人把纸张放进炭盆,看着烧了,打从宝玉练成了花架子,烧纸都是她来做,宝玉说不喜欢炭盆,总是放得很远。 晴雯看火光吞没了两个字去,跺跺脚,被袭人瞪了一眼,没敢吭声。 宝玉见晴雯满脸不忿,眼睛又要变形,于是笑问道:“今个是怎么了?我看晴雯这丫头,心里好像不怎么舒坦?” “没什么,您知道的,她素来这个性子。” 晴雯被袭人埋汰了,又跺脚,嗔道:“宝二爷,我的亲小爷啊,您写字能多写点吗?这一张好纸就写两个字,随意烧掉,不觉得浪费?” 宝玉笑了。晴雯向来是个不省心的,前几天心情不好了,还要撕扇子顽,那把绢花折青扇是小宝玉先前送她的,怕是要七八两银子才能买下? 一刀造竹纸是五两银子,浪费两张,也不过100个大钱,晴雯到底是抽了哪门子风,心疼起这点家当来了? 宝玉仔细看了晴雯,发现晴雯乌黑的髻子上插着一根木钗,看似上好的桃木做的,打磨光亮,光滑细腻,钗头一朵木质的百合含苞待放,端是诱人,可宝玉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觉得奇怪,感觉不对。 再看袭人,流云般的乌黑发丝挽着倾云髻,也是用木钗固定。 他来回看着两人,心里闷闷的,忽然眼睛一眨,明白过来。 袭人端庄贤惠、温柔素雅,平日里多用木钗,晴雯就不一样了,她是个爱漂亮的,凤翅丝儿拉成的金钗,总是明晃晃的挂在头上,没事还要拿下来把玩,喜爱得很。怪不得他感觉奇怪,晴雯自个都很别扭。 一板脸,唬道:“晴雯,你的金钗呢?” 晴雯哼哼道:“收起来了。” “拿给我看。” 晴雯瞟了眼袭人,见袭人冲她微微摇头,哼唧唧的道:“说了收起来就是收起来。女人家的东西,您讨去看做什么呢?不给看。” 这点小动作哪能瞒过宝玉,他瞪袭人,虎着脸,一声不吭。 袭人往后躲,一下招惹了晴雯。她把袭人扯到身后,卡起腰,眼睛又竖起来:“爷,您别拿袭人姐姐出气!她铁是个对您好的,怎么也扯不到她!您要是觉得不痛快,就骂我,我跟您吵吵。” 宝玉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骂你?然后跟你吵?我闲的蛋疼啊?又板起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别瞒着我。” 袭人暗地里扯晴雯,被晴雯挣着甩开了,气呼呼的道:“你别拦着我,今个我就跟他说道说道。”转身看宝玉,像个护崽的母鸡似的,伸脖子喊:“要我说啊,这全都怪您。您也不算算最近练了多少字,用了多少纸?您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例钱早就花光了。不仅如此,连带袭人姐姐的,麝月妹妹的,还有我的体己钱都贴了去,那也不够。 今早上又没纸了,袭人姐姐把自个的金钗卖给了赵姨娘那边的刘嬷嬷,本想给您买纸来着,结果呢,您又拿去用。” 宝玉没占理,说不得晴雯,这一听了,也不舍得说,嗫嗫道:“我那是赏给了江流,也不是个没用的。等等……”突然一怔神,问道:“那这纸怎么来的?你的凤鎏钗呢?” 晴雯哼唧唧的不说话。 袭人在旁边添嘴,道:“晴雯也把金钗卖了,要不是麝月没有金钗,怕也留不住。” 宝玉心里一酸,差点哭出来。 一根金钗不算什么,顶天了也就十几两银子,对他这个荣国府的嫡子来讲,最多算个例钱。可袭人、晴雯只是荣国府的丫鬟,以前的例钱是一两银子,这一柄金钗,她们要攒一年还多。 他知道丫鬟们会置办金钗,等主子不喜欢了,或者是年岁到了,嫁人的时候带过去。那可是嫁妆钱! 他看袭人,再看晴雯,定了片刻,把麝月也叫进来。麝月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只是见炭盆多了纸灰,心疼造竹纸的钱。她是个俭朴日子过惯的。 宝玉笑道:“从今天起,晴雯、麝月,你们两个别在房外呆着了,我让府里的把名册递上去,以后跟袭人一样,也是贴身丫鬟。另外,你们的例钱涨一涨,五两吧,我去跟老祖宗说。” 麝月大惊道:“这,府里面有规矩的。” “规矩是人定的。”宝玉虎着脸,没忍住,又乐起来,笑道:“要说给自己涨例钱,我没脸讲,但给你们涨,我愿意。你们用不着担心,我不比以前,给你们讨两个贴身丫鬟的名额,涨点例钱而已,没人敢乱说话。” 袭人在旁边帮腔,笑道:“你们就认了吧,别跟宝二爷推辞,咱们爷不比以前,这妥妥的是个真话呢。” 麝月连忙谢了,晴雯有点拉不下脸,冲宝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管如何,宝玉心里念着她,她也甜滋滋的呢。 宝玉吩咐袭人,道:“你把卖金钗的钱拿出来。” 袭人听话拿了,白澄澄的两个银锞子,都是五两银。宝玉冷哼一声,接了递给麝月。 要说袭人的金钗,轻了点,样式也普通,卖个五两银也算不亏。府里有门禁的,不到出门的时候,丫鬟们难得换了东西,刘嬷嬷压价,也是正常。 可晴雯是个爱漂亮的,凤鎏钗是她攒了好些年,找外面的好金匠打造而成。价值三十两银子。刘嬷嬷只给十五两,绝对是趁火打劫! 他吩咐麝月:“找刘嬷嬷把金钗赎回来。袭人的那个,还有买纸用掉的五两银一并算着,就说爷欠着她,等例钱发了,连本带息给她送去。” 袭人连忙阻拦,“别介!麝月,你等着。”她看宝玉,焦急问道:“这离放月钱的日子还有几天,就不买纸,不练字了?金钗只是装饰的物件,比不上您练字重要。” 宝玉摆摆手,对麝月呵斥道:“还不去?房里谁是爷?” 麝月看看袭人,再看宝玉。她是个过惯苦日子的,不想刘嬷嬷占了自家便宜,可袭人说的没错,赎回了金钗,宝玉拿什么练字? 她一脸愁苦,弱弱的喊:“爷,您还要练字呢。” 如此佳人,满怀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宝玉再也装不得样,拿过火乌赤毫,道:“知道这个值多少钱吗?” 晴雯、麝月都是摇头,没见过。袭人以前是老祖宗房里的,见过世面,惊讶道:“百银笔?不对,这可是千金笔!起码值1000两银子。爷,您从哪里得来的?” 宝玉暗笑,1000两的千金笔,值得贾政那样肉疼了?他也不说破,只说道:“你们都把心放肚子里去,我不缺钱。麝月,还不快去?把金钗赎回来,别听你袭人姐姐的。” 袭人不再阻拦。 眼见麝月要出了房门,晴雯想了一想,抢着道:“别忘了,就说宝二爷发了话。刘嬷嬷是个不省心的,她要在这单上赚十几两银子,不把咱们爷搬出来,铁定不给赎。” 宝玉这边笑,凑趣道:“没错,就说爷发了话。她要是不给赎,爷就让茗烟出面走一遭。” 这一句晕了麝月,乐了晴雯,也惊了如桂似兰的袭人。袭人仔细看他脸色,见他满脸促狭,嗔笑道:“爷,您真坏~!” 那音调长长的,酥进了宝玉心底。 …… 夜深人静,屋里一片安详。 虽说让晴雯、袭人进了房,到底没置办床榻,还是在房外歇着。袭人在隔间的小屋睡着,淡淡的呼吸声让他心里暖和。 【袭人是个贤惠的,总不能让她操碎了心。】 【黛玉也是。幸好因为做火炕的事,让她去老祖宗那里呆着,或许就在那边住下。也好,在她回来之前要把银子的事情弄好。不然的话,她也要掏体己钱了。】 【钱啊,难办,也好办。】 想到造竹纸的价格,宝玉摇头苦笑。 要说练字的纸,到底没什么大碍,距离例钱的发放还有半月,也就用几十两银子的造竹纸吧,可他想要增长文名,需要的不只是这点而已。 【涨文名,增才气,要说写诗作词,肯定是不行的,我没有那么多的才气。不过还有一种方法,是涨文名的不二之选。】 【我可以不用才气下笔,写出一本著作出来。诗词怕被别人抢了原创金光,著作就不怕了,一本著作少则数十万字,多则数百万字,我就不信了,谁有本事用才气书写出来?】 【要说著作,首推三国,其次水浒,再则西游。水浒和西游有造反嫌疑,就只有三国了。三国演义是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通篇六十四万字,最是适合不过,只是六十四万字的三国,需要多少银子的纸才能书写出来?】 想到这里,宝玉苦笑出声,要是小宝玉,妥不了找王夫人讨了,他还做不出来。多大的人了,还跑母亲的怀里要钱花? 贾政那边也不行,让贾政知道他写著作,屁股要被打开花。在贾政的心里,他算是开窍了,有点出息,但是写著作,就问问进士敢不敢? 好高骛远,揍死活该。宝玉可以想象贾政怒火中烧的样子。 他从月洞门罩架子床上坐起来,走到书桌边,摊纸磨墨,稍后,把才气压住了,在纸张上写下四个大字: 《三国演义》。 “想太多了。”突然自嘲笑了一声,抓起纸张,揉吧了,扔进炭盆。 写三国,他的字还差些。 正文 第二十章 火炕温香 夜色幽凉似水。 一夜过后,宝玉浑身僵硬,好像在冰窖睡了一宿。他早换了锦花缎子被,加了一层暖裘,要是别人睡在里面,哪怕外面寒冬腊月呢,照样睡得舒坦。 可他不同,小宝玉留给他的是一副烂透的身体,看似漂亮,实则千疮百孔。那黄玉一般的皮肤,以及往内的肉脂、血管、经络,好像不能挡寒一般,稍微凉了一点,就仿佛冻进了骨子里去。 宝玉甚至觉得——要不是熊熊燃烧的七十三把文火,他是不是已经冻死了? 袭人扶他起身,这一次,他没拒绝袭人对他穿衣方面的服侍,不是他不能独立,而是骨头僵硬,略微一动,就像冰块要碎掉一样。他叹口气,燃烧才气引来正气加身,这才觉得暖和一些。 他略微锻炼,不等呼吸急促,就是停下。屋里烧着炭盆,谁知道锻炼的效果,有没有炭盆燃烧带来的危害大?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副身子,已经不是锻炼能够解决问题的了,要休养。 【前些日子的锻炼,身体反而更差了几分。看来不只是身上的肌肉衰弱了,甚至五脏六腑,特别是胃部、肠道,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锻炼可以提升血液氧含量,断裂肌肉纤维,随后在营养的滋补下更加强壮,可小宝玉的消化系统只剩维持生命的一丝,强行锻炼,根本吸收不了营养滋补。这也是为什么荣国府诸多滋补药品、药膳,都不能调养他身体的原因了。】 【只是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 宝玉思量着,拿起袭人端来的蓝瓷凹花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入腹,一股清香冲上鼻腔,让他精神许多。 “爷!”袭人惊了一声。茶是当年的迟艳雪,放在普通人家,也算是好茶,但在荣国府里,在宝二爷房内,只能用来漱口。 宝玉笑道:“还没漱口,自然是能喝的,就算漱过了,到底也是自己的,没见谁嫌自己脏了。”说着,拿起搓散后又用水泡过的杨柳枝,蘸上些青盐颗粒,塞嘴里刷牙。 一股子苦涩冲进味蕾,让他鼻子眼睛拗成一团,没办法,再不刷牙,他觉得嘴里都要长虫了,更难受。 晴雯笑他道:“这刷了十年牙了,您还是这般难受,不然到出府的日子,我从外面拿了人家吃的粗盐来,让您尝尝鲜?” 宝玉敬谢不敏。粗盐?矿盐吧!就算纯化过的矿盐,那也是有毒的。 大周国的人没的选择,他们不在乎,可他是谁?他宝二爷的身子骨金贵(脆弱)着呢。 宝玉摇头笑笑,突然神情一怔。青盐?粗盐?这不就是钱嘛?再一想,他又摇头,自嘲不已。 又想多了,这盐业,也是随便就能弄的? 二十一世纪,各种知识传播甚广,他看过某些精炼粗盐的方法,简单,容易做。但诸如盐、铁,以及后世的石油等物,但凡是民生缺之不可的,一律要掌握在国家的手里。二十一世纪还有道理可讲,但在这大周国,一旦他控制盐业,没有谁会跟他讲道理。 恐怕这边他手里流出雪白的细盐,就要有大能威压贾府。什么分成、让利,什么全部家当奉献出去,只求靠棵大树……搞笑呢,不管事。 将心比心,他要是某位大能,自然要抓捕、拷问、灭杀,乃至灭门。小孩子玩大炮,不是找死,就是找死。 在自身的实力不足前,宝玉愿意做个安静的小猫,等待长成斑斓猛虎的一日。 他指指精美屋舍刚修补的窟窿,让晴雯挖开了。院外等待的光头汉子听见动静,大步走进来,王善保等晴雯把昨日打碎,又修补的地方破坏掉,低头和宝玉说话。 “主子,您要的大灶台、风箱,我都准备好了,可这些有什么用?咱们府上多是木舍,见不得明火的。” 宝玉笑了。他没想在屋子里玩明火,自焚不好。 他要的是火炕,而火炕,是利用炉灶的烟气通过炕体烟道采暖。火炕由炉灶、炕体和烟囱三部分构成,连炕的炉灶可以做饭,炕体既可取暖,又可坐卧。原理是烟和火从烟道空间经过涌动而取暖,只要做好隔绝,没什么大碍。 做隔绝很简单,普通的泥,加上比较平整的石板就可以。这些东西昨个都准备妥当,就在院子里摆着。 他让王善保扛了大灶台,搬到打开的窟窿附近安置,用两根粗木做了支架,糊上泥,压上石板,一个联通屋内的烟道就做成了。屋里需要类似床榻的支架,干脆用他的月洞门罩架子床。两边糊上泥,底下垫石板,上面压石板,用布擦干净了,就是一张好炕。 再铺上厚厚的一层褥子,舒坦。 他的月洞门罩架子床是贾母招人打制的,价值不菲。晴雯看他们‘糟蹋’物件,乐得拍手,恨不得亲自上来才好;袭人温了茶水在旁边笑,只要宝二爷喜欢,那就随他去;只有麝月,心疼的直抽抽。 不说秋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她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坏了宝二爷的喜欢,乖乖躲进小厮房旁边的屋舍去。小厮们也不理她,在茗烟的带领下围着看热闹,李贵赶了几次,开始的时候还散开,后来干脆不动,仗茗烟的势。 照理说,李贵是李嬷嬷的儿子,宝玉的奶兄,地位比茗烟高,可耐不住茗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只要宝玉没开口,他敢和李贵打架。 照茗烟的话讲:反正打了不止一回,我没赢,他没输。 小厮们争先恐后的尝新鲜,搬柴的搬柴,点火的点火,最招人眼的是比他们还高的大风箱,都抢着顽。 到底抢不过茗烟,这个泼猴抓起风箱的柄,一吸气,发出比风箱还洪亮的声音。他站好后弓步,千斤力气使出来,把风箱拉得跟倒杵一样。 火焰熊熊燃烧,赤红的火,伴随滚滚黑烟涌进烟道,经过宝玉的月洞门罩架子床,又顺墙壁两边专门扩展的‘暖片’走了一遭,从后面呼呼冒了出来。等冒出时,火焰不存,烟气已温。 宝玉只觉得满屋皆暖,特别是火炕上铺的褥子,熥得烫了些,又熥后背,让他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没有一个地方不舒服,没有一个地方不妥帖。他把腹部、胃部贴在褥子上,更觉舒坦,当下喊了袭人,让袭人把炭盆丢远些,越远越好。 袭人知道他不喜欢,索性熄了炭火,把亮金色的炭盆挪到小厮们的屋里去。 宝玉大笑道:“他们也用不着,趁这会工夫,让他们把自己屋里的烟道也做出来。以后不用受寒,都得暖和。” 袭人摇头道:“这可不妥了。爷您大才,弄出这般暖人的东西来,照理说我不该泼您冷水,可老祖宗都没有呢,您就要给下人弄,传扬出去,怕要伤您的文名。” 宝玉一拍脑袋。这大周,繁文缛节可多着呢。 想到贾母对他的疼爱,宝玉也觉得不妥当,当下出门,喊了王善保、晴雯过来,问府里有多少工匠。 晴雯和麝月面面相觑,她们哪管过这些?王善保木着张脸,闷声回他:“府里有木匠30,泥匠30,砖瓦匠30,并着其他各类,共有两百人之多。不知主子需要哪些工匠?” “这么多?” “这还是少的,外面的佃户也有懂些把式的,加上封地庄子上养的,怕是有五百人之多。这还不算宁国府的下人。” 宝玉眯起眼睛,多了,那就不值钱。 他让袭人过来,吩咐了两句,又对晴雯和王善保贴耳嘱咐。袭人和王善保点头应了,只有那晴雯惊叫起来:“不干,不干!弄这些,不知道要被人笑个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呢。” 宝玉笑道:“保证没人笑你,还有好处。” “真的?”晴雯不信。 宝玉刚想解释,门外传来麝月的通报声,只听麝月用类似袭人的软哝语儿道:“宝二爷,兰哥儿来了。” 兰哥儿就是贾兰,李纨的儿子,他的侄子。宝玉让麝月请人进来,看见贾兰端着一个青花折枝花果纹大海碗,里面满满都是白蒙蒙透着嫩黄色的汤水。 贾兰是个五岁的孩子,海碗有他胸口大,晃晃悠悠,随时都会摔了。 麝月跟在身后,想帮他,被贾兰侧着肩膀拦了。 “宝二叔。”贾兰把海碗呈上来,喊道:“娘亲让我给您送花白玉露来。娘亲说了,这是我要给宝二叔的,要亲手给。” 宝玉把海碗接过来,他的身子骨弱,怕是连贾兰都不如,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袭人在身后扶着,立马得摔。他把纹满雅致花纹的大海碗放在桌上,摸摸贾兰的小脑袋,笑得有点古怪。 “你倒是有孝心,说吧,找我什么事?” 贾兰跪在地上,道:“宝二叔,我娘说你闭门练字,将来练成了,肯定是个极好的。她想……不对,是我想,我想拜您做个学字夫子。我娘说了,学字夫子跟义学的教习不同,要更亲近的才行。” 宝玉把一块玉佩摘下来给贾兰挂上,不是通灵宝玉,也是长久以来戴着的,据袭人说,是他抓周时候的东西。 他点头道:“回去跟大嫂子说,就说我答应了。” 贾兰兴奋的笑,也不转身,就这样往后退走。要说尊师重道,贾兰这个小孩子,要比他宝玉都懂事几分。 他等贾兰走后,笑容越发古怪起来,吩咐袭人、晴雯,还有王善保按他刚才的话去做,又指着青花折枝花果纹大海碗对麝月道:“还是倒掉,记得了,倒掉后,别忘了把空碗给大嫂子送去,就说我很喜欢。” “一定要说,我喜欢吃。” 他倒在烫乎乎的火炕上,吃吃的笑了起来。 【什么魑魅魍魉啊,什么鬼魅心肠啊,太无聊。唔,等他们回来,我练字的银子就够了吧?】 一只雏虎,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蚂蚁的斗争上。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收获不菲(一) 宝玉高声读书,才气在嗓间涌动。 他是生员,才气就藏在脑海文山之中,只觉得一股暖流自脑海绵绵而起,经风府、大椎,降于丹田之中,随后蓬勃上升,冲商曲、石关、阴都、幽门四个大穴,又至步廊、神封两处要穴,归纳于肺部。 他神情气明,肺部一阵温润,声音越发洪亮,同时四个大穴所在的内脏、肌肉也觉得舒适,明白身体得到疗养。 【照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不会比一般人差了,等考上秀才,文火烧山,还能再上一个阶梯。怪不得大周儒家势大,要到了中后期,单单身体强度就不比妖怪之流的弱了多少。】 宝玉想起《大周史录》记载:曾有大儒吐气开声,一声长叹震毙三千妖蛮,不由心生神往。 他一目十行,越读越快,才气涌动间,点点灰色的汗渍从全身沁透出来。 中午,喝了一大碗香粥。 那边晴雯出了贾元春的小阁,笑得圆滚滚的大眼睛又要变形。她把一个雕花蟠龙木的盒子抱在怀里,抱孩子似的,来回翻看许久,冲王善保笑道:“我以为宝二爷让我给人做这粗鄙的活计,肯定是我惹了他,拿我开心来着,没想到有这般好处。王当家的,你说大姑娘给的这个玉镯,到底值多少银子?” 王善保头也不回,木木的道:“卖不得。” “我知道卖不得,就说值多少银子。”晴雯跺脚。 她到底是宝玉房里的,王善保再木,也不敢真个招惹了她,扯出难看的笑容道:“大姑娘给宝二爷的,铁定是卖不得的,不过看玉质细腻,润泽有光,怎么也少不了几百两银子的价钱。我说小姑奶奶,主子本意不是如此,偏生你用这张利嘴讨了大姑娘的心头宝来,不怕主子责怪?” “我才不怕,他派我来,本来就没安好心。” 晴雯编排了宝玉,笑得像只偷了鸡吃的小狐狸,蹦跳拐进了贾迎春的小院。王善保远远的就能听见她的俏嗓门,说宝二爷记得二姑娘的好呢。 摇摇头,走进去,只见晴雯已经忙活起来,活泥、上石板,让他破墙开道,又让贾迎春这里的小厮出去找了灶台和风箱来。火炕的制作本就简单,没过多久,灶台的火就烧起来了。 贾迎春觉得屋里一阵暖和,坐在火炕上,更是懒得不想起来。她让大丫鬟司棋从灶台端了热水来,给晴雯洗脸。 忙活了一阵,晴雯满手满脸,都是泥。 这丫头还张嘴笑:“我家宝二爷说了,这种粗鄙的活计,本该找府里的工匠就好。可您知道的,府里的工匠大多包给了支脉,不仅要钱,做活也缺少细发。我家爷让我和王当家的来,就是要给二姑娘做好,让二姑娘舒坦。” 贾迎春懒懒的应了一声,就是不想下炕。索性在座的没有外人,一个王善保,看样子还跟了宝玉。她骂了晴雯一句,“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欺负我老实,就知道拿话挤兑我。也不用说,看我这有什么好的,尽管拿了去。” 她是个性子软到懦弱的,在宝玉那都放不开,但是面对晴雯,她总是觉得轻快。晴雯不把自己当下人,她也不把自己当主子。 只听晴雯笑道:“我家爷可不是这意思。” 贾迎春翻个白眼,好不容易下了炕,四处看看,问道:“大姐那给了什么回礼?” “一件小玩意而已,宫里出来的对镯,一件留下,一件给宝二爷。大姑娘说了,妥不了给黛玉姑娘。” 贾迎春吓了一跳,骂道:“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拿我跟大姐比?她可是宝玉的亲姐姐,又是宫里的女吏,什么好东西拿不得?我这边可怜的很,家徒四壁的,哪有比得上的东西回礼?” 说着打开柜门,拿了一个绢布的包袱出来。司棋吓了一跳,上前拦她。 难得的,贾迎春倔强了一回,把司棋唬住了,包袱塞进晴雯的怀里,叹道:“我知道你们都叫我二木头,只知退让,任人欺侮,殊知我有什么办法?我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兄长贾琏又是个怕屋里的,心里眼里只知道他的凤辣子,我将来已经有准,就是个嫁出去没人管的可怜人儿。活了死了,都没人管。” 晴雯气得眼睛又竖起来,刚要说话,包袱散开了一角,白花花的晃了她的眼。晴雯掂着里面的重量,怕不是上百两银子。 贾迎春的例钱是10两银,她又是个懦弱的,被人左克右扣,这上百两银子,是她十几年剩下的全部体己钱。晴雯吓了一跳,惊道:“二姑娘,这,这……委实是使不得。要是收了,宝二爷要扒了我的皮!” “我以为你不怕他呢。” “怕是不怕,可……”晴雯还在犟嘴,被贾迎春伸手挡了,她见贾迎春满脸唏嘘,如同鹅脂的鼻翼沁出细嫩的汗。 贾迎春笑道:“我给你,你也就收着,宝玉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是个要嫁出去的,谁也顾不得。我知道宝玉在练字,纸张的花用肯定不少,他对我向来很好,我呢,木了些,软了些,不敢帮他说话,这一点银钱,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一点事吧。 如此,我乏了,你们退下。这炕火真的很好,我想睡一会,谁也不要喊我起来。” … … 晴雯在各房走了一遭,仗着一张利嘴,让王善保满身都挂了宝贝。各房的主子议论纷纷,都说宝玉真个开窍了,通了人情味儿,有那一两个觉得不是个滋味,想及宝玉难得记挂他们一回,也就放下。 晴雯、王善保回了房,袭人那边,还在贾母的暖阁里待着。 她本想直奔主题,要说宝玉记挂老祖宗,奈何没等开口,贾母就开始问话了。 她来的不巧,恰好贾母饭点的时候没有胃口,正在补食。桌上摆着寒冬腊月几乎看不到的潘阳湖大蟹,搭配十几道各色菜品,贾母让琥珀撇了一半给宝玉送去,这才开饭。 螃蟹性冷,老年人不宜多吃,贾母只少量尝了一些,也让王夫人少吃,只把那香嫩的蟹黄吃掉就好,蟹肉什么的,尽可以丢掉。吃完螃蟹,又让金鸳鸯把酒烫的滚热的拿出来,热酒可以抵消螃蟹的冷,最是恰当不过。 袭人在旁边候着,她知道用膳过后,老祖宗还要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而且看这模样,真的有事问她。 果然,贾母冷了她一阵,问道:“听说心肝儿把花白玉露都倒掉了?” 袭人小心回道:“是。”这点不用骗,也骗不着。贾母把她晾了好一阵子,就是让她说实话。知道她是个心眼里向着宝玉的,拿捏她呢。 “为了什么?” 关于这点,袭人不知道,她曾经猜测过,最后也只有一个答案。而且对她来讲,铁不会说宝玉的半点不好,只是摇头道:“老祖宗,这您可问住我了。您知道宝二爷那性子,说不吃,就是不吃,他不喜欢吃,我们也就倒掉了。” “不是针对李纨和贾兰?” 这句话差点吓傻了袭人。她是个会妥事的,立马笑道:“怎么会?花白玉露稀罕得很,都能送我家爷……宝二爷没半点这样的意思。对了,今个兰哥儿找了宝二爷,说要拜学字夫子,宝二爷答应了,把抓周时的玉珏送了去。” 贾母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宝玉和李纨不好。 王夫人在旁边笑道:“我就说您想多了吧,宝玉的性子您也知道,就是不喜欢吃。他只是祸害东西,从不针对别人的。” 贾母点头,笑了,一颗心放妥帖了。 她素来喜爱李纨,更喜宝玉,没了担忧,想起来又有点气急,道:“这李纨也真是的,不喜吃就不要送,没来由脏了眼子。找人去与大嫂子说日后不要送了……等等,随她去,说不得宝玉哪天喜欢吃。” 王夫人、袭人,连着金鸳鸯一起笑,从头到尾,贾母都是担心她的小心肝、心头肉。 着力吩咐了一阵,贾母才想起袭人,问道:“对了,你今个来做什么?” 袭人不好说,只能笑道:“老祖宗,您且瞧着。” 贾母的暖阁,她来过许多次,就今天感觉最不在乎。别看暖阁里琳琅满目,有火龙树枝做的盆景、黑山岩浆里打捞的奇石、四季温润的极品白玉,全都冒着温气儿,但跟宝玉的火炕比起来,还要算个‘冷’字。 她让小丫鬟们弄了大灶台、风箱回来,自己亲自动手做了泥坯,一群小丫鬟看她热闹,看到脏乱污浊之处,捂着嘴巴笑。贾母也是摇头,不满道:“堂堂一个大丫鬟,还是宝玉的贴身,怎么能做这种粗鄙的活计?袭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袭人回道:“老祖宗,是宝二爷记挂您,要我用心做呢。” 王夫人听了,扯扯金鸳鸯,就见金鸳鸯讨好贾母道:“既然是宝二爷吩咐的,老祖宗您就看着吧。宝二爷最是疼您不过,肯定有些机巧,咱们看着,反正也不用咱们动手不是?” 贾母嘴巴一瘪,伸手敲金鸳鸯的脑袋:“你这机灵鬼,就是不想帮袭人搭把手了,快去,帮袭人早点做好,我也好看看这个小冤家,到底藏了什么机巧。”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收获不菲(二) 金鸳鸯有点不情愿,你看那烂泥和着水,里面还有干草杂叶什么的,看起来就不舒坦。她不敢违逆贾母的话,干脆变成一只娇俏的青玉狐狸,额头一点金毛特别漂亮。要说这变了原形动作真快,没多久,火炕就做好了。 这边袭人把石板插干净,铺上鎏金丝缀紫纱边的厚褥子,屋外金鸳鸯把火一烧,沾了泥水的手把风箱拉得跟个转轮一样。火苗涌动如岩浆,烟气更猛了,像只发情的野兽,冲出烟道,又喷出老高。 暖阁更暖,贾母、王夫人,还有一应大小丫鬟惊呆了眼神。金鸳鸯从外面进来,差点以为盏茶功夫变了天地,在这暖阁之中,竟然好像四月春风般温暖。 贾母眉开眼笑,乐道:“好个宝玉,这冤家,到底念着我老人家,是个有孝心的。”心里宽敞了,看袭人也顺眼,心疼道:“看看,好端端的一个妙人儿,折腾到跟个泥猴子似的。鸳鸯,你让丫鬟们烧了水来,给袭人洗洗干净。” 袭人巧妙言道:“老祖宗,你可就把我和鸳鸯姐姐看在眼里了。” 这句话妙,真妙!乐得金鸳鸯看她特别顺眼,连忙招呼小丫头们弄热水来。 袭人拦了她们,说了外面大灶台和炕面上火门的用处,引起一阵欢笑。炭盆火小,以前取个热水,都是找大厨房现烧,不方便,也很累人。现在简单了,外面的大灶台火毒的很,烧水也容易的很。 炕上的火门更好,要是老祖宗想煮茶了,或是温酒,只需往上面一放,省了丫头们不少累。一时间,屋里的大丫鬟小丫鬟,看袭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叫一个亲切。 袭人促狭道:“你们别这样看我,害怕。其实是宝二爷的功劳,为了研究这东西,宝二爷亲自动手了呢,你们看我跟个泥猴子似的,咱们宝二爷,那才叫真的像。” 贾母听了,疼得窝心,“这冤家,这冤家……”酸溜溜的叫了两声,埋怨道:“你说宝玉也弄得跟泥猴子样?真是……妥妥的不成个道理。他可是府里的少爷,没来由弄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不是又犯了痴病?” 又瘪嘴,又跺脚的。她想起宝玉念着她,那叫一个安逸,但想及宝玉满身泥水的样子,心里直抽抽。 王夫人凑趣道:“老祖宗,您也别怪宝玉。他是不知道哪本杂书上听到个法儿,弄来孝敬您老呢。” 贾母喜笑颜开,取了随身一件心爱的把件,再一想,连着雀金裘一并给了袭人,让她带给宝玉。 袭人吓得往后缩。把件不算什么,多少她都敢收,但是雀金裘……府里传言,这可是老祖宗压箱底的三件宝贝之一。 贾母笑道:“我让你给宝玉,又不是给你,有什么不敢收的?这雀金裘不值什么,抵不过宝玉这般孝心,只是冬暖夏凉,在外面穿着最是合适不过。我看宝玉憋了许久,以他的性子,又要做那翻墙的小贼,躲过政儿到外面顽。” 袭人这才敢收,心里美滋滋的。 … … 儒家有个好处,就是礼尚往来。 宝玉被七八个小丫头围了,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袭人、晴雯、麝月在旁边笑,林黛玉也带人回来了,盯着一堆礼物发呆。 没多久,晴雯把眼睛竖起来,小丫头们受了惊,一窝蜂的跑外面去了,剩下宝玉翻看各房的回礼。 老祖宗回礼:绿玉把件、雀金裘; 贾琏、凤辣子回礼:古册一本; 李纨回礼:亲绣香囊一个; 贾元春回礼:九弯素纹镯; 贾迎春回礼:沉甸甸包袱一个; 贾探春回礼:口头传话一句; 贾惜春回礼:十扣纸一张; 赵姨娘、贾环回礼:平安符一个。 宝玉先看古册,没两眼就丢在一旁。没错,是古册,这凤辣子真是爱财如命,拿了一本孔圣的《诗经》回来,50年前的版。可惜孔圣文名冠天下,除非圣人首书、半圣誊书,或者大儒以及大学士、学士的手抄本,别的都不值钱。 李纨、赵姨娘那边的回礼中规中矩,他也认了,领情。赵姨娘的例钱少,说是主子,其实算半个奴才;李纨的例钱跟他以前一样,都用在了贾兰身上,留不住什么钱。 倒是贾探春的传话,让他颇以为然。 贾探春在传话中言道:邢夫人看似服了软,心里憋着狠呢。她会帮宝玉盯着邢夫人,要有风吹草动,第一个通知他。 最毒妇人心,宝玉不可能天天防着邢夫人,茗烟这个不成熟的内管家,也不是能用在府里主子身上的,有探春帮忙,他轻快不少。 再看贾惜春的十扣纸,是个不错的东西,价值50两银子,要是他想作诗写词了,这张十扣纸,能承载一篇名动级别的诗词。 当然,现在不写。 宝玉把十扣纸递给袭人,让她帮忙收了,这才拿起贾元春送来的九弯素纹镯,只见是个白玉做的镯子,手感细腻,触手温润,里面隐约有条弯弯绕绕的云纹,看起来一片朦胧,满目缥缈,是个有灵气的好东西。 晴雯笑道:“大姑娘说了,这镯子是两件一对,一件她自己留下,一件给您。要是将来有了奶奶,您就凑合送了去。” “嘁,我要这东西做什么?” 贾元春这样说了,铁定是不能卖了。要是将来有一天,外面的人戴着镯子,跟贾元春撞个巧,会把他的骨头给拆了。宝玉见黛玉盯着看,随口道:“你喜欢?拿去顽。” 黛玉俏脸微红,啐一声,掀起青色纱帐回了碧纱橱。王嬷嬷和鹦哥儿伺候着,临走,鹦哥儿还给了他一张鬼脸。 “这小丫头……” 宝玉笑着摇头,把镯子递向袭人,“放着也是放着,就让你戴着吧。” 袭人连忙躲开,笑道:“我可不敢。这镯子名贵的很,我要伺候您呢,要是摔了碰了,可不得心疼死。”她确实喜欢,连着晴雯、麝月都眼睛放光,但就像她说的,摔了碰了,太心疼。 别说镯子,就算头上的钗,她们也不敢戴玉的。 宝玉无奈,让袭人帮着收下。 然后是绿玉把件、雀金裘。绿玉把件就是一个把件、玩物,宝玉随手放在桌上,扬起雀金裘。袭人、晴雯、麝月左右上前,伺候他穿上。 雀金裘以苔绿为底,好像孔雀的羽毛细密垂下,每一片‘羽毛’都有金丝织绣的眼,宛如铜钱,亮闪闪,金灿灿。摸起来厚重,但是穿上去,好像纱丝一般轻巧。 宝玉把裘尾扬起来,铜镜里焕焕金光,端得潇洒风流,裹紧了就感觉柔软舒适,好像徜徉在母胎里的婴儿一般,不管是触感、温度,还是更深处的心灵,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 “好东西!”他蔚然赞叹。 袭人抚摸雀金裘细密的金线,道:“可不是好东西吗?普通的雀金裘是以黄金制成片金线、捻金线,以孔雀、雉、翠鸟等珍禽的羽毛捻线,再与各色彩丝同时使用,织出灿若云霞的锦缎罗纱。您的这件不同,捻线的羽毛,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珍禽。” 宝玉感兴趣了,问道:“那是什么?” “相思雀。” 提起这个名字,袭人、晴雯、麝月都满面神往,连着碧纱橱都掀起一角,露出林黛玉和鹦哥儿的半张小脸来。透过两人中间的缝隙,能看见稳重的王嬷嬷也看过来,年轻而慈祥的妙目一片迷离。 袭人叹道:“相思雀,那可是梦一样的东西呢。” 宝玉感同身受,微微点头,在《大周外史》中,他读过相思雀的记载。 与红袖娘一样,相思雀也是鬼怪精灵的一种,同样罕见,同样惹人爱怜。据记载说:只有真心爱护鸟禽,豢养鸟禽的人才能见到相思雀。 禽类被人豢养,被喂养,被疼爱,被百般怜惜,寿终正寝后才有可能变成相思雀。此物如同魂灵,夜晚生长,太阳东上就会消亡,只留下一片羽毛,让主人聊表相思,聊表慰藉。 有史料记载,世上见过相思雀最多的人,是三百年前死去的学士刘焉。刘焉一生豢养禽鸟数万,珍之爱之,也不过见过三次,得了三片羽毛。此物之珍惜,之难得,之意义非凡,不是金钱所能购买。 晴雯见他要脱雀金裘,噗嗤笑道:“宝二爷,您可是怕了?” 宝玉不管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哪敢穿着出去?不怕被个厉害的看见了,一巴掌拍死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懂得这个道理。 晴雯笑他道:“怕什么?相思雀的羽毛都捻成线了,一般人看不出来。能看出来的人,也不会为了捻成线的相思雀羽毛,得罪咱们荣国府的主子。” 宝玉气呼呼的裹紧雀金裘,哼道:“你这牙尖嘴利的,以后爷不疼你了,就疼袭人、麝月。” “哪个要你疼呢!”晴雯竖起眼睛,要开吵。 宝玉不愿意和她斗嘴,摆手道:“罢了,到底收获不错。袭人,你把绿玉把件拿给母亲,就说老祖宗给的,我用不着,权当孝敬,再和母亲讨点银子回来,先填刘嬷嬷那边,剩下的从库房买了造竹纸来,我要练字。” 府里的规矩,除了老祖宗和贾政、贾赦,就算宝玉和四姑娘拿东西,也要用银子买。 这是凤辣子的规矩,打从立下了,府里的银钱账目清整了不少,只是管库房的吴新登是凤辣子的人,有多少猫腻,宝玉猜不出来。 袭人笑道:“爷,您是跟二奶奶换呢?” 宝玉撇嘴道:“快去。” 不换,难道空口白牙的白拿不成?这事小宝玉做的出来,他没脸做。 袭人领了吩咐,那边急坏了晴雯,一扯袭人,对宝玉道:“您就不看看二姑娘的东西?” “贾迎春?哦,这个包袱。” 宝玉真是忘了。贾迎春是个木讷的,丫鬟们暗地里喊她二木头呢。她的回礼,大致跟李纨和赵姨娘一样,没什么看头,一时也就忘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贾府爷们 “能有什么?”宝玉嘀咕着,打开包袱的系口。 这一看,呆了宝玉,傻了袭人,麝月捂起嘴巴,好悬没叫出声来。碧纱橱里偷看的林黛玉也蹙起娥眉——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贾迎春当真不过了吗? 晴雯把贾迎春的事情说了,宝玉听见后,不发一语,急的晴雯直冒热汗。 她催促道:“您给个话啊,二姑娘对您这般好,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您知道大老爷(贾赦)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结交的又是什么鸡鸣狗盗的东西。二姑娘年纪到了,就要许人,怕是没什么好人家,要被人欺辱。” 袭人吓得打个激灵,要捂她的嘴。 晴雯躲过去,竖起眼睛喊:“宝二爷,您给个话!再怎么说,二姑娘也是您的表姐姐!” 宝玉闷想了一阵,轻轻把包袱全部打开,入眼是白花花的一片。他把最上面的几锭十两、五两重的银锞子挪开,下面是些一两的散碎银子,把散碎银子拨拉走,还有一堆铜钱。 袭人、麝月看得心碎,偏过头去,抽泣抹泪。林黛玉来府上没多少日子,管不得这种事。她把青色纱帐放下,幽幽吐了一句话。 “宝哥哥,我看二姑娘可怜,要是能帮的话,尽量还是帮一下吧。” 宝玉点点头,再次思拊片刻,一挥手,把堆积的铜钱抹掉。 铜钱散落如雨,掉在地上叮当作响。他却顾不得这些,只把眼睛放在包袱里剩下的东西上,良久,倒抽一口凉气。 金光闪闪,润泽一片。原来铜钱的下面藏着别的,有金簪、银笄、玉镯——贾迎春把这些都给了他,颇有种交待后事的味道,所有的‘遗产’,都给了他宝玉。 他用包袱裹了金簪、银笄、玉镯,打个结递给晴雯。晴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怄气不接。 “拿着,还给二姐姐。” 宝玉畅然笑道:“跟二姐姐说,尽管安心快活就是。别说没嫁出去,就算嫁出去了,那也不是泼出去的水。这贾府满门,还有我这个爷们!” … … 梦坡斋内,火光如豆。 月光把院内照得一片皎洁,仿佛比屋里还明亮了几分。贾代儒在院子里候着,弓着腰,驼着背,满是皱纹的眼睛微微阖起,在闭目养神。他的呼吸均匀,神情悠然自得,仿佛不知道屋里有人密谈,也没看见房门打开,大步走出的那人一般。 “鄙人有礼了。”耳边一声轻笑。 贾代儒低声道:“贾府义学教习,代儒有礼。” “呵,说着有礼,倒是我无名氏失礼了。本该通报姓名,奈何你不过秀才文位,知道多了,倒不如知道的少些。”那人压低声音笑道:“我说这些,并非看你不起,而是浑水太浊,你没必要趟,也趟不起。” “多谢警醒,不过代儒祖上三代供奉贾府,虽为人族,也不敢忘了青丘大恩。”贾代儒闷声道。 “可怜,可惜,可赏,可叹。” 那人连出四词,话音悠远,随后低声吟哦:“一梦剑西来,悠然过南山~~” 声音刚落,抬脚踏上一道剑光,带着身子如水般缥缈远去。贾代儒睁开眼睛,只看见高空一道烟波流光,肉眼难见,满是皱纹的脸露了笑意出来。 【出口成章,起码是举人文位,而且看这潇洒气度、厚重内敛的才气,应该是举人中的佼佼者,名列三甲。】 【三甲举人,这新到中都城的,除了你还有谁?你说我不该趟这趟浑水,你又何必趟了?为财?为名?为权?还是为了其它?都说你重义轻利,为何要与老爷密谈?】 正想着,屋里烛火亮了起来,贾代儒整理袍袖,迈步走进。 “老爷。”他温声唤道。 贾政坐在厚实墩庄的屏背椅上,脸上阴晴不定。他的手指摁在桐油老松图的烛台上,上有机关,把烛火挑到了顶。 “代儒,”他唤了一声,问道:“宝玉那冤家怎么样了?” “宝二爷每日苦读诗书,努力得很。” 贾政突然笑起来,把烛火调到正常的范围,笑骂道:“你这老儿,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你当我不知道,那冤家弄了个火炕出来,到处讨人好。” 贾代儒就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贾政又道:“听说他弄得不错,火炕虽然简单,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如今炭贵材贱,单是煤、木两炭方面,每年就给府上省了上千两银子。就是这冤家不孝顺,硬是把我这边漏了去。” 贾代儒回道:“宝二爷可是个孝顺的,他是怕您。” “是啊,他怕我。”贾政叹了口气,道:“我让他努力读书,他就把我这边漏去了。不是没想着我,而是怕我训斥他,说他是个玩弄机巧的东西,荒废学业。 代儒,说实话,我也不想逼他,奈何他出生口衔宝玉,一身妖族灵韵都在那通灵宝玉上。他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妖。我想他努力读书,将来考秀才、做举人、升进士,一直做到学士。只要他成就学士文位,我们贾府,才算真个有了盼头。” 贾代儒心有戚戚然。贾府如今,岌岌可危。 要说大周开国的一代,贾府何止是八面威风?可随着时间过去,儒家做大,贾府就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以前封地三郡十六府,包括现在的中都城都是贾府的封地,直到一百三十年前,大周迁都,这才做了都城。 可如今只剩下金陵城一个城池,还不能搬了回去,让这满门老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避不得,走不得,也翻身不得。 他摇摇头,笑道:“老爷说笑了,您可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宝二爷那边,只是太过望子成龙罢了。” 这话贾政爱听,他大声的笑起来。没错,就是望子成龙而已,事实上他早有谋算,做了很多,让他很是得意的事情。 “不过是苦心经营,谈不上运筹帷幄。”贾政谦虚两句,沉吟片刻,嘱咐道:“去跟那冤家说,一时的灵光闪现算不了什么,不能作了一首《忆秦娥》就把眼睛长在脑门上了。他还要努力读书,过段日子,我要考校府里的诗词。” 贾代儒领命而去,没出房门,后面传来气呼呼的话。 只见贾政哼哼唧唧,一脸气不过的样子:“还有,让那孽子派了人来,给老爷把火炕做上。这不孝子,就算是怕了老爷,也不能把亲爹给忘了去! 端个孽畜,不当人子!” … … 传话这种事,自然不需要贾代儒亲自做的。宝玉正在练字,外面麝月传话进来,只说有小厮递了老爷的吩咐,打发他走了。 宝玉放下练字的笔,问道:“这大半夜的,又有什么事?” 麝月还没补上贴身丫鬟的名册,不知道宝玉是否睡下,也就没进。袭人去外面问个清楚,回来对宝玉笑道:“您可要小心了,过段日子老爷要考校诗词。您的、四位姑娘的,还有环少爷、兰哥儿的都要考。说是有外面的宾客,要您好生读书,不能丢了府里的脸面。” 就这事? 宝玉接着练字,一点不在乎。 以贾政对小宝玉的态度,他甚至可以脑补贾政的话,无非是不能因为一首《忆秦娥》骄傲啦,好生读书啦,明年要考秀才啦……总归少不了这些。他觉得特别无聊,想着出府的事情。 要说考校,就有对比,别说府里的那些,就算把大周的举人、进士全叫上了,他也不怵。初唐四杰、中唐韩孟、北宋二晏、南宋骚雅……打从开了文山,做了生员,他的脑子越来越好了,以前看过的都在回想出来。唐诗、宋词、元曲,各类名篇何止千余,赢或是输,都在他一念之间。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胸藏万卷书,说的就是他这种了。 宝玉一边练字,一边没好气的道:“不就是考校嘛,犯得着大晚上来找?要是我睡下了,还得起来谢恩不成?” 袭人知道他的性子,笑道:“不光这个,还要弄个火炕过去。老爷夸您了,说火炕做得不错。” “这倒是意外。” 宝玉以为贾政会训斥这事,没想到是夸赞。他眼睛一亮,伸出了手,“别的呢?” “什么?” “没有回礼?” 袭人摇摇头,就见宝玉脑袋耷拉下去,有气无力的。 “枉为人父,枉为人父!”他小声嘟囔。既然来人讨要的,合该把回礼带来。按理说贾政是小宝玉的亲爹,这回礼,怎么也不该比迎春、惜春轻了。 “没有啊……”宝玉舔舔嘴唇,惋惜的道。贾政手里500两银子一张的十扣纸,他可是喜欢得很。 连忙把火乌赤毫塞进袖子,往里面掖了掖——这般小气的,天知道会不会把这个偷摸顺了回…… ... ... 咱也有个群,78359230,各位才子佳人进来玩啊,老鸨子青蛙有礼了。 最重要的,要多谢诸位才子佳人大力支持,多谢咱的好编辑麒麟,多谢签约编辑开开心心的射手妹子开心,今天能上玄幻分类强推,全仗诸位了。 后面的三江、强推上架,青蛙也想尝尝味道,仰望精品作者,青蛙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青蛙是个笨笨的,不会讨好人,只能说给诸位写一辈子,看在一辈子的份上,亲们,继续支持啊。 下周,冲榜单! 诸位,请狠踹青蛙一脚,让青蛙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据说烤田鸡挺美味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冷上心头 次日清晨,窗外画眉轻啼。 宝玉让麝月带着丫鬟们看家,自己唤了茗烟,想了想,又喊上李贵,顺着正房厢庑游廊出去了。本来想带着王善保的,奈何让贾政喊了去,连着袭人、晴雯,有一个算一个,要求的待遇高得很。 走垂花门,过向南大厅,最后到东角门。宝玉可不会像小宝玉一样,想要溜出去顽,还得爬墙。 当然,也没拿大到走中央的三间兽头大门。作为荣国府的门脸,中央的大门可不简单,单说门子就有十几人。擦匾的、挂牌的、迎客的、通传的……更有牵马、固桩的门子,都是府里的家生子。统管门子的门房更不简单,不需要通传就能面见贾政。 贾政不许他出门,他也不想找钉子碰。 东角门也有两个门子,一个年龄大些,一个年龄小些。年纪大的就是东角门的门房,穿着黑锦小厮劲衫,看见宝玉,喜不嗞的跑过来。 “宝二爷,小的问您好。” “宝二爷,您这是要出去?……哎呦瞧我这张嘴,您走您的,我什么都没瞧见。” 门房看起来有二十七八的岁数,看模样是个敏捷的。李贵迎着宝玉出了门,后面茗烟把门房上下打量,稚嫩的小脸讥着笑。 他伸出嫩嫩的小手,拍打门房的脸。啪!啪!听起来很用力气,声音清脆,“我说你这个遣来东角门的,在大门房混不下去的腌臜货,今个怎么乖起来了?” “自然,自然,以后更是乖巧呢。”门房生生受了,不敢拦挡,还要陪笑脸道:“茗烟爷爷,我的小祖宗哎,您就饶过小的吧。以前宝二爷爬墙,那也是没办法不是?” “胡说!咱们爷什么时候爬过墙了!”茗烟虎着脸。 “没爬,自然没爬过!是小的记错了,小的该打!” 有人帮他打,茗烟心满意足的背负小手,大摇大摆跟宝玉出门。那门房紧走慢赶送了好些距离,直到拐过去府外的宁荣街,才返回东角门里侧的屋舍。 手下的小门子很有眼色,煮了鸡蛋给他揉脸,问道:“房子爷,您今个可是受了委屈。别介,咱去中央大门说理去,他‘无事忙’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富贵闲人罢了。” “你找死别带着我!”门房抢过鸡蛋自己揉脸,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那是真疼啊,别看茗烟人小手小,可是下了几分狠力。他又自个打了几轮,没敢收力气。 小门子被他吓了一跳,呐呐道:“这……还有说头?‘无事忙’,不,是宝二爷。宝二爷以前不是在咱们这碰了好些钉子嘛,只能爬墙。咱怎么又怕了他?” 门房掀开扇窗,小心对四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怕,为什么不怕?你只是个三等小厮,府里的事有谁会与你说?也就我是你的前辈,保不定要提点下你。 那宝二爷,可不是以前的‘无事忙’、‘富贵闲人’了,这几天沸沸扬扬的,先是开文山,再是救金钏,昨个还弄了火炕,很得主子们欢喜呢。你还提大门房总管大人,那就是个挨不上边的,就连总府管家的媳妇凤奶奶,都要怕他三分呢。” 凤奶奶都怕他?小门子直楞了眼,想及凤辣子的威风,脖子缩了一下。 他喃喃问道:“那,房子爷,要是宝二爷和凤奶奶起了冲,咱们听谁的?” “当然是凤奶奶!” 门房脱口而出,立马掐着小门子的脖子骂:“混账东西,这也是你能问的?我什么都没说,记清楚了,我什么都没说…….” … … 中都城占地广阔,东西数百里有余,以都河为界,分为东西两城。 东城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干净整洁、平稳安详。宝玉知道贾府在东城的西侧,听说再往东是皇宫以及朝廷中枢大臣的府邸,更是富丽堂皇。 他没往东走,而是往西直走,过了桥。 桥西就是西城,挨着桥边,有一栋四层小楼。大木搭建,以木榫做了暗连,覆刷一层淡香桐木漆胶,看起来没有缝隙连接,好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宝玉看见门帘上挂着一张三丈大匾,上书‘文房四宝’,笔画飞扬如龙吻,轩峻壮丽。 宝玉忍不住往里走,后面李贵为难道:“爷,咱进不去。” 他见宝玉回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宝二爷,这里卖的都是文人用的东西,高端,大气,上档次。您看上面的牌匾,那是当朝华盖殿大学士亲笔手书,除了您这样有才气的,谁也进不去。” 茗烟这泼猴听见了,瞪着牌匾摩手,想要试上一试。 宝玉扯住他,瞪一眼,道:“先候着,等你家爷也做了大学士,拆了它带你们进去。”他不由怀疑:茗烟到底是只狐狸,还是真的个泼猴做的妖怪?都说他天不怕地不怕,这也太过火了,大学士的亲笔手书,他一个大妖级别等同于秀才的,找死不成? 【泼猴有待教育。】 宝玉恶狠狠的想了,走上光滑的木阶。 牌匾闪过雪白炽光,与他文山的才气应和,好像穿过一个脆弱的气泡,啵的一声,也就过去。 楼里没人伺候,只有一个个造型精致的小柜台,上面放着纸墨笔砚等物。宝玉先看毛笔,没一个比火乌赤毫好的,干脆闪了。墨条他很需要,不过上面的标价,委实让他承受不来,不如先拿府里的普通香墨用着,以后练好字,再买不晚。 纸张方面,有普通的造竹纸,跟府里的一样,也有更好的十扣纸,从一张三两银子到100两银子不等。宝玉还寻思着贾政那边500两的,旁边一拐,看砚台。 他在房里有两个砚台,一个用着,一个备用,都是普通石砚,顶多材料好些、看起来漂亮些、价格贵些,其实没什么大用。他看见这里有更好的奇石砚,走了一圈,眼睛就挪不开了。 奇石砚包括石、铁、铜、银、金、玉各种,可以装载文房四宝中的另外三种,除了不能盛放别的东西,跟看过的小说里,那种储物的宝贝一样。他早就想要。 他不是秀才,不能纸上谈兵,自然用不着随身携带文房四宝。可是用不用得着那是一说,喜欢不喜欢就是另一说了。储物类的宝贝,上辈子打死见不着。 一路走过,有黑石大砚,端庄厚重,颇显文人古风;有铿锵铁砚,色泽银白,闪烁锋锐寒光,自带种锐意尽显之意,要是那少年得志的,铁定喜欢;也有大黄铜遛雄虎、亮银小砚、华美金砚,到了最后,是君子如玉的玉质砚台。 前面的宝玉都不喜欢,他不是锐不可当的勇士,也不是儒雅稳重的知天命的人,只是一只小小的蜗牛,一路攀岩而上。 唐诗宋词元曲,诸朝大家珠玉在前,养了他不错的涵养。 不愿意光芒四射,也不愿意深藏涧底,只是定下一个目标,慢慢实现罢了。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当目标定下,他愿意做一块安静的石头,承受风雨雷电,也享受春暖花香。 玉砚,他喜欢。 宝玉在青玉砚、翠玉砚、紫玉砚台、百花玉砚上一一扫过,到了尽头,见是一个檀木镂空的盒子,放着一款表面斑驳、内里斑驳,好像通体裂纹,又好像长出繁茂花蕾一般的黄玉砚台。 他伸手摸去,只觉触手湿润、温软,拿回手指一看,又没有水迹,端得是一块好砚。宝玉把砚台拿起来,恰好掌心大小,正能藏在里袖或者内襟之中。砚台四边凸出半指长鳌首,让软润的黄玉砚台,多了一股大气。 好看,好用,正适合他。 宝玉往下扫了一眼,把砚台放回盒子,转身就走。 三千两银子……他么的,奸商…… 楼外李贵和茗烟候着,见他出来,上前凑趣道:“爷,可有喜欢的。” “一楼的太差,二楼的上不去。”进去他就感觉到了,要上二楼,起码得有秀才文位才行。 李贵满脸带笑,奉承道:“那是,一楼是给生员用的,顶多是普通的千金笔、千金砚,衬不上咱们爷的身份,等明年考上秀才,咱们要更好的。” 话蛮好听,噎得宝玉不上不下的。 没错,一楼最多是千金级别的货色,可那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他是真的喜欢。 无奈,买不起。 再往西走,进了西城内连门。 今个出来,他是想见识下这文人盛世,听茗烟说,要看文人眼里的中都城,非姻香楼莫属。姻香楼是一座青楼,不是二十一世纪理解的那种,而是弹琴、作画、吟诗、赋词,是高雅之地。 当然,那些郎有情、妾有意的,到底是被文采打动,还是看上白花花的银子,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宝玉这般想着,也准备了五两银子,做那雅座的资本。他让茗烟前头带路,李贵跟随身后,三人这般行走百十步,过了西城内连门的甬道。 今日天晴,些许寒风吹在雀金裘上,也被一股子温暖感觉拨打了去。宝玉很满意雀金裘,以为穿在身上,不只好看,也能免了这副破烂身子的寒冷之痛。 可阳光照在身上,眼前一阵大亮,照得四周景物可见纤毫。他扫过左右两侧、再看前方六马大道不知多远处,尾椎竖起,蓦的,浑身唆起彻骨冰寒。 冷!冷到了骨子里; 冷!冷到了心坎的最深处; 冷!甚至冷到了,让他害怕!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饥寒交迫(求票!) 新的一周,诸位助我! ... ... 年关将至,北风呼啸。 街道两旁沾满霜雪的柳树上满是树挂,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在树上,宝玉只觉满目琳琅,数之不尽,也知道四季变换,现在这个日子,自然是该冷的。 越冷越好,雪下得越厚越好,都说瑞雪兆丰年,他该欢喜。可此时的冷不是北风,也不是寒冬,而是那从心底的最深处,一直冻彻他全部的刻骨森寒。 他的骨骼被冻彻! 他的思想被冻彻! 他的灵魂也冰冻成一块绝望的冰坨! 他看见绵延到视线尽头的六马大道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破旧的‘布包’。半人多高,三四米方圆,本以为是堆放的垃圾,细细一看,竟然是……人! 这些人围拢在一起,双腿紧紧偎依,两臂死死交缠。他们不敢靠近街边的店铺,会被人赶走,也不敢挡了道路,只能分散成一个又一个的‘布包’,互相取暖,或者……一起死去。 ‘布包’破旧不堪,满是污泥,透过烂掉的布条,隐约看见满是毛刺的稻草。宝玉往两边看了,发现西城比东城破旧了不少,建筑也矮了几层,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他看见最外围的都是中年汉子,可想而知,被‘布包’围在中间的妇孺弱小,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尊老爱幼,保护弱小,儒家天下本该如此! 灾民满城,饿殍遍地,文人君子又在何方? 宝玉大惊失声,叫道:“这……怎会如此?!!!” 李贵躬身道:“宝二爷,咱们走吧。”说着搀扶宝玉,“现在整个西城都是灾民,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咱们管不了这许多。按我说还是快走几步,别让他们脏了您的眼。” 宝玉倔强不动,咬牙,瞪李贵:“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贵看茗烟,见茗烟一副冷漠的样子,摆弄发髻的一律垂髫,只能自己回道:“是魑魅魍魉。” 原来中都城往西八百里处,出现了一只瘟神。瘟神是魑魅魍魉的一种,难以驱赶,更难灭杀。沿途各城各镇,除了有尚宝卿坐镇的大城外,只有举人才能护佑三里方圆。 三里方圆才有多大?举人文位的又能有几个了?那些大小村庄、贫弱小镇的居民,只能拖家携口到处奔逃,造成如此凄惨景象。 李贵摇头道:“按说当今天子治国有方,不该有这种惨状的,可恨发现瘟神的举人为了增长文名,螳臂当车,以至于瘟疫扩散,再也难以梳理了。” “没有赈灾的?户部居安司的人呢?” “他们顾不过来。” 李贵叹气道:“瘟疫蔓延了三千里方圆,各地粮仓都被污染了。要说市井间还有富商、地主囤积的粮食,可他们想着争利,把粮食都藏起来,要不是当今天子严令粮商原价放粮,无粮者斩,怕是粮食的价格……” “等等,你说的是粮食?”宝玉的眼睛瞪大,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灾民难耐酷寒,没想到是饥寒交迫,惨绝人寰! 宝玉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踉跄走了几步,视线拐过一条街边小巷,发现里面抱着的人更多。小巷里多是老弱妇孺,想来也对,逼仄的小巷,可比六马大道‘暖和’多了。 一个被老太太拥在怀里的稚童,看他注意过来,张张嘴,发出简直没有声响的话语,索性宝玉有生员文位,才气加持下耳聪目明,分辨出了那僵硬、淤紫嘴唇的翕动。 他知道,那稚童在说:“我饿。” 饿,不是冷。宝玉可以想象稚童如今承受的寒冷,但他无法想象,那比寒冷更加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到底是什么感受? “2008,雪灾殃及一十九省;2008,汶川地震,七万人命丧黄泉;2009,台风‘莫拉克’席卷,台湾百多人遇难,数百人失踪,数十人受伤; 2010,云南、贵州、广西、四川、重庆西南省市遭到百年难得一遇之大旱;2010,青海玉树7.1震级;2010,山东暴雨,四十五万八千人受灾;2010,甘肃甘南特大泥石流……” 宝玉低声呢喃。 这是他依稀记得的,二十一世纪那伟大民族承受的灾难。他运气好,没受过灾,只是捐赠了半年薪水。他要为生活忙碌,身不由己,没能做志愿者前往一线,但是那种痛苦,那种惨状,他以为,自己感同身受。 可如今看到了,见到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感同身受,简直就是,可笑之极! 宝玉剧烈喘息,冷笑道:“圣人呢?” 李贵回道:“爷您忘了,孔圣人是传说中巍峨盛唐的,我们大周可没有圣人。” 宝玉点点头,伸手解开雀金裘的盘扣,往一旁走。李贵吓了一跳,连忙在后面跟着,连带茗烟的小脸都变了颜色,翻个跟头在前面引路。 他们看见宝玉走进小巷,面对那祖孙两人,雀金裘就要脱了下去。 李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苦嚎道:“爷,您可别这样,您千万别这样。这可是老祖宗给您的雀金裘,您要是脱了,咱们屋里的,一个都不要活!” 宝玉的手掌停住,那边茗烟看看稚童,再看看自己,哼了声‘便宜了你’,就脱了衣裳。李贵受到启发,连忙把外面的锦衣脱了,变成一条肌肉粗壮的黑狼,地上一滚,又把最外面的锦衣穿上。 地上躺了里面的棉衣、内衬,并着雪白的细布里衣一套。茗烟没这么麻烦,仗着自己岁数小,脱个精光,也只把最外面的藏青色锦衣穿上。 宝玉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点觉得——就算这泼猴长大了,怕是也不在乎在人前露个精光。 【挺不要脸的。】宝玉笑笑,对茗烟伸出手。 要不怎么说泼猴呢,茗烟性子野,脑子也是个很管用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又扯了李贵的衣裳,抓出百枚串成一串的两串大钱来,把绳子扯了,抱怀里等宝玉。 宝玉抓起一把,大约三五十个的样子,并衣裳一起递给稚童。 稚童挺懂事,地上磕了头,这才伸手去接,临了没抓稳,有一个大钱滚在了地上,连忙跑过去捡。他不急着穿衣服,与能够买来食物的大钱相比,冷,真的算不上什么。 不尝试饥饿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想要把自己都吃掉的可怕滋味。 宝玉追上去,拿衣服给稚童裹了,李贵有样学样,帮着老妇人裹上厚实的棉衣。宝玉赞许点头,帮小童去捡大钱,却被人抢先一步,捏走了铜钱去。 宝玉抬头,看见是个矮小老头,一身员外铜钱双襟大褂,驼背拄拐。他见老头把铜钱塞进怀里,也不恼,只是后退一步,静静看着。 这老头无声无息,没看到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临看到了,自己的文山就不断震动,才气翻涌,自发转换了正气护体。 他细看两眼,却是笑了。 魑魅魍魉,守财奴。 【一副小老头模样,穿员外铜钱双襟大褂,驼背拄拐。有人给钱它会收下,但有人抓它逼索钱财的,它会炸成一团烟气儿,让这人倒霉三年。】 【这守财奴没别的本事,除非抢他钱财,不然害不得人。】 宝玉脑子里转过《大周外史》中,关于守财奴的描写,让茗烟给稚童补了一枚大钱。看来守财奴把铜钱当成给它的了,不可能要回来。 之所以被称为守财奴,就是因为它宁愿死,都不肯交出手里的钱财,也没人能杀得死它。 当然,也有例外。 守财奴心地善良,最是疼爱孩子不过,要是遇见可怜的小孩,会拿出银锞子给人,有五两、十两,甚至五十两一百两不等。这份善心极好,可惜会给小孩惹来灾祸,它只是看着,也摇头,也叹气,就是不帮手。 想及此处,宝玉呆了一下,看向守财奴的身后。 后面跟着几个人,流里流气,一副泼皮模样。他见那些人眼睛发光,连忙看向守财奴枯瘦的手掌,果不其然,守财奴拿出了一个银锞子。 不多,五两重。 很多,能要人命。 守财奴爱怜的看着稚童,银子递在半路,被人抓住了手。它看向宝玉,一双老眼满是狰狞,嘴角沁出绿黄色的烟气儿,沾着要倒霉三年。 银子到稚童手里,怎么都不关它事,但是从它的手里抢,可就犯了忌讳。守财奴以为宝玉要抢它银子,那焐死人的烟气儿,也就蔓延开来。 李贵惊得要扯宝玉,茗烟这泼猴更直接,嗖出爪子就要开打。 宝玉对守财奴笑道:“别慌,我没想抢你的银子。” 守财奴呆了一下,嘴巴蓦然张大,好像个蛤蟆一样把弥散的绿黄色烟气吞进肚子,疑惑的看宝玉。 宝玉把它的手腕放开,又把稚童护在身后,这才笑问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守财奴的声音有点尖,刺耳。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第一个字出口,宝玉就感觉不对,可他停不下来。只见平地卷起一阵无名冷风,硬是把墙壁都炸裂了去。好在他是说话的人,这股子满是澎湃炸裂感的穿堂风,对他没有影响。 他护住稚童,李贵和茗烟想要上前,被他使个眼色,连忙保护了老妇人。 那些地痞就不怎么幸运,被炸得鬼哭狼嚎,卷出巷子外摔了个头破血流。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守财老奴 守财奴盯着宝玉,黄绿色烟气笼罩周身,高有近丈;宝玉一身浩然正气,光照八尺有余,看得老妇人哆嗦了一阵,跪地叩拜不迭。 在她的眼里,宝玉好像可敬的神明,恢弘,广大,而那烟气冲霄的守财奴,却是狰狞恐怖的恶鬼,要把人给生啃活吞了去。 良久,守财奴收起黄绿烟气,老脸抖动着,叹道:“好一个四字摒句!” 宝玉冷笑道:“你以为这是好句?” “当然。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要是实力不够,千万别在人前说这句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好句;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也是好句。两者加起来,那可是能……”守财奴叹口气,把剩下的话憋回肚子,认真叮嘱道:“总之你听我一句劝,让你的小厮也堵住嘴,千万别在外面提起。” 宝玉点点头,是他大意了。 出了口,他才想起来:‘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出自《考城隍》,是《聊斋志异》里的一篇,蒲松龄著就。 蒲松龄,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自称异史氏,是清朝蒲家庄人士。他的著作,自然不曾在这方世界出现。 如今出了他口,就是首次成文,虽没落笔,也有异象产生。这次异象比《忆秦娥》更为剧烈,他就觉得不对,毕竟,只是一段四字摒句而已。 于是拱手道:“多谢提醒,宝玉承情了。不过……” 莞尔一笑,道:“听说你给了不少可怜稚童银子,坑了不少吧?” 守财奴叹口气,道:“不少,无心为恶啊。” “对,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您说过是好句,但是在我看来,还有下一句。” “洗耳恭听。” 宝玉招呼李贵、茗烟上前,冷笑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何人为善?” 说到这里,还是正常的音调,而在下一刻,宝玉上前一个踏步,双目圆瞪,声如洪钟。 “守财奴,你只知道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可知若是如此,世人何不作恶!” 守财奴瞠目结舌,如遭雷击,恰这时,宝玉伸手一指,恨声道:“给我揍它!” 守财奴还没反应过来,茗烟兴奋的脚丫子就踹上了它的脸。 … … 对付守财奴这厮,宝玉绝不手软。 他亲自动手,连着李贵、茗烟,一起把守财奴揍成了不成型的好几团烟气儿。拳头绝对照腮,脚掌绝对照脸。宝玉第一次不吝惜才气,熊熊燃烧起来,让个天地间的正气加持在身,足足增长了几倍力气。 就是小宝玉底子太薄,增长再多,他也不解气。 看地痞乐呵呵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跟着守财奴不是一次,得的不是些许好处,自然的,伤害的可怜人也就更多。想及此处,宝玉只觉得一股烈火燃在心间,恨不得把守财奴干掉才好。 茗烟更是狠厉,喉咙、眼睛,招招都是要害。这泼猴打起来没个轻重,甚至兴奋起来,要在手里挂条性命才罢休。至于李贵,宝玉真想叹气——纯粹是个欺软怕硬的。 李贵是他的奶兄,其母李嬷嬷,是他的奶娘。李嬷嬷平日里呼呼喝喝,对袭人等甚是拿大,但他有足够的眼力,知道李嬷嬷最是疼爱小宝玉不过,也是有可能让他露馅的那种。 他让李嬷嬷回乡省亲,同时提拔李贵,要安李嬷嬷的心。 可惜李贵不成气候。 金钏儿那次就有体现,要说对付守财奴,只要不抢人家的银子,那是随便揍,没后患,李贵真是卖力,可对付王善保家的恶婆娘,李贵担心事情闹大,还真没出几分力气。宝玉恨得咬牙,这就是个缺心眼的。 比如袭人,跟着贾母,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贾母,跟着他,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宝玉。不管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封建思想的贾府,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儿,而李贵,大概,或许,一辈子也就是个奶兄。 索性比秋纹好些,不会拿自家主子讨好别家的主子。就秋纹那个丫头,墙头草、白眼狼、不懂事的双面间谍,要不是他存着善心,早就让茗烟走一遭。 “停手吧。”宝玉消耗了过半才气,喊人住手。 李贵停下来,站到一边,茗烟这泼猴还不解气,连出三脚,把守财奴打成细碎的烟气才算完。他跳到宝玉身边,笑嘻嘻的道:“爷,可不是我不听话,我怕他伤着您呢。” 宝玉翻个白眼,这泼猴…… 那边守财奴凝聚了身躯,兀自盯着地面愣神。 “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何不作恶?”它喃喃自语,蓦的抬头看宝玉,一双昏暗的老眼,泽泽发光。 “好句!真是好句!前两句振聋发聩,直击人心,后一句却让涵义完全的扭转过来。有道理!都有道理!” 守财奴对宝玉道:“小哥儿果然有趣,文才过人,几近天听。别说是小老儿本人,就算看尽天下才子的老夫子,也未必见过您这般精灵剔透的人物了。” 宝玉知道它说的是谁。老夫子,鬼怪精灵的一种,比守财奴的名声好。 一个是魑魅魍魉,一个是鬼怪精灵,世人的态度可见一斑。只是不知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又是怎么牵扯在一起了的。 守财奴不知道活了几千年,心思剔透,笑问道:“怎么,看不起我这个魑魅魍魉?” 宝玉摇头,他从没看不起谁,道:“只是可怜被你怜悯的稚童,不知道害了多少性命。” 守财奴脸色僵硬,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它不是魑魅魍魉,而是天地财气所生所长,虽然被人误解,但在根底上,实在是一等一的鬼怪精灵,比文人灵魄凝聚而成的老夫子也不差了。它想对宝玉解释,想告诉宝玉,自己无心为恶。 可不管怎么说,它害过人。 良久,守财奴深吸一口气,叹道:“一千八百六十三年,害了六千五百四十六人遭到暴打,其中三百二十七人殒命。” 嗖! 猛然一拳。 宝玉的拳头‘戳破’守财奴的面门,让守财奴看不清一张老脸。只见守财奴的鼻子嘴巴化成绿黄色的烟气儿,脸面的中间被宝玉的胳膊穿打而过。宝玉缩回手,看见它脸上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慢慢恢复原样。 守财奴大笑道:“错错错,又奈何?” 它的身子逐渐变成半透明模样,似是要消散了,盯着宝玉道:“我乃天地精灵,与圣人同寿。好小子,就算你语出惊人,现在也不过一介生员而已,我要与你解释什么!” “山不转水转,天地自有纲常轮转,你戳破我心中大痛,我却是也要看看,你到底能保留多久本心?世上诸多大儒、半圣,甚至那孔老夫子,又有谁能本心不变?” 宝玉不怵它,回盯着道:“你伤不得我。” “但我能看着你,提醒你,嘲笑你。人生在世多少无奈,你能永保本心?” 宝玉拱手道:“多谢。” 谢我?守财奴脸色僵成一块木头,一双老眼惊愕莫名,良久,突然对宝玉弯腰行礼,消失在一阵细碎的波纹中。 … … 宝玉让李贵、茗烟先回,两人自是不敢的,裹着冷,陪宝玉把剩下的大钱分发了。他们有雪白的银子,竟不敢给,哪怕捏了指甲大小的一块给灾民,怕是也有人敢抢。 就好像在二十一世纪,扔个几十张十块二十的没人管,但要是放几张红的,可就未保准了。 回了灾民的千恩万谢,宝玉一路跟随,要见他们买了粮食才走。西城的粮店是个姓王的商人开办,大概被‘放粮令’压得狠了,赚不着钱,心里面窝着火。王商人圆乎乎的脸恶形恶状,在门口摆张大藤椅吃茶,见人就把豹子般的眼珠子瞪过去,可惜没什么卵用,民以食为天。 得了宝玉大钱的灾民倒是被吓着了,那王商人懒得欺负西城的居民,对灾民就硬气得很。他让七八个家丁一排站了,怒目而视,灾民颤颤巍巍上前,挨个肩膀就被撞倒在地,他就哈哈大笑,满是肥油的大嘴唇哧了一股儿茶水过去。 有‘放粮令’在,他必须卖粮,但要有人爬不起走不动,死在店门口也没什么,这年头,死的人还少了? 宝玉冷眼看着,喊了声:“茗烟。” 李贵连忙拦住,笑道:“爷,这姓王的没什么,就是一介商人而已,可这王记粮店有凤奶奶参着股呢,不好闹。” “你怕?” 李贵的脸色不好看,呼吸剧烈,一身腱子肉腾腾涨了起来,“我怕什么!爷,我的心思你还不清楚?就怕给您招惹了麻烦,我自己……”闭上眼睛,又睁开,刹那的狠色让宝玉惊了一下,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匹饿狼。 他大声笑:“爷您忘了?我可是地狼一族,何时听过狼会怕人?凤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不怕她,我是怕您吃亏。” 宝玉嘴角露出淡笑,是自己看岔了眼。君子不蔽人之美,他被自己对李贵的第一印象蒙蔽了眼睛。 没有小宝玉的记忆,委实不方便得很。 【我对贾府的了解还不够,这里到底是大周,不是燕瘦环肥的红楼。暂时,只是暂时……】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讲道理 他拍拍李贵的肩膀,让李贵变成张狼脸,冲王商人和一应恶仆吼了一嗓子,吓得那边鸡飞狗跳。王商人对他拱手作揖,连连喊着怠慢不提,想着引他们进去呢,就见宝玉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一耽搁的功夫,灾民已经进了店门,他才懒得跟奸商浪费时间。有凤辣子的参股?好顽,以后有的是时间去顽。 李贵、茗烟跟在身后。 茗烟这泼猴留着张狐狸脸,转头龇牙咧嘴,吓得王商人抱着脑袋往里跑,不敢在店门口拿大。拐过街角,宝玉看看两人单薄的锦褂,怕冻着他们,想着回去。 茗烟一张小脸扭起来,叫道:“爷,咱们姻香楼还没去呢。” “你们不冷?” 李贵刚想说话,小腿就挨了一脚。茗烟腆着小脸笑道:“不冷不冷,爷,咱们可是妖怪呢,冷个几盏茶工夫没什么的。咱们快走几步,进了姻香楼就暖和了。” 宝玉笑骂道:“你这泼猴,怪不得在我耳根子底下念着姻香楼的好,是你自己闲得闷了,想出来顽吧?” “爷,您慧眼如炬。”茗烟人小,里外能是不要皮脸。 宝玉想了一阵,四周看去,满眼尽是凄凉。他没见过这般大的凄惨景象,几百个大钱,又能帮个许多了? 【如果我是举人,那就能护佑三里方圆。三里方圆呐,能活了多少人?】 宝玉暗自思拊,突然问道:“姻香楼有举人吗?” 茗烟连忙道:“回爷话,有。那可是最近异军突起把东城牡丹苑都给压过去的雅致场所呢,以前别说举人,连进士大官人都有,如今灾情四溢,估计没有进士在了,但是举人,总有那不愿意出力的在。” 宝玉一眯眼,冷笑道:“带路。” … … 姻香楼是中都城异军突起的风月场所,按理说,东城的牡丹苑是青楼行业的魁首,姻香楼不该起来,到了地方,宝玉才知道,这果然是个极好的所在。 只见红绸裹地,金丝绕梁,单就奢侈已经到了极致。姻香楼四面环阁,中厅一座四方喷泉象征四方来的文人雅士,每一处构造都匠心独具。脂粉气不如文人意气浓郁,更有富丽堂皇之感,让人一脚踏入,仿佛踩进梦乡之中。 往来都是纶巾长袍的文人,以及一身标致长裙、不露肉,与青楼女子相比更像是大家闺秀的美貌侍女。文人多穿灰、素两色长袍,象征着生员以及秀才的文位,也有那花花绿绿穿着富贵的,明显不被人待见。 宝玉刚进门,就有嬷嬷迎来。 说好听了是嬷嬷,说难听了,那就是老鸨儿。宝玉见这嬷嬷年纪不大,最多不过三十,粉面含黛,一张鹅蛋脸儿笑意彦彦,竟是比上辈子的明星还漂亮几分。 “爷,楼上雅座?”宁月儿看宝玉的雀金裘,眼睛乍亮。 宝玉摆手道:“不用了,我随便看看就好。” 楼上雅座要五两银子,他早就准备好了,可看见满城凄凉,突然又舍不得。宁月儿笑脸一僵,撇过李贵、茗烟单薄的衣裳,鹅蛋脸就垮了下去。 【瞧这穿着打扮是个有根底的,也不舍得给下人添件厚实的衣裳,就两个锦褂撑门面。一个吝啬鬼,榨不出油水。】 宁月儿这般想着,态度转冷,随手招呼道:“那您请便,今个是咱家白姑娘招入幕之宾的日子,别看国大事忙,连举人大老爷都来了呢。可要好生涨涨见识。” 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茗烟嗤出一张狐狸嘴,惊得宁月儿退了一步,捂嘴笑道:“原来也是有根底的,您别介,收起嘴脸。咱们姻香楼可是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的风月场所,常有抱得美人归的大老爷,休要被他们看见了,平白招惹事端。” 宝玉让茗烟收敛点,笑问道:“那么多灾民,还有举人大老爷在?” “可不是,那是咱家白姑娘好,魅力大。”宁月儿得意笑道。 宝玉就懒得理她,自顾自要往里走,却被李贵扯住了衣裳。“爷,”李贵担忧道:“你看这四面雅阁,明摆着把大厅给压了去,以您的身份留在大厅,这于理不合,大老爷会怪罪。” 宝玉偏头想了想,还真是。 在贾府这些许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别看贾府满门狐妖,却最是个偏向儒家的。儒家讲究礼法,他作为国公府嫡子,出门在外,必须有自己的身份。 就是说:吃,要吃好的;喝,要喝好的,就算是一个座位,那也要高高在上,不能被身份低的压了一头。 他看向四周环阁上的人,多是素衣秀才,也有灰袍生员。单是生员的文位,他就不比别人低,更何况贾府是一门双公,属于开国卿相之列,不能低于旁人。 宝玉叹口气,从怀里掏出银子,递过去。 宁月儿眼睛又亮,笑道:“呦,我就说您是个有根底的,哪能在下面跟帮穷生员鬼混呢?您别心疼这五两银子,要知道咱们姻香楼的环阁,没文位的可上不去,我是看您一身气度,不是普通人……” 拉长了调,满脸讨好,急匆匆去抓白澄澄的银子。 一抓,没动,再一抓,还是没动。她看宝玉,见宝玉笑吟吟的看着她,问道:“爷平日里不参与鸡毛蒜皮的小事,五谷都分不清楚。你要银子,多大点事,但要回爷个话。” 宁月儿不松手,道:“爷,您说,随便问。”眼睛还盯着银子。 宝玉嘴角含着笑,声音阴阴的,道:“这五两银子,能买粮几何?” 宁月儿噗嗤一乐,嗔道:“爷,您说笑了,谁不知道咱们大周国统一粮价,是一两银五担米,五两银,自然是二十五担了。” “换成陈米呢?” “新米贵,陈米贱,要是陈米,能买三十五担。” “要是掺了糠呢,只求能活人的那种。” 茗烟开始磨牙,李贵抬眼看四周环阁,没看到熟悉的大人物,牙齿也呲起来了。他怕给宝玉惹麻烦,但以国公府的地位,在外面能是麻烦的,还真不多。 宁月儿感觉不对,眼神从银子上收回来,抬眼看宝玉,神色转冷道:“这位爷,要是掺了糠,只求能活人性命,那就换的多了去了。您让奴家给您算,奴家就给您算算,但要是找麻烦的话,还请换个软的磕碰。” 宝玉哈哈一笑,道:“我又不是找麻烦的,管你是软是硬。” “那倒好了,奴家给您算算。”宁月儿的脸好像六月的天色一样,说变就变,佯作嗔怒道:“您还真难为了奴家,那饿到要死的怎么不能活?观音土都吃的下去。我看您真个好奇,就费心给您算算。” 染了蔓萝草汁液的亮青指甲来回掐弄,片刻后,笑道:“要是只求活命,100担是少不了的。爷,可算满意?” “够多少人吃?” 这次算得飞快,笑道:“够一万人吃顿饱饭。” 宝玉点点头,还算满意。一担的粮食,换成二十一世纪就是59200克,即59.2公斤,100担,是五千九百二十公斤。这是掺了糠的米,一万多斤的粮食,正好够一万人吃顿饱饭。 他把银子丢过去,沉声笑道:“收好,这可是一万灾民的命。” 那边宁月儿迫不及待的接过银子,耳边就传来这句话,她浑身一抖,脸色发青,手指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哧啦,在白澄澄的硬银子上掐住几个纤秀的指痕。 宝玉眼神撇过去,笑道:“果然是个硬的,好大本事。” 李贵、茗烟连忙上前,把宝玉护在身后,那宁月儿神色阴晴不定了一阵,扯起笑脸招呼道:“水墨、烟墨、秀墨,你们三个一并儿来,招呼这位爷楼上环阁。记住,要流云厅,一应家什,全都要好的!” 大日、暖月、飞湖、流云四厅,是姻香楼最好的四个雅厅,入内要一百两银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宁月儿没再讨要银子。 宝玉不知道这些,也就过去,后面茗烟慢了一步,留在最后。他等宝玉踏上旋转的楼梯,回头对宁月儿呲牙,露出一张满是桀骜的青玉狐狸脸来。 “你对我家爷好,小爷就对你好,等小爷长大了把你抢了来,填房!” 嘀咕罢,笑得咔咔的,跟宝玉上去。 … … 姻香楼最顶层,檀烟袅袅,如玉温香。 曼陀罗紫的纱帘旁坐着一人,身姿如烟雾般缥缈,流云般的素纱长裙滑淌而下,遮不住腰肢曼妙,挡不住满目妖娆。雪白纤细的指在一侧古筝上拨弄,弹出一曲叮叮咛咛的,传不出三丈暖阁的小曲儿。 “小姐,给!”宁月儿气呼呼的冲进来,摊开手。 白南烟妗首微转,如绢的青丝缓缓洒落,雾鬓风鬟,露出一张足以让人窒息的美丽脸庞。 温玉脸庞、凤眼、琼鼻、青眉如黛、齿如列贝,其造型精致、大小搭配,让人看了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她扭动纤腰,藕一般的嫩臂膀儿从素纱长裙内滑出,指着银锞子笑骂道:“不过是个银锞子而已,给我做什么?” 声音也极为动听,像是开春的黄鹂叮咛。 宁月儿把银锞子一摔,气道:“还不是来了一个难伺候的,五两银子,我把他安排到流云厅了。” 白南烟妙目流转,看着她,等她说话。 宁月儿跺脚,嗔道:“小姐,您也不问问?” “问什么?你来了,肯定会说。” 宁月儿气乐了,道:“您呀,啥都看得通透,真不知道该喜人还是气人了。我跟您讲,刚来的那个难伺候的,看模样俊俏得很,穿着打扮也是有根底的,偏偏吝啬极了,五两银子,他让我好生收着,说是一万灾民的命。 您想啊,五两银子也就值100担掺糠的杂粮,是够一万人吃顿饱饭,但这顿后呢,还是要饿死冻死,怎么能说是一万条性命呢?他妥妥的不讲个道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霸王薛蟠 宝玉初进流云阁,吓了一跳。 要说奢侈享受,按说没有哪个地方比地上贾母暖阁,可这个烟花场所的流云阁,论奢侈比不过贾府,论起享受,却要高了几个层次。 流云为饰,珍珠作帘,遮蔽了整个小阁的正前方,以至于里面看外面看得通透,外面离得远些,看里面可看不清楚。 侧前一溜儿珊瑚迎门柜,连着黄花梨连三柜橱,领头的水墨侍女给他脱了雀金裘,次一步的烟墨、秀墨就从珊瑚迎门柜里取了七八双各色的软鞋来。 她们见宝玉摇头,李贵、茗烟也说不换,就从后面的黄花梨连三柜橱里捧出宽大的家居服饰,类似睡袍的那种。 宝玉笑问道:“别人穿过的?” 领头的水墨侍女行了个淑女礼节,道:“回爷话,咱们流云厅的东西只用一次,用过了,那也就丢掉了,干净得很。” “那倒是有趣,我只花了五两银子,这些个衣服鞋子,哪个少于五两银了?放回去吧,给你家主子省些开销,还有,替我谢谢刚才的嬷嬷。” 水墨笑道:“您说的是宁月儿宁嬷嬷,奴婢定当回禀。” 说罢,引着宝玉进去。 宝玉在松红林木宫凳上坐下,下面铺着猩猩红的敦厚坐垫,舒坦得很,眼前是黑漆彭牙四方桌,手感温润光滑,没有丝毫凉意。再往前就是珍珠穿就的帘子了,在大周珍珠算不上珍贵,但像这些个饱满圆润、大小相同的,显然花了许多心思。 招呼李贵、茗烟一起坐下,又从水墨侍女手里接过茶水,抿着茶,看下面大厅里的人生百态。 恍然觉得有人看他,顺着看过去,只看见一道曼陀罗紫色的纱帘微微晃动,看不到人影。 他不管这个,回敬一个笑容,算是有礼。 白南烟捂嘴娇笑道:“你说的没错,是长得挺俊,就是不知道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了?月儿,你让水墨、烟墨、秀墨伺候他,不怕他找你麻烦?” 宁月儿噗嗤笑起来,道:“要我说呢,就是小姐的心思太通透。我只是让人伺候他,可没说他肚子里没有墨水。小姐啊,您瞧瞧旁边那个,就是那个五六岁的泼猴子,您说,我要是落下身份揍他一顿,会不会有好?” “大冷天只穿一件黑色锦衣的那个?” “嗯,就是那个杀才。本来我以为他们只穿这么点衣裳,是当家的吝啬,屈待他们呢,后来听五两银子的说头,怕是衣裳都脱了去给了灾民,这才安排了流云阁给那少爷。小姐,我是爱他们得狠,就是那泼才,说什么长大了抢了我去,做个填房!” 噗,白南烟一下子笑喷了。 捂嘴娇颤了两回,手指在古筝琴弦上一阵挑动,颤出首《云水禅心》出来。 叮叮咚咚的曲调悠扬婉转,如流水潺潺,又如竹林扶疏,泉石相映,有种悲天悯人的意境出来。她怅然叹道:“君子怀德,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有德,还是徒然为了虚名了?” “要是为了虚名呢?” 琴声慢拨如流云,情到兴高处戛然而止,一滴殷红的血被断裂的琴弦拨打了去,落在对面的一个青花瓷瓶上。 瓷瓶散落如沙,随后翻卷了去,化作三只五彩斑斓的彩蝶,淡淡消失。 … … 宝玉遥望曼陀罗紫色纱帘,见没了动静,也是温和着眼神看着。他以为姻香楼沽名钓誉,只是引诱人来消费罢了,如今看起来,还是有它起来的道理。 会做人,也许,还有善心。 【罢了,只当顽个乐子,不要把心里的火丢在这里了,不好看,也太不会做人。】宝玉这样想着,抿着茶,身体放松起来。 水墨要给他揉捏肩膀,被李贵拦了,让他好生休息——宝二爷辛苦练字了多日,也该舒坦一次。可这时下面吵嚷起来,他蓦然站起,浑身的腱子肉好像涨了气。 茗烟的眼睛瞪圆了,爪子放嘴边舔,宝二爷说过,要是爪子上沾了血,舔一舔,那可是很有气势。他喜欢这个。 “咳,”宝玉咳嗽一声,瞪他们一眼,立马让人安稳了。 茗烟委屈道:“爷,他们吵您休息。” 李贵也帮腔道:“我在府里憋屈得狠了,爷,逮机会让我发泄一下,这些个生员、秀才,可没谁是我的对手。” 宝玉着实狠瞪了李贵一眼。看岔了,真的是看岔了!他以为李贵是个怕事的,没想到在府里才是怕事,出来就是个挑事的。没错,李贵是接近老妖的大妖,一般秀才不是他的对手,但这里许多人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更别说有举人在,举人能出口成章,一首诗词出来,他要给人收尸。 “续茶。”玉净纹搪瓷杯儿递了出去。 水墨想接过来,宝玉就把手往回一缩,道:“让李贵去。爷想喝煮茶,你给煮上半个时辰,不能动地方……茗烟你笑什么?少得了你了?你去温酒,小火温,温半个时辰。” 茗烟嘴巴咧得老大,哭丧道:“爷,温半个时辰,酒都没味道了。” “爷酒量浅。”宝玉一本正经。 撵了两个添乱的,宝玉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听人吵架。 耳边传来怒喝喝的话,听声音是个年轻的,脾气不好,“凭什么不让我写下去?今个是白花魁请入幕之宾的日子,爷想写就写了,说不得白花魁就喜欢,凭什么你来添乱?” “哈,就凭你这个狗屁不通的句子,也能入白花魁的眼?诸位来看,看看,”一声隐含暴怒,语调仍然温吞,好像强行装着雅气的声音道:“一个二个三四个,五六七八九十个,诸位,都来看看,这不瞎胡闹呢吗?” 耳边传来哄堂大笑,宝玉摇摇头,就这句子,真是狗屁不通。 他觉得有人要下不了台了,要说圆场吧,或许有人能圆过去,比如他贾宝玉,可在场的最多是个举人,谁愿意拉下脸,给个草包圆场? 他眯着眼,当笑话听。 下面大笑不止,那个温吞的声音接着道:“就你这诗,满口俗语,狗屁不通。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你家的府苑,端得没文化,少学识。这里是姻香楼,诸多才子共聚一堂,怎么能让你丢人现眼?” “呐,我还没写完。” “那你写啊,我让你写。诸位,咱们让他写下去,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不知道是想看热闹的多,还是念及文人素养,不阻着别人写下去。 那个被起哄的好像傻了,懵懵的道:“我,我下面忘记了,你们断我思路!” 哈哈哈,满堂大笑。 温吞吞的声音大笑道:“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也是个有根底的,可惜天下膏盲何其多,有根底的未必有学识了。你就省省,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想想那个富贵闲人无事忙,你想跟他并列中都双熊包吗?” 有点耳熟?宝玉竖起耳朵。 “混账,你敢说我家宝兄弟!”有人怒起来,下面砰砰哐哐的一阵乱响,又有风声、吟诗声、怒吼声,好像有秀才用了纸上谈兵,硬是打起来了。 宝玉四处看看,文气涌起,正气加身,拽起黑漆彭牙四方桌丢了下去。煮茶的李贵、温酒的茗烟也跑过来,单脚踩在流云阁的栏杆上,对着下面一阵怒吼。 嘭! 黑漆彭牙四方桌在大厅中央的喷泉上摔成八瓣,宝玉走过去,居高临下,喝道:“都住手!” 生员、秀才,还有看热闹的富商被吓了一次,都住了手,唯独一只青色的大鸟四处飞舞,扑腾翅膀,撵着一个素袍的秀才暴揍,“我叫你说我家宝兄弟!你说我没关系,反正就是没文化了,就是呆霸王了,就是不能说我家宝兄弟!今个让你看看,什么叫呆霸王……爷弄死你!” 宝玉看了一阵,乐了。 呆霸王,青鸟……他心里有了眉目,这个暴揍别人的,应该是薛蟠无疑了。 照理说,薛蟠只是大妖级别,跟秀才的实力等同,可惜秀才只能纸上谈兵,不能出口成章,这突然打起来,着实受了不少委屈。 等薛蟠把人揍个五迷三道,宝玉才笑着道:“薛家哥哥,暂且住手。” 薛蟠听这话,抬头看宝玉。他没见过宝玉,只知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长辈好生叮嘱过他,要维护自家人的名声。他听到宝玉被骂,这不,原形都出来了。 瞪着双鸟眼,气冲冲的道:“你是哪个?” 宝玉笑道:“且上来,自家兄弟,气个什么?”说着,让茗烟跳下去把薛蟠的衣裳带上来。 薛蟠听见‘自家兄弟’的话,脾气敛了,飞到流云阁的珠帘后,在水墨、烟墨、秀墨,以及李贵的伺候下穿了衣服,又要跳下去打,宝玉拦住他,打开珠帘,看下面的乱成一团。 他看见众人散得更开,被姻香楼的人安抚了去。一个身穿灰袍的少年扶着受伤的秀才,抬眼跟他对视。 林修竹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模样,跟宝玉年龄相仿,清声道:“不知这位是贾史王薛哪个府上的少爷,我知道四大家族功在社稷,但是当众伤人,未免过了。” 宝玉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林修竹,区区生员而已,受伤的是我的哥哥,林和正。”林修竹行了个文人礼节,铿锵道:“不管您是贾史王薛中哪家的公子,都护不得这呆霸王薛蟠。我知道他是薛家嫡子,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交出来,送于中都城府尹治罪。” “好,我交人。”宝玉眯起眼睛,微笑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无能第一 薛蟠气得发抖,就见宝玉给他使了个眼色,冲着下面道:“王有王道,法有法道,这世上就是讲究个王法。你让我交出薛蟠,没问题,但是有一点,你要说与我听。” 林修竹略微低头,扬手道:“请讲。” 宝玉看他林修竹身边的白袍秀才,笑道:“当众伤人,自然有当众伤人的说法,但是你的哥哥,无端污蔑我家宝兄弟,坏他文名,不知道又是何等罪名?” 林修竹呆滞片刻,摇头笑了起来,一张小脸饱含讥讽味道,是人都看出来了。 他对宝玉道:“这可不是污蔑,中都城有哪个不知道贾宝玉是个草包?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有词为证。” 宝玉的脸色一阵冷漠,哼道:“何词?” “您且听着。” 林修竹轻声吟哦: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乖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无能天下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声音初时低而婉转,逐渐慷慨激昂,林修竹吟到动情处,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吼道:“我等乃是圣人门下,或是生员,或是秀才,吃着国家俸禄,自当为国效力,不可学此等膏粱,无能第一,不肖无双!” “好好好!好一个无能第一!好一个不肖无双!”宝玉拍手大笑,同时让李贵和茗烟拦住薛蟠。 他冷笑问道:“不知道宝兄弟做了何事,是***女?还是灭人满门?你们把他如此编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据你所说,你不曾见过宝兄弟;据我所知,宝兄弟被管束甚严,一辈子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倒是想要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你们如此祸害于他!” 宝玉背负在身后的手掌指骨发白,是真个暴怒了。他以前就觉得奇怪:《忆秦娥》此等文章,为什么只落个才高八尺,煊赫级别?原来外面是这么编排他的,他别说文名了,简直是臭名远扬! 诗词初创,才气翻涌的层次不只看文章质量,也看个人文名,要是文名坏了,就没人愿意学习、书写、理解、研究,自然也没人广为传播。在这方天地的眼里,《忆秦娥》质量再高,作用再大,被他的文名影响,也只能是煊赫级别而已了。 这直接影响他点燃更多文火,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影响他火烧文山、精炼文胆,影响他铸就文宫,让他百尺竿头,难得更进一步。宝玉再次喝问:“尔等,所图何来!” 林修竹愣了片刻,仔细想来,真没听过贾宝玉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劣迹,旁边林和正扯了他,昂头瞪宝玉,喝道:“文人的事情,你懂什么?那宝玉没开文山,不是生员,自然没有文名可说。休用那无能小儿扯开话题,今日,定要让呆霸王去中都府衙走上一遭!” “为何?” “他肆意伤人!” 宝玉哈哈一笑,道:“你刚说文人的事情,那我要与你说道说道。你说他肆意伤人,何为肆意?要是你被人打断思路,下不得笔,出不了诗,又是何等罪名?” 林和正讥笑道:“就他?还作诗?你听听,一个两个三十个,五六七八九十个,这也叫诗?不要笑掉世人大牙。” 宝玉喝道:“你告诉我,到底是何等罪名!” 林修竹觉得不对劲,暗地里扯林和正的衣角,被林和正带了一下,差点跌倒。只见林和正满脸讥笑,道:“以大周律法,恶意断人思路,可发配三千里为奴;要是进士认可,是足可煊赫的诗词,判绞刑;要是耽搁文山开辟,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我说了,你又如何?就呆霸王薛蟠这种草包,难不成还有好诗词出来吗?” 四周传来窃笑,林和正高挺胸膛,越发得意了。 宝玉等他得意完,笑道:“还真有。”他轻笑道:“其实薛家哥哥早就想好了诗词,还跟我说过,就是被你打断,一时忘记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落针可闻。就连薛蟠都张大了嘴巴,傻乎乎的看宝玉。 “兄弟,好兄弟,我真没……”薛蟠急得挠头。 宝玉对他微微摇头,转脸看下面的林家兄弟,就见林修竹对他作揖,扯着林和正要往后退。宝玉高看这少年一眼,但是很可惜,这少年的秀才哥哥,委实是个不懂事的。 只见林和正讥笑更甚,道:“一个两个三四个,五六七八九十个,好诗啊,好诗,有趣啊,有趣,我倒是想听听全文了,还望这位少爷指教一二。” “指教不敢当,你且听着,听完后,自个去中都府上领个发配吧。可要顾好自己,尽量发配的离金陵城远些。” “不劳费神,还请指教。” 林和正一点不怵,听听,就一个两个三四个,这样的诗词,任谁能续得下去?他只是说句理,平白挨了顿揍,此仇此恨,定要追根究底才能罢休! 四周议论纷纷,那些个生员、秀才在嘴里心里细细品读了,怎么也续不成个像样的诗词。他们用怜悯的眼神看宝玉,觉得有人要下不了台,要丢大脸。只怪薛蟠真是胸无点墨,硬充大拿。 姻香楼的最顶层,白南烟蹙眉思索,吟道:“一个两个三四个,五六七八九十个,这续倒是好续,就是没个能有点意境的。这位公子,怕是要丢脸了。” 宁月儿焦急道:“小姐,您都续不上好的?这……” 白南烟摇头道:“我续不上,大日阁的举人老爷也续不上。月儿,你喜欢的这位公子或许有德,但委实不知进退。呵呵,君子有德,但是君子,未必有足够的脑子。” 她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宝玉闭上眼睛,任他笑,任他狂,等人笑够了,睁眼,双眼如同腊月深潭般冷若冰霜。 “一个两个三四个,”他低声吟哦,“五六七八九十个。” 到了这里,蓦然大笑,手指对下面所有人一一点了过去,最后戳在林家兄弟的脸上,提高声音,抑扬顿挫道:“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林和正蓦然僵硬了表情。 林修竹嘴里喃喃:“一个两个三四个,五六七八九十个;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凤凰何少?我,何多?” 咔嚓!牙关紧咬,咬掉一块嘴皮,鲜血嗞嗞流淌。林修竹连退数步,胸膛剧烈起伏,他抬眼看姻香楼满目荣华,再想西城遍地饿殍,脑海文山剧烈颤动,文火飘摇,唰啦灭了五把之多。他对宝玉深鞠躬,苦涩道:“儒家末进林修竹,谢前辈指点。” “你倒是个有良心的。”宝玉背负双手,抬起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不看下面,是给在场的所有人脸面。耳边淅淅索索的,有不少人一边揣摩他的话,一边青了脸色,偷偷摸摸的往外走,等他再次看去,在场的人少了一半还多。 但是慢慢的,离开的又回来了,他们或是愧疚,或是含怒,但都对宝玉弯腰拱手,道:“我等恭听教诲。” 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就是说,知错不改,或者是逃了躲了,都不配做圣人门下。 眼看众人变了风向,林和正满脸怒火,没被打动分毫。他怒斥道:“你这只是首打油诗!” 宝玉笑吟吟的道:“没错,只是打油诗,但是谁说打油诗就不能名动了?当今这世道,又是在这满目荣华的地方吟的,要是不名动,我还真没脸吟了。” 林和正冷笑道:“打油诗不可能名动一方。” 宝玉嗤笑不语。 姻香楼的顶层,白南烟蓦然站起,娇媚脸庞满是惊讶,随后笑道:“好!好一个凤凰何少尔何多!他这是借林修竹的话反过来对付人家呢。林修竹来个‘吾等乃是圣人门下,或是生员,或是秀才,吃着国家俸禄,自当为国效力,不可学此等膏粱,无能第一,不肖无双!’,他就来一个‘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这是骂他们都是祸害的麻雀呢,直接怼了回去。联想我姻香楼满目荣华,跟外面饿殍遍野,这身在姻香楼的,有哪个剩了脸面?” 宁月儿苦笑道:“小姐,我知道,我懂。没见林修竹被怼得呕血,文火都灭了好几把吗?可他这首诗出去,我们可就没生意了。 哼,枉我安排了流云阁给他,真是个没良心的。” … … 林和正一边强词夺理,一边要往外走。身为秀才,他怎么不知道宝玉这首诗能够名动?按说区区打油诗,确实很难达成才高三尺,落得名动的,但是宝玉这首不同,硬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虽是差了些,没有天地异象,但要是落了笔,成了文,妥妥的名动篇章。 大周例律:生员免徭役,月俸一两银;秀才面徭役、税收,月俸三两银。他们吃着国家俸禄,在如今的风雨飘摇中,不思赈济灾民,不思为国效力,跑到这风花雪月的场所败坏银子,就是不忠!儒家重礼法,不忠罪名,太大! 可以说,这首虽然是打油诗,但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别说读起来朗朗上口,就算语句不通,乱七八糟,也能让世人津津乐道了。如今既然成文,必然名动一方。 “哼,这般狗屁不通的句子,竟然也能出个打油诗。不知者无罪,真是让人恼也!” 林和正一甩袖子,要走。 正文 第三十章 君子怀德 没错,不知者无罪,这样的破句开头,就算到中都府尹那也很难判罪,没人能奈何他。可这时,宝玉突然冷笑道:“不知者无罪?很好,那你坏人文名,也是不知?” “坏谁文名?那个无能第一?哼,他不是秀才,生员都不是,连个文位都没有,哪来的文名?”林和正哼哼唧唧,怒瞪宝玉。 宝玉笑了,才气燃烧,正气翻腾,周身宛如炽白烈焰,硬是把灯火的光芒都盖了去,哼了一声,轻声笑问:“你说我没有文位?何来文名?” 声音虽轻,却让众人舌桥不下,那些生员、秀才,不管是离开又回来行礼的,还是压根就没走的,全都抬头看他,满脸不敢置信。 “他说什么?他就是那个无事忙?” “怎么可能?都说贾府宝玉无能第一,不喜文章,他又怎么开的文山?天呐,难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坏人文名的帮凶吗?” “想起来宝二爷没什么劣迹,就是有人说他,我们也就跟着说了,如今想来真个坏了他人文名,不妥,大不妥呐!” 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个平日里作风端正的,连忙斟了茶水,弯腰上楼,奉给宝玉。 儒家是有礼法的,他们被人以讹传讹,不小心坏了别人文名,既然没被人上门指责,只是附带着有些苗头的,只要主动敬茶赔罪就好。 宝玉见他们懂事,一一接了,每盏茶过了嘴唇,算是照了礼法。 想了想,笑道:“不知者无罪,诸位都是圣人门下,还望为灾民做点事情。我一路走来,见那受冷的,挨饿的,心酸,心寒,心里委实难过。” 宝玉把话题转移,也就抹过了这件事情,当然,只是对这些个端茶赔罪的而已。 林修竹虽然幼小,也是个懂事的,他见已经无法挽回,大礼参拜宝玉道:“末学后进,再次拜谢前辈提点,学生愿出纹银100两,赈济灾民。” 这是服了软。 林和正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双吊梢眼满是怨毒盯着宝玉,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不知者无罪,我先前不知道你开了文山,做了生员,些许话儿也是随着众人说的。不知者无罪,你还想我做什么?” 【当弟弟的能屈能伸,是个人物,可这哥哥……不能轻拿轻放,不然的话,不光是我,连着整个贾府都要蒙羞。】 宝玉点头,笑道:“很好,不知者无罪,我刚也说过的。此等罪名,想来就是到了中都府尹那里,也不能把你怎的。” “哼,你知道就好,我大小是个秀才,我的恩师,那可是三甲举人!” “哎呦,我们家宝二爷,可还真不敢得罪三甲举人呢?”茗烟讥笑喊了一句,调子拉长,惹来一堆哄笑。 宝玉挑挑眉毛,有些话不能亲口说,茗烟这小子恰到好处。 林修竹只想把这个白痴哥哥扯下来,找个地缝塞进去。三甲举人?那也还是举人啊!贾府有宁、荣两个国公,还有史、王、薛三大家族同气连枝,区区一个举人,能把人家逼到哪里去? 【白痴,废物,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哥哥,亲哥哥……还只有一个……】 林修竹瞧了眼大日厅的方向,见珠帘紧锁,脸色都绿了,连忙扯林和正,小声道:“哥哥,我的亲哥啊,青丘狐族地位尴尬,您要是占着理,咱们敢打上他们府门去,可不占理就别硬气了,真个不知死吗?” 林和正呆滞看自己的亲弟弟,良久,跺脚道:“我还就不信了,他青丘狐族多大威风,能颠倒黑白给我胡乱安了罪去?” 他指着宝玉就骂:“你不过是个无事忙,富贵闲人,顶多占了个口衔宝玉出生的便宜,被人说是个灵秀的,可我认为:你人不人,妖不妖,比那下贱的半妖还要下作了去,凭什么说我污你文名? 没错,那诗文是我作的,有错吗?你贾宝玉,就是个无能第一,不知道哪里偷了首打油诗,跑来给我下套!” 宝玉的脸色冷下来,本以为林家兄弟以讹传讹,没想到,这做老大的,还真是罪魁祸首了。归根结底,是嫉妒小宝玉口衔宝玉出生,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只在乎结果。 回望过去,笑意温和道:“作得不错,挺有文采。” 这一句轻不轻,重不重,里面没接他的话,看似个真诚夸赞的,可细细品味,真个有尖锐的针儿在其中,憋得林和正脸堂子铁青,说不出话。 人家‘夸’他呢,他能怎的? 林修竹站起来,狠狠跺了几下脚,扯着林和正去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给自己亲哥几个巴掌。 刚才要是走了,那也只是走了,现在同样是两人离开,但接下来的后果,林和正承受不起,妥不了麻烦恩师。 宝玉看似夸他诗才不错,其实是坐实了林和正坏人文名的罪名,中都府衙必须要走一遭了,不然的话,林和正要成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也要受牵连,神童之名,要蒙上污点。 宝玉目送他们离开,笑容就没从嘴角落下,只等不见了人影,对众人拱手道:“宝玉先前言辞激烈,诸位莫怪,只是见了灾民饱受饥寒之苦,愤然出口,还望见谅。” 众人慌忙回礼不提。 这时楼上传来宛如黄鹂叮咛的声音:“一个‘莫怪’,一个‘见谅’,宝二爷连着两个道歉,诚意是足够了,可跟前段的诗词比起来,却又不够。” 言辞看似拿捏,但是听不出恶意,宝玉笑道:“还请见教。” 楼上传出一阵轻笑,又言道:“依奴家看,宝二爷这诗取名《咏麻雀》最为贴切。一个两个三四个,五六七八九十个;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这首诗的前两句如同白话,仿佛一个小孩子在点数枝头的麻雀,然而后两句笔锋陡然一转,诗篇的寓意立刻显现出来。 要是奴家没看错,您是怪恩客们来奴家的姻香楼玩乐,不管满城灾民的生死吧?呵呵,批判嘲讽,真是入木三分。” 宝玉拱手道:“楼上的可是白花魁?花魁说的没错,理解十分透彻,只是宝玉也知道灾民太多,不是个人力量能够挽救,只希望众志成城,让灾民少些伤亡。” 闻言,白南烟掀开曼陀罗紫色的娟纱,露出一张俏脸,倾国倾城。 她笑道:“您只是说您的看法,我却有不同的看法呢。诸位恩客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儿,定也不忍心灾民饱受饥寒之苦。他们也是力有未逮,虽然人在此地,府邸里面,铁定吩咐了下人赈济灾民。您有失偏颇了。” 宝玉点头,顿时感觉射在身上的视线温和不少。 别看众人对他礼敬有加,实际上,他真的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明着不说是碍于悠悠之口,怕被安上不仁、贪图享乐以及知错不改的恶名,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怪他怨他。白花魁这番话说出来,一方面讨好了众人,挽回姻香楼的生意,另一方面给了所有人包括他宝二爷一个台阶,和解的台阶。 众人明着对他礼敬有加,但只是碍于礼法,平心而论,任谁被人作诗骂了一轮,心里都不会好受,不会给他对外面解释什么。 而如今,顺着台阶走下来,他的文名,那是稳稳的逆转翻盘了! 【姻香楼果然是姻香楼,怪不得短短时日就压过牡丹苑成了青楼之首,好个白花魁!好个白南烟!】 一句话讨好了所有人,宝玉恍然觉得,这个白花魁,才学心机不下于林修竹。 他笑道:“如此是宝玉不对,宝玉真心赔礼,诸位莫怪。” “不怪不怪。” “宝二爷心忧灾民,那是君子怀德,我等怎敢怪罪?” “何谈怪罪,宝二爷此举让我等汗颜,回府定然带上家丁仆役,轮街赈济灾民!” 众人连忙回话,忽见白南烟媚眼如丝,嗔道:“你们啊,就是心善,这就让宝二爷蒙混过去了?宝二爷才识过人,既然以文章骂人了,不带脏字儿,自然也要用文章道歉,同样,不能有个‘歉’字。” 宝玉苦笑道:“加个‘对不起’成吗?” 白南烟妙目流转,差点勾了众人的魂灵儿去,意有所指的道:“您说呢?” 众人只顾看她,连起哄都忘了,唯独宝玉被她将了一军,脑海连忙过了诗词千篇、文章万言。这白花魁看似刁难,实际上是给他一个广增文名的机会,同时,也是考校他的真才实学。 很难,不是一般的难。 要说道歉不带个‘歉’字,其实也有,但那是他准备压箱底的,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不适合现于此地,而且,明显与场景不合。 白南烟见他皱眉思索,轻声笑道:“怎么了?这就难住了?也对,道歉的诗词本就难写,还不能有个歉字。我说宝二爷,您可别怪奴家,只能怪您自己贪心,要把好名声都占了去。” 宝玉叹道:“白花魁可真难为了我,我冤死了。” “冤枉?您可不冤枉呢。”白花魁拨弄柔嫩细腻的指头,一一数道:“君子怀德、君子和而不同、君子有成人之美、君子周而不比、君子坦荡荡、君子中庸……这孔圣人几千年也就出了这些个君子说。 您心系灾民,占了君子怀德,如今又与诸多恩客化干戈为玉帛,硬要把君子和而不同也占了去。您说,您是不是占大便宜了,要拿出点真材实料来?” 台下众人蓦然呆滞,随后以崇敬眼神看宝玉。君子怀德,他们认了,君子和而不同却不是这般简单了。 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就是说:君子在人际交往中能够与他人保持一种和谐友善的关系,但在对具体问题的看法上却不必苟同于对方。换言之,就是看法不同要去争论,同时还要仅限于争论,不可伤了和气。 这是多少进士文位的大官人都没做到的事情,仔细想来,宝玉真要做到。 他们盯着宝玉,满怀期待——要是宝玉把诗词做出来了,那就坐实了他‘君子和而不同’的修养,他们以后见了,要真心的唤一声宝二爷。 只要坐实了这个,他们出去,都不好意思不为宝玉广扬文名。 宝玉谢过白南烟,皱眉思索。 众人保持安静,连着白南烟、宁月儿一起看他。 题目委实太难,作不出来也没关系,将心比心,他们不怪宝玉,但还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想看到宝玉作出好的诗词。 哪怕......只是听着不错也好。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曲动心 突然,宝玉眉头松动,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好的诗词没有,但是普通白话,乡曲俚语,倒是想了个应景的。” 普通白话? 乡村俚语? 众人大惊失色,看宝玉的眼神,仿佛看一个荒诞不羁、顽劣无比的孩童一样。没错,以宝玉十一岁的年纪,在他们眼里确实是孩童了,可正所谓利人、利他、利天下,是为君子怀德,宝玉做到这点,谁敢再把他当无知小童? 更何况只要作出应景的诗词,‘君子和而不同’的高帽子就妥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闻道有先后,两个君子高帽,足够宝玉摆脱年龄的桎梏,与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同辈论交。 白南烟摇头叹道:“年龄尚幼,涵养不足,他自大了。” 宁月儿在后面笑:“可不?他就是个毛孩子。我说小姐,怕是您期望摆的高了,摔下来也就觉得狠,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毕竟是个孩子,没人跟他计较。” 白南烟轻抚琴弦,黔首微摇——这儒家盛世,文人博取文名不下于刀剑互搏的血腥,谁管他是不是个孩子? 儒家重礼法,辈分上不会乱,但是除了辈分,还有文名、才气以及官衔高低的比较。官衔高低跟辈分相同,属于礼法中必须的那种,而文名、才气,那是足够碾压前两者,达到一文动天下,无人胆敢质疑效果的极为可怕有用的东西。 如果有人文名远播,他去决定什么事情,长辈不愿也不能质疑;如果有人文名远播,就算一介布衣,当地的父母官也要看他几分脸色,不敢拿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宝玉是最大的赢家,就算作不出来诗词,文名也是逆转翻盘,可他说了什么? 普通白话?乡村俚语?这等东西与普通的武道修炼相仿,被称为下九流,比打油诗的地位还要低下了一十八层地狱去。要是作好了也就罢了,要是作不好,增长文名的事情可就付诸东流。 白南烟紧紧抿着嘴唇,哼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他是要用自己‘君子怀德’的名声,去拼那‘君子和而不同’的更高峰。” “能拼到吗?” “难,太难。”白南烟摇头道。 以景色写文,简单;以情感写文,也简单;就算以景生情、以事件生情写出文章,对宝玉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但是以她的要求作出诗词…… 委实太难,难比登天。 诸多文人被比作麻雀,骂他们空得俸禄却不思为国,骂得好,骂得应该,骂得痛快!但要达成‘君子和而不同’的效果,必然得在‘不同’后达到‘和’的境界。宝玉必须在一篇文章内给众人找到释怀的理由,又不能推翻自己先前的痛骂,要是推翻了自己的论调,就是前倨后恭,小人一个! 可这诸多要求前后矛盾,便是千言万语也写不清的,何况要在一篇诗词里全部体现出来?不过想来也对,‘君子和而不同’这种文名是多少举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宝玉想要拿到,没点困难怎么行? 白南烟噗嗤笑道:“这下他栽定了,也是我给他画的饼太大,让他眼馋得很。嘁,与这些相比,文章里没个‘歉’字反而简单,他要掉进自己的贪心大瓮了。” 楼下众人一片寂静,他们在等宝玉的诗词出来,同时也是等待一个才子的崛起,或是陨落。 恶意揣度的、善意提醒的、安静等待的……各种各样的眼神盯着宝玉,看他往前走了两步,看他捋起垂髫、抬起眼睑,张嘴,似要吟哦。 来了! 众人屏住呼吸。 只见宝玉眼底一阵深沉,忽然从胸腔起了一股韵律,只是开篇,就让众人惊愕莫名。 普通白话?乡村俚语?没错,可是这种调子,他们从没听过。 仿佛在耳边低声轻喃,又仿佛在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个人对那皎洁明月的吟唱诉说,是心底最深处隐藏在脑海记忆里的那种,灵魂发出的悲鸣! “是不是一个人太久了,总觉得时间在翻倍的过; 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觉得丢了许多……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但被霾遮住了光明~~ 我怀念狗屁不通的光阴,最初的节奏你听…..” 灯火通明的大厅蓦然漆黑,好像所有灯光被恐怖巨兽一口吞下,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阵清风旋绕而来,吹及处亮起一颗颗明媚的星。 “天地异象,必然是名动篇章!” “天啊,《咏麻雀》所批所判入木三分都没得了天地异象,只是我等心中有数,知道是名动篇章,可这普通白话,顶多算是个乡村俚语的,为什么能得到天地异象?” “嘘,莫发声,静听宝二爷吟哦!” 下方一阵混乱,白南烟也忘了自己当初所想,手指在琴弦上颤抖,心底深处有声音在咆哮:伴琴!伴琴!伴琴!此曲唱到人心,此调人间少有,要是无琴伴奏,她还算什么个爱琴的? 别看白南烟是姻香楼花魁,平日里最是素雅,她的小阁里除了纱绢幕帘、桌椅琴案别无它物,只有一把雪白的白玉古筝算是屋里个值钱的。儒家以文章安天下,但是在她心里,文章不如古筝。 一场古风,莫过于一把古筝。白南烟爱筝如命,纤纤玉指不断颤抖,猛然摁紧琴弦,喃喃道:“不急,不急,暂且听他唱来。思白玉,他还不配你我为他伴奏,且等着,且看着,且听他慢慢唱来……” 压低嗓子,一口气唱出四句,宝玉深呼吸,屯了气息,这才唱了下去。 “你知道我有多想回到初次翻书的那旮旯, 翻开最初的一页问问自己还有啥? 见见老夫子,让戒尺啪啪啪, 严厉告诫自己不要被现实生活给击垮!” 普通白话,果然是普通白话!乡村俚语,果然也是乡村俚语!唱到此处,天上的繁星不断黯淡,似乎就要消失了异象。 大厅里一阵长吁短叹——这下九流的文章果然成不了气候,要半道腰斩吗? 白南烟的手指也从琴弦挪开,美丽的眼睛一阵失落。“果然是个配不上的。”她软语轻喃。 宝玉淡笑,声音陡然拔高: “有多少人为了眼前放弃自己的明天? 有多少人为了明天又在扼杀今天? 有多少人为了今天把自己寄生给了欺骗? 又有多少人欺骗别人只为换取一丝尊严? 有多少人为了尊严却活在别人的胯下? 有多少人活在胯下只为自己的一家? 有多少人为了一家戴上虚伪的面具? 又有多少人戴着面具笑谈家国天下? 这世上有多少无奈让人反抗挣扎?挣扎后照照镜子问问自己是不是他?蒙学的书页,老夫子的戒尺,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刻骨铭心要为家国天下?” 繁星乍亮,化作一道道雪白流光砸进众人心底。宝玉叹了口气,见众人双眼迷蒙,似乎陷进了内心的所思所想,于是略微弯腰,道:“如此,宝玉先行一步。” 没人回应,也没人送别,宝玉只是一笑,带着李贵、茗烟离开。 铮~~~ 一声琴音哀鸣,一十三弦白玉古筝噼啪响了几下,竟然有十二条琴弦蓦然断裂,只剩下最中央的那条,如蚕丝般颤抖着。 白南烟瞪大明亮的眸子,迷蒙着,有晶莹闪烁:“错了,大错特错!”她抚摸仅剩的一条琴弦,叹道:“小看他了,小看了他的白话粗俚。这曲子虽然满口白话,听着是个粗俗的,但每一句反问都夯在人的心底。 没错了,是这个道理,这世上多少无奈让你我变成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儿,还兀自得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抚摸白玉古琴,愧疚道:“是我错了,丢了伴奏的机会。思白玉你放心,我会给你再续琴弦,这首曲,也定要拿下。” 下面开始乱了,一阵阵抽泣声传进耳朵。白南烟掀起曼陀罗紫色的娟纱帘幕,强笑道:“诸位恩客对宝二爷的这首曲,可还算是满意?” “满意!有什么不满意的!” “谁敢说不满意,那是绝对眛了良心的!宝二爷这首曲子唱尽了人生无奈,把我们所有的借口都给唱出来了……你看什么看?就是借口!我们吃着皇粮俸禄,却置灾民于不顾跑到这里顽,不就是被人生打磨得忘了初衷?” “我哪里看你了?我是觉得眼眶发酸,使劲揉一揉,还是发酸……”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人走茶香 白南烟扬起娟纱彩袖做的扇子,在窗棂上敲了敲,引来别人的注意道:“诸位,我说诸位恩客,可别光顾着抹眼泪了,宝二爷把这首曲子送了咱们,但曲子都可以听,这首版加着原创金光就只有一个,谁要?” 众人愣了一次,缩起脖子,呲起眼睛,斗鸡似的怼了起来。 “我要!我是秀才!” “秀才算什么?我年长,是长辈,你们要让着我来!” “都别抢!鄙人对音律很有研究,这首曲子给你们谁都是浪费,给我才是大善!” “混账!价高者得!” “铜臭!” “无知!” “就你有钱?” 有那富商捋起袖子,招呼家丁,就有生员燃烧才气,正气加身,浑身不足的三两肉好像吹气一样的鼓起来。可没等他们露点威风,就听见铺展纸张、笔毫挥洒的沙沙声,吓得缩起脖子往后退。 几个素袍的秀才一字排开,咬牙切齿的书写诗词,怄气道:“我叫你们争,我叫你们抢!有秀才文位的都出来,咱们一起纸上谈兵,把他们都给灰灰了去!” 剩下的秀才怔了一下,铺开纸张,抽出笔毫,大笑道:“合该如此,大善!此等名动的曲子,就算硬抢也不失文人风骨!我们一起把他们打出去,然后比诗词、比文章,他么的捋起袖子比拳头也成,那也是咱们秀才的事!” 生员们都乱了团,富商们都傻了眼……他们看那些平日里慢吞吞、文绉绉的秀才通红眼睛,要吃人似的瞪着他们,差点哭出声来。 值什么?值什么?你们是秀才啊,还要点脸面不要? 白南烟又一次磕碰窗棱,发出仿佛金铁交击的一声大响,几十个姻香楼的嬷嬷、侍女云烟一般的卷了过去,抢砚的抢砚,抽纸的抽纸,夺笔的夺笔,硬是把秀才们塞进了宽大的桃花木椅子里去,她竖起眼睛道:“宝二爷可不是让你们打架的!” 众人安静下来。 白南烟这才展露笑容,勾起倾国倾城的嘴角儿道:“宝二爷的心思,大家都懂,他最是个心系灾民的。今个我姻香楼豁出去了,开价白银一千两,用来购买粮食衣物,赈济灾民,这首曲子的首版加原创金光,我白南烟要了!” “我开价……” 一个儒雅富商刚要开口,一溜儿花朵云彩般的侍女围了上去。有斟茶的,有倒酒的,茶水酒水混着碧绿的茶叶片儿一股脑的灌下去。 白南烟莞尔一笑,道:“原来是南沙木行的白老爷。白老爷,咱们可是本家,小女子平日开销大,全部身家就这一千两了,您可别跟我抢。” “咕噜…我想…咕噜噜,好好好,我不想了,给你,给你…….”白老爷好不容易把茶水酒液混杂的古怪东西吞下去,跳起来指着骂:“白花魁,你还要脸不要?” “白老爷……”白南烟拉长了调子,幽幽的。 白老爷敦壮的身子激灵发抖,差点被迷人的妖精勾了魂去,“好好好,我不要,不要了,真是可惜……行,你白花魁难得不要次脸面,我白某人让了,看在本家的份上,让了!” “如此,奴家谢过白老爷。” 白南烟烟视媚行,一双漂亮眼儿扫过下面的众人,问道:“没人抢吧?那我姻香楼的姑娘们也省了几分力气。大善,这首曲子归奴家了。” 声音刚落,十几个秀才差点跳脚,生员们也蠢蠢欲动。可这时白南烟好像不经意的嘀咕道:“不过是首曲儿,乡村俚语,下九流的好曲子而已,那边还有《咏麻雀》佳作,那才是你们文人雅士、高尚才子该抢的东西呢。” 奢华、漂亮,又满是才子风流气息的姻香楼立马变了,像座斗鸡的台子,上面一个个的都炸了毛。 刚憋屈了一次的白老爷吩咐家丁,大咧咧的要把家里的妖族护院都请来,多少个秀才也揍了。 他扯着脖子道:“谁抢?谁抢!你们哪个比我有钱?白花魁可是说了,要银子是用来赈济灾民的,自然是多多益善。我出纹银两千两,谁要是比我多,我……我还能再出!没我多的要是敢抢宝贝,揍了也是白揍!” “竖子不足与谋!” “铜臭商人,可鄙!” “入宝山而不得宝,空手而回,空手而回呐!奈何囊中羞涩…...铜臭欺人,可鄙!” 白老爷哈哈大笑,得意卡腰道:“很好,那这首《咏麻雀》就归我白某人了!可喜,可贺!诸位放心,我白某人定当重金礼聘书法大拿,绝不屈就此等好文!” “恭喜白老爷。” “虽不愿,也是大喜事,刘某人在此贺喜。” 生员、秀才们碍于礼法,依文采、辈分,一一上前贺喜了,也有那出了名的刚正秀才,想起银子要赈济灾民,再不情愿也要上前凑个热闹。可这时突然有人雅笑道:“底下可是南沙木行的白老爷,贾雨村这厢有礼。” 众人看向高处的大日厅,神色惊惶,特别是敦壮的白老爷,差点吓得跪了下去,“劳烦有礼,劳烦有礼,您老人家可是三甲举人,将来要做进士的大人物,怎能劳烦您来问礼?真个折煞小人了!” 白老爷弯着腰,快走几步,想拐过楼梯上去问安,他见大日厅的黑珍珠细帘从内拨开,赶忙跑回来,低头候着。 黑珍珠细帘两边中分,露出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来。男子约三十岁上下,面白无须、鼻如悬钟,眼眸漆黑宛若星辰,不厚不薄的嘴唇略微弯曲,似是习惯了,总带着笑,流露温文尔雅、翩翩的君子风度来。 身上穿一件青色长袍,是举人的标准服饰,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素白玉佩,长袍外是一件白色大麾,无风自舞,宛如玉树。 “白老爷,雨村对不住。”贾雨村长鞠了一躬,歉道:“那《咏麻雀》作得极好,刚仔细品读,细细思量,不想恍惚间竟是下笔把那好诗词书写了。白老爷,诸位生员、秀才,贾某无心之失,还望恕罪。” 白老爷疼得肝颤,嘴巴瘪瘪着,又不敢多话,忍疼道:“贾三甲客气了,白某不是文人,但知道见了好诗词是个怎样的情况,理解,理解。” “可这到底是您的,就当贾某代为执笔吧。”贾雨村取出文章,上面三尺才气未消,煞是诱人。 “不敢!” 白老爷吓得差点摔了,后退道:“白某怎敢让三甲举人执笔,是您的就是您的,两千两银子白某照出,权当为灾民尽心,为国家出力。贾三甲,还请您收好文章,莫要吓坏了小老儿。” 众人也连连劝说。 当今大周等级森严,要说生员、秀才也没什么,只是空有文位,做不得官,举人就不同了,哪怕普通的举人,那也是能补了一方父母官的缺,绝对的上层人物,更何况贾雨村名列三甲! 虽然还是布衣,但白老爷身为平民,又是贱职行商之流,哪敢让三甲举人代为执笔?这不是抬举,而是抬举上了天,要狠狠的摔死他! 贾雨村摇摇头,道:“也罢,不劳白老爷花费银两,既然是两千两,贾某掏尽家财,也要把银子出了。” 他取下腰间白玉佩,脱掉白狐大麾,叹道:“可惜贾某身无长物,唯独笔墨纸砚,以及这两件物什还算过得去。笔墨纸砚是文人文房四宝,自是不能动的,这两件是贾某挚友甄士隐临别所赠,价值千两,就暂且变卖抵下,剩余的一千两,贾某自当筹来。” 有人劝道:“既然是挚友所赠,怎么能抵了变卖银子?我等信得过贾三甲,您把宝物收好,手头方便了,再记这两千两不迟。” 贾雨村思索片刻,笑道:“我还真舍不得,如此,贾某谢过诸位。” 他和众人作了别,退回大日厅,黑珍珠织造的细帘洋洋洒洒,把个大日厅遮蔽严实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世事变幻,果然非比寻常。 有人赞叹贾三甲一身坦荡,两千两银子自有兑现之时,也有人以为贾雨村沽名钓誉,所谓道歉,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但不管是夸赞的还是腹诽的,都明白一件事情: 以贾雨村贾三甲之文名,他们谁也动摇不得! “唉,散了吧,今个知道宝二爷乃是谦谦君子,已然足够,我等不可再以讹传讹,坏了别人文名。” “没错,这已经警醒我等,大有收获了。”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觉得可惜,宝玉两首名动篇章,一首打油诗,一首下九流俚语,这简直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事情。且不说宝玉先前文名如何,单单两首都是名动,足够成为佳话。 如此匪夷所思、百年难遇之盛事,他们见了就是心满意足,只是可惜了首版原创….. 想及此处,众人不由心灰意冷,不自觉的,给宝玉传扬文名的心思都淡了。 “散了散了。”众人叹息着、回味着往门口走,可这时跳进来一个小厮,险些跟人撞个满怀。 “咦?怎么都要走?我家宝二爷说了,让我来找人呢。” 茗烟大咧咧的往里走,一路咋咋呼呼,引得众人拐个弯儿,原路跟他回去。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难求甚解 白南烟把曲子书写出来,字体娟秀,温和圆润,她把三尺两寸的才气灵泉压制了,就着烛火,越看越喜欢。 宁月儿凑趣道:“小姐,您可不光人长得漂亮,这字都越看越觉得妩媚了,只是干嘛把才气灵泉给压着,放出来吸收掉了不好?” 白南烟娇哼一声,撇嘴悠悠的乐。 【就是不放,平白让那小子得了才气去。】白南烟心里想道:【先是‘君子怀德’,又是‘君子和而不同’,这文名响亮起来,那小子点燃文火的速度要翻个几倍,说不定能赶上明年开春的秀才大考。这是有多大好处!】 她冷哼道:“我可是出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怎么着也得多瞧上两眼。那小子,哼哼,那小子……也不说送我篇诗词,哪怕是个不正经的、胡乱勾搭的我也认了,还要我花银子买。” “那样的您也瞧不上眼呀。” 宁月儿正在凑趣,不自觉往曼陀罗紫色的娟纱幕帘外看了一眼,笑道:“小姐您看,这不是来了吗?我就说那贾宝玉人小鬼大,忘不了您这花容月貌呢。来的是他的小厮,就是那个要抢我填房的泼才。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屋子都不是好东西。” “索性是来了,有好处就得。” 在自个闺房里,白南烟也不顾及‘见钱眼开’的形象,亮堂着眼睛往外瞅。只见茗烟四处走了走,在一处有窗子的地方停下,仰起脖子,扯开嗓子就喊。 “谁是举人?举人老爷呢?我家宝二爷让我来,有话说与你听。” 大日厅的黑珍珠织造的细帘从一旁拨开,贾雨村带着温笑缓步走出,道:“这里就我一个举人,只是我与你家宝二爷素不相识,要带什么话儿给我?” “自然是好话。” 茗烟跳上窗台,坐在窗棱上,笑嘻嘻的道:“我家宝二爷说,这举人嘛,学多识广,既然来过一次,总不能忘了拜见。他说,一口不成个大胖子,以后定然努力读书,向您这样的举人老爷看齐,将来做了举人,那也能护佑三里方圆的百姓不是?” 说着,茗烟翻个跟斗跳出窗台,远远传来咋咋呼呼的话:“举人大老爷,小的可是把话带到了,我慢走,您不送,哎呦,千万别送!” 噗嗤,曼陀罗紫色的娟纱幕帘后响起一声闷笑,贾雨村对着幕帘后看了一眼,又作了个同辈间的文人礼节,笑呵呵的回大日厅了。 “瞧瞧,举人就是举人,宝二爷这样的谦谦君子都敬他,专门派了小厮问安。” “嗤,你是生员吗?” “当然,你看我这灰袍,可是文院发放的。” “好吧,你好生读书,尽量别出门了,笑死人。” “你说什么!” 两个生员吵了起来,面红耳赤,捋袖子要打。旁边有白衣秀才伸手挡了,皱眉道:“成何体统?瞧瞧你们这模样,跟三甲举人老爷比起来算个什么?就算跟君子怀德的宝二爷比起来,你们就不脸红?” “他讥讽我!” “讥讽你也应该!”白衣秀才皱眉道:“宝二爷派了小厮来,可不是给贾三甲请安的。你听听,护佑三里方圆,这是怪罪贾三甲不去保护百姓,偏生跑到这里顽呢。贾三甲也是风度翩翩,不解释,不生气,回去就是。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白衣秀才旁边也都是一身制式素袍的秀才文位。 其中有人凝神思索,嘴里不停咕哝道:“一口不成个大胖子……这话听着粗糙,实在是至理名言,在说不能急于求成呢,可是这句话…..”同样白衣的秀才敲着桌子,努力揣摩:“一口不成个大胖子,这话有点不对。按照语序,应该是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以宝二爷的文采,断然不会犯下此等错误,那么,一口不成,一口,一口不!” 他忽然拍手大笑,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诸君且看。”他在晓翠桃花木桌上摊开纸,先写个‘口’字,再写个‘不’字,随后写下个‘壹’字,笑问道:“尔等看看,这三字加起来,是个什么字?” “什么字都不是,你这是打什么机锋?”有人皱眉。 这个秀才得意笑了,把‘壹’字划去,随后写了个‘一’,“曾有人言,我等如今所用字体太过复杂,可以简省。那人虽然没有简化所有字体,只是简化了从一到九九个数字,已然引起轩然大波。这个壹字,简化而来就是一了。 诸君再看,这是个什么字?” “一、口、不……我呸!这是个呸字!”有人惊叫起来。 刚刚出口,连忙捂住嘴巴。他注意到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怜悯,其中有那好心肠的指指茗烟跳出去的窗子,意思不言而喻。 这人怯生生的,偷眼瞧遮蔽大日厅的黑珍珠细帘,脚步挪动,向着门口溜。没到门口呢,就耐不住,斯文不要了,顺着茗烟翻过的窗户跳出去,不多时,就没了人影。 大厅有人笑起来,“这家伙,还算知趣。” “其实也没什么,贾三甲见多识广,又极具涵养,便是宝二爷戳上了他的鼻梁骨,不也是笑笑就进去了?此人只是无心之失,那个,声音略大了些,想来贾三甲不会怪罪。” “我倒是不怀疑贾三甲的学识、修养,但是据宝二爷所说,贾三甲真是有点……那个了。举人能护佑三里方圆,那是能活了多少百姓?他怎么就在这儿呢?” “嘘,慎言,举人文名,也是你我能够揣度的?” 曼陀罗紫色的帘幕后,白南烟笑得花枝乱颤。 宁月儿呆着眼睛,愣愣问道:“小姐,您这是笑什么呢?” 白南烟一个劲摆手,让宁月儿取了茶水,喝掉了才顺了气,“哈哈我笑那贾三甲,平白吃了这么大的亏。贾宝玉真是个惫懒货色,当着面不骂,派个小厮来,还骂了就走,这是让贾三甲连个解释的工夫都没有,硬是憋气。” “他骂贾三甲了?我怎么没听出来?还有,我看贾三甲没生气啊。” 白南烟敲了宁月儿的脑袋,笑道:“他没骂,就是啐了口唾沫在贾三甲脸上。呸,我呸,哈哈有趣,骂人都不带脏字儿。你别看贾三甲不生气,心里不知道多憋屈呢,他连个解释的工夫都没有。” “君子和而不同。他可以和贾宝玉见解不同,也可以任人辱骂如沐春风,但是贾宝玉连个回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委实不地道,太不地道了。哈哈……不地道的好,妙!” 宁月儿偏脑袋看白南烟——疯了,都疯了这是。文人的世界,她真个不懂。 白南烟突然停下,和宁月儿傻乎乎互相对视着,良久,干涩问道:“你那泼才走了,也就是说…… 混账!这个不地道的贾宝玉,还真不给我半点好处!” … 贾雨村合上黑珍珠细帘,端坐大日厅黑檀木屏风大椅,手指闪烁才气炽光,硬是把纸张上的三尺才气压了下去。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好个贾宝玉,将我一军。” 旁边有人恭候,是林修竹。这个十余岁的半大生员一身平和,满面谦恭,与贾雨村相比少了几分内敛含蓄,却多了一丝少年文人的谦虚谨慎。他轻声道:“恩师,您不也是将他一军?这《咏麻雀》被您压着,他得不到首版才气。” “我能压多久?就这么一直压下去吗?”贾雨村放开手指,任由才气灵泉消散。其中两尺消散于天地之中,剩余的一尺分为两份,一份被他吸纳,另一份飞出大日厅,不知往哪里去了。 贾雨村摇头道:“这贾宝玉是个有德行的,就是心机太重,他让小厮传话即走,就是让我没辩解的时间。青丘狐族有子如此,委实可怕了些。” “弟子去杀了他!”地上跪着的秀才狠厉抬头,是林和正。 他不忿道:“不就是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吗!只求恩师借我《剑吟》首版,今夜我就杀了他。他坏我文名,又言辞辱骂恩师,罪不可赦!” 贾雨村端起茶杯抿着,稍后叹道:“和正,以你之心胸,何日能成大器?” 林修竹吓得直打哆嗦,连忙踹翻了自己亲兄,代替跪下恳求道:“恩师,哥哥是一时气晕了头。他不是此等卑劣的人,只是气晕了头,求恩师饶过哥哥。” “他要不是你的亲兄,我让他跪着干嘛?”贾雨村抚摸《咏麻雀》首版,感叹道:“可惜没得到那首乡村俚曲,连篇一十一问,每一问都敲打人心,那不是乡村俚曲,而是一柄利剑,斩断尘世烦扰的利剑。” 林修竹爬起来,躬身道:“弟子懵懂,还请恩师点明。” “可记得《论语.学而》” “圣人篇章,半圣修撰,弟子当然记得。” “没错,圣人篇章,一般人难求甚解,可这首乡村俚语却是把其中一句警醒的给唱透了。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你仔细听听,这乡村俚语的哪一问不是让人三省吾身?” 林修竹仔细回想,突然汗出如浆。 “弟子明白了,弟子比之那贾宝玉差了太多,哥哥也是。弟子恳求恩师,让哥哥登门道歉,以求宝二爷宽恕,这样知错能改,哥哥的文名能够扭转。” “不!我不道歉!那样无事忙不就得意了?他的文名又要增长!我不服!不服!” 贾雨村眯起眼睛,问道:“只是不服?” “我,我……” “好了,我也没想你去道歉。”贾雨村还是微微勾着嘴角,似乎他的笑容永远不会落下一般,“你去道歉,固然你的文名会有些许扭转,但也不多,可那贾宝玉的文名就要暴涨了。此事,不可为。” 他抬起头,看大日厅满目琳琅,轻声道:“宝玉有德,天知、地知、我知就好……” 声音很淡,似乎除了他自己,便是弟子也不想被听去了。林修竹看恩师笑意从容,忽然冷从心起,冻彻了骨髓。 “恩师!”他噗通跪下。 贾雨村不再理他,只是拍拍林和正的肩膀,笑道:“如此,你便去那中都府,自个领了流放吧。”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文火滋补 宝玉从姻香楼走来,一路又见饿殍遍地,眼底闪着不忍。他左右看了,见李贵只剩下一个单薄锦褂,自个兜里也空荡如洗,一双眼睛,就狼一样的盯着薛蟠。 “停!”薛蟠抓出一把散碎银子给他,自个把衣裳脱了,就剩下个里面的内襟,咬牙道:“我知道你君子怀德,可这又没外人,你犯得着吗?好好,你别看我,眼神怪吓人的,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去?我自己剥,不劳宝兄弟您的大驾。” 露出一身不比李贵差的腱子肉,对宝玉挥挥钵大的拳头,这才随便找了群灾民,连衣服带银子一股脑的塞了过去。 他又凸起眼睛嚎了一嗓子,道出名号,把几条街的地痞流氓都警告了,卡腰大笑起来。 宝玉羡慕的看他一身劲肉,温和道:“我是给你积德呢。” “积什么德?行什么善?我呆霸王人是坏了点,可没做过下作的事,你休要拿话挤兑我。”薛蟠气呼呼的,“要不是看你帮我下了台,你这个兄弟我都不认。多冷的天啊,寒冬腊月的,你让我……阿嚏,你当妖怪就不会冻死吗?” “你都打死了人,挨个冻怕什么?” 薛蟠愣了一下,咧开嘴,咔咔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气这个。宝兄弟,这你就屈怪我了!没错,我是打死了人,但你知道那个姓冯的是什么东西?一介商鄙,不知道从哪抢一步得了天灾的消息。放粮令没出,他就关了粮店的门,把收来的上万担粮食都给眛了,就等着坐地起价呢。我是找机会打他出气,哪想他不禁打,没几日呜呼哀哉了去。 你错怪我,要写诗词给我,道歉!” 这就是个顺杆爬的。宝玉睥他两眼,恨不得咬他几口,哼哼道:“那香菱呢?你敢说不是抢了民女?” “我看她乖巧,买来伺候母亲的,算什么强抢民女?宝兄弟,你这又误会了我,欠我两篇诗词,要记得!” 薛蟠恨不得变成猴子,顺着杆子爬上天,“要是你不相信哥哥,没关系,我去跟母亲说,把香菱讨了来送你。也怪不得你误会,香菱那丫头真个水灵,是个美人胚子,你肯定喜欢。” “我不要。” “要吧要吧,多加一篇,欠我三篇诗词就好。哥哥我不喜欢香菱那种乖巧的丫头,还是仗剑江湖、意气风发的侠女更合胃口。你听好了,这三篇诗词都要仗剑江湖的那种。哥哥喜欢这个。” 宝玉想杀人了,三篇诗词?你是觉得我有多好色? 磨磨牙,不理他。 远处一阵烟跑来了个人,正是茗烟这个泼猴子。他先跟宝玉见了礼,上下打量薛蟠,有点不忿的也见了礼。 薛蟠是薛姨娘的亲子。从血缘上讲,薛姨娘是王夫人的亲妹妹,也就是宝玉的亲姨娘。那么薛蟠,真真是宝玉的大表哥,最是亲近不过。 他喘口气,想到姻香楼里的事情,吃吃的笑起来,回味道:“爷,你可真是个坏心肠的。那举人被我骂了一通,还没反应过来呢我就跑了。哈哈,等他回过味来,不知道有多憋屈。” 宝玉敲他一个爆栗,笑骂道:“爷哪里坏心肠了?” “那你在楼里不说,非要走远了,让我去传话?” 宝玉直楞个眼睛,半晌回不过神来。天可怜见,他真个是忘了。 一首打油诗,一首乡村俚曲,不过是两个排不上号的,硬是得了‘君子怀德’、‘君子和而不同’的大好名声来,他还留在那里干什么?不赶紧走,等白南烟再出几个难题不成? 那首曲可是他自己写的,借了一句箴言,化作连篇一十一问,可算掏空了他的本事。要是再来一个......宝玉拍了拍脸颊,自己的底子,还是不够硬。 薛蟠、李贵、茗烟看他不似作伪,傻乎乎的对视两眼,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几人过了西城大道,过了河,河边以及结了厚冰的河面都有人在,泼墨挥豪,宽大的袍袖被寒风凛冽,一片文人盛世景象,可就在不远的地方,就是灾民凄凉。 宝玉驻步看了半晌,走进东门甬道,顿时有些阴暗了。薛蟠看左右没人,凑过脑袋问:“宝兄弟,那举人也就罢了,我们四大家族,到底也不怵那么一个举人,可是林和正那厮坏你文名,咱们怎么处理?要是轻拿轻放,咱们可就没了脸面。” 宝玉摸摸下巴,没吭声。 薛蟠兴奋的挑起眉毛,呲牙道:“不然,我把他杀了?” 还要杀上瘾了?宝玉瞪他一眼,道:“我听娘亲说,香菱的事情都还没办妥,你又要弄出条人命出来?没错,坏人文名更甚于杀人性命,但这次我没吃亏,要是让你落个人命官司,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薛蟠浑身的腱子肉咯嘣直跳,“两个一起算,大不了我拿了银子仗剑江湖去,咱就喜欢这个。” 李贵在旁边帮腔道:“不用劳烦薛家爷,我去弄死那厮,官府追究起来,那也是个忠心护主,最多三千里发配服役。爷,我要去当兵,在府里真个是憋屈死了。” “你要跟爷抢?” “小的可是忠心护主,没来由要您出面!” 宝玉看两个肌肉男斗鸡似的怼起来,揉揉额头,头疼。 他以为李贵是个怕事的,没想到是在府里憋得狠了,要出去见见血腥。单个李贵也就罢了,又来个呆霸王薛蟠,委实让他咬牙。 “都闭嘴!” 宝玉瞪了薛蟠道:“想仗剑江湖,可以,去跟薛姨娘说。” 薛蟠缩了脖子。 他再训李贵:“我知道你是地狼一族,狼性么,自然该征战沙场的,可爷现在还舍不得你,以后看机会吧。” 李贵哭丧着脸,认命点头。茗烟在旁边笑他,见他瞪眼就竖起小小的拳头,大不了打架。 跟茗烟打,李贵自然是不愿的,只是有人恶意污蔑宝二爷的文名,他气不过。他和茗烟小声嘀咕了一阵,问道:“爷,那林和正就这样放过了?不好吧?” 宝玉笑而不语。 他的文名越盛,作为对立的林和正自然是名声扫地。要是个聪明的,应该会去中都府领个流放,他还高看一眼。不然的话,就要被千夫所指,儒家修为难以寸进。 如此,也无大碍。 … 是夜,烛火悠悠,宝玉从文山里退出来,盯着烛火,突然笑了起来。 【这儒家世界,果然是文名第一。我刚扭转文名,第七十四把文火就烧起来了,而且看迹象,距离第七十五把文火燃烧的时日,也不久。】 宝玉站起来,活动两下,发现文火多了一把,火焰传来的温暖气息也多了一成。才气燃烧沁出丝丝缕缕的本源正气,不断滋润他的五脏六腑。没多久,他觉得饿,让袭人熬粥给他。 袭人拿了五色香米,又取了杏仁、枣干、龙眼等物,都是府上家人们孝敬的,接了水,端到炕上的火眼上熬。宝玉让她多弄些,把黛玉的那份一起煮了,在屋里活动身体。 到底是底子差,出了一身汗。 宝玉听见外面喧闹,掀开帘子一看,见是茗烟召集了一应丫鬟、小厮,绘声绘色的把那姻香楼的事情说了几遍。那些小丫鬟、小厮嬉笑出声,被晴雯哄散了,跑去找王善保顽。 别看王善保一张脸总是木木的,最是疼爱这些小家伙不过。 王善保看见宝玉,躬身道:“爷,您好生休息,就算举人来了,也逃不过老奴的眼睛。” 宝玉含笑应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拿了王善保的名册,从今以后,王善保就是他的贴身书童,有点名不副实,却是个一等一有力量的。 他接着锻炼,那边林黛玉掀开青色纱帐,嗔道:“听鹦哥儿说,你在姻香楼把举人给骂了?” 宝玉看纱帐里边,鹦哥儿冲他吐舌头,仗着黛玉的势,一点不怕他。他摇摇头,笑骂晴雯:“就你是个多嘴的。” 晴雯一点不怵,犟嘴道:“别怪我,茗烟那泼猴把事情都说了,我就多了句嘴,让鹦哥儿这丫头听到了。我们可是说您的好,您不奖赏也就罢了,还训我?” 鹦哥儿使劲点着小脑袋,附和道:“对对,晴雯姐姐说的对。” 宝玉作势预打,鹦哥儿吐着舌头把小脑袋缩回了碧纱橱。晴雯笑他两句,把个熬煮的粥汤凑脸看了,撇撇嘴,加了些补血益气的当归、远志、地黄和天门冬进去。 她叮嘱道:“知道您扭转了文名,写的又是两篇好文章,定然有人书写、钻研、使用。四姑娘说正气只能疗养您的损伤,不能充实身子骨,要是您点燃了更多文火,一定要注意滋补。” 一边说着,突然呀了一声,道:“我都忘了问,您点燃第七十四把文火了吗?唔,没关系,多多滋补准没错。”狠劲又加了两把好药材。 宝玉的眼里温柔起来——哪里是四姑娘说的,怕是晴雯这倔丫头嘴硬,一心登门询问的吧?他等粥汤熬好,取了大碗来跟黛玉分着喝。 黛玉只喝了几口,他喝了一大碗,摸摸肚子,又添了几勺。 【以前最多吃一碗呢,好像自己的饭量长进不少。】宝玉舒坦得意,能吃就有力气。 房外传来开饭的声音,宝玉曲起膀子,做个有力气的动作,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丫鬟、小厮们各自盛了自己的饭菜去,剩下王善保和李贵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石桌上放着半人高的大饼,每张饼有半指厚,脸盆大那么一大块。宝玉看见他们两人一口一个,凸着眼睛比快,摸摸肚子,把门帘摔闭上了。 “粗鲁!” “哼,有辱斯文!” 宝玉喊过袭人,气呼呼的道:“明个跟大厨房说,以后咱们房里的饭菜,那要讲究一个精细。就爷这饭量的,也得细嚼慢咽吃上半个时辰才好!”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三甲恩师 月上柳梢头,两盏镇邪宫灯幽幽晃着冷风。 梦坡斋是极为雅致的。正对大门是三丈大书桌,两边、屏背椅后都是书架,摆放一册册印刷精美,乃至绝版的典籍;各类家具都刷褐木桐油,瓷器也是青花小瓷,淡然儒雅。 一切都与宝玉先前看到的等同,唯独进门向上的顶梁上,正对屏背椅的地方挂了一副装裱好的词曲。以黑色檀木为底,金丝做边,飞扬有力的字体墨迹中隐含赤红火光。屏背椅上的人要是累了,抬头就能看个清楚。 贾政奋笔疾书,一张张艳红色的帖子如雪花飘洒,不多时就撒了一地。江流穿着崭新的衣裳在旁恭候,贾政写出一张帖子,他就收起一张,最后摞成一摞,恭谨的抱在怀里。 贾政仔细嘱咐道:“宁国府的太太老爷们你送去就好,但是外面的王府侯爵、举人进士,你是没资格去的,要交给贾老先生。” 贾代儒正在仰头看字,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老爷可是为府上的诗词考校发帖子?” 贾政唏嘘道:“是啊。” “那就不必麻烦江流了,老朽且当拿大,独揽了便好。” 贾代儒指了指双开的大门,踱步走上接过成摞的帖子。江流放了手,见贾政微微点头,弓腰出去了。房门关闭,烛火也黯淡了些,倒是显得《忆秦娥》的字体更为轩宏壮丽。 贾政指着贾代儒笑骂:“你这老夫子,又打什么机锋?” “老朽不敢。”贾代儒把艳红的帖子放在桌上,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笑道:“北静郡王水溶?呵,他可是最公道不过的,虽然不讨人喜,但以弱冠之龄考取三甲举人,其文才足可上达天听。” 贾政摇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他沽名钓誉,全靠郡王爵位博取文名呢。” “怎么会?我不喜他,那是因为他贵为郡王,纯属嫉妒使然。要说进士以下,悠悠君子,除了贾雨村贾三甲,谁敢说北静郡王半个不是?老朽只是嫉妒,嫉妒使然罢了,纵使他贵为郡王,老朽还是会嫉妒,敢嫉妒。” 贾政蹙眉,凝神思索,稍后问道:“为何会嫉妒?敢嫉妒?” “无它,实力不够。” 贾代儒意有所指道:“北静郡王虽然文名远播,才华过人,又是贵为郡王之尊,但是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个一胆举人罢了。老朽只是秀才,但要是精练了文胆,那也是一胆进士,惧他何来?” “只是因为实力不够?” “只是因为实力不够!” “要是贾雨村贾三甲……” “哈,要是贾雨村贾三甲,老朽可不敢有半点放肆。一首《剑吟》天下知,乃是当今君子剑道第一人,老朽要是嫉妒,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不瞒老爷说,小老儿用在赶路上的,也是那‘一梦剑西来,悠然过南山’呢。” 贾政闻言,手掌在整摞的请帖上一拍,把请帖震成了干饼沫子一般。他吹口气,直接就散了。 贾代儒满意点头,笑问道:“老爷懂得了?” 贾政横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不可明说,非要弄出这么多弯绕来。你明知我广发帖子为府里的诗词考校,无非想给宝玉增长文名。可如今,我哪里还敢?” “可不怪小老儿,是宝二爷敏捷,用不着老爷费心。” 贾政深吸一口气,视线不自觉的在《忆秦娥》上定住了。以前他怨恨宝玉不争气,是个无能第一的,现在怎么了?突然觉得宝玉太过优秀,让他没了用处。 失落。 宝玉在姻香楼的事情,他听说过了。一首打油诗《咏麻雀》,还有一曲乡村俚语,说实话他是气的,那是下九流,上不得台面。 但是不管怎么说,宝玉得到了‘君子怀德’、‘君子和而不同’两个大好的名声,文名不只扭转,更是赶上了一般秀才都难以达到的高度。他想着广邀才子高爵,定要宝玉的文名再上一层才算罢休,可正如贾代儒说的,实力不足,文名太盛,只会适得其反。 【明年大考,只等明年大考!】 贾政长吁一口气,叹道:“如此,这帖子也不必发了,府内考校就是。那冤家只是生员,名声再盛我也怕他眼睛长到了天上去,只在府内考校,也可敲打他一番。等等!” 突然拐回屏背椅,执笔写了一张帖子,递给贾代儒,“别的不请也就罢了,这人一定要请。老夫子你说,要是他做了宝玉的恩师,何如?” 贾代儒接过看了,上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贾雨村,是贾三甲! 他一拍大腿,蔚然赞叹:“妙极!” … … 今天宝玉心情极好。 自从成了生员,才气加持下,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且不说生员的本事是一目十行,单单自己曾经的记忆,那是越来越觉得清晰了。 在二十一世纪,他是职场精英,做过大公司的中层以上。为了提高个人素养,着实在四书五经、名人字帖以及唐诗、宋词、元曲上下了把力气,但他毕竟是人,不是会咔嚓的照相机,很多都忘记了,觉得可惜。 而今天,他灵光闪动,恍然间把一首以前看过,如今忘却,但委实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好文章记全了。那篇文章连用一十二个典故,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他们的所作所为凛然显示出浩然正气的力量,绝对是一首震惊天下的绝世好诗,只是难以记忆,让他埋怨了自己好多天。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好好好!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文天祥这首《正气歌》感情深沉、气壮山河、直抒胸臆、毫无雕饰,其含义又是忠君爱国,最是适合大周不过!将来做了官,可是拿来广增文名的好东西!】 宝玉直呼痛快,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先前练字,每天都在六个时辰以上,除去洗刷、吃饭、三急以及锻炼身体外,他都在执笔娑磨之间度过,今个心情好,索性,只练四个时辰吧。 日到晌午,他早早的搁下笔,走出房门。 大厨房的柳家嫂得了他的吩咐,委实尽了份心。面对如今的宝二爷,那是半点也不敢拿大。宝玉看见房外的小丫鬟、小厮端了饭菜来,清一色的碧蓝色琉花小碟,都是精致细腻的,满满摆了一整院。 王善保从隔壁的三间厅出来,跟宝玉见了礼,左右没看见香喷喷的大饼,木木的脸满是呆滞;李贵跟在他的身后,四处找了,苦着脸,跟丢了魂似的。 宝玉咳嗽两声,笑道:“今个一起吃饭,大伙同乐。” 丫鬟、小厮们不敢动,袭人知道他的性子,安抚了众人。晴雯跟着笑骂两句,一群半大的丫鬟、小厮就兴奋得欢呼起来。 他们是房外的奴仆,哪里吃过主子们的伙食? 茗烟也有点怯,等宝玉、黛玉,连着王嬷嬷落座后,这才跟在袭人和晴雯身后坐了。在他心里自个是爷的心腹,除了袭人和晴雯,他谁都不怵。 林姑娘不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将来的奶奶,王嬷嬷沾了光,是未来奶奶的奶娘。茗烟不忿多了两个要供着的,看见精致佳肴,立马都给忘了,流着口水等吃。 以茗烟这般年纪,天大地大,那也没好吃的大。 宝玉先动了筷子,给林黛玉、袭人、晴雯、麝月分别夹了。这让林黛玉好生看了他两眼,没说话,小口吃着。接下来就是热闹,众人觥筹交错,一片欢乐。 王善保也捏着筷子,拿了盘醋花生,一粒一粒夹着吃,唯独李贵,苦着张脸不知所措。 “爷……”李贵讨饶。 “快吃快吃,这个糖焖莲子做的挺好,一粒粒吃着,又酥又软又甜,还不腻,不粘牙。” “爷……”李贵夹了几筷子,塞牙缝都不够,瘪着脸,要哭。 宝玉噗嗤乐了,道:“好了,今个由你。咱们不讲规矩,也不讲礼仪,尽管吃。” 李贵二话不说,端起一盘子盐焗鸡倒进嘴里,嘎嘣嘎嘣,连骨头带肉,几下吞下了肚子去。那边王善保也不客套,什锦锅子抱起来,连汤带水吃了个肚儿圆。 宝玉羡慕的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摇摇头。 自己这身子骨,什么时候才能大口吃肉啊…… 没多久,只剩下王善保和李贵横扫一阵风,丫鬟小厮们都吃饱了,围成一团,听茗烟把昨个的事再絮叨一遍。 “我跟你们说,你们可不知道小爷那时候多威风,别看那举人是个老爷,还是个有学问的,小爷要骂那也就是骂了……那个举人长得挺好,一身白色大麾,无风自舞,真是特别漂亮,脸也挺俊,装模作样的,总带着笑……” 林黛玉正跟宝玉咬耳朵说话,突然瞧了过来,问道:“你说那举人总是笑,穿着白色大麾?” “对啊。” “是不是还有个白色玉佩?” “好像是。” 林黛玉扯着茗烟仔细询问了一阵,看宝玉的眼神就有点伤,委屈道:“宝二爷,您骂了我的老师。”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糊涂贾政 林黛玉的老师? 宝玉晕了一次,难不成自己找个不作为的举人骂,就是那么巧,偏生骂了林黛玉的老师?他笑了笑,想和林黛玉道歉,眼睛蓦的一直,惊道:“你的老师?是贾雨村?” “是啊,就是当今三甲举人,贾三甲。” 宝玉惊了,不只是惊,简直是惊吓。 想及贾雨村此人,他突然觉得,这贾府满门荣炳,晃晃悠悠,竟是这般风雨飘摇。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在《红楼梦》里,这可是个提纲挈领式的人物。曾作一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lian)内待时飞’,用以弘扬心中抱负。是个能隐忍,也能在隐忍中积攒能量,一飞冲天的可怕人物。 其贪欲野心、精心狠心、媚上欺下、无情无义,都是贯穿红楼通篇,无人能及。要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不走寻常路,但凡贾府满门上下所有背逆之事,都被他贾雨村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时候一到,猛料爆出,彻底出卖了贾家。 【要是真个如此,这个贾雨村比《红楼梦》里的更加可怕。三甲举人那是有才学、有实力,再加上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能标榜枭雄的狠毒心机,是个难对付的。】 宝玉轻声笑了,有他在,怎么能让贾府‘落得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他对黛玉笑道:“我只是骂个不作为的举人,没想到骂了你的老师,不然,我去赔礼道歉可好?” 林黛玉啐他一口,嗔道:“那倒不必,平白坏了你的文名。你们是文人之间的事情,理念不同,有矛盾正常,我只是担心你自大了,要倔到底。” “要是真的怼起来了呢?” “文人的事,男人的事。我才不管。”黛玉睥他一眼,喊了王嬷嬷进了碧纱橱。宝玉看她背影,嘴角弯曲,自在的笑了起来。 【什么老师啊,也就教了个启蒙,值什么?咱家的人,到底是向着我。】宝玉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手指在桌子上打节拍。 他只是个生员,如今得了‘君子怀德’、‘君子和而不同’的两个大好名声,文名也到顶天了,要是更进一步,反遭人妒。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要是能踩着别人上位,而那个人,偏偏是个强大到难以被人嫉妒的,那就妥帖了。 【贾雨村是三甲举人,正是一颗大好头颅,适合下脚,可惜我是生员,矮了两个文位不能先发制人,只能等他出手。】 【那就等着,要是贾雨村对我,对贾府怀有恶意,一定会出手的。多好的一颗脑袋,我倒是…..挺期待。】 想起今天练字读书时才气的增长速度,宝玉舔舔嘴唇,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了。他的修炼速度本就不慢,但是自从增长了文名,他的才气增长,明显快了三倍有余。 … … 年关将近,寒风更甚。 宝玉站在报春花前,虽闭着眼,脑海之中,却有诗词千篇、文章万言如同奔流般汹涌而过。百丈文山一片壮阔,七十四把文火熊熊燃烧,特别是最上方的一把,火苗哧上去十几尺,被无名风卷着,斜斜往上,险些要引燃了第七十五把文火。 正气滋润他的身体,而才气的火焰,也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扩张。他听李贵禀报:姻香楼的生员、秀才把事情传承佳话。以至于他的文名不断扭转,同时,才气火焰扩张的速度,也在加快。 只是有一点——他痛斥贾雨村的事情,有褒有贬。 褒者,赞他不畏强权;贬者,骂他一介生员,竖子小儿,也敢妄议举人是非?这些他早就想到了。说实话,骂了不如不骂,但是有些事情想做、要做,做了心思通明,不做的话,真真的是个不痛快! 举人啊,护佑三里方圆啊,这三里方圆,能够活了多少百姓? 要骂,必须骂! 恰好是那贾雨村,骂起来,那是尤为痛快! 宝玉噗嗤一乐,手指点了报春花的花蕾,顿见花蕾如同美人出浴,缓缓舒展了嫩白的瓣儿,满庭芬芳,让他闻了胸怀大畅。 “报春花啊报春花,这春天没来,我看你拿什么报春?咦,你别合拢啊,既然春天还没到,你就暂且开着吧,权当养了爷的眼。” 宝玉哈哈大笑,报春花就随风摇摆了两下。它也是鬼怪精灵的一种,通人性,这跟宝玉说委屈呢。 宝玉裹紧雀金裘,浇水,又拿了小锄头松了土,小巧精致的锄铲有意无意的掠过报春花翠绿的根茎,引出一阵似骂似嗔的叮叮声。 旁边晴雯拐出来,笑骂道:“爷,您又欺负报春花呢?” 宝玉啐道:“哪里是我欺负它,分明是它欺负我。你看看,要不是老祖宗把它给了我,它到春天都不想开花呢,再要不是我弄了火炕,老祖宗又给了雀金裘,它真要把我欺负死。” “瞧您说笑的,谁敢欺负您呢?” 宝玉一撇嘴,上下打量晴雯,道:“敢欺负我的人多了去了,今个老爷要考校诗词,明白着欺负我来着。他知道我发了大誓,不能在外下笔,这还邀请外人,不就是要代我下笔,凑巧顺了我的首版原创去?黛玉也欺负我。她说贾雨村是她的老师,她知道贾雨村的厉害,要是我倔了,就要碰钉子……明摆着看不起爷。” “那是您太自大了,人家可是举人,还是三甲。” “瞧瞧,你也欺负我不是?” 晴雯拔高了嗓门:“我哪敢啊,您是爷!” “还说不敢欺负我?你欺负我还少了?” 晴雯竖起眼睛,卡着腰,指着宝玉就要扯两嗓子。宝玉哈哈大笑,拿了块绿豆沙蒸糕堵她的嘴,又逗她几句,喊着茗烟、王善保出去了。 贾政考校诗词,他不想一个人去,带几个人‘撑场面’。王善保是个有力量的,类似黑西装、大光头保镖,茗烟天不怕地不怕,拿来应景正好,就是李贵……宝玉摇摇头,这小子在贾政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黛玉早就等在门前,携同鹦哥儿把他迎了。并王善保、茗烟一起经过垂花门,往东拐了百多丈,路北就是荣禧堂大院,正对五间大正房。 宝玉看见装饰不多,唯独有红毯向南铺就,看样子是直铺到了门口,心里纳闷。按照儒家礼节,荣国府广邀宾客考校诗词,起码要里三迎外三迎,把国公府的架势摆足了——这是阶级礼仪,不可更改。 而此时没有大张旗鼓,便是荣禧堂正门都没披红挂绿,只有三两个丫鬟小声说话,看起来跟平日里一样,但要是跟平时一样,这红毯迎宾,可就大可不必。 【我对礼法还是不通,不知道这是搞些什么…….要找机会恶补礼法知识了,那秀才大考,可是也有礼法这一项的。】 宝玉暗自想着,过了大院,进入五间大正房中央最大的一间。 刚进去就有人打招呼。宝玉见左侧一趟褐色桐木背椅坐着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后面是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四个大丫鬟。别的一应小丫鬟们没资格进来,都在后堂候着。右侧是贾兰、贾环、贾蓉。贾蓉下座是一个素裙织花的女子,背对他,看不清模样。 贾蓉他见过,是宁国府贾珍之子,他的侄子,论血缘比贾兰远了一层,但是那个女子……凑巧女子转头看他,这一对目,是愣了他,也惊了他。 【秦可卿,风月情债第一等!】宝玉乍看一眼,立马认了出来。 无他,实在是这般美貌的女子,就算在花团锦簇的贾府也是独此一号。 他应了贾元春的唤,在四春那边个坐了,就往中间看,只见中间正堂摆着两个桃花梨木四固太师椅,中间隔着短案茶桌,早就放了热茶,稍微凉些,立马有人更换下去。堂外走来一个打扮光鲜的中年妇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位,男的是薛蟠,女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薛宝钗了。 宝玉暗想这就是薛姨娘了,连忙见礼,果然,贾兰、贾环、贾蓉、秦可卿连着四春都一起见礼,其乐融融。 薛姨娘是王夫人的亲妹妹,性子也开朗不差,只是王夫人早年受了重伤,心里面有了事,这才显得老实木讷。薛姨娘紧走了两步,抱着宝玉心疼了一阵,又疼了贾元春,这才让别的晚辈退下了。 她就是个偏心眼的,爱谁是谁,由着说去。 薛宝钗跟宝玉见了礼,亲热喊了宝哥哥,宝玉热乎了一次,也就作罢。什么金玉良缘,什么木石之盟,他都不在乎,林黛玉为他伤了元气,他就爱林黛玉。 这让林黛玉很是欢喜,俏脸含黛。 薛宝钗美人坯子的小脸有些失落,跟着薛姨娘落座。那边薛蟠最是拿大,一副老子谁都不理的样态,等坐下了,又冲宝玉挤眉弄眼。 宝玉跟贾元春小声说话,说完了,那叫一个低眉顺目,爱谁谁顽。他今天,只是要走个过场的人。 后面就没人来了,许是王夫人养着身子,不参与这等热闹的事,赵姨娘那边,听说跑去闹了贾探春,被王夫人留在屋里骂,而王熙凤,诸如诗词的事情,她是从来不参与的。 宝玉低垂的小脸一阵抽动,好像赵姨娘被骂,还有他的功劳。 贾探春要向着他,且不说这两母女谁对谁错,他总归说了几句话。一句是贾母那边,只说贾探春是个可怜的,母亲弟弟都闹着她,在王夫人那里更直接,就是说了——护着贾探春。 赵姨娘因为少了些胭脂粉钱,要去掏空贾探春的家底,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折腾,纯粹是自找挂落。他宝二爷不比以前,说话的分量,那也是不比以前。 正想着,旁边噌噌的站起来一群人,他也跟着站起来,立马有丫鬟把椅子撤了。远处正门走过来两人,都是儒家风骨,文人风流。 那两人在中间的桃花梨木四固太师椅上坐下,众人就弯下腰身,请礼问安。宝玉跟着队形,佯装嘴型,心里却大大叫苦。 怪不得红毯迎宾,原来这红毯,专专门的是为一个人铺的。 白色大麾,样貌儒雅风流,笑意充塞嘴角……只看这些个,宝玉也知道来的是谁。 贾雨村,贾三甲! 糊涂贾政,你请他来作甚!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山灵秀 贾政让一众小辈免礼,也不让椅子上来,让他们就这样站着。他先看宝玉,再看贾兰,随后看见贾环。后面也不看了,只说懂礼貌、守恭谨,有个国公府的样子,就和贾雨村笑谈。 他撇开嫩黄尖儿的茶叶,吹口气,笑道:“愚兄请贤弟来,一是给小辈们做个评比,谁个学识高,谁个诗才广。二是为兄见识浅薄,怕被这些个顽劣小辈顶掉了台。唯独你贾雨村贾三甲,那是谁也质疑不得。” 贾雨村颔首微笑,贾政这么说,真真个有意思了。 且看这贾府一众小辈,对贾政是敬畏有加,他说‘怕被顽劣小辈顶掉了台’,又是何种顶法?别说小辈们不敢,就算有那个胆子,可有那个本事? 他自认学富五车,也不敢说碾压贾政。贾政是老牌举人,儒家修为可能差些,但是论起读书数量、对诗词的见解,他也不敢拿大。 贾政以狐妖之身,修成举人文位,要论看过的书籍,读过的道理,怕是比他要多。 甚至,多了数倍有余。 他摇头谦道:“存周兄过誉了。”贾政字存周。 “哪里过誉?是贤弟过谦。”贾政客气了几次,板起脸来,让宝玉、贾环、贾兰站成一排,其余人等,除薛姨娘在一侧看着,全都撵到边上去。 四春立马懂得了:今个的考校说是府内考校,其实就是这三人的事情。她们看向被忽略的贾蓉,见贾蓉推开秦可卿,一双桃花眼冲着丫鬟们使劲瞅,嬉笑自若,一点也不在乎。 他贾蓉就喜斗鸡遛狗,要说别的,那也只有调戏丫鬟姑娘了,不在乎这个。贾蓉不自觉看向雍容元春,眼皮子一抖,偷摸瞧了宝玉一眼,连忙垂头。 【宝玉不比以前,那是宝玉的亲姐。】 想到这里,贾蓉恨不得抠了自己的眼珠子去。他喜欢年纪大些、有味道又漂亮的那种,贾元春全都满足。但是贾元春是宫里的女吏,本来就是个不好招惹的,又有贾宝玉这个亲弟弟,怕是比贾政还难招惹一分。 招惹贾政,最多找了贾敬,狠打他几十个板子,加个幽闭不许出门就是顶天,而招惹了宝二叔……他刚听说了,宝二叔痛骂举人。 有胆子在府外痛骂举人的,不介意三天两头打他个半死。他的年纪较大,但是论起辈分来,宝玉是他的叔叔,就算把他给打死了,那也是家事。 何况……贾蓉心里不是滋味了,咱们的老祖宗,最是偏向宝玉不过。 那边贾政虎了脸,习惯性的要呵斥一句,让宝玉跪下,可此时宝玉一双黑亮的眼睛看过来,比以往懵懂的眸子多了几分含蓄内敛,让他想起《忆秦娥》。咳嗽了一声,把‘孽子’、‘跪下’两个词语噎了回去。 他满脸歉意,摇头对贾雨村道:“要说我这冤家,在府里可是个小霸王,连我都怵他三分。雨村贤弟,为兄在这里和你道个不是,还望原谅则个。” 贾雨村摇头道:“文人理念之争由来已久,宝玉只是心系灾民,何错之有?”随后莞尔笑道:“我倒是觉得宝玉心思剔透,是个可造就的。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虽然通俗,那也是能流传民间的俚语。去掉个吃字,一口不,呸,有趣!真个啐我一脸,让我汗颜呐。” “那是贤弟大度。” 贾政见贾雨村看宝玉的眼神透着喜欢,心里暗喜。 他警告宝玉道:“打油诗也就罢了,乡村俚语是下九流,以后不可再作。你且等着,退到一边。兰哥儿,你年纪最小,又是小辈的,但是在我看来,嗯,以前,没错,是以前,那时你的学识最好。你且吟一首诗词,就以寒冬雪日为题,立意自定,随意吟一首吧。” 贾兰皱起小脸,看了宝玉后弯腰道:“老爷,二叔是我的学字夫子,夫子没有佳作在前,兰儿不敢吟。” 李纨好生叮嘱过他,凡事向宝玉看齐,宁可不做事,也不能比宝玉早了。 他见宝玉退后一步,似是要藏在廊柱的阴影里去,他也后退一步,仗着人小个子小,把自己塞进宝玉的影子里去。宝玉反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嘴角挂起莫名其妙的笑意出来。 他退,那是因为贾政有点可怕的念头,兰哥儿又跟着退什么?只能说孩子还小,有样学样的让人心疼了。 【好一个贾雨村!他嘴里说着不在意,非要把我骂他的话再念一遍,还要点出来‘粗俗’、‘俚语’两个词汇,让贾政想起来,我在姻香楼作的不过是打油诗和白话俚语罢了。】 【明褒暗贬,笑意却不从脸上落下,要不是我有成见在先,怕也要认为这家伙喜欢我,要提携我。今个要好生应对了,我看贾政……天啊,他把我们三个叫出来,不会是让贾雨村收弟子吧?】 本以为是府内考校,包括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甚至连林黛玉和薛宝才都包括了,可现在专门叫他们三个出来,都是男丁,很有收弟子的节奏。 对贾雨村,宝玉不介意用最坏的心思揣度。他暗自叫苦,求神拜佛,希望贾政没有他猜测的那种意思。 要是有,妥妥的是把他往悬崖里推。 贾政看向宝玉,宝玉立马摆出一张纠结的小脸来,“老爷,近几日我已经作了不少诗词,脑袋都疼了。别说我积累不足,就算贾三甲贾世叔这样的大才子,也不好这么连续作诗作词吧?” 【我就是个走过场的,走过场的,别找我……】宝玉心里念叨。 “我却是忘了,左右,取纸笔来。” 贾政摇头苦笑,被宝玉惊了几次,恍然觉得小辈们出手就是名动篇章了。才气不足,书写不得,这是连纸笔都没有准备。 他让江流儿取了造竹纸来,眼前就递来一杆笔毫。抬眼一看,是贾代儒拿了自用的素银毫,价值白银千两,能书写全部名动篇章以及部分煊赫篇章的千金妙笔。 贾政笑道:“老夫子,我糊涂了,怎么你也糊涂了?” 贾代儒取出一张价值80两银子的十扣纸,又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道:“要说小老儿别的糊涂,这点可不糊涂。老爷您得了宝二爷的好,总不能全都拿去,小老儿为府上矜矜业业八十九年,机会么,总该有那么一点。” 这是讨要宝玉的诗词了,不说必须有,只是如果这次侥幸有了,希望给他。 贾政看宝玉,见宝玉点头,乐做顺水人情。 他不是大方,只是宝玉都说了,暂时没有;宝玉也不是大方,他打定了主意,今天呢,自己就是个走过场的。嗯,酱油客。 贾政把十扣纸和素银毫递给宝玉,那边江流儿取了普通的笔墨纸砚,给了贾兰和贾环。贾兰皱眉思索诗词,一边还看宝玉,眼睛里满是羡慕。 “娘说的没错,宝二叔真是厉害,都用千金笔和十扣纸呢。”他嘀咕道。 旁边传来冷哼,转头一看,贾环冷着张脸看他,似乎生了他的气。他吓了一跳,问道:“环叔,兰儿惹您生气了?” “我可没生你气,只是给我这东西,实在让人恼怒不堪。” 贾环的胸口急剧起伏。按说府里的诗词考校,无非是借景抒情罢了,他早准备了几首好的,就为在贾政面前露脸,可此时气愤难耐,先前的诗词一个也不想写,情到痛处,蓦然下笔。 挥笔如流云,一首词,不过瞬息功夫。 贾环看宝玉还没动笔,贾兰也跟着不动,眉眼带笑,啪的一声,搁笔入架。 没有天地异象,但是看他神态,也是个满意的。 贾政犹自注视宝玉,见宝玉摊开手,示意没有,这就叹了口气,拿起贾环的来看。初看时浑不在意,但是随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放松,脸上有了笑意出来,却又含着薄怒。 他稳声吟道:“雪屋冰床深闭门,缟衣应笑织成纹; 雨中清泪无人见,月下幽香只自闻。 长在眼,远销魂, 玉人那忍负东昏? 隅然谪堕行云去,不入春风花柳村。” “好一个雨中清泪无人见,月下幽香只自闻!这是借景抒情?还是以情写景?单是这两句,就让人好像把那悲伤女子看在眼前,足足一副逼真画卷!” 贾政连赞几声,眉头又皱起来道:“只是通篇全文,未免有了太多脂粉气。环儿,你这篇词写得不错,传扬出去,应该能成名动篇章。只是,为什么不用才气书写?” 贾环得意道:“孩儿想用才气书写的,只是估摸过了,应能才高二尺九寸。纸不够,笔不足,墨也差了些,无法书写。” 说着,看向宝玉手边的十扣纸、素银毫,脸上颇有艳羡。 也闪过一丝嫉妒狠毒。 宝玉深深看他一眼,推过去笔墨纸砚。雨中清泪无人见,月下幽香只自闻?好句,真是好句,让他不由可怜起了贾环。 贾政是身在山中多迷雾,他在局里,看不出贾环所思所写,可是宝玉看清楚了,也知道那种痛。 曾几何时,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怀才不遇,只看见那些天之骄子受人追捧,自己备受冷落,感觉不也是如此? 贾环所受更甚,那贾政,毕竟是他的亲生爹爹。 雨中清泪无人见,贾环的痛,贾政看不见;月下幽香只自闻,贾环的优秀,贾政也看不见。就算今个褒奖了两句,看见宝玉推过去纸张,仍然虎了脸,让宝玉快写诗词。 他对宝玉的关注期待,远在贾环之上。 “好词!好句!果然是一山灵秀,满门才子!”贾雨村大笑出声,他对贾环,满脸都是赞许。 ... ... 玄幻封推加玄幻APP编辑力荐,全靠诸位大力支持、编辑大悉心指导,以后的日子,也要仰仗诸位才子佳人了。 收藏!推荐!打赏!感谢诸君,恳请伸出援手,助我上青天!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舍一求 【咦?他喜欢贾环?】宝玉摸摸贾兰的小脑袋,惊了一次。 要说人品,兰哥儿恪守礼仪,明显比贾环强些;要说心性,贾环这一首词作的不错,但也表露出了成长过程中性情扭曲,德行自然高不到哪去。贾雨村不爱贾兰,偏爱贾环,这是什么道理? 他看贾雨村,眉眼满是善念,神情颇多赞许,简直是要立刻遣人取了蒲团香茶,让贾环跪地磕头拜师才行。 等等,拜师? 宝玉的眼睛眉毛都翘起来,突然觉得……这次的诗词考校,真真的格外有趣。 【可以确定了,贾雨村对贾府,对我都怀有恶意。他也看出来了贾政的心思,要亲近贾政,必然不能严词拒绝。最低限度,也要在我们三个里面收个弟子才行。】 【贾兰不可,他听我的话,而且单是我是他学字夫子的身份,就不可能和我斗个你死我活。我更不可能了,我是贾府嫡子,将来要继承贾府大统的,他要对付贾府,就是跟我作对。】 【唯独贾环最是妥帖不过,教育好了,有能力了,文名盖嫡子,庶子可成龙的戏码,贾雨村肯定喜欢。嘁,果然有趣。】 宝玉的嘴角勾出一丝诙谐的笑容出来。贾政想让贾雨村收徒,他也是看出来了,而且贾政一门心思要他宝玉光耀门楣,这个做贾雨村弟子的人选,自然是他宝玉最为妥当。没想到他和贾雨村这个枭雄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要联手了。 他不可能拜师,贾雨村也不可能收他为徒。 试想,将来贾雨村对付贾府,作为贾府的嫡子,宝玉必然跟他斗个你死我活。文人之争就是文名之争,要争到一方声名狼藉后才能下了杀手。不然的话,哪怕文名在外,君子之名传扬四海呢,肆意斩杀另一个君子,那也是文名扫地的事情。 所以他和贾雨村,明争暗斗会很有趣。 要是他和贾雨村再成了师徒,那就更有趣了。师徒二人互争文名,就好像玉石和琉璃对碰,引来一群砖石瓦砾争相叫好,两人一起斯文扫地,一起声名狼藉,一起…… 宝玉撇撇嘴,他才不想做那种二愣子。 自然,贾雨村也不想。 贾雨村看了宝玉一眼,见宝玉神情变化,老油子立马猜到了宝玉心思。他和宝玉互相对视,互相点头,颇有惺惺相惜之感。眼神一触即收,都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想到’的样子,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宝玉还是摇头,推脱没有诗词出来。事实上,他很想将贾雨村一军——如果这时候他作出诗词压过贾环,贾政必然会顺水推舟,要求贾雨村收他作为弟子。这是让贾雨村难看。 可很显然,他也会被贾雨村看轻。 而且他很怀疑,以贾雨村深沉内敛的心性,君子重义的文名,很可能会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这样他成了贾雨村的弟子,贾雨村成了他的恩师,两人之后再做打算,肯定会有百般无奈、千般阻挠,对贾雨村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对他更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推出笔墨纸砚,倒退一步,抱着手,做一个安安静静的路人。 贾环拿了纸笔,把上好的灵脂墨条碾磨了,就要开始书写。这次写的很慢,虽然名动以下的诗词用不了多少才气,也不能像刚才那样一气呵成。 在场的,不管是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还是林黛玉和薛姨娘一家,都是向着宝玉的,虽然看他笔锋有力,字体又是极为端正,也不肯讲话赞叹半句。他们都知道贾环的心思,憋着狠要压过宝玉。 而宁国府的贾蓉、秦可卿,他们也犯不着。 贾环还是以前的贾环,而宝玉,已然不是那个无事忙的富贵闲人。看贾政眉头紧锁的样子,显然对贾环争宠的事情,已经十分不快。 唯独贾雨村啧啧赞叹:“看这字体,已然有了几分架子,就算秀才大考也有七八分把握通过了,要是有名师指点,只书法一艺,必然名列首榜。” 所谓首榜,就是秀才前十,他越赞叹,贾政的眉毛就皱得越紧。他想宝玉拜师,不想贾环。 对此,宝玉只想说三个字:瞎胡来! 别看贾雨村是三甲举人,他还真看不上眼。 【要是拜师,起码也要三元进士才可,三甲举人……差了些。】宝玉往后又退了退,真个把自己藏在廊柱的影子里去了。 那边贾环写完了词,昂起略显稚嫩的小脸,光滑的十扣纸上涌出炽白才气,不达名动,成不了才气灵泉,也是雾蒙蒙的十分好看。才气光芒映照他还算清秀的面容,一时间,也算得意非常。 “不错!不错!真个是二尺九寸,把握精准。”贾雨村赞叹两声,问道:“这篇词我很喜欢,可愿送我?” 他可是三甲举人!贾环乐得眉开眼笑,他也看出了贾政的心思。 贾政瞪他一眼,吓得他缩起了脖子。他怕贾政,怕得厉害,要说儿子怕父亲,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在贾政眼里就不一样,贾政以为,真正的文人要有风骨,不该惧怕任何人。 反观贾兰,见贾兰缩在宝玉的身后,于是笑道:“兰哥儿,你呀,就是太迂腐了。虽然宝玉是你的学字夫子,但也不用这般计较礼法了。写诗词而已,哪有先后? 罢了,我也不逼你,既然你不愿意写,那就不写吧。” 随后指着宝玉,对贾雨村道:“贤弟,实不相瞒,为兄平日没什么牵挂,就是犬子难以放下。你别看他没作出诗词,但姻香楼的事情你也知道,而且前几日,真真作了一首煊赫一方的词作来。我想他拜你为师,可否?” 直接,了当! 宝玉想说:胡闹! 要不是他身为人子,真想指着贾政的鼻子骂一句糊涂,不过仔细想来,自己是对贾雨村成见在先,这才发现了些许端倪,以贾雨村的学识、名声,甚至是品性,别人还真的很难找不出一点毛病。 好吧,他原谅贾政…… 贾雨村常年挂在嘴角的笑容,那股雍容的、温雅的、让人看了心情舒畅的笑容僵了一次,随后笑道:“存周兄说笑了,我可没本事收这么个弟子。” 语带双关,宝玉听出来了。 同样是语带双关,但是对贾政来讲,理解得有点岔路。 他的脸色阴沉下去,冷哼道:“贤弟,你还是怪罪孽子辱骂了你,不然这样,我让他跪地认错,你就原谅则个。” 宝玉瞪大眼睛,要不要这样顽? 跪地认错?那就是说,他宝玉在姻香楼骂错了贾雨村,扭转的文名,又要抹上污点。 贾雨村不过是三甲举人,值得吗? 但是想起来,三甲举人,几乎就是进士预备役了,值得,大值得!而且听黛玉说,好像贾雨村不是普通的举人,还是君子剑道第一人,《剑吟》数首,战力斐然。 难怪贾政如此在乎,只是……他真的不愿。 贾环听到此处,一双眼睛几乎燃烧出了火焰出来。他恨贾政偏心,恨宝玉独占荣宠,恨没人替他说话,但他没想到,除了埋头苦读方面,他也没为别人做过什么事。帮着赵姨娘欺负贾探春,又招了不少怨。 可他想不到这些,只想着,不公平! 贾雨村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又微微点头,随后把视线放在宝玉的身上。宝玉知道他的意思,叹口气,上前说话。 “老爷,我还真有一首诗,前日所作,可愿意听听看?” 贾政得意大笑,他就愿意听宝玉的诗词,贾代儒更是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想宝玉的诗作想很久了。 而此时,宝玉轻声吟哦。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不藉秋风 “垂緌(rui)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只是两句,寒冬腊月就涌起一阵暖风,风声如潮水奔腾呼啸,飞快变成滚烫的热流,把个荣禧堂烧灼得好像酷暑三伏一般。 荣禧堂的正大门内,黑曜石铺就的坚硬地面陡然长出嫩绿新芽,蜿蜒挺拔出一片桐树林。桐树虽然稀疏,却都高过屋顶,让得众人看不见绿冠,只听到时高时低的蝉鸣轻叫。 “天生异象,必是名动篇章!”贾政激动出声。 一应人等,全都凝神注目这恢弘美景。 贾雨村看了眼满脸记恨的贾环,摇摇头,却再也点不得头,自语道:“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有形,有声,有意境,这两句,却是比贾环的那两句高明半分,要是后面更有意境,怕是要才高四尺有余。” 脸上笑容不变,拍拍贾环的肩膀,让其把妒色收敛起来。 宝玉恰好看到这幅景象,对贾雨村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把诗作全篇念了出来: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一首五言律诗,由宝玉吟哦而出,竟然好像那蝉鸣悠远,特别是最后一句出来时,满堂皆静,只剩清锐蝉鸣,悠悠扬出数里开外。 贾雨村瞠目结舌,雍容儒雅的笑容化作惊咦,随即大笑道:“好个贾宝玉!好个宝二爷!我堂堂三甲举人,竟还不被你看在眼里不成?” 贾政本来得意,细细品读后,恍然明白过来。这首诗前两句托物,后两句寓意,所谓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说品德高洁的人,不需要某种外在的凭借,自然能声名远扬。 宝玉这是把自己比作秋蝉,不需要贾雨村这股秋风的帮助来传扬文名。 贾政连忙斥责,连着给贾雨村道歉不迭,就听贾雨村畅然笑道:“存周兄误会了,我这只是感叹,无有他意。”他赞叹道:“《典论.论文》有言: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宝玉大才,其所学所闻,未必比你我差了。我教不了,也不敢教。” 贾政浓眉紧锁,气道:“顽劣小儿,哪有贤弟教不成的道理?” “兄长谬赞了。” 贾雨村躬身谢道:“承蒙兄长厚爱,雨村不敢再作推辞,就收了贾环当弟子,悉心教诲吧。” 他躬身时腹语翕动,一道淡淡的音线传入宝玉的耳朵。 “以生员之身,要踩我三甲举人扬你清名。宝二爷,你这诗才,委实厉害。” 宝玉撇撇嘴,没期待能坑到贾雨村。 嗯,没坑到,有点可惜。 他不需要借助贾雨村的秋风,但没说不需要踩秋风了。要是贾雨村暴怒、斥责,那就真真进了他的套,让他清名远扬。 瞧瞧,只是想靠自己,不借助你这股秋风而已,就要斥责、打压低两级的生员,这三甲举人,也真名不符实。宝玉能够想象外面的说法,但他心里清楚——贾雨村此人,委实不好对付。 果不其然,人家只是顺水推舟,不仅纳了贾环当作弟子,还把他的招式轻易破解了。 当然,他也没怎么耗费心思。 一首《蝉》而已,托物寓意,也只是托物寓意。 贾政见事情不能挽回,很是骂了他两句,但在诗词考校上,也不能抹了宝玉的好。诗词考校都有彩头的,他问宝玉要什么奖赏,也问了贾环。 贾环应答得体,说道:“得了三甲恩师,已是最好的奖赏,孩儿不敢奢求其它。” 瞧瞧,多得体,多……假啊……贾政是个糊涂的,但是他再怎么糊涂,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清楚。他见贾环一脸谦虚,眼底却难以掩藏得意之色,心中感叹一阵,去问宝玉。 宝玉很爽快,问道:“不知这首《蝉》,值得多少奖励?” 贾政真想仰天长叹一声,都是他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个不一样?宝玉这厮,真个是开窍了!开了大窍!谦虚、谨慎,那是在外面给别人看,对别人用的,对自家老爷,嗯,爹爹,还不往死里要好处?他贾宝玉……混蛋!不当人子! 冷哼一声,道:“你要什么好处?” 宝玉歪头想了想,笑道:“首先,环哥儿需要一套笔墨纸砚了。听说他已经点燃了八十一把文火,就等明年大考取了秀才文位。我这首《蝉》,想来不值一套文房四宝,就先给他讨杆百银笔吧。老爷看着计较就好。” 声音淡然,笑意悠远。宝玉出口看是个普通的,只是给自家弟弟讨杆笔毫而已,但不管是一旁笑看的四春,还是向着他的林黛玉,以及初来乍到的薛姨娘一家,全都呆滞了眼神。稍后,满脸都是赞许。 特别是薛宝钗这个美人胚子,看他的眼神像是饮多了佳酿,云雾蒙蒙。 贾政的胡子翘起来,兄友弟恭,自己的两个儿子,到底还占了一半。他考虑片刻,道:“以环儿的诗才,三百两的云豪青翠妙笔也就够用。你的这首名动,不止值三百两银子。” 当然不止!贾代儒心底狂呼:别说是三百两银子,就算要他的千金笔素银毫,再贴补了他的老命去,他也要《蝉》! 此诗不因袭落俗,十分可贵,要是让他拿到,平白要涨三分清名! 清名呢,不是文名。要知道清名可以涨了文名,文名呢,却不一定能让别人说自己清廉自好,说自己君子如玉,说自己…… 他是文人,是个卡在秀才文位上几十年的落魄文人,文名传于后世早就不想,但要是能流传清名,他也能含笑九泉。 瘪瘪苍老的嘴唇几次翕动,看看贾政、贾雨村,还是咬紧牙把那股气塞进了喉咙,死死的吞进了肚子里——贾府兢恪八十九年,最多是一忠仆,不值清名半分! 他看向被惊了一次,如今却又对宝玉流露出恨意的小贾环,心里蔚然感叹。 【能作出此等诗词,宝二爷之文采、心性,委实不能让人怀疑半分,可为什么有环哥儿这么个弟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宝二爷疼爱幼弟之情,是人都要看出来了,为什么环哥儿不知感恩?】 难以理解,难以原谅。便是贾代儒知道众人偏爱宝玉,那也是有理有据,贾环也是文人,不该不懂得自爱而后爱人这个道理。 只能说赵姨娘做了坏榜样,而贾政,也疏忽了对贾环的管教。一时间,贾代儒满腹唏嘘,隐约多了些许杀意,对赵姨娘。 一介侧室而已,不能乱了贾府伦纲! 宝玉也注意到贾环对自己的恨意,叹口气,摇了头。 他是真心想帮贾环。 文名盖嫡子,庶子可成龙。这句话听起来让人舒坦,似乎事情发生了,妥妥是个庶子逆袭,让人心潮澎湃的故事。可细细想来,不管是嫡子碾压庶子还是庶子翻身农奴做了主人,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打架,打个头破血流,打个不死不休,平白让外人看了热闹。 他觉得家就是家,家人么,在世上永远是个一等亲近。 天理纲常,自古如此。 宝玉对贾雨村笑了笑,温和的笑容,莫名让贾雨村浑身发冷。他也回宝玉一个谦恭善雅的微笑,就见宝玉对贾政拱手道:“老爷,要说缺的,我确实缺了不少东西。更多更美的丫鬟、堆积如山的金银、名扬四海的文名,以及倾四海之水以洗苍穹的无上伟力我都缺,又有什么大碍?” 众人忍不住笑,又不敢笑,闷哼了一片。 贾政笑骂道:“有话直说,好孽障,又打什么机锋?” “老爷,我缺得甚多,但没有一样会让我食不果腹,让我衣不蔽体,可……”宝玉长吁一口气,恳求道:“要说奖赏,我只求西城一家店面,不需要大,能做生意就好。我知道大周律令,从商者鄙,便是府上的店铺,那也是支脉兄弟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是……” 宝玉突然躬身,把腰杆弯成九十度还多,面容肃整道:“求老爷赏赐我一家店面,从此宝玉就是行商之人!” 贾政大惊失色,拍案而起,“大胆!好端端的文人不做,做什么贱商?你可知晓,这对你的文名有多大损害?”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两句一出,贾政突然乐了,悠然坐下道:“好个清者自清,好个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出自《左转.僖公四年》,但这句浊者自浊,却是不曾听说。你能活学活用,这很好。” 宝玉抿抿嘴,没敢说话。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两句孟子说过,可贾政未曾听说,他也当不知道。总不能糊贾政的脸子,硬要扯出来一个孟子吧? 只是弯腰问道:“老爷可答应了?” “当然答应,别以为老爷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心系灾民,要做那贱业商人,任谁也说不出你半个不好来。我答应了,不仅如此,还要多给你一些。 中都有东西两城,你要了西城的店面,是要一边做着生意,一边赈济灾民吧?这点我许了。同时给你东城一家大店,让达官贵人们都看看——我贾政有子如此!让他们都知道,我贾府,仍然是这大周社稷顶梁!” ... ... 新周伊始,如今玄幻新书排行老五,请诸君放心收藏,使劲推荐,掂兜打赏,新的一周,拜谢诸位了。 正文 第四十章 何为君子 贾政又仔细叮嘱了两句,考校结束。 薛姨娘扯了宝玉,并着贾元春好生热乎了一阵子,这才要放人走。她说,最近在王夫人屋里住下,薛蟠、薛宝钗住在东廊的小正房里,不与她一起。她心里记挂,要宝玉多去那边走动,看看宝钗。 没错,是看看‘宝钗’,没薛蟠的什么事。 宝玉几乎能感觉到后脑勺烧人的眼神——林黛玉是个温婉的,从进府以来没跟她红过脸子,但他觉得:这是黛玉看他懂事、有才、大气、好相处。要是换了小宝玉,早就要冷语噎人了。 而他现在,好像有点,不懂事? 薛宝钗嘴里唤着宝哥哥,亲热的很;薛蟠也恨不得单独留下来,要跟着宝玉做商人,顺便讹了宝玉‘欠’他的三首诗词去;好在薛姨娘有眼力,觉得宝玉有事要忙,带着两人走了。 贾政遣散了四春、林黛玉、贾蓉等人,又让贾环去礼敬恩师,无外乎带着贾雨村四处走走,说说话,联络下感情而已。等贾雨村出了门,笑容挂起来,道:“宝玉,这首《蝉》,你是要回房里慢慢写,还是为父为你誊写出来?” 宝玉一撇嘴,这贾政对待他好了许多,也不要脸皮了许多。 摇摇头,笑道:“老爷知道我才气不足,要是回房写,说不得要耗费个两三日,不如就在这写了。” “好孩子!”贾政开始研墨。 “老爷!”宝玉突然道:“我说在这写,那是答应了夫子的话。老夫子三代供奉府上,他本人也在府里兢恪了八十九年,每时都想着府里的好。我答应了他,自然要他来书写。” 贾政瞠目结舌,盯着宝玉。 贾代儒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兴奋到束发的纶巾蓬起来,每一根苍白的发丝都冒起微白的烟气。他连连摆手,想说哪里使得,客气话到了嘴边,又怎么也舍不得出了口。 给他?真的要给他!贾代儒老眼含泪,几乎哭出声来。 三代辛苦,值什么?几十年供奉,值什么?宝二爷是专门对他好,要谢他帮扶的情谊呢。 而贾政,继续瞠目结舌。 宝玉一拍脑袋,笑道:“我这才想起来,夫子您有一副《远山图》,是给了老祖宗。那时我要写诗词,被人不小心打断了,至今没能出口,自然也没能落纸。老夫子,那首诗既然是为《远山图》写的,也就一并给你,算是谢过你为咱们府上的数十年辛苦。” … … 贾雨村带着贾环出了荣禧堂正门,一路小声说话,忽听后面有银铃般的声音喊停,也就停下转身。 他看见林黛玉追赶而来,笑道:“几日不见,你是好了许多。看你面色红润,也不似以往那般憔悴自怜了,为师好大欢喜。” “恩师,您笑人家。”林黛玉让鹦哥儿先行离开,嗔道:“都怪宝哥哥,无端惹了恩师不喜,我替他跟您道歉,他真不是有意骂您,今天也不是有意顶撞您的。” “宝哥哥,好亲切呢。” 贾雨村调笑了一句,一边好像不经意的扬起了白色大麾,大麾的一角恰好挡住贾环蓦然闪亮的双眼。他大度道:“宝玉之才,比我年少时也要高明许多,我哪里会怪他?至于姻香楼的事情,文人之间理念不同,有点纷争纯属正常,何况宝玉心系灾民……我就是要怪,那也没怪罪的道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贾雨村的笑容一贯温雅,见了黛玉,更添一丝宠溺。让人见了,就觉得此人定是谦谦君子。 他摸摸小黛玉的头顶,一副慈祥恩师模样,笑道:“你呢,就是想得太多,担心太多,这就不如宝玉。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少点杂念,只管养好自个的身子就是。就好像现在,天寒地冻的,还不快回你的屋子?听说贾宝玉弄了个叫火炕的东西,可是暖和得很。” 林黛玉柳叶眉下的眼睛亮了一次,“那我让人给您做了,算是弟子和宝玉的孝心?” “又想太多!”贾雨村佯装怒道:“天寒地冻,快回!” 林黛玉不怕这个,贾雨村是她的启蒙恩师,跟着学习了一年光景,就没见贾雨村怒过。她塞给贾雨村一把扇子,乖巧走了。 “恩师,这把扇子算我和宝哥哥的赔礼。”远远的传来笑声。 贾政摇摇头,唰开折扇看了,心里尤为欢喜。这是一把白竹作骨的折扇,扇面也是素白的娟面,上面无字。他拍拍腰间的白玉佩,摸摸身上的白色大麾,又把折扇往袖口里揣了,笑道:“这小丫头,还记得我喜欢素雅淡白。也好,这折扇、玉佩、大麾,就是我贾雨村的三宝了。” 大周官宦,素有身藏三宝的习俗。不一定值钱,但是其中的每一件都有值得珍惜的道理。贾母给宝玉的雀金裘,就是压箱底的三宝之一。 贾环的脸色阴晴不定,还是没忍住,嗤道:“不过是一把折扇,值不得几两银。” “你呀,也是想太多。”贾雨村开始对弟子的第一次教学,笑道:“东西不必名贵,喜欢就好。你要记得,有些宝贝,不是让外人给定价的。” “可是……” “可是什么,因为这把折扇的意义?是赔礼?”贾雨村拍拍贾环的脑袋,摇头道:“什么意义都没有,不必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想赢了宝玉,什么都想争,什么都要争,但也要讲究一个章法。 比如先前,你听黛玉是我的弟子,就动了不好的念头。这样不妥,很不妥。” “有何不妥?”贾环不服气。 贾雨村眯起眼睛,笑容还在嘴角,轻声道:“你恨宝玉,怨宝玉,以至于不顾一切要对付他。我看宝玉对你真心,要对你好,但很可惜,嫡子庶子,总要有一方失败的,你和宝玉天生敌对,难以共处。” 贾环对‘宝玉对他好’的说法不屑一顾,听到嫡子庶子时,清秀的小脸一片阴狠。 “请恩师指教。”他躬身道。 贾雨村笑道:“你学识不足,心性不够,这些以后再讲。只需记得,君子布局,当以天地为盘,豪杰做子,你见黛玉时多的念头,不可再有。” 贾环懵懂点头。他不明白贾雨村的话,更不明白,为何贾雨村明明吃了宝玉的亏,还能笑得如此温雅? 或许,这就是君子吧…… … … 荣禧堂内,宝玉先行告退。 贾政还在呆滞,连着贾代儒也是满脸痴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过了许久,贾代儒奋笔疾书,刹那写了两首诗词。 一首五言绝句,一首七言律诗。 一首才气喷涌成泉,足足三尺六寸,一首同样喷涌成泉,才高三尺三,都是名动篇章。贾代儒看看还在呆滞的贾政,把飞来的才气吞了,一挥手,就把诗篇收进怀中。 他阻止了异象产生,偷摸要走。 突然,浑身一阵发抖。 贾代儒仰天喷出一道灰色浊气,如同利剑,硬是把荣禧堂的房顶打透了去。他通体烧起炽白的浩然正气,额头波纹晃动,泛出一座十几丈高的烈焰文山出来,文山通体赤红,边缘有橘黄色火焰,蔚为壮观。 两道约有六寸长的才气,缓缓落在文山的火焰中。甫一接触火焰,整座文山剧烈颤抖,十几丈高的巍峨山峰,猛的从中心喷出火红的岩浆来,把那边缘的橘黄色火焰染得一片赤红。 贾代儒呆愣半晌,一张嘴,吐出一阵青烟。 脸上满是皱纹的皮肤好像被拉扯一样,沟壑浅了些许,皮肤的颜色也变了,变得有了润泽,满头灰白的发丝黑了一半。乍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几岁。 贾代儒仰天大笑:“老朽,我,老朽从未书写过名动篇章!” 是了,他没作出过名动篇章,自然也没书写过。可如今一连两首,天降才气,方知名动篇章产生的才气,到底是何等模样。 精纯无比!凝练无比! 他本就积累了近百年,才气数量堪比一般的举人,但论起质量,他差太多,以至于文山精炼到十几丈的样子,就再也难以更进一步。 以至于,他无法凝练文胆! 而如今,两道短短的六尺才气,引爆了他近百年的积累。让他大笑出声,让他老泪纵横,让他恍然觉得—— 举人文位,触手可及! 秀才文位寿元百五,举人文位寿元三百,而在此时、此地,在他以为剩下的些许岁月只能苟延残喘的时候,他看见了成为举人的希望,看见了,即将增长的150年寿元! 他活着,会继续活着。 贾代儒的瞳孔扩大,呢喃道:“文火全部转成赤红,多了火烧文山的潜力。十年,不,五年内,必然能够精炼出文胆雏形,参加举人大考。” “以我的学识、能力,不说三甲举人,前十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我必然成为举人!我必然,能够享得三百年寿元!” “贾雨村,贾三甲……” 他蓦然大笑,大吼出声:“贾三甲,你说我没必要趟,也趟不起这趟浑水,如今看来,我可有资格了?” “贾雨村,贾三甲,君子剑道第一人。你连出四词,说我可怜,可惜,可赏,可叹,问我值得吗?需要问吗?需要答吗?宝二爷连名动篇章都给了我!还是两首!宝二爷给了我举人文位,给了我三百年寿元!你还问甚,问什么值得吗!” “值得,值得,值得啊……”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贾代儒转头看去,见贾政对他颔首微笑,连忙跪倒在地,趴伏哭泣道:“老爷,我,代儒愧受宝二爷大恩,代儒……代儒……” 涕泪纵横,不可言语。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以势压人 宝玉出了荣禧堂,有王善保并茗烟在边上等着,见他走来,连忙上前说话。 王善保四处看看,低声说道:“宝二爷,我刚听到……” “回去再说吧。”宝玉轻声笑道。 一路上,他微微眯着眼睛,感受新来的两道天降才气。行走间过了垂花门,回到碧纱橱的外间套房里。刚刚坐下,脑内熥的一声脆响,让他浑身的皮肤、经络、骨骼,没一寸不舒坦,没一寸不妥帖。 吐出一口淡灰色的浊气,感觉身体又有力了些。 青色纱帐从内掀开,露出林黛玉颇有喜色的俏脸来,问道:“点燃第七十五把文火了?” 宝玉点点头。 林黛玉就笑他:“也就你胡乱大气,竟然把两篇名动的都送给旁人。不过你也就这点好,人家真心对你,你呢,什么都不吝啬。” 宝玉夸道:“真真个聪明。” 他送诗词给贾代儒的事情,黛玉并不知晓,只是看他点燃文火就猜了出来。想来也是,要是他自己书写,没个四五日工夫,不消耗干净几次才气,根本写不出来。 他和黛玉闹了一阵,门外有袭人、晴雯端了午饭来。刚要吃,想起王善保先前,就让晴雯把王善保叫来,一起用膳。 “你刚听到什么?”边吃边问,不需要避讳。 王善保把贾雨村教育贾环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是老妖级别的,相当于举人文位,要是贾雨村不燃烧才气,还真发现不了他。 宝玉听完了,眼睛一眨,赞道:“好个贾三甲!听听,多大气。君子布局,当以天地为棋盘,以豪杰作棋子,坑人都坑得豪气冲天。单凭这句话,他贾雨村也算是个君子了。” 这是讽刺人呢,黛玉嗔道:“你得了两个君子名号,倒总把君子、君子的挂在嘴边了。恩师乃是三甲举人,他要不是君子,你说说看,什么才是君子?” 宝玉酸道:“三甲举人就是君子了?哪有这个道理?” 苦着脸儿,让黛玉再也装样不得,噗嗤一声,笑了个花枝乱颤。 宝玉跟着笑了,让袭人去铺了纸,又让晴雯去磨了墨,略微一想,只写了一个字。 孤。 骨力劲建,已然有了些许神韵。 他满意点头,把写着‘孤’字的造竹纸揉吧了,塞进桌上的香炉里。 品行高洁,曲高和寡者,是为君子。 但是很显然,不管是他亦或是贾雨村,没人想做这样的君子。 … … 有贾政开口,东西两间店面很快就铺展开来。 西城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最多是个富商大贾,店面依地段不同价值各异,而在东城有府邸的,最低也是正四品的京官职司。当然,也有那五品的实权外官府宅,比如尚宝卿之流,而这等外官,已然不是官衔品级所能辖制的了。 在东城,你可以开店,可以行商,但是,必须要多数人的认可。哪怕有大把银子呢,人家不想你在这行商了,转眼就是猪狗,宰杀割肉,放血活人。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荣国府的荣炳,还没落到这般下贱的地步。 宝玉先去西城,有晴雯、麝月一路服侍,王善保随行保护。本想让袭人出来透透气,可袭人说房里不能没个管事的,也就留下。他把茗烟和李贵留下了,让袭人尽管使唤。 袭人是个会妥事的,妥事就要忍着委屈。他宝二爷见不得袭人受了委屈,只吩咐茗烟看好邢夫人、赵姨娘那边,特别是贾环,别趁他不在,跑到自己屋里装象。他不担心贾雨村,但是贾环,明显是个有点扭曲的孩子。 熊孩子嘛,揍了就是,里外还有李贵,揍不死人。 出了东西两城夹隔甬道,就是西城的六马大道,比起东城足够十二车并行的大道来,六马大道也算不得什么。宝玉顺着桥梁过去,没多久,看见了自己的店面。 巧了,就在王商人的粮店旁边,六马大道上一等一的门脸。宝玉一展雀金裘大麾,大麾尾巴上的孔雀眼儿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去。王姓商人被他惊过一次,再看他满身的富贵荣华,掰着肥油厚嘴唇把家丁们往边上赶,跟两行迎宾客似的,把进店的百姓们伺候得那叫一个舒坦。 他不敢招惹宝玉,只能下人似的讨宝玉喜欢。且不说看上去明显不凡的雀金裘,单说边上伺候的侍女……晴雯、麝月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穿着打扮跟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大周是有规矩的,普通人家,哪怕坐拥黄金万两呢,侍女也只能穿个细布衣裳。 能让侍女穿上绸缎、锦纱,发髻上还有金钗晃悠悠耀人眼睛的,起码是侯爵之流。而且那木着脸,高有八尺的光头汉子,也不是他这些惫懒家丁能嚎上几嗓子的。 王善保木木的脸怼过去,木木的眼睛冲这边扫一遍,王姓商人就感觉自己是圈子里的猪羊,蓦然看见手持滴血利刃的屠夫一般。他哆嗦一阵,又觉得不太形象,只觉得自己是哀鸣的、孱弱的,没有丝毫抵抗力量的羔羊,而王善保是……屠夫?饿狼?都不是,是一只懒得搭理他的斑斓大虎。 宝玉在王记粮店的门口站了,王善保从自家的门店里搬来一张太师大椅,用袖子仔细擦干净,才让晴雯、麝月伺候他坐。 宝玉合身坐下,笑看稀稀落落进店的百姓。那边王商人屁颠颠递了茶水,他就睥眼看蓝色流水小纹路的茶壶茶杯,嘴里嗤笑一声,“民窑?” “不及您府上金贵,差得远,您担待。”大冷天的,王商人直冒冷汗。 宝玉伸出手,麝月是个有眼力的,把早就备好的红研紫纱小壶递来,里面是从自个门店里倒的水,自带的青庐山朝云碧尖。麝月用雪水镇过一次,让刚哧的茶水凉上那么一下,还是热了些,却不烫嘴。在这寒冬腊月的,喝一口是恰到好处。 青庐山朝云碧尖是贡茶的一种,王姓商人嗅到沁人心脾的香气儿,脑袋哗啦啦的淌汗,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何等贵人了。 宝玉只是看他,看店,看百姓,也看灾民,唯独呢,就是不开口。 王善保打听过了,西城有一十八间粮店。其中十三间用不着说道,都是有点力量的商人开办的,后面有人,没贾府大。而那剩下的五间有两间的后台是豪门,一间的后台是进士,还有一间是皇商,都是颇有根底的人物,便是贾府,也不敢擅自小瞧了。 可就算这四间粮店,那也没王姓商人的这一间来的惹人怨。 王姓商人囤积粮草无数,也遵守‘放粮令’平价卖粮,但每逢有百姓买粮,都是十几个恶仆怒目而视。一旦不小心被找个茬儿,那是轻则怒骂,重则暴打,以至于王记粮店卖粮最少,百姓们呢,也犯不着一定跑到这里买粮。 这惹了民怨,也惹了其他的一十七间粮店,包括有豪门做后台的,有进士做后台的,连跟薛家同等地位的皇商都招惹了。偏偏这王姓商人不以为杵,反而得意非常,把个凤辣子的后台,使得那叫一个风光。 凤辣子是荣国府的当家媳妇,自然的,别人跟着怨起了贾府。 宝玉终于开口,轻轻道:“爷看你这生意不好。” “爷,您也看了今年这光景,生意难做,难做……”王姓商人连忙哄着,摸不清宝玉什么意思。 宝玉懒得跟他多话,就是要压压这黑心肝的。他来时摆足了谱,现在也拿够了架,就是要王姓商人害怕。害怕了,他的事情,也就好办。 他想赈济灾民,这赈济灾民的银钱,自然是行商得来。他一没有充足的本钱,二来呢,灾民也没那个命等他去赚了。他来这里已经考虑清楚,要一石二鸟。 做好事,也为贾府。 说一千道一万,那凤辣子,做得太过。 宝玉笑道:“爷呢,自然知道生意难做。索性你就别做外人的生意,单做爷的吧。爷不亏待你,买你全部的粮,给个批发价,八成给了就是。” 闻言,王姓商人顾不得怕,要跳了脚。 八成出粮?你不如去抢! 他苦心积虑,让那出粮的数目低了去,为了什么?不就为留着以后,大大的发上一笔横财么!别看‘放粮令’真真有效,哪个也不敢违了,但谁敢保证能支持几天?他听人说过,朝堂的大老爷们闹着架呢。 瘟神是何等人物?虽然没有旱魃强,没能让大荒山赤地千里,也没能旱死上万天狗妖族,但也是一等一的魑魅魍魉。有举人大老爷前去阻拦,只是吹了口气,啵的一下,就没了。 单是外面的瘟疫蔓延,已然让大周国上上下下忙成一片,何况瘟神还没露面?那些举人、进士、学士甚至是大学士,只能护佑住半数的城池,别的呢?外面没人耕田种地,全国缺粮乃至全国无粮,那是早晚的事。 ‘放粮令’能支撑一时,难道能支撑一世?他保住的不是粮食,是金山呐,能让他一飞冲天的金山! 宝玉看他贪婪无度,摇摇头,嘴角扯出讥笑。 想保住金山?有趣,就不怕丢了卿卿性命? 他冷哼道:“爷把话搁这了,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王善保往前一站,脚下咔嚓裂了一大片纹路,王姓商人心里骂了句娘,自己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这六马大道的石板,可是坚硬得很。 他哼哼道:“这位公子,您可能不知道,咱们王记……” “掌嘴。” 轻轻的两个字,却要人命。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赈济灾民 王姓商人没能说出自己的后台,肥厚的油脸就挨了一记。十几颗大牙哼着飞了出去,打在店铺的墙壁上啪啪作响。王善保收回手掌,好像没事人一样,站到宝玉身后。 粮店里的家丁偷摸进店,从里面喊了个人。那人探出来尖尖的脑袋,细长眼儿冲王善保一瞅,又缩了回去。 宝玉看见了,没当回事,只是问道:“你是卖,还是不卖?” “我们王记粮店后面……” 啪! 这一下有些狠了,王姓商人半扇子脸都被呼叉了,脸皮子挂着黄油,摔在地板上直哼哼。 宝玉有点烦了,他不想杀人,但有些人,真的是不要皮脸。 要说王善保家的,他饶了也就饶了,毕竟是王善保的结发妻子,又是个棋子一般的小人物,无伤大雅。而那背后的邢夫人,是贾赦的填房,他的大伯母。 女人之间,嫉妒、争宠,就算拿丫鬟当棋子呢,也是封建社会养成的习气。他不喜欢,甚至厌恶,但也没达到让他手刃大伯母,以至于让自己在这儒家大周寸步难行的程度。可在外面,在这要发国难财、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奸商面前,他不介意杀人。 大周律例:从商者鄙。 他就算把王姓商人杀了,来一个为民铲除奸商,最多给个流放一千里的刑罚。托托关系,讨个好儿,流放到金陵城去,说不定更要自在。 再说了,以他的身份,需要自己动手? 想到这里,宝玉拿起红研紫砂小壶,嘴对嘴焖了一口,手指敲着王善保搬来给他撑胳膊肘儿的小几。 哒哒,哒哒,声音清脆,他如玉的脸,也带了冰寒。 能攒起这许多身家,王姓商人也是个机灵的。他两次没能说话,立马回过味来——人家是不想他说,不让他说话呢。 要是接着倔下去,他不认为,自己的脸皮比石板硬。 王姓商人摸摸麻木的脸,抬手看了,见是一手红沥沥的血夹着黄白色的脂肪肥油。还摸到被打烂的脸皮,木到没了痛。 他在脸上又是一摸,能触到脸颊肌肉的条形纹路和坚硬的颧骨,眼神立马变了,扯着嗓子叫道:“爷,不知您是哪家的公子!莫要打了,小人卖了,八成出粮!只求知道您是哪家的公子,小人有个交代,也好在文书上写明!” 宝玉起身就走,边走边道:“用不着文书,出了多少粮,欠条就好。” 开文书?怎么开? 他又没钱。 … … 西城的门店是一栋二层小楼,坐北朝南,占地三间。宝玉让晴雯押了王记商人的家丁,全都扒拉干净了,换成自家门店的衣裳,美名其曰:借用。 三间、上下两层很快就打扫干净,宝玉问过家丁,听说都是些没本事的,只会咋咋呼呼帮着王商人唬人,又给扒干净了,全都撵了回去。贾政留在门店的两个杂役,凑空儿在请宝二爷安,后面就有人垂手立着,等杂役完了差事回去,这才上来。 他上前一步,脸上笑嘻嘻的,张口就道:“请宝二叔安。” 宝玉见这人容长脸,高挑身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笑容乍看就是个讨喜的。这人把手拱着,一身淡灰色长袍,倒不是生员那类细布,而是锦丝,质量上好些,身份上却差得远了。 旁边麝月有袭人的吩咐,要醒着宝玉,笑道:“爷,这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唤作贾芸的就是。袭人姐姐说您读书乏了,平日不太记事,要我提醒着您呢。” 宝玉暗想袭人贴心,这边把红楼的事情过了一回,看贾芸就有点和善。 要说贾芸,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是个能做事、会做事的草字辈后生,支脉的,比他小了一辈。 贾芸在《红楼梦》里刚见宝玉,就因为宝玉的一句玩笑话,要认干爹,也不管宝玉比他还小了几岁,真真个不要脸的。但就是这么个不要脸的人,贾府败落后还记挂宝玉,费尽心思帮了宝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宝玉记得曹大把贾芸写得很好,至于后40个回目,贾芸形象扭曲,成了参与预谋贩卖巧姐的奸兄,只能说续写的高鹗乱弹琴。 他跟贾芸打了招呼,让他忙自个的去。按理说,贾芸在这里是贾政吩咐的,跟两个杂役一样,交接了门店就走,可贾芸四处晃悠,擦擦窗子,挪挪桌椅,就是不走。 宝玉知道他的心思,想着攀附高枝呢。这是人之常情,不招他烦,只是他这边人手暂时够用,加上对大周贾府的了解不深,不急着纳人。 晴雯从外面进来,同时带进来了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灾民。这是宝玉的吩咐,让她带些人进来暖和。别的还没准备好,也不能看屋子空着,灾民冷着。 灾民们拜谢不提,找了角落窝着去,生怕被人赶了出去。宝玉让晴雯烧了点热水,让灾民自顾着喝,就听晴雯念叨。 晴雯的眼睛有点变形,想要竖起眼睛来,态度又软下去,嗔道:“爷,我知道您心善。看这些人挨着冷,受着饿,我心里也觉得堵得慌。可您得清楚,咱们啊,手里没钱。 那个胖脸子(王商人)在外面候着呢,听了您的名头,只说多少粮食都有,就是要您真个打欠条。我知道他憋着坏,让他门口蹲着,冻死他,可咱们做善事,帮灾民,那也不光是粮食的事,您是要赊粥,光是个柴火人工,可就不是小数。” 她说的宝玉都懂,是个难办的,可也不能看饿殍遍地。 就像李贵说的一样,他们是见多了,看惯了,也麻木了,可他宝玉来自一个很好的年代,哪里见过这些?别说出门就能看见,就算在自个屋里想起来,那也是堵得慌。 心塞! 他宝玉自认不是舍己为人的大好人,但,总归不是个木头。 想到这里,宝玉有点发愁。 那边贾芸察言观色,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笑道:“宝二叔,要说粮食的事,您把这最难的给拾掇好了,我这做后生的,也得给您解决点边边角角的小事。” 这话说的,中听,特别是其中的内容,委实让宝玉喜欢。宝玉看了看他,指着凳子让人坐,自个在对面坐下了,温着脸色说话。 他笑着道:“你也别弄些谦虚的,我这边难办的事情不少,可别闪了你的舌头。” 贾芸笑嘻嘻的道:“宝二叔您尽管说,看芸儿能不能办得妥帖。” 宝玉听见了,眯起眼睛思考。都说好文人能内扫一屋,外安天下,他以为自己能做个好文人,可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难。 内扫一屋,他做到了,偌大的贾府,他也有信心拾掇妥帖,可只是外面的一点事,不过赈灾赊粥而已,委实让他愁白了头。 赈灾,到底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不是要灾民吃饱饭,而是要保证灾民活着。这寒冬腊月的,不知道灾民能支撑多久?这几天饿死的、冻死的,他见过了不少,也在想要是开棚赊粥,让灾民肚子里多了点暖和气儿,再去受寒风的害,会不会雪上加霜? 挨冷受冻,灾民说不定还能挺过一段时日,但是吃了热粥,再去受那种冷,强烈的反差就算不让人发疯,也会让人的身体崩溃。 这才是最难解决的事情,晴雯说的那些,不过是银子的事情而已。 他把顾虑和贾芸说了,贾芸想了一阵,眉毛眼睛都松快起来。 “宝二叔,您真是想得周到,就是您太少出门,对中都城了解不多,这地形人事呐,还是我熟。” 贾芸指着屋子北侧道:“这西城的六马大道不是掐着西城中间过的,而是偏了北,偏得很。北边城墙外有一座石头山,这石头山的名字是这么叫的,其实也不全是石头,不是荒山,里面各种能烧柴火的树木多着呢,也能挖洞做窑。” 宝玉手指一扣桌子,听他说下去。 原来北边两三里就是北城墙,再走不到半里路,那就是一座没有开发过的荒山,可以挖洞做窑,可以砍柴烧火,荒山不大,也能承载三两万的灾民。 三万两万?宝玉的瞳孔骤然扩大。 贾芸得意道:“咱们让灾民帮手,那就是省了人工,灾民也能过活。那些来喝粥的灾民,可以让他们用去石头掰柴换取下一顿的,里外只是烧火而已,用不着太好的柴。城墙也不用担心,一些绳索、百十个吊篮,咱们府上的给北城卫打声招呼,他们肯定放行。” 声音刚落,宝玉拍案而起。 “立刻,马上,去做!” 撵了贾芸、袭人并着晴雯赶快做事,只留下王善保随同保护。宝玉来回踱步,良久,仰天大笑出声。 他以为只是做件与人为善的好事,没想到,竟然帮了自己。 中都城如今灾民百万有余,要说开棚赊粥,对那些达官显贵,特别是想要文名的文人来说,真真算不上什么事情。宁月儿给他计算过,五两银子掺了糠的杂粮,就能让一万灾民吃顿饱饭。 如此算来,帮个三万两万的灾民,一天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事情罢了。几十两银子算什么?秀才用的百银笔,那都是百两银子往上,只是担心开罪粮商后面的显贵,又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才没人赈济灾民。 要粮食,得罪显贵,有了热粥没有衣裳和保暖的地方,甚至会让灾民落个饱死鬼,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功劳,反而有罪。 大周国有文人,有妖怪,有鬼怪精灵,土地收成向来富庶,粮价低贱,但要给灾民保暖的衣裳,安身的住所,就少有人给得起了。 那些有心为善的文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能压着善心,压着压着,也就麻木了。 而这种麻木一旦被人惊醒,就是赤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说,只要他宝二爷解决了部分灾民的居住问题,文名将会暴涨,而且这种文名是善名,是赈灾得来的,谁也不敢碎嘴滥言!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姻香余味 宝玉脱掉雀金裘,用他孱弱的身子骨,去体会了一把冷风。 屋外白茫茫一片,不是下了雪,而是天阴地冷,把外面挂了一层薄霜。偶有那积了水洼的,全都冻成冰坨。沁进骨子里的寒意让他没能忍了多久,燃烧才气冲了回去。 “爷,冷吗?”王善保木木问道。 宝玉睥他一眼,不冷?瞎胡闹呢这是,怎么可能不冷?披上雀金裘,立马一股暖和气儿把自个裹了,也就收起才气,身上的白芒逐渐淡了。 【小宝玉的身子骨太差,稍微冷些就要冻死人,那些灾民应该强些,但也有限,多日的饥寒交迫,怕是受不了冷热交替。】 宝玉想了一会,推开窗,看见王姓商人还跪在门外,就让王善保把人打了回去,往东城走。 这个肥的流油的家伙,他看见了就烦。不只烦人,也烦银子。宝玉体会了一把冷风,往米里掺糠,只求活人的心思也就淡了——现在不是救多救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救人活命,他需要让灾民吃饱了,有力气,给他们自己干出一条活路来。 自助者天助之,他只想救人,不想当别人的爹娘…… 连接东西两城的桥梁古朴无饰,是个敦实的,颇有厚重大气之风。几个相约而来的生员、秀才挥斥方遒,看那宛如千里冰封的美景,定要憋出几首词作来,可惜水平有限,一首看过眼的都没。 宝玉走过去,忽的有人上前见礼:“宝二爷,没想到您也来了。我等相约在此作诗谱词,可惜心里憋闷,连个像样的都没作出来。惭愧,惭愧。” 宝玉仔细一看,觉得眼熟,左右一看,都有点眼熟。 那人笑道:“宝二爷您忘记了?我们都是那天在姻香楼的,提起姻香楼,那就越发惭愧了。当日被您骂了,我等如醍醐灌顶,一朝醒来,天下大有不同。可就跟白花魁白大家说的一样,灾民如此之多,救起来,甚难。 旁边有白衣秀才接嘴:“是啊,我等竭尽全力,加起来也只救了三五百个灾民而已。说起来难以启齿,赊上各自府里的脸面,那些粮商也只多给了这些人的口粮,衣着方面更是贴补不起,只能让他们在屋里暖着、养着,怕吃了热食又在外面一冷,丢了他们的性命。” 宝玉仔细一看,旁边热乎乎围上来的七八个,果然都是姻香楼里见过的文人,他依次行了生员与生员,以及生员对秀才的礼节,众人也赶忙回礼,特别是穿着白衣的秀才,一个劲直说不当人,哪能让宝二爷多礼了? 寒暄过去,秀才柳生全冷笑道:“宝二爷,我这有消息给您。那林和正被派了三千里劳役,却也没发放那么远,真个往金陵城去了。我问过押人的差役,要押他去金陵城某学塾当个戴罪的夫子。这哪里是什么惩罚,分明是让他躲着事情,不要丢了文名!” 宝玉随意一笑,道:“没空理他。” 这是他预料到的,毕竟是贾三甲的弟子,还有个神童之名的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出面,自然要看贾雨村师徒二人的面子。 而那发配的地方,倒有点让他出乎意料了。想来中都府拿捏不准贾府的态度,干脆送去金陵,是生是死,由着贾府和贾三甲闹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来贾府衰败了两代,还是威风犹存。这是个好消息,我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想到此处,宝玉对赈济灾民的把握更大了些,嘴角带笑。 柳生全急道:“您还笑?那林和正坏人文名,又仗着有个三甲恩师逃了惩处,委实是个该死的。依我看来,干脆知会了金陵那边,替天下除这一害,谅那贾三甲也说不出什么话。” 此言一出,顿时惊呆了众人。 “柳生全!”有同阶秀才叱道:“光天化日要害人性命,你之心性,怎能称作儒家子弟?再说了,林和正是林和正,贾三甲是贾三甲,两人虽为师徒,实则只是因为林修竹才收了弟子罢了。三甲举人之文名,也是你能多嘴的?” 柳生全把眼睛一竖,咬牙道:“我怎么不能多嘴了?你觉得对那贾三甲不起,可我觉得,却是没脸见了宝二爷。咱们说过要为宝二爷传扬文名,事实呢?没人信!” 他厉声大笑,泪花都泛在了眼角:“哈哈没人信呐!我等跑来吟诗作对,哪个不是憋屈得心思不通,狗屁不通?!” 一片沉默,宝玉挨边看去,每个人都带着愧疚,不敢与他对视。 这让他纳了闷——明明自己的文名有所扭转,才气的增长速度都快了几倍,怎么按他们的说法,自个还是臭名远扬? 仔细询问过了,得到的消息,让他哑然失笑。 原来这些个生员、秀才,不只是想给他扭转文名,还要替他广传天下,真真个落实‘君子怀德’和‘君子和而不同’的大好名声出来,想他在中都城美名远扬。 对此,宝玉只想说:你们真可爱。 小宝玉的臭名不知道传扬了有几年,怕是都传出了中都城去,一件事就想从那臭气拉轰的阴沟里,一举翻上巍峨的高山?没可能。 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甩掉了臭名,还在姻香楼百多个文人的心目中,成了谦谦君子。 他安慰众人,上辈子是职场精英,自然是个会说话的,没多久就其乐融融,跟众人打成了一片,有人询问赈济灾民的事情,他呵呵一笑,想要过去。 “别介,看您成竹在胸,可是有了办法?”柳生全的眼神不错。 宝玉拗不过,把事情说了一遍,笑道:“饭要一口口吃,救人这般大的事,自然也要一段段的来。别的我都安排好了,就是那白花花的银子……不怕你们笑话,别看我是贾府的嫡子,这银钱呢,却也不曾在我兜里自在过。” “银子而已,我这有!” “我也有,多了不成,但是一二十两还是有的。” “我……呔,兀那柳生全,你笑什么?你知道我们秀才的花销,哪个是有钱的?大不了……”同样白衣的秀才咬咬牙,跺跺脚,掏出一杆银丝嵌杆的中锋笔来,恨道:“大不了我卖了这杆银丝狐毫妙笔,诸位,谁忍与我同谋?” “哈,心头所好,哪里及得上灾民性命?”柳生全有点不怵,掏出模样相似的一杆笔毫。 眼看别的秀才也要拿笔,宝玉连忙要安抚妥帖。这杆笔他认出来了,就是他撅掉的那种,百两银的银丝狐毫妙笔,要说别的也就罢了,但是这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可是文人吃饭的家伙。 没了笔,他们怎么写字?怎么修炼? 宝玉一一谢过,道:“诸位都是谦谦君子,怎么如此急躁?不急,不急,银钱的事我有办法。我在东城开了间门店,制作火炕,别的不敢说,几千两银子还能赚得。” “可是灾民等不得,我等仰慕宝二爷风骨,为了灾民做那贱鄙之业,宝二爷委屈了。可灾民等不及赚钱,不如先卖笔,有钱了,帮我们赎回便是。” 宝玉噗嗤一乐,再道不急。 “怎个不急?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宝玉摸摸脸,赧然道:“这个……王记粮店的胖老板好生良善,答应了让我打欠条。” 欠条? 众文人读书千册、研习百卷,哪个是能糊弄过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呆呆的看宝玉。良久,注视宝玉身后的光头大汉。 王善保木着张脸,把钵大的拳头扬了一扬。 噗! … … 一路欢笑,特别是‘欠条’的事,让他们笑了个厉害。 宝玉去了东城,与西城相比,这个门店小了许多,只是两间双开,但在楼层上高了两层。大周国等级森严,西城的建筑,哪敢高了东城的去? 他把晴雯、麝月,并着找上门的贾芸都派了出去,袭人和茗烟、李贵留在屋里,也没跟来,只剩他和王善保两人,有点分不开身,好在遇见了柳生全他们,得了白得的劳动力。 柳生全跑去找了各家的匠人,直说不要工钱,都是各家养的,跟柳生全犯怼的那个秀才抢着争先,干脆拉了家人,撒了帖子,把当日姻香楼的文人全都请了来,好不热闹。 当日,就下了三百个订单。 按照宝玉的设想,扣掉匠人的工钱、材料,一个火炕赚个500文就好,毕竟是没多少机巧的,要是赚多了,那些个豪门大宅也不是傻的,会用自家的工匠,可只是500个大钱的话,一个宅邸顶多弄二三十个,十几两银子的事情,不值得他们拿捏。 如今没了工钱,赚得更多,一个火炕,差不多能赚一两银子。 而且这三百个订单,全是现钱。 宝玉一一收了,也一一道谢,骇得众文人鸡飞狗跳,直说不当人了。他让王善保把银钱收好,妥妥的一麻袋,又让毛遂自荐的柳生全委屈当了掌柜,要先走一步。 这是巧了,遇见柳生全等人,而东城其它豪门大宅的银钱,要慢慢上人,慢慢赚钱,真个急切不得,可他刚走到门口,忽听有人笑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怎么?只赚了三百两银子,这就知足了?” 声音尖细,语带讥诮。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难忘金银 熟悉的小老头,熟悉的员外铜钱双襟大褂,熟悉的驼背,还有那熟悉的,黑漆漆、油哄哄的硬木斜拐。守财奴不知道在门口坐多久了,拐杖尖儿在地上划拉出横七竖八的字,宝玉低头看了,全他么的是‘银子’两字。 它尖笑道:“我说过要看着你。” “那就看着。” “可是,既然要看着你,自然要在这里等着你。我怕你把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褡裢,让灾民吃糠喝稀,不得肚子饱。别跟我说你自己不喜欢银子——这世上,哪有谁不喜欢银子的?” 宝玉撇撇嘴,没吭声,以他的为人,自然是喜欢银子的。不说别的,单单那个碎花黄软玉四方砚台,想起来就跟猫抓挠似的想买,可这里许多人呢,哪里能说了真话? 儒家文人,重农轻商,素有行商者鄙的规矩,又把银子压进了臭水沟里去,说是‘铜臭’之流。他要是说句爱银子的话,名声要臭。 哼一声,道:“我还有事,没空陪你顽。”就要走。 守财奴皱巴巴的脸舒展了,笑道:“你有事就自个请便,就是这诸多生意,真个不要做了?” “哪有这许多……” 宝玉刚刚开口,直不楞登的看见门口停了许多人,有些路过的都停下来,不看他们,而是对着店里面猛瞧。 守财奴低头带笑,尖刻嗓音幽幽传开:“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哈哈,我守财老奴,让你聚多些何妨?” 连续三句,一股子金澄澄的气息飘洒出来,缓缓落在了这栋四层小楼上。小楼门口上方挂的牌匾还没写字,边上也镀了一层淡金,真是多了不少‘铜臭’。 守财奴的身影虚幻了一阵,啵的消失了,只剩下还是那么尖细的嗓音。 “你要救人,我帮你,算是赎了罪。这座门店财气汇聚,发不了横财,但是做良心生意么,只道由了你就是。” 宝玉眯起眼睛:这守财老奴,到底是好是坏? … … 一直忙到深夜。 华灯初上,东城一片灯火阑珊。宝玉跟柳生全等人告辞,顺着可以容载十二匹骏马并行的大道往西走,一直走到东西两城相连的甬道,仍然是灯火通明。 甬道内一片漆黑,从亮处看去,宛如巨兽的大嘴直通肠胃,要把人给生吞了去。王善保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亮起清幽狐火,给他照了路,让他慢些走着。 出了甬道,仍是一片漆黑,宝玉只听见寒风凛冽,没有人声,但是他知道——在脱离狐火光照的不远处,就有许多人在耐冷受饥。 “走快些。”他压低嗓子,闷哼道。 王善保木木的脸被狐火映得幽绿,隐约有点不忍,劝道:“爷,您已经忙一天了,索性咱回?您一整天没休息,也没读书,这耽误的可不是些许星点的工夫,要是身子骨垮了……爷,您还要考秀才、做举人、升学士呢…….” 宝玉顿住脚,笑骂了王善保一句——他没想到这个糙汉子会关心人,而且,还言辞有据。 记得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是要藏了身份活下去,然后考秀才、做举人、当进士,一直到那顶破天的圣人去。 圣人得享万载寿元,谁个不想呢?是为自己。 可要是为了这点,就麻木不仁,任由饿殍在自己眼前遍了城池、山野,他活一万年要做什么呢?就算挥手之间,能倾四海之水以洗苍穹又如何? 他是人,不是畜生。 自己的胸膛里,还有一颗活蹦乱跳、暖呼呼的心脏在。 翘起脚尖拍拍王善保的肩膀,嘴角挑起,幽绿的狐火映出温和笑意。 “走快些,晴雯她们还在等。” … 等着的不只是晴雯、麝月,门口还有个胖乎乎的家伙,并七八个扯了布帘子挡风的家丁。王商人看见宝玉,小碎步跑过来,谄笑道:“宝二爷,您可回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宝二爷,该打,该打!” 说着该打,肥乎乎的手挨着抱着纱布的脸,就是打不下去,脸上都是假笑。 宝玉嗯了一声,要进门。 “宝二爷!”王商人突然跪下。 宝玉停下脚步,转过身,听他说。 王商人哭得一塌糊涂,嚎道:“宝二爷,那晴雯姑奶奶可是拿了我三万担细粮,连句话都不给啊……宝二爷,小的不求屯粮了,也不求发财了,只求您真个给了欠条,让小的有个交代,小的想活命呐。” 宝玉眯眼看他,这是个自作孽的。 三万担细粮,那就是6000两银子,对王商人也是天文数字。想来也是,这王商人不知道找了多少靠山,最后却只是找了凤辣子。凤辣子看似个厉害的,是贾府的当家媳妇,但要是没了贾府,又算个什么东西? 以王商人的身家,6000两银子,那是能要他的命。 宝玉摇摇头,从王善保那拿了两个五十两的银锞子,剩下的全都丢下。绑着麻袋的麻绳被王善保唰啦拽开,白花花的滚了一地。 “地上的你自取,不够的,过些天再说。” 王商人涕泪纵横,趴在银子上哽咽谢恩,等宝玉和王善保进门了,这才让家丁们拾起了银子,朝自家府宅处跑去。 商人的府宅不能太大,他也没本事弄太大,里外是十几幢屋子围着一个小院。刚进门,王商人就连踹家丁,恶狠狠的让人清点。 “小雏儿,也就是个滥好心的,真当爷会谢你不成?” 王商人骂骂咧咧,咬牙切齿的道:“那凤辣子也就是个空名号的,连贾宝玉都拾掇不成。我给了那边书信,还专门派了人,竟然连个消息都没。贾府,哼哼,这一窝子青毛狐狸,早晚被人宰了做衣裳去。” 他嘟嘟囔囔,哼哼唧唧,向着卧房去了,殊不知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两点幽绿的光盯着他,闪烁两下,悄悄消失了去。 王善保有萝卜粗的手指头掐了个数,觉得距离秀才大考的日子还有一段时日,也就不管,回去禀告宝玉不提。 宝二爷说了,秀才大考前,不杀人。 … 月如钩,冷光照耀,却似照不进贾府。 贾府占地十余里,各屋各院,都有那辟邪宫灯照着,还有那伺候的、等传唤的,亦或者帮主子做事的丫鬟仆役,打着灯笼来回奔走,把夜里的贾府照的一片透亮,亮得嫌弃了月光。管春秋两季地租的周瑞周管家,闲来无事,也在溜着顽。 不时训斥几个小厮、丫鬟,嫌弃人毛手毛脚,吓得没人靠近了他。 他左右走走,拐过荣禧堂和王夫人院,又钻进粉油大影壁的后面去了。那是凤姐的小院,俊平儿开了门,见是周瑞,啐一口,当没看见似的往边上去,周瑞点头哈腰喊了声平儿姐,也不管自个多大年纪,腆着脸要讨个好儿。 “你要做什么自个做去,休要脏了我的眼。”平儿撵他,看见有小丫鬟冒头,连忙把人带了往丫鬟们的房里去。这些不该她们看见的,她不舍得让她们看见。 周瑞讨了个没脸,贪婪的瞪了眼俊平儿纤细的腰肢,到了王熙凤的秀房门口,又改了低眉顺目,打了招呼进去。 王熙凤在烛火下清点账目,见他进来,指着一次杌凳让坐,又把烛火挑亮了些,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临近年关,府里的开销大了些,各种都要准备。周瑞当家的,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少来则个。” 周瑞半个屁股刚坐下又抬起来,急道:“凤奶奶,就是出事了啊!” “出事?你晌午已经来了一回,也说出事。不就是宝玉弄了那王记粮店,也就参了三百两的股,让姓王的吐出来就是。如今宝玉得了二老爷的好,要赈济灾民,要做好事、广善名,那是府里的决策,哪个敢拦?王商人而已,他不敢眛了我的钱。” “可是……要是放粮令……” 噗嗤,王熙凤突然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道:“你还真把这当回事了?连宝玉都看得出来——瘟神虽是个厉害的,但也不是我大周的对手,能搞多久的事情?大周朝田地富庶了那么多年,攒下的粮食够吃,到不了那境地,再说了,就算到了那种光景儿,以王商人那蠢东西,以你我的本事,甚至是贾府,能吃得下那么多粮食?” “里外对咱们是没损失的,那厮要是还开粮店,咱们就接着参股,要是不开了,给个教训,叫他吐出来就是。” “至于咱们的宝二爷……” 王熙凤撵了周瑞走,打开格栅的夹盒,金光银光交衬闪着,怕不是得上千两银子。她就看着笑,眼睛弯弯的特别有味道,稍后,有点气的摔了盖子。 她做掌家媳妇辛苦许久,也就攒下这点家私,可宝玉没来由的就落了好,委实让她不快。 听府里的人说,二老爷给宝玉的火乌赤毫,怕是要值个五千两白银往上。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宝玉赊粥 宝玉累了一夜,直打呵欠。 要说累的,三个大丫鬟才是最累。昨个他没回府,袭人带着李贵和泼猴茗烟就找来了。茗烟年纪小,早耐不住,也就睡下,王善保和李贵护着宝玉,在府外不敢懈怠,也就没能帮手,唯独袭人、晴雯、麝月三个大丫鬟,烧火熬粥,硬是忙了一宿。 宝玉两次帮手,一次烫了手,一次差点崴了脚踝,被晴雯竖着眼睛骂,安排贾芸扯着他在旁边看。 贾芸的肚子叫唤,还是先端了小碗给宝玉盛上,递过来道:“爷,眼看天就亮了,您先填填肚子。” 宝玉接过来看,这是第四锅粥了,用大锅熬的,以至于把握不住火候,稠了浠了都不好。他看眼前这碗,白黏黏的米粒透着稠,闻起来香气扑鼻,喝一口,只觉得浑身舒坦,好消化。 “这样正好,不怕伤了灾民的肠胃。”宝玉很看重这个。 他说了一个好字,贾芸很有眼色的下了楼,让一层的几十个灾民依次上来。这些灾民在屋里有了点暖气,肚子更饿,早就耐不住,要不是王善保表演了一场开碑裂石,怕是要上来抢。 他们排好队,接过麝月手里的粗瓷大碗喝粥,呼呼噜噜的。等喝完了,抱头痛哭。 宝玉不怪他们失礼,他是没饿过的,也能想象那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贾芸低声道:“爷,那边都安排好了,只要咱们过去,北城卫的人就会放下绳索和吊篮。千户大人说了,要是有需要,他会开放城门,就是城门离这边远了些,没喝粥的灾民受不住。” “慢慢来。”宝玉点头笑了。 都说与人为善乃为人之本,他以前不懂这个,但是看到灾民痛哭后满足的笑容,他的心里一片温暖。那种开心,不是一般得了乐子能够比较的。 贾芸凑趣笑了一阵,旁边王善保推开他,把王商人的事跟宝玉说了,宝玉嘴角的笑容高高挑起,笑容之中,隐约有点抱憾的感觉。 “我本想饶过他的。” 王善保听得此话,闷闷的道:“老奴明白。”束手站在一边。 宝二爷说过:秀才大考前不杀人。自然,也只是秀才大考之前而已了。贾芸听出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在乎,毕竟以贾府的地位,杀人什么的早就做过。 唯一的区别是,对方是不是有取死之道。 他冲宝玉笑,冲王善保笑,也冲睡得昏沉的茗烟笑了两回,又把谄媚的笑容奉给袭人几个大丫鬟。他是个有本事的,会做事,只求宝玉愿意用他,别的,他都不在乎。 宝玉等几十个灾民都吃了粥,扬扬手,贾芸就先行一步,抢着下去推开门。外面一片光亮,冬日里泛着暖光的半个太阳露出东边城墙,很是舒坦。 三间门脸全部打开,十二个灾民扛了三口大锅出去,剩下的跟袭人、晴雯去了楼上和后院,都烧着火,架着锅,整个后院堆满了成包的粮食,等着变成灾民肚子里的暖气儿。 “贾府赊粥!” “宝二爷赊粥!” “排好队伍,不可争抢,擅自蜂拥者,不管死活!” 几声吆喝出去,无数灾民蹒跚走来。他们的骨头都冻僵了,仍然往这走,步履蹒跚,眼睛透着希望的光。王善保八尺的身材往前一站,拳头扬起来,却发现没人蜂拥争抢,一个都没有。 年幼、年老者上前,中年汉子自发围在一边,有那忍不住的,啪嗒给自己一巴掌,也就忍住。 宝玉觉得鼻子发酸,揉一揉,还是发酸。 【这就是儒家天下?】 【这就是儒家天下!】 宝玉想把那些忍饥挨饿还受着冻的汉子们挨边抱一回,回望东城,蓦然牙关紧咬——百姓们都是如此,那些高官贵爵,那些君子文人,又在做什么? 他亲自上前,用长杆的大勺挖了粥,给灾民发放。 … “贾府赊粥?” “宝玉赊粥?” 东城皇宫一侧,有书架三百排的文渊阁颤了一回,一道难以言喻的波纹往四面八方横扫了出去。高空有纸鸢飞翔,与波纹碰了一次,炸出三两声细微的笑。 “贾雨村见过文渊阁大学士。” “免礼,你不去做你的伎俩,怎么也关心起宝玉赊粥的事情了?那贾宝玉,难不成能进了你三甲举人的眼?” “文渊君说笑了,雨村谋算再多,也不敢在此等大事上与宝玉计较。赊粥是善举,贾宝玉又找到路子,要在石头山安放万余灾民,此等大事,自然要广为传扬。” “你倒是个君子。” 两声轻笑,一声辞别,就见波纹继续横扫四面八方,纸鸢在天空盘旋片刻,也向东方碧空翱翔而去。 不多时,大周境内境外,传出一阵轻咦。 “贾宝玉赊粥?诸位,可知这贾宝玉是何人?竟然有胆子赊粥,不怕冷暖交替下坏了灾民性命?” “方前辈说笑了,没听还有下文?那贾宝玉找到安置灾民的办法,城北石头山……我却是许久没回中都城了,这石头山是何等所在?” “一座荒山而已,该死,我等驻守边境多年,忘了此处也就罢了,尔等不过是追查瘟神,前些日子才出的中都,竟然也忘了?诸位不比贾府小儿,委实可笑!” “陈长弓你……” “笑你不对?” 眼看就要争辩起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只是一句,让那盘桓天地间的神念尽数俯首,不敢多言。 文渊君咳嗽一下,道:“多是闭门读书的,一座荒山谁还记得?此事作罢。” 碧空如洗,白云悠悠。 文渊阁三百排书架中,一个发髻亮白如银的老者走了出来,边走边道:“都是闭门读书的,呵呵,闭门读书的,要不是陛下不让多问,我就要打他们的板子。混账东西,做进士的想当学士,成了学士又想追上我这把老骨头,只顾读书,家国天下都忘记了。” “那一首乡村俚曲说尽了三省吾身,要不要给他们看看?罢了,一个生员的作品,说给他们听,那是要害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贾宝玉声名日盛,却不知是好是坏,我……算了,由他去,去跟贾雨村斗个痛快。” 文渊君拿起架上一卷书册,看着看着,好像睡了过去。 … 宝玉耗费了十担细粮,估摸差不多,带着袭人等人,以及吃过粥的灾民往北边走。没走多远,迎面哄哄的马蹄声响,有人带着百多个黑甲铁骑过来。 领头的一身亮银甲袍,跨马而下,上来就是一个拥抱。 “好二弟,你可真是帮了哥哥。” 宝玉抬头一看,不认得人,这人把头盔摘了,吓了他好大一跳。“链哥儿,怎么是你?” 来的是贾琏,贾赦的儿子,王熙凤的夫君。 贾琏拍着胸口笑道:“我不比你文采过人,真个有用处的,还是咱青丘狐族的修为。前几日二老爷给我谋了个北城卫同知的缺,本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文官散职,却不曾想你要用北城卫,还是赈济灾民的此等大事,让我跟着沾光,连升两级!” 使劲拍拍胸口的虎头护心镜,大笑道:“北城卫同知是个什么东西,从六品的文官散职罢了,看看我现在,那可是堂堂的镇抚大人,副千户,从五品!也算对得起我老妖的修为!” 宝玉撇撇嘴,他没想贾琏跟着落好。 不过想起来,贾琏虽然是个惧内的,人品上还是不错,也就放下。他让贾琏前面开路,没想拐个弯就到了北城墙,就把贾琏支使去门脸那边,一是帮着赊粥,二是把吃过粥的灾民从北城门送出去。 百多个骑兵呢,那可是有马匹的,不用白不用。 或许有贾琏的帮忙,也或者朝廷上关注了,城墙垂下的不是几十条绳索,而是三百有余。宝玉让王善保等人帮忙,把灾民搀进吊篮,上面就传出使劲的号子,把灾民往上拉。 他也跟着帮手,袭人想拦他,自个却被晴雯拦了。 只听晴雯笑骂道:“你还不知道咱们爷的性子,就是个滥好心的,别碍着他帮忙。” 这话尖刻,但也暖心,起码不是说他坏话,也没‘你是个好人’那种憋屈的意思。宝玉跟她怼了两句,搀一个有点矮小的灾民进竹篮。 这个灾民跟别的一样,虽说吃了粥,身子骨也还没好利落,步履蹒跚的,随时都要摔倒。宝玉先抓着胳膊搀扶,等人进了一条腿儿,对着屁股推过去。 他以为推了这个,就该下一个了,理所当然,却没想一用力,竟然把破旧的衣服下摆挂了过去。这灾民看似个身材有点囊肿的矮少年,手掌推进去,发现全是稻草,里面是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而已。 宝玉没当回事,手掌往里送了送。 这一下把他惊得不轻,只觉得手感太过滑腻,又结实有弹性,连忙缩回手。矮个子灾民也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蹿进了竹篮,回头憋着气瞪他。 宝玉退后一步,不好意思的笑笑。 【原来是个女孩,长得……应该不错。】 灾民用稻草取暖,纯属正常,女孩被人碰了屁股,生气也是正常,他没当回事。女扮男装的事情自古就有,没那么多风流佳话。 就算有,他也懒得去顽。贾府那么多美人坯子,也不见他变成个禽兽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半妖不详 宝玉没上竹篮,贾琏派了十人队接他,本想是两人护送,剩下的八骑让给王善保等人,没想到宝玉推脱懒得执缰,多了一匹马来,变成三人护送。 宝玉与袭人共乘一匹,他没让爷们搂着的爱好。 【软玉温香在怀中……】蓦的,宝玉想起这么一句话来,直想拍自己的脑袋。人家是软玉温香,他呢,是被软玉温香搂着,跟个小毛孩似的,哪有那种风流的味道? 没办法,马匹,他不会骑。 宝玉把脑袋搁在袭人瘦削的肩膀上,道路颠簸,让他的下巴一下一下的,在袭人肩膀上点动,索性往袭人怀里塞了塞,露出半个眼睛来,看王善保等人爽朗的身姿。 晴雯和麝月的更好看,巾帼英雄那般。 【要学会骑马了,秀才大考有君子六艺,其中骑马、射箭两条真是难为了我。不过也好,这两件事,在二十一世纪就羡慕了。】 他阖上眼睛,要睡着。 一夜没睡,乏得很。 有雀金裘挡风,宝玉只觉得温暖舒坦,恨不得睡上几个时辰才好,可惜石头山距离城墙不远,没过多久,战马吁的一声停下。 那边王善保跳下马,单膝在袭人骑乘的马匹那跪下,李贵是宝玉的奶兄,不用当踏板,只是帮着扶他。宝玉用脚悬空蹬了两次,笑骂王善保,把人骂起来了,这才跳着下去。 他燃烧了才气,不然以小宝玉的身子骨,要崴脚。 石头山位于城北不足一里处,不高,也不大,自然没有雄伟壮丽之处,山上到处堆着形状各异,但都平凡无奇的石头,长着树木,同样是歪八七扭不漂亮,也不能做栋梁之材的那种,怪不得被人遗忘。 宝玉想了想,把茗烟支出去传话,这边四处看了看,就见灾民们蹒跚走来。 寒风刺骨,灾民们都缩着膀子。 宝玉让他们多活动,尽管暖和身子,只说浓粥管够,引起一阵欢呼。他把灾民分类,又安排活计,等茗烟领着贾琏手下的将士带了工具来,立马就要开整。 衣食住行,可以缺衣,也可以不走路,但是住,这个必须要有。 宝玉找了土壤松散的地方,让灾民中比较壮硕的汉子挖开土层,身材稍次点的,就去砍伐树木,把比较硬直的树干剔出来,当作桥架,防止土壤坍塌。一旦挖好一个三米方圆的窑洞,立刻让老弱妇孺住进去,洞口烧起篝火,一是取暖,二是熬粥。 有士兵不断带来粮食,为的就是这个。 得到赈济的灾民越来越多,干活的也越老越多,这是个良性循环。宝玉算了算,只是一个上午,窑洞就挖了六百多个,足够两千人取暖。他又仔细嘱咐了两句,在袭人、晴雯的催促乃至要动手的情况下往回走。 忙了一宿加上午,他有点受不住。 哆嗦着,想犯困,也打寒颤,干脆燃烧才气,化作浩然正气把身子骨护住了。灾民们本就感激他活命之恩,见他一身炽白大光,丢了活计就要跪下,宝玉想拦,手腕被人拿住,没能抬手。 “让他们跪,让他们谢,宝二爷,这点您可没我看得通透。” 宝玉偏头一看,挨着脑袋边上的一张如玉的脸,差点让他窒息。 好美。 他知道白南烟是个美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没想到,这凑近了看,竟是这般美丽无双。白南烟裹着一身白色纱衣,外面拢了好似狐狸毛皮做的大麾,也是雪白,玉石一般温润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毫毛,仿佛就是玉做的,精雕细琢。 白南烟见他呆愣的眼神,啐他一口,骂道:“好个宝二爷,原来也是个登徒子!” 宝玉连忙后退,袭人和麝月一边一个把他扶住了,就见晴雯上去一步,卡起柳条一般的小蛮腰,竖起眼睛骂道:“明明是你跑来抓我家爷的手,凭什么说是登徒子?” 白南烟妙目流转,在袭人、麝月的俏脸上一晃,再扫了晴雯一眼,噗嗤笑出声来,“好好好,是我的错。宝二爷身边都是美人坯子,哪里会来做我的裙下之臣?” 她打趣一回,接着道:“我是欠宝二爷您呐,欠您1000两银子赈济灾民,这不,召集了楼里的姐妹们,外面也雇了百十个匠人,帮着挖窑呢。别怪我没买粮食,我可没您的本事,要把粮商给吓死去。” 宝玉往她指的地方一看,见有近百个窑洞并列,不管是造型还是实用性,明显比灾民们自己挖的强了不少,只是有点纳闷,为什么里面没让住人? 白南烟哼道:“男人们都在干活,等干完了,他们去住。” 宝玉晕了一次,还没问,就见白南烟笑得好像一只烟视媚行的狐狸,“别想着让妇孺先住,我白南烟只救男人,男人才是我的裙下之臣,包括你……哎呦,说漏了嘴,刚还说你不是我的裙下之臣呢。” 宝玉差点跳脚,这是说漏了嘴还是故意找事呢? 果然,晴雯漂亮的大眼睛竖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瞪得大,瞪得圆,叭叭的跟白南烟吵起来。跟晴雯比,白南烟说话不多,但三言两语的,总是把晴雯气得够呛。 宝玉翻个白眼,让麝月上去帮忙。 要说在他房里,麝月的嘴是最厉害的。能说理,也能胡搅蛮缠,刚上去就形式逆转。宝玉见她们不吃亏,挨着袭人,吃吃的笑。 “宝二爷!” 白南烟一个人来的,势单力孤,看见宝玉看热闹就气了,嗔叫不已。宝玉才不管她,她又不是自己房里的人。 正瞧着好玩呢,突然有吵闹声传来,跟他们闹着玩不一样,这阵子吵闹夹着尖叫,要杀人。 “半妖!” “这里有个半妖!” “打死她!挖了她的心肝出来!” 白南烟脸色沉了下去,而宝玉,心里咯噔一响。 半妖,竟然有半妖在…… 所谓半妖,就是妖怪和人类结合产下的子嗣。当然,并不是生下来一定都是半妖,这样的话,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妖族和人类结合,一般生下的都是人类或者妖族,很难有半妖出生,只有举人以上的文人和妖族结合,才会有万分之一的概率罢了。在《大周外史》里面有讲:半妖一旦出世,必然伴随暴雨、狂风、大旱等天灾,是灾难的象征,不祥之物。 对此宝玉不屑一顾,没有哪个物种是不祥的,他想过伴随的天灾,只觉得是妖气和才气碰撞产生,毕竟这两者,天生不合。 想及此处,宝玉连忙过去。 王善保紧挨着他,粗壮的胳膊把人全部打开,外面有茗烟和李贵。李贵是个好心的,把人推开就算完事,倒是茗烟,看见宝玉的脸色不太好,妥妥下了狠手。 一应冲中间不知道是谁拳打脚踢的汉子被茗烟丢了出去,摔吐血的有,骨折的也有,茗烟从中间拖了一个人出来,送到宝玉面前。 如果说,宝玉先前是心里咯噔一响,现在,就是暴怒如同被动了崽子的公牛,眼睛唰的一下子红了。 只见这人是个瘦骨嶙峋的少女,本就破烂的粗布衣裳被撕成了条片,露出有点营养不良的肌肤出来,茗烟摆正了女孩的脸,更让他呆了一下。 这女孩,他见过。 记得不小心碰了屁股的那个,依稀记得用破布裹住了发髻,他以为是为了保暖,没有在意,却不曾想是为了遮住乌黑发髻中露出的两个耳朵,毛茸茸的,像是猫耳。 再看女孩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胸口露出半个不该露的雪白,有尖锐石头嵌在里面。女孩嘴角涌着血沫,眼看要不活了。 “谁干的!”宝玉从嗓子眼里吼出一句话,抓住沁红的石头,又缩回来,没敢动。 石头插进了心脏,没错,是……心脏! 宝玉的喘息剧烈,像猛拉的风箱——他记得这个女孩,不只是城墙下的意外,还有石头山上干活的那一幕。因为‘意外事件’的事情,他格外关注了这个女孩。 以他的规矩,壮年汉子干活,老弱妇孺进窑洞取暖,这女孩不只取了干柴烧火,对窑洞里的妇孺关爱有加,还把自己当成个男人,挖窑洞、砍木头,男人干的活她都干,被同行的灾民夸了,露出特别满足的笑容出来。 那种满足的样子,让他没戳穿这个女孩。 被人需要着,女孩很快乐,却不曾想,死在她帮助过的人的手中!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宝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有灾民吓得哆嗦,还是走出来道:“恩公,她是个半妖啊!” “半妖就该被你们挖出心肝?你们还要吃她的心脏是吗?吃啊,人就在这里,已经死了,你们挖她的心肝出来,吃啊!” 雀金裘被摔在地上,宝玉第一次没了理智,恨不得把这些自己救过的人,一一杀掉才好。 有传言说,半妖不祥。 也有传言说,要是遇见了半妖,只要吃掉半妖的心脏,就能避过不祥。 是的,吃半妖,吃人…… ...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石头命相 袭人捡起雀金裘,想给宝玉披上,却被宝玉推了开去。这个素来贤惠的女子怒从心起,喊了王善保、李贵并着茗烟,要把凶手找出来,抽筋扒皮才算罢休。 晴雯、麝月也不跟白南烟吵了,特别是晴雯,左手金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探出两尺,锋利无比,要见血。 她们没见过宝玉这样子,看来吃人,是宝玉心里的大忌。 宝玉通红的眼睛扫过灾民的脸,牙缝哧出冷风道:“我以为儒家天下,好,很好,爱护妇孺,懂得礼让,特别好!可我忘记了,封建就是封建,就是落后,就是愚昧!这世上没有哪种生灵是不祥的,更没有哪一种会说话的,要被你们吃掉!” 指着地上的女孩,手指神经质弯曲,“你们看看她,会说,会笑,会帮你们干活,会为了你们的夸赞而心满意足,就是因为她是半妖,半妖,什么是半妖?” “她不害人,她帮了你们,你们说她不祥,可我看见她忍着饥饿、寒冷帮你们干活!可我看到的是——她没有作恶!” 手指在女孩染血的胳膊上一摁,神色更怒,哼了声:“骨肉紧实,应该有一千斤力道,是大妖实力。” 这话说的好没来由,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宝玉是什么意思。袭人是个会揣摩他话的,柳条般的秀眉一蹙,随即愣了。 大妖实力?跟这些人一起挨饿受冻? 不说别的,既然饿了那么久,这女孩想吃饱穿暖,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她只需要抢了灾民的破烂衣服,堆也堆出一个温暖的小屋来,只需要抢上百多个灾民,怎么也有一两顿的口粮。 女孩没有这么做,甚至退一万步来讲,大妖能被灾民打死? 白南烟扯了宝玉,叹道:“这丫头太心善了,她是怕伤着灾民,没有还手,却没想到被自己舍不得伤害的人给打死了。委屈,太委屈。” 宝玉哼了一声,扫过篝火上冒热气的粥汤,眼睛眯起来。 他救人,不救畜生! 他也是凡人一个,会迁怒,想迁怒,他想收起善心,任这些人去死! 做好事?搏文名?都他么的见鬼去吧…… 可这时,女孩叮咛一声,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这是多温柔的一双眼睛啊,没有怨恨,没有悲伤,只是有那么一点麻木,却也满是善良。女孩啊了一声,捂住胸口还不怎么发育的雪白,把石头拔出来,就这样捂着,冲宝玉盈盈下拜。 宝玉吓了一跳,诈尸? 仔细一想,不对啊,哪有诈尸诈得这么活灵活现的?他让女孩起来,不自觉扫过女孩没捂住的地方,天可怜见,他只是好奇。 女孩连忙捂严实些,可惜衣裳太旧,又撕破了好多,捂不住,赶忙蹲下去,却又抬起头,恳求道:“宝二爷您开恩,是石头儿半妖不祥,怪不得这些乡亲。真的,半妖就是不吉利的,把我的心炖汤吃了,能避过去。” 宝玉无话可说。 白南烟摇摇头,又怜又气的道:“什么半妖不祥,依我看就是些没来由的。你要把心剖出来炖汤,你有几颗心,又有几条命?” “没事的,石头不会死。”女孩笑起来,天真的道:“石头被人剖过好几次心了,每次都不会死。没关系的,让他们吃了石头的心,别被不祥给染了,那样不好。” 宝玉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这心里的感觉,无可名状。 他哆嗦两下,嗷嗷道:“袭人,快把雀金裘给我,真个冻死爷了。” 女孩没死,他的火气消去不少,但也没想着饶过灾民,可女孩这天真的话,傻到难以言表的破心思,让他直想笑,又不知道怎么笑。 无语,真个无语。 裹了雀金裘,身子骤暖,宝玉想了想,道:“你把杀……好吧,没杀掉你,把那个用尖石头戳你心脏的找出来,别的也就罢了,看在你纯……”他想说‘纯洁’来着,觉得不恰当,恶狠狠的啐了一句:“看在你傻乎乎的够白痴,爷饶了从犯。” “忘了是谁了。”石头的眼睛亮闪闪的,睁眼说瞎话。 宝玉噗嗤一乐,道:“罢了,让他们接着干活,你跟爷走。” “您要收留我?” “贾府那么多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宝玉觉得,不能让女孩一个人留下。他知道迷信、愚蠢都是难以更改的,不指望在这上面扭转灾民的心思。 或许他在的时候没人敢动,他离开十天半个月的没人敢动,但时间久了,总要出事。 石头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良久,突然笑了,摇头。 宝玉问道:“你不跟我走?” “不走。” “为什么?” 噗嗤,白南烟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一笑简直倾城倾国,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睛。 她娇声笑道:“我的宝二爷啊,您难道不知道半妖的名声?别说要带她走,单单您这次救了她,就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呢。这丫头念着您的好,不愿意拖累您。” 石头点点头,柔和笑着。宝玉看得心里直抽抽——这样的女孩,怎么能拥有这样的笑容? 他见石头四处看了看,对他行礼道:“宝二爷,我就跟这石头山一样,就是个石头命相,没什么关系。石头知道您是心善,看见石头可怜,一下子把石头是个半妖的事情给忘了。您是个好人,不要管我了,毕竟,我是半妖。” 宝玉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吭声。 这是给他开脱呢。 古语有云:善恶不可同道。他宝玉赈济灾民,给灾民找了石头山这条活路,稳当当的是个好人,可女孩是半妖,是最恶的那种,要是跟女孩有了牵扯,他会被人诽谤,被人骂,被人说善恶不分。 听听这话,什么‘您是心善’、‘您是看着可怜’、‘您是忘了半妖的事情’,都是在给他开脱,却忘记了,没了他贾宝玉,暴露身份的半妖又怎么活得下去? 一咬牙,横下心,不管了! 宝玉的眼神转冷,捭阖四方,一直注意他的白南烟怔了下,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住了宝玉的动作。 她殷殷笑道:“哎呦,好个有趣的半妖,我说宝二爷,您可是想起她是半妖了?既然想起来,那就把救人的善心收了吧。我倒是看她有趣,要带了走。” 纤细漂亮的五指在背后打手势,宝玉看见了,一跺脚,转身离开。 袭人带着晴雯等人连忙跟上,临过拐角,古怪的看了白南烟一眼。王善保走到宝玉身边,贴了耳朵,小声说话。 “爷,您找我?” 宝玉哼道:“没找你,你太显眼了。我做手势是找茗烟,这猴子呢?” 茗烟正四处瞧着,好像在找什么人,听到宝玉说话,连忙跳过去。 “你干什么呢?” “回爷话,我找宁月儿呢,等我长大了,要抓她当填房。” 宝玉一下子乐了,敲他脑袋道:“那也等你长大了再说。”想了想,压低声音,“那个要杀人的,总归是个后患,你去给解决了。参与斗殴的也全部记下,找机会赶出去。” 宝玉还是那句话:他救人,不救畜生。 … … 贾琏回府,平生第一次走了中央三间的兽头大门,好个威风,好个得意。他拍马疾行,到了内仪门才下了马,化作一条丈许长的青玉白狐,叼着从五品镇抚的铠甲虎牌,直奔凤姐院。 临到屋舍精细的木门,贾琏晃晃耳朵,遥遥尾巴,旁边俊平儿给他拿了铠甲虎牌,一双温良的眼睛满是讶异道:“爷,您不是从六品同知吗?这怎么……” “你家琏二爷今非昔比。” 大青狐嘴里说了人话,摇头摆尾的,得意问道:“熙凤呢?” “奶奶在屋里清点账目呢。” 贾琏就蹿进去,看见王熙凤捧着账本观看,兀自扑倒,半空变成赤条条的人形,大呼小叫的累了两回,嘿嘿的笑。 凤辣子推开他,红脸笑骂:“大白天的来这套,又自个傻笑什么?” “你家爷升官了,从五品镇抚。” “你给谁称爷……”王熙凤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忽然瞪大眼睛,“等等,你刚说什么?你连升两级,成了实权镇抚?不对啊,二老爷刚给你补了北城卫同知的缺,怎么成了镇抚?” “多亏宝玉……” 贾琏把事情说了一遍,王熙凤眼睛就眯起来了。 【这当家的可是讨了宝玉的好,不错不错,我也长脸,可是宝玉哪来那么多的银钱?】想到此处,王熙凤穿好衣裳,喊了平儿过来,几番询问,知道火炕的事。 “能赚这许多银子?”两弯柳叶吊梢眉横了一次,粉面比刚才又红了几分,惊讶道:“不过是个火炕,下三滥的匠人物件,怎么能赚这许多银子?” 贾琏笑道:“你管宝玉怎么赚银子呢,里外出不了外人,都是自家兄弟。等等,你不是想打宝玉银子的注意吧?” “有银子大家赚,怎么说打他主意?不中听。”想起火乌赤毫,王熙凤好像有火在心格啷里烧,嘀咕道:“要说做火炕,一个赚不了多少银子,除非那些豪门大院都要用他这个,可这又凭什么,他一个生员……” 贾琏的脸色不好看了,叱道:“那是宝玉有本事,得了守财奴的好处,你别打他主意。” “嗯~~?”王熙凤把丹凤眼一横,吓得贾琏不说话。 “平儿,”她沉吟道:“把周瑞管家叫来,我要问话。” 平儿领命走了,贾琏等人出去,犹豫几次,还是硬气开了口:“你真要打宝玉银子的主意?我告诉你,宝玉是咱们自家兄弟,你不要闹,要是闹起来,我不护你!” “用你来护?”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他贾宝玉自身难保,无端端的要护着半妖,名声都要坏了。我只是弄点银子,你气个什么!” 贾琏气得浑身发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有能耐的媳妇,委委的是个婆娘。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自有计较 结庐茅舍,篱笆稀疏。 贾雨村在院中舞剑,白麾如云,剑光如龙,偶有剑气四射而出,定然斩断杂草、枯枝等物,把个庭院变得无比工整。林修竹在边上候着,每逢有枯草枯枝被剑光斩了,就要拿了簸箕笤帚,把脏乱的东西铲了去。 蓦的,贾雨村收剑而立。 古朴大气的长剑随手入鞘,反而拿起素白的折扇端详把玩,嘴里轻笑道:“既然来了,就不要在外面候着,咱们这没那么多的客套。” 贾环推门进来,满脸兴奋道:“恩师,宝玉出事了!”他把宝玉‘袒护’半妖的事情说了次,许是激动狠了,有点语无伦次。贾雨村仔细听完,笑道:“如此,我知晓了,你回去读书。” “恩师!” “回去读书。” 与贾环的情绪相比,贾雨村脸色平静,一贯的儒雅笑容还是挂在嘴角。他看贾环含恨出门,摇摇头,继续端详素白折扇。 林修竹躬身问道:“恩师,环哥儿这是恨宝玉狠了,您为什么不借机会帮他一次?” “如何帮?” “贾宝玉自取其辱,无端端袒护半妖,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只要我们对外抨击,他的文名要坏,修为也要裹足不前。”林修竹的笑容同样雅致,仿佛不是说人,而是说理,“此事是贾宝玉不对,便是从着天理伦纲,也不能由他逍遥。” 贾雨村注视自己的弟子,稍后笑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林修竹回道:“是弟子肺腑之言,绝无因为哥哥怀有私心之意。” “也好,随心去做,必要时,我会出面。” “那环哥儿……” “不用理他。”贾雨村叹了口气,道:“以环哥儿现在的心性,哪里斗得过贾宝玉?贾宝玉是盘旋山林的蛟龙,已经崭露头角,他却是地底淤泥里的鱼鳅,鳞爪未生。起码要越过龙门,能够乘风驾云,才能和贾宝玉争个长短。” “弟子明白了。” 林修竹一脸淡然,拱手离去。 此去,是一场诗会。 金陵神童林修竹,自然是会场压轴。 … 一场诗会,卷起白雪苍茫。 有金陵神童林修竹,一首《叹雪》才高六尺,煊赫一方,其后当场抨击,言辞激烈,不下于《叹雪》一词。中都城广为传扬,引以为经典之说。 总体来讲,就是说善恶不可同道,善不可失,恶不可长,明击暗抨贾宝玉思想不端、行为不当。作为有数的神童,抨击的又是近来声名日盛的宝二爷,一时间,引起风头无两。 有人揣度是因为林和正的事情,但是想及林修竹是谁的弟子,也就笑笑。堂堂贾三甲的弟子,怎么可能恶意抨击? 于是,宝玉的文名日渐低迷,甚至到了坏处去。 … “爷,外面有人说您坏话!”晴雯怒冲冲进来。 宝玉抬头笑道:“我知道了。” “爷,凤辣子抢了您的生意。”隔了片刻,晴雯又进来传话,眼睛气变了形。 宝玉还是笑笑:“我知道……等等,她抢了我什么生意?” 这个真不知道。 对于外界的抨击,宝玉不曾听说,但是他读书、练字,文火飘摇中,才气的增长就能体现出来了。打从前几日开始,才气的增长速度与日渐缓,到了今天,只比刚刚习文时好了那么一点,或许,还有不如。 他让李贵出去打听了,知道林修竹抨击他的事情。 宝玉笑了晴雯,只说多大点事,等晴雯把凤辣子带了工匠,抢他生意的事情一说,这才有点在乎——灾民的赈济还没结束,他需要银子。 带了王善保、李贵。茗烟这泼猴以为要打架,摩拳擦掌,还把从江流那学来的家什给宝玉看,被宝玉瞪了一眼,乖乖跟在后面。 几人到了东城门脸,看见柳生全杵在门口,巴巴的望。 “宝二爷,就知道您要来。”柳生全一身白衣秀才服饰,长相端正,是个心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他和宝玉打了招呼,愤然道:“我从白花魁那知道事情了,不过是您善心使然,竟然被恶意抨击。无妨,我与姻香楼过百生员、秀才,定然为您挽回名声。” 宝玉摇摇头,这个不妨事。不过是林修竹而已,放不进他的眼,他在等待更多,更好的机会。 把柳生全安抚了,宝玉开始问账,听到赚取的银两足够赈济灾民,委实惊了一次。中都城灾民百万,他能赚这许多银子? 柳生全笑道:“您给起了个头,自然有人跟风讨好。那些豪门贵族、文人骚客,为了博取文名,竟然把自家府邸让出来了,容纳灾民。东城府邸过三百,但是灾民进入东城区域,有史以来,这是独门的一次。” “宝二爷,全仰仗您。”柳生全一甩袍袖,双膝跪倒,正色道:“后学末进柳生全,替天下百姓叩谢宝二爷大恩。” 宝玉连忙往一侧退开一步。这柳生全学识不够,天赋也是一般,但论起忧国忧民,也是中都城算得上的一号。 柳生全倔强再拜,被宝玉搀起来,笑道:“多亏守财奴的财气加持,东城三百府邸,都在咱们店里交了定钱。凤辣子……”想起凤辣子是宝玉的嫂嫂,不好意思笑了笑,改口道:“王熙凤也弄了工匠,不过赚些西城富商的钱财,不会多。” 宝玉点点头,是啊,不会多。西城与东城不同,那些富商最会算计,少有用外面的工匠。王熙凤忙碌再久,最多也就是百八十两银子的利润罢了。 他抬起头,看门脸上的无字大匾,笑道:“既然如此,火炕也不必做了。让下人知会交了定钱的府邸,就说火炕照做,但不再接取新的订单。把门脸关了,以后做别的生意。” “还要做生意?”柳生全大惊失色。 从商者鄙,做火炕生意是为了灾民,没人能说什么,可要是做别的生意,那就是为了银钱,要坏宝玉的文名。 宝玉看他呆滞,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用怕,只管做了就是。贾芸,你也跟着,好生辅佐柳公子。” 贾芸点头称是,扯了柳生全离开。 … 白花花的银子,宝玉当然喜欢。火炕生意赚取的钱财都赈济灾民,他一分一毫没有落下,让他有点可惜——还记得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他喜欢得很。 【要看下一个生意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挣钱。文人啊,文人,做什么都要钱。我有火乌赤毫,笔毫上可以省下;纸张方面,贾政派人送来了两张五十辆银子的十扣纸,代儒老先生倾尽身家,送来两张五百两银子的精品十扣纸,也够用了;墨条有老祖宗给的灵脂墨,唯独砚台……这个奢侈物啊,真是讨人喜欢。】 宝玉这般想着,每日只是读书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是悠闲自在,却不知道,自己乐坏了多少人,又急煞了多少人。 林黛玉用幽幽的眼神看他,嗔道:“都怪你,没来由帮什么半妖,不知道半妖是万恶之源,被世人厌恶摒弃吗?和这些个东西牵扯上,没好处的。” 宝玉抿抿嘴,不当回事。 不过细想起来,有点无语。 他就是帮了石头一把,没做别的,平白变得人见人厌。白南烟把石头收在身边,听说还赐了姓,叫白石头……白石头,白石头,真是个……好可爱的名字。 人家这样做了,外面竟然说:白花魁心善,白大家好人。天啊,要不要这么不平等?想到这里,宝玉差点笑出声来。 黛玉气急道:“你还笑?”俊俏的瓜子脸闪过类似红烛的火焰,冷哼道:“你现在读书、写字,连前段日子三分之一的功效都没有了。那林修竹……混账!” 说着,眼中亮起真真个烛火,宝玉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住。 “你做什么?别伤了元气。” “没什么,就是那林修竹,这辈子都别想红袖添香了。” 黛玉娇憨的打他脑袋,到了头发,又舍不得用力,最后气不过,径直穿过青色的纱帐,回了碧纱橱。 宝玉想追进去,有袭人进来传话,担忧道:“爷,老祖宗唤您过去。” “知道了。” 宝玉拍拍袭人的肩膀,聊表安慰。他知道袭人担心什么,老祖宗想的,他也知道。只是细想起来,还真没到时候。 【只是林修竹而已,算不上什么。既然有人对我出手,总归要踩个有价值的脑袋,助我更上一层楼。】 【没耐心啊,这贾府满门锦绣,怎么就没个有耐心的?说不得我要推波助澜,帮林修竹一把。】 宝玉吃吃笑着,顺着廊桥去贾母暖阁。刚进去,就见贾母半躺在青色缎子的靠背引枕上,王夫人坐在旁边,后面有凤辣子伺候——自从他开了文山,凤辣子老实不少,只是近来,好像又要蹦跶。 他不奇怪,凤辣子做事缜密,是个有心机的,但是缺点也大。在凤辣子的眼里,爹亲娘亲,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亲。 而他,偏偏有了银子的来路。 宝玉做了个架势,要跟老祖宗见礼,只觉眼前一花,就被贾母抱进怀里,心肝儿肉疼的叫了起来。他斜眼往后看,贾政恭立在门口的一侧,硬是不让坐,苦脸候着。 贾母疼他一阵,训斥贾政道:“外面说的那些个腌臜不入耳的话,你可知道?” 贾政苦笑道:“母亲,这些孩儿自有计较,您就不要管了。” 宝玉跟着道:“我也自有计较。” 他和贾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笑意出来。都是个有计较的,只是宝玉撇过脸,对贾政不屑一顾。 这贾政,就是个糊涂的。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由不得他 贾政和贾雨村有勾结,他早就知道。原谅他用勾结这个词语,只因为那贾政,实在是与虎谋皮。 也是贾雨村文名太盛,以至于贾政蒙了眼睛,他不怪贾政。 人糊涂嘛,用不着责怪。 在贾母那盘桓一阵,被贾母说教两回,被王夫人也说教两回。宝玉等凤辣子落井下石,磨蹭好久,没等到,离开的有点失落。 他继续读书、写字,才气的增长也越来越慢,许是文名坏得狠了,连最初的速度都比不上。问了外面传言,都说他贾宝玉不敢还口,落实了他善恶不分的名声。 宝玉只是笑,接着练字。 文名影响才气的增长速度,但不影响他的字体,勤奋练习下,字体中那中劲建骨力,越发见长。 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笔。时至今日,可以在外下笔。 柳体,小成! 在这儒家大周,可算是自成一体。 … 一日之计在于晨,而宝玉,也委实不讨厌清晨了。 刚入红楼时,宝玉最烦的就是每天一早。还记得袭人端了碧蓝小碟托着的蓝瓷凹花杯来,里面是澄青的茶水。晴雯拿来的也是碧蓝小碟托着的蓝瓷凹花杯,盛放的却是温水,旁边还有一个碟子,撒着半透明、有点浑浊的细碎颗粒,边上搁着搓散后又用水泡过的杨柳枝。 茶水漱口啊,漱不干净,用青盐刷牙,那种苦涩的滋味让他想死。现在不一样了,手里是用头年桃木杆心做的茎秆,散发一股清香,上面用硬鬃毛别住了,牙缝里的污垢都能刷了去,至于牙膏…… 只能说是幸运——宝玉好奇过古人是怎么刷牙的,记起来一个配方。沉香一两半、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一两、甲香一两、龙脑香半两、麝香半两,以上香料捣成粉末,用熟蜜调成糊。 可惜的是,大周没有普通的蜂蜜,只有采花娘的百花露。 要说百花露,贾府里也有,李纨嫂子给他送来的花白玉露里就有这个。专门跑去折腾,不值当。他找了几天,用苏合香油替代了,用起来也舒坦。 宝玉刷完牙,把袭人送来的香粥喝了,歪火炕上打盹。 【听柳生全说,救济灾民的善名已经到手了,很多人学习、书写《咏麻雀》、《蝉》,让我的才气增长了不少,可最近林修竹那边如火如荼,以至于我文名衰落,被中都城文人不齿。】 【林修竹作了一首《咏雪》,以雪表明自身高洁,其后对我大肆抨击,说我善恶不分、黑白不明……有趣,委实有趣……半妖的地位由来已久,要是我出去辩解,就是进他们的套,可是不辩解,也让他们心安。最近流传出一句话,说‘自古正邪不两立,并非瑜亮并时生’,这是把我比作气死的周瑜周公瑾呢。】 宝玉哑然失笑。周瑜?周公瑾?那可是数百年前的大儒。出口啸出剑气,斩灭百万曹兵的盖世大儒,比当朝大学士还强悍许多。把他比作周公瑾,是不是高看他了? 摇摇头,让袭人取了纸笔,下笔成文。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纸,只是普通的造竹纸,没用才气书写,但是字体刚劲有力,结体严谨,颇有斩钉截铁之势。 袭人凑趣看了,打心里觉得欢喜,道:“爷,您这字比以前好看许多,依我看来啊,比环哥儿写的好多了。” 晴雯把青花瓷杯顿在桌上,茶水溅了不少,气道:“写的再好有什么用?名声都坏了!我说宝二爷,您就这么自在?还能读书?写字?外面怎么说您的,您也知道,要是任由他们传扬下去,明年开春的秀才大考,您也别想赶上了。” 宝玉挑起眉毛——这就是‘别人’想要的。 他还差六把文火没有点燃,参加秀才大考,最重要的资格就是点燃八十一把文火。如今他文名败坏,才气不增,想要点燃文火,就是说笑。 摇摇头,揶揄道:“你这个小嘴厉害的,就知道为难我。秀才大考可是有君子六艺的,虽然不是全部,但也要考校礼、射、御、书四种。不把字练好,怎么考?” “那也要先点燃文火啊。”晴雯急了。 宝玉还想逗她,就见晴雯竖起眼睛来,指着往外走的麝月道:“浪蹄子你哪里去!” 麝月哆嗦一下,青花折枝花果纹大海碗差点摔了,连忙站稳,回头赔笑。 袭人见晴雯正在火头上,怕麝月受了委屈,也怕宝玉误会晴雯、麝月。笑呵呵的把大海碗接了去,道:“昨个李嬷嬷来,看见麝月倒了好大一碗的物件,心里疼得很。我见你不喜欢吃,索性让麝月给李嬷嬷送去,也算不糟蹋物东西。” 宝玉点点头,没说话。 李嬷嬷是他的奶娘,昨个回来了,他没见,让找李贵说说久别的母子之情。要说李嬷嬷,对小宝玉是真个好,就是喜欢拿大,跟晴雯处的不好。 他知道其中有些弯绕,也不点明。些许小事而已,不需要计较。 晴雯抓尖要强,把袭人拦过去,道:“你还帮她护着?” 本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最近憋屈得狠,要爆发出来,冲宝玉嚷道:“明摆着是李嬷嬷拿大,见您不要,那就必须给她了。她多少是您的奶娘,您不说话,也就随她。凤辣子……算了,凤辣子不管也好,总归是吵架,我给您吵她便罢了。可那外面的,酸秀才腐举人的乱嚼舌根,特别是那个假惺惺的林修竹,你也不回他一两句辩辩理?” 宝玉摇摇头,不接晴雯的话把。别看晴雯态度不好,其实最是疼他不过。这是替他叫屈呢。 他让袭人过来点,舀一勺花白玉露,抿一口,又吐掉。 “还是李纨大嫂子送来的?” 晴雯竖着眼睛喊:“爷,我问您话呢。” “小女子,少问些有的没的。” 宝玉敲了晴雯的脑袋,晴雯缩起头,气呼呼瞪着他,他也不理。看见袭人点点头,回说是李纨大嫂子送来的,起身往外走。 “急什么,急什么……” 一边喊茗烟跟随,一边乐呵呵的怼晴雯,“不就是一个林修竹嘛,爷还不看在眼里。秀才大考要考校君子六艺,爷最近忙得很,都要学。” 是了,一个林修竹而已,里外不过是个压在八十一把文火上,就是不参加秀才大考的神童生员。唔,现在不算是了,姻香楼的一首《咏麻雀》,灭了林修竹五把文火。 一个吃过他亏的,扒了皮也没多大好处。他想要的更多。 以生员之名,不踩个值钱的脑袋,怎么让文名盖过一般人去?他接了小宝玉的身子骨,要是不多计较些,怎么比上别人?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这做人嘛,要够坚,够韧,还要够有耐心…… … 生员有生员的圈子,秀才有秀才的圈子,举人,自然也有举人自己的圈子。 除非林修竹这等人物,不然的话,没谁能越级踏足。 林修竹是金陵神童,四岁点燃文火,五岁灼烧九九八十一把文火,时至今日,已然一十有一,仍然不参加秀才大考。他心性高远,要与恩师贾三甲一般,做那秀才大考中的,首榜案首! 大周儒家有九座学宫、一百零八座学院,才气如龙,遍布天下,是大周文人的顶尖。学宫暂且不说,都是三甲举人才能进的,那一百零八座学院,他也想进去一观。 贾雨村当年是中都秀才首榜案首,以平民之身,进入中都学院,从此一飞冲天,考中三甲举人,获得进入学宫的资格。他林修竹是金陵人士,要进入的是青庐山学院。而青庐山学院,涵盖包括金陵城在内的十七座城池。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这十七座城池名列首榜案首,才有稳稳进入的资本。 青庐山学院入学甚严,有不少次,只纳取了首榜案首…… 林修竹奋笔疾书,把最近学到的文章,一一书写。才气不断涌现,他的双眸,仿佛也在燃烧熊熊烈焰。 熄灭了五把文火,没关系,没什么,只是近几日,他就重新点燃了三把。林修竹突然掷笔而出,在草庐上擦出好大一片墨迹。 “心乱了?”一侧传来声音,温雅如玉。 林修竹连忙转身行礼,深深拜伏道:“见过恩师。” 贾雨村让他免礼,身披白色大麾,腰配素白玉佩,手上一把雪白折扇,仿佛洁净大雪中走出的君子一般。唯一不同色调的,是腰间挂的‘君子剑’,雅黑古朴。 他再问道:“心乱了?” 林修竹颤了一颤,苦笑道:“恩师明鉴。弟子听恩师当日一问,尚说肺腑之言,可死物无情人有情,怎能没有私心? 弟子当日曾言:此事是宝玉不对,要依天理伦纲,惩戒宝玉。可每逢午夜梦回,总想起石头山白石头此人……要是弟子在场,也会……如宝玉那般。” 林修竹跪倒在地,哭道:“弟子愧对恩师教诲,之所以抨击宝玉,全然由于私心。弟子与哥哥相依为命多年,要为他报仇雪恨,以致忘了初衷。弟子,弟子……”哽咽难言 贾雨村摇头,不语。 稍后笑道:“为师再教你一句:落子无悔。既然做了,就要做绝。” 林修竹愕然抬头,只见贾雨村拍拍腰间古剑,沉吟道:“我对那贾宝玉没有成见,只是贾府满门狐妖,做不得这高高在上的国公了。贾宝玉是贾府中兴砥柱,生不逢时,由不得他。” ... ... 从今天开始三更,兄弟姐妹们,青蛙拼命了,求个收藏评价推荐打赏什么的,当然最重要的,求个正版全订。 青蛙不说什么正版盗版的,就是现在全职,吃什么喝什么全看大家了。每天几毛钱,养只青蛙给写一辈子书,来吧,好便宜的碳烤青蛙。 另:上架后还会加速。 再另:编辑不催上架,青蛙绝口不提,有多少公众章节就发多少,大不了吃咸菜。 正文 第五十章 文位压制 “您是要?” 贾雨村挥开折扇,扬起一阵清风道:“今日有举人文会。林举人、陈三甲、赵举人、钱三甲……除为师外,还有七名举人到场。七名举人同时认为宝玉此人善恶不分,文位压制下,他一介生员,起码三月无法点燃文火。” 林修竹惊道:“您是要误他秀才大考!” … 举人文会,林修竹也未见过。 他的圈子已经很广,普通生员入不得眼,便是一般的秀才,也没资格让他写诗作词。他五岁高举九九八十一把文火,迄今已经六年。六年时光让他积累深厚,若是开办诗会,所到者,必是首榜秀才之流。 他曾骄傲过,得意过,随后在时光中化作底蕴,深埋潜藏。因为与恩师相比,他的这些骄傲,委实不算什么。 就好像如今——举人文会。 地点是贾雨村的草庐,方圆不过十丈,外围竹篱稀疏,简陋的门扉外隔了三五米,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 而此时,天空云烟飘飘,落地化作一人。 这人身着青色举人袍,头冠高有半尺,以一窄扁藏青色锦条捆绑,似是敷衍了些,不少发丝扎出来,随风飘舞。 “贾三甲,林某来的仓促,哪知你招待得更加仓促。只是我这般放荡之人也就罢了,那钱三甲,可是喜欢排场得紧。” 林举人畅快大笑,打眼一瞄,随口吟道:“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林修竹瞪大眼睛。这是举人,是出口成章! 他听得这是《归园田居》中的两句,是先辈大儒陶渊明的组诗作品。《归园田居》共分五首,这是其一中最富盛名的两句。以朴实无华的语言,不加雕饰地描绘出一个宁静纯美的天地,让人听了,不由心生神往。 而此时,他真个就在其中。 只见林举人笑意吟吟,四颗繁星自额头、百会以及双眼闪亮而出,竟是四颗文胆,竟是四胆举人。雄厚才气自文胆出,引得天地正气如云彩般翻滚而下,落到地面,刹那化作一片山野人家。 贾雨村的草庐旁多了八九座类似的茅草屋舍。环绕屋舍,有方圆十余亩田地;屋舍的后檐荫盖榆柳树荫,争春的桃李列满院前。要不是寒风凛冽,险些让他以为到了开春时候。 【出口成章,这就是出口成章,几乎能以假乱真。】林修竹羡慕的看着四周,稍后垂下头,心中不由失落。 贾雨村说过,‘有七位举人认为宝玉善恶不分’,‘七位’二字,委实可圈可点。 他听贾雨村说过要来的举人名单,不多不少,恰好是七位。那么,也就是说,贾雨村虽然要误了宝玉大考,实则在他心底,并没有以为宝玉哪里不对。 【贾宝玉,你凭什么……比我还能得到恩师的认可?】 林修竹低垂眼睑,藏了心中不快。 贾雨村和林举人见了礼,好生夸赞了林举人的才气显化,好似不经意的撇过林修竹,微微摇头。 林修竹,很好,是个可堪造就的,但是和贾宝玉比,差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的爱徒。林修竹读书努力,头脑聪颖,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过依赖于他。 这个弟子凡事只想追上他,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要走他曾经走过的路。如果说贾宝玉是盘旋山林的野蛟,扬爪呲牙,要与天争,与地斗,那么自己的这个弟子,虽然也是成形的蛟龙,却是跟在自己身后,等着长满鳞爪,再搅动风雨的……家龙。 家生的与野物,谁强谁弱,不问自知。 贾雨村一边迎了林举人入座,一边思考林修竹的成长问题。想来想去,还是叹了口气——要是林修竹能再厉害些,自己也不用举办这场文会了。 宝玉多日不动,动辄必是石破天惊。他怕林修竹承受不起。 这边言笑晏晏,高空又落下一人,不等众人开口,兀自笑道:“有春景而无春暖,岂不可惜?赵某献丑。” 说罢,吸了口桃李花香,吟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冬去春来,万物回暖。林修竹又惊了一次,心里闪过两句诗的来路,是汉乐府,《长歌行》。 短短两句,竟然改变了八九间草庐、十余亩田地的季节,委实可怕至极。他努力压匀呼吸,心想举人都有这等威能,自己恩师也有,甚至更强。不能少见多怪,丢了恩师颜面。 脸色渐渐平静下去,却又见高空一人,尚未落下,就有诗篇传来。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贾三甲,诸位同窗,我钱某最是喜欢女子妖娆,你等空有景致,岂不失了大好春光?” 林修竹已经无话可说。要是先前的两人,不过是四胆、五胆举人而已,比贾雨村还差了些许,可这次来的,是钱三甲,老一辈的三甲举人,不比贾雨村弱了。 他看见茅屋旁多了精致木楼,庭阁楼台,宛如实质。小窗露出女子黔首,冰肌玉骨、软玉温香,硬是分不出真假。他知道都是假的,但也知道,在众位举人离开之前,哪怕上去触摸,那也是真真的别无二致。 他小心服侍,不敢多言。 贾雨村迎了钱三甲,不多时,又有几位举人赶来。或是驾云,或是乘鹤,或是化风,或是随烟。等举人们客套完毕,开起文会,更是漫天繁星璀璨过,满目霓虹彩霞飞,晃花了林修竹的眼,震颤了林修竹的肝。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林举人畅然大笑,怂恿贾雨村来个剑舞。贾雨村以《剑吟》动天下,说是诗词,不如说是剑中舞者。君子舞剑,威力无匹。 贾雨村当场应了,让林举人有点赧然。论身份,论文名,他比贾雨村差了不少,先前所说,自然是僭越了。左右一看,注意到神童本家,笑道:“这就是名誉中都,善恶不可同道的修竹神童?” 贾雨村收剑而立,伴随剑势,众位举人营造的田园草庐、美酒佳人化作一缕青烟。他让林修竹依次奉茶,笑道:“劣徒没甚本事,只是守心守德,做的尚且可以。” 钱三甲注意过来,惊道:“如此说来,贾三甲是认可中都传言?可有理据?” 一般来说,举人不会参与生员、秀才的文名之争。以他们的文位,要是觉得哪个生员、秀才心性不佳,不堪造就,会给当事人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可此时,素来温吞尔雅,不滞于物的贾雨村贾三甲,竟然认可了弟子对别人的抨击?要真如此,那贾宝玉,到底会是何等腌臜的物什? 贾雨村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只是解下君子剑,递给了林修竹。 持君子剑者,是为君子。 虽是千金剑,却有千钧重。 钱三甲嫉恶如仇,眯眼冷笑道:“如此,那国公贾府,真个出了个善恶不分的东西!” 其余六位举人,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贾雨村贾三甲,君子《剑吟》天下知,定然不会无有理据。 … 贾母院北侧是五间大上房,上方东边就是粉油大影壁,挨着李纨房。距离不远,可惜贾母院的大门开在南侧,叫垂花门,他要找李纨大嫂子,就要先去南边,再往东北方向拐,起码有三里路程。 李纨让人传话说,想要见他,只是身子不便,没能登门拜访。宝玉想了想,干脆自己过去,看她打什么机锋。 茗烟在他身后跟着,大摇大摆,小小年纪,在贾府已然有了几分威风。最近宝玉文名败坏,他反而更‘威风’了些。 学着晴雯,瞪眼吓退几波碎嘴子的,向宝玉邀功:“爷,您别管府里面怎么说。那些个丫鬟、仆役,平日里没多大事,净想着多主子的嘴了。您要是不喜欢,我把他们给揍了,那也白揍。” 宝玉敲他一下,东边一拐,就是粉油大影壁。 从《大周外史》中,宝玉知道影壁的作用。旧人们认为自己的住宅中,不断有鬼来访。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许的,但是如果是孤魂野鬼溜进宅子,就要给自己带来灾祸。贾府满门狐妖,不怕鬼怪,但也依照习俗,做了这个粉油大影壁。 本该正对大门,觉得不漂亮,干脆做在了里面。四边纹花,中间上了彩色,仿佛百花拥簇一般,端得漂亮。要说平时,宝玉顶多看上一眼,这次不一样,眼神扫过去,突然有点挪不开了。 只见其中一朵洁白百合,好像多了生气,花瓣招摇起来,几点露水映射深冬寒阳,更显活泼。这寒冬腊月的,别说露水,就算一盆子水也要结了冰去,出现这个,委实让他奇怪。 “怎么回事?”宝玉伸出手。 手指刚要触碰露水,百合花瓣蓦然合拢起来。他缩回手,手指上竟然挂了一个粉色的小人。小人穿着花瓣做的衣裳,蓬蓬的,特别可爱。 宝玉凑近观看,发现是个半指大的小女孩,样貌秀美,吃吃的笑。 “嘤嘤,嘤嘤…..”小女孩舔舔他的手,嘤嘤的叫了起来。四处盘旋一阵,从粉油大影壁里抱出来一个比她还大的花瓣出来,趴在宝玉的发髻上。 【原来是采花娘,应该就是李纨大嫂子的那只了。】宝玉用手指逗弄她。 《大周外史》有记载:采花娘骑蜂而舞,逗蝶而翔,高不过指,样貌秀美,而且擅长养取百花露。 李纨给他的花白玉露,就是加了采花娘的宝贝。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往昔飘摇 手指拨弄采花娘的脸颊,好像触碰嫩黄花蕾,只有柔腻显于指尖。采花娘推开他的手指,嘤嘤笑着,把比自己还大的花瓣往前一送,恰好让他碰到了。 有点凉,也有点黏。 茗烟舔舔嘴唇,羡慕道:“爷,这是百花露呢。闻这香气,应该是腊月冬梅产的,最是稀少,也最好吃。” 宝玉笑了笑,把手指吮了一下,蓦然呆滞。 没错,是蜂蜜,但要更好吃。 他觉得一股甜香沁在心间,鼻翼中,恍惚有种淡淡的梅花香味,余味绕梁,三日不绝。吞咽下去,胸腹里更是妥帖,仿佛有个小手儿把五脏六腑都给抚慰了,舒坦得很。 【是有蜂蜜的味道,但是饱含灵动之气,能够滋补、润养五脏六腑。特别是肠胃,明显感到舒服很多。】 嘤嘤,嘤嘤,采花娘还在把花瓣往他脸上凑。宝玉伸手接了,一仰脖子,全部喝了下去。 不多,只有一个汤匙的量,但是喝下去浑身发暖,肚子感到饥饿——明显的,他的肠胃得到一定的滋补。 “谢谢你。”宝玉对采花娘笑了笑。 采花娘得意的挑起小下巴,嘤嘤两声,钻他头发里取暖儿,宝玉再逗她,怎么也是不动了。旁边茗烟眼巴巴的看,舌头舔着嘴唇道:“爷,这花瓣,您不要了吧?” “你可真够馋的。”宝玉把花瓣递过去。 茗烟接过花瓣,连着上面黏连的百花露一起塞进嘴里,嚼巴嚼巴,满脸幸福咽了下去,“爷,您不知道,这百花露可不只是好吃,里面的灵气,对咱们妖族也是大有用处。” 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要说李纨大嫂子对您是真的好,这宝贝产量极少,大多给您送了去。您还不吃…….” 宝玉敲他一下,笑道:“你也是个乱嚼舌根的,该打。” “嘿,单这口百花露,爷您打我个半死都成。” … 西花墙东侧,是李纨的小院。 院子不大,比贾母那边小了许多,唯独一座流水小池,让院内多了几分清雅。李纨和兰哥儿住在院内,一应小丫鬟、仆役,那是一个不要,都是母子二人悉心打理,有点避世而居的味道。 没有伺候的,自然也不需要传唤。宝玉推门进去,迎面是小池上一座黄木细桥,只有三丈长,仅供一人行走。桥下是锦鲤翻滚,看见人来,争着往上跳。 “好家伙,要讨食呢。”茗烟年岁小,正是爱顽的年纪,见栏杆上有米料,撒了一把下去,看着逗乐。 宝玉再敲他一下,要往李纨房的方向走。突然脚下一阵滑腻,一条三尺长、胖乎乎的青鱼从池水跳上来,飘飘的,顺着他的裤腿往上飞。 茗烟瞪大眼睛,叫起来,“爷,这是青冥鱼,您要有好事呢!” 宝玉点点头,也挺欢喜。他知道青冥鱼是鬼怪精灵的一种,偶出池水,无水可游,平日里极难见到。据说代表祥瑞,谁要是看见了,定是个幸运的人儿。 他抚摸青冥鱼,鳞片滑腻,微凉。采花娘从他头发里飞出来,翘腿儿坐在青冥鱼的背上,冲他嘤嘤的笑,像在说话。 “玉哥儿,你好大的造化。” 人没到,声先闻。李纨推门出来,见到这种状况,笑道:“这两个平日里都是不近人的,你今个来,它们倒是欢喜得很。采花娘说你的味道很美,有更厉害的鬼怪精灵给你留了烙印,说你好呢。” 宝玉惊了一次——这点,他真不知道。 想一想又笑了。更厉害的鬼怪精灵?应该是守财奴吧。他查过守财奴的来历,是个难分归属的。有人说只是普通的魑魅魍魉,也有人说,那是等级很高的鬼怪精灵。 【不知道那老家伙是怎么想的,也罢,由他。】 宝玉跟李纨大嫂子见了礼,多宽慰了几句。 李纨本是金陵名宦之女,从小清雅端庄、处事明达,却又超然物外,很讨鬼怪精灵的喜欢。她嫁给贾珠,就带了两个鬼怪精灵来,很是有过一番热闹。 可贾珠病殁,李纨青春守寡,一颗心儿,索性成了槁木死灰一般。她只求养好兰哥儿,让兰哥儿成就功名,她这一生也就罢了。 想及此处,宝玉见李纨仍然年轻的清雅脸庞带着些许病态,招来茗烟,让茗烟过去搀扶着。 “大嫂子。”宝玉叫了声。 李纨点头应了,那边采花娘和青冥鱼过去缠她,让她几句话呼退了去。她递出一只素手让茗烟搀扶,上下打量宝玉,笑道:“几日不见,玉哥儿越发精神了。” 宝玉谢过了,笑道:“不知大嫂子唤我来,所为何事?” “就是怕你多想,见一见你。” 李纨看着桥下锦鲤,摇头道:“你最近文名差了,怕你多想,来跟你聊上两句。你是兰儿的学字夫子,既然是了,那就一直会是。当家的生前,最是疼你不过,他去了,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也是疼你。” “不管你将来如何,文名如何,你都是兰儿的学字夫子。就好像那花白玉露,你不喜欢吃,你倒掉了,我还是会遣人送去。” 宝玉把眉毛挑起。果然是个处事明达的,早就知道,却不作声。 李纨看他一眼,美眸泛起晶莹,道:“当家的生前,最喜欢吃花白玉露,他却不吃,只是把白玉浆熬了自己吃,百花露都给你送去。他去了,我也就把两样凑在一起,熬煮了给你。你不喜欢吃,我还是送。” 泪花终于落了,李纨哽咽道:“你莫怪嫂子,只是你珠哥哥……” 宝玉叹了口气——这是把对贾珠的思念,全然记挂在了自己身上。他刚想开口,突然眼睛直了,来回踱了两步,一拍栏杆。 “大嫂子,您是说……大哥他生前,都要吃白玉浆?” “是啊,你忘记了?” 宝玉苦笑道:“那时年岁小,不记得了。嫂子,我肚子饿了,给我熬煮一碗,可好?” … 李纨这边也有火炕,火眼熬煮羹汤。 跟碧纱橱相比,李纨房里的摆设俭朴许多,除了一盏手绘宫灯,都是普通家什。李纨用铁锅盛了豆沫,又掐了个拇指大小的瓷瓶过来。倒了半瓶,想一想,全部倾倒下去。 “我这只有两三瓶了,采花娘喜欢你,说不得会多给些。”李纨笑着,把豆沫和百花露拌匀,又倒了一碗水,多加半勺,用火褒着。 本该盖了锅盖,宝玉让掀开了,要看。李纨拗不过,就多加了半勺水。 说要熬煮一碗,这开了锅盖会蒸去许多,要多加水。 她和宝玉仔细看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过多久,锅边有小泡冒出,李纨就笑道:“这就是熟了,不能熬煮太久,会失了百花露的香味。当家的生前说过,就算不加百花露,这样也够了火候。” 说着,要把白蒙蒙透着嫩黄的汤水盛出来。 宝玉摇摇头,让茗烟拿出去倒掉。 李纨怔眼看他,美眸多是不解。宝玉笑了笑,温和道:“大嫂子不要多想,就是这般做了,味道委实不好。” “当家的就是这样喝的,没加百花露而已。你知道的,百花露都送去给了你的。”李纨的语气不怎么好。任谁这样了,都不会开心。 宝玉好生安抚,把理由说了。一是百花露不能久熬,久熬失了灵气;二是白玉浆要多熬煮些时辰,不然的话,会有豆腥气。 李纨笑他道:“就你这么多机巧。” 宝玉摇摇头,没接话。 这算什么机巧? 白玉浆说白了,那就是豆浆。豆浆存在假沸现象,只是锅子边缘有小泡冒出,其实并没煮熟。要说生点也没什么,大多数食物,生的也是能吃,可这豆浆,要是不熟了,真个是个要人命的东西。 豆浆不煮熟,毒素会破坏肠胃,要不是加了百花露,普通人,三两天就要腹泻而死。就算加了百花露,也只能延缓破坏的速度,早晚有一天,会累积致人死命。 他一直奇怪小宝玉的身子骨,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李纨当家的就是这样喝的,贾珠就是这样喝的……】宝玉苦笑摇头,这贾珠,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暴病身亡? 与小宝玉不同,贾珠是真正的青丘狐族,但尽管是妖族之身,也承受不起长年累月的毒素侵蚀。恐怕,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好似不经意问道:“嫂嫂,大哥怎么喜欢吃这个?” “哦,是有人跟他说:古时有个叫刘安的王爷发明的,最喜欢吃。他吃了,觉得欢喜,也就爱上了。” “那是谁跟大哥说的?” “不清楚,当家的去得早……” 宝玉眯起眼睛,一股子杀意藏在了心底。看来贾府的风雨飘摇,早在贾珠病亡前就有了端倪。白玉浆听着好听,是个有品味的,但在大周并未传扬。要是有知道吃法的,肯定知道其中的害处。 【厉害啊,豆浆生吃,其中的毒素,哪怕现代也很难查到。在这大周,真真的是个杀人不见血。可惜贾珠已死,找不到罪魁祸首了。】 那边李纨见他愣神,笑道:“原来是这般小事,那我以后多多熬煮,最后再加百花露就好。这都是小事,倒是你的文名……玉哥儿,总不能让外人随口乱讲了。” 宝玉点点头,想说不急,时候未到,突然眼前一黑,半个膝盖跪在了地上。 “玉哥儿!”李纨惊叫道,要来扶他。 宝玉推开扶来的素手,抬头看天,只觉得自虚空不知何许处,阵阵威压夯进了他的心底。他知道这是什么,蓦然大笑出声。 “好好好!我等的就是这个!” 闭眼,进文山。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红袖珠泪 百丈文山巍峨壮阔,虽然进过许多次,仍让人心折。 一连七十五把文火熊熊燃烧,一直蔓延到山腰偏上之远,照得一片透亮,满眼都是辉煌。其中最上方的一把文火尤为炽热,火焰翻腾十余尺,要把更上方的一把文火引燃。 轰隆隆~才气汇聚成风,风助火势,烈焰熊熊。 而此时,天空无穷高处,隐约有流星攒落。一、二、三……宝玉细细数了,笑容更大,讥道:“七个,竟然是七个举人对我进行文位压制。贾雨村,你还真看得起我。” 他伸开双手,要尝试一下,这传说中的,文位压制之说。 只见流星攒射而下,逐渐看清了模样,及到近前,距离山巅只有十余丈的地方,更是让人惊惶莫名。 这七颗流星,竟然变幻成各种模样。其中有长弓一把,角首韧弦,坚硬如同万古寒冰,闪烁锐利光芒;稍弱者,是折扇、大戟、书册、戒尺。比长弓小了近倍,也有十万丈方圆。 跟这些威压所化的物什相比,宝玉的百丈文山,宛如脚下的蚂蚁! 宝玉只觉得身体被重物压迫,七十五把文火,也仿佛被浇了瓢泼冷水,只剩寸许长的火苗,勉强露出些温气儿。他看向最弱,也是最后面的两种威压,突然一怔,咧嘴大笑起来。 这最后面的两种,一种是清茶一杯,绿玉花纹,显然威压的主人性情淡薄,是真正的雅士。而另一种,化作猛虎图案,其主人性情刚猛,不是个能藏住事的。 【没有剑,怎么会没有剑?贾雨村以《剑吟》动天下,其威压必然化作长剑风流,不可能是这些威压异象的一种。这是别的七位举人,其中没有贾雨村!】 宝玉摇摇头,想退出文山了。 七位举人共同压迫,说实话,难受。他又不是个受虐惯的,只是想尝试一下文位压制的感觉,以便将来应对,犯不着挨着受苦。只是贾雨村其人,真真是个难对付的,本想绝对反击,把贾雨村拉下水,显然有点失算了。 【也没关系。不管如何,这七位举人不会平白无故否决我的人品,定然有贾雨村推波助澜。只要我反击过去,贾雨村逃不了牵连。】 文位压制,只有举人对秀才、生员才会产生。举人发自内心否定当事人的人品、作为,天地自有感应,必然产生文位压制。而到了进士那等级别,天地至理掌控自如,足可以言出法随,根本用不着这些。 想及此处,宝玉的身体泛起波纹,要退出文山。 突然,七十五把文火熊熊燃烧,一阵宛如檀香,又远胜檀香的味道沁入鼻翼。他惊愕看去,只见七十五把文火之下,一道朱红锦绣扑打而出。 这朱红锦绣,被文火点燃了,仿佛一条数十丈长的火龙。张牙舞爪,向着天空七道威压击打过去。只是数十丈的长度,怎能与以万丈计量的威压对怼?被长弓的弦光一闪,就失了火焰,仅剩朱纱缕缕带着三点闪光的东西,洒落在百丈文山上。 嘭! 宝玉怒目回神,一身才气熊熊燃烧,化作正气如龙。他一掌拍碎李纨房里的小几,蓦然站起。 咬紧牙,沉声怒喝道:“贾雨村、那长弓举人!我与你们誓不甘休!” 李纨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进了文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他们污我太久,也该给个教训。” 拱手告辞,先行一步道:“嫂嫂暂且安歇,我去计较一二,定让那些牵连无辜的,惨败而回!” … 三里路程,来时用了许久,回去时,却只用了半盏茶工夫。 王善保、李贵赤着膀子,用千斤的石磨打磨身体;晴雯和麝月玩耍简化的小棋;袭人贤惠,只在旁边凑趣。看见宝玉跑进来,都连忙散了,追着宝玉进去。 宝玉收敛炽白正气,身体蓦然虚弱起来,他却顾不得,直往碧纱橱里闯。 王嬷嬷拦住他,道:“宝二爷,我家姑娘睡下了,不然……您先忙别的?” “忙什么忙!当我傻的吗?” 宝玉怒起来,掀开青色纱帐,径直闯了进去。 李纨大嫂子说过:有更高级的鬼怪精灵给他留了烙印,让别的鬼怪精灵都喜欢他呢。本以为是守财奴给的,没当回事,却没想到,是黛玉给的。 那朱红锦绣,他认出来了,正是红袖添香的一种。 林黛玉躺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用锦苏流云毯子裹紧了,埋住了头脸。宝玉让跟进来的袭人去煲汤药,燃起才气,连人带毯子一块抱住了,送到火炕上去。 “还装什么?明摆着是受了伤。”宝玉一边嘟囔,一边掀开黛玉的毯子。黛玉也是个身子弱的,打从弄了火炕,很少在贵妃榻上躺。这是突然痛了一下,随便躺下了呢。 黛玉扭过脸,啐他一口,不服输的道:“我哪里受了伤,就是累了。” 宝玉凑笑敷衍着,拿厚缎子被给她盖上了,往被子里掖她手的时候,突然一愣。只见林黛玉的左手上缀着一条朱红锦纱,拉出来约有十寸,每一寸有十点晶莹的,好像泪珠又好像水晶的东西。 盯着映照窗外阳光的‘水晶’,宝玉心里抽疼,不知不觉的,想到了眼泪这种不舒坦的东西。【真的像眼泪啊,眼泪……】宝玉攥紧手掌,指骨发白,拽过朱红锦绣开始数。 没到十寸,差了三厘,也不是一百滴‘水晶’,少了三滴。 他蓦然想到,文山上燃起火焰的,上面也有三点晶莹。 “王嬷嬷……”他闷喝了一声。 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娘,论辈分,是宝玉的长辈,可看宝玉往日温和的脸像是要闪雷雨的天,闷沉得很,有点吓着了。她没见过宝玉怒到这种程度。 看向林黛玉,宝玉把她拦了,道:“让你说,你就说,看你家姑娘作甚?” 王嬷嬷苦笑了阵,道:“我家姑娘有一百点水晶泪,是她的命元呢。如今耗了三滴……” “王嬷嬷!”林黛玉打断她,瞪宝玉道:“干嘛欺负我的奶娘?”没忍住,噗嗤一乐,笑道:“好了,只是三点泪滴而已。要不是我只能用出去三个,也不会出事,没帮到你。可惜了,要是五十滴的话,那种举人威压,我才不看在眼里呢。” “五十滴得去你的半条命……”宝玉摇了摇头,剩下的话,再没有出口。 说什么呢?不必说。他走到书桌那里,捻起一张造竹纸写了,想一下,又连写七张。都是帖子,除了给贾雨村的那张外,剩下的,都没有署名。 他把王善保叫过来,让给贾政送去。 … 中都城里,突然卷起一拨消息。 有百多个生员、秀才争相奔走,把宝玉新开店面、广邀文人雅士的事情传开了。这简直是自泼污水,让中都城举人以下,论了个痛快。 “宝二爷又要开店?这是什么道理?” “从商者鄙,要是以前也就罢了,是赈济灾民的,现在要做什么?” “他这是自甘堕落,要为银钱折腰呢。呸,什么宝二爷,以后不用喊宝二爷了,叫他无事忙、富贵闲人也就罢了。修竹神童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下三滥的!” 听得外人议论,柳生全满脸苦笑,对身边的人道:“宝二爷这是做什么呢?要我们传扬这个,不就是自泼污水吗?” “让做就做吧,相信宝二爷自有应对。宝二爷说过要推波助澜一把,难道是……” “嘘,慎言。做事就好。” 一连三天,议论更甚,只要有生员、秀才的,几乎是家喻户晓。按理说,举人不会参与宝玉的事情,宝玉份属生员,没来由失了他们身份。可听说贾府连出八张帖子,连邀八位举人,这兴趣呢,也就起来了。 贾雨村正在练字,接过帖子,头也不抬的道:“既然如此,我知晓了。” 贾代儒环顾草庐,入眼尽是一片雅朴,老眼眯起来道:“贾三甲,容老夫说句话可好?” 贾雨村这才抬头,放下妙笔道:“尽说无妨。” “老朽贾代儒,僭越了。” 贾代儒嘴里恭敬,一双老眼却是寒芒四射,声音阴冷道:“您说老朽可怜、可赏、可惜、可叹,如今老朽就回上一回。宝二爷给了老朽两首名动首版,让老朽有望成就举人文位。敢问贾三甲,何人可赏?何人可叹!” 不等贾三甲开口,他就冷笑道:“且不说可怜者何许,可叹者何许。贾三甲,您只需要知道老朽开的五十丈文山,一旦成为举人,未必没有盖过您的那一天。老朽性驽,不管您和老爷有什么机巧算计,都只认一件死理。如此说,贾三甲可算明白?” 贾雨村微笑不变,轻轻点头。 “如此,老朽告退。” 林修竹看着贾代儒出门,脸上阴晴不定,稍后怒道:“恩师,他在威胁您。不过一个老秀才,怎能如此嚣张?” 贾雨村摇摇头,接着练字。 嚣张吗?他不这样认为。相反,他觉得贾代儒至情至性,是个忠心的。 只是可惜了点,跟错了人。 一张字帖出来,笔锋不露,笔骨圆润,仿佛他这个人。贾雨村拿起字帖看了,还算满意,笑道:“练字好,把字练好了,比什么都舒坦。修竹,这几日不要出去了,跟为师练字。” “可是,这请帖……” “管它作甚?”贾雨村捻起请帖,放入炭盆。 距离秀才大考越发近了,他不认为,宝玉有本事扭转乾坤。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八胆举人 “这孽障的七个帖子,分别刻画了长弓、折扇、大戟、书册、戒尺,以及茶盏和猛虎。不用想,也知是给参加贾雨村文会的七人。压他一下,那是我和贾雨村商量好的,他要打什么机锋?” 梦坡斋中,贾政捻着茶盏,抿一口茶,问江流。 江流还是挂着讨喜的笑,低头道:“宝二爷是您的虎子,自然有独特考量。江流不知老爷为何要压了宝二爷,但是江流知道,宝二爷吃不得亏。” 贾政怔了一下,放下茶盏,把这个内外管事兼于一身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笑道:“有趣,真个有趣。本老爷的管事,什么时候对孽障这般好了?贾代儒是如此,你也是如此,都向着他。” “宝二爷可是未来的大主子,我们做奴才的,自然讨好。” 这样的话糊弄不了贾政。宝玉总说他糊涂,但是府内府外的事情,哪件瞒得过他的眼睛?当下笑道:“行了,你也别整这些有的没的。我知道宝玉给了你五两银子,但是五两银子,能收买了你江流?说吧,为什么向着宝玉?说真话。” 江流惫懒了脸儿,笑容扯了老大,拱手道:“老爷您就饶了小的吧,宝二爷的厉害,您也知道,我们当奴才的能看不出来?您说跟贾雨村商量好了,要压宝二爷一次,这我可没听见,也不会跟宝二爷说。要是说了,指不定谁吃亏呢。” 这话就有意思了,贾政琢磨一阵,一下子气乐了。这是说让宝玉知道了,他得吃亏呢。他吃亏?他是宝玉的亲爹! 可是想想,自己还真……一巴掌呼了江流的脑袋,惹得江流笑更狠了。与王善保不同,江流是他看着长大的,算个义子。 摇摇头,叹道:“贾雨村是我们的人,但不能向着我们。我思量过了,宝玉虽然文采过人,但是礼仪、弓箭之术、御马之术都不曾修习,赶不上开春的秀才大考。干脆让贾雨村压他一次,算是表了态度,我也好瞅个空子,让贾雨村补了官缺。” 江流瞪大眼睛,叫道:“老爷,这我可没听到。您说笑了,朝政上的谋略,您怎能说给我听?” 贾政气道:“还不是要警着你,不能帮宝玉太过。你一个妖将,相当于进士实力的,天天装成个老妖算什么事?要是你铁了心帮那冤家,他还不傲上天了去!” 江流叫屈道:“我可没在这上面帮他,只是说,宝二爷吃不得亏。” “你就这么相信他?对手可是三甲举人,还有七个举人,里面也有老三甲。” “我可不看这个,就是觉得,宝二爷不是个受委屈的人。这几天呐,他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怕。” “有热闹看?” “肯定有。” “那就去。”贾政来回踱了两步,指着江流道:“咱们一起去。你把玉柱儿、金文翔也叫上。他们都是老妖级别的,让他们护着宝玉。要是只有我在,外面的会说,我这个妖将加举人实力的欺负人。” 这话说的,跟真要动手的时候,他会干看着一样。江流知道贾政抹不开面子,就是让人凑个巧儿,也不说话,把宝玉给的信儿藏在了心底。 【既然老爷要去,自然不用传递宝二爷的消息了。要说宝二爷还真是深思熟虑,委实……谨慎的可以。他是国公府嫡子,真个把举人降住了,那些举人也不敢动手啊,竟然要我传话,多少弄一个进士级别的过去。】 【等等,进士级别的?宝二爷不会想说理不过,那就杀人灭口吧?】 江流满肚子小心思,抹抹冷汗,出去叫人了。 不管如何,不能让宝二爷吃亏。 … 东城王府大街,今个特别热闹。 虽然是以‘王府’命名,其实早就名不副实了。几次旧城整改,这里变成了东城的门脸街。一路走来,都是服务于东城达官贵人的商铺门脸,各种招牌、旗帜都是名匠打造,精致美观,或是富丽堂皇。 唯独偏南的一座四层小楼,门口上方挂着大匾,匾额边缘有点淡金,但是没有写字,自然也不知道做的何等生意。但是偏偏,数以百计的生员、秀才,从大街小巷蜂拥而来,围在门口评头论足。 “他还要做生意?还广邀众人,是怕文名不够坏?”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宝二爷何等人物,最近实在安静的狠。” “他不安静能有什么办法?要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可是有举人不满意他。我听说了,特别是钱三甲,恨不得手刃他呢。” “你这是以讹传讹!” “我哪有……瞧,那不是钱三甲吗?还有林举人和赵举人……” 街道本来拥挤不堪,别说人,便是一根针也插不进了。可这时如云的灰袍、素衣好像分流的河水,向着两边快步退开,随后都低头行礼,口称钱三甲、林举人、赵举人不提。 顺着人流分涌,中间走出三人。都是闲庭信步,恍然漫步于山野之间。后两人穿着举人的制式长袍,青色锦质,当先一人虽然也穿着这个,外面却被战袍包裹,肩膀覆盖甲片,映射寒冬雪芒。 钱三甲走到门脸的前方,抱胸而立,仿佛躺在木架上的长弓,结实,有力,却又不如刀剑般刚直过甚。他眯着双眼,覆盖下巴的络腮胡整理的极为精致,每一根毛发都捋顺了,十分贴服。 赵举人笑道:“本以为只有我这个好热闹的,没想到林举人、钱三甲也来了。特别是钱三甲,您怎么也有了闲心来顽?” 钱三甲轻声道:“来看看,要是真个是贾三甲所说……” “如何?” “杀!” 声音猛然拔高,好像利箭脱弦,如同闪电划破长空。 赵举人、林举人打了个寒颤,突然后悔看这个热闹。他们想及钱三甲的性子——喜荣华、爱排场,但最是嫉恶如仇不过。他不是说笑,哪怕是荣国府的嫡子,要是不堪入目的,他也敢杀! 林举人苦笑一声,道:“也就是您钱三甲……”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他看见远处走来几人,领头的是贾政的管事江流,剩下的两个,也是出了名的老妖。 贾府家人之一:三爪狐玉柱儿。 贾府家人之一:没脸皮金文翔。 都是狠角色。 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男子,毡帽遮住了头脸,看不出是何许人,但是想来,不会比玉柱儿和金文翔差。 三爪狐玉柱儿,顾名思义,就是只有三个爪子。别看他幻化人形四肢不残,但是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这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 玉柱儿,擅泳。曾于西海鏖战一十八名同等级赢鱼老妖,杀五、残四,自身断了一爪,改诨号成三爪狐。可以说想起他了,立马要想到贾府开国荣光。那时候开国的血战,更为凄厉。 没脸皮金文翔,虽然没有三爪狐的名号响亮,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林举人、赵举人沉吟片刻,往后退了两步,而钱三甲,突然上前一步,冲江流拱了拱手。 江流冷声道:“敢伤我家宝二爷,我要你命。” 钱三甲一点不怵,大笑道:“还是江管事懂我,江管事的实力……哈哈,我打不过,但你挡不住我杀人。” 江流哼了一声,带人站在了门脸一侧。钱三甲说的,不是假话。 虽然他隐藏了实力,但对这钱三甲,还真个隐藏不住。去年他出门办事,深夜遇见了这个喜欢夜里吟诗还摆排场的,不小心撞碎了这家伙的出口成章,委实打了半个时辰。 没错,他是妖将实力,相当于进士,却和钱三甲这个举人,打了半个时辰。 最后钱三甲败退,他也没能把人留下。 八胆举人,五十丈文山,又有十城共举的首版原创,其实力,远超一般举人。 最可怕的是,那十城共举的首版原创,还是三元进士的得意之作。后面的根底,委实让人心寒。 … 宝玉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他请贴上标注的时间。袭人以为他要出门,早早准备好了他自制的牙刷、牙膏,还有锦纱丝巾和早膳等物。等宝玉清洗完了,又伺候了早膳,就送来雀金裘。 “不急。”宝玉开始练字。 字体越发有力,笔锋腾转处,竟然好像金铁交击,颇有刀剑般锐利无比,又刚直不阿的神韵出来。黛玉等的焦急,看他写字又觉得欢喜,不知道是该喊醒他,还是让他接着练字了。 直到日上三竿,宝玉估摸要到的都到齐了,才叫了王善保等人,跟他出去。 王府大街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水泄不通。宝玉干脆让王善保、李贵用了力气,把人生生挤开了,让他过去。 穿行了人流几步,旁边蓦然散开大片空地。众人冷眼看他,眼中全是不屑。偶尔有几个热乎的,都是姻香楼的秀才、生员。 听过宝玉的《咏麻雀》,他们相信了宝玉,不听路人言。 宝玉和这些人一一行礼,到了中央,恰好从钱三甲身边过去。三位青袍举人,让他好生看了几眼。不是好奇,而是想着,伤了林黛玉的那个威压异象,到底是谁的? 钱三甲也冷眼看他,正色道:“且看你耍什么机锋。要真个是个腌臜不做人的,我必杀你。” 宝玉指了指江流那边,笑问道:“谁杀谁?” “哼,仗着贾府余荣。让江流来,是要给你仗势吧。无用。” 宝玉突然笑了,和善温柔的那种笑,如同清风。 他轻声道:“错了,让他们来,只是防止你们狗急跳墙罢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怎能放过 声音虽轻,还是被众人听到了。 一时间,肃街寂静。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到底听见了什么? 狗急跳墙? 宝玉不过一介生员,竟然说钱三甲要狗急跳墙?这好比一个乞丐,踩着金銮殿的龙椅,指着皇帝的鼻子骂,真个要找死不成? 钱三甲蓦然大怒,张口欲吟,面前站了一个墩子似的人物。他看见王善保木木的脸,比他头顶还高了两寸。而在王善保的头顶,已然射出三尺长的血气鸿光。 “与举人同级别的老妖,很好,能挡住我半个瞬间,足够江流援手。” 钱三甲面带讥嘲,看见江流往前上了一步,自己就摊开手,大笑道:“好,总不能不给你辩解的机会。贾宝玉,我就看你耍什么花样,但是事先说明,你的老妖奴才,就算加上江流,也挡我不住。” 宝玉笑着点头,走向店门处。 在他本来的设想中,只想踩贾雨村的大好头颅,没想招惹别的举人。哪怕被文位压制了,也不想四面树敌。 唯独,不该伤了黛玉。 宝玉满腔怒火,要找人发泄出来。今个来了三个举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想放过。特别是那个有长弓威压异象的,他想杀人。 “诸位,” 宝玉到了匾额下,转过身,笑道:“今天是小店开张的日子,我贾宝玉,要做那行商之人,赚取银钱。诸位有何异议?” 异议? 大了去! 虽然宝玉在请帖里写明了,是要做生意,要开店,但是事实上呢,没人信。 宝玉文名败坏,必须要扭转文名。他们以为这些的广邀文人,是要给自己正名——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成功的也不少。 可宝玉说的什么?他要做生意?真的是做生意?! 行商者鄙啊…… 有人上前一步,问道:“宝二爷,鄙人姓吴,秀才文位。素来听闻宝二爷赈济灾民,是个大善人,哪怕有人说您善恶不分,我也是不信的。可您今个要做生意?灾民已经赈济完毕,就等安置回乡呢。您还做什么生意?无端坏了文名。” “不做生意,哪来的钱?没有钱,以后怎么助人?” 宝玉微笑道:“之前火炕生意得来的银钱,全都赈济灾民了,这是急人所需,自然不留。这几天我就想了,要是以后哪里需要帮助,我却两袖空空,端得懊恼。这种事情,却是再也不想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姻香楼的生员、举人大笑出声:“没错!宝二爷心怀天下,哪里是你等能够猜疑的?” “饿殍遍地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凭何以此猜疑宝二爷!” “己身不正,犹嫉他人。尔等委实可笑!” 许多人脸色通红,默默低下头去。刚才问话的吴秀才,想要后退,又落不下面子,强笑道:“如此,是吴某孟浪了。宝二爷,您做生意是为了助人,不可说鄙。吴某孟浪,莫怪,莫怪。” 宝玉摇头道:“也不全然为了助人。” 藏在玉柱儿身后贾政哆嗦一次,差点跳了出来。 要说在场的谁最矛盾,委实非贾政莫属。贾雨村坏了宝玉文名,与贾府对立的表象作出,已然全了他的谋略。之后他要为宝玉扭转文名,却没想到,宝玉自己在做了。 可现在又是为何?明明没人责怪,借坡下驴就好,偏偏说个‘不是全然为了助人’。这冤家,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见宝玉满脸谦和,笑道:“银子就是银子,总归要花的,我是为助人而未雨绸缪,但不是说,我自己就不用。” 疯了,真是疯了!贾政真想跳出去,大骂一声孽子。江流眼明手快,扯住了他,才没闹个笑话出去。 贾政气呼呼的,把毡帽往下一拉。 眼不见,心不烦。 众人一阵喧闹,受了教训,没人出头,却都用严厉的眼神盯过去。 宝玉让王善保把匾额取下来,取了火乌赤毫,就有茗烟递了砚台上去。墨已磨好,让他饱蘸浓墨。 笔毫在牌匾上摁下,回头笑道:“我助人,也助己,有何不可与外人言?天下苍生,难道只有别人,丢了我贾宝玉这一号?文人所需甚多,笔墨纸砚、骏马弓箭,哪个是不要钱的?难道我贾宝玉只能助人,自己就要饿死不成?” 执笔,挥毫,铿锵大字如同金铁,烙于牌匾之上。 愿为天下苍生谋! 这是挥洒志向! 一片寂静,众人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 他们咀嚼宝玉的这句话:愿为天下苍生谋。 要是别人写下这样一句话,他们可以赞叹,赞叹未必真心,可以讥讽,讥讽未必假意。但是换成宝二爷,他们要仔细思量。 宝玉先前的火炕生意,每一分,每一厘,那都用在了灾民身上。有珠玉在前,怎可把此事随意对待? 慢慢的,有人眼睛透亮,朗笑出声。 “没错呢,愿为天下苍生谋,谁敢说自己不是苍生?” “宝二爷大气,虽是从商者鄙,然而鄙者,绝没有宝二爷。” 宝玉拱手谢过,笑道:“如此,我这生意就是可做了。也没太多机巧,只是牙刷、牙膏而已。价格不高,诸位尽可买去,也算省了青盐之苦。” 众人还待询问,被他挡了,只说开业大吉后,再详细解释。宝玉走到钱三甲面前,见钱三甲注视他的牌匾,好像呆了神,也就停下等待。 许久,钱三甲蓦的感叹道:“好字!” 他看向宝玉,脸色略微缓和,道:“汝之风骨,字体之上可见一斑。这愿为天下苍生谋,我算信了一半。” “只是一半?” “只是一半。” “那么,现在呢?” 宝玉抬起手掌,李贵、茗烟应声就过来了,每人扛着一块长条木板,看款式,与匾额等同。宝玉双目直视钱三甲,手腕却向后挥去。不看木板,默写出两句话来。 左为:春蚕到死丝方尽; 右为:蜡烛成灰泪始干。 李贵和茗烟一人一块,把木板嵌在门脸的两边,与门头上巨大的匾额对称,好像横批和一副对联。 连绵一片吟哦声: “愿为天下苍生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烛成灰泪,泪始干……” 愿为苍生,可做春蚕,丝尽方休;愿为苍生,可为火烛,成灰且罢……数以千记的生员、秀才低声咀嚼,随后朗然高诵,此起彼伏,声音久久不退。他们用精亮的眼神注视宝玉,慢慢的,弯了一片腰肢。 “我等,枉为文人,愧煞。” “我等,敬服宝二爷气节。” 贾政把自己藏在玉柱儿身后,却不是刚才的感觉了。他捂着嘴巴,好悬没笑出声来。有子如此,他贾政,值了! 宝玉少见的没对众人回礼,只是盯着钱三甲,冷声道:“那么,现在呢?” 钱三甲胡须抖动,脸色一阵清白变幻,对宝玉作了口语道:“我是上届三甲举人,贾宝玉,不要逼我。” 是了,他是三甲举人,怎么能对生员小儿认错? 虽然,他真个是错了,误会了宝玉。 贾政的眼神敏捷,看到钱三甲把名号都搬出来了,笑得合不拢嘴。他思量片刻,对宝玉传音道:“既然搬出了名号,钱三甲就是服了软,不会再坏你文名。冤家,还不见好就收?” 宝玉四处望去,朝江流身后一看,露出笑容。这让贾政宽了心——自己这个冤家,最是敏捷不过,肯定要给钱三甲一个台阶下,不用他操心。 可此时,宝玉提高声音,喝道:“钱三甲,便是逼你了,又如何!” 贾政一个趔趄,差点摔了。更诧异、惊恐、暴怒的是钱三甲,脸色蓦然铁青。他是老牌的三甲举人,何曾被生员小儿喝问过? 便是那贾雨村,也没这种胆子! 他冷眼盯着宝玉,嘴唇翕动,险些吟出一首杀人诗出来。贾政哼了一声,脱掉毡帽,让他更气不过。他只是暴怒,还没丢了涵养。 说不过理就要杀人,不是文人所为。 钱三甲深吸两口气,闭上眼,又睁开,整个人好像淋了寒冬的冰水,一下子冷静下来,仿佛无波古井。他稳声道:“你赈济灾民的名声,我听说过,从未怀疑。我要质疑的,是你善恶不分,黑白不明!” “何为善恶不分?何为黑白不明?” “文人是正,半妖是邪。你为了救一个半妖,肆意伤害普通灾民,还说不是善恶不分?还说不是黑白不明?” 听到这话,宝玉指着钱三甲鼻子,哈哈大笑。 “看来,我这几句是白写了。”宝玉冷笑道:“愿为天下苍生谋,你是苍生,我是苍生,那半妖就不是了?石头心地善良。她行善,我看到了!她帮助灾民,我看到了!她忍饥受冻,不抢灾民衣衫,不抢灾民口粮,这我也看到了!我帮她,有何不可? 半妖是邪?你身为三甲举人,不是愚民村妇,怎么还有此等想法,做此等错事!” 宝玉直接喷在了脸上。《论语.卫灵公》曾言:有教无类。这世上有太多种人,有的智,有的愚,但没有哪种天生是恶的,举人都懂。 钱三甲眯起眼睛,道:“半妖不是生而为恶,但是受尽世情冷暖,都是恶念穿灵,恶孽缠身,没一个好的。你身为生员,也该知晓。” “很好,那么……” 宝玉的脸色温和起来,转头轻唤:“石头,出来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两败俱伤 乍见石头,钱三甲就脸色不对。 只见石头一身细布紫衣,模样娇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不到半点狠厉、暴虐,甚至连一丝愤世嫉俗的感觉,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都不存在。 宝玉安抚了怯生生的石头,指着钱三甲道:“让他问,问什么答什么,不要怕。” 石头点点头,两个毛茸茸的猫耳,在乌黑的发髻上摆动着。她走到钱三甲身前,懵懂的眼睛偷瞧了钱三甲,连忙低下头。 “您,您请问。” 钱三甲神色复杂,还是祭出了一颗文胆,才气勾连天地正气,化作威压,压在了白石头身上。 白石头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变化。 【这,竟然不怕正气的压迫,难道真的是个善良的?不可能,半妖被世人误解,饱受人间疾苦,怎么可能心性不扭曲?】 钱三甲这样想着,声音却放轻了,问道:“有没有杀过人?” “没有。” “那,害人呢?” “也没有。” 正气的压迫下,千斤气力的大妖,根本不能在他面前说谎。一时间,钱三甲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是何等滋味了。他越看白石头,越觉得喜欢,这等妙人儿,怎么会是个半妖? 宝玉早就问过一次,笑道:“怎么,不接着问了?” 钱三甲瞪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询问下去。 他斟酌道:“有没有做过坏事?” “没……不,做过。”石头慌了,浑身发抖。 钱三甲叹了口气,倒也不想跟宝玉争了,只是可怜白石头,到底没能保持这白纸一样的纯良。他看向宝玉,摇摇头,要走。 “怎么,不接着问?” 宝玉叫住他,笑道:“石头别怕,告诉他,你做过什么坏事。” “我,我做过一件,”白石头差点哭了,泪花在眼里闪动,“我小时候,好像三岁,不,四岁吧,肚子饿,偷摘了苞米地的一个苞谷吃。呜呜,”真个哭了出来,抽泣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东西,可我肚子好饿啊。那时候还没力气,打不过山里的野兽。我只偷了一个,真的只是一个。后来,后来我帮那片地抓了一年虫子……对不起,我不该偷东西……” 全场默然,这,也算坏事吗? 宝玉让宁月儿把石头带走,顺手塞了一瓶百花露过去。又等了片刻,问道:“谁之过?” 这一问,不知问的何事。 钱三甲嘴角咬出血丝,恨声道:“我之过。” 这一答,也不知答的何事。 等白石头走远了,他再深深看了一眼,这才面对宝玉。腰肢缓慢弯曲,每一毫每一厘,都有骨骼咯嘣脆响。好不容易弯下去,手掌又抬起来,每一毫每一厘,筋骨爆响更甚。 他弯了腰,拱了手,脸色黑红道:“钱某人误信他人言,以至于文位压制,又坏你文名。钱某人真心赔罪,还望宽恕。” 随后面朝天际,高声道:“天地可鉴,钱某真心悔改,望文位威压,消泯于世。” 声音刚落,宝玉觉得浑身轻松,内观文山,却是最大,也是最厉害的长弓异象,化作虚无。 他回过神,再看钱三甲,眼底有火焰燃烧。 “只是如此,就算完结了吗?” 一声嗤笑,冷如寒冰。 这声笑,几乎是瞬间打散了众人心中所想——他们为宝玉叫屈,为白石头叫屈。这般妥帖的可人儿,推己及人,自己也会救,管什么是不是半妖。可宝玉拿着不放,委实不妥。 大不妥。 钱谋学是三甲举人,还是老一届的三甲,宝玉是什么?不过一介生员而已,占了理,就要钱三甲弯腰致歉。他们刚才看到了,钱三甲自降身份,不只弯了腰,还拱了手,这且不说,单单当场消了文位压制,已然是对宝玉最大的道歉。 可宝玉不依不饶,已然有点……君子可欺之以方。 人家已经道歉,你却拿捏不放,这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以堂堂三甲举人的地位,屈尊降贵,就是给了你宝二爷天大的面子。你还想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众人交头接耳,不屑的眼神睥过宝玉清冷的脸庞。柳生全是个直心眼的,看不惯就要说,想及跟宝玉这些天的交情,憋了好些气,还是扯嗓子喊了:“宝二爷,够了,您够了!” “不够!” 宝玉浑身燃起才气光芒,直冲三丈有余。这一瞬,怕是燃烧了他过半才气。他的脸色通红,双眼映照火焰,却又无比冰寒道:“污我文名,没什么!文位压制,也没什么!哪怕让我开春来不及大考,也不过是一年时光,道歉也就算了!可你钱三甲……” 蓦然走向牌匾处,指着两边高声道:“你以为这两句是给我自己写的?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只为了这句‘愿为天下苍生谋’?你们把我想得太高了,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没这么伟大!” 自贬文名? 这是自贬文名! 贾政气得脸堂子都绿了,好悬没出去打死这个孽子。那边钱三甲,包括跟来的两个举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宝玉——自贬文名的不是没有过,可那都是……自甘堕落! 他贾宝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自甘堕落的人。 一般而言,文人难以施展满腔抱负,报国无门,佑民无路,要么选择用一身修为护佑一方,要么选择颓废、堕落。 此等人物行事放浪不羁,会自贬文名,要随心所欲。比如先辈大儒陶渊明,国破后喜田园,爱饮酒,酒后放浪不堪,端是个自贬文名的。 但人家是何等人物,就算自贬文名了,也被众人称道。而贾宝玉,只从先前姻香楼一事,就知他志在天下,还没到受挫后难以自持的程度。更何况,以他贾宝玉一介生员,哪里有自贬文名的资格。 要是这般做了,那就是真个的贬低自己,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宝玉等众人议论完了,大笑道:“我可不是自贬文名,只是对自己的说头,还没到时候。钱三甲,你对我道歉,有鞠躬,有拱手,有当场消了文位压制,不觉得早了些吗?在我之前,还没有为黛玉讨个公道呢!” 钱三甲如遭雷击,呢喃道:“什么公道?” 虽是询问,但他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林黛玉何许人也,他听说过,也羡慕不已。虽死犹活,虽活也死,是由天地才气复生而来。相传林黛玉是红袖娘中最高阶的那种,被人称作红袖仙子。 红袖娘,红袖仙子,他很清楚,这种鬼怪精灵对文人来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宝玉冷喝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红袖娘对我等文人何等之好,我贾宝玉,要是不为黛玉妹妹讨个公道,枉为人!” 钱三甲双眼暴睁,嘴角沁出血来,骇然道:“难道……我伤了红袖仙子?” “百点水晶泪,去了三滴,你说呢?” 噗! 钱三甲倒退十步有余,张嘴喷出丈长血箭,不信道:“我伤了红袖仙子?红袖娘?不可能,红袖娘是何等存在,怎么会如此护佑于你?三点水晶泪,那可是红袖仙子三分寿元!她不可能如此护佑你,不可能!” “有何不可?我贾宝玉,就是这般顽劣不堪,不得红袖眷属吗!” 宝玉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张,道:“这是我花费七天时间书写,是我肺腑之言。钱三甲,你说黛玉不可能这般护佑于我,是要质疑黛玉存了私心,你伤她没错?很好,我贾宝玉以诗词自辩,让你好生看着,让你好生去做!” 他把纸张递过去,咬牙道:“煊赫首版,才高七尺六寸。钱三甲,断章取文!” 钱三甲正要伸手去接,他倒是想要看看,贾宝玉作了什么诗词自辩。可手到半路,听见宝玉说的话,这个手掌,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煊赫首版,才高七尺六寸? 七位举人文位压制,宝玉的文名已然压到了无法修炼的程度,这样还能煊赫?还能才高七尺六寸?那么,要是宝玉的文名不受损害,会才高几许? 必然是八尺以上! 历来举人以下作出的,能达到八尺才气灵泉的篇章,只待文位更高,文名更盛,必然会达到九尺开外,成为十城共举的惊天好文。十城共举,上达天听,宝玉的才学,委实可怕。 钱三甲刚想到这里,浑身一阵冰寒。要说宝玉的才学让他惊讶,那宝玉的这股子狠劲,就让他惊愕,乃至有点害怕了。 断章取文,竟然要他断章取文! 这是要两败俱伤! 所谓断章取文,就是把煊赫以上的诗词策论一次性毁灭。只要用了,这篇文章的首版原创就彻底消散,不留于世间,唯独剩下文章所化的景象,可以长久保存。 当然,这也不是随意就可以做到的,必须秀才以上,起码能纸上谈兵的,才可以做到。而代价,是这人的三成才气。 三成才气,他需要十年才能恢复。 而贾宝玉,更要损失一篇煊赫级别,将来必可十城共举的惊天好文! 两败俱伤,就是要两败俱伤!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追根究底 宝玉把纸张往前一送,迎着钱三甲惊愕的眼神,冷声道:“怎么,不舍得?” 钱三甲咬紧牙关,没有开口。 是啊,不舍得。 他是三甲举人,已经精炼了八颗文胆,只差精炼了最后一颗就是进士。以他的规划,三年内就可精炼第九颗文胆,成就进士文位,足可言出法随。 而且,要享有五百年寿元。 【只差这么一点,我就成就了进士文位,为什么要断章取文,生生耗损自己三成才气?不可为,不可为……】 钱三甲哆嗦着嘴唇,眼睛闪出凶光,良好的素养,又让他愧疚不已。 错了就是错了,连红袖仙子都伤了的他,有何资格去计较什么?罢了……钱三甲惨然一笑,接过纸张。 抽了抽,没动。他看宝玉,见宝玉眯眼看他,眼底隐约闪过一缕凶光。 “真可惜,我以为你舍不得呢。”宝玉笑了笑,松开手。 纸张被钱三甲接了过去,不急着打开看,反而多看了宝玉两眼。钱三甲把视线放在江流儿和贾政身上,摇摇头,叹道:“你的心思,我懂了。合该如此。” 他把纸张打开,不去读,反而看宝玉,上下打量不已。 以前对这个宝二爷,他都是道听途说,甚至这道听途说的,也不是很多。里外不过个生员的事情,入不得他钱三甲的眼。 可如今,他是真个要把宝玉揣摩个通透。 毕竟,一个刚从鬼门关转过的人,总要把对手考虑清楚的…… 他思量宝玉所为:先是把他压服认错,又是让他心神慌乱。本以为是想让他服软,踩着他的脑袋,增添文名就是,没想到在宝玉的心里,杀他,比文名重要。 他要是不接纸张,不断章取文,宝玉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他,而且以宝玉的谋算,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他的命。 坏了文名,成不了斩杀一个三甲举人的理由;伤了黛玉,也不是能斩杀他的理由。但是以文人的身份来讲,要是他不满足宝玉提出的条件,宝玉激愤之下围杀他,那也是情有可原——人家拿出煊赫诗词,已然给足了诚意,要是他舍不得三成才气,斩杀他,不屈。 【好谋略,好算计,只是…….你亏是不亏?】 钱三甲叹了口气,拱手道:“宝二爷好算计。” 宝玉满脸谦笑,道:“您可是三甲举人,怎么这么称呼小辈?折煞小子了。” “很好,你和那贾雨村,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钱三甲也憋着气,没忘了把贾雨村拉下水。 他展开纸张,看了眼,满脸都是赞叹之意。这让众人不由好奇——这宝二爷自辩的诗词,到底是何等文章? “好诗!好句!好风骨!” 钱三甲连赞三声,大笑道:“跟这文章相比,我的三成才气,倒是算不得什么了?宝二爷,你可舍得如此诗文?” “要是舍不得,不是被你看轻?” “那就是舍得了?”钱三甲磨了磨牙,还是心疼。 三成才气啊,等于十年寒窗苦。 他见宝玉神色坚定,要说有点不一样的,就是有些没找到机会杀他的抱憾。钱三甲的牙齿多磨了两下,端正神色,高声吟哦。 “咬定青山不放松……” 半句刚落,巍峨青山自空中显。 这是一座八九十丈的山峰,钱三甲打眼看了,叹了口气——既然要消耗三分才气,他也想弄点更大的场面出来。奈何是断章取文,都是他才气显化,还要万古长存。以他的实力,最多只是八九十丈而已了。 【可惜了,要是不断章取文,只是显化个一时半刻的,起码是高有几十里的大山。】 他摇摇头,要接着念下去。 突然,八尺灵泉自山峰涌出。宝玉的文名得到扭转,在用《竹石》的时候,还是突破了八尺才气。 宝玉的脸色一阵润泽,显然又点燃了一把文火。这让众人一阵羡慕——有这等文采的,修炼速度,果然很快。 钱三甲压下才气翻滚,憋屈道:“宝二爷,已然是八尺才气了。等你考上秀才,最多只要等到做了举人,才气还能再高。说不定就能十城共举了,你真的舍得?” 宝玉神色不变,道:“念下去。” 钱三甲瞪大眼睛,咬牙看宝玉。原来真舍得,真的舍得啊,不是想用此当借口杀他而已。原来在宝玉的心里,能杀他固然最好,要是杀不得,那就要两败俱伤。 值得吗?他只想问:值得吗? 这可是有潜力十城共举的文章! 众人抬头看这青山,只见青山虚浮半空,似落不落。钱三甲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长条镇纸,吹口气变大了,竖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青山缓慢落下,恰好落在镇纸上,只是撑了半米方圆,却又极为稳当。 他开口如风龙怒卷,瞬间用出了出口成章。 还有,断章取文! 只听绵延声线不断,悠悠然传出数十里去。皇宫大院、豪门府邸中,那埋头苦读的、遛狗斗蛐蛐的、打扫庭院的,不管身份高低,不管贫富贵贱,一律忍不住抬起头,看那天边,青山巍峨处。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金光四射,在原创金光的加持下,青山涨大六成有余,与此同时,莫名的狂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卷动青山多飘摇,更让青山山峰处,那翠绿的老竹不断晃动。 可任他八面来风,老竹都不曾倒下。 钱三甲神色萎靡,消耗了三成才气,他的文胆都要裂掉了,喘着粗气道:“好诗,好句!表面上是写竹,实际上是写人,写你自己那种正直、刚正不阿、坚强不屈的性格,决不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的高风傲骨。 很好,很好,我钱某人,如今也成了邪恶的一类,果然,很好……” 他弯下腰肢,冲青山上的老竹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大步离去。 后面林举人、赵举人,也紧随其后对老竹行了礼,悄悄除去了文位压制,灰溜溜的去了。他们在拐角告别,互相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各自离去。 要说林举人、赵举人,自然是各回各家,兀自憋气去了。他们没胆子找谁的麻烦,也没脸见人,只能自己深藏府邸,等事情过了余波,才敢出去。 钱三甲看他们急匆匆的背影,擦掉嘴角暗红色的血块,咬牙吟哦一句,化作青烟消散。 不多时,出现在河边一处楼台。 楼台是诗词所化,符合他三甲举人的身份,而在河边,曾经八位举人共聚一堂的地方,却荒渺没了人迹。钱三甲高声冷笑道:“贾雨村,你却是没脸见我?” 虚空传来回话,略带歉意,也有点笑意道:“钱三甲,您是王道先锋,行事如雷霆,我贾雨村,怎么敢刻意害您?委实没想到堂堂钱三甲,竟然被生员小儿将了一军。” “你…….” 钱三甲呕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半句理来。 王道前锋?不过是跟贾宝玉起了次矛盾,怎么牵扯到王法之争?他思量片刻,瞳孔骤然缩紧:“你是法道之人?” 大周素来有王法之争。‘从王者仁’是“以德行仁者”,而‘从法者居’则是“以力假仁者”。法儒的目的比较明确,就是富国强兵、以法治国、驱逐妖族、称霸天下;王儒则是仁德对外,感化、收拢妖族,并对内温和,培养塑造出大量德行兼备的文人,达到‘不见血而儒天下’的理想效果。(还有没有王法了,就是出自此点。) 钱三甲师从破城进士陈长弓,是王道披荆斩棘的急先锋,可他贾雨村向来与世无争,怎么突然成了法道中人,给他下套? 【不对,不只是给我下套。这是一石二鸟!】 钱三甲思量片刻,气得浑身发抖。他是王道中人,推行感化、收拢妖族,跟四大家族是一条战线。而这件事,小了说,是他钱三甲看不惯贾宝玉,往大了说,就是钱三甲乃至破城进士陈长弓,要对付贾府! 一石二鸟,好个一石二鸟! 他气得连呕三口老血,咬牙吟道:“濯流济八水,开襟入四衢。” 地形分合,陡然开了八方之水。浩荡十余里的河流从八方汇聚,蓦然对撞,好像泄洪的缺口,蓦然炸出一道冲天的雷霆出来。附近十余里荒芜被水流荡开,卷出大片的土块、草皮等物,更有大树被连根拔起,激荡上了天际,摔落时,已然成了腐朽碎片。 “好威力!”贾雨村悠然笑道。 钱三甲仰天大笑,道:“不知你用了何等诗词,竟然掩藏了你的草庐,让我都找不到你。可你尽管隐藏,且试试我钱谋学除了恩师的《长弓吟》外,还有没有别的翻天覆地的本事!” 大笑着,一曲曼妙长吟,仿佛一只游荡的蟠螭,慢慢伸出头爪。 “兹山灵妙合,当与天地俱。” 钱三甲威严的国字脸一片黑紫,眼耳口鼻都涌出漆黑的血液出来,仍不罢休,只随着这声吟哦,之后又是一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贾雨村,你就尝尝贾宝玉的这首诗,到底有何等威力!” 天翻地覆。 八方之水汇聚成湖,好像平静了,只冒出雾蒙蒙的烟气来。烟气不断向上翻腾,要与天空连成一片,而在此时,一座数十里高的青色山峰轰然砸下,要把烟气压迫回去,要把湖泊填平。 两者接触,宛如一座数百里大小的铁锅油炸,生浇进银河落水那般。无数爆炸声震破耳膜,无数巨石、水泡四处飞溅。而不管是坚硬的巨石、飞溅的水泡,还是被掀起的地表土壤,每一个都带着好像火山喷发般的爆炸力,威力无匹。 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平息。 本是一条小河蜿蜒而走,数十里荒野渺无人烟——这般静谧的景致,如今化作一片狼藉。小河彻底解体,化作的水洼也被寒风冻彻,等数十里的青山消失掉了,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已经不是荒凉可以描述,或许说,废墟,还有那么一点儿意思。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小肚鸡肠 远处白衣飘飘,看似步履悠闲,却几个瞬间走到近前。 贾雨村看这满目狼藉,啧啧赞叹道:“好个钱三甲!好个天翻地覆!”他指着这片地界,对林修竹笑道:“看看,这就是八胆举人的力量。不过《入摄山栖霞寺》中的两句话,就让这大好河山变成废墟……贾宝玉的那句诗也是一样,不是战斗所用,偏偏被用出了莫大威力来。” 林修竹濡慕的看着恩师。要说厉害,是恩师最厉害。 钱三甲实力强劲,按理说,比恩师还强悍几分,不一样被玩得团团转?钱三甲以为恩师用诗词藏住了草庐,实则是藏住了,人却不在。他看着钱三甲耗费才气、精血,把这片荒地打成碎片,只想发笑。 摇头道:“是恩师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那钱谋学,不是恩师的对手。” 贾雨村四处走着,到了草庐原先的地方,一根茅草、一块篱笆的碎片都找不到了。怅然若失的摇摇头,叹道:“这钱三甲,确实不看在为师的眼里,可是为师……唉,真个不想招惹于他。本以为高看了贾宝玉,让钱三甲出手,已然是最大的高看了,没想到……还是败给了他。” 林修竹震惊莫名。 他听到了什么?恩师……败给了贾宝玉? 贾雨村眯眼看他,这点,无端端让他想起宝玉眯起的双眼。只听贾雨村谆谆道:“败了就是败了,不可以不认,只要找回来就好。此次贾宝玉逆转翻盘,竟连我三甲举人的文名都动摇了,不能再对他出手,倒是这钱三甲……” 叹口气,道:“这人也是个敏捷的,发现我人不在,一肚子火都憋起来,立马开溜跑路。我本想趁他激愤下用光了力气,索性把他留下,栽赃给贾宝玉呢。做不成,没做成呐。” 林修竹低头看脚尖,当没听见。 恩师说过:君子布局,当以天地为盘,豪杰做子。这以三甲举人当作棋子,肯定也是君子所为了,不卑鄙,不龌蹉的。 对,没错,真的不卑鄙。 林修竹差点哭出声来。这……跟他读的圣贤书不一样啊…… 贾雨村用折扇点着额头,沉吟道:“也罢,败了一次,总要从别的地方找点补偿。钱三甲那边……他无所谓,关键是他的恩师,破城进士陈长弓。举酒开弓吟,一箭十九城。这有封号的进士,特别是这个破城进士,绝对是个有大用的。” 林修竹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麻——恩师连封号进士都敢算计,怎么输给了那个贾宝玉,小生员?他索性不想,只当自己是个木偶了。 抬头看,见贾雨村书写一张纸条,掐指成鹤,向北方无穷远处飞翔。 林修竹连忙低头,瑟瑟发抖——破城进士陈长弓,正是驻守北方边境,对峙无稽崖。 … … 北地,平原万里。 在这万里广袤中建有一城,数百里方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端得雅致,甚至没见铸有城墙——也对,破城进士镇守之地,向来不喜欢有城墙的。 也不需要。 陈长弓遗风而立,浑身甲片在寒风中飒飒作响,背后一柄两人高的长弓,手中一盏黑玉整个雕琢的长颈酒壶。抿一口酒,摸一下弓,突然伸手抓过一个纸鹤,打开看过,随手丢掉。 旁边随着低吟声,飞来一人,看似中年,面貌普通。这人低头顺目,问道:“恩师,可是兄长有信?” 陈长弓笑道:“这小子,接连吃了两个大亏,要我给他做主呢…….多大人了,这还找家长哭鼻子,不怕丢了三甲举人的脸?” 钱谋国轻笑道:“我等兄弟,便是耄耋已老,或是成了进士学士,不也是您的爱徒?恩师,兄长吃了亏,您可不能干看着。” “哦?你待如何?” “打他丫的!” 钱谋国看起来样貌普通,这一发怒,像是个护崽的狮子。须发根根炸起,双眼充血,头顶冒出略带殷红的烟气来。他冷笑道:“咱们王道儒家,虽说要收拢妖族,也不是那帮青丘狐狸能够炸刺的。至于贾雨村,我去干掉他!” “坏文名啊。” “嘁,弟子就没在乎过文名。” 陈长弓摇摇头,摁下了钱谋国心头怒火。他这两个弟子,要说资质、禀赋,绝对是钱谋国远远超出,但是钱谋国是个做事随心的,文名差了,以至于才是七胆举人,比钱谋学还差了一胆。 不过人之禀赋、天性,他认为该随心而走,不能让钱谋国失了通达念头,反受其害。 只不过…… 他眼睛乍亮,拍弓笑道:“兀然多了两个有趣的小子,不错,很不错!” 一个贾宝玉,以生员之身招了贾雨村,又以生员之文名踩了两个三甲举人,定是贾府中兴砥柱。他认为这很好,是大周再起英杰。 一个贾雨村……这倒是有趣了。 收到钱谋学的纸鹤之前,他已经收到了贾雨村的纸鹤。上面只有八个字,而正是这八个字,让他都揣不清贾雨村的心思。 王法之争,一叶障目。 好个王法之争,好个一叶障目……按说贾雨村亲近贾府,应该有亲近王道儒家的意向,可他又算计钱谋学,要坏了贾宝玉的文名,看起来又是要进了法道儒家。 只是这些也就罢了,这件事的结果是——宝玉文名大涨,钱谋学及贾雨村自己文名衰落,做了贾宝玉的踏脚石。 纵观全局,又像是亲近王道儒家的做派。 扑朔迷离,拿不定主意。这贾雨村,到底在谋算什么? 可不管他谋算什么,单凭把钱谋学玩弄掌心的本事,《剑吟》数首的名声,已然是个大有用处的。无论是王道儒家,还是法道儒家,都不愿把他逼到对面的阵营去。 所谓墙头草,那也分价值论。贾雨村,正是那不能够随便拔掉的墙头栋梁。 陈长弓思量片刻,喝口酒,笑道:“管他在谋算什么,都只不过是个举人而已,我倒是对他不感兴趣。” 说着,好像心思通明,肆意放饮。酒过三巡,突然怔了下。 他对贾雨村不感兴趣,但是有件东西,真真个感兴趣了。 《竹石》都能断章取文,如此大气。那贾宝玉,另一篇文章又是什么?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这两句可是逼得谋学呕血,不知道是何等文字,又是如何称颂红袖娘的?” 嘴角勾起不羁坏笑,进士文位,言出法随。 一声长笑,划破长空,向那巍峨的中都城飞射而去…… … … 宝玉等众人散了,找了茶楼喝茶,不过瘾,又找了酒楼,喝酒。 王善保站他身后,木木的脸露出担忧道:“爷,您的身体……还是少喝些吧。” “没事,些许淡酒,不值什么。” 宝玉随口安抚了王善保,继续一盏盏的,把那青花小瓷杯中的酒液喝光了去。桌上的饭菜丰盛,有烤鹅子鸭、半扒鸡、玲珑七翠……都是东城这座专供达官贵人的酒楼的招牌菜。他一点没动,只是喝酒,酒空了,立马有小二满上。 “爷,咱回吧。”王善保瞪住小二,劝说道。 宝玉摇头,抓过酒壶,自斟自饮。稍后,轻声开口:“善保,知不知道,当初爷,为什么饶了你和你的婆娘。” 王善保浑身一僵,忙回道:“是您心善,大气。” “不,爷很小心眼,真的,特别小心眼。”宝玉闷了一口酒,觉得身体不能再喝,气呼呼的站起来,道:“回府!” … 贾母暖阁一片热闹。 贾母、王夫人听了金鸳鸯的禀告,接连赏了好几个大丫鬟,都是平日跟宝玉亲近的。旁边金钏儿正在伺候,憋着笑,不敢笑出声来——她犯过事,最近总是谨慎。 王夫人心情极好,笑道:“好钏儿,想笑就笑,憋气做什么?你是宝玉送来的,也说让我帮着养着,将来定是他房里人。你这丫环,真个好大福气,宝玉如今文名更盛,把三甲举人都给踩了,你的将来,怕是比夫人我还好呢。” 金鸳鸯、琥珀,并着一应小丫鬟都羡慕看她。金钏儿终也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道:“哪敢跟夫人您比?金钏儿知道自己命好,要多谢夫人。” 王夫人笑脸对她——对宝玉真心的,她总是看着欢喜。 … 那边宝玉回府,没回碧纱橱,而是在荣国府府里,挨边走了一圈。他路过梦坡斋,很是跟江流说了会话,这才回去。 已然到了暮时,两盏辟邪宫灯挂了起来。江流听到屋里传唤,遣退挂灯的小厮,确定周围没人了,这才进去。他看见贾政一边笑,一边要板起脸,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候着。 贾政来回踱了几步,要拍桌子,气道:“你说说,你说说!好好的煊赫篇章,硬是要断章取文了去!这败家子,败家子……不就是耗损钱谋学三分才气吗,干嘛要两败俱伤?” 煊赫篇章啊,才高八尺啊,他心疼得很。 虽然一座青山矗在了东城,青山上的老竹,更是成了招牌似的,要给宝玉广扬文名,但是想起煊赫篇章,他就是心疼,心里直抽抽。 迄今为止,他也只有一篇煊赫篇章啊,《忆秦娥》…嘁,还是宝玉给的。 江流四处看了,见贾代儒不在,举动就随意了些,笑道:“老爷,按小的说,宝二爷也不是一定要断章取文的,他是想…….” “想做什么?这孽子!” 江流停了话,屋里走动了下,又推窗看了,再侧耳倾听,确定没人在百丈方圆内,小声道:“老爷,刚宝二爷喊了我,要我找些厉害的,暗杀钱谋学。”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都是混蛋 “胡闹!” 贾政只有两个字给宝玉,要不是夜深了,当场就要请家法。钱谋学是老一届的三甲举人,上面还有个三元进士的恩师,来头不比贾府差了多少。他要暗杀人家?暗杀得着吗? 里外不过是文名的争夺,胜了,那也就罢了,在整个大周,少有要取人性命的,可宝玉如今所为,别说是君子了,就算在小人里,那也能排上一号。 “不对劲啊,这冤家向来是个大度的,那次断了手,也不过一句‘多大点事’,怎么今天…….” 贾政仰头看见《忆秦娥》,其上涵义,让他头脑清明许多。他想到宝玉今天的反常举动,突然嗤的一下笑了,道:“好个江流,你早想到了,却不告诉老爷,该打。” 江流腆着脸对自己打了一下——以他从小养来的家生子身份,不用拿捏。贾政让他罢了,反正没个真打,只是要醒着宝玉,别因为一时气愤误了前程。 江流应了,也就过去。 … 碧纱橱灯火通明,林黛玉和王嬷嬷绣着香帕,要等宝玉回来。外面传来小厮、丫鬟们开心的笑声,立马知道了——这宝二爷,终于顽够回来了。 宝玉进了屋,脸色不好看。林黛玉亲手端了碗羹汤来,看他喝了,这才问道:“输了?” “没输,就是憋气。” 林黛玉摸了下眼角,一抹朱红悄然闪过。以她红袖仙子的本事,立马看到了宝玉的文名状况,俏脸露出笑靥。 “果然是赢了,那就好。你一个生员,赢了三甲举人还不开心?憋气个什么劲呢?” 旁边袭人、晴雯都把好奇的眼神投过来,竖着耳朵偷听,连王嬷嬷都好奇了。特别是越发开朗的大丫鬟鹦哥儿,好奇的眼神忽闪忽闪的,要凑过来听。 宝玉闷了两下,道:“我想弄死钱谋学,没成功。” 这话说的,登时乐坏了一屋子人。袭人凑趣道:“我的爷,您都赢了那个钱三甲,踩着人家脑袋广增文名了,这还不够?咱别使小性儿,还是饶了那……”袭人是个贤淑的,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咱们就饶了那个钱三甲吧,毕竟是个三甲举人。” 晴雯、麝月,还有鹦哥儿就瞪着眼乐,连王嬷嬷都笑开了——一介生员‘饶过’三甲举人,怎么听都不是个味儿。大概这整个大周,也就咱们宝二爷有这本事。 宝玉摇摇头,恨声道:“我不想饶了他,还有贾雨村……要是能一起解决了,简直是乐翻天的好事。” 林黛玉不高兴了,贾雨村是她的老师。 左右一想,忽然明白过来,捂着樱桃嘴儿惊了一声,俏脸泛起酡红。她想:宝哥哥向来是个大度的,怎么突然使了小性?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她受了伤。 晴雯很久没见宝玉耍性子,立马不开心得很,竖起眼睛道:“我的宝二爷啊,您怎么又犯起倔来了?本以为您好了,厉害了许多,却没想性子更厉害了。以前还只是摔摔玉,闹闹不痛快,现在都要杀人了,还是两个三甲举人。您就不怕给咱们府上招了那种摆不平的大事件?” “你懂什么!”宝玉心情不好,直接怼过去,“对别人我能大度,对这两个,大度不得。” 他哼哼道:“贾雨村,好吧,暂且不说他,单说那个钱三甲。他的压制异象碎了黛玉的三点水晶泪,这可是三分寿元,我怎能轻易饶他?本想下个套让他舍不得,结果老家伙也是机灵,硬是舍得了,还赔上我一篇煊赫篇章。” 听这话,晴雯都觉得心疼,端了茶水给宝玉。别看跟宝玉闹得欢,她却是最在乎宝玉的家底不过,当下小嘴叭叭的,把钱三甲骂了个痛快。 麝月跟着说了几句,也就停下,一双桃花眼来回瞅沉思的宝玉和脸色酡红的黛玉,嘴角带着笑。 宝二爷是真的好啊,对她们没的说。看看先前,宝二爷把手都脱臼了,不过是句‘多大点事’,那就轻飘飘的饶过了王善保夫妻,可如今因为黛玉受了伤,就要往死里弄一个三甲举人。 她又想到金钏儿,暗地叹口气——跟黛玉姑娘比起来,金钏儿在咱们宝二爷心里的地位,明显差了许多。只是不知道,跟自己相比又如何? 宝玉不懂女人家的小心思,他在想自己的事。 钱谋学钱三甲,他是真的没想放过,但从这件事里,他看出来不好的状况。 贾府是个金字塔,站在顶端的,自然是贾母老祖宗,其次是贾政、贾赦,以及宁国府的贾敬,都比他高一辈,也是自然。而在下一层的,明显包含他宝二爷,却不只有他宝二爷。 比如凤辣子,比如贾元春,一个是祸害,一个是他亲姐,都是跟他同等地位的。这点,从家人奴仆的态度中可以体现。如果他是玉字辈的第一人,绝对压制同辈的话,他要暗杀钱三甲的事情,会有许多老妖出现、参与,甚至为他谋划。 而现在,除了王善保外,他没有别的老妖部属。 【可惜了,自己在贾府的地位不足。】宝玉叹口气,端起茶慢慢抿着,满心思量。 时至今日,他对贾府,乃至大周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跟贾府相比,贾雨村这个‘万恶之源’,如今还只是出土的幼苗,可以连根拔起。他一是想弄死钱谋学,第二呢,也是想试探自己在贾府的能量。如果可以借此名目调动力量,自然要把贾雨村顺手除掉。 可惜的是,自己还不够分量。 【要专注秀才大考了,不管如何,提升自身的实力才是正经。】宝玉想起君子六艺,都是秀才大考要考的科目,正要问下黛玉,外面有人传话。 江流来了。 不只他自己来,还有一应小厮跟随,带了一马车的东西——幸好贾府道路宽阔,便是林荫小径,也能供马车行驶。 江流给宝玉见了礼,指着后面的马车道:“都是钱谋学的赔礼。他说了,是给红袖仙子的赔礼物什。还有,专门写了帖子致歉,说他伤了红袖仙子,枉为文人,要闭门思过十五年。” 宝玉的眼睛眯了下,笑道:“这倒是个真诚的,他人呢?” “已经走了,说要立刻闭门读书,还有思过。对了,除了帖子外,他还让小的给您捎个字条。说是只能您一个人看,我没打开。” 宝玉接过字条,打开看了。 字迹潦草,好像写得匆忙,宝玉看了内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怪不得写得匆忙呢,这老家伙,真真是个敏捷的。 江流凑过来,笑问道:“爷,这字条上写的什么?” “你要看?” 江流呆了一下,拍拍嘴巴,“不看,不看。爷,这天色已晚,我就回去等老爷唤了,有事您差人传召小的,一准到。” 宝玉点点头,笑送他离开。 等人走了,拍拍马车上黄梨花木的箱子,把纸条扯吧碎了,随手撒在了马车上。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你和贾雨村,都是…….混蛋! 是的,没错。堂堂三甲举人给他留了张纸条,上面就是一句骂人的话。 宝玉偏头想了片刻,噗嗤乐了。看来不只自己想用些‘不妥当’的手段,那贾雨村,显然也对钱三甲动过不怎么让人舒坦的小心思。 这小心思,无外乎杀人嫁祸。 嗯,应该是这样,跟他想的一样。 他要是暗杀了钱谋学,不嫁祸给贾雨村,那就是他白痴了……. … … 一首《竹石》,踩了八位举人的脑袋,让宝玉在中都城可算家喻户晓。 有人学习、使用《竹石》、《咏麻雀》等篇章,让宝玉的的第七十六把文火越发雄壮,很有一飞冲天,点燃下一把文火的苗头。而且东城的青山老竹,已然成了文人风骨的标榜。很多学塾夫人带着孩童,前去教导启蒙。 宝玉让人把路清开些,任人去学,这让他的文名更盛,往小里说,也带动了门脸的生意。 牙刷、牙膏不比火炕,一般人偷学不去,让他的兜里宽敞许多,甚至那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也能笑着想想了。 “爷,钱三甲又送赔礼来了。” 突然晴雯进来,眼睛笑变了形,扯宝玉去看,“这次不是给黛玉姑娘的赔礼,是给您的,还有个帖子。” “先拿帖子来看。” 晴雯从三辆马车上翻查了好久,终于想起帖子扔门口了,拿来给他。宝玉打开看了,见是求‘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全文的帖子,撇撇嘴,随手丢掉。 钱谋学说是赔罪,其实是送礼求文章。 大周文人之间,很有这种礼尚往来的风俗。当然,并不是说他收了礼物,就一定要给文章。千金有价文无价,给不给文章,要看他的心情。 宝玉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太好,让麝月跟晴雯过去估价,听见是价值接近三千两白银的绸缎、古玩等物,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去,把东西卖掉,给爷买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给钱三甲派来的人传话,就说这‘赔礼’,爷收下了。让他好好的闭门思过,别跑出来让贾雨村撞见了,出事了可不好。唔,他还受着伤吧……” 正出门的袭人和麝月对视了一眼,有点可怜钱三甲。 咱们的宝二爷小心眼起来,还真是一根筋……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君子六艺 要说这碎花软黄玉四方砚,真真是个好的。宝玉拿在手里把玩,只觉得触手温软,仿佛牵着二八女子柔嫩的小手。想到‘牵手’一说,恍然觉得世事无常——盘算起来,魂穿贾府也有几十天了。 这几十天,他忙着提高自己在贾府的地位、增长文名,想要贾府翻身,也想自己往那万载寿元的圣人更近一步。不知不觉的,竟把贾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家啊,我以前也是有家的。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 宝玉的眼角有点湿润,擦干净,拿起火乌赤毫,又不知道要写些什么。索性把几张有价值的十扣纸,连同火乌赤毫一起收进了四方砚。别看四方砚只有巴掌大,收了十扣纸、火乌赤毫,还有贾母送来的灵脂墨,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仅是大小,重量都没增加半分,放在袖子里的内链里,刚刚好。 林黛玉掀开青色纱帐,隔着纱帐,露出半张俊俊的俏脸,招手道:“你过来。” 宝玉上下看看自己,觉得年纪小了些,身子骨也差了些——别怪他多想。这几天林黛玉看他的眼神啊,那叫一个水灵,那叫一个媚。 林黛玉红了脸,嗔道:“想什么呢。”硬要他过去了,抓住了他的手。 宝玉的手指觉得一阵细腻,比碎花软黄玉四方砚细腻许多倍,血液唰的一下冲上脑子,又让黛玉嗔怒了好几句。黛玉抓着他,闭上眼睛,他愣了愣,要凑过去脑袋(嘴?)。 突然,一股子烈焰熔浆,猛然烧在心口。 宝玉连忙抽手,却见林黛玉俏脸发白,白的透明,白的如同死人一般。他内观文山,只见七十八把文火烈焰熊熊,硬是把半边天照得透亮。 “你做了什么?不要命了吗!”宝玉愤然吼道。 他只点燃了七十六把文火,如今多了两把,显然是黛玉所为。林黛玉是红袖娘的一种,也是鬼怪精灵,而那红袖娘,真心是个惹人爱怜感叹的。 每个红袖娘都能加快文人的修炼进度,提升文人才气,但付出的代价,是她们本就短暂的生命。林黛玉在红袖娘中地位崇高,被称为红袖仙子,但是帮他点燃文火,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林黛玉吃吃笑着,笑容得意得很,嗔道:“宝哥哥发什么怒?钱三甲送的赔礼中,有黑兽的胆,能给我补充水晶泪呢。落在你文山的三滴水晶泪里外无用,不如帮你旺盛文火。” 宝玉看向王嬷嬷,见王嬷嬷点头,火气就消了去。 黑兽此物,他听说过。 山林中有种异物生灵,浑身漆黑,有如漆黑毛皮的野兽。不管是老虎、豹子,还是凶猛的熊螭,都要对齐俯首帖耳,予取予求。这种生灵凝聚山林灵气,只要不成妖怪的都归它管,也有人说,它是山神的坐骑。 宝玉轻声问道:“这东西的胆,真的能给你补充水晶泪?” “能,就是有点可惜。”林黛玉笑着回他:“钱三甲给的这颗能补充五点水晶泪,可惜是个不能久存的,只能熬煮做汤了,一次用完。我吃不了这许多,你也要吃些,对你的身体有滋补。” 宝玉气道:“不吃。” 说着不吃,还是吃了大半碗。宝玉算是想明白了,收礼可以不办事,吃他东西,照样能找他麻烦。里外对待这个钱三甲,他就是不要脸了。 一个钱三甲,一个贾雨村,他都不想放过。 吃过膳食,特别是黑兽胆熬煮的羹汤,宝玉觉得浑身发暖,似乎力气也涨了半分。其中有多点燃的两把文火的功效,但应该也少不了黑兽胆的滋补作用。毕竟那黑兽胆是个稀罕物,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 林黛玉给钱三甲‘求情’,宝玉哼哼唧唧,就是不应。 他有点放松对钱三甲的杀意了,但是连活罪都放掉,绝对不可能。林黛玉又劝了几句,没有效果也就作罢,只说君子六艺的事情,让宝玉做好准备,迎接开春大考。 宝玉点点头,他早有安排。 距离开春大考还有三十天。这三十天里,他打算多出几篇诗词文章,用来扩展文名,也用来提升才气的增长速度。现在看来,暂且不用。 三十天点燃五把文火,就算对他这种胸藏万卷书的人,委实也是极难的事情。他准备多出几篇诗词文章,让别人书写、研究、使用,用来增长自己的才气,可现在书写,真的是个亏本的生意。 文人文位越高,文位越盛,写出的诗词就流传越广。同一篇诗词,他现在写出来是才高八尺、煊赫篇章,要是等成为秀才、举人了,写出来就是十城共举的惊天好文。这是天地法则对儒家诗词的定义,不可更改。 虽然将来文位提升了,文名盛传了,现在书写的诗词级别也会提升,但那提升的幅度,绝对比以后书写少了许多。而且更重要的,是才气灵泉的质量。 如果首版原创是煊赫级别,将来哪怕才高九尺,成了十城共举的好文章,他得到的也是煊赫级别的才气,要是以后再书写,得到的会是十城共举级别的灵气。一个阶段,差距就以万里计。 宝玉思量自己记得的诗词、歌赋、策论等种种文章,摸不清这方天地的法则,不敢说有多少十城共举的、名扬四海的,更别说传说中的传世级别——他要做圣人,家底子,能少用,就少用。 便于以后积累。 宝玉抓住林黛玉的手,软声谢过,让王嬷嬷好生照顾。而他自己,需要备考了。 有林黛玉帮他点燃的两把文火,他就点燃了七十八把文火,只差三把就能得到秀才大考的资格。三把文火而已,不需要书写其它的诗词了,他要留着才气,疗养小宝玉的破烂身子。 好吧,他承认,现在是他的破烂身子了。 剩下的,是君子六艺。 秀才大考,不需要考校所有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只需要考校其中的礼、射、御、书四种。书是考校书法,他钻研柳体,在这大周可算自成一家,自然没有问题,而那礼、射、御三种,样样都是他的短板。 射箭,打弹弓算吗?他小时候玩过。 御是骑马,试问,二十一世纪会骑马的有几人? 礼就是礼节了,包括吉、凶、宾、军、嘉,一共五礼。宝玉满脑袋都是雾水,这……他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别人穿越自带金手指大礼包,他呢,连小宝玉的记忆都没有。刚开始如履薄冰,现在呢,还要重头学习五种礼节。宝玉只想冲天空比划一下:你丫不地道。 还是没敢,这片天地有法则的,各种生灵都滋生出来,天知道,会不会给他一个五雷轰顶? 好吧,以上纯属抱怨。 宝玉仔细思量:如此说来,在短短的三十天内,他需要学习三种大课程,小课程不知其数。正想问问袭人有什么最简单的礼节,暂且学着,麝月就进来了,还捎了话。 “爷,宁国府大奶奶找您。” 宝玉愣了一下,脑子里过了‘宁国府’、‘大奶奶’两个词语,蓦然发现——这宁国府的大奶奶,不正是现在的掌家媳妇,那个风流情债第一等,却又委实没个福气的秦可卿嘛…… 【她找我干嘛,我羽翼未丰,可不想参合她家的事。】 宝玉把荣国府当了自己家,那是贾母、王夫人对他百般疼爱的结果。宁国府?说笑呢,那是什么东西? 秦可卿是个漂亮的,不然也得不到风流情债第一等的判词,更不会成为《红楼梦》里的第一美人。要不是秦可卿死的早,怕是世人对她的印象,比对贾宝玉和林黛玉还深刻几分。 秦可卿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她的漂亮,宝玉真真个见识过的,不想靠近,也不敢靠近。 要说林黛玉的美让他难以自持,白南烟的美,是让他血液燃烧,那秦可卿不似人间能有的万般风华,绝对能让男人不顾一切,化作那扑火的飞蛾了——要不是先后见识了林黛玉、白南烟以及薛宝钗,在荣禧堂的诗词考校里,他就要出丑。 麝月见他走神,多了一句道:“宁国府的大奶奶说,她用了咱们的牙膏,嘴里难受,让您帮着看下。” “哦。”宝玉应了,迈步出门。 那牙膏毕竟是用古方做的,体质敏感的要是过了敏,那也实属正常。宝玉松了一口气,让王善保跟着他一起去。 宁国府在荣国府的东边,都是占地广阔的,要走半个多时辰。他们从宁国府的东角门进去,北走两三里就是贾蓉的大院。贾蓉又出去拈花惹草了,剩下秦可卿独守空房,在院子里抚梅茕立。 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花色芬芳,却不及秦可卿半分。宝玉移开视线,笑道:“蓉哥媳妇,倒是我那赚钱的家什累了你。” 秦可卿连忙对他行了一礼,按照辈分,她就得这么做。 口口声声喊着叔叔,他高了贾蓉一辈,秦可卿就是他的侄媳妇。只见秦可卿客套两句,说刚才嘴里难受,近来没事了,许久没见宝叔叔,要多聊两句。 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敢看秦可卿,委实太美,要动摇人的心魄。他甚至觉得——要是看得多了,怕是连求圣的心思都要淡了。 伊人太美,软了英雄骨。 正文 第六十章 救人害人 聊了两盏茶的时间,宝玉想着学习的事情,起身告辞。秦可卿让旁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叫了马车来。一个叫瑞珠的,瓜子脸,十四五岁年纪,机巧的先跑去了,另一个叫宝珠的,眼巴巴的瞅宝玉,满脸都是崇拜。 秦可卿笑道:“这个小宝珠就是喜欢文人,叔叔要是看她听使唤,索性给了叔叔,也全了她的小心思。” 宝玉推脱了,伺候的丫鬟,他的人够用,还有个秋纹不知道往哪安置呢。想到秋纹,突然觉得许久没见了,好像躲在屋里,总是躲着自己。 【也是个机灵的,就是性子不怎么好。找机会送了人去。】 宝玉正想着,瑞珠已经喊了马车来,车把式是个中年汉子,黑色锦袍,身材结实有力,应该是个类似王善保的。宝玉上了马车,秦可卿就让瑞珠掺着,也要上去,直说:“我送叔叔一程。” 有一个嬷嬷赶上来,说道:“哪里有个侄儿媳妇和叔叔共乘一车的道理?” 秦可卿哎呦笑道:“就你们多事。你瞧叔叔多大了,就忌讳这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与宝叔叔童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是那个还要高些呢。”说着上了马车。 宝玉没吭声,毕竟按照小宝玉的性子,不会拒绝。 马车内装饰精美、铺陈华丽。边上挂着远洋传来的玻璃镜,中间摆的金盘托着银丝桅子花纹的小酒壶。秦可卿斟了两杯,一杯自己饮了,才把另一杯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也不喝,只是看着秦可卿。 果然是个风流情债第一等的,这一饮酒,双颊泛起两朵殷红的桃花出来,更添十分诱惑。宝玉看出来秦可卿有心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找上他——先是无缘无故的把他叫来,又要用马车送,无非是躲过两个丫鬟并几个嬷嬷的视线。而外面看起来就厉害的车把式,应该是秦可卿的心腹。 【一个爬灰的贾珍,一个只顾在外面顽的贾蓉,你们屋里这档子烂事,找我有什么用?】 宝玉把玩银丝桅子花纹盘绕的酒杯,心里苦笑起来。宁国府的腌臜事比荣国府更多,还是不能说出去的。这儒家大周,哪里容得下**的事情出来? 可惜一支笔写不出两个贾,要是爆出去,都是要牵连的。他得帮忙掖着。 马车缓慢起来,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焖声:“大奶奶,临到拐角,附近没人了。” 宝玉惊了一下,就见秦可卿扑将上来,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多喝了几杯酒,哭得梨花带雨道:“叔叔救我!” 这一扑,差点把宝玉吓得(享受)魂飞了去,连忙往后退,摆手道:“安神,安神,你且放松一些,有事说话。”他可不是那个爬灰的贾珍,秦可卿,是他的侄子媳妇。 秦可卿擦着眼泪,噗嗤笑起来,道:“您才多大,要忌讳这个。” 宝玉撇嘴道:“我又不是贾珍。” 这句话,委实吓傻了秦可卿,幽幽的道:“您也知道了?宝叔叔,可卿找您就是为了这个。公公他越来越过分,还压住了我房里的嬷嬷,过些日子,怕是要直接闯到我房里来,做那……做那腌臜之事。宝叔叔,求您救我!真要被他给得手了,可卿活不成呢!” 宝玉叹口气——真个让贾敬得手了,这荣、宁两个国公府,真不知道谁能活成。 儒家大周是礼法为先,贾府又是满门狐妖,地位尴尬。要是有爬灰的事情传出去,名声要一坠到底,开国公的余荫也护佑不得。说不定传出去的第二天,就要被法道儒家给灭了门。 他想了想,问道:“你是宁国府的掌家媳妇,对礼法这栏,研究可深?” 秦可卿以为宝玉讽刺自己,咬牙道:“吉、凶、宾、军、嘉五礼,可卿烂熟于心,叔叔莫要笑我,也不需要担心事情传了出去,让贾府蒙羞。可卿已经没有半点办法,要是叔叔帮不得我,只有一死了之。” 宝玉耸耸肩膀,这秦可卿,没说狠话。 《红楼梦》原著里,秦可卿魂断天香楼,不过是被瑞珠撞破了贾珍无礼,就是一个‘死’字了得。他要是不帮秦可卿,秦可卿的下场,自然也只有一个死字。 摇摇头,笑道:“我不过一介生员,你让我帮你,我能帮你到哪里去?贾珍是我的堂哥,又是妖将实力,等同于进士。从这两方面讲,我是能劝服他呢,还是能杀了他?” “可是,叔叔连钱三甲都……” “那是文人之争,不是实力之争。钱三甲真个不顾一切了,随手就能把我捏死。”宝玉思量片刻,摇头道:“不过呢,我正在准备开春大考,除了诗词文章以外,还有礼、射、御三项需要修习。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把掌家媳妇的事交给别人管一管,去给我暂代个礼法夫子吧。老祖宗那边,我会去说。” “那……” “对了,为了方便学习礼法,你就暂且住在老祖宗的暖阁里……停车,我要下去。” 马车吁的停下,秦可卿在他身后,眼神蓦然有了光彩。她躬身送了贾宝玉,看见王善保要当脚踏,被宝玉骂了两句,木木笑着,用胳膊掺了宝玉下马。 等两人远去,车把式跟王善保一样木的脸扭向秦可卿那边,闷声道:“姑娘,为什么不告诉宝二爷……以您的国色天香,那贾蓉算个什么东西!” 秦可卿愤然道:“闭嘴!你是咱们秦府的老人,跟我到此地,也不能乱了贾府主仆的名分!贾蓉到底是我的夫君。” 车把式叹口气,不说话了。 夫君吗?空有名号的夫君,有什么用? … 因天黑了,王善保托起狐火,给宝玉照路。往南走是宁国府的东角门,挨着马圈。宝玉刚要出去,听见马圈里有人吵闹。 他略微一听,原来有人骂宁国府的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竟然把喂马这等低贱的职司丢了给人。宝玉正纳闷:是谁这么大胆,连宁国府的大总管都敢骂? 要说整个贾府,除了各个房里的主子,就是荣国府的大总管赖大最大,其次呢,是宁国府的大总管赖二。他们两个是亲兄弟,下面还有一应赖姓的小辈帮衬,一般来讲,贾府的旁支都不敢得罪他们。 王善保低声回话道:“爷,这骂人的,是跟随过太爷的亲兵,焦大。” 宝玉挑起眉毛,要说这焦大,他知道。 焦大从小儿跟着太爷出国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他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给主子吃,两日没喝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尿。是个再忠诚不过的。 王善保道:“爷,焦大早些年还要帮府上做事,老太爷故去后,越来越不是个形状了。您要是想看个热闹,咱就去看,要是不喜欢,咱们走了就是。” 宝玉点了点头,刚要走,又问道:“他什么实力?” “没实力。据说早些年受伤太重,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连小厮都欺负他。就算还有实力剩下,也不算什么——爷,他是人族,练的武,下九流。” 宝玉突然笑了,旁边一拐,进了马圈。 跟荣国府的南院马棚比起来,宁国府的马圈小了许多,只有偏东一口水井,两侧一溜马棚。在水井的旁边,一个胡乱裹了褐色的,于其说是袍子,不如说是破布的老人窝在那里,耷拉酒醉后的大红脸,斜楞眼骂。 “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翘翘脚,比你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睛里有谁?别说你个混账赖二,就算赖大……还有你,贾蓉你个龟孙,绿油油的头顶都长了草,还跟你焦大太爷拿大!” 正骂在兴头上,打眼看见过来的宝玉,笑道:“哈哈,宁国府的事情,宝二爷怎么也来了?要说两家子府上也就你一个有能耐的,焦大太爷喜欢你!” 宝玉看他满身的鞋印,像是被人打过许久了,过去扶人起来,拍拍焦大身上的泥土,问道:“被打了?” “要是二十年前,哼哼,二十年前……” 宝玉摇摇头,把贾蓉、赖二叫过来。虽然分成了宁、容两个国公府,那是因为有两个国公的封号,不是关系疏远了。贾蓉、赖二连忙上前,一个喊着叔叔,一个喊着主子,恭敬的很。 宝玉嘱托道:“焦大是府里的老人,救过老太爷的命,怎么也不该虐待了。” 焦大打断他,大笑道:“就是这个理儿!” 宝玉眯眼看了焦大一眼,接着道:“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要是对这边不满,就去荣国府那边。我没你们那么多说头,他要是想好,那就让他好着,要是给府上抹黑,乱嘴说些不是人的话,就送去服侍老太爷。想来,焦大也是愿意。” 焦大的笑声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脸色黝黑。突然大叫道:“凭什么不让说了!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剩下这些个畜生来!每日里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宝玉燃烧才气,正气加身下力气涨了数倍,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声音清脆。 焦大摔倒在地上,满头的白发沾了泥,嘴皮被打破了,血液沁出来染了胡子。宝玉冷哼道:“我知道你想府上好,不然就不是一巴掌,而是……王善保!”往旁边喊了声,王善保立马上前,肌肉鼓起来。 宝玉接着道:“把这老货带走,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要是敢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送他去见老太爷!”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家有一老 礼仪方面,秦可卿是个好夫子。 宝玉用了三天,把关于五礼的事情着于纸上,依次分类,逐条记下了,按照秦可卿所说,只要把平日里的一些学会,剩下的,知道就好。 【用了三天学会一门,看起来三门课程是很简单的,但是剩下的两门,委实难学。】 宝玉抚摸桌上一把长弓,低声吟哦:“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成圣之路比蜀道要难了无数倍,只是个秀才大考,真个让我挠头急慌了。” 长弓是三眼弓,一眼直射两眼抛射,适合初学者,是贾探春派人送来的。贾探春有赵姨娘和贾环拖累,能给他专门制作这个两百两银子的三眼弓,已然耗费了全部身家。说不得,连随身的金钗玉镯都给卖了。 这一点宝玉领情,同样的,贾探春也是领他帮着说话的情分。 你对别人好,别人就对你好,这点宝玉懂得,可惜的是小贾环不懂。听说最近贾环刻苦用功,日夜陪在林修竹的身边。两人卯足了劲儿,要在秀才大考上,给他宝二爷好看。 压力更大,毕竟,他贾宝玉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 【任尔东南西北风,可这些个人啊,未免太高看我贾宝玉了,要用十二级的狂风,非得把我吹折了去。】 宝玉笑呵呵的,把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塞进袖子里,又抓了三眼弓,向着屋外走。 王善保和李贵在院子里打磨力气,他看了看,好生羡慕。也不喊这两个,自顾自的出了院子,去南院马棚。 堂堂国公府,还没谁敢进来撒野。 他走了五六里路,一路上,丫鬟小厮们都笑嘻嘻的行礼,有些熟份的用不着行礼了,凑过来问话讨好儿。宝玉让他们把从乡下探亲带回来的野味拿去给晴雯,这方面的,都是晴雯在管。 【这帮臭小子,坏丫鬟,知道我的门脸挣了钱,那是一点不客气了。也罢,人家想着我的好,要送野味,怎么也不能亏待别人。】 宝玉笑骂了几个最熟络的,让他们以后多送些,也多拿点银子。他这身子骨吃不下太多东西,只能吃得精细些了,算是贴补下自个。门脸那挣了许多银子,十扣纸和灵脂墨的消耗足够贴补,就是听袭人讲,那凤辣子找过她呢。 是打听门脸的事情,说白了,就是问到底能挣得多少银子。宝玉知道袭人不会说,但是以凤辣子的本事,早晚要打听出来,也早晚会喊他见上一遭。 有银子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凤辣子…… 这一路长了些,有点疲累。宝玉刚进南院马棚,扯了焦大的杌凳就坐——焦大被他带进了荣国府,贾蓉和赖二吭都没胆子吭一声。他的那句‘送去见老太爷’,真个吓坏了两个惫懒东西。 焦大在南院马棚喂马,跟宁国府的马圈是一个活计,反而做得开心。他从马棚里拖出个三条腿的凳子,歪八七扭的坐了,倒了酒,焖一口,贼香,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宝二爷,您真是实在人,说是好酒好菜供着,那就是好酒好菜供着。好菜无所谓,这好酒,我可二十年没有喝到了。” 宝玉笑吟吟的道:“是感谢你救过老太爷,还有在府上几十年的辛苦。” “我知道,您宝二爷说一是一,对咱们下人也好。”焦大把胡子上滴落的酒液都没脸皮的舔了,道:“就贾代儒那老不休,你都能给两篇名动,我这把老骨头给点好酒好菜怎么了?要是再乱说话,还要给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呢。” 宝玉眯起眼睛,这是说反话怼他。 焦大斜楞眼睛看他表情,见他没有变化,仰天叹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您没说假话。要是我再敢往外吐不恰当的事,比如爬灰……好好好,我不说了,再说要死人。天可怜见,老太爷那般英雄的人物,贾政那小子虽然迂腐,但也是个念旧的,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小魔星?你和贾雨村,都是响当当的伪君子。” 瞧这话说的,响当当?伪君子?两个词能牵扯到一块儿?宝玉知道这老家伙什么意思,是说反话讥讽他呢。从他到这来,老东西就没一句好话。 不过呢,说贾雨村是个伪君子,这点深得他心。 摇摇头,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点见解。听说你二十年不管事了,要么在喝酒,要么醉倒在马棚,怎么知道这许多的事情?既然老了,就退了吧,别想太多没用的。” 焦大呆了片刻,问道:“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 “当然是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宝玉摇摇头,沉声道:“你是有功的老人,有点渠道,有点本事,那是应该的。只要管住自己的这张嘴,我愿意以晚辈礼待你到老去了,也能给你风光的好发送。” “要是我管不住呢?” “那就送你走,再给你风光的好发送。” “真狠,伪君子。” “谢谢夸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把美酒喝了干净。焦大喊了小厮来,是宝玉专门安排的,给他送酒送菜。等酒菜上来,把小厮撵出去了,焦大就盯着宝玉看。 “你看什么?” “没啥,就是觉得,贾府中兴有望。在这儒家大周,没什么比文人更厉害的了,要是真的有,那就是有手段的文人。” “比如贾雨村?” “也比如你自己。” 两人大笑起来,特别是宝玉,对焦大的态度有了多少转变。他以为焦大是个愤世嫉俗的,仗着功劳嘴上不把门的老人,没想到,还是心系贾府。 焦大看他手上的三眼弓,问道:“你来挑马,想练习马术,准备开春大考?” 宝玉点点头,道:“一个马术,一个弓箭,都需要修习。” “来不及。” 焦大叹道:“要说弓箭,你知道我跟过老太爷出过兵,又是修炼下九流的武者,肯定有点本事——话说回来,这也是你帮我的原因吧,想让我教你弓箭?” 宝玉点头道:“还有马术。” “教不得,教不得。” 焦大摇头道:“弓箭也就罢了,你这是三眼弓,能让你准头大增,近些时日,应该练个差不多。只是秀才大考,弓箭方面要求不是太高,够用。”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可是马术,有鸣和鸾、逐水车、过君表、舞交衢和逐禽左。前四个也就罢了,普通马术就能做到,但是逐禽左,可是要在行猎时追逐禽兽,并从左边射获的。” 宝玉苦笑了一声,这点难为了他。 鸣和鸾,是行车时和琴音相配合,注意节奏就好; 逐水车,就是随着曲线河岸疾驰而不落水,选匹好马就是,贾府不缺这个; 过君表则是经过天子的表位有礼仪,秦可卿对他讲过的,难度不大; 舞交衢是过通道而驱驰自如,也是一匹好马的事情,不难。 唯独这个‘逐禽左’,需要马术和弓箭之术的配合,在颠簸的马背上射中同样快速的禽兽,难度真个不小。他要在不足月的时间里练成这样,几乎不可能。 【早该练习的,可是小宝玉的身子骨太差,点燃了许多文火才好一些,能够练习弓箭马术。要是先前,那是连马都上不去,弓都拉不开…….】 宝玉心里叹了两句,突然看见焦大满脸笑意,眼睛一亮。 焦大笑着看他,摇头感叹道:“好酒是多,可惜不够烈。” 宝玉同样笑道:“烈酒有,就怕您的嘴,不够严。” 蒸馏酒的技术,他有。但是在这儒家大周,酒是被管制的东西,只能朝廷酿造、发放,同时,也只能酿造入口温软的酒液——烈酒需要消耗太多粮食,不符合大周的国计民生。 焦大瞪圆了眼,嘴唇都在发抖,惊道:“酿造烈酒,这可是有违国本的事情!宝二爷,您真的愿意为小老儿我,违反如此忌讳?” 宝玉眯眼看着这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心里转了一圈,冷声问道:“你需要烈酒?很需要!” 一句疑问,一句肯定。宝玉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焦大看似个颓废窝囊的,但这一篇话,明显对他表露了些许端倪——这个焦大,还牵挂贾府,藏着好些个本事。 焦大恶狠狠的点头,双眼充血道:“我是下九流的武者,但是活了两百岁,宝二爷,您不觉得奇怪?” 说到这里,焦大就不吭声了,只是拿充血的眼神盯着宝玉。宝玉和他对视一阵,唤了小厮进来,让去喊王善保。 没多久,王善保赤着膀子就到了,同来的还有李贵、茗烟。三个人都是满身的汗水,在寒冬的冷风里蒸起白雾——听到宝二爷的传唤,他们用尽了力气赶来。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坛子老酒。 宝玉把蒸馏烈酒的方法说了,只说专门给自家用,不能外传。他知道外面也有蒸馏烈酒的方子,但是需要文人或是妖怪的本事,不能普及。他的方子能够普及,要是流传出去,必然被大周朝廷寻根究底。 焦大乐得眉开眼笑,这烈酒,最得他的喜欢。 有王善保的妖气,烈酒很快蒸馏出来。焦大抢先闷了七八碗,浑身腾起雾蒙蒙的蒸汽来,好像一块寒冰被热水浇灌了一般。他四处看了,哐噹噹的把所有马棚的门给踹闭上,大笑道:“宝二爷,练弓!” “我指哪,您就射哪!射死那个王八羔子!” 。。。 做了个梦,现在几千收,每人每月给打赏一块钱,青蛙就够吃泡面的了::&_&::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也有一宝 宝玉晕了,射死那王八羔子?这是说的谁?他拿起三眼弓,弯弓搭箭,等着焦大指引方向。 不管焦大说的什么,这里到底有没有旁人,只需要知道一点——焦大,不会无聊到耍他玩。 那边王善保已经鼓起了肌肉,赤红妖气升腾而起; 李贵跑去堵了南院马棚的门,就连小茗烟,也在腰带边上抠抠摸摸的,那是江流教给他的,‘小玩意’。 只见焦大回到三腿凳子那歪八七扭的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吞咽烈酒, 一边老眼闪烁刀剑般的冷光,冲西侧一堆草料处指了一下。 宝玉没看见任何东西,但还是弯弓搭箭,甚至燃烧了才气,化作正气加持让力量强大许多倍,把三眼弓拉了个满月。 小宝玉的身子骨只有三十多斤力道,但在正气的加持下,暴增到三百多斤。 嗖! 箭矢如寒光一闪,刹那射穿草垛,不知道穿到了哪里去。宝玉苦笑一声,放下弓箭。 他没射中焦大指的地方,偏到了另一堆草垛去。 焦大笑呵呵的道:“不用有准头,跟着射就是。宝二爷,您要是真的有准头了,一准射不到它。 这没有准头,乱拳打死老师傅,它反而怕了。” “它是谁?” “一只惫懒的野驴而已,您尽管射,老头子还就不信了,它真懒到这个地步,宁愿被射个不停,也不跑过来喝酒?” 焦大斜楞眼睛,撇嘴道:“多好的烈酒啊,几十年没喝到了呢。对了宝二爷,开春大考前每天都要练弓箭,老头子看呐,就在这里练习好了,不怕伤着人。” 宝玉眯了下眼睛,认同的点了点头。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竟然是一匹跛了一条腿,身无四两肉的黑色野驴。 宝玉惊了一下,随后乐了起来——能在南院马棚几十年不被发现的野驴,肯定是一匹很有能耐的—— 野驴。 野驴高有一米,整个体长只有两米多些,又跛了一条腿,看起来急性得很。但再怎么畸形,把一颗驴脑袋塞进酒坛子里也太过了些。 宝玉看看酒坛子拳头大小的坛口,越发肯定了,这头跛脚的野驴,绝对不是凡物。 焦大抓着半碗酒,一口气喝完,又心疼起酒坛子里的烈酒来,大呼小叫的道:“玎珰,该死的,你这头泼驴,给你家爷爷多少留一点啊!” 玎珰撅着驴屁股,后蹄子飞起来,一下把焦大踹了十几丈远。甩甩脖子,两排大牙咔咔几下,把酒坛子的底子给啃碎了,露出一颗好长的马脸来。 “焦啸,你跟谁称爷呢,信不信你家叮当大爷揍你个七荤八素。别以为救过太爷的命就嘚瑟,别忘了,你还喝过你家玎珰大爷的尿水呢!” 焦大脸堂子涨得通红,磨着两排大门牙,恨不得咬叮当一口。 宝玉却是回过味了——原来这匹叫玎珰的,不知道是驴是马的东西竟然是太爷的坐骑。 府上传闻的,焦大得了半碗水给太爷喝,自己喝马尿的事,也是喝的这个玎珰的马尿。 【这都多少年了?一匹驴,好吧,看脑袋的话也可能是马,怎么可能活这么久的时间?要说焦大也就罢了,不知道修习的什么功法,这匹马……】 宝玉上前见礼。按照辈分,还真得行个礼节。 “这才对嘛……” 玎珰斜楞眼看了宝玉,往地上一窝,大咧咧的道:“怎么说也是比你高三辈的,说是四辈也无不可。好酒好肉的送来,喝醺了要瞌睡…… 说不得你家玎珰太爷一觉醒来,你重孙子的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王善保瞪着木木的大眼珠子,突然,蒲扇般的大手抓了过去,揪住驴颈子要打。 李贵、茗烟也围了上去,特别是茗烟这个泼猴,把个腰带解开,抽出黑漆漆的一道丝线来,往驴毛上划拉一下,就是一片毛发洋洋洒落。 跛脚马玎珰吓得大叫,又是咴儿咴儿的,又是恩昂恩昂的,真个分不清是驴是马了。 焦大凑趣笑道:“宝二爷,它是跟随过太爷的跛脚马玎珰,是鬼怪精灵的一种。您别看他的样子难看,实则是个有用处的。只要骑着它,任何骑术的考校都不怕,交给它就得了。至于骑射方面,它可以让您如同站在平地一般,平地射活物,练个十几天也就做到了。” 玎珰瞪着两个马眼,好悬记得自己是马,咴儿咴儿的叫了两声,骂道:“好个焦啸,你怎么堕落成这般模样?堂堂的刀神焦啸,竟然要出卖我这匹可怜的骏马?你出卖我做什么,做什么?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到底能给你多少好处?” 焦大撇嘴道:“有喝不完的烈酒。” 玎珰安静下来,对宝玉眨眨眼睛,吐出舌头,哈哈的,像只狗。 焦大又道:“还有吃不完的好肉。” 玎珰变成一条烟气儿,瞬间挣脱了王善保等人的锁拿,在宝玉脚下趴下了,再吐舌头,还摇了尾巴。 一条跛脚缩回腹下,马眼里寒芒一闪,就要给宝玉一蹄子,可这时宝玉才气燃烧,接连退了好几步,不只没受到它的蛊惑,还指了指它,对王善保等人吩咐道:“往死里打。” 堂堂的鬼怪精灵,要是为区区烈酒好肉折腰,当他傻了不成? 跛脚马被王善保摁地上一顿狠揍,茗烟几次想用腰带,被李贵拦了去,想起宝玉需要跛脚马的本事,也就收起腰带,拳头脚丫子凑上去了。 那边焦大大笑着,指着玎珰骂:“好畜生,就是不等老头子说完。咱们宝二爷是个有本事的,有心机的伪君子,跟咱们太爷一个样…….” 打了一下自己的老脸,讪讪道:“说错了,是个有谋略的大丈夫,英雄人物。你不跟他,难不成真要在南院马棚呆个几百年,一直等到贾府衰败?” 玎珰从拳脚里伸出老长的马脸,犟嘴道:“我只答应了贾演护佑他的子孙,真要衰败了,驼一个人跑路就是,干嘛要给他卖命?不干,不干!” “等等!” 突然又滑出来,凑到宝玉身上,左闻闻,右嗅嗅,惊道:“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鬼怪精灵的烙印?还都是好的,夸你的……我看看啊,有红袖娘…… 不,比红袖娘高级,是红袖仙子的,还有守财奴,它可是天地财气幻化而成,比我高级多了,还有…… 老夫子!” 瞪着马眼跳起脚来,“怎么会有老夫子?那可是文人才气幻化而成,虽说跟守财奴就差了一个字,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它在说你好,说你…… 咦,不是说你好呢,说你是个假君子、非小人。这又不是君子又不是小人的,到底在说什么?” “哦,他的烙印跟守财奴是连一起的,两个一起给你做的评价。” 跛脚马玎珰咧开大嘴乐道:“好吧,你家玎珰太爷就跟着你,起码呢,以后在鬼怪精灵里,玎珰太爷也有两个大靠山了。你别看守财奴和老夫子伤不得人,但在鬼怪精灵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呢。” 宝玉点点头,让李贵给玎珰、焦大准备酒肉,笑道:“今个乏了,明天练习弓箭可好?” 焦大是个老来精的,看出他有心事,也就自顾自的喝酒去了。 … 回到碧纱橱,宝玉只跟林黛玉打了声招呼,就在书桌坐下,把玩火乌赤毫,却不下笔。 他有心事,今个的事情,让他要思考太多。 一是跛脚马玎珰说过,‘一代刀神焦啸’,也就是说,焦大的真名是焦啸,还曾经有过刀神的称号。在大周天下,称号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比如那破城进士陈长弓,就是称号进士中的一位。 可是,焦大明明是个下九流的武者,还是个旧伤严重,几乎是个残废的,凭什么有个刀神的称号?有称号的武者,他从未听过。 二来呢,老夫子那个鬼怪精灵,委实让他奇怪。 他没见过老夫子,不知道为何在他身上留下烙印。听玎珰的话说,是跟守财奴一起留下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得谨记了,这个贾府不是红楼梦里的贾府;大周,那也不是个封建时代的大周。有文人,有鬼怪精灵,有魑魅魍魉,四方还有蛮族妖族,委实是个危险的地方,保命第一。】 他最近出门,都是让王善保跟着,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不够。 突然笑了起来,泼墨挥毫,在略黄的造竹纸上写下两个大大的字体。 自强! 男儿当自强,跟着的人再多,也不如自身的实力用的舒坦。以他在贾府的身份地位,有王善保一个老妖级别的就是顶天,不可能再拨给他一个。 这又不舒坦,又不可能增加附属实力,增强自身,就是迫切所需。 【准备秀才大考,从明天起,好生练习弓术。】 宝玉吃了宵夜,沉沉睡下。 文山之中,七十八把文火熊熊燃烧,而那最高处的一把火焰升腾,已然触到了第七十九把,还没引燃的文火边缘。 午夜梦回,蓦然一身热汗。宝玉睁开眼睛,嘴角露出笑容。 第七十九把文火,燃!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尚能饭否 在这大周中都,灵气繁华之地,草木都比别的地方多了不少生命力。 宝玉一觉醒来,发现屋外灶台烧火的附近,隐约多了些许绿意,让他心情畅快,呼吸也舒坦了几分。 洗刷完毕,让人把早膳多做些,送去南院马棚,自个拿着三眼弓先过去了。焦大还是跷着个二郎腿,在那三条腿的凳子上歪八七扭的喝酒,本来有个好的杌凳呢,正在玎珰的屁股下面,用腿拨拉着顽。 “一日之计在于晨,宝二爷来的好早。”焦大高声叫道。 宝玉笑了笑,道:“自然要起早的,学习在早不在晚。早上头脑清明,最是恰当不过。” 焦大瞪他一眼,白胡子下面的嘴皮哆嗦了两下,叫道:“好个不要脸的宝二爷!老头子说的什么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糊涂呢?以后早两个时辰来,这都太阳上天了,你还真以为早!” 宝玉瞪大眼睛,抬头看看,想揍人。 太阳上天?这才刚冒个头! 不过看焦大身边满地的空坛子,还要玎珰马脸上满当当的不屑,显然已经起床很久。 他愣了片刻,呆呆点头。 好吧,以后早起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啊,大约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凌晨三点…… 封建时代,真真个不可理喻,把人往死里顽! 不过想要先人一步,做那众人之前的弄潮儿,此等努力,也不算过了。 真的,不算太过。 宝玉安慰自己。 玎珰打了个呵欠,无趣道:“你们这帮龟孙子噢,练弓就练弓吧,把你家玎珰太爷叫起来作甚?几十年了,你家玎珰太爷除了跟老太爷打仗的时候,就没这么早起过。” 偷摸摸的往马厩走,看见焦大浑身冒起烟气,撅着蹄子又回来了。 “好好好,你家玎珰太爷不跟你们计较。练弓练弓,兀那重孙,看见附近的靶子了没,射吧。” 宝玉看见南院马棚里没有外人,连养马的小厮都不见了,只多了七八个巴掌大的靶子,藏在各个草垛的中间。 他燃烧才气,弯弓射箭。 拉个满圆,直中靶心…… 说笑。 只见箭矢穿梭如电,径直射在了最东边的马厩上,索性制作马厩的木板子结实,没有偷工减料,这一下射进了木板一尺有余,只剩下个箭羽露在外面。马厩里响起惊惶的马嘶声,引得马嘶声连绵起伏,荡漾整个南院马棚。 焦大大惊小叫的道:“好个宝二爷,您真是老太爷的血裔?想当初老太爷第一次射箭,那起码是见了血的,您这一下,见了好些个木头。” 一边嘲讽,一边吊儿郎当的走上来,到了近前,粗糙的老手抚摸三眼弓,硬是变了一种样子。 宝玉看他挺直如松,腰杆脊背连成一条直线,脖子高高昂着,仿佛一只嗜血的猛虎,白胡子都带了无量血腥子气。 【果然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刀神的称号,应该也不是虚话。】 宝玉退后一步,让出三眼弓。 只见焦大手持长弓,两根粗短的手指拉开弓弦,控制箭矢在三眼弓的三个箭眼里来回挪动,铿锵道: “三眼弓第一眼,直射,只需箭羽、弓眼、目标三点一线,全力射出。南院马棚今日无风,如此就好,至于风力的把握,当你十矢十中时再作计较。” “三眼弓第二眼,三角抛射。无风时,目标每远百码,加力一成或上扬一角。” “三眼弓第三眼,六角抛射。无风时,目标每远百码,加力七分,不可再度上扬。六角上扬是初学者的极限,再高的话,要射穿自己的脑袋。” 说着,手指如梭子般滑出一道幻影,竟是三箭同出。 他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等看清时,一个靶子已经被三根箭矢接连贯穿。 宝玉赞叹一声,突然一声大响,那被三根箭矢贯穿的靶子,霍然炸成一蓬烟雾。爆炸力把烟雾荡了过来,落在脸上,如刀割般森寒。 “宝二爷,练习吧,” 焦大把三眼弓丢过来,浑身哆嗦着,脸色一片幽蓝,走动间咔咔作响,好像浑身的骨头都结了冰。 玎珰丢了一坛子烈酒过来,他接在怀里,仰脖子灌了,才呼出一口热乎点的气。 “老了,早晚冻成冰坨,下去跟老太爷作伴去。”焦大轻声感叹,脸上前所未有的满足。 【英雄末路……】 宝玉蓦然想起这么一个词语,抚摸三眼弓,不自觉的吟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焦大的身子定在原地,久久不作声,好像死人一般。 这时大门处进来两人,是王善保和李贵。他们一个提着早膳餐点,一个抱着摞成两人高的粗菜大饼,看架势,是要在这里跟着吃了。 “尚能饭否?哈哈尚能饭否!” 焦大狂笑出声,满头白发仿佛雄狮威武,根根炸立起来。一手抓过粗菜大饼往嘴里塞,一手抢过早膳餐点扔给宝玉,傲然道:“自然能吃,多吃,吃饱了,有力气,杀敌! 宝二爷,你也先吃饭,吃饱了,才好练弓。” 宝玉点点头,细嚼慢咽,吃了两小碗精细的小米粥,外加半个难消化的鸡蛋。 他看着焦大、王善保还有李贵你争我抢的,飞快把两人高的粗菜大饼吃个精光,委实羡慕得很。 能吃,多吃,果然是有个好胃口,才有个好身体呢。 吃饱了,练弓。 午饭、晚饭都是在这吃的,一直练到月上中天,宝玉才摊直疲软的身体,越发不想动了。他的才气早就耗尽,剩下的就是用三十多斤的小力气不断熟悉三眼弓,也没闲着。 到了现在,只想躺地上睡去。 “好了,回去吧,睡两个时辰,再来。” 宝玉傻笑了一阵,要疯。 睡两个时辰?好吧,已经给他加了半个时辰。 要是按早上说的,凌晨三点就来,他只能睡一个半时辰呢。 让李贵掺着出门,临拐角,突然看见玎珰磨蹭焦大的胳膊。这个从铁血中走出的老人,脊背驼了,酒也不喝,仰望高空的星星,似乎在寻找什么。 大周有个传说,要是那有能耐的人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 很亮的星,能够被人找到。 宝玉的鼻子一酸,恍然知道焦大在找谁——他和老太爷名义上是主仆,但是数十年铁与血中趟出来,早就不是纯粹的主仆了。 一个忠字,怎么能让此等老人在贾府里,委屈个那么多年? 玎珰也是,作为鬼怪精灵,天下大可去得。 “掺我回去。”宝玉咬牙道。 李贵把他扶了回去,焦大看他回来,老眼浑浊的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又跑回来。宝玉驱使疲软的身子,硬是给焦大行了一礼,取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在地上一抖,抖出火乌赤毫、一张十扣纸,还有贾母给的灵脂墨。 笔是千金笔中的上品;墨是香墨以上的灵脂墨;而十扣纸,更是价值五百两银子的上品,他也只有两张。 都是能书写煊赫篇章的东西。 宝玉笑道:“有点糟蹋东西,但不这样的话,就有点糟蹋人。” 说着,火乌赤毫饱蘸浓墨,书写出笔力劲道的几排字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高祖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二祖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百三十年,望中犹记,烽火大荒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是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人道寄奴曾住改成了高祖曾住,其中高祖,是大周高祖水康泰;元嘉草草改成了二祖水高峻;四十三年改成了百三十年; 扬州路改成了大荒路,说的是二祖北征大荒山天狗妖族,兵败身死的故事。 宝玉想自己作词,只有如此,才能表达自身敬意,可惜才学不足,还需熬炼,只能把心中好词显于纸张,以表寸心。 对这焦大、玎珰再行一礼,倒退三步、撩起袍摆,转身离去。 这是对长辈的礼节,刚从秦可卿那里学来。 玎珰看他离开,两排大牙咔嚓咬碎酒坛,使劲吸了一口,吞下道:“你说他是个伪君子,嗯?” “应该是,这样才能活得好。” 焦大一边说,一边要把纸张收起来,“不过就算是伪君子的话,那也是个中兴贾府的伪君子,让我们, 心折……” “是啊,暂且帮他,别的再说……你干什么,这是我的!” “我老头子我的,宝二爷说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不对!那重孙子明摆着是给玎珰太爷的,你看看,金戈铁马,叮当太爷就是金戈铁马!” “你丫就是只蠢驴…….” 宝玉练了好些天弓术,突然觉得,这燃烧才气用的多了,也能疗养身体。细细算来,除了又点燃了第七十九把文火带来的好处外,还涨了十几斤力气,让他好生欢喜。 【看来燃烧才气,正气加身,这也能磨炼、疗养身体,只是用才气书写不会转化正气,对身体没有好处。】 宝玉暗自思拊,当务之急,是让身体好些。 “爷,焦大那边传过话来,说今个是年关,让您休息一天。不然的话,大老爷那边不好交待。” 袭人进来说了,宝玉才蓦然察觉——不知不觉的,要过年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一方小局 大周习俗,除夕夜是不过的,只过开春元旦。 这头一天还没什么兆头,元旦一大早,宝玉出门,就看见里外挂着无数宫灯。 纸罩的,纱罩的,绢布罩着的,随风摇摆着,好像一条条蜿蜒的蟠螭。等点燃了,又仿佛火的海洋。 刹那间,宝玉仿佛看见了自个的文山,那一把把绚烂的文火…… 【按照国公府的礼仪规格,一次过年,要耗费几千两银子。祭奠祠堂更甚,怕是要一万两银子还多。大周朝行商者鄙,贾府没有多少行商的,只靠那点封地,怕是过不了几年,就要完。】 宝玉叹口气,看那满目繁华,不知不觉的,觉得有点累人。 这有钱的风光点也就罢了,没钱的硬充风光,要打掉门牙和血吞。 按规矩,先是征收年例。 所谓征收年例,就是遣个管家地位的,去封地庄子上收取过年用的家什。当然不是给农户过年,而是给贾府准备米面肉食等物,还得有一点稀罕的,比如山林间的野物。 野物也不能简单,丫鬟仆役送给宝玉的野兔子、嫩笋类的可不算,而是要豺狼虎豹,那些中都城内难得一见的,值钱的好物什。 今年派去的是周瑞管家,早两天就去了,必须今天一早回来。 宝玉思量片刻,去东角门候着,看见周润带人赶着三辆马车,马车车辙很浅,显然没得到太多的东西。 瘟神灾害,也弥漫了金陵附近,是贾府的封地范围。 【这倒是有趣了,咱们的掌家媳妇凤辣子,今年墨不了多少好处,怕是要打我的主意。其实也委屈了她,这许多年贾府的风光,她得耗用多少心思?】 宝玉不是一棍子把人打死的那种,小心眼的货色。他知道凤辣子贪墨了不少钱财,但论起贪墨的,凤辣子在维持贾府风光上,委实耗费了不少心血。 这是他没花心思对付凤辣子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 他不想窝里斗。 就好像,他不想跟贾环斗个痛快一样。 所谓真龙,腾跃于万里高空,纵横于八荒之外。他不会放太多心思在贾府的内讧上,只需要保持稳定,让他没有后患就得。 “请宝二爷安。” 周瑞看见他,连忙翻身下马。 动作利落,是个练家子。宝玉知道周瑞也是家生子的奴才,跟李贵一样,也是地狼一族。 只是周瑞早就没了狼性,只剩下家长里短,还有算盘叮当。 宝玉问过年例的事,果不其然,周瑞没能收得太多。荣国府跟宁国府不同,尚且有贾政、贾赦在,还有贾琏这个最近升任的实权千户,多少要点名声,不会逼庄户太狠,但是宁国府呢,怕是要出事。 他管不上宁国府的事,就算掌家媳妇秦可卿,那也是不能管年例的事情的。 年例是贾珍亲手管着,秦可卿要去插嘴,那是把嫩生生的小羊羔,剥光了送给大灰狼。 他让秦可卿甩了掌家媳妇的职司,也有拉秦可卿一把的意思。 他不冷血,也会怜香惜玉。 之后是除旧迎新,没什么说道,就是丫鬟仆役们把该撤换的都撤换了,全部变成新的……花费的大头就在这里了,起码五千两白银往上。 要知道贾府占地多大,其中换掉的积少成多,不是个小数字。 宝玉走在穿堂间的小道上,看见边边角角的墙壁都刷了新粉,视觉上觉得舒坦,心里呢,就委实不是个滋味。 好像换了新家,但, 少了那份味道。 晴雯从一侧跑来,看见他,高兴得大呼小叫,又竖起眼睛来,嗔道:“我说咱们的好宝二爷,这要祭祖了,您还在外面顽?大家伙都在找您呢,快跟我走!” 过来扯宝玉,宝玉也就随她去。 太祖那一代的宁国公是长子,祠堂自然设在了宁国府。宝玉一路走去,看见平日里很多没见过的,好像在外面奔走的生面孔,都是贾府旁支。 众人一一上前行礼,有喊叔叔的,也有只称呼他宝二爷的。 喊叔叔的,是比他小了一辈,称呼宝二爷的就是比他辈分高,也有平辈的,不敢拿大。 宝玉一一回礼,直到到了宁国府祠堂。 祠堂在宁国府西侧,挨着西墙,隔了两栋院墙就是荣国府了。两栋院墙中间是私巷,只能贾府的人行走,彰显国公府的威仪。 中间开了两扇门,平日里是不能走的,只能祭奠祠堂的时候才能通行。宝玉随着众人往宁国府里去,看见贾赦、贾政也不能说话。 贾母看见他,让金鸳鸯送了个夹肉的馍馍来。 宝玉藏住了,咬了两口,剩下的递给林黛玉。 按照规矩,从清早到祭奠完毕,没人能吃东西的。他宝二爷是讨了老祖宗的疼,偷偷破了例。 进入祠堂,入眼是高大宽厚的黑油栅栏,很是大气。众人要从黑油栅栏的夹隔过去,再过五间大门。这五间大门,中央是给贾赦、贾敬、贾政走的,宝玉是直系小辈,要随这贾母等女眷走第二侧。 旁系的那些,就要走最边上的了,身份地位一目了然。 再过白玉甬道,到抱夏月台,就是五间正殿。殿门轰隆打开,立马看到叠成小山似的神位,红木底子,亮金大字,看起来特别神气。 数百个香火小人从神位后蹦跳出来,在进门的后生身上来回蹦跳,之后,一堆堆的分开了。 这些小人不过巴掌大小,群居于先祖牌位过百的大户人家的祠堂里,以香火为生,性格调皮但能庇护子孙。 宝玉看见数百个香火小人,全都穿着锦绣官袍,特别有灵气。上百个小人趴上他的肩膀、扯住他的裤脚,他用手指逗着,也不生气。 香火小人围着谁,就是说这人对府里重要。贾政看贾蓉身上寥寥的几个,再看贾环、贾兰,都有十余个在身上,抚着长髯自得笑起。 贾敬的脸色不太好看,瞪了贾珍一眼,再瞪贾蓉。 随后摆出一副笑脸,道:“看来宝哥儿、环哥儿、兰哥儿都是有能耐的,特别是宝哥儿…… 咱们府上的将来,要靠他们三个了。” 贾政摇摇头,谦虚道:“莫要夸坏了。有什么得意的?” 突然叹了口气,道:“要说以前,咱们跟着太祖祭奠先祖,那是有数千个香火小人,如今……” 贾敬也忘了攀比怄气,闭上眼睛,满脸唏嘘。 依次供奉了香火、珍馐、财宝等物,祭奠宣告结束。宝玉带头,领着一应直系、旁支守在祠堂外,算是年关的第三步,阖家守岁。 等夜深了,要带着许多人跪拜贾母、贾赦、贾政、贾敬,是行礼拜寿。当然,更高一辈的,自然也要拜见贾母老祖宗。 本该是贾琏带着的,可惜他身上的香火小人没宝玉多,只能宝玉带头。王熙凤一双丹凤眼要烧了火,恨铁不成钢的瞪贾琏。 贾琏也只是笑笑—— 都是一家人,分个什么高下? 他如今是北城卫镇抚,实权千户,全是得了宝玉的好。对这个弟弟,委实喜欢到了心底。 … 夜深了,宝玉挎上三眼弓,要去练习弓术。 说是给了他一天的假,但在他心里,实在不愿意困锁于贾府这番小局中,要学习,更要努力。 没出门,迎面走来金钗招摇的女子,险些跟他撞个满怀。 袭人在后面跟着,忐忑道:“爷,凤奶奶不让通传,非要进来……” 宝玉抬起手,拦住袭人说话。他看见凤辣子手掌灼着嫩黄的火焰,正是这般火焰,让袭人的声音没能传进屋里,也让他被逮个正着。 当下笑道:“嫂子要来,直接进来就是,要什么通传?你出去吧。” 凤辣子找过他许多次,他在练习弓术,没能扑到。如今凑了年关,终于把他堵住了。 宝玉把人都撵出去了,对凤辣子笑道:“知道嫂子来做什么,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拿出一张造竹纸来,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要把东城门脸的生意,分给凤辣子当家的一半。 没错,是凤辣子当家的,是贾琏,不是王熙凤。 宝玉笑道:“您是我的嫂子,嫂子跟小叔子做生意,算个什么道理?我这都写清楚了,只要嫂子参股500两白银,把作坊弄好了,所有利润,都分链哥哥一半。” 凤辣子好像当头砸下一块馅饼,要砸晕了她。 本想把年关的账本、全年的耗费跟宝玉说上一说,妥不了要哭个苦,喊个累。他知道宝玉耳根子软,应该会分她个三成两成的,却没想只需要500两银子弄个作坊,就直接分给了一半。 虽说是给贾琏的,但给了贾琏,岂不是跟给她自己一个样? 一时间,凤辣子百感交集,真个哭出来了。 “宝哥儿,还是你知道嫂嫂的苦。” 想起辛苦维持贾府的风光,真个贪墨银子,那也是为了自己将来有个退路,府里传扬的,说她往娘家搬银子,实在是委屈了她。 这府里多少开销,她能对付多少? 宝玉递了手帕过去,是晴雯绣给他的,道:“嫂嫂,赚的银子你要收好,别的,比如放利钱…… 你也接了秦可卿的手,要管着宁国府吧,切记做好事,别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了。咱们整个贾府,不能再有污点。” 凤辣子点头去了,就是不知道听进耳朵里几分话。 宝玉摇摇头,去练习弓术。 凤辣子听进去几分,他不在意,只是略微布下个小局,让自己的后方安稳些罢了。 如果听话最好,凤辣子还是荣国府的当家媳妇,如果不听话,那银子该给谁给谁。到时候有了银子的贾琏,未必就是现在的贾琏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而贾琏在女人方面,正是这样的男人。 儒家大周,还是有男尊女卑的习俗。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别离桥畔 年前征收年例,年后元旦要除旧迎新、全家祭祖、阖家守岁以及对长辈行礼拜寿。 宝玉也接了兰哥儿的行礼,送了一幅字,让兰哥儿好生读书,下一年的开春大考,定然能够赶上。 贾府是国公府,一门双国公,大年初三要进宫朝贺。 这是老诰命贾母,以及荣国公贾赦、宁国公贾敬的事情,宝玉还没资格,自然落得清闲。 年初二练了一天弓箭,大年初三,本以为也是一样。 没想到刚练了两个时辰,天蒙蒙亮,晴雯就找来了,不情不愿的给了他一个帖子。 “爷,是那个伪君子的帖子,要您给送行呢。我就说不要理吧,袭人姐非要我拿给您看。 晴雯姐姐说,去,还是不去,要您拿个主意呢。” “依我看,还是不去了吧,贾雨村就不是个好东西!” 宝玉接过帖子看了,里面是贾雨村圆润有力的字体,只看字,就仿佛看见一个谦谦君子。 “补金陵城知州?金陵可是大城,堂堂的正五品,单论级别跟尚宝卿也是一样了。” 宝玉惊了一次。贾雨村只是三甲举人,要说做官,起码要从七品知县开始,没想到做了知州,统辖金陵城所属三十六县,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官员。 【贾雨村是个没根底的,祖上几代,没人做过官。他又没有恩师,怎么可能起步如此高了?一定是贾政…… 贾政用了贾府仅存的力量,帮他推了一把!】 宝玉恨得咬牙。他知道贾政和贾雨村有些勾当,无外乎是王道、法道两边儒家的事情。本以为帮着做个小官就是,没想到会是金陵城府尹。 那金陵城,可是贾府的根子啊! 而且,他要参加秀才大考,必须返回原籍,也就是说,他贾宝玉要回金陵城,参加金陵城那边的秀才大考—— 他动过心思杀贾雨村,难不成,贾雨村就没动过心思杀他?能说出以豪杰作棋子的话来,贾雨村怎么可能是个良善的? 仔细一想,宝玉眯眼笑道:“他要去补金陵城府尹的缺,邀我送别?很好啊,这是有些计较要与我说。同时也要做给所有人看,他贾雨村是个谦谦君子!” “要去,自然要去。我去了,不也是一个君子么?” 宝玉拿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把造竹纸和普通香墨取出来,唰唰的写了几行小字。撕扯开了,变成五个细长的纸条。 一个给晴雯,让放香囊好生收了,不许随便看。晴雯是个炸刺的,但也听话,把香囊挨着里襟收好,看那架势,就算要了她的命去,也不会给人。 还有三个给了王善保、焦大和李贵。也是让好生收好,不许随便观看。 最后一个,自己掖着。 “焦老先生,今个看来不能练习弓箭了,我去送了那贾雨村,立马回来。” 焦大看着宝玉带人离开,随手扯开纸条,只是一看,狂闷一坛子烈酒。 上面只有六个字:杀我者,贾雨村。 跛脚马玎珰凑过来马脸,黑驴身子扭着扑腾,昂昂大笑:“好个乖孙,真是个机灵的。他这样顽了,贾雨村哪还敢下了黑手? 伪君子,就是好个算计!” 焦大白胡子炸成血色,恨道:“太麻烦,我去杀了贾雨村就好。” “人家可是三甲举人!” “那又如何,又不是没杀过举人。” 焦大浑身沁出冰寒,竟然把四周地面给冻彻了,成了一片冰坨。玎珰看他发怒,昂昂怪笑着踢了一坛子烈酒过去。 “少用点力气,不怕把自己顽死了去?别想了,那贾雨村跟宝哥儿一个德行,怕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哪里是容易对付的?” … … 中都城外,有一座桥,叫别离桥。 别离桥位于东城外南方三里处,横跨珠河,长百余丈,高有八丈,足够十八匹马并行而驶,巨石堆砌无有泥浆粘合,而是用巨型条石使用木榫子法契合而成。 桥身上刻有一十二幅彩衣飞天,犹以桥头的紫纱飞天最为惟妙惟肖。 这座桥,市井俚语戏称为别理桥,盖因此桥典故甚多,又居于出城要道,成为文人作诗行酒离别的地点。古时候亲朋好友的送别佳地成为文人专用,也就称之为别理桥。 桥头一片热闹,贾雨村携着林修竹等在那里,不只有这两人,还有一应的秀才、举人,差不多有百十人的样子,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贾雨村端坐桥头小亭,脸带笑意喝了贾环奉上的茶,算是领了爱徒送别的心意。 文人送别,作诗必不可少,隐约有才气汇聚,都是名动以下的篇章。 偶尔有才气灵泉涌出,贾雨村就会躬身谢过,妥善收好。 名动篇章都是举人书写的,在这送别的举人,差不多有十余个。 除了被他坑过的七位举人,并怀疑了他,不愿再深交的举人,这贾雨村熟识的举人得有数十之多。宝玉数过了,感叹贾雨村交游广阔。 贾雨村远远就看见他,挥手招呼。 宝玉让王善保、李贵留在原地,自个过去了。 文人相送,素来是不带下人的。这些旁枝末节,他也不想触碰了文人们的玻璃心。 远远的,贾雨村就对他拱手,恨得贾环咬牙,只想生啃了宝玉才好—— 他是贾雨村的弟子,宝玉是他的哥哥,可两人照了面,宛如同辈相交一样。更别说,贾宝玉还挫败了恩师一回。 等宝玉近了,贾雨村轻拍林修竹的肩膀,就见林修竹满脸愧疚,上前三步,腰肢弯下奉茶。宝玉直道不可,推脱三次,见众人看着推脱不过,也就接了。 喝过茶,仿佛没了芥蒂,谈笑彦彦。 众位举人、秀才,见他们没有一点红脸的意思,反而像是前嫌尽释的老友,一时间拿捏不轻状况,也就安静。 贾雨村与宝玉喝了两杯酒,要讨要诗文。 “我与宝二爷可是心神相交,只怪劣徒性子直,让人误会了我等。宝二爷,雨村知道您有大才,可否作诗一首,为雨村送别?” “这是自然,贾三甲谦谦君子,宝玉神仰多时了。” 说罢,宝玉在小亭的石桌上铺陈造竹纸,觉得不妥当,拿出一张八十两银子的十扣纸来,就连香墨,也换成了灵脂墨。 火乌赤毫饱蘸浓墨,以柳体书写,颇有斩钉截铁之势。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芳树笼秦栈,春流绕金陵。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没用才气,自然没有才气灵泉涌现。 几位举人上前看了,先看贾宝玉,见他满脸温和中似有不舍之意,再看贾雨村,嘴唇略微哆嗦,颇有种感动莫名,要涕泪纵横的味道。 于是赞叹道:“好一首送别诗!” “素以为贾雨村和宝哥儿心生芥蒂,原来是以讹传讹。都是君子!” “宝哥儿送别情意重,贾三甲感动流泪,也是应该。贾三甲,莫忍着了,男儿有泪如何,唯心动尔!”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宝哥儿是担心贾三甲呢,果然是翩翩君子,最是忧心友人不过。” 贾雨村小心收起纸张,叹道:“宝二爷大气!今个收的送别诗,以宝二爷的为最!这首诗没用才气书写,外人当宝二爷才气不足,而我看出来了,是宝二爷送我首版原创,让我代着书写。 宝二爷,雨村愧受了!” 众人一惊,看向贾宝玉。 宝玉满脸是笑,十分动情,抓着贾雨村的手说不出话。 只是…… 如果他有王善保的身子骨,肯定要多用几分力气。 贾雨村又道:“这首送别诗,起码是名动里的好文章。宝二爷的心意,雨村愧受了。只是这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此去金陵只需要跨过几座高山,虽然山高路远,也不是多么险峻的,宝二爷,您不用担心。” 宝玉含泪道:“总归是路途遥远,别有那山匪路霸的,害了雨村前辈的性命。” “哈哈宝二爷多虑了。” “贾三甲可是三甲举人,不用担心。” 众文人安慰两句,见贾雨村和宝玉还抓着手,似乎有更多的话要说,也就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最后作别。 贾雨村把林修竹遣退了,又让贾环离开,温笑道:“宝二爷,可抓够了?” 宝玉摇了摇头,缩回手,有点可惜的看自己的手指头。 来时明明让晴雯帮着把指甲磨锋利了,偏偏这个贾雨村戴了手护,无趣至极。 他轻笑道:“好个贾三甲,平白黑了我的首版原创去。本想着你要是忍不住书写了,我就说没送过你首版原创…… 这首版原创,也是随便就能送的?” “您还不是一样?” 贾雨村的笑容也不落下,道:“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宝二爷,您可不是任尔东南西北风呢,而是等着修竹把事情闹到最大,甚至是等着我出面抨击,要踩着我的脑袋直上九霄呢。 宝二爷,好算计。贾某见识了。” “可惜没踩踏实。” 宝玉满脸意犹未尽的表情,看得贾雨村眼角直抽抽。要是他自己出面,那还真是让宝玉踩了个踏实。 如今贾宝玉踩了连他在内,总共八位举人的脑袋,却说没踩踏实。他就两只小脚,能把八个举人的大脑袋踩踏实了? 未免太过贪心…… 宝玉只是笑,抿嘴道:“贾三甲,此去金陵城路途遥远…… 您做了官,堂堂的金陵城府尹,我自然拿您没办法,只是…… 这条去做官的路上,还望小心保重。”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妙不可言 “果然是宝二爷,正说到贾某心坎里去了!” 贾雨村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宝玉看。宝玉看了,嘴角撇出一丝苦笑。 上面只有六个字:杀我者,贾宝玉。 宝玉摇摇头,笑道:“好个贾三甲,您是怕我借助府里的力量,半道截杀你呢。用得着吗?” “自然用得着。” 贾雨村凝聚才气在手,把纸条搓碎了,道:“贾府还是有力量的,能让我补金陵城府尹的缺,实在是让我惊讶莫名。没想到贾府衰败了两代,还有如此力量。” “宝二爷,我在金陵城等着您。您要参加秀才大考,可不要在半道被劫道强人杀了,也不要在金陵城里,莫名其妙的出了些让人悲怆的意外。” 宝玉叹口气,把自己的纸条递过去。 杀我者,贾雨村。 贾雨村看过,嘴角沁着苦涩莫名的笑容,和宝玉对视。 他们对视良久,笑容全部丢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伪君子!” 一个转身往远离中都的方向走,一个看着四下没人,比划了还没在儒家大周出现过的手势。 贾雨村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领悟。” “绝对是妙不可言。” 宝玉把中指收回去,行了刚从秦可卿那学的,文人之间,长辈对后辈十分赞许的礼节,笑送贾雨村离去。 … … 回到南院马棚,宝玉把事情一说,笑得焦大前仰后合,只说几十年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就算跟着老太爷的时候,那也是金戈铁马,少有这么乐人的事。 金戈铁马,这个词,他现在喜欢说。 玎珰的黑驴身子扭在地上,扬起一张马脸,两排大牙笑得咔咔的,顺便从宝玉那抢了只焖兔子,两排大牙上下一磨,就把整只兔子磨碎吞进肚皮。 宝玉看它好胃口,就让李贵去多拿些,不缺这些许吃食。 “可惜,没鸡吃。” 玎珰呆了一阵,大眼珠子流出泪来,哽咽道:“我还记得跟老太爷的时候,那时候咱们兵败,焦大你喝我的尿水,我吃草根,好不容易找个村子偷了只鸡吃,给了我两个鸡腿。那味道,真香。” 焦大笑道:“那时你小嘛,都疼你。我鸡屁股都没舍得啃。” “是,你没舍得啃,最后还吃了半扇子鸡。” “那是老太爷把刀架在脖子上,说我不吃就自刎……” 焦大急了,连忙解释,解释到一半说不得话,磨着门牙哭嚎起来。 宝玉摸摸鼻子,走到一边练习弓箭。 许是那首送别诗被书写了,还有人揣摩、学习,他的才气增长许多,似乎要点燃第八十把文火了。 他感受着好像多了几斤的力量,把箭矢射了几筒,喊过来王善保。 “你出去,弄几只鸡给他们吃。” “马上送到。” 王善保领命出去,吓得李贵跳将过来,劝道:“爷,咱们府上可不吃鸡。老爷说过了,不能让外人说咱们还是偷鸡吃的狐狸,而且, 凤奶奶那边……” “瞒着老爷就是。” “可是凤奶奶瞒不住啊,她可是掌家媳妇,到处是她的耳目!” “没事,给了她银子,她不会说话。” 宝玉笑了,凤辣子跟王夫人一样,都是出自王家的妖族,只不过王夫人是纯粹的三首火乌,凤辣子就不是了。 凤辣子的父亲是王家的三首火乌一族,她的生母,却是一只成了妖的五彩禽鸟。 说好听了,那是五彩禽鸟,比七彩的孔雀、九彩的神鸟凤凰差了些,但也是多姿多彩的鸟禽,但是说不好听了…… 野山鸡。 凤辣子的母亲,正是一只野山鸡修炼成妖。 而凤辣子,很不巧的继承了女方的血脉,本体也是一只五彩的山鸡。 所以说,贾府不吃鸡的习俗,虽说是因为贾政说过一些不让吃的话,但最重要的,还是避开凤辣子的忌讳。 没多久,王善保拿着食盒回来,打开有上下好几层,每一层都是一种鸡的做法。宝玉弄了些尝尝,似乎因为长久没吃过,觉得特别鲜美。 剩下的,就让几个莽汉子抢了精光。 嗯,还有一头驴…… … 午夜,各个主子房里还亮着灯火,有点昏暗,不是全部的灯火都亮着,而是贴心的大丫鬟凑着烛光,在给主子刺绣一些东西使用—— 贾府是个讲究的,以贾母为例,就只用自家刺绣的衣裳、抹额。 宝玉往碧纱橱走,经过贾母暖阁,还有四春院。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房里的灯火都暗了,只有贾元春房里灯火通明,似乎还有人说着话。 贾元春是他的亲姐姐,近来在皇宫当值,许久没见。 宝玉让王善保等人先回去,自个拐过去,要跟姐姐说话。 开门的是大丫鬟抱琴,宝玉并不奇怪,能跟贾元春秉烛夜谈的,也只有这个大丫鬟抱琴。贾元春还有两个堪使唤的丫鬟,一个青芸,一个琴韵,年岁小了些,已经睡下了。 抱琴穿着一件枚红色的长裙,上身是蝴蝶双襟的长褂,淡粉色,显得娇俏可爱。看见宝玉,惊喜叫道:“姑娘快看看,宝二爷来了!” 贾元春拖着裙角跑来,还是宫里当值的衣裳,显然刚回来,还没换下。她抱住宝玉,真真心疼了一会儿,这才让抱琴斟茶,给宝玉暖身子。 两姐弟喝着宫里带来的好茶,叙说人伦。 宝玉看见贾元春眉眼中难掩疲累,摇头道:“姐姐,这宫里的职司,说不得就尽快辞了吧。过阵子就是挑选女秀,你是皇后宫里的女吏,别不小心给当选了,做那皇帝的妃子去。” 贾元春强笑道:“这样倒是好了,我也能帮衬府上。” 宝玉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帮衬府上? 贾府那么多爷们呢,用得着你来帮衬? 他真想贾元春赶紧辞了女吏的职司,只因在《红楼梦》的原著里,贾元春真个当选了妃子,加封贤德。 贤德妃,正是贾元春日后的身份。 他知道贾元春做了妃子,对贾府的帮助很大,但只是延续了贾府的荣光,不能挽回‘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的这种凄凉境遇。要说从外面看,他不介意贾元春当妃子,但如今,贾元春是他的亲姐。 接了小宝玉的身子骨,贾元春又疼他,他怎么能看着不管? 当朝皇帝虽然雄才大略,以帝王之身,作出和西、和南、联北、灭东的大好决策出来,但也是一个垂垂老者。 当朝帝王修炼的是帝王之功,不能延寿,如今八十九岁,最多十年就要归天。 贾元春呢,是青丘狐族,将来修炼上去了,还能延寿,她要守多少年的寡? 摇摇头,调笑道:“我说姐姐,您可别跟我抢职司。这中兴贾府的事情,要交给我这个宝二爷。话说回来,您就没个喜欢的?不需要我牵个线?” 贾元春拍了宝玉一下,笑骂道:“就你多事。” 脸上略红,嗔道:“要说喜欢的……你知道北静王水溶吗?” “你喜欢他?” “不是,只是女吏们都说北静王好,是个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 宝玉没来由的,就想到了自己和贾雨村。 脑袋挂上冷汗,磨牙想道:【说不得自己过些时候,要试试这个谦谦君子的含金量。里外只是个三甲举人而已,得罪了一个贾雨村,不在乎招了另一个。】 还是那句话:贾元春,是个疼自己的亲姐。 … … 练了二十多天弓箭,宝玉能十矢十中,当然,只是在平地射静物的情况下。他试过射快速运动的野物,那一箭下去,竟然把焦大找来的黑狗射爆了脑袋,也就不再试验。 “宝二爷,您就是心善。要说杀生么,世上哪个不杀生?托您的福,老头子没黑狗肉吃喽。” 宝玉只是摇头,不介意杀生,但也不想无缘无故的,沾染了哪种生灵的血。 愣了下,问道:“黑狗肉?焦老爷子,您可别说,这条狗是您顺摸来的。” 焦大赧然,挠着乱糟糟的白头发,辩解道:“哪能啊,是街上的,捡来的,是野狗。” 宝玉哼了一声,摸出块银子递给王善保,让他出去找找。要是有黑狗的主人,赔了银子就是。 大周没那么多爱狗的,只是养来看家护院,要是开了灵智,成了妖怪,才会当作家人对待。 也有那亟不可待要弄死成妖的犬类的,多数会被王道儒家救下。 王善保领命去了,宝玉又练了阵,直到焦大点头认可,说他能够命中多数活物,这才告辞离去。 他需要准备行李,前去金陵。 开春大考,就在三天后。 别看玎珰是匹跛脚马,但也是鬼怪精灵属的,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而且昼夜交替,不需要停歇。金陵城距离中都城两千余里,也就是一天多点的时间罢了,他还有空闲。 宝玉拜见了贾母、王夫人,又听了贾政训话,往碧纱橱里走。 突然拐去北边的方向,去了薛姨娘暂住的厢房,跟薛姨娘商量一阵,带走了薛蟠。 薛宝钗泪眼汪汪,美人坯子的小脸满是失落,嗔道:“娘亲……” 薛姨娘抚摸宝钗的发髻,笑道:“小丫头,慌什么?知道你喜欢宝哥儿,可是男儿志在四方,终是要出去的。又不是不回来。” “别顾忌林黛玉,她一样也得留下。宝哥儿不在的日子,你尽管找林黛玉去顽。她是个没心机的。” 薛宝钗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些不该有的成熟。 行礼准备妥当,满满的一大车。玎珰被套上笼头,很不情愿的给了贾政派来的车夫几个大驴蹄子,得意的昂昂起来。 它可是鬼怪精灵,是跛脚马,需要什么马夫? 宝玉上了车,薛蟠也跟了上去。外面有林黛玉依依送别,也只说尽量考好,等车走远了,泪珠儿再也忍耐不住。 晴雯安慰道:“林姑娘不用担心,很快就回来了。” “我怎个不担心,这出去了,谁来照顾他?” “有袭人姐姐呢,还有王善保、李贵,还有茗烟那个泼猴子……” 晴雯安慰着,安慰着,眼泪也哗哗的落了下去。 宝二爷没出过远门,这一出去, 万一病了痛了, 可怎生是好?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紫纱飞天 跛着一条腿,玎珰还是悠闲自在的跑着。 两边的景物飞掠而过,玎珰也不看路,兀自低着马脸啃咬脖子上挂的大肉,喝脸庞上贴着的酒坛子里的美酒。 它是马匹类鬼怪精灵,奔跑是它的本能。 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要吃食够了,永远不会疲累。 黑驴身子两边泛起白云状的丝缕,汇聚成团,把个马车车身连带车轮都给裹了。不管是宽阔的大道,还是林荫小径,又或者崎岖难行的山路,不带半点颠簸。 薛蟠在车里睡得正熟,打着憨,也不管宝玉为什么带他来。宝玉拿毯子给薛蟠盖上,名义上是弟弟,但以他的心性,只觉得薛蟠是个大孩子一般。 【贾史王薛,四家府上同气连枝,就是这般的信任吗?这个薛蟠,也不怕我把他给卖了。】 宝玉笑笑,掀开三重锦绢的窗纱帘子。 王善保、李贵、茗烟坐在外面的跨栏上。茗烟人小,贪睡,早就靠着车身睡下了,身上盖着李贵的外衫。 别看两人总是吵闹,这个小茗烟,真个是李贵看着长大的,最是疼爱不过。 李贵在打瞌睡,轮到王善保当值。看见宝玉掀开窗帘,王善保木木的脸扭过来,笑道:“爷,怎么不去休息?这睡上两次,金陵城就该到了。” “睡不着。” 宝玉回了一句,看这山区美景。 正是清晨,薄纱般的雾气渐渐散去了,露出寒冬里的茫茫苍山来。宝玉伸手‘抓’了一把风中雾气,恍然想起了一种可怜的鬼怪精灵。 白霞仙子:山间晨雾成妖,朝生夕死,生性纯良,喜欢给迷途深山的旅人引路。据说不愿意自然消亡的会变成魔怪,吞吃旅人精血得以存活。 朝生夕死,比红袖娘还要可怜。 宝玉叹了口气,问道:“善保,你说咱们在这山区,会不会遇见不愿意消亡的白霞仙子?” “爷,用不着担心。要说变成魔怪的白霞仙子,那真是个厉害的,能打过进士。但是普通的晨雾怎么能生出这等灵秀的东西来?要说白霞仙子多的地方,还是在青庐山。” “青庐山文院?” “对,就是青庐山文院所在的那个青庐山。据说之所以设在那里,就是为了保护白霞仙子。您也知道,白霞仙子能收集雾霭制墨,产生的罪墨是墨中极品,堪称最顶级的灵脂墨了。” 宝玉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 据说在白霞仙子生性纯良,在她诞生的时候要是杀一个人,用血泼满她的一身,再用十个人的性命胁迫,就能让白霞仙子收集雾霭制墨。 这样制造的墨已经是很好的灵脂墨,但不能称为极品。想要极品的那种,就要在太阳落山、白霞仙子消亡之前杀掉那十个人,勾引起白霞仙子的怨气升腾。 物极必反,也就成就一滴极品墨了。 由于青庐山上白霞仙子的出现最为频繁,仿佛松烟的雾霭质量最高,所以叫作庐山松烟墨。 但很少有人这么称呼,都称之为—— 罪墨一缺! 十一人的性命成就一滴庐山松烟莫,千滴墨才能凝聚墨条,内含一万一千人的性命,被称为罪墨一缺,也是自然。 宝玉想到这里,再看逐渐消散的雾霭,仿佛看见无边的血腥气。 这儒家大周,未必如他想象的一般美好…… 拍拍脸颊,笑道:“还是打起精神来,到底不是中都城,没那么安稳。” 王善保刚想点头,突然有声音荡漾四周。 是女人的声音,但是略带沙哑,沙哑中又特别富有磁性,让人听了,不由觉得——这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奇女子。 “你尽可安稳,只要奴家不杀你,这里就没人杀得了你呢。” 天空一片紫纱,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马车车厢的顶棚。 王善保挥拳打了上去,火红的妖气仿佛一只凄厉的惨狐,张牙舞爪的,要把马车顶上的人给撕碎。 蓦然。 紫光乍起。 只见王善保呆了一下,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扯下马车,落在马车后面几百米的地方了。 玎珰停下脚步,往上面看一眼,两排大牙咔咔的笑。 “木愣子王善保,还不追上来,不然的话,你家玎珰太爷可就先走了。” 不用它说,王善保已经追了上来。没敢再对车顶的人出手,而是跳进马车,连同李贵、茗烟和车内伺候的袭人一起,把宝玉团团护住。 薛蟠就是个没什么心思的,打成这样了,还在睡。 宝玉看看玎珰无所谓的表情,让王善保他们放松些,跳下马车,打量车顶上的人。 只见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十三四岁,仔细一看,又好像八九十岁的老妪。 他看不出来女子的年纪、具体长相,只是心里一直觉得——这是个美丽非常的女子。 女子一身紫色纱衣,洋洋洒洒了五六丈方圆,好像一朵高贵的紫檀花。 而女子,正是这紫色檀花里最为美丽,也最为高贵的花蕊。 宝玉躬身行了一礼,笑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别离桥头,紫纱飞天,叫我紫纱就是。” 紫纱一点不瞒着,连同姓名、来历一起告诉了。 宝玉心里咯噔一下—— 他最后送别贾雨村的谈话、动作,可是看在了紫纱的眼睛里? 那时候,他可是完全暴露了本性啊, 虽然,贾雨村也是。 【别离桥头,紫纱飞天……别人是一辈子撞不到一个鬼怪精灵,我呢,这是走两步就有一个…… 要注意了,不能让这些怪家伙再捏到把柄。】 讪笑着,让表情更纯良,眼眸更和善了些。 紫纱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宝玉,看了一会,噗嗤笑出声,道:“你别装象,再装我也不信。” 好吧,宝玉让表情自然了。显然的,紫纱真的看见了别离桥头的一幕。 紫纱从车顶滑落下来,刚到地面,扬了五六丈方圆的紫色纱裙就变成普通长裙,让她在地面站着。 “放心吧,我不杀生,只是对你有点感兴趣而已。” 宝玉认真听着,让这种东西感兴趣,可不是什么好事。 紫纱瞬间从马车旁到了玎珰的黑驴背上,敲着玎珰的脑袋道:“我在别离桥头,看遍了天下送别,只见凡夫俗子悲痛莫名,不见文人骚客真情流露。但要说假的,还真没遇见你和那个贾雨村这般假的,伪君子到了极点,让人生气。” “让您见笑了。” “岂止是见笑,简直呢,想杀人。” 紫纱眯起眼睛,点点紫火般的冷芒不断闪烁,吓得王善保几个连忙挡在前面。玎珰也耐不住了,撇上去白生生的两排大牙,要咬人。 “去,你要是长开了我还怕你三分,现在就是个幼生的野驴,跟我拿什么架?” 紫纱一巴掌把玎珰的脑袋拍得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诡异的又转回来,这才对宝玉道:“伪君子,我听闻你的诗才极好,要来求一副对联,挂在别离桥头上。” 宝玉乖乖点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明摆着,紫纱不是来求对联的,是来要的。 不给,要挨揍。 紫纱咬牙道:“我在别离桥风吹雨打三千年,看惯了离别泪,却看不惯你们这些文人骚客假惺惺的作词作曲。什么东西啊,自诩为高人一等,硬是让个别离桥变成了别理桥,我不喜欢!” “那您是要?” “一副对联,连同横批。就写文人混蛋、垃圾、不要脸,非得让那些不要脸的别再霸占别离桥了不可!” “行,那润笔费用?” 紫纱把眼睛瞪圆了,惊声叫道:“润笔费?你你你……” 突然畅笑起来,“好,你要润笔费我就给,看你写的到底值个什么价码了。我揍过秀才,揍过举人,也揍过进士,就是没一个敢给我写的。本以为你个伪君子,说不定吓唬一下会给我写,却没想到….. 润笔费?很好,我给!” “帮不帮杀人?” “不帮,我只揍人。” “行,揍贾雨村、钱谋学,嗯……”宝玉想了又想,还是把‘揍贾政一顿’的心思放下了。 算了,暂且饶了他。 紫纱偏头想了想,贾雨村,钱谋学……问道:“钱谋学是不是陈长弓的大弟子?” 宝玉点点头。 “那我揍过好多次了。以前没打过陈长弓,他的弟子,我揍了十几轮。” 宝玉咽了口唾沫,这个紫纱,果真是个厉害的,有点不甘心的道:“那贾雨村?” “前几天揍了他个半死,他不敢给我写。” 好吧,宝玉是个知足的人,眉开眼笑的从碎花软黄玉四方砚里擎出笔墨和造竹纸,泼墨挥毫,写下骨力茕劲的两行大字。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没刻意改变字迹,就是他的字。大周境内,独此一家。 恬不知耻的道:“这幅对联应该可以了。把屠狗辈和读书人放在一起,那些文人墨客的,没脸面再霸占别离桥。用的我自己的字迹,谁要是还敢霸占别离桥了,就是让我看不起。” “不行不行,你只是个生员,哪个在乎被你看不起了。再说了,这幅对联出去,你的文名要坏,就更不值得别人在乎了。” 宝玉一翻白眼,道:“你也知道我的文名要坏?” “大不了给你加价。” “好,君子一言。我给你写,润笔费你看着给。”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文火汇聚 宝玉才没傻到再提要求,听听,三千年别离桥头,这样的老怪物,天知道有多少好东西。 他沉吟片刻,在对联之外,加了一个横批。 四字横批:三省吾身! 紫纱先呆,后怔,最后大笑出声。她瞪了宝玉一眼,抓起三张造竹纸,化作紫气飘散。 “好你个伪君子,一个‘三省吾身’扭转全文,不仅达到了我的要求,还让我的别离桥为你广扬文名。最后还要我欠你的润笔费!” “这是你的本事,我紫纱飞天认了。只是以后,别让我在别离桥头看见你!” 宝玉冲着天空拱手,笑道:“以后有生意,还望继续合作则个。” 天空传来一声冷哼,夹着忍不住的笑,宝玉也是低声笑了,钻进马车。 众人跟着上去,王善保三个还是在外面,只有袭人进了车厢。袭人给薛蟠把毯子掖了掖,笑骂过这个没心思睡得香的,就看宝玉。 一双贤惠的眼儿,泛起崇拜的水波来。 “爷,您好生厉害。”她柔声道。 外面传来玎珰夹着驴叫的叫骂:“可不是好生厉害?算给你家玎珰太爷出了气。哈哈有意思啊,只看前两句对联,那是把文人压在了屠狗辈的底下,传出去会被骂翻天,文名也就荡然无存了,可是加上横批…… 宝玉你个孙子噢,真真个不要脸皮。” 按辈分算,宝玉还真是它的孙子辈,可就跟紫纱说的一样,这个玎珰,其实是个还没长成的,幼生的鬼怪精灵。 宝玉摔出去一坛老酒,把玎珰脑袋砸了个包,也让玎珰忙着喝酒,别再嘴里不干净。 他悠悠的笑,也很满意自己的横批。 一句三省吾身,就是把前两句的广义辱骂变成了辱骂自己。让外人看了,只会觉得他贾宝玉礼贤下士、贬低自己。而这种贬低不是没有缘故的,而是要三省吾身。 结合姻香楼的连篇一十一问,会让他名声大好。 同时呢,既然挂出去了,看到的文人也要三省吾身,想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不正确的事情。 霸占别离桥,让‘屠狗辈’不能在桥上告别,正是当前最不正确的事情。 如此, 也满足了紫纱飞天的要求。 … 别离桥头伤别离。 参加开春大考的早就出发,别离桥的行人明显稀疏许多。 只剩下开春发去外面做官的,偶尔有一两人,都是身穿青色的举人长袍,要去外地做个守备或是县尹。前来送行的有文人、富商大贾,奴仆成群,车马如簇,把个别离桥头堵得水泄不通。 探亲外出或是归来的普通百姓,只能拐过去十几里路,从远处窄桥通行。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得众人迷失了眼睛。等风过去,桥头多了一副对联。 左书:仗义每多屠狗辈; 右书:负心多是读书人。 有人打眼看了,张嘴就骂:“混账东西!这到底是谁写的?怎么能把屠狗辈和读书人放在一起,还要把读书人放在……屠狗辈的下面。这,委委的不是个道理!” “闭嘴!” 青袍举人才气燃烧,正气加身,一掌把大骂的富商打飞了去。 “你且看清,这是谁的字!你且看清,上面还有横批!” 众人连忙往上看,只见虚空之中漂浮一张造竹纸,普通的造竹纸,书写有力的四个大字。 三省吾身。 横批是三省吾身! 青袍举人的眼睛明灭不定,突然看向桥头的下方。他见那些车马、奴仆把桥头堵个严实,不让普通的民众通行,脸色就不好看了。 【我怎么没注意到,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呢?文人应该谦恭,应该德被天下,怎么能做这霸道的举动?那贾宝玉一言一行都有法度,藏着道理在其中,不会平白写个此等的对联。他是在三省吾身,也是让我等……三省吾身呐。】 【不愧是作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贾宝玉,不愧是踩了两位三甲的宝二爷。】 青袍举人伸开手掌,遥遥对着桥头堵塞的车马奴仆,开口吟道:“伯也持殳(一种一丈二尺长没有刃口的武器),为王先驱。” 举人开口,出口成章。 声音刚落,一道寒光汹涌而去,寒光长有一丈二尺,却不锋锐,把那堵塞的车马、奴仆全都推到一边,让出了通衢大道。 “宝二爷心怀百姓,李某受教了。” 这举人弯了腰,对着南方金陵城的方向,遥遥说道。 … 桥水优雅,青山巍峨。 玎珰一路疾行,宝玉也在一路上,把个大周境内的青山绿水看了个痛快。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有些地方长满青松,依然存着绿色,在这一片苍茫的雪景里,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没看见灾民,应该是安抚完毕了,只是还没听说瘟神到底抓到了没有。】 宝玉转过一个念头,自嘲的笑了起来——最近总是跟举人较劲,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个生员,哪里轮得着他担心这些事情。 只是见灾民苦楚,心底善念,让他不太安稳罢了。 宝玉闭上眼睛,内观文山。 熊熊八十把文火燃烧,最上方的一把,更是冲天一丈有余,已然触碰到了最后一把文火的边缘。在宝玉的计算中,这最后一把文火,应该会在第二天一早点燃起来。 不早不晚,能赶上开春大考。 突然,百丈文山的更高处,那茫茫然不知道有多宽广的天际之中,陡然亮起一颗星辰。星辰通体碧青,光芒却不是那种青色的,有点诡秘的幽火,而是绚烂四方,惶惶正气浩荡。 “这是……” 宝玉呆了一下,迈步走到第八十一把文火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秀才大考,只要是通过的,都会有九位举人开口认可。九位举人认可,文山之中会有九星连珠,汇聚八十一把文火为一把烈焰,照亮登山之路。 生员登文山,攀登文山之巅,点燃文山就能取得秀才文位。 就能纸上谈兵! 而此时…… 宝玉仔细盘算了一下——跟别的生员不同,他已经得到了包括贾雨村在内的,八位举人的认可。至于最后一位,应该是对联挂上去了吧? 【果然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明明是被我反击了一把,自身吃了亏,却还要认可我。这是文人才会做的事情,换成一般人,早就结下大仇。】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结怨,而是他们认可了我的人品、本事,会正眼看我。】 宝玉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毕竟别的生员,都是在秀才大考上通过了,才能得到举人开口认可的。 他笑了笑,往下看去,第八十把文火的火焰,已经触碰到了最后一把文火上。 是在引燃最后一把文火。 多了一个举人认可,他的文名更盛,自然有更多人想起他的诗词,揣摩、学习他的诗词,他的才气也会增加。果不其然,只见火焰汹涌一分,把最后一把文火,彻底引燃了去! 九九八十一把文火,熊熊燃烧! 宝玉抬头看天,只见天空那颗碧青星辰之后,逐渐显露出八颗星辰出来,连同最初的一颗连成一条直线。 九星连珠! 还没参加秀才大考,他就要扩跨出通过大考后,才能跨出的这一步。 回想贾政告诫他的,关于秀才大考通过后会发生的事情,宝玉把两只手掌交叉,放在身前,腰肢微微弓起,正色道:“后学末进贾宝玉,愿以文章成火,攀登高山,照亮前路。 愿为人道先锋,不惧崎岖路行!” 九颗星辰,蓦然大亮。 碧青光芒透彻百丈文山,九九八十一把文火烈焰熊熊,被光芒席卷上了高空,化作一把熊熊燃烧的火把,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宝玉的手掌里。 天空回荡铿锵之音,仿佛从无穷远处来,又仿佛响在耳边。好像来自远古洪荒的过去,又好像射进遥远不知何许处的未来。 “文章成火,照亮前路。为传承计,勇于攀登。” “登文山,” “登文山,” “登文山……” 开文山之后,便是登文山。宝玉不用抬头,也知道自己身在百丈文山中间,略微偏高的地方。 他计量过: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山顶,还有四十一丈。 成就秀才文位的最后一步,就是登上文山山顶,插上汇聚的文火。文火会蜿蜒而下,点燃整座文山。 只要点燃了文山,哪怕不去参加秀才大考,他也是秀才文位! 所谓秀才大考,是先贤帮助后辈设立的,能够减小修炼难度的大考,而不是设下关卡,卡住后辈的实力。 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没有一个例外的,都是先驱者最为艰难。 身在这儒家大周,宝玉能够享受先辈的荫庇,只是到了这种状况,似乎他还能‘享受一下’,儒家先驱者们经历过的磨难了。 比如孔圣,比如孟圣。 比如先辈半圣们经历过的那些…… 宝玉紧握火把,抬头看见火光照亮了前方四十一丈,直到山巅。他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山顶,抬脚前行。 脚掌刚刚抬起,前方脚下,蓦然是一片刀山火海。 痛,发自灵魂的剧痛! 苦,苦进心脾的凄苦! 难,让人不敢动弹的艰难! 宝玉只觉得浑身数以百亿计的细胞,每一个最细小的地方都传来无数的痛苦,包含人世间的所有负面的东西,让他不敢前行。 跟这些痛苦相比,他要成圣的抱负,似乎都有点渺小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火漫金陵 “我思故我在,” “我要做什么,那就去做。” “既然做了,坚持了,努力了,就能成功。” “我可以走,我,永不退缩!” 宝玉突然笑了,被火海烧成黑炭的脸扯出特别难看的笑容,被刀山穿透的身子,已然流不出鲜血。只知道自己要往前走。 一步,两步,身体麻木。 三步,四步。 宝玉僵硬在原地,想要前行,身子却不听使唤了。 他的腿骨早就折断,身体都不存在了,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这四步? “爷,到金陵城了。” 一声柔和的轻唤,把他唤回了当前。 宝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完好无损,打开窗帘,已经能看到金陵城藏青色的巍峨城墙。 四步路,让他走了一天一夜。 四步路,让他承受了,这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痛苦。 宝玉冲窗外啐口唾沫,咬牙道:“不去庄子上,就近找家客栈。” 距离大考还有一天时间,他就不信了,自己不敢再走一遭? 他不服输! … 却说贾雨村早些日子到了金陵,刚刚上堂,就把积累多年的冤案、错案梳理清楚,全城称赞他是青天大老爷。 这天没有击鼓鸣冤的,就遣退了一应衙役,只剩下个传令的,要陪着说话。 那衙役低着头,不敢看府尹威仪,就听贾雨村温笑道:“高僧,许久不见,怎么这许多天过去了,都还不肯认了贾化?” 贾雨村原名贾化,字时飞,别号才是雨村。在外面他都用着别号,只有对熟人,才用本名。 衙役抬头笑道:“不敢高攀大老爷。小的现在不是和尚了,还了俗,也就变回了原来的名姓,大老爷叫我刘二狗就是了。” 刘二狗讪笑道:“和尚不能吃肉,不能找女人,委实无趣。不说这个,大老爷留下二狗子,不知道想问什么话?不瞒大老爷说,咱做惯了和尚,乍做了这人世间的,事事都要小心,大多注意着呢。” 贾雨村含笑道:“且不说这个,你我相逢于破庙,虽然过去许久,仍是贫贱之交不可忘。且随我来。” 带着刘二狗去了后厅,好酒好肉招待着,饭菜上了几次,酒水上了几轮,勾肩搭背,亲热得很。 等吃完了,这才不经意问道:“你刚才说注意着,这金陵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当然有,” 刘二狗得意道:“您是金陵府尹,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只要注意这一句。” 好像一个醉酒的俗人,满脸得色,癫癫放歌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贾雨村颔首笑道:“这是说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了。” “没错,我知道你和贾府的宝二爷有过节,生怕你猪油蒙了心,非要跟四大家族过不去。你刚上任就处理了这许多案子,唯独有一个,我给偷摸顺来了,为你好。” “哪一个?” “是个人命官司。” 刘二狗大咧咧的喝了贾雨村倒的酒,一副‘为你好’的模样,傲气道:“薛府的嫡子,也是大公子薛蟠,您是知道吧?他和城里的一个粮商争着买一个婢女,各不相让,竟然把人给打死了。我怕贾化你非要处置大公子,就把案卷藏下,省得得罪薛家,自己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修竹在旁边候着,修养再好,都有点忍不住。 听听,恩师记得贫贱之交,这刘二狗也不能顺杆子爬啊。又是‘猪油蒙了心’,又是‘自己不知道怎么死的’,真个没把自己当外人,反而当成了长辈似的人物。 林修竹怒哼一声,就要上前说道。 “不用怄气。” 贾雨村笑道:“他只是喝多了酒,不是故意惹我难看。再说了,里外是想着我好不是?” 林修竹愤道:“他是想自己好,想往上爬呢。” “人情世故,不外如是。” 贾雨村摇摇头,让林修竹把刘二狗扶到客房休息,自个披上大麾出了门,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贾雨村说的,林修竹都当成圣旨一般,立马给刘二狗收拾了客房。只是其他的,就不再去管。 哐的一声,林修竹摔门出去,许是惊了酒醉的人,那刘二狗睁开一只眼,吃吃的笑。 “四大家族也就罢了,不过是不入流的妖怪而已,这个贾雨村,怎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习惯性的摸了摸脑袋,没摸到光头,反而是一头乌黑的发髻,嘴角荡起苦笑,有点自嘲的味道。 贾雨村从外面回来,手里多了两封白花花的银子。一封一百两,是给他的茶水钱;另一封用托盘盛放着,白花花的一片,有五百两那么多。 贾雨村把两个五十两的银锞子递给刘二狗,吓得刘二狗连忙跪下,口称大老爷不提。 “不用怕,这是给你的跑腿钱。” 贾雨村仰天长叹道:“想我贾雨村一生重义轻利,没想到做了官,反而瞻前顾后,要做那贪赃枉法之人。刘二狗,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算是给你的,另外五百两送去给粮商冯家,告诉他们,是薛府的赔礼。” 刘二狗乐呵起来,道:“放心吧大老爷,那冯家本就是贪利忘义之人,告官也只是想索要银钱。有这五百两,他们能乐开了花。” “那就好,里外要把薛蟠大公子摘出去。” 贾雨村仔细叮嘱道:“记得要晚上去,不要被人看见。” “大老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去。” 刘二狗乐颠颠的抱着银子走了,林修竹目送人离开,英俊的小脸儿,满是苦涩的看向自己的恩师。 贾雨村只是笑,对天吟哦:“天地为棋盘,豪杰作黑白,我等,本该如是……” 林修竹不明白,这刘二狗,哪里像个豪杰了? … 深夜,火烧半边天。 一道褐色身影,一道白衣大麾。两者一前一后,好像流星般射出城外,跌落在山野之间。 “贾雨村,你好狠的心肠!” 刘二狗一身褐红色衙役服饰,摔在地上,嘴角呕着血,怒道:“我以为帮了你可以平步青云,再不济的,我也是个有用的,你何必要杀我灭口?我知道你要你的君子文名,但我也是个藏得住嘴的,对你有用,你何必杀我?” 贾雨村有点狼狈,白色大麾都染了泥土,笑道:“我以为你骂我狠毒,是怪我杀了粮商一家,原来是为自己…… 高僧,佛门不是济世为怀吗,为何只记得自己呢?” “我,我早就还俗了。” “那可未必。” 贾雨村刷开折扇,笑道:“人在俗世,心在佛门。你不远万里从浩瀚盛唐赶来,难道只是为了还俗这般小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刘二狗蹦跳起来,目瞪口呆看着贾雨村。 稍后,苦笑道:“就算我不是大周人,不也为大周做个衙役,也是有用的。大老爷,我只是混口饭吃。” “那也不可,大周,到底是儒家天下。” 贾雨村的眼睛十分明亮,亮到让人觉得冷酷了。刘二狗呆滞片刻,突然笑道:“大老爷,您是法道儒家?那为何要帮薛蟠?这可是大好机会,您杀了粮商一家,正好能嫁祸给薛府!” “自然要嫁祸给薛府的。薛府要斩草除根,雇佣衙役刘二狗,杀了粮商一家。此等罪名,只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再削弱一些,就能做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呢,刘二狗,你得死了。” 刘二狗悄悄后退,劝道:“不对,大老爷,我对您有用。您也看到了,我是举人实力,有举人实力啊!” “要是没有举人实力,盛唐佛门怎么会派你来?” 贾雨村正色道:“不管是盛唐还是大周,都是儒家天下。高僧,你要为佛门开辟极乐世界,就要在盛唐按照儒家的规矩做,跑到这里,你是自寻死路。” “且听我吟:天子按剑怒,使者遥相望。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 一道寒芒化作利剑一柄,瞬间贯穿刘二狗的胸膛。 刘二狗浑身腾起金光,佛门金身全力祭起,仍然被贯穿胸膛。他挡住了贾雨村八次吟哦,这最后一次,竟然连躲闪的能力都没有。 “《剑吟》数首,没有这一句。” “贾雨村,这句诗不是你作的,原来你……” 贾雨村走上前去,手中素白折扇轻敲刘二狗额头,就见刘二狗瞪着滚圆的眼睛,噗通摔在地上。 气息全无,血脉冰凉,死的不能再死了。 贾雨村低声叹道:“千里孤坟生荆棘,皎月之下风带凄。高僧,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留你全尸一具。” 白衣远离,只留下一座新起的坟包。 没有墓碑,没有杨柳,不会有人前来祭奠。甚至有那赶路的行人巧合遇见了,也注意不到这满是荆棘的矮小土丘。 只剩下依稀的感叹声,远远的随风散去了。 “有沙弥苦行万里,割舍心中牵挂,有僧人缀步四方,只为挽回心中那朵莲花,有道士被善念所扰,忘了曾经求做神仙,有真人为情所困,浪荡天涯,善恶都且随他。” “只是你我不同。这儒家大周,容不下无心的和尚。” 正文 第七十章 秀才大考 宝玉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晨时分。 这一觉,可是把自己睡死了好多次。 他让袭人在身边待着,每隔一个时辰叫他一次。 一个时辰,恰好是他能够走出一步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在文山里走出一步,要承受一个时辰的千刀万剐、烈焰焚身,以及粉碎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灵魂的痛苦。 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走出去一十二步,连同开始走出的四步,一共攀登了十六步的距离。 算起来,也就是两丈多一点。 而他距离文山山顶,一共有四十一丈。 【秀才大考结束后,那可是要得到九位举人认可,然后攀登文山的,听说攀登文山最多需要半个时辰。】 宝玉惊讶了,乃至于惶恐。 这样的文山攀登,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 天啊,难道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受虐体质,要忍受别人几百倍的痛苦?还是说…… 他的忍耐力弱到了这种程度? 不管了,今天就是秀才大考。 宝玉走出房门,入眼是一个小院——虽然没进贾府在金陵城的宅子,也没进薛蟠的府邸,但是找了金陵城内最好的客栈。 国公府宝二爷的身份使然,要是吃穿用度差了,还要挨贾政的训。 宝玉见识了一下金陵城最大客栈的天字号上房。是个小院,古色古香,葡萄藤爬满院墙。寒冬腊月的,自然没有葡萄藤上的绿叶,但是随着一场夹着冰雪的细雨,今年的春,格外的来得早了。 院子里有点点嫩绿,是开春的草芽。有伺候的小二哥拿着铲子进来,要给客人扫除干净。 宝玉笑道:“开春的绿色可是好东西,我也就住几天光景,暂且留着吧。” 小二哥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朴素却很干净,凑趣道:“还是这位爷有见识。开春的绿,那是最吉祥不过了。” 宝玉见他会说话,赏了一串大钱。 薛蟠从外面进来,边跑边骂:“宝哥儿,你给我评评理,这姓冯的一家死绝了关我什么事?竟然有人说我斩草除根,是杀人灭口!混账东西……你自个去秀才大考,我去找了家丁仆役,看谁敢乱说话。” 宝玉愣了下,问道:“官府怎么处理的?” 提到金陵城官府,薛蟠立马得意起来,道:“还能怎么处理?帮着辟谣呗。那个贾雨村真是个懂事的,派了衙役出来,说是走了水,自个烧的。咱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他哪里有胆子得罪?” 听到这话,宝玉就觉得不对劲了。 就算是辟谣,那也该有个说头。薛府是皇商,牵扯到他们的事,贾雨村这个府尹应该亲自出面辟谣,而不是只派了衙役出来。想及《红楼梦》原著里压垮四大家族的几个案卷,宝玉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蟠哥儿。” 宝认真问道:“你说冯家被烧掉了,真的不是你做的?也不是府上的人做的?” “绝对不是!” 薛蟠也很认真,冷笑道:“府里的那些东西,平日里只会端我的威风。我不在,他们铁定没这个胆子。至于我自己……宝哥儿,我要做的是仗剑江湖的侠士,不是打家劫舍的匹夫!” 宝玉眯起眼睛道:“那就把事情闹大。” “怎么闹?” “带领所有家人围了金陵府,一定要贾雨村出面彻查。不管他怎么搪塞你们,必须保证有五个以上的老妖家人陪同,一起彻查冯府的灭门惨案。绝对要记着,你,以及比较重要的府里人必须集合在一起,要有五个以上的老妖保护,才能面对贾雨村。” 薛蟠大咧咧的道:“五个老妖?宝哥儿,你怕他贾雨村做甚?” “我怕他屈打成招,栽赃陷害。” 宝玉很认真的道:“蟠哥儿,你要记得贾雨村跟我是一样的人。而我呢,肯定会这样做。” “……”薛蟠。 好难啊。 别人穿越了,那是金手指成堆,虎躯一震,成群结队的厉害人物抢着要做小弟。他呢? 贾府一个烂摊子,薛府一个烂摊子,王家和史家暂且不说,这两个就够他受的了。可谁让他是贾府的嫡子,最受宠的宝二爷?要是府上倒了,谁逃得过,他都逃不过。 厉害人物也有,贾雨村,是个要把四大家族连根拔起的东西。 是敌人。 宝玉恍然觉得,除了唐宋元明清五朝大家当他的后盾外,自己真没别的可以嘚瑟。 最可怜的是:这个后盾,还是他以前读书学来的。 … 秀才大考在金陵城西贡院。 要是别的生员,首先要去衙门取了自己的户籍,表明自己是金陵本土人士,还要在学塾让夫子手书一份,表明此子点燃了八十一把文火,有资格参加秀才大考。 宝玉不需要,他是国公府嫡子。上述的两件事,是他在秀才大考中仅有的优待。 李贵开路,王善保、茗烟随行,宝玉带着玎珰在中间走。玎珰是个有脾气的,除了必要,它不让宝玉骑在背上。 这点宝玉可以理解。鬼怪精灵,在整个大周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沿街无数身穿灰袍的生员都在缓步行走。家境一般的,是独自前来,或者有父亲叔伯、兄长陪伴;家境好的,比如宝玉,就是奴仆陪着,都没有带丫鬟来。 大周男尊女卑,秀才大考时,别说丫鬟了,就连女眷都不能陪同。 很快的,到了贡院南直门。 豪宅大户,都是坐北朝南,初始是为了便于采光,渐渐的,就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贫困人家有瓦遮头也就罢了,富贵人家,讲究一个礼法。 贡院这等地方,讲究的礼法更多,除了最基本的坐北朝南外,还有大门几扇、门口栅栏多少、门上铜钉横竖几排——这点宝玉清楚。贾府是国公之府,三间兽头大门就要是六路钉,横竖六排。 贡院象征儒家法度,礼仪上用郡王级,就是横竖七排的七路钉。大门上方固定一座三尺铜镜。 宝玉让王善保他们等着,带着玎珰过去,就见铜镜扫过正气光芒,让他周身才气翻滚,宛如火焰燃烧。 “通过。”门子头也不抬,让人进去。 宝玉不介意门子的无礼。按照贾政的说法,每个贡院都只有一个门子,不是简单人物。 他对门子行了礼,带着玎珰走进去。 按照大考规矩,生员可以自带马匹,也可以选用贡院的骏马,不算违例。 只是贡院的马匹都是上等骏马,除了自认有更好的骏马的,没谁会自找麻烦。所以门子多看了眼玎珰。 注意到玎珰的马脸和黑驴身子,再看跛掉的左前腿,琤的一下站起来。 “跛脚马!” 宝玉听到惊叫声,回过头,对门子温和的笑了笑。 门子挥挥手,好像不愿看见宝玉似的,要撵人,嘴里嘟嘟囔囔的道:“混账东西,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这等豪奢?用鬼怪精灵作弊,亏他想得出来!” 宝玉苦笑不得。真的没想作弊,只是骑射方面…… 他没想靠玎珰取得多好的成绩,只想骑射上勉强通过就好。 【成为秀才就能向举人文位冲击,这事越快越好。可惜骑射上得不到多好的成绩,就得不到首席,甚至首榜前十都上不去,进不了青庐山文院。】 【没关系,只是文院而已,难道我宝二爷没有文院里强悍的师资力量,就成不了举人,做不了圣人了?】 宝玉畅然大笑,步履轻快了不少。 突然有人喊他,只说道:“宝二爷,林修竹这厢有礼了。” 还有人跟着道:“宝哥儿,贾环有礼了。” 要说林修竹的招呼还有几分真诚,贾环的招呼,就是妥妥的敷衍了事。宝玉回头看见林修竹直起身子,招呼时显然弯了腰,而贾环是他的弟弟,却是动也不动一下。 宝玉招手笑道:“修竹神童,环哥儿,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不介意贾环的失礼,孩子还小,以后慢慢修理就是。小树不修不直溜,他觉得贾雨村,应该会帮他修出一个轮廓来。 偌大的贾府,总不能靠他一个人撑着。 太累。 林修竹进了门,仿佛进了自己的国度,眉眼间神采飞扬,捭阖四方生员道:“宝二爷,您来了,却是让修竹有了压力。这首榜首席,修竹等了七年,是志在必得!” 一番话,气得生员们竖起眼睛。 这些生员,有些年纪大些,有些比林修竹还小几岁。不论年纪大小,都是点燃八十一把文火的天之骄子,哪个会服了别人?他们刚要开口讥讽,突然有人惊愕了一声,问道:“林修竹?可是七年前的修竹神童?” 顿时,满堂寂静。 七年前,有神童修竹,才华冠绝金陵。 七年不曾听说,没想到今年才参加秀才大考。这七年,神童又是去了哪里? 林修竹彬彬有礼道:“修竹跟随恩师游学,最近才从中都城赶来。诸位生员,非是修竹拿大,而是孕育七年,这首榜首席,修竹必须拿在手里!” “得首席之名,进青庐山学院,乃至举人、进士,这是修竹毕生心愿。” 说到这里,林修竹看了眼跛脚的玎珰,皱眉道:“只是看见宝二爷,修竹真个没了信心,才会有志在必得之说。” 宝玉摸着鼻子苦笑,没来由的,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好像刚给贾雨村找了麻烦吧。 腊月的账还的快,人家的爱徒跑来挑刺了。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砚台君子 宝玉没接话把,在众人看来,这是怂了。 林修竹真个从贾雨村那里学了不少东西,说话就说话吧,要一直看着玎珰。以贡院的规矩,马术上爱用什么坐骑就用什么坐骑,哪怕一条金龙呢,只要你有,也能让你用。 在生员们的眼里就不一样。大家都用普通的马匹,你弄出个鬼怪精灵来,明显是不公平。 宝玉要是多说话,林修竹就要把玎珰跛脚马的身份点出来,让他难看。 林修竹是三甲举人的爱徒,宝玉相信林修竹的见识,不会比贡院门口那个神秘的门子差…… “那个是谁啊,模样挺好看的,怎么牵着个跛脚的黑驴?” “应该是特立独行吧?能让修竹神童看重,肯定是哪座城池里顶尖的生员,只是这性子……没来由的带个黑驴博取众人眼球,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那就不相处呗,谁还仗着他?” 宝玉头里往贡院内部走,后面跟着林修竹、贾环,再往后是一应生员。他是来的早了,在他前面没几个人。就算有的那几个,也好奇众人的议论,慢了步子,加入后面生员的人群。 很快的,更多的指指点点落在了宝玉的背后。 贾环听着众人议论,几次忍不住想加入进去煽风点火,都被林修竹拦住了,气呼呼的道:“师兄,我想跟生员们述说同窗之谊。” 林修竹笑容温雅,仿佛有贾雨村的影子,低声道:“同窗?井底的蛙,难道能靠上九天真龙的鳞片吗?” 他很久没在生员里合群了,平日里交往的,都是秀才里拔尖的人物。就好像他说的做的一样,他要做首席秀才,进青庐山文院,再做那三甲举人。普通的生员,已然入不了他的眼。 贾环脸色通红,觉得跟林修竹比自己差了太多,但是跟宝玉……他注视宝玉的背影,拳头攥起来。 【总有一天我要你注视我的背影,让你追不上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仿佛感觉到不同的视线,宝玉略微回头,一侧温润无波的眸子对上贾环怒火中烧的眼,嘴唇稍微撇出那么一丝笑容出来。 好像对待不懂事的晚辈,有种宽谅、包容的感觉出来。贾环蓦然站直,牙齿咬得咯嘣脆响。 走进贡院殿堂,考校就算是开始了。殿堂内供奉一个个牌位,依照生、病、殁三种,分别是朱色牌位、褐色牌位以及黑色牌位。生员们要依次走过这些牌位,把这些牌位当作人,行够五种礼节。 说是五种,细分起来,却是有数十种之多。牌位按照各种礼节的标准、场景,也有不同的细致划分。宝玉依次走过,想着秦可卿教给他的注意事项,差不多做了半个时辰,才走过长长的牌位甬道。 前面有了光亮,坐着一人,宽袍大袖,苍老却细腻的手捋着灰白长髯,对他颔首微笑。 这是贡院夫子,所有参加大考的,都要对他执弟子礼。 宝玉把弟子礼行毕,就见贡院夫子摆了摆手,示意通过。君子六艺中以礼法最容易通过,很少有这关就被淘汰的,自然的,得分比重也是最低。 宝玉走进光亮处,发现出了殿堂,眼前是一片阔野。 旁边递来一件东西,是个牌子,上面写着次甲两个大字。宝玉欣然接了,随手塞进袖口。 君子六艺的考校,分为首甲、次甲、首乙、次乙……按照甲乙丙丁依次递减,直到最低等的次丁。他只学了不到一月的礼仪,能够得到次甲,已经很是满意了。 只能说自己学东西不慢,同时,也要感谢秦可卿的高水平和悉心教导。 后面是林修竹和贾环。林修竹接过自己的牌子,跟宝玉一样,随手塞进了袖口。贾环拿过牌子一看,得意的扬起眉毛,把牌子摁在胸口。 这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只要用背面粘了衣裳,就会固定住。 宝玉看见上面是朱红字体的首甲,笑道:“环哥儿,礼仪方面还算不错。” “毕竟学了许久。宝哥儿,你的是什么水平呢?我听府里人讲,你只学了不到一月的礼仪?” 宝玉摇摇头,拿出牌子,把次甲的水平给人看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贾环眼睛骤然亮了,嘴角撇得老高,险些大笑出声。林修竹哼了一声,吓得贾环把笑意拢回去,还是忍不住,脸皮子直抽抽。 那副纠结的狂喜神色,完全的遮盖不住。 林修竹轻声道:“策论是根,诗词是主干,其余的都是旁枝末节。师弟,你的眼光应该放得更长远一些。” 贾环点头应了,再看贾宝玉,发现宝玉早就转回了头,没有看他。 宝玉指着下面一排排的黑漆长案,笑道:“修竹神童,这第二关,好像也是你说的旁枝末节了。” 第二关,是书法。 作为儒家的第一场大考,也是入门的考校,秀才大考只考校君子六艺中的四种。分别是礼、书、御、射,除了这四种外,竟然连诗词都不会考校。 也对,能够点燃八十一把文火的,诗词方面,根本是不用再作计较的。 文人读书、作词、赋曲增长才气,提高修为,就好像秀才大考,需要点燃八十一把文火才能参加,既然点燃了八十一把文火,这三项就是不用考校的,要考校的,只能是其它。 据贾政所说,这四种考校也是入门,十成评分,只占其中的十分之四而已,真正的考校还在后面,却不知道是何等困难了。宝玉曾经问过,但这方面,贾政也不肯说。 不是不能说,好像是说了,也没用。 宝玉思量着,缓步下台。此时生员们都从殿堂走出,基本上也没有次甲以下的水平。他看见脚下是八十一阶汉白玉石阶,本来有栏杆挡着,不让下台。 现在撤了,自然是书法考校的开始。 总共三百余长案,上面铺了纸张,压了镇纸,唯独没有笔墨砚台。宝玉知道这是让他们用自己惯用的家什,以防丢了水准,让人不服。 宝玉想了想,只写了一个字,用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压住,去看别人的书法。 因为贡院门口的事情,他挺招人注目的。也有人早早的写好了,看他所在的长案。 没看见他写的字,视线也挪不开了。泛香有光泽的灵脂墨也就罢了,他们也能有差不多好的,但是那碎花软黄玉四方砚端得漂亮,一看就是个珍贵的物什讨人喜欢,砚台上搭着的火乌赤毫更让人垂涎三尺。 千金笔,还是千金笔中的上品。好笔! “原来是个有家底的。” “那为什么带着跛脚的黑驴?他应该有骏马吧。” 耳边传来嘈杂声,宝玉只是笑笑,去看林修竹的字。 这考校看似十分松散,只要写了字,别的也就由着,甚至四处走了,去评判他人的书法也没人管。但是宝玉知道——既然这些考校只占总评分的四成,自然不会只是桌面上的内容。 说不得,附近就有人看着。 他见林修竹也已经写好,同样用一块方正砚台压着。倒是贾环没有遮挡,把字体露给人看。宝玉点点头,他写的不错。 贾环看看宝玉,再看看林修竹,有样学样的拿起砚台把字体压住,只是有点不甘心,笑了笑,手指在亮银色小砚台上一点。 这轻轻的一下点动,蓦然有神秘的波纹荡漾出来。 砚台里的墨迹未干,或者应该说,还有墨汁铺了薄薄的一层,此时墨汁中突然荡起波纹,一个好像人的头发,乌黑的东西露出表面,随后像是从水里冒出的精灵,逐渐露了真面目。 是个小人,身穿素白秀才袍。 “小君子!” “竟然是秀才级别的小君子!” 不少人惊呼出声,把所有人的眼神都吸引过来。他们都是点燃八十一把文火的生员,却也是着实吃了一惊,羡慕的眼神看向贾环,甚至其中的不少生员按捺不住自己的涵养,露出了嫉妒的表情出来。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贾宝玉,也忍不住觉得心里发酸。 文人有三敬—— 一敬红袖娘,红袖添香,魂消香断有谁怜; 二敬老夫子,谈文论学,可断文人功名; 这第三敬,就是敬的小君子了。 小君子的模样是俊俏的文人,按照文人衣着,有着不同的品级。文人用它温养砚台,据说紫袍学士级别的可以让砚台自出香墨,字迹万年不消。 别看小君子排在红袖娘和老夫子之后,论起实用性,却是文人最想得到的鬼怪精灵了。 红袖娘能给文人红袖添香,加快学习的速度、读书的效果,但是短则三日,长则半年就会烟消云散,哪怕是林黛玉这样的红袖仙子,要是帮助多了,也撑不了几年。 老夫子只是评判文章,断定文人将来能达到的文位,别的无用。 而小君子,那是真真的能温养砚台,不断提高砚台的品质。哪怕一个普通的百两砚台,温养久了也能成为文宝,能够帮助学士晋升大学士。 别说大学士了,学士啊,这都可望而不可即。 加上万年不消的墨迹,能够传承自己的墨宝。这..... 是文人的毕生追求! ... ... 今天两更吧,病去如抽丝,真个是。诸君要注意身体。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瘦硬通神 “停止。” 突然出现冷漠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宝玉顺着声音往外看,是先前淡漠的贡院夫子,此时站在高高的八十一阶的白玉石台上,冷眼看着下方三百多名的生员。 附近缓步走出来八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举人,其中有一个才气燃烧,化作浩荡正气扫了出去,把几个没有停止书写的生员卷出考场。 “贪心不足,失去资格。” 短短的八个字断定了那几个生员的一生命运。秀才大考失去资格,很难得到九位举人的认可了。当然,可以尝试让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认可,同样能够凝聚文火,但在之后,还要承受攀登文山的痛苦。 宝玉试过好多次,那样的生员,怕是忍受不住他试过的痛苦。 他也很怀疑那种生员能不能得到数十万百姓的认可——孔圣人走过的路,他都不敢想象其中的艰难。 “起。” 贡院夫子说了一个字,那几个生员的书法就飞上天空。宝玉暗自惊了一次,脸色却没有变化—— 这是言出法随,这个贡院夫子不是举人,是进士! 贡院夫子拿了那些生员的书法,很有写的不错的,但是密密麻麻,想要排列有序的书写一片文章出来。书法方面,单个字体,总是没有一整篇文章看起来舒坦。 “此次考校只是考校书法,一个字可,两个字也可。贪心不足想要书写文章,这样未必加分。夫子开口让尔等停笔,不听训示,革除大考资格。” 有个举人随口说了两句,不是解释,只是通知这些生员罢了。以他考官、举人的身份,压根不需要跟生员解释什么。 接下来是给书法评判等级。八位举人同时退后一步,对贡院夫子表示尊敬,让达者先行考校书法。贡院夫子四处一看,目光也忍不住定在了小君子身上,随手一招,拿去了贾环的纸张。 “字体娟秀、圆润,有些许君子之风。我看你是摒弃了自己原来修习的书法,改练了另一种……嗯?是贾三甲的剑道君子笔迹,应该练习不久,能够写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 “首乙。” 一个牌子落在贾环手上,他摁在胸口,和礼法的首甲并列。 贾环大喜行礼,连忙收了笔墨砚台,小君子也随着消失。书法考校比礼法严格许多,能够得到首乙的,已经是十不存一。 贡院夫子再看众人纸张,宝玉和林修竹也不敢拿大,连忙挪开自己的砚台。许是贾环的考校是小君子吸引了贡院夫子的眼光,别的考校,倒是没有再把纸张拿走,只是在上面看着。 八位举人也凝神观看,看过了,上百个小牌子就飞了出去。 “修竹神童,今年你参加大考,倒是让老头子意外。” 贡院夫子含笑道:“你的书法自然不用多说,已然得了贾三甲七分神韵,没人比得过你,可得首甲……咦……” 突然瞪大眼睛,满脸苦笑道:“书法首甲只能书法第一才可得到,修竹神童,老头子真个说错了。” 他看向宝玉的字,再三端详,仔细研究,刚要开口赞叹,忽然又是一阵发抖。 “字体匀衡瘦硬,有追魏碑斩钉截铁之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我本以为是结合了三种大家书法,想要自成一体,没想到已经自成一体了,开创了独门书法!” “此等书法,谓之何名?” 宝玉躬身笑道:“宝体,玉体,贾体都可,还未命名。” 宝玉的心里说着抱歉,骂了自己不要脸皮,但是没办法,总不能真个说出来叫作柳体了。大周没有柳公权,自然没有柳体,他要是这样命名,哪里有半点说头? “好好好,书贵瘦硬方通神,你的书法,已经完全达到了这方界限。” 贡院夫子丢下来一个牌子,宝玉伸手接了,然后……掖进袖口。 不卑不亢,不显摆在外,贡院夫子满意点头,对林修竹露出歉意的笑容,丢过去一个次甲的牌子。 林修竹有点可惜的摇摇头,同样掖进大袖,叹气道:“早就料到了。宝二爷的字体,修竹自愧不如。” 贾环已经恨红了眼——他只是首乙。 比宝玉,低了两个等级! 书法考校后,宝玉赢得了包括贡院夫子、八位举人,甚至所有生员的些许敬仰。 要说稀罕物,贾环得到小君子,众人羡慕他的好运气,但是书法,这是实打实自己的本事,谁也羡慕不来。 宝玉以生员之身,开创独门书法,这是多少举人都没做到的事情。细数近来的三五百年,能够开创独门书法的,文位最低也是举人,而且就一个。 贾雨村,贾三甲! 这是不是说:宝玉将来的成就比贾三甲要高,或许进士、学士,乃至于大学士都有可能?其天赋、努力,已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这种认可,以至于他使用玎珰在骑射上‘作弊’,都没有引起太多的不满。 独创一门书法要花费多少精力?哪有时间练习弓术、骑术?甚至有生员专门来安慰道:“以后有时间再练习弓术骑术好了,虽然只是次乙,起码是通过了。” 没错,宝玉在弓术和骑术上,只得到了次乙。 弓术射固定的靶子,十次都中了靶心。但他是用的三眼弓,射箭的速度也比别人差了不少。能够得到次乙,已经是贡院夫子法外开恩。 骑术更不用说,跨在玎珰的背上就和在马车里一样,没有半点颠簸,骑射的时候还能随意弯弓射箭,难度小了不知道多少。 这方面贡院夫子都有点无语,碍于可以使用外界坐骑的规矩,给了次乙。 还好,乙等及以上,都算是过了秀才大考。 三百二十九个生员,通过大考的有三百零七个。除了书法考校时被丢出去的几个外,别的生员都通过了秀才大考,也就是说,成绩最差的也是次乙。 宝玉看着自己两个次乙的牌子,露出苦笑。 别说首榜首席了,怕是前十的首榜都进不去。 能够参加秀才大考的,都是点燃了九九八十一把文火生员。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都在家里做了充足的准备。哪有跟他一样的,只练了四门考校礼有三门考校,加起来只练了一个月。 就这点来讲,能够通过,已经是有点侥幸的了。 【通过了就能做秀才,名次什么的不用在乎。】 宝玉在心里安慰自己,但是不由的,还是感觉有点失落。 这种失落,在贾环耀武扬威的从他身边走过第不知道多少次时,几乎达到了极限。 “回府后,把《诗经.黍离》抄写一千遍!”宝玉恶狠狠的道。 文抄千遍,其义自见。‘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句话,相信贾环抄写一千遍后,会有十分深刻的体会。 贾环的小脸差点苦出水来,再怎么说宝玉也是他的哥哥,让他抄写文章,他根本不能拒绝。《诗经.黍离》不是很长,但再怎么不长,也是一千遍啊! 玎珰昂昂的叫起来,马脸上的两排大白牙特别耀眼。进了贡院它就老实很多,许是憋屈狠了,对贾环大肆嘲笑。 “什么《诗经.黍离》?抄整个《诗经》,一千,不,一万遍!贾环乖孙,你要是不听你家玎珰太爷的话,让贾政那乖侄子打你板子!” 贾环大怒,随后又大笑起来,怒斥宝玉道:“不当人子!贾宝玉,你的畜生仗着鬼怪精灵的身份,竟然辱骂我们的父亲,你不配做文人,也不配做人!” 宝玉扭过头去,双目炯炯的盯着贾环,没说话。 周围的生员就看过来了,因为书法上的敬意在贾环的怒斥中消失。他们用一种看茅厕中难以述说之物的眼神看宝玉,只觉得这是个不配做人的,恨不得远离才好。 儒家礼法,首重孝道。为人子者,孝道高于礼法! 哪怕书法再好,不孝的人,也不配做人。 宝玉摇摇头,往里面走,边走边道:“玎珰是太爷的坐骑,救过太爷的命。” “……”贾环。 “原来如此,鬼怪精灵此等存在,自然不是坐骑之流了。既然跟太爷平辈,这说的……好像没错。” “就是有点不对劲,怎么看也是一头驴。” “你是嫉妒,别说驴了,就算是野山鸡那模样的,只要是鬼怪精灵……” 生员们放下芥蒂,依次往殿堂里走。接下来要汇聚文火,点燃文山,是此次大考最终的目的,是他们向往许久的事情。 林修竹拍拍贾环的肩膀,摇摇头,也跟着进去了。 嫡子,庶子,总归是有区别的。贾环连自家有什么都不清楚,竟然还以为抓到宝玉的小辫子。 【恩师说的没错,环哥儿还需要磨练。】 林修竹可惜的想道。 殿堂之中,贡院夫子端坐中央,两边是弧形分别四张大椅,坐着八位举人。生员们就是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能汇聚文火。 在进殿的甬道里,宝玉见前后看不见人,狠狠给了玎珰一个排头,把这只惫懒的黑驴踹一边了,让在甬道候着。 生员们从甬道进去,好生看见边上两个通红的眼珠,还有要啃人的两排大牙。 该死的贾宝玉,竟然克扣它的美酒。 都怪贾环…… 玎珰看见贾环进来了,两只大驴蹄子冲着屁股踹过去,让贾环飞过林修竹,越过生员们,比宝玉还早些到了贡院夫子的面前。 啪, 摔了个结实。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不怂老竹 大周对鬼怪精灵是宽容的,自然也宽容了贾环的‘失礼’。不等贾环站起来露出愤怒,贡院夫子就丢出一张宽大的横幅,上面书写着,所有生员的名字。 他第一个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天行礼,一共三个礼节。 第一礼是礼敬苍天,第二礼是礼敬孔圣,而第三次礼节要对四方膜拜,对的是这方天地的所有半圣。天地与圣人齐,半圣差了一点,也是儒道文人心中的神明。 佛门拜如来,道家拜三清,而儒家,拜的就是天地,是圣人,也是自己。八位举人依次做了,齐声跟着道:“吾等谨遵传承之道,承认以下生员晋升资格。” “林修竹、莫文蔚、刘正表、贾环…….” 按照先前成绩的顺序,林修竹取得第一,除了书法外,三次考校都是首甲的修竹神童没有半点得意的神色,反而看向那个让他坏了心境的人,感叹不能得到四门首甲——书法一栏,他没法跟宝玉比较。 自成一家,自创一体,这是他八年习文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他想跟随贾雨村的脚步,只要贾雨村做到的,他都要做到,唯独书法一栏不敢想。 贾雨村自创剑道君子字体,初看圆润、没有棱角,但是细细看来,就仿佛有剑气凌厉而出。这是书法的神韵,简直超出凡人想象。 【神韵啊,书法的神韵,没有神韵就不是自创一体。贾宝玉才多大,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积累自创书法?难道豪门大宅真的让人能成熟到远超自己年龄的地步吗?】 林修竹有点可怜贾宝玉,跟贾宝玉比起来,贾环就是个孩子。 得了第四名,贾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兴奋的想要蹦蹦跳跳,好悬才忍住了,让自己有点君子风度出来。他是贾雨村的弟子,自然要是剑道君子。 宝玉偏转头看自己的弟弟和林修竹,别的不想,只要贾雨村把贾环教导成林修竹的样子就好,只要有林修竹的修养和本事,贾环就能撑起半个贾府。他总觉得自己不会一直留在贾府,是个爱自由的,不喜欢束缚。 贾府只是个池子,有条小龙帮忙守着就行,他想飞上天,和太阳并着肩膀说说话,比如,说些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都好。 噗嗤一乐,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旁边传来讥笑声,很小,恰好让他听见,“嘿,百名以后了。宝哥儿,要是父亲听到你这个成绩,会不会气晕过去?” 宝玉点点头,同样小声道:“他听到你是第四名,肯定会很开心。” “那又怎么了?他只喜欢你,将来贾府也要交给你。我只是个庶子,是好是坏,他根本不在乎。” 贾环还小,藏不住心思,就好像他藏不住对宝玉的嫉妒、羡慕一样。宝玉很可怜这个缺少父爱的孩子,或许有小宝玉血脉相连,也或许贾环没坐过真正伤害他以及他身边的人的事情,所以没有憎恨。 “荣国公以后是你的,贾府也是你的。我从不想要贾府这些东西。” 宝玉挥挥手,笑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贾府跟这个天下比,太小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修竹揉着脑袋看这兄弟俩斗嘴。前面一个进士、八个举人在做那么庄严肃穆的事情,作为受惠者,你们是不是应该严肃点?也没办法,贾环的年纪太小了,而贾宝玉,分明不把汇聚文火的事情放在心上。 林修竹有过猜测,贾宝玉脚踩了那么多举人,应该已经汇聚文火,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与他们三个不同,别的生员都闭着眼睛,一脸庄严肃穆的表情,等待最重要的时刻。 蓦然, 前方不断荡漾、无比悠远的声音停住,是三百余生员的名字已经念完。贡院夫子带着八位举人,满脸笑意的看向儒家的后辈们,只见生员们眼睛闭着,眼皮颤抖,满脸冷汗的他们,已然进入文山去汇聚文火。 贾环也被一股宏伟力量扯进文山,顾不得跟宝玉置气了。 贡院夫子对林修竹招手,要他上前说话,突然又是一怔,苦笑看着宝玉道:“你也上前说话。好吧,修竹神童跟着贾三甲多年,有过九位举人承认他的学识能力也就罢了,你贾宝玉,前些日子还是无事忙,怎么也被那么多举人承认了?” 林修竹上前一步,稳当当的领先众人,笑道:“夫子有所不知,这宝二爷前些日子怒斥七位举人,连恩师都被他踩了一脚。这第九位,应该也是哪位前辈触了霉头吧。” 宝玉摸摸鼻子,道:“见笑了。” 林修竹只是述说事实,以林修竹的修养,还不会当着面故意扭曲他,事实证明,这样做只会让他自己丢人现眼。宝玉不介意林修竹的述说,恰恰相反,他很尊重自己的某位敌人。 没错,他尊重贾雨村。要是不够尊重,就不会出现想杀掉的想法。 只有值得尊重的,具有绝对威胁力的敌人,才是他迫不及待想直接弄死的敌人。 林修竹是贾雨村的弟子,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嗯,没错,在某些范围内,比如……修养。 他认为,论起真正的脾气,林修竹比他和贾雨村都好。 林修竹对事的态度是真的,他和贾雨村,那是一半真一半假。在出现矛盾的情况下,林修竹会考虑自己是不是犯了错,而他和贾雨村,会考虑是当场翻脸有好处呢,还是背后捅一刀来的好处更多。 刚愎自用,他和贾雨村,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贡院夫子和两人聊了几句,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勉励的话。差不多半盏茶时间,生员们陆陆续续的都醒来了,八位举人把他们醒来的时间记录下来,分别评了首乙以下的评分。 贾环醒来的时间最早,看见林修竹和宝玉在前面,就有点不开心,但是想想,自己在学问上真的没法跟这两个比,也就放下。似乎和宝玉的几句斗嘴,让他少了很多阴霾的情绪。 得了首乙的牌子,贾环还是挺开心的——嗯,有进步,这次第三。 剩下的都是次乙以下的评分,当然,哪怕是次丙的,这次也不会被剔除出去。汇聚文火的这次考核,并不存在踢人的情况。 宝玉和林修竹分别得了首甲、次甲,按照汇聚文火的前后时间,宝玉得了首甲。 踏进贡院时,林修竹才汇聚的文火,这是贾雨村的吩咐。他不知道贾雨村为什么这样做,但他相信,贾雨村绝对有必须的理由。 恩师不会害自己,这是林修竹最简单的想法。 宝玉有点可怜林修竹了,要是早点汇聚了文火,也不会被自己在姻香楼弄成重伤。不过在这点上,贾雨村是不是小看了林修竹呢? 汇聚文火后就是攀登文山,只会有痛苦,不会有生命危险。难道贾雨村以为林修竹承受不了那种痛苦,会一蹶不振不成?没到那种地步吧,宝玉觉得林修竹没那么菜。 但是想到自己倔骨头跑去承受的那些,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痛啊, 刻骨铭心的痛啊, 那是让人死去活来就是死不掉的痛苦啊。 宝玉突然发了抖,众人都汇聚文火了,下面的话,是不是要攀登文山? 他看见有个举人拿了一炷粗大的香插在香炉,看燃烧速度,应该是一个时辰而已。心里觉得不妙,大不妥,难道下面的攀登文山,要在一个时辰内登顶吗? 天啊,他走了两天两夜,那是‘死了’十三次,才走出去十六步。 十六步,也就是两丈多一点。 而他距离文山的山巅,高有四十一丈! 宝玉想哭,眼神转到那些踌躇满志的生员身上,特别在贾环的身上多停留了一阵,觉得十分可怜。 他是百丈山,可怜。 别人要是五十丈、三十丈文山的,也可怜。 就算那些开十丈文山的,起码也要距离山顶四丈多一点吧?他‘疼死’十三次走了两丈多一点,要是只给一个时辰的时间的话,谁能通过秀才大考? 原来,最难的竟然是这个! 【不对,不该是这么难的,那炷香应该只是一炷香,跟秀才大考没什么关系。】 宝玉觉得这个猜测才是靠谱,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他觉得,贡院真的要他们在一炷香内登顶! 不可能吧? 宝玉正想着,贡院夫子在香火的旁边扇了扇,凑鼻子闻了,满脸享受的表情:“这时辰香每年燃烧一次,味道果然是最好的。” “你们进文山吧,时辰香是红袖娘泯灭时留下的灰烬制作,会让你们进入攀登文山的状态。记住,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不能登顶点燃文山者,失去大考资格。” 宝玉的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眼前就是朦胧一片,好像天旋地转。 再次睁眼,已经站在了百丈文山的中央偏上。 他的手里,是熊熊燃烧的大文火。 前面还有不到四十丈的距离,不过一百多米而已。文山并不陡峭,还有纸张化作阶梯,好像抬起脚来就能跑上去。但是宝玉知道,只要他抬起脚,就会出现什么。 他也知道,要是抬起了脚,自己会承受什么。 可是…… 怕卵? 他已经试过了十几次。 宝玉咬咬牙,猛然迈出一步,立马就是刀山火海显现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要把每一粒细胞每一寸灵魂都碾成渣滓的痛苦传进脑海。 很痛, 非常痛, 然而, 只有他承受过的十分之一…… 宝玉愕然停下,鼻翼间似乎有种十分暖和的香气,软软的,像是林黛玉给他斟茶的手。他恍然明白过来,一跺脚,飞快的向山巅跑去。 果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最好,那孔圣人攀登文山时,绝对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十分之一的痛苦而已,对刚刚承受过二十四个时辰全部痛苦的宝玉而言,根本挡不住他攀登的路。 皮肤被烧焦,身体被刺穿,血液流干,骨髓迸溅……算得了什么? 他贾宝玉,可是只剩一根大腿骨还能往前挪几寸的……变态? 是一根,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老竹!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以呼吸计(78359230群号) 百米快跑需要多长时间? 答案是:很短。 宝玉登上文山山顶,顾目四望,只觉得心旷神怡,多少美妙不可以道理计。 他已经满面狼藉,皮肤、肌肉全被烧光,骨头烧得漆黑一片,还被刀山砍得满是豁口,但他就是活着,再累再疼,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四处看看,不知道怎么点燃文山,心一横,把文火倒翻,冲着山顶摁了下去。 … … 贡院夫子微笑看着这一切,每一次生员攀登文山,他都能想到自己攀登文山的那一刻。 曾经的痛苦在生员们身上体现,就算林修竹这等神童,又经过贾三甲悉心教导的,具有良好的素养以及极强的韧性忍耐力的,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 林修竹长相清秀,皮肤包裹着细嫩的肌肉好像一面玉做的镜子,此时一条条肌肉穷竭着,疯狂的拧成一股力量,帮他抵挡承受文山中难耐的痛苦。 贡院夫子看向贾环——要说在这些生员里,他最看好的不是林修竹,也不是贾宝玉,而是环哥儿这个不怎么出众的人物。 贡院夫子也是庶子出身,他是一个不服输的庶子,如今成了进士,想环哥儿也是一样。可是贾环更加不堪,冷汗唰唰的从头顶冒下。 贡院夫子摇头笑道:“看来今年没什么说头了。” “是啊,十分之一的痛苦就能显现在自己的身体上,出不了多么厉害的人物。” “你说的厉害是哪种厉害?我们攀登文山的时候,恐怕还不如修竹神童呢。” 被反问的举人讪讪笑着,不敢再说话。他说的厉害,那是能够完全在文山内承受所有痛苦,用不着身体分担的那一种了。就是文山里哪怕被砍成了碎片,烧成了灰,自己身体也不会出现一点异样。 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大毅力者,死了都不屈服。贡院夫子有点怅然的笑了笑,自己攀登文山时,好像也没能做到这点。 一个进士,八位举人抿着贡院里略显清淡的香茶,有的掏出书册,想抽时间看会书了。 攀登文山起码要半个时辰,数百年来,还没谁能在半个时辰内点燃文山呢。 突然, 宝玉睁开眼睛。 百丈文山腾空而起,把个大殿烧灼得一片火光熊熊。 火焰明显是虚幻的,没能烧着桐油刷着的大梁,也没能引燃木质的墙体结构,但事贡院夫子和八位举人,似乎被烈焰给烫得痛了,瞳孔都扩张起来,几个刚刚沉浸在书册里的举人手掌一抖,擦的一下,捏断了自己心爱的书册。 贡院夫子满头的白发被才气炸起,白胡子飞扬起来,嘴皮子唰唰哆嗦,指着宝玉说不出话。 “夫子!” “老夫子!” 举人们连忙把贡院夫子扶住。 眼睛看着头顶有百丈文山的少年,牙关咬得咔咔作响。 满肚子说不出来的话变成一声长叹,掺了老夫子坐下,自个也抓起茶盏猛灌香茶。 贡院夫子哆嗦着抓起茶盏,几次凑不上嘴巴,狠了力气,咬碎弯月形的一块瓷片,连茶水带茶叶一起倒进嘴里,嚼巴了,生生咽下,这才吐出一口好几尺长的白气。 “过了多久?这是……有多久?”贡院夫子颤声问道。 后面的举人看看时辰香,脑子里懵懵的,不敢相信也只能实话实说道:“不足半盏茶功夫。” “什么不足半盏茶功夫?陆举人,你当我等眼瞎吗?” “我也这样觉得…..可是…..攀登文山……怎么能用几个呼吸来形容?从点燃时辰香开始,最多过了十个呼吸吧?” 举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不敢相信,越说越难受。 他们攀登文山用了多久? 贾宝玉用了多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就是贾宝玉这种?可是生而知之,那也只是知识上多些而已,攀登文山的痛苦,一分也不可能比他们少了。 贡院夫子好像傻了一样,又去喝茶,茶水和茶叶早就没了,就啃下半口的青花瓷片,要往肚子里咽,“罢了罢了,可能是时辰香出问题了,看起来没烧多少,其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你们帮老朽看看,这个贾宝玉,他开的是几丈文山?” “老了,老眼昏花了,我怎么看他的文山,好像比我的要大一些?” 八个举人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苦涩道:“老夫子,贾宝玉开的是……百丈文山。” 贡院夫子哆嗦一下,再哆嗦一阵,把个比手掌还大的青花瓷茶杯,一口一口的嚼了吞掉。 他有进士文位,身体的素质不比普通的妖将差,竟然把瓷杯给吃了个干净。 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的问道:“我听错了? 还是你们说错了?” “禀告夫子,都没错。” 贡院夫子须发凌乱,满头的白发好像疯了一样的挣脱发髻的束缚,遮住了半个苍老的脸庞。 他嘿嘿笑着,嗬嗬笑着,最后仰天大笑,声音震颤了横梁。 宝玉被笑声惊醒,抬起头,烈焰熊熊的百丈文山就消泯而去,往旁边站了一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好像发疯的老夫子,就在旁边候着了。 他看见八位举人也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好像看一个史前的怪兽,又好像老母鸡怀孕三年,最后生出个几十丈高的獠牙怪兽来。 贡院夫子笑了一阵,越看宝玉,心里越发欢喜,赞道:“好个贾宝玉,不愧是开国公之后。要是老朽没有猜错的话,你在大考之前就攀登过文山了吧? 走了多少步?” 宝玉斟酌道:“十步。” 减少了六步,这是谨慎。 贡院夫子拍手赞叹,刚要开口,那边宝玉摸摸额头,苦笑道:“记错了,是十六步,差不多痛死了十三次吧。 夫子前辈,这方面是不是会给加分?要是加分的话,那就是十六步,要是不给加,您就当十步好了。” 汇聚文火和攀登文山可是占六成比重呢,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也想到青庐山文院看一看。 贡院夫子好悬没骂出声来。 十步?十六步?这还有什么‘能当作’的吗!板下脸,喝问道:“到底是多少步?” 宝玉摊手道:“一十六步,‘痛死’了十三次。” 举人们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走了十六步? 痛死一十三次? 他们攀登过文山,知道有时辰香的情况下是何等痛苦,也知道不用时辰香的话,那是十倍往上的剧痛,能痛煞灵魂。虽然没有实质的伤害,但是那种痛苦,绝对能让尝试过的人,再也不敢想象! 举人们真个把贾宝玉当怪物看了,痛死一次要试第二次,痛死第二次要试第三次,足足痛死了十三次啊,足足跨出了十六步—— 这,他么的还是人吗? 宝玉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不怪举人们用那种眼神看他,自己回想起来,都特别不敢相信。 【以前肯定做不到啊,好像是自己写的诗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那种,也把自己的思想、韧性给磨练了。】 随便给自己找个理由,等待生员们攀登文山。 跟要燃烧一个时辰的时辰香相比,他花费的时间,简直可以忽略。 贡院夫子说了几句不用多礼的话,让他自便。宝玉开始还站着,很守礼节,但是站久了,就觉得腰酸背疼,也有点浪费时间。以小宝玉的身子骨,站一个时辰的话,真个难为了他。 半盏茶工夫过去,宝玉见生员们没有苏醒的迹象,自己又腰酸背痛,想了想,从袖口拿出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十扣纸铺了,墨条研磨了,火乌赤毫蘸了浓墨,刹那书写出几行小字来。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是先辈大儒陶渊明,《归园田居》的四句诗。 宝玉刚刚成为秀才,不敢把全文写完了,只是写了四句,消耗了……半成才气?宝玉忍不住挑起嘴角,露出些许得意。 他开的是百丈文山,这把文山点燃了,成就了秀才文位,竟然有别人二十余倍的才气储量。他听贾惜春说过,要是开十丈文山的普通秀才,四句诗词的纸上谈兵,就要耗尽所有才气了。 没错,宝玉用了纸上谈兵,一是好不容易成为秀才,怎么也要试上一试。 二来呢,站得久了,他的身子骨有点累。 纸张化作流光,呈现虚无缥缈的村落景象出来。 要是举人的话,应该会把诗词中的全部都体现出来,他只是秀才,最多呈现村庄景象,还有仿佛图画的炊烟。 但是看家的犬、桑树上鸣叫的威武雄鸡都显化出来了,还有三四丈方圆的‘虚室’,以及无尘杂的‘户庭’。 大殿里只有贡院夫子和八位举人的座位,宝玉自然不会跑去占了,也不会坐在地上平白的丢人现眼。 宝玉走进‘虚室’,从里面拖了农户家普通的木凳子出来,找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看门的大黄狗伸着舌头过去黏他,桑树上的雄鸡也跳下来,在他脚边嬉戏。 宝玉看着有趣,干脆把木凳、大黄狗和雄鸡留下,剩下的景物,就任由消失了去。 纸上谈兵显化的东西只要存在着,就要消耗才气。只是这三种的消耗,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算下来能支持好几个时辰,权当逗乐。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首榜首席 贡院夫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宝玉在那的悠闲自在。 儒家文人有两个极端,一个是恪守礼法,任何不守礼法的都是应该被杀掉、烧掉,恨不得碾成粉末连点烟气儿都不留的那种。 还有一种就是虽然守着基本的礼法,但是有文采有能耐,行事与众人有点不同,搁普通人看是恃才傲物,搁有能耐的人看来,那就是更有能耐的一种了。 宝玉刚做了惊爆人眼球的事,明显属于后者。 当然,更关键的还有一点。 那就是在场的八个举人中,有六个是王道儒家的举人。 金陵城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大本营,自然是王道儒家的人多,一门子亲的。贡院夫子自己不分王道法道,属于中间的那种,也要给王道儒家一点颜面。 贡院夫子先看六个王道举人。 六个举人都换了茶盏,喝着香茶,眼神儿却一个劲的往贾宝玉那边瞄。他们觉得贾宝玉鹏程万里,要不是顾着贡院夫子的面子,就要直接套近乎了。 里外是一门子亲,不丢了举人的脸面。 贡院夫子也有点心动,但是想了想,还是要维护贡院的文风。 “贾宝玉,你既然点燃了文山,就回去等着消息吧。三天后青庐山文院的榜单就能出来,要是咱们金陵城的首榜前三能够进入,你就直接去青庐山山顶。” 宝玉听到这话,以他的修养,也差点耐不住狂喜。 本来没奢望进首榜呢,却没想到听贡院夫子的意思,他稳稳的就是前三。 礼法的成绩平平,骑马行车以及弓术两项更是垫底,首榜首席是不用想了,但是就算第三名,那也有很大机会进入青庐山文院啊。 青庐山文院可是个招牌,只要进去了,他就更上了一层楼。 宝玉拱手告退,没出殿堂大门,依稀听见有人焦急反对。 “老夫子,贾宝玉的礼法成绩平平,骑乘以及弓术更是次乙,差一点就要被开革掉资格了,怎么能做首席前三?” “有何不可?” “你要是跟贾宝玉一样疼死个十三次,不,别说十三次了,有过一次的话,以后甄某就称呼你为王三甲!” “哈哈,甄举人说笑了,他在举人大考上还在我的身后,排名不过…… 呵呵, 你称呼他三甲, 他敢应吗!” 又是儒家的王法之争,宝玉只当没听见,反正在大周,王法之争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他是贾府的嫡子,不参与也要被人扯进去。 【大本营竟然还有法道举人,要是我的话,早就让他们死个干净。】 宝玉觉得贾史王薛的当家太仁慈了,对待不能调和的矛盾,他才不会手软。 就像是那个贾雨村,要不是太难对付…… 宝玉没有直接走,是贡院夫子的吩咐,要他去写个案宗。 其实也简单,就是在门子那里签个名字,顺便领一套秀才的白色长袍。 宝玉见过不少人穿秀才长袍,这从门子处领了,更是特别欢喜。秀才长袍是素白色,没有特别的装饰,但就是这种素白素雅,让他特别喜欢。 宝玉把白袍丢到玎珰的背上,门口有王善保等人候着,七嘴八舌的问安。只是问安,没别的什么担心的东西。 都看见了秀才长袍,具体的细节也就不必多问。 王善保把秀才长袍收好,预备拿到薛府上按照样式做个几套——贾府的主子们,从来不肯用外面的料子做衣裳的。 只是走了几步,宝玉突然停下,竟然要转回去。 … 殿堂里,不少生员慢慢睁开眼睛。 举人们早就准备妥当,一旦有人点燃了文山,不等回神就被丢了个牌子,连人带牌子一起卷出了殿堂。文人开的多少丈文山是一种隐私,除了贡院夫子和八位值考举人,谁也不能够知晓的。 这八位举人有王道举人,也有法道举人,但都被下了限令,哪怕敌对阵营的生员文山,也不能够透漏出去。 其中有一些隐蔽,却又不足与外人道。 贾环点燃文山后,却没有被卷出殿堂,事实上,殿堂里只剩下他和林修竹了。两人是同门师弟,这一点上,用不着避讳。 三十丈文山蓬勃而起,火焰昏黄,虽然不算雄壮,却也布满了三十丈的山峰。 贡院夫子颔首微笑——这贾府的嫡子庶子,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宝玉开百丈文山也就罢了,虽说心性坚韧有可能前途无量,但换个角度来讲,也很可能止步于举人文位了。 进士需要举人开扩九座文山后,再火烧文山炼出来九颗文胆。 九座百丈文山啊,整个大周,哪里有这许多的书籍去充塞? 贾环开的三十丈文山,正是恰到好处。 贡院夫子让贾环站在一边,贾环就站在一边,可是看见殿堂里只剩下自己和林修竹两个,再看烧到底部的时辰香,脸色就惶恐起来。 “诸位前辈,这……别的生员都已经点燃文山了?” “当然不是。” 对待贾雨村的弟子,王举人很乐意解惑,笑道:“哪有那么多能成为秀才的生员?时辰香能燃烧一个时辰,但是大多数的生员都撑不了攀登文山的痛苦。自从开创大考以来,错过时辰香的几乎没有,都是在半道忍耐不住离开了文山,也就失去了成为秀才的资格。 这次大考有三十六位生员成为秀才,你和林修竹,就是最后的两个。” “那,我们的成绩…….” “不用担心,三十丈文山,自然和十丈文山的不一样。” 听到解释,贾环的心才放下了,不免为自己开山三十丈有点得意起来。 他想压过宝玉,所以开文山的时候狠了狠心,开山三十丈,如今看来,绝对是明智的选择了。 再看林修竹,不免又十分担心。 林修竹还在文山里,但是时辰香,已然烧到了底部,眼看就要熄灭掉。 王举人摆手笑道:“小事而已,只要他能够坚持,我们会点燃更多的时辰香。” “多谢前辈厚爱,但是,不必了。” 突然有一声轻笑,笑声中满是自信的优雅。 林修竹睁开眼睛,抬起头,头顶蓦然荡起一座雄伟的高山。 文山点燃, 开山, 五十丈! 一朝成就秀才文位,林修竹仿佛从个金陵的神童,变成了妖孽般天才的少年,委实成长了几分。眉眼间多了许多自信,眼底一片傲气和淡然,虽然矛盾,但是隐约的,好像有了某人的七成神韵。 王举人好像看见了贾雨村当面,胡须翘起来,乐得大笑几声,道:“好个林修竹,这风范,这气度…… 不愧是贾三甲的得意弟子!” 林修竹谢过王举人的赞誉,却是四处张望起来,疑惑道:“宝二爷呢?” 王举人的脸色一僵,赧然说不出话。 这种态度,着实让林修竹惊讶了一次,刚想询问,就见贡院夫子丢了块牌子来,上面写着: 首榜,第二。 第二? 林修竹微薄的嘴唇用力抿着,拳头忍不住撰紧了。 第二, 听着已经很好, 但是,他林修竹,向来只做第一! 而且秀才大考没有三甲、三元之说,只有一个首榜首席,第二和第十,真的没有太多区别。 “我是第二,那, 谁是第一?” 林修竹不敢承认自己的猜测。 贾环也叫了起来,道:“我开山三十丈,师兄开山五十丈,难不成还有比我们高的不成? 诸位前辈,我们点燃文山的时间是久了点,但是跟十丈山比起来,我们得攀登多少距离?求前辈明察秋毫!” 林修竹看向王举人,知道王举人是法道中人,最是直言不过。 王举人的手指连敲几案,发出急促的哒哒哒的声响,良久,仰天叹道:“莫问,也不需要问,贾宝玉十个呼吸就点燃了文山,不管是开山十丈、三十丈,还是五十丈、一百丈—— 你们能比吗? 你们拿什么比?” 另一个法道举人同样叹道:“王兄刚才已经提了意见,但是身为文人,一身风骨,怎么能坚持怀有私心的建议? 贾宝玉,确实是这届秀才大考的首榜首席!” 林修竹如遭雷击,贾环目瞪口呆。 特别是林修竹,经过了攀登文山的痛苦,已经明白了贾雨村不让他过早汇聚文火的用意。 林修竹在古籍中看过时辰香的介绍,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完全,不可能从十倍的痛苦中坚持下去。 “贾宝玉十个呼吸……” “那就是说……” 对了,没错了,一定是这样! 贾宝玉早在秀才大考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的攀登过文山,不止一次的承受过十倍以上的痛苦。 所以才能飞快登上文山,因为…… 人家不把这十分之一的痛苦当回事。 想到这里,林修竹眼神闪烁,不自觉的问道:“那,他开的多少丈的文山?” 话音出口,林修竹的一双眼睛,就死死的盯在了王举人的脸上,观察最细微的表情。 文山多少丈,这是属于个人的私密,愿意说的不少,想要隐瞒的也不少,但不管是人家自己愿不愿意说,身为考官的举人,都没资格代替暴露出去。 林修竹要观察王举人的表情,从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王举人是法道举人,应该很乐意爆出消息,可是,不管他怎么观察,都发现—— 不只是王举人,还是别的举人,或者是贡院夫子,脸色都古井无波。 这种表情,完全不可能让他看透。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修竹颤心 满堂寂静。 打破这寂静的,却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宝玉从殿堂甬道走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行礼道:“原来我是这届大考的首榜首席,真是意外,只是, 刚才怎么不说与我听?” 贡院夫子平静的脸上一片通红,头疼的摸了摸额头,险些把一簇白发拽下来。 宝玉从怀里摸出个牌子,是出去时贡院夫子丢给他的,上面只写了首榜两字,却是没有名次。 林修竹看看自己的‘首榜,第二’,再看看宝玉手里没有名次的牌子,低头思量起来。 贡院夫子苦笑道:“别猜测了,是老朽存了私心。” 八位举人互相对视一眼,恍然明白了过来,却不说破。 宝玉、林修竹和贾环想问,就被贡院夫子扬起袖子丢出了殿堂,在外面的黑油栅栏那, 面面相觑, 对视无语。 … 殿堂内,贡院夫子恨声道:“尔等不管是王道儒家,还是法道儒家,都是咱们青庐山文院出去的,要向着自个儿。宝玉开了百丈文山的事没关系,谁也不能说,但他是首榜第一的事情,也不许说出去!” 八位举人苦笑点头——这种事情,是说不能说,那就不用说的吗? 贡院夫子的心思他们清楚,无外乎,是想贾宝玉,进入青庐山文院。 大周有一百零八座文院,每座文院坐拥十座城池到三十座城池不等的范围。青庐山文院拥有一十七座城池,在一百零八座文院中属于中游,而贾宝玉开了百丈文山,又十个呼吸点燃了文山,稳稳是那青埂峰文院都抢着要的。 青埂峰文院,可是坐拥三十座大城池,同时还有个可怕的荣誉院长,是那青埂峰的白狐。青埂峰白狐,那可是凭一己之力,就能与整个大周并驾齐驱的可怕存在啊。 要是事情传出去—— 抢得过吗? 或者说,贾宝玉会选择哪个? 不言而喻……. 金陵城东门外,有专供城池间书信传递的驿站。贾环得了首榜第三,连忙去驿站传递消息去了。 写了三封信函,一封给赵姨娘,一封给当家的老爷贾政,也是他的亲爹,这最后一封,想了许久,还是递了出去。 林修竹看见贾环有点愣神,让贾环出去散散心,自己往金陵城府衙走。 “修竹神童,如今是秀才了,恭喜恭喜。” “不知道是首榜第几啊,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一定是首榜首席,不用问!” “看啊,是青天大老爷的弟子,是修竹神童。素白的秀才袍子啊,真是好看,老婆子早想看青天大老爷的弟子穿上秀才袍了。” “这不是没穿吗,在手里拿着呢。” “拿着也好看,青天大老爷的弟子,一定是首榜首席!” 有打招呼的生员秀才,也有平民百姓对他投来敬仰的眼神。 林修竹只觉得五味陈杂,分不清是何等滋味,走到府衙,从两个坐卧大石虎中间走过去,连衙役们的请安都没听见。 穿过府衙大堂,后面有两侧夹道,林修竹从夹道进了后堂,脸色阴阴的,看见了恩师贾雨村,这才扯出一点笑容行礼。 “败了?” 贾雨村还在练字。 林修竹低声道:“禀告恩师,修竹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意料之中。” 贾雨村放下毛笔,拿了镇纸压住十扣纸,也压住了高达七尺的才气灵泉,笑道:“从今个早上,我就觉得你会失败,而且会败得很惨。” 林修竹蓦然抬头,往日清秀、有点细的眼眶瞪大,瞳孔里全是火光。 贾雨村递给林修竹一杯茶,让他压压火气,摇头道:“我说过的,让你明年再考……我知道你不服气,也生气贾宝玉在前些日子挫败了我,但是胜败与否,并不是要屡败屡战的理由。 本想着贾宝玉的身子骨差,马术行车以及弓术上要差很多,你有压过他的能力,也就没逼着你明年再考。但是从今个早上,突然觉得你一定会败了。” “求恩师指教。” “也没什么指教的,就是贾宝玉去参加秀才大考前,还让我吃了个闷亏。” 贾雨村用折扇敲着桌面,笑道:“是刘二狗误我!” 林修竹低下头颅,咬牙道:“求恩师指教!” “嗬,好大的火气。” 贾雨村拍拍林修竹的肩膀,“冯家灭门的案子,我本想以后时机到了,栽在薛府的脑袋上,没想到贾宝玉刚来,立马让薛府在金陵的老妖围了府衙,把案子给坐实了—— 就是走水而已。” “难道不是走水?” “不是呢,是刘二狗做的。” 林修竹怒然耸身,恨道:“好个刘二狗!那可是二十九条人命!恩师,我去杀了刘二狗,祭奠冯府满门亡灵!” “已经被为师给杀了。” 闻言,林修竹的怒火稍微退了一点,但是这时候,贾雨村深深看着他,轻声道:“为师是…… 杀人灭口, 也是…… 栽赃嫁祸。 灭门冯府,是为师给刘二狗的授意。” 此话一出,林修竹如遭雷击。 贾雨村看着自己的弟子,轻笑道:“贾宝玉是个厉害的,参加秀才大考前,还能抽出工夫挫败为师,也就是说,他对秀才大考志在必得,一定有绝对会赢的道理。 修竹,你还太嫩,也太善良,如果能进青庐山文院,就安心的做个好文人吧。不要加入法道儒家,也不要加入王道儒家,好生读书,将来留在青庐山文院做个夫子,也做个清净文人。” “弟子,弟子……”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不要走为师的路,去做自己。 你太善良了,绝对不是贾宝玉的对手。” “可是,贾宝玉他……” “他也很善良是不是?帮了很多灾民是不是?” 林修竹沉思许久,咬牙道:“是!” “那只是表面!” 贾雨村怅然道:“那贾宝玉,其实跟为师是一样的人。 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冯府满门二十九条人命,其实是为师, 亲手杀的。” … 回到自己的屋舍,林修竹的脑袋还懵懵作响。 文人, 齐家, 治国, 平天下? 文人, 以天地为棋盘, 豪杰作黑白? 文人…… 什么是文人? 什么才是文人! 林修竹执着笔毫,研磨墨条,直到砚台里的浓墨溢了满桌,突然满脸都是阴狠,神经质的颤笑起来。 林修竹的脸色透着青,瞳孔透着血,把满溢桌面的黑色墨迹抹了一脸一嘴。 又冲着心口,狠狠的拍了好大的一片污渍。 … 宝玉回到客栈,袭人早就准备好香浓的羹汤,小火煲着,就等他回来吃。 进去小院就是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其中有小米粥底子的稠,还有当归、黄芪等药材的滋补香味。 袭人拿了从贾府捎来的白玉小瓷碗,看着宝玉吃完,出去操兑王善保等人的伙食。这就简单了,要吃什么,吩咐客栈的小二就好。 按照宝玉说的,袭人专门点了十几种野山鸡的菜肴,让王善保、李贵并着茗烟这个泼猴吃个肚圆,也就上了马车,直奔贾府在金陵城的庄子。 马车悠哉悠哉的走,玎珰脖子上挂着几只烧熟的鸡,一口鸡肉,一口美酒十分自在,没过多久,就到了城外的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是一个村庄,几乎有普通镇子的大小,村外还有连绵几千倾的土地。 村子里有两千户人家,在村子的中央,是贾府在金陵的祖产,一座小桥流水很是典雅的庭院。 宝玉让王善保弄了鱼竿,在流淌过庭院的小河边钓鱼。 袭人一边缝补衣裳,一边满足的道:“爷,要说这针线上的活计,就是晴雯那丫头最好。我给您做秀才袍子,可不觉得委屈了?” 宝玉敲她一下,摇头道:“那是真个委屈了。你这丫头贤惠的很,就是针线活不细发,委屈了爷这个首榜首席。” 袭人差点跳起来,又险些扎了手。 本以为宝玉得不到好名次,没敢多问,谁知道是首榜首席? 袭人乐呵呵的,要去准备晚宴,要好生庆贺一翻。 宝玉拦住她,笑道:“这我也没有想到呢,说不得最近要忙起来,你还是把晚宴的事情放下,帮我堵着门。” 秀才大考的事情不用瞒着,因为瞒不住。 还没过完这个下午,就有很多人前来拜访,最前面的就是八位监考举人。 两个法道举人送了贺仪也就罢了,碍于跟贾府的关系,只是礼仪上做够,不会和宝玉见面,但是那六个王道举人,都是要和宝玉畅谈的。 说是畅谈,其实就是拉关系。 宝玉有贾府嫡子的身份,又是秀才大考的首榜首席,这畅谈的场面,怎么也不能小了。管理庄子的几个家人都是老妖级别的,听到这件事情,乐得把庄子翻了个底朝天,硬是要把排场铺出来中都城的场景去。 宝玉气得大骂,让把东西还给庄户,只摆了一大桌,和六位举人畅饮谈笑。 屋里弄好了火炕,一片温暖,宝玉没穿雀金裘,只把秀才的白色素袍穿在身上。 白衣玉面,妥善衬出了一种翩翩君子的风范出来,很是招惹眼球。 ... 正文 【好个抉择!】 曾经有人问我:你图什么? 呃,图什么,需要问吗? 每一个点击、收藏、推荐、打赏都是你们的肯定,让青蛙沉醉甚至痴迷,好像犯了烟瘾,只想哒一下火机,点着火,好像国荣哥哥或者星爷一样,美美的抽一口,让魂魄都飘了去。 就是这么简单,就图这个。 青蛙想一辈子给大家写书,一辈子,就是一辈子,看着书友群里的人越来越多,跟大家聊天,解决自己和大家的难题,就是青蛙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为了这种满足感,青蛙可以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到凌晨三点,睡四个小时觉,再起来上班。从第二至尊开始,一年写了240万字,虽然收入不高,但是青蛙乐意。 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重要的事情说第四遍,就是很开心! 但是, 好吧,纳入正题。 前面的一年,青蛙每天只睡4个小时,单休的,靠每周的最后一天补觉三小时硬撑下来的,不用提法定节假日,青蛙在通讯上上班,联通还是移动就不用讲了,反正法定节假日是这两个公司最忙的时候,甭想补觉。 一年后的今天,青蛙发现——一辈子真的很短。 别人穿着短袖的时候,青蛙要穿长袖,别人穿长袖的时候,青蛙要把保暖内衣,甚至薄袄都要穿上了。稍微一冷,那就冻得打哆嗦。 必须做一个抉择了,是码字,还是上班,还是码字加上班等着躺进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 汗,第三个绝对不要! 考虑了各方各面,青蛙决定码字,全职码字。就像大家相信青蛙不会太监、烂尾,也不会加速打字降低质量一样,青蛙也相信大家——不会让青蛙饿死! 所以,青蛙现在是全职给大家写书了,真真的一辈子。 11月1日,也就是明天,仙魔大红楼就要上架了,爆发是有的,爆更也是有的,荣誉徽章里的‘习惯性爆发’咱们肯定拿到,这些都不用说,就说说订阅。 这可是关系到青蛙吃糠还是吃肉的问题。 第一点:青蛙也是老书虫了,知道订阅一本书花费很少,但是,大家都在看很多本书。 咱不说要大家全看正版,以前可以那么‘高尚’,现在没资格了。青蛙自私一次,只求大家看青蛙的书可以全订一下,就算青蛙每天都万更,一天也就几毛钱。 一天几毛钱,养只青蛙给写一辈子的书,很值得对吧O(∩_∩)O 第二点:赠币是不算订阅的亲,这个养不活青蛙,就好像拿塑料给青蛙投食,会塞死青蛙的。 明天《仙魔大红楼》就要上架了,上架的订阅成绩,尤其是第一天,对一本书的潜力估算,对一本书在编辑在网站眼里的地位,有很大的作用和影响。 希望大家能订阅这本书,几毛钱嘛,不值得看盗版饿死青蛙这样的妙人对不对,嘿嘿。 最后,简短说下上架后的更新。 全职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全心全意的写文。 青蛙会着重提高质量,并尽自己所能的更新爆发,这一点大家都是很清楚的,在质量和数量方面,青蛙一直很勤恳。 青蛙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上架后,咱们的书一路飘红,下本书更红,更更红,终于有一天,青蛙可以在群(78359230)里嘚瑟的喊一句:兄弟姐妹们,有事说话! 咱背个小本本,说话就到。 对了,最近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七点真辣喔喔啼,原谅我用喔喔啼这个形容词,你取这个名字,我还真说不出口啊亲。喔喔啼兄弟是开店的,最近他那边开发,生意受到了影响,青蛙本想过去考察下市场,好好的弄一个策划案的,奈何囊中羞涩,只能要了数据,草草的出了几个主意,应该管用,但也觉得不好意思。 喔喔啼一直支持着青蛙,没能过去好好帮忙,实在愧煞。 不过......咱嘚瑟下,青蛙可是有过前科的好策划师,主意虽小,也能抢占市场。 加油,喔喔啼。 加油,青蛙。 剩下的拜托诸位才子佳人了,正版全订咱们的仙魔大红楼,来吧,战斗吧,出个1比1的收订比,咱们就是全世界的记录者!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姻香白狐 举人的拜访结束,就是金陵的豪门大院,还有史、王、薛三个同气连枝的本家。 这三家的贺礼,宝玉都是收了,至于来的人,那可是没见。 四大家族有头脸的都在中都城,留在金陵的,只是些看府的管事,支脉的杂家,还没那个脸面让宝玉召见。只是王善保和这些人混熟了,也让宝玉知道了不少事情。 金陵城的情况, 不太好。 要说在金陵城,还是四大家族的实力最强,但是经济方面,好些年前就吃了紧。 宝玉看见送来的都是些稀罕物,价值不小,但都有点年头了。可不敢想是管事们花费大把银子给他恭贺,恐怕是拿了府里的老家什,跑来讨好了他,再给中都城的主子们递帖子呢。 贾府满门狐妖,老根子在青埂峰附近的青丘山上,说起来还跟青埂峰的白狐大拿有点扯不清的关系,但是现在比起来,人家是俯瞰大周的顶尖强者,贾府呢,已经是大周内部,风雨飘摇的四大家族之一而已了。 薛府更不用说,皇商,听着漂亮,应该是个有钱的,但是看薛姨娘和薛蟠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王家还好些,有舅舅王子腾在呢,是京营节度使,正三品大员,手握兵权。 而那史府,是贾母的娘家,神秘得很,让宝玉没摸清头脑。有时候宝玉会想:或许四大家族最厉害的底子,就在神秘的史家里吧? … 薛蟠也来了,吵着要诗词,被茗烟闹了,一起出去顽。宝玉写着诗词,把纸上谈兵用熟练了,同时也要锻炼身体。 这成了秀才,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到底多弱。 秀才论起修为,跟妖族的大妖是等同的,没有大妖的千斤力气,也有五百余斤,是大力士。可他发现—— 自己咬紧牙关差点累死,也没能把个百多斤的石锁给抱起来。 【这真要跟人打起来,就我这身子骨,不等拿出纸张,就要被人一拳头砸趴下了。】 宝玉心里淌着血,打定主意要练好自己的身子骨。 另外,练好身子之前,绝对不让王善保离开自己周围了。 保镖来着。 … 晴空高照,万物回暖。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了一些,院子里都冒起了嫩绿的草芽。 宝玉让王善保把百多斤的石锁砸成两半,用其中的一半锻炼身体,出了一身的热汗。 怕着凉,想披上雀金裘呢,想了想,还是把秀才的素白长袍穿上了。 长袍是袭人给他裁剪的,用了好些个工夫,做的很平整,也很好看。袭人专门改了下袍尾的样式,平白多了一种潇洒的感觉出来。 外面没披上雀金裘,只等过一会吃点滋补的羹汤,还要锻炼。 突然,耳边传来轻笑。 “宝二爷,这许久不见,怎么成了腌臜下九流的汉子了?” 宝玉惊了一下,抬头看去,发现天空中仿佛有朵云彩被撕了一片,散碎的云彩悠悠扬扬的,好像纸鸢一样飘落在了不远处的精致木桥上。 烟雾散去,原来是一辆马车。 马车通体用紫色的木头榫造,窗帘、门帘也是用紫色的娟纱做的,让他看着,越发觉得有点眼熟。 联想听到的声音,立马知道来人,有点惊讶的笑道:“好个白大家,听说你是姻香楼的花魁,没想到,咱们大周的花魁都这么厉害了。” 马车可以在天上飞,这可是玎珰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只雪白的素手掀开紫色纱帘,出来的却不是白南烟,而是一个娇俏的,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女孩。 女孩看见宝玉,蹦蹦跳跳的就跑过来,她比宝玉大,个子也高了半头,低下小脑袋,让宝玉抚摸她的发髻。 “好石头,乖了……袭人,去给石头弄点好吃的。” 袭人笑着去了,手里牵着白石头。白石头还一步三回头,娇俏的猫耳朵摇摇晃晃的,很是不舍。 宝玉对白石头露出个笑容出来,随后看向通体紫色的马车。 这马车,让他想起来紫纱飞天。 白南烟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白狐大麾,衬托如同仙子般美丽的脸庞越发出尘,对宝玉笑道:“听说你得了首榜首席,我就来了,要救你一救。” 宝玉的眼睛微微眯起,摇头道:“你帮我可不是一次了,这次又要帮我?” “就当看在小石头的面子上吧,她讨人喜欢得很。” 宝玉让王善保带着李贵走远些,亲手烧了甘甜的井水,泡了从中都带来的贡茶碧莹水云,香气沁了出来,闻一口,浑身都舒坦。 白南烟在他对面坐下,捏着茶杯让他倒茶。 宝玉也不拿架子,就亲手倒了香茶。 “我最近倒是没什么事,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风头太盛啊。” 白南烟卖关子。 宝玉抿着茶水,从头到脚都是笑眯眯的,白南烟上下打量着他,总是朦胧胧、煞是诱人的大眼睛亮了起来。 “好个宝二爷,这身素白秀才袍真是适合你,以前的那个雀金裘,名贵是名贵了,就是花花绿绿的,不太好看。” 宝玉撇撇嘴,这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了。雀金裘在白南烟的嘴里是花花绿绿,但是在他看来,真是漂亮得很。 白南烟又赞了他几句,说了正事:“这次来,真的是要帮你一把。你是首榜首席,没个什么关系,毕竟每一年都有一百零八个首榜首席的,可是…… 你败了林修竹,就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谁的注意?” “宁嬷嬷。” “宁月儿?” 噗~~ 白南烟一口茶喷了一地,娇笑道:“要是她的就好了,我说的宁嬷嬷,是一个统称而已。青埂峰的嬷嬷没有名字,都叫宁嬷嬷。” 宝玉咧了咧嘴,有点开心。 这引起宁嬷嬷的注意,他觉得不是件坏事。 青埂峰文院是大周最强大的文院,引起青埂峰嬷嬷的注意,就是有机会进青埂峰文院了,应该不是坏事。 白南烟看他不以为然,呆了呆,问道:“你没收到贡院夫子的帖子?” “什么帖子?” 宝玉纳闷了。 “秀才大考后,贡院夫子会给首榜上的都发一个帖子,里面是应该注意到的,关于各个文院的事情…… 等等……” 白南烟写了几个字,掐成纸鸢向天飞翔。 看见纸鸢,宝玉的眼睛眯了一下—— 掐纸成鸢,这是举人文位才能做到的事情。 没过多久,纸鸢飞了回来,白南烟打开看了,笑道:“原来是这样…… 贡院夫子给你们的帖子放在门子那里,该是门子掐纸成鸢,或者挨边上门去递,可是林修竹过去了,说自己给人送去,也就全部拿走了。” 宝玉哼道:“他没送?” “送了,不过唯独给你的那个帖子,压着没送。” 白南烟笑得好像偷到鸡吃的狐狸,意味深长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呢,今天没送,说不得就是忘记了,或者有事情耽搁了,不一定是针对着你…… 人家有大把的理由呢。” 宝玉板着脸,没说话。 等白南烟笑够了,这才问道:“他没送,那也就先放下吧,你来告诉我。” “也好。” 白南烟把应该注意的说了一遍,是针对大周一百零八座文院的,可是长篇大论,但是全部说完,特意把青埂峰文院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青埂峰文院,别的没什么说头,但是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所有从青埂峰文院出来的举人、进士,乃至于学士,甚至是大学士,都是青埂峰白狐的裙下之臣。 无一例外。 宝玉揣摩这件事的味道,沉吟道:“法道儒家不管吗?” “不管。” 白南烟的脸色突然冷了,好像冰块,道:“青埂峰白狐不是妖族,认真说的话,其实是鬼怪精灵的一种。但是…… 我认为她是妖族。” “那到底是什么?” “妖族!我认为!” 白南烟压沉了声音道。 宝玉点点头,笑了。 “如此看来,我是不能进青埂峰文院了。我只是小小的一个秀才,哪有能耐掰这个腕子,要拒绝。” 宝玉从不想做谁的裙下之臣。白南烟看他表情,露出很满意的笑容出来,稍后,隐约有点失落。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了。” 白南烟笑着道:“管文院事情的嬷嬷很厉害,性子上更是……总之呢,我来了,你拒绝的是我,也就让你用不着拒绝宁嬷嬷了。” 闻言,宝玉捏着茶盏的手指抖了一抖,放在嘴边掩饰住了。 本以为白南烟跟紫纱飞天有关系,但是现在看起来—— 他猜错了。 白南烟,应该是跟青埂峰白狐的关系密切才对。 想起石头山上白南烟说过的话,宝玉灵光一闪,突然问道:“你和那青埂峰白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白南烟的脸色僵硬,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蓦然呈现一点苍白。 “我,我……” 白南烟说不出话。 宝玉摇摇头,道:“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白大家,咱们从来不是敌人,你帮过我很多次的,我领情。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来找……” “尽管找谁呢?找你么?” 蓦然,一声冷哼响在耳边。 流淌过庭院的小河中泛起一阵涟漪,一个身穿白色狐皮大麾,样貌如同烟雨中朦胧的铁兰花一般的女子慢慢浮出。 其长相、身段,有种诡异的妖媚。 宁嬷嬷莞尔一笑,眯起双眼皮的眼睛道:“贾宝玉,要不要老身告诉你,白南烟, 白大家, 其真实身份,其实是—— 咱们青埂峰的六姑娘呢?” … …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欺上门来(养青蛙) 白南烟一下子捏碎了茶盏,脸色苍白道:“你还知道我是青埂峰的六姑娘?” “这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的,哪怕大姑娘也没什么说头……” 宁嬷嬷鄙夷道:“怎么说你也是白狐娘娘的种,我该给你一个面子,就当今天没来过,可惜我们姐妹欠了林家一个人情,这贾宝玉,是必须带走的了。” “咱们青埂峰的事情,青埂峰文院的事情没人敢说,也就秀才大考后,贡院夫子才能提个醒儿。修竹扣了贾宝玉的帖子,我该很轻松就带人走,偏偏你碍了事—— 今个的, 说什么也要给你个教训呢。” 宁嬷嬷自顾自的说着话,根本没把白南烟看在眼里,更没把宝玉看在眼里。 袭人带着白石头往这跑,眼看白石头要扑过来,宝玉把手一摆,让袭人拉住了白石头。 宁嬷嬷平白从河水里出现,一身妖媚气息也满满的都是危险的味道。宝玉觉得这个宁嬷嬷,起码也是个举人级别的强者。 果不其然,宁嬷嬷抬起眼睑,背后陡然荡起三条雪白蓬松的尾巴。 三尾白狐,按照青埂峰白狐的实力划分,是老妖级别的强者。 白南烟用歉意的眼神看宝玉,她想帮忙,没想到激怒了宁嬷嬷,怕是宝玉也要跟着遭殃。 “你是嬷嬷,我只是个不遭人待见的姑娘,宁嬷嬷,您想怎么处置我,那就怎么处置吧,不要让宝玉进了青埂峰文院,还要遭人迫害。” 宁嬷嬷停了一下,嘴角差点扯到眼角,露出白森森的两排利齿,阴森道:“刘姑娘,你怎么突然的对男人好起来了?” “白狐娘娘说过,要是姑娘们被男人折服了,可是要抽筋扒皮的,我看你只是对贾宝玉有点好感,也就不抽你的筋,不扒你的皮,只要…… 断了你一条尾巴就好。” 闻言,白南烟僵硬在原地。 断尾? 要断了她一条尾巴? 这是要她的命! 白狐的尾巴代表着修为,但不是说断了尾巴,就只是折损修为了。 她有三条尾巴,是老妖实力。但是,要是被斩断一条尾巴,她一辈子都只能是大妖实力了,永远不能晋升! “你找死!” 白南烟浑身冒起雪白的烟雾,蓬松了七八丈方圆。 烟雾散去,原地是一个更加妩媚的女子。 身后三条雪白狐尾,手指更加修长,指甲如同玉石般润亮,而又彷如箭矢般锋锐。 白南烟的发髻中钻出两个毛茸茸的耳朵,比白石头的耳朵尖了些,毛绒绒的,是狐耳,脸上有三道粉色花纹,拥蹙着额头一朵明紫色的曼陀罗花卉纹饰,让本就动摇人心神的美丽脸庞,更显不似人间能有! 宁嬷嬷任由白南烟摆好架势,讥笑道:“你只凝聚了四滴白狐精血,是四血老妖,也想和我对抗?” 嘴角阴笑,变成一只雪白的大狐,三条七八丈长的尾巴半空照耀,爪牙锋利,闪烁骇人的寒光。 宝玉的眼睛眯起来,任由李贵抓着他跳出小院。 老妖级别的战斗,他没本事插手。 庄子里的几个老妖接连赶来,其中有的浑身妖气震颤十余丈方圆,看气势,比宁嬷嬷还要强悍几分。 但是没等这些老妖靠近,王善保就听宝玉的吩咐,让他们全都离开,不能插手,甚至不让靠近。甚至,他们连庭院里战斗的是谁,都没能看到。 白南烟听见外面的动静,美到动人心魄的脸,兀然多了几分失落、难过…… 宁嬷嬷呲起牙齿,狞笑道:“刘姑娘,男人最是负心…… 你要帮他,可他…… 没胆子帮你!” 白南烟挑起嘴角,突然多了神采,笑道:“我和贾宝玉,本来就是泛泛之交。” … 宝玉让李贵掺着他站在墙头,撇撇嘴,没吭声。 青埂峰白狐,那可是能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大周掰腕子的厉害人物,宁嬷嬷是青埂峰的代言人,也是青埂峰的脸面,他不可能让庄子里的老妖动手。 这些庄子里的老妖,跟王善保不一样。 都不是他的人,不是他的心腹。让这些老妖动手,宁嬷嬷亮出身份,指不定是要帮谁呢。 白南烟也想到这一遭,仍然对宝玉递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宝玉翻个白眼,还是不吭声。 “混账东西,早知道男人靠不住,要不是为了小石头开心……” 白南烟恨恨的说着,突然一声清啸,化作流光穿透了宁嬷嬷的身子。 可惜,只穿透了宁嬷嬷的幻影。 宁嬷嬷踩着河水奔跑,更多的妖气集结天地间的灵气,化作雪白的妖雾腾腾,让得身子出现了许多个。 一时间,仿佛十几只白狐围殴白南烟。 妖气如同刀片般划破长空,斩断了庭院曲桥,崩碎了华美屋舍,就连坚固的院墙,都被妖气的余波斩出恐怖的豁口。白南烟浑身飙出紫色妖异的血,竟然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李贵扯着宝玉翻下墙头,靠在围墙的后面,呼呼的喘着粗气。 “爷,那只白狐狸起码是六血老妖,我还是带您走吧。” 说着,身子陷下去地面半截。 他是地狼一族,能够带人遁地。 宝玉听见院子里好像成千上万的箭矢响彻,仿佛感觉自己处在上辈子看过的战争片里,那叫又刺激,又害怕,还是笑道:“不用,咱们的院子不小,她们的妖气余波破不了院墙。” “那就让王善保前辈来保护您吧!” “也不用。” 宝玉眯着眼睛,嘿嘿的笑。 王善保只是四血老妖,凝聚了四滴青丘狐族精血,还不是宁嬷嬷的对手。白南烟呢,也是四血老妖,估计撑不了多久。 声音渐渐的弱了,宝玉燃烧才气,化作正气加身,要…… 当然不是进去拼命,而是加持点力量,好能爬上墙头。 李贵在旁边托了一把,两个人一起爬上墙头,小心露出额头和上半边的眼睛,往里面偷看。 只见穿过庭院的小河已经被打翻的土地堵塞,桥梁只剩碎片栏杆,在浑浊的河水里来回荡着。 白南烟就趴在堵塞河流的淤泥里,露出来的脊背没了衣裳,雪白圆润的肩膀上满满的都是横七竖八的伤口,翻着好像婴儿的小嘴,不停的淌出红中带点紫色的血液。 “杂种就是杂种,血液都与别人不同。” 宁嬷嬷狞笑着变成人形,拽住白南烟的尾巴,把白南烟拖了好几米,这才竖掌成刀,要切了白南烟的尾巴下去。 手掌飞快落下,宁嬷嬷的眼底闪出兴奋的,仿佛火焰般的光芒。 同是白狐血脉的尾巴啊,只要吃了这条尾巴,她能节省多少年的苦修? 可是这时,突然有人风声呼啸,竟然是宝玉砸了一块碎掉的砖石。 宁嬷嬷一把捏碎砸来的砖石,宝玉正气加持下,也不过几百斤的力道,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但是宝玉对她出手,显然激怒了她。 宁嬷嬷对宝玉呲了呲牙,冷眼中满满的都是杀念,她想先拾掇了白南烟,再跟宝玉计较,可是…… 突然,胸口剧痛,一根三角头的箭矢穿透了她的胸口。 本来趴伏着,看似没了力气的白南烟猛然转身,锐利的指甲划过宁嬷嬷的脖颈。 哧啦~~ 血液溅射如雨。 宁嬷嬷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脖颈,仍然飞起一脚,把白南烟踹出了十几丈开外。 白南烟呕出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却是强撑着叫道:“思白玉!” 庭院围墙角落,早就成了一堆废木头的马车里飙出一道雪白的光线,竟是一扇十三弦的白玉古筝。白南烟在半空接过古筝,撩拨筝弦, 刹那间, 竟是弹出了半节,属于先秦时代宫乐的, 《陷阵曲》。 铮~~ 仿佛被巨钟轰顶,宁嬷嬷的七窍都射出血来,指着白南烟,骇然道:“你,竟然是…… 妖儒同修,这是…… 不……” 话才出了半截,连续三箭射穿了她的心脏、小腹丹田,以及喉咙正中。 宝玉的纸上谈兵也用了出来,一座四五丈的青山轰然砸下,硬是把人砸进了地底。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四五丈的青山瞬间消耗了宝玉三成才气,觉得不放心,又是连续两首,使劲多砸了两下。 没有才气支撑,坚硬的青山很快消失,只有消耗才气不多的三根老竹,在宁嬷嬷的尸体上摇晃片刻,这才消失了去。 远处的庭院拱门的拐角处,王善保扛着一张古朴大气的牛角弓飞奔而来,先把宝玉带着后退远了,又上去检查。发现宁嬷嬷死透了,这才安心。 “别检查了,就算是六血老妖,相当于六胆举人,挨了这许多,肯定也死了干净。” 白南烟变回原来的样子,衣不蔽体,露出光润的皮肤来。奇怪的是,她浑身的血口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不匀的娇喘,还有苍白的脸色,知道她还是受着重伤。 四处看看,白南烟从屋舍废墟里扯了宝玉的雀金裘,不客气的把春光裹了。 宝玉不舍得,咽着口水道:“那是我的雀金裘,这…… 袭人,找件衣裳给白大家穿。” 白南烟睥了宝玉一眼,踉跄走到宁嬷嬷的尸体旁边,来回翻了,翻出一个小盒,还有密封着,没有打开的一个帖子。 把帖子丢在一边,先是打开小盒。 小盒是檀木做的,而且是很名贵的金丝檀木,白南烟打开盒盖,身子抖了一次,咔嚓掰碎了整个盖子,把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死死的抓在手里。 抓得很紧,另一只手也盖上去,让人看不见。 宝玉的眼睛亮了亮,笑问道:“好东西?” 白南烟点点头,手掌往回缩,回道:“好东西!” 宝玉干脆利落,“分赃?” 白南烟更加干脆,“没门。”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树参小人(养青蛙) 宝玉的脸色垮下去,能让白南烟吝啬的,那真个是好东西,但是对白南烟,他真的下不了手。 咬咬牙,叹道:“好吧,不给就不给,不过…… 你总该让我知道是什么好东西吧?” 白南烟满脸警惕的看着宝玉。她现在身受重伤,又是联手杀掉了青埂峰的一个嬷嬷,别说有宝贝,就算没有宝贝,都要怀疑宝玉会杀人灭口。 想了想,还是漏了点苗头,道:“树参童子,你知道吧?” 闻言,宝玉眼睛一亮,其中杀机一显,随后叹口气,兴致全无了。 树参童子,他当然知道。 《大周外史》里特别记载了树参童子的信息,其中很是详细的描写了树参童子的状态、功效,最后加上一句—— 君子远庖厨,希望文人遇见树参童子,能够放过一马。 这最后的一句可圈可点,那是把文人的善心说全了,但是结合前面的注释,宝玉很怀疑《大周外史》的作者的用心。 前面的注释有几千字,全是介绍吃了树参童子的好处,综合起来就是下面的一句话。 有桂树忽结异果,果落时声音如珠落玉盘,遇水成鲛食之擅泳,遇土变成红色的肚兜小人,食之强身健体,不惧百毒。 宝玉觉得,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把写个几千字,把其中好处举例诠释,分明是在讲—— 作者很羡慕。 或许《大周外史》的作者能加上表达善心的那句话,只是有点失落,失落自己没能遇到这种宝贝了。 毕竟这等宝物,实在是让人垂涎。 强身健体啊, 不惧百毒啊, 后者也就罢了,宝玉虽然羡慕,但不是迫切需要,但是前者…… 所谓的强身健体,绝对能补足他身子骨的空虚,甚至熬炼了身体后,能让他,比普通的秀才更强! 这种诱惑,让宝玉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是树参童子还是树参鲛人?” 宝玉低声问道。要是树参鲛人的话,价值就不是这般大了。 白南烟防备的看着他,紧张道:“是树参童子。” “哦。” 宝玉点点头,又舔了舔嘴唇,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贪心啊, 贪欲啊, 欲罢不能的渴望啊…… 宝玉特别想把白南烟干掉,抢了树参童子,然后…… 一把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但是, 宝玉自认为还是个人,不会这样做。 白南烟和他的交情十分模糊,哪怕这一次,也是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味道在其中,不介意来个杀人夺宝, 但是树参童子…… 宝玉觉得,活吞一个有灵智的鬼怪精灵,那跟吃人没什么两样。 要是为了生存,他可以吃人,但是为了成长,吃人…… 不值当! 白南烟看他神色变化,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乐了。 “哈,我想起来了,你救小石头的时候……” 捂着肚子大笑起来,道:“不就是树参童子吗?生下来就是被人吃的,就该被人吃的,是天才地宝的一种…… 你觉得是在吃人,你还想救它?” 宝玉愤愤道:“没,才不想救,要从你手里救树参童子,天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你知道就好。” 白南烟也不戒备了,摸着雀金裘,把袭人递过来的衣裳挡了,道:“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个雀金裘,借我穿几天。” 说着走到宝玉旁边,伸出一只手,讨要道:“疗伤药给我点,我没带。” 宝玉让袭人去取疗伤药,又让王善保去附近拦着,要是被庄子上的老妖看见,还得杀人灭口。 白南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宝玉也扯着坐,笑道:“你可以在附近找找看,这个树参童子是新鲜的,肯定是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得到。树参鲛人一定会和树参童子一起出现,也算是不错的宝贝。” 宝玉撇嘴道:“你们不要的东西,让我去捡?” 跟树参童子比起来,树参鲛人的价值就差了许多。 没错,树参鲛人也是宝贝,吃了能够变成跟水生妖怪一样擅长游泳,但是吃了,也会长出鱼鳃,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一种怪物。 两者从来都是并存的,但是就好像宁嬷嬷只拿了树参童子一样,要是别人遇见了,也不会理睬树参鲛人。 树参鲛人,那可是有举人实力的妖怪,算不上鬼怪精灵或者天才地宝了。 宝玉心里想着,把自己往旁边靠了靠。 白南烟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再往宝玉那边靠了靠。肩膀挨着宝玉的肩膀,比宝玉高了半头,如云的秀发恰好拂在宝玉的脸上。 宝玉觉得有点痒,皱眉道:“女孩子家家的,离我远点。” “哎呦,你才多大,就忌讳这个了!” 白南烟挤过去,宝玉再躲,引得白南烟一阵娇嗔,突然蹙起柳叶般的细眉,怒道:“你是觉得我要吃树参童子,是吃人?” 瞪大眼睛叫:“你是嫌弃我?!” 宝玉偏过头,不解释。 自己想吃,不愿意吃,但不代表着,他会觉得别人吃了,有什么不对。 树参童子太过宝贵,哪怕是他要是有了,也不敢保证绝对不会吃的。 白南烟见他扭头,误会了,当下更怒,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在吃人?” “没有,你别误会。” “你肯定觉得我在吃人,就跟你救小石头的时候一样,这是你的忌讳。” “真的没有,别误会好吗?” 宝玉有点无奈了,女人的心思,真真的没个道理可讲。 白南烟气得一口小白牙咬得咯嘣乱响,拳头攥起来,掌心传来痛苦的尖叫声。摊开手,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人马上要没了气,逐渐变成模糊的朱红色烟雾了。 宝玉哭笑不得,道:“好吧,你也没法吃了。” 树参童子必须活吞,要是死了,就会变成朱红色的烟雾,消失在这方天地之中。白南烟身受重伤,这等增强身体的宝贝,那是打死都不敢现在吃的。 重伤下吃掉增强体魄的东西,就好像伤口还流着血,突然吃掉一堆大补的人参一样,会把人的血脉流干净,甚至,止血的药物都不能奏效。 别看白南烟身上没了伤口,那只是女人的爱美之心作祟,事实上,在白狐独有的幻术底下,指不定有多少可怕的伤口呢。 这树参童子,真的是不敢吃。 白南烟呆愣着眼神,瞅宝玉,突然一手捏住宝玉的下巴,咔嚓,让宝玉合不拢嘴。 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在了宝玉的嘴巴上。 “一个树参童子换你的雀金裘,不亏吧?” 白南烟好像一个云雾中的精灵,娇笑着化作云烟而去。宝玉傻乎乎的瞪着眼睛,喉咙里一股子甜滋滋的味道,直接沁进了肠胃里。 蓦的…… 呕~~ 宝玉抠着喉咙,疯狂的干呕起来。 … … 要说吃掉一个水果,甜滋滋酸溜溜的应该很享受,但是把拇指大的小人给吞下肚子…… 是人都有点受不了吧? 宝玉只觉得肠胃痉挛,只想把肚皮都翻个个出来,用刷子刮干净了方才罢休。可是紧接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蓦然翻腾在脑海。 仿佛炎炎夏日,吞掉一块冷藏的冰, 又好像腊九寒冬,猛然喝了一口老酒,从血液暖到了骨子里去。 无法形容,根本不可能形容。 非要说的话,就是—— 全世界的美妙感觉,在同一刻,瞬间蔓延了他的整个身体。 虽然没有试过, 但是, 或许, 二十一世纪某种让人上瘾的毒物,有可能是这种感觉…… 心理上的难过结束,身体上的舒畅感就以几何式的,数以万倍的增幅起来。宝玉觉得天旋地转,踉跄的摔在袭人的怀里,脸色红晕,血脉迸张,舒服得直哼哼。 “呼,呼,” 他想说话,却开不了口,只能发出惹人遐想的呻吟。 袭人被他哼得脸色通红,又摸不清情况,担心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 “别动。” 王善保木木的脸扭曲着,羡慕,又十分高兴的扯起嘴角。 眼角的鱼尾纹细腻而有条理的笑道:“咱们爷的身子骨要好,这是好事!这是大好事啊!” 袭人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把宝玉抱紧了。 宝玉好不容易摆摆手,让王善保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可是怀着守护的心思,王善保难得的没听他的话,在一边守着。 而宝玉此时,却是再也动弹不得了。 他觉得体内的血管、筋脉疯狂吞噬一种十分精纯的力量,像是把他的身体全部重塑了一遍,从底子上泛出来结实的感觉。 血管里有东西疯狂分裂,膨胀他的血管、经络、五脏六腑乃至于骨骼。 他怀疑自己好像一个满胀的袋子,要是用针扎个眼,都要飙出十几丈的血箭出来。但是, 不痛。 哪怕被胀满了,皮肤肌肉鼓起来, 都不痛。 只觉得舒坦的感觉,还有力量感,不停的从身体的每一处,好像平白无故的冒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在最美的梦乡里过了一年。宝玉睁开眼,看见的是还没倾斜的,寒冬有点莹白的大日。 正文 第八十章 良心薄命(养青蛙) 旁边王善保木木的笑,连着李贵一起,眉开眼笑的弯了身子,大声道:“恭喜宝二爷,从今往后,您的身子骨,要比普通的秀才强了太多。” 宝玉点点头,想从袭人的怀里出来。 却不想略微用力,就跳了三尺多高。 三尺多高,是多高? 算起来, 大约是一丈的高度。 以小宝玉的身子骨,宝玉以前不敢蹦跳,骨头的底子都酥了,生怕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折断了小腿骨。 这一点,从王善保只是轻轻一扯,就脱臼了他的左手上很有体现。 而如今,宝玉又弹跳了两次。 一次一丈半尺, 一次疯了一下,足有一丈半! 也就是…… 一丈一尺有余。 估摸身体的力量,不燃烧才气的话,已经有了两百多斤,比普通人强了许多。就算跟同级别的秀才相比,也只差了不过几十斤的力气。 这点需要锻炼,任何的天才地宝,都无法替代自身的磨练的。 宝玉兴奋着,燃烧才气,看向翻滚在院墙下的一个石锁。石锁很大,是王善保和李贵打磨力气用的,是其中中等偏大的那种。 八百斤,相当于五六个成年大汉的身体重量。 宝玉走过去,单手握住石锁,猛然用力, 石锁动了一下。 加上双手,再用力。 吐气开声, 嘿! 高举过了头顶! “哈哈哈哈哈哈……” 宝玉丢掉石锁,按捺不住的大笑起来。 能够举起八百斤的石锁,他燃烧才气的之后的力量,稳稳的得有,九百斤之多。 别说同样刚刚成就秀才文位的了,就算跟刚刚成为大妖的妖族相比,也不过差了百十斤的力量。 可是,他还可以熬炼身体。 树参小人充实了他的底子,虽然没了药力, 但是, 他可以把身体从一块璞石,雕琢成一块美玉。 还需要锻炼,只需要锻炼啊…… 他开的,可是百丈文山,自身的力量加强上去,再加上百丈文山充足才气的增幅,恐怕单论力气,都不比一般的妖族差。 至于跟别的秀才比,以后…… “王善保,以后你要教给我拳脚。” 宝玉大声说道,手指摸了袖口中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光润的表面,嘴角带起来一抹讥诮。 要是跟秀才怼起来,以前—— 他一直担心被人上来暴打。 现在,需要担心的,却是拳脚上没有能耐,不能打断别人的纸上谈兵了。 【秀才之间斗起来,好像都是用纸上谈兵的,好像用了拳头就失了体面。我可没这种拿捏,真要跟人怼起来,怎么方便怎么来。】 宝玉笑着,四处看看,发现宁嬷嬷的尸体不见了,肯定是白南烟拿了走。 宁嬷嬷是青埂峰的门脸,白南烟不放心留在这里,而且按照妖族的做派,那宁嬷嬷的尾巴…… 摇摇头,宝玉又觉得有点恶心。 让袭人端了茶水漱口,顺便让王善保自己想借口,去摆平庄子里好奇的老妖大妖小妖们。别看王善保木木的,那也是府里多年的老人,这方面最有本事。 宝玉又四处看了,从刚才宁嬷嬷尸体趴着的地方,拿起来那个帖子。 帖子是白南烟翻找时,跟树参小人一起翻出来的,但是这个帖子,白南烟只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在了地上。 宝玉拿起来一看,也就明白了白南烟这么做的原因。 上面有五个字: 宝二爷亲启。 没开封,用火漆封得结实,只在表面上有五个字。 宝玉辨别了一下字体,摇摇头。 这是林修竹的字体。 圆润,没有一丝戾气,也没有一丝棱角。 虽然修习的是贾雨村的剑道君子字体,林修竹学到了君子方面的九成神韵,但是剑道方面,却是半分都要欠缺。 宝玉燃烧才气,手指的力量加持下,只是一搓,就融开了火漆。 打开信封,上面写着: 宝二爷,想必您现在,已然身处青埂峰文院,也了解到了…… 以此等小人行径对付宝二爷,修竹愧煞,只有此帖,让三姨嬷嬷在事情过后递给您…… 宝二爷不要怪罪三姨嬷嬷,也不要怪罪修竹的恩师,此事,只是修竹…… 洋洋洒洒,足有八百多字,书写在上好的十扣纸上。 宝玉捏了,这张纸,竟然是价值八百两银子的佳品。正是这样的好纸,才能折叠了,仍然让信封薄如蝉翼。 宝玉大略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显得阴沉,等看完了,一挥手,把十扣纸丢掉。 火焰燃烧起来,在半空烧出明艳的半圆。 王善保大步走来,边走边道:“一般的手法,纸上撒了黄磷,只要拆开了,没多久就会烧干净。 爷,这上面写的什么,需不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宝玉摇摇头,脸色十分难看。 突然大叫了玎珰,只是几个呼吸,就见那只惫懒的黑驴,啃着烧鸡从拐角溜过来…… 马车还是那个马车,金陵城还是那个金陵。 宝玉掀开窗帘,看那窗外呼啸而过的闪影,脸上一片阴霾。 … … “恩师,” 林修竹满身狼藉,素白的秀才袍,斑斑点点的都是乌黑的墨渍,特别是左边胸口挨着心口处,一个漆黑的巴掌印特别显眼。 贾雨村看着林修竹一身狼狈,向来温雅的表情有点赞许,又有点失望,笑道:“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恩师教导的,自然都是正确的。” “你还是要跟着我走?”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有生之年,自然是要跟着恩师走的。” 林修竹畅快笑道:“恩师不用担心贾宝玉了……弟子出身金陵林家,虽然家道破落,但是在弟子和哥哥年轻时,救过几只被受伤的白狐。” 贾雨村皱起眉头,知道林修竹还有后话。 救些畜生的小事,虽然是善举,但是,林修竹也不是会拿这个出来炫耀的性子。 果然,林修竹顿了一顿,道:“那些白狐,其实是青埂峰的宁嬷嬷。” 贾雨村端着的茶盏咔嚓碎掉,手指沾了滚烫的茶水,还是兀然不觉。 林修竹连忙起身,用袖子给贾雨村擦干净手上的茶水,再清理干净桌面,嗔怪道:“是修竹不好,让恩师担心了…… 恩师,不要怪罪修竹,实在是这件事情,修竹也是离开中都城的时候,方才知晓。宁嬷嬷找了修竹,要报以前的恩情,本来想自己进青埂峰文院的,但是……” 林修竹苦笑一声,叹道:“恩师,那青埂峰白狐尊者的事情,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贾雨村摇头道:“那等厉害的人物,就算为师遇见了,也是随便碾杀的蝼蚁。修竹,为师奉劝你一句——千万,绝对不要和青埂峰扯上关系!” “已经扯上关系了。” 林修竹苦笑道:“我给一位宁嬷嬷递了书信,让她把贾宝玉带去青埂峰文院。这样不好,是小人所为,但是恩师教导过…… 贾宝玉是贾府中兴砥柱,是对您有威胁的敌人。我是您的弟子,自然该让他变得…… 毫无威胁。” 林修竹低垂眼睑,眼底如同深潭道:“您以天地为棋盘,豪杰作棋子。弟子没那么大的本事,但是坏掉一个同辈,还是有这个能耐的。恩师…. .贾宝玉会被带进青埂峰文院,而且,会…… 带上青埂峰大宫, 他不仅要成为白狐尊者的裙下之臣,还会成为青埂峰的内监官,对您再也没有威胁了。” “所以……” 林修竹的脸色蓦然惨白,呻吟道:“恩师,对贾府,略微留情可好?这是贾宝玉用一辈子换来的。也是弟子用良心换来的啊!” 贾雨村站起来,踱步走动,又伸出手,让林修竹奉上新的茶盏,一口闷掉。 “修竹,你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心狠, 手辣! 林修竹的变化,竟然让贾雨村都有些忐忑了。 把贾宝玉带进青埂峰文院,事实上,已经就是没威胁了。 所有青埂峰文院出来的文人,都会成为白狐尊者的裙下之臣,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这些个文人,一生都要为青埂峰努力,全心全意为了青埂峰和儒家大周。 就算贾宝玉是贾府的嫡子,只要进去了,也不会再把贾府放在心上。 贾雨村要对付的只是四大家族,既然贾宝玉脱身出去,自然也不再是他们的敌人。 可是, 林修竹不仅这样做,还要让贾宝玉做那青埂峰的内监官! 何为内监官? 公公! 太监! 这就是内监官! 青埂峰的内监官一生无法下山,要老死青埂峰,而且…… 贾雨村突然大笑起来,道:“好好好,不愧是我贾雨村的弟子。修竹,我还怕你太善良,想你做个与世无争的清净文人呢,没想到这狠下心来,竟是比为师更绝。” 林修竹摇摇头,叹道:“修竹还是稚嫩,不及恩师万一。恩师,修竹做不来拿别人的性命布局的事情,只求恩师,以后也不要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布局。百姓良善,受不得这种苦。” 贾雨村张张嘴,想要答应,但是面对自己的爱徒,这个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恩师,求您答应弟子。” “不可能,人要是心软了,会败的。” “恩师,弟子不要良心了,用下作手段算计了贾宝玉,只求恩师饶过善良百姓,那些该死的,弟子不会跟恩师提起。” 林修竹少见的倔强起来,低头看了心口乌黑的手掌印,惨白的脸,突然多了一丝血色。 “恩师,弟子求您了。” 贾雨村皱眉看着林修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既然下了决心,要做为师这般的枭雄,怎么平白多了更多的心善?” 这是不肯答应了,林修竹长吁了一口气,眼眸,蓦的,呈现一片灰白。 “弟子不是心善,只是……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弟子,咳咳,弟子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跟着恩师…..咳咳,走的。 弟子, 枉读圣贤书!”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林家之后 噗! 一口腥臭无比的黑血, 蓦然喷出! 一具身体,端坐案前。 一个人,站在厅堂的中间,白色大麾,君子风范,只是手里的茶盏,已然不知道是冷是热,常年挂在嘴角的儒雅笑容也一片僵硬。 贾雨村浓眉大眼,长相是很端正的,眼眸总是亮如繁星,可如今繁星般的双眼一阵模糊,泪水,终是没忍住流淌出来。 “修竹……” 贾雨村低声呢喃,伸出手的时候,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宝玉大步走了进来,入眼一看有点发怔,本能的燃烧才气,把后面追来的一个衙役踢了出去。 王善保从外面合上门扇,确定跟来的衙役没看见里面的事情,这才收敛了腾起来的杀意。 “没气了?” 宝玉低声问。 贾雨村点点头,用不知道什么情绪的表情看了宝玉一眼,道:“是青埂峰的‘恨别离’,剧毒无比,发作起来立马毙命,我没本事救。” 宝玉长吁短叹了一阵,走上前伸出手,合上了林修竹灰白的、忧愁而哀伤的双眼。 拖了一张椅子坐下,手指扣着几案。 “林修竹给我写了信,是向我道歉,也是绝笔。我觉得不对劲,也就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修竹是个好孩子。” 贾雨村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宝玉却是懂了,点点头,道:“他也是个好人。” 要说林修竹,从姻香楼林修竹吐血的那一刻,宝玉就很难对他产生恶感。林修竹跟自己,跟贾雨村都不一样,是真正的文人。 林修竹熟读圣贤书,一言一行,虽然是学着贾雨村,但是在林修竹的心里,贾雨村也是学着圣贤书的。 他有梦想,有抱负,想为国为民,真正的要去做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圣人’。 贾雨村的一双眼睛里好像只有一个人,颤巍巍的走过去,颤巍巍的伸出手。 这个总是自负、刚愎自用,也真的很是厉害的贾三甲,仿佛老了许多岁,发髻的边缘,飞快的显了几缕灰白。 贾雨村抚摸林修竹的发髻,那发髻还是温的,发丝还很柔顺。 林修竹向来跟他一样,要干干净净,要打理得儒雅风流,头发每天都要洗的。只是…… 素白的秀才长袍满是墨渍,显得不怎么好看。 贾雨村不断给林修竹擦拭身上的墨渍,特别是心口的那块乌黑的巴掌印,使劲搓着,想再搓成雪白,但是墨渍就是墨渍,已经干涸,根本搓不掉。 搓着搓着,眼泪如同跃下山涧的小溪,一发不可收拾。 宝玉叹了口气,道:“林修竹身染重病,暴毙身亡。可惜,可叹……一代金陵神童,却是抱负没能施展,就落了个命薄如纸…… 我会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许把林修竹做的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林修竹还是金陵神童,要有个风光的好发送。” “谢谢。”贾雨村还在擦拭林修竹的胸口。 宝玉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惹了青埂峰。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也招惹不起青埂峰,本就该到此为止。但是……” 贾雨村转过身,恢复嘴角儒雅淡笑,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君子,“还是要多谢你,谢谢你不抨击修竹,要给他留下身后的好名声。” 宝玉摇摇头,出了房门。 名声? 有用吗? 人都死了,要这个…… 还有什么用! 宝玉很想怒骂贾雨村,是贾雨村的刚愎自用,让林修竹做了错误的决定,更是对贾雨村的濡慕之情,让林修竹良心不安,以至于用性命来安抚自己的良心…… 林修竹…… 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可是,宝玉看见贾雨村多的白发,这训斥,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也是有良心的,不会对送黑发人的白发人落井下石。 贾雨村看着关闭的门扇,久久不语,眼睛一阵明亮,又是一阵黯淡。稍后,贾雨村把林修竹抱到后厅的床榻上,亲手给林修竹脱掉染了墨渍的秀才长袍,擦拭干净林修竹的身体,又给林修竹换上了崭新雪白的新衣裳。 贾雨村把自己的白色大麾脱下来,心头的三宝之一,这白色大麾,轻轻的覆盖了林修竹的身子。 “修竹,你太善良……” “修竹,你这是何苦来由?” 贾雨村再也忍不住,哀嚎痛哭,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他让林修竹做个选择,是做那纵横天下的枭雄,还是做那清净的君子?两种选择都好,他都会倾尽全力,让林修竹走上文人至高的殿堂。 可是…… 林修竹太在乎他贾雨村,也….. 太过善良了。 “我答应你,修竹…… 为师,答应你了……” “你睁开眼,看看为师啊……” … … 贡院发榜,本该是人头攒动,是件热闹的盛事。可是贡院的榜单前十分冷清,只有那么几个白衣的秀才,悄悄誊抄下来榜单,去给相熟的朋友传递消息。 大部分新晋的秀才都在金陵城府衙,奉上白事的礼仪,面色沉重。 “荣国公府,宝二爷到。” 有家丁特意拉长的音调,把一应人等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宝玉在王善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上不是华美的雀金裘,而是一身秀才长袍,外面罩了件白毛大麾。 “善保。”宝玉唤了声,王善保就端上一盘白花花的银锞子。 五十两一个的银锞子,横竖排了二十个。宝玉接过来托盘,燃烧才气,正气加身,这才把一千两重的银子端住了,还弓着腰,似乎很难承受如此沉重的重量。 贾雨村本来在厅堂里坐着,神情恍惚,听见家丁的声音,亲自迎上来,接过托盘。 “宝二爷,您的心意,雨村懂,明白。您的身子骨太弱,不用亲自递上礼仪,就让雨村来接了这一次。” 宝玉点点头,好像胳膊被压得疼了,揉捏‘麻木’的前臂。他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贾雨村也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君子和而不争,这君子之交……算了吧,今个,咱们都别说太多,去赚取什么狗屁文名了。” “是啊,没这个心情。” 宝玉看见贾雨村也换了衣裳,不是标志性的那件白色大麾,而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最多三五两银子的丝绸大麾。虽然也是雪白,但是跟贾雨村先前的那件比起来,明显差了质地。 两人携手进了厅堂,宝玉看见贾雨村原来的那件白色大麾,正安静的彭展在厚重的黄梨花木的棺木里,铺在同样安静的林修竹的身上。 深深的看贾雨村一眼,更是没心情说话。 “呜呼!吾等兄弟少孤,唯相依……”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 宝玉坐在一侧首座,低垂眉眼,听着林和正念诵悼词。情至深处,林和正几乎是痛哭失声。 一边哭着,一边却隐约流露出细微的,却铭心刻骨的狠毒,斜斜的睥着宝玉。 宝玉叹口气,摇摇头。 等悼词结束,贾雨村走过来,和宝玉抓了手,那细腻的文人大手很有力气,抓得宝玉骇然抬头。 “你要做什么?” “给你除个后患,算是谢过你把金陵城庄园的家底子都掏空,送来的这一千两白仪。” “这是给林修竹的,是给身后人林和正的。” “他用不到,但是有人会用到,还是要谢谢你。” 贾雨村微笑着,喊了林和正,去了偏西的厢房。宝玉跟过去,站在门外,隐约听见‘宁嬷嬷’、‘修竹的名声’,还有‘不该招惹青埂峰’之类的话,摇摇头,让自己站远了些。 突然,门开了,贾雨村露出半张笑脸,喊宝玉进去。 宝玉进去了,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一具尸体。 贾雨村把尸体踢到一边,在厢房中间的桌子旁坐下,倒了两杯清茶。宝玉没有接茶水,只是看着林和正不敢置信的死人眼,叹道:“你不该这样的,起码要给林家留个香火。” “要是让他招惹了青埂峰的人来,把事情传扬出去,修竹连个身后的名声都没了。” 贾雨村娴然、安逸的抿着茶水,笑道:“让你进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以后,咱们就各凭本事了。我答应了修竹,不会再用普通百姓的性命作为棋子。” “那你就斗不过我。” “谁知道呢,毕竟你宝二爷,也不是用百姓性命当棋子的人。” 贾雨村伸出手,和宝玉轻轻握了,畅然笑道:“真没想到,我和你宝二爷,以后就是真真正正的君子之争了,虽然,还是……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宝玉点点头,仿佛两个好朋友聚在一起,说着‘同甘共苦’一样。 两人对视片刻,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贾雨村蹲下身子,一把抓在林和正的尸体上,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件不可名状之物。 “林家不会绝后,事情做成了,我会通知你。” 宝玉忍不住眯了下眼睛,点头道:“明白。” “不管你我谁输谁赢……” “要是你死了,我会照顾好林家之后……”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身家性命(养青蛙) 回到大厅,大厅中央,棺木还没有盖棺。 宝玉扶着棺木边缘,按规矩,作为同窗的秀才,身为首榜首席的宝玉应该给林修竹写篇诗词,但是宝玉看着林修竹如此躺着,很是娴静的面孔,袖口中的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掏了出来,却怎么也不愿意下笔了。 他的水平不够,怕写不出好的诗词。 当然,可以抄唐诗,可以抄宋词,也可以抄元曲,甚至那许多后世的经典文章,都可以抄得。但是宝玉觉得,对待林修竹这般安乐故去的,抄袭是一种惊扰。 摇摇头,还是把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塞回了袖子。 “心潮难定,没有诗,也没有词。” 宝玉叹了口气,告辞离开。 这就是一场普通的送别,最多的,也只是比别人的丧葬,在后厅厢房多了具尸体罢了,可是宝玉临出门前,一道十分隐晦的气息从棺木中涌出,直射宝玉的背后。 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发觉。 就连宝玉,也只是觉得袖口动了一下,觉得是风吹的,也就没有在意。 … 贡院发榜后,紧接着传出来消息—— 青庐山文院这次格外开恩,要纳取金陵城首榜前三个秀才进入文院。 林修竹既然身故,也就便宜了原先的首榜第四,依次排在第三,得到了进入文院的资格。 消息传来,宝玉看见那个生员又是狂喜,又不敢露出笑意的扭曲表情,上去道了贺,也就从贡院离开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是好运气的,他不羡慕。当然,也有他自己是首榜首席的缘故了。 … “真是的,只是一个同窗而已,你倒是好大气。” 贾元春打从进了庄子,说了宝玉好几次了。那边袭人憋着笑,要给宝玉打岔,被更会来事的贾元春瞪了回,也就不敢动了。 宝玉挠着额头笑道:“林修竹是个值得尊敬的,不过一千两银子,很快就能赚得。” “行了,知道你在东城的门脸挣钱,让咱们父亲都眼红呢。” 贾元春笑他两句,周围伺候的庄园老妖们就凑趣跟着笑。笑两声,又害怕招了宝二爷的不喜欢,连忙憋住了。 宝玉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自个带了贾雨村,去了居住的小院看茶。 聊了没几句,宝玉说起正事道:“姐姐,你是宫里的女吏,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可不是来看你的,而是这里传扬出了宝贝…… 各地以来,有宝贝都是尚宝卿取了,直接供进国库,也就是当朝陛下的那里,但是最近这段时日,娘娘不知道怎的,竟然跟陛下讨了好,说要分润一些。 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六品女吏,最高等了,第一次有消息,也就把我派来。” 宝玉的眼睛一亮,“什么宝贝?” “别打什么鬼主意。” 贾元春敲他一下,自己也笑了,道:“好吧,你就是个鬼灵精的,既然动了心,参与一下,也不算什么问题。这次是个稀罕的宝贝,树参小人,可曾听说?” 宝玉的心里咯噔一下,焖紧嘴巴。 贾元春笑道:“树参小人是很通用的宝贝,这次陛下开了恩,不只是尚宝卿和我们娘娘的宫里,你们这些刚刚得到秀才文位的,尽可以参与一下,也算见见血腥。” 宝玉眨眼道:“见血腥?是因为有那个树参鲛人?” “知道就好,记得,要是去的话,要带着王善保。” 贾元春仔细叮嘱,宝玉也‘仔细’听着,只是听进去几分,或者说,需要听进去几个字眼,那就是两说了。 貌似,那树参小人,早就进了他的肚子…… … 进文院前,秀才们有一个聚会。 三十六个新晋秀才包了酒楼,本该凑份子的,有个叫翟明生的包了酒楼,说是要尽地主之谊。 不得不说,金陵城身为大城池的一座,确实是人杰地灵,三十六个新晋秀才里,有十几个都是金陵城城内的,就是翟明生家里有钱,也就没人去争。 还有另一个原因,青庐山学院要收纳首榜前三的秀才,翟明生是第四,现在,顺次成了第三。运气太好,不破点财,要有点说不过去。 玎珰喝醉了,宝玉就没坐马车,索性带着王善保走了过去。 他们从西城门进去,拐过三四条街,在一处拐角停下,隔着路口就是丰润楼。丰润楼是金陵城最大的酒楼,宝玉没看出有多大,倒是挺干净的。 走进去有小二招呼,没问别的,就是往楼上引。 宝玉让王善保在楼下大厅弄些吃食,自己上去,刚上去,就看见一个白袍秀才笑吟吟的望着他,往旁边看,竟然是没人了。 “我来早了?还是晚了?” “不早不晚。” 白衣秀才大约十六七岁,脸上有些稚嫩,眼底却隐约露出点精明来,笑道:“不是发现了宝贝,都跟尚宝卿出去了,我却是不敢去的。” 宝玉知道这回事,因为贾元春也在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喊过他,他觉得有秀才聚会,也就没去。 只是没想到,那些个别的秀才,竟然这么的积极。 翟明生把宝玉往旁边引,宝玉也微笑着应了,两人一起坐下。 这是个楼上隔开的雅座,在楼上的雅座里,因为不挨窗户,又在最里面,有点闷气,应该是最差劲的一个。 翟明生倒了茶水,递过来一杯,笑道:“可怜我作为东道主,竟然只有宝二爷一个客人,不过也好,我很知足,也恰好有事情找宝二爷。” “什么事?” “呵呵。” 翟明生笑呵呵的看着宝玉,端起茶杯,把盖子掀开撇着茶叶,宝玉发现翟明生的眼睛很特别,从盖子和瓷杯中间的缝隙看过来,有种狐狸盯着人似的感觉。 不是危险的感觉,而是那种贼狡猾的,想要算计人的味道。 宝玉皱眉道:“要好处?” “宝二爷明鉴,” 翟明生放下茶杯,眼睛也好像正常的人的眼睛了,圆圆的,但是不大,甚至让人感到单纯, “我只是个首榜第四,在成为秀才的天才中,年纪也不小,就是想让宝二爷关照。” “怎么关照?” “当然是竭尽全力的那种了。” “后会有期。” 宝玉直接站起来。这个差劲的雅座,没来由的让他觉得有点憋气。 翟明生跟着起身,迫切道:“宝二爷,别急着走,这件事,可是关系着您的身家性命!” 宝玉想了想,又坐下了,他也很好奇。翟明生就跟着坐下去,抬起手,有点兴奋的提要求, “那么宝二爷,我把事情说了,以后您可要全力帮我。我要好诗,好词,要在青庐山文院里混出样来。” “在我之后?” “不,我要比您好一点,不多,一点就好。” 宝玉直接往外走,随便翟明生怎么喊,都不停下步子。 下了楼,宝玉看见王善保叫了一桌的吃食,都是大饼,撇撇嘴,觉得自己手下人的生活格调有待提高。 翟明生还要追下来喊,被王善保给扔回去了。 “做的好。” 宝玉夸赞一句,出门前,问了丰润楼小二金陵城附近的地形,就让王善保雇了马车,往城南桂树林去了。 身家性命? 有什么能威胁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宝玉一直在想。 要是条件可以,说不定宝玉会答应翟明生的要求,但是翟明生的胃口太大,他满足不了。 翟明生说要比他好一点,就是要他做的好诗、好词,必要时,还要给翟明生当个踏脚石,让其更上一层楼。 翟明生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得到这许多的好处? 一个消息? 呵呵, 宝玉突然觉得,这个世上,自作聪明的人还真是太多。 “爷,桂树林到了。” 外面传来王善保木木的声音,打开车厢前面的帘子,宝玉看见王善保特别警惕的脸。 周围有好些个人影,都是穿素白秀才长袍的,还有围着秀才们的家丁、仆役等人。宝玉看见家丁、仆役里弱点的也是气血充足,应该是世俗的武者,虽然被称为下九流,但是练得好的,也能跟千斤力气的大妖对抗。 还有些明摆着就是大妖,血统不纯,还露着畜生的特征,耳朵尾巴什么的。 “宝二爷,” “宝二爷,您也来了。” 有秀才过来打招呼,里面有个圆脸的秀才最有威望,他一过来,别的秀才自发的站在了这人的身后。 宝玉跳下车,好像脚下滑着了,打个趔趄,圆脸秀才连忙扶他,没想到因为太胖,哧啦崩开了长袍的系扣,惹来一群哄笑。 “孙运用,小心你那满是文章的肚子。” “好个孙运用,担心宝二爷就担心了,也要注意自个呢。” 宝玉见秀才们满脸笑意,都是和善的,孙运用崩开了长袍的系扣,不但没有嘲笑,反而要帮着在自己的面前落个好儿。 看起来,孙运用这人的为人处世,跟胖乎乎的肚子和圆圆的笑脸成正比。 宝玉站稳了,先谢过孙运用,这才笑道:“诸位,不去找那树参小人,都来围着我干嘛呢?” “可不敢找。” “咱们就是凑个热闹,真个敢去找的,都是有举人实力的家人陪同的。” “也就孙兄大气,愿意陪着咱们,他自己的家人可是去找了,但是没他在,估计找到了,也会有人敢抢。” 宝玉对孙运用微笑点头,树参小人那种宝贝,孙运用都能暂时放下了,跑来陪着失落的同窗,人品没的说。 众人聊了几句,也就依次散去了。 虽然有点不报希望,但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哪怕是碰运气,谁愿意错过树参小人这样的瑰宝? 那可是, 能提升身子骨根底的东西!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树参鲛人(养青蛙) 宝玉知道他们找不到树参小人,最多只能找到树参鲛人而已,也随他们去——树参鲛人虽然差了许多,但起码的,也是价值三千两白银的稀罕宝贝,有价无市。 而且,要是西海那边的边境去,就算翻个十倍的价,也有人抢着买。 树参鲛人有举人的实力,真要让尚宝卿或是娘娘那边的人遇到了,早就打起来了。现在没有打起来的迹象,应该还没找到。 秀才们没有根树参鲛人较劲的心思,但是既然没有打起来,那就是没找到了,他们有机会搜索一下,万一树参鲛人不在家呢? 树参童子,那可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 揣着一万分之一的希望,秀才们忍不住贪心,渐渐散开。 宝玉等王善保拴好马匹,没往桂树林的深处走,反而往外围去了。 “宝二爷。” 孙运用喊着,拖着肥胖的身子,满脸汗水的跟上去。 宝玉停下来,笑问道:“你不去找树参童子?” “不去了,我这胖身子,遇见树参童子也追不上,要是遇见鲛人了更糟糕,都跑不掉。” 孙运用憨憨的笑。 宝玉也就由他,自己带着王善保,往更桂树林的更边缘走。贾元春现在应该带着宫里的女吏搜索,要等着一起回去。 孙运用递过来一个酒葫芦,道:“宝二爷,您是担心府上的,在等人吗?别担心,贾姑娘有老妖实力,厉害得很呢。” “哦,你知道?” “当然知道,贾府嘛,在咱们金陵城哪个不知道呢?” 孙运用把酒葫芦往前凑了凑,见宝玉不接,讪讪笑笑,又对王善保递了过去, “宝二爷,我们孙家是薛府的亲家,跟贾府也是一门子亲呢……”这话说着,神态就更亲热了些,王善保摆手说不喝酒,孙运用也不计较,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宝玉和孙运用多少说了两句话,就专心看冬日树林里的景色,说真的,桂树虽然是常绿的,在刚刚开春的时候真个是苍茫中难得的绿色,但是桂树成了林子,下面就阴森得很,不好看。 宝玉就是这样看着,等桂树稀疏了,晒到阳光,很舒坦的出了口气。 “身子骨弱,就是怕寒。” 孙运用连忙脱自己的秀才长袍,也不管露出里襟,宝玉阻止了他,只说谢过孙运用的心意。孙运用还要凑话讲,这时候身边落下一个人,样貌端庄,十分美丽,手里拿着一件女式的大麾。 贾元春把五彩的大麾给宝玉披上,训斥道:“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不好,那还不在马车里待着?我听秀才们说你来了,赶紧过来,只看见马车,没看见人,知不知道姐姐担心?” 宝玉裹紧大麾,暖暖的,也不跟贾元春还嘴。 面对贾元春,孙运用明显不敢多嘴,失望的挪到一边。 “这位是?” “这次大考的首榜第四,孙运用。” 宝玉介绍了一下。 贾元春不是喜欢拿架子的那种人,笑着跟孙运用打过招呼,要招呼宝玉回去。这时已经到了桂树林的边缘,只要拐过小径,就是进城的大道。 宝玉让王善保去拿马车,有贾元春跟着,安全方面足够了。 两人连着也想回去的孙运用,一起在桂树林外围等着。孙运用是个想凑趣讨好的,自然也要一起回去。突然,中跨桂树林,连了条小尾巴道护城河的小河炸起冷水一片,一道漆黑的影子直扑而来。 “树参鲛人!” 贾元春娇斥一声,抬手把宝玉送出了百米开外,化作一条碧青色的大狐挡住了树参鲛人。 “快走,离开三百丈外!” 听见贾元春的呵斥,宝玉眯着眼睛,左手伸进了右手的袖子里——他已经是秀才了,可以用纸上谈兵。 可这时,一个肥胖的手掌抓住他,大力往更外围的地方扯。 “宝二爷,咱们快走,不要在这里耽搁!” 孙运用满脑袋冷汗,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急的,“这是举人实力的战斗,咱们的纸上谈兵一点没用,还要拖累贾姑娘……快走,走远点!” 宝玉把手缩回去,一跺脚,大步往外跑了。 孙运用说的对,于其在这里帮了倒忙,倒不如去找王善保。王善保是四血老妖,实力跟贾元春差不多,他才能帮上忙! 两人跌跌撞撞,从满是干枯树藤的林子直线穿行,突然,一只肥胖的手卡向宝玉的脖子,硬是把宝玉扯了个趔趄。 “够远了,宝二爷。”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彻。 宝玉回不了头,似乎被人卡住了要害,干涩道:“孙运用,你这是做什么?” “宝二爷,您是首榜首席,但是很明显……没有翟明生聪明。” 孙运用越来越用力,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扎刺感,从宝玉的腰间传来。 是刀尖。 很锋利的刀。 孙运用贴在宝玉的脖子上,得意道:“说真的宝二爷,我真没想对付你,可谁让翟明生太聪明了呢。” 卡在脖子上的手掌越来越紧,刀尖也往前更近了一分。孙运用的刀被宝玉反手卡着,但他一点也不在意,笑道:“贾环要给林修竹守七天的灵堂,我下不了手,本来想对付翟明生的,可他太聪明,不肯出城…… 只有对不起您了宝二爷,谁让我是个首榜第四,就差一个,就能进入青庐山文院呢。” 宝玉用力卡住孙运用的刀——这是他的疏忽,以为文人杀人不用刀,竟然落进了思维的定势里。 宝玉更没想到有人敢在金陵城对他出手,这里可是四大家族的大本营! 深吸一口气,劝道:“你们孙家跟薛家有亲,这样对我,不怕被灭了满门?” “没人会知道的,我没跟任何人讲。” “宝二爷,您死在这里,我又身受重伤,只要把事情推给突然出现和尚或者是道士,这不就行了?您知道的,咱们大周的和尚啦,道士啦,那可是最不招人待见。” “这我不知道,也没见过和尚道士。” 宝玉抓住勒住脖子的手,挡住刀柄的手掌,也开始缓缓用力,“只是,听见你说没跟任何人讲,我真的很开心。这代表着……” 宝玉蓦然回头,随着嗑啪一声脆响,勒住脖子的那只手掌,猛然倒转了整整一圈。 孙运用疼得脸上扭成一团,被肥厚油脸夹着的眯缝眼满是惊恐道:“你,你不是身体孱弱吗?怎么可能……” 宝玉把抓着的胖手捏成很扁,看起来特别渗人的血包,另一只手,竟然把刀给掰弯了,孙运用抓刀的手猛然放开,要往怀里摸,却被自己的短刀插进胸口。 “要用纸上谈兵吗?” 宝玉从孙运用的怀里拿出叠成方块的十扣纸,看了看,笑道:“竟然还是名动级别的诗篇,可不能让你用了。要是闹出了动静,我可是不能留下后患的。” “你,你想干什么?” 孙运用的脂肪挺厚,插进胸口的刀,显然没穿透要害的心脏。 宝玉抓着刀柄,在孙运用惶恐、求饶的眼神下往里边用力,一边用力,一边道:“不要闹出动静,不然的话,我要斩草除根,要多杀人。我不想多杀人,所以你,就乖乖的去死好了。” “不!” 孙运用拼命抓着刀柄,防止刀锋插进胸骨,插进心脏,求饶道:“不要,我不敢了,宝二爷,饶了我。” 嗤~ 宝玉燃烧了才气,足足九百斤的力量比孙运用多了好几百斤,只是猛一用力,就有一道血箭飚射而出。 这从心房射出的血箭,无端端有种艳丽的美感。 宝玉后退一步,躲开血箭的飚射,喉咙蠕动了一下,哇的呕了出来。 杀人, 原来是这种感觉…… 宝玉连续呕了好久,直到肚子里全空了,这才挺直了身子。 看了下孙运用木楞空洞的双眼,宝玉不忍心再看,挪开眼神道:“我只能饶了你的家人,前提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杀的你。” “没人知道,只要没人知道就好……” 杀人的余波,让宝玉浑身发麻。 那是一种害怕,却又夹杂着好像很少,又好像很多的兴奋感。宝玉觉得自己一瞬间长大了,好像自己的上辈子和魂穿小宝玉的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长大一样。 而现在, 他长大了。 被一种无以伦比的快感,那种夹着忐忑的快感给催熟,让他瞬间长大了! 宝玉没有杀过人,现在却怀着忐忑的心情,又十分冷静的处理起后面的事情。他把孙运用拖到一个凹陷点的地方,用枯叶和枯藤盖上了,然后处理掉周围留下的痕迹。 再然后…… 【叫来王善保,先帮元春姐,再找机会,让王善保把尸体处理掉。】 宝玉把后面的事情考虑好,往马车的方向奔去,可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啸,仿佛有十分巨大的物体,快速接近。 宝玉转过头,迎面是一张长满鳞片滑腻的脸。 还有…… 一口锋利的尖牙! 宝玉瞳孔骤然缩紧,脚步后退间,从孙运用手里得到的名动文章施展而出。 “三春花事早,为花须及早。 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 秀才使用纸上谈兵,即时书写的话能引动天地才气汇聚,而使用现成的,不只要燃烧自身的全部才气,威力方面,更是没有即时书写的三分之一。 但是宝玉顾不得这些,只是凭本能的,把全部的才气塞了进去。 因为那张满是鳞片的脸,显然不是他的拳头能打出伤害的…… 吼, 只听一声痛苦嘶吼,宝玉才注意到树参鲛人的情况,只见树参鲛人满身都是伤口,绝对是强弩之末,以至于对上纸上谈兵,都没有力气抵抗了。 鳞片蓦然灰白,牙齿脱落——这篇名动诗词,竟然具有让人苍老的可怕威力。 宝玉不由后怕,而更要紧的,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只见树参鲛人凶光闪闪的看着他,恨声道:“是你,吃了树参小人……那该是我吃的,是该我吃的啊!也好,也好,反正一死,你也给我变成妖族吧!” “哈哈,文人变成妖族,有意思呢……” 随着低沉冷笑,树参鲛人化作一道黑光,攒进了宝玉的嘴里。 这时候,后面才赶来两道身影。 一道让宝玉安心,是贾元春。 而另一道….. 身穿尚宝卿官袍。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幸灾乐祸(养青蛙) 一座大城的尚宝卿,虽然只是正五品官员,但是尚宝卿只属于当今陛下,不管是身份、地位,都不比一个荣国公府差了。 宝玉心里咯噔一响,这时候却顾不得这些。 【我吃了一个妖怪?吃了,一个……妖怪?】 脑子还没转过圈来,宝玉就觉得从喉管、胸口,一直到胃,砰砰的炸了好多声连响,每个都像是一个炮仗在身体内部爆炸了一般。 他的身体已经很强壮了,在正气的加持下足足有九百斤的力量,比二十一世纪的大力士都强,但在这些个爆炸中,竟然觉得身体,以至于灵魂都要碎掉了,要碎成满天的尘灰。 “宝玉,宝玉!” 隐约觉得有人使劲摇晃他,但又不知道是不是摇晃他呢,因为哪怕没人摇晃,他都觉得天地都翻转了,满眼睛都是星星。 宝玉翻着白眼,浑身的肌肉一块块的鼓起来,又变成流线型,那种线条极具美感,仿佛波浪里的一个白条,肌肉的轮廓,都带着水波的味道。 贾元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手掌扣在宝玉的后心,一股温润的妖气往宝玉身体里输送了进去,可是刚刚用力,宝玉的身体就好像一个黑洞一样把妖气吞噬干净,而宝玉白皙的脸庞两侧,陡然炸出来两个血口。 红彤彤的,有血丝,但是没有血液流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两个大鱼一般的腮,呼呼合合,很有韵律的吞吐天地间潮湿的水汽。 “不用忙活了,吃了树参鲛人,宝哥儿肯定要变成一个水生的妖族。” 身穿尚宝卿官袍的男人轻轻飘落,恍然间,仿佛阴暗潮湿的阔叶树林都变得明亮起来。 只见这人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脸庞如同一颗山间小溪冲刷了十万年的鹅卵石,光滑、细腻,线条柔和自然。 水溶拍拍贾元春的肩膀,想安慰下这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扯扯嘴角,却是没能笑得出来,只能露出一丝苦涩的味道流于唇角。可哪怕只是个苦涩的,充其量都不能说是笑容的表情,竟然让阴森的阔叶树林仿佛有月光洒落,让人忍不住心里一片清凉。 贾元春抱紧宝玉,把宝玉扭曲的脸塞在自己的怀里,心痛、难过,哽咽道:“宝玉怎么能成为水生的妖族?他是我们府上的嫡子,是老祖宗的心头肉啊, 他是, 我的…… 亲弟弟啊!” 水溶安慰道:“水生的妖族没什么不好,放在西海边境那,多少将士都想要这种体质呢。” “绝对不可以!” 就算以贾元春这般温婉如水的女子,此时也满心慌乱,不知所以然了。 贾元春只知道宝玉不能变成水生的妖族,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她脑子太乱,想不起来。 只是, 绝对不可以! 水溶叹了口气,轻轻一掌,切在了贾元春的后颈上。 扶起贾元春软软的身子,又招出一道金光柔和的纸张把远处怒啸而来的王善保困住了,这才看向宝玉。 “可惜了,听说贾宝玉,可是跟贾三甲一般的谦谦君子。” “可惜一个心系灾民的大善人,可惜一个才华出众的好文人,以后,你就只是个妖族了。” “下贱的,水生妖族。” 水溶的高贵仿如九天的寒月,看宝玉的眼神就越发冷淡起来。 贾宝玉跟别人不同,是青丘狐族的嫡子,虽然没有继承青丘狐族的血脉,但是贾宝玉的一身妖族灵韵不是没有,而是吸纳进了天生含着的通灵宝玉里—— 这是天降麟儿,任谁都说不得贾宝玉的坏话。 可是, 如今贾宝玉吞吃了树参鲛人,也就继承了水生鲛人的血脉,这种妖族血脉虽然是天才地宝诞生的,但是与青丘狐族数万年传承的高贵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以后贾宝玉不仅会因为妖族血脉的缘故,难以在儒家修为上更进一步,更可怕的是——贾宝玉,从此不再是青丘狐族的一员! 从国公府嫡子变成平民百姓,变成低级的妖族血脉,此子…… 已然是个没用的了。 水溶想及此处,抬起手,遥遥摁向宝玉的脸庞。 “如此穷途末路,你承受不起。宝哥儿,看在你的文采、修养都让水溶敬佩的份上,我北静王、金陵城尚宝卿,当今陛下第三子…… 亲手送你上路。” 水溶摆出三种高贵无比的身份,给足了宝玉面子,可是宝玉,天啊,他还不想死。 宝玉感觉到水溶的手掌有种恐怖的,足够把他碾成粉末的力量,想反抗,却一点也动弹不得。 宝玉的身体在朝水生妖族转化,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都在从根本上变成着另一种生物,在完全变成之前,要承受几乎等同于攀登文山的痛苦。 而且,不能动。 危机,在面临要致人死命的危机。 宝玉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发抖,在呐喊,在反抗,想要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弟弟,宝玉,我的……好弟弟。” 突然,一声娇柔的,让人听着心碎的呻吟响起来。 水溶看见贾元春昏迷中还在流出泪水,堂堂皇后宫中的高等女吏,掌管后宫大权的雍容女子,此时,竟然无助的像个孩子。 水溶呆滞片刻,摇摇头,把手掌缩回来了。 “我错了,你不是那么可怜,你还有个好姐姐。” 水溶松开王善保,也算间接救了王善保的性命—— 王善保看见有人要杀宝玉,四滴妖族精血都炸开了,要拼命,水溶突然松开,反而让他打了个趔趄。 “背着贾宝玉,我们走。” 水溶淡淡的吩咐一句,双手虚拖,竟然没用出口成章就让贾元春漂浮起来。 “北静王殿下……” 王善保想说些什么,又怕激起水溶的杀意,连忙闭嘴抱起宝玉,要在身后跟着。 可此时,水溶刚走了两步,突然掉头回来。 “有趣,这里,怎么还有一具尸体?” 掌风拂过,枯枝烂叶和遮盖的荆棘齐刷刷的碎成粉末,露出孙运用的尸体出来。 水溶在宝玉的手掌上瞥了一眼,嘴角挂起莫名的笑容。 “宝哥儿,真个好手段。” 一声轻叹,让沉浸在身体剧变中的宝玉冻彻心脾。 … “听说了吗?宝二爷吃了树参鲛人,要变成水生妖族了。” “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宝二爷变成妖族,不是要被取消掉首榜首席的资格?” “这个应该不会,但是妖气跟才气天生对立,就算不取消他首榜首席的资格,青庐山文院也不会要他的吧?” “那就是说……” “没错,那个孙运用也是一个好运气的!” 寻宝结束,秀才们自然要回到丰润楼,继续该有的聚会。翟明生在秀才们里如鱼得水,每一声招呼,每一次举动,都让秀才们如沐春风,只觉得这是最该交好的朋友了。 “可惜了,宝二爷……” 议论过后,翟明生抬起袖子抹泪。 秀才们连忙安慰,却是翟明生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哽咽跟众人告辞,去了单独的一个雅间调理情绪。 翟明生到了雅间,关上门,空无一人的雅间里,围桌的杌凳突然自己往后拉了,上面模模糊糊的,慢慢显出一个漆黑的影子。 “真是该哭呢,你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 影子拿起茶壶倒茶,没人坐的雅间,茶壶都是空的,他却倒出来了滚烫、喷香的茶水,端起来喝了,笑道:“只要有我们帮你,你在青庐山文院里早晚也会起来,干嘛打贾宝玉的主意?” “心疼了?” “当然不会,青丘狐族跟我们有点渊源,但是许久过去,这渊源也就淡了。” 翟明生拉了杌凳坐下,也给自己倒茶,可他拿起茶壶,却一滴水也倒不出来。 骂了声小气,笑道:“你放心,我跟宝二爷没过节,也不会落井下石,只是便宜了那个孙运用,没做什么就得了青庐山文院的入院资格。” “你真以为他没做什么?” “当然,要说杀掉宝二爷,他有这个打算,也有这个胆子,我还想用这件事跟宝二爷要点好诗词呢,没想到……” “没想到他死了?” “什么!” 翟明生吓得怔直身子。 “没错,孙运用死了,尸骨无存。” 黑影淡淡的喝茶,也淡淡的说着,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好,宝二爷好手段!只可惜时运不济,落得如此下场……” 没了贾宝玉,没了林修竹,翟明生仿佛少了压在头顶的两座大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他推开雅座的窗子,要看这大好河山。 可是, 突然, 翟明生僵硬了身体,脖颈嘎嘣嘣的回头。 “你说,贾宝玉真的吃了树参鲛人?” “是啊,大家都知道。” “那为什么……” 翟明生颤抖着指着楼下,黑影凑了过去,露出来两个火红的眼睛。 只是看了一眼,两个火红的眼睛猛然往外暴凸了一多半,差点给炸掉了。 他们看见——宝玉带着王善保在街上走,白嫩的脸庞,哪有半点水生妖族长腮的痕迹? 翟明生和黑影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往下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情节,似乎和他们刚才所想象的, 很不一样啊。 ... ps:白天还有更新,说要爆发,那就爆发!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鱼翔深涧 逛一圈就好,碎嘴子风评会把事情传出去。 宝玉带着王善保转悠了三条主干街道,顺着南北大道出城,到了桂树林外。 桂树林方圆几十里之多,看地图好像一个长条的鞋拔子,连着更远处一条连绵无际的广阔山脉,其中各种常绿阔叶林交相混杂,让人摸不清方向。 宝玉没进去太多,就在穿流过桂树林的河边坐下,王善保拿出背上挂着的钓鱼竿、牛角长弓连着一桶锋利的箭矢,一起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鱼竿,指着桂树林的更深处道:“把弓箭撅了,丢得越远越好。” 王善保手掌一紧,脑门冒汗。 别看牛角长弓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他还是贾政外管事的时候,贾政专门给他打制的,是千两弓。先不说到底值个多少银子,单是十几年的感情就难以磨灭。 宝玉笑道:“宁嬷嬷的事能瞒得过一时,但是瞒不过一世。我们把事情撇干净,所有东西都收拾利索了,能瞒多久是多久。” 王善保点点头,木木的道:“爷,老奴会处理干净首尾,要是暴露了,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宝玉看着王善保消失在阴森的树林中,颔首微笑。 王善保是府里的老家人了,忠心,有用,这是要万一暴露了,就自己去抗呢,可是他宝二爷,不会拿自己人当盾牌。 【白狐尊者,白狐娘娘么?儒家大周还真乱,竟然有个类似妲己的可怕家伙存在着。只要进了青埂峰文院都是她的裙下之臣,而且…… 是魅力使然!】 魅力使然,这四个字,真个让宝玉觉得可怕了。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只靠魅力折服饱读诗书的文人? 甚至连大学士,都逃不过她传说中的回眸一笑? 宝玉摇摇头,手指从袖口一模,掏出莹润如酥的一块小玉来。只见这块玉大若雀卵,灿若明霞,边缘有五色花纹交相护映着,顺着日光观看,端得漂亮。 “衔玉而生……” “通灵宝玉……” 宝玉呢喃了两句,手指在通灵宝玉上一点,整个身体,蓦然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宝玉的肌肉变得顺滑结实,两颊边缘,噗的一声炸开两个扁平的腮—— 这感觉是很奇妙的,就好像一个人本来用鼻孔、嘴巴呼吸,突然多了一个呼吸的渠道,让肺部一阵充盈,仿佛憋气许久,猛然大口呼吸一样畅快无比。 宝玉脱掉白色大麾,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 不冷,不热,仿佛这冰冷的河水,就是普通的清风一般。宝玉悬浮在深不见底的河水中,摸摸衣裳,竟然还是干的,他哈哈大笑,吐出几个气泡,直接扎进了更深的水底。 十丈深后,阳光已经不能直射下去,但是在这样昏暗的地方,宝玉好像一条悠闲自在的小鱼,畅快穿行,也能把河底看个通透。 他看见白鲦追逐着一群小草鱼吞噬,看见淤泥中露出钳子的大虾,张牙舞爪,猛然把兀自得意的白鲦扯进柔软的淤泥,也看见远处各条水脉,甚至连连通地底水脉的暗流,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宝玉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条河流,蓦然间,漆黑的妖气蓬勃而起,在这沉重的深水里卷起一条三四丈方圆的龙卷,而他自己,就在这龙卷的中央。 中央是没有河水的,类似真空,可宝玉缓慢落在柔软的淤泥里,就像踩在坚硬的石头上,不会下沉,也不会窒息。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在这方天地中,就是绝对的主宰! 【怪不得妖族比人族要暴戾许多,这种感觉,就是让人觉得,自己是高等生物!】 宝玉散掉龙卷,在这条寂静的河流里,摸出来通灵宝玉。 河水很深,更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人在。 “真是奇怪了,这个通灵宝玉,以前只是说包含着小宝玉所有的妖族灵韵,没说能吸收掉别的妖族灵韵啊……” 宝玉怎么研究,也只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就是他能把鲛人的妖族灵韵收进通灵宝玉,也能释放出来使用,但是对青丘狐族的妖族灵韵,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记得他刚醒来的时候,贾元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怎么也安慰不来,可是莫名其妙的,自己就从鲛人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贾元春和水溶一起研究了半天,最后出来一个结论——宝玉体质特殊,这辈子都变不成妖怪了。 变不成妖怪? 宝玉噗的一下笑出声,要是变不成,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罢了,大周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这个通灵宝玉,以后慢慢研究。】 宝玉这样想着,散去龙卷,就要游出河面。可是水龙卷散去卷起一片淤泥,漆黑的河底淤泥中,突兀的显出一点淡青色的光。 与淡青色光芒一同而来的,是阵阵令人十分抒怀的香气。 这感觉很奇怪。 河水能透过光线、温度以及融化在河水里的味道,但是香气…… 这东西,怎么能顺着河水传递? 宝玉用水生妖怪的本能查探一下,觉得没危险,反而有种迫切的吞噬感,在催促他赶紧过去。那种迫切感,就好像游鱼遇见了香饵,让宝玉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宝贝?还是猎食者的诱惑?” 宝玉刚转过这个念头,身体就不自觉的飘了下去。 淤泥拨打开,是一个洞口,连着暗河。 宝玉探头一看,瞳孔陡然扩大,嘴角,不自觉的咧到耳边。水生妖怪的尖牙,让他的笑容格外灿烂。 只见暗河底部百余丈的地方,从上面延伸下来一条碧绿如玉的根茎,宝玉只是看了一眼,《大周外史》中关于树参小人的记载,就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有桂树忽结异果,果落时声音如珠落玉盘’,这是关于树参小人产生的描述,而在后面还写着: 此桂树吸收天地灵气,能在根茎最深处结下寸许玉根,功效与树参小人等同,可以叠加功效。 碧玉灵根, 这就是碧玉灵根! 宝玉惊喜莫名,畅快的大笑起来。 这碧玉灵根,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宝玉都没奢望打它的主意。 碧玉灵根接在养育树参小人的桂树树底,而这株桂树,根系足有数百丈,此等深度,就算是地狼一族的李贵,也没本事下去了。 而且树参小人被他吞吃,树参鲛人又顺水脉而走,那株桂树在数十里方圆的桂树林,甚至有可能在连接桂树林的巨大山脉里,就算是进士也没本事找到。 没想到他试验下妖族灵韵,竟然在这里, 巧合的碰到了。 天降奇缘,这是天降奇缘呐! 宝玉飞快游了下去,掰断碧玉灵根,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河面。 踏上坚实的土地,宝玉收起鲛人的妖族灵韵,披上白色大麾,端详这不过寸许长的碧玉灵根。 柔软、 碧绿, 只是看了这两点,清新的香气就荡漾出了不知道多远,隐约有兽吼传来,还在不断接近。 宝玉呆了一下,张开嘴,直接把碧玉灵根塞进了进去。 一口吞下! 吸收了树参小人,这碧玉灵根就吸收得格外的快速,不担心有别的事情发生。只是一眨眼,宝玉就觉得力量涨了几分,差不多涨了一百多斤的样子。 这是提升的他的身子骨,不是正气加持后的力量,也就是说,就算不用正气加持,他也有了三百多斤的力量,比普通的市井壮汉,那也是不弱了。 加上百丈文山才气燃烧的正气加持,敢说碾压大部分秀才,甚至连血脉不纯的大妖,也能直接碾压! “爷,我闻见……” 后面传来王善保的惊呼,只是一声,立马就停下了。 王善保呆呆的看宝玉的身体。他是凝聚了四滴精血的老妖,一眼就看出了宝玉的身体变化。 “恭喜爷,贺喜爷!” 别看长的木,王善保也是个机灵的,连忙道喜。 宝玉摆摆手,问清楚牛角长弓处理得很远,也就回去。 【有水生妖族的灵韵,以后也就多了个保命的底牌,只是明明吃的老妖级别的树参鲛……呕!】 想起树参鲛人,宝玉一阵作呕。 大概是亲手了结过别人的性命了,这次的呕吐感,去得很快。 王善保关怀的问了下,不放心,找地方雇了马车,载着宝玉回去。而宝玉在车厢里抚摸通灵宝玉,眼底,陡然闪出愕然的光。 树参鲛人的妖族灵韵,变弱了! 他没继承树参鲛人全部的力量,只是大约相当于大妖顶尖的妖气存量,而此时,树参鲛人的妖族灵韵弱了很多,怕是只剩下中等大妖的实力了。 【原来是一次性的东西,看来以后,还是少嘚瑟。】 宝玉微笑着,曲起胳膊,充实的力量感让他快乐无比。 回到庄园,玎珰醉醺醺的跳过来,一蹄子把牵扯马车的马匹踹了个趔趄,黑驴身子大马头上两个眼睛斜楞一瞪,吓得不错的马匹屁股尿流,差点憋过气去,就朝宝玉呲牙大笑。 “你这孬货,自己不给我拉马车,还怪别的马儿了。” 宝玉笑骂几句,往修缮好的小院里走,而这时,半掩的门扉自己打开了。 一个如同皎月般明亮的男子,靠在门边,上下打量他几眼, 每一眼, 都是要把他, 看个通透。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接引进士 水溶一身玄色官袍,衣领处绣着赤火纹路,衣领直到耳下,从中间分开,银丝串联而成的细链在领间穿梭,露出里面层叠的衣衫,同色锦缎系于外袍之上—— 这尚宝卿的官袍极具华美,但是跟水溶宛如皎月的脸庞比起来,就好像萤火的低辉。 宝玉把两手交叠放在眼前,这是文人面对前辈要行的礼节,如果是同辈的话,只需要拱手就好了。 水溶只是静静的看着宝玉,一双眼睛,蓦然闪动犀利的光。 就好像, 天空巨大的滚圆皎月,陡然爆射出强烈的光线。 【他只是一胆举人!】 宝玉心中,突然闪出这种轻视的话。 对贾府来讲,一胆举人实在算不了什么,他的下人王善保就是四血老妖,实力相当于四胆举人,但是宝玉绝对忘不了,这个北静王水溶,是怎么一挥手,就让王善保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禁锢住的。 没错, 水溶是尚宝卿,五品官员, 但是, 水溶还是北静王,当今陛下第三子! 能够力压逐渐没落的四大家族,能够力压不断昌盛的王道法道,甚至那白狐娘娘,都要以礼相待的天潢贵胄! 宝玉无法想象,一手囊括这神秘大周的皇族,到底有多少看不见的根底…… “青庐山文院来人了。” 水溶轻笑道。 宝玉抬起头,不明白北静王水溶为什么说这个,还是点了点头。 水溶微笑看他,这笑容特别矛盾,好像皎洁的月光,又好像冰冷的刀锋道:“青庐山文院要接你们走,孤呢,自然是不敢拦的,不过在这之前,孤很想把你抽了筋、扒了皮,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有趣,简直太有趣了!” 水溶把手掌摁在脸上,在抑制激动的情绪,指缝露出的一只眼睛还是不由闪烁寒光,“孤应该没猜错,你吃了树参小人、树参鲛人,现在体魄又增长了几分,怕是连碧玉灵根也给吃了。 孤是金陵城尚宝卿啊,那株诞生树参小人的桂树,孤都没有找到,你…… 真是, 太有意思了!” 宝玉退后一步,王善保拦在宝玉和水溶的中间。 “害怕了?”水溶轻声问道。 宝玉摇摇头,仿佛有种诡秘的东西,让他不能说谎。 这时候,宝玉觉得自己应该说句‘害怕了’,满足下看起来皎洁宛如明月,其实有点神经质的水溶的扭曲心理,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水溶放弃把他剖片研究的可怕想法, 但是, 在一种神秘至极的力量下—— 他摇头了。 真的, 他一点都不害怕。 作为皇族的水溶,虽然含着最大的金汤匙出生、长大,但是在行为的规范上,也要受到最多的拖累。水溶不可能任性妄为,特别是面对贾府的嫡子,开国公的后代。 看见宝玉的表情,水溶张大嘴巴,好像活吞了一整只蛤蟆(青蛙?),神经质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水溶!” 娇斥声突然响起。 水溶的脸色就更古怪了,条件反射的抱住脑袋,偷眼往后瞧,恰好看见贾元春好像要喷火的眼睛。 “元春,好春春,我只是逗着宝哥儿玩…….” “别欺负我弟弟。” 贾元春恢复雍容华贵的模样,后宫正殿专供女吏的七彩凤钗挂着如同孔雀尾巴般的金丝,哪怕是在行走着,在贾元春的头上都不晃动半点。 贾元春爱怜的拍拍宝玉,再看抱着脑袋的水溶,忍俊不禁,又板起脸道:“三皇子,您这样做让我很难为情。您是天潢贵胄,我只是娘娘宫里的女吏,哪里敢打您的脑袋?” “又不是没打过……” 水溶小声嘟囔, 也就是对待贾元春,他才像是一个孩子。 贾元春六岁进了皇后宫中,还是个小女孩,可水溶那时也只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罢了。那时候的贾元春,可没少给他排头吃。 想起幼年时的快乐时光,水溶的嘴角荡起轻笑。 “罢了,算是看在春春的面子上。” 水溶往外走,边走边道:“孙运用我给你处理了,就当被树参鲛人杀掉了就好。宝哥儿,我也不想城里多个什么的灭门惨案,就好像…… 冯府。” 宝玉颤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清楚?” “我可是皇族。” 一声冷哼,夹着骄傲和对自己的嘲笑,渐渐的随风远去了。 骄傲的月,高悬天空,笼罩四野,清冷、皎洁,却不会为了一时的情绪,而打断世间的秩序。宝玉看着水溶潇洒的背影远去,再看看贾元春,突然眯起了眼睛。 “姐姐,这个女吏的职司,你还是赶紧辞掉吧。” “不辞。” “我可不想你给皇族当媳妇,给皇帝不行……嗯,这个神经病可能好点,但也不讨人喜欢。” “你说什么呢!” 贾元春揪住宝玉的小脸,气呼呼的扯进院子里去了。 远处, 早就走远的水溶突然侧出半个身子,盯着院门发狠。 “小舅子,你,欠揍!” … … 要说欠揍,宝玉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一整张脸,都流露出超级欠扁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出事太多的缘故,青庐山文院的接引进士绕了远路,在青庐山文院含纳的十七座大城池里,第一个来了金陵。 这个进士与别的进士不同,穿的不是明亮紫色的长袍,而是一身粗布短衫,露出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腱子肉,脸上的沟壑,也好像一个久经跋涉的车夫一般。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带着莫名押韵的音调,接引进士驾驭破破烂烂的篷车从天空落下,看见玎珰,眼睛立马亮得好像剧烈燃烧的火把,不知道跟玎珰说了些什么,就让玎珰乖乖的戴上了牵引的绳索,原先的那匹马,就直接扔给了宝玉庄子里随便的一家。 “来。” 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字,空中就响起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伴随尖叫,宝玉看见远处高空有两个黑点飞了过来。 黑点逐渐清晰,一个是贾环,另一个就是翟明生。 翟明生和贾环都是吓的大叫,以为自己招惹了哪路妖怪,要被卷走吃掉呢,直到看见宝玉,这才安下了心,落地四处看看,又有点晕菜了。 贾环对宝玉磨了磨牙,见着宝玉,他就带着气,不肯吭声。 翟明生可没这么多道道,张嘴就问:“可是接引进士前辈来了?是哪位?” 这里就有宝玉、袭人、王善保和李贵茗烟,嗯,还有一个车夫,哪里有进士的影子? 宝玉撇撇嘴,懒得搭理翟明生。 就算跟孙运用比,宝玉也觉得翟明生要差了些——孙运用起码是个狠厉的,而翟明生,就是个想占便宜的混蛋。 接引进士咳嗽两声,笑道:“我就是了,鄙名蜗足,蜗是蜗牛的蜗,足就是你们脚底下的那两扇东西。嗯……” 蜗足盘算着: “国公府的可以带两名随从,普通商人的不能带随从,宝二爷,您是要带哪两位呢?” 王善保和袭人走上前,一个是护卫,一个是伺候起居,早就商量好了。 “如此,环哥儿,您又是带谁呢?” 贾环气呼呼的道:“我只是个庶子!” “一步一行,力攀高峰,谁敢说庶子不能宰杀嫡子如猪狗呢?” 此话一出,贾环如遭雷击,冲蜗足深深弯腰,行了面对前辈的大礼。 王善保、李贵、茗烟恨得咬牙,喷火的眼睛盯向宝玉,其中带头的王善保,更是嘴唇咬出血来,喉咙里啸出冷风。 “主辱, 仆死!” 那可是进士,但是如此说法,哪怕是进士,他们也要用血泼了蜗足一身! 宰杀嫡子如猪狗,这是,说宝二爷是猪是狗! “哎呀,别误会。” 蜗足轻笑道:“我自己也是庶子呢,所以有感而发,不是针对特别的某人呢。三位,你们都是忠仆,哦,还有这个小美人儿,别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我,我, 蜗足, 可是, 心性不坚呢!” 蜗足的手指依次从王善保、李贵、茗烟,还有袭人的脸上点过,每一次点动,指尖都荡漾隐晦的,却十分恐怖要杀人的震荡波纹。 宝玉不着声色的往前挡了一下,就见震荡波纹消散而去。 蜗足叹了口气,可惜的道:“宝二爷,您可是开国公府上的嫡子,犯得着为了下人挡箭?我蜗足,怎么说也是个进士呢。” “你可以试试先杀我啊?” 宝玉同样微笑。 蜗足摇头道:“杀几个仆役侍女什么的,没人敢说蜗足,但是杀了您,贾政那老狐狸要跟我拼命。我惹得起你们贾府,但是惹不起四大家族的联手追杀呀。” “那你可以试试,只要这里死了任何一个人,你都要被四大家族联手追杀。” “我不信,仆役侍女没这么大的份量。” “我劝你最好相信。” “真的不信。” 蜗足再次抬起手指,这一次,却是指的高空。 进士级别言出法随,才气更是可以收发由心,控制海量的天地正气,不管指的哪边,想杀谁都是一样的了,可是这时候,突然有银光闪烁,让的这片天地间,再无半点才气波动。 水溶缓步走来,皎洁的脸上,明显多了少有的怒容。 贾元春比水溶来得更快,如玉的手掌,已经变成毛绒锋锐的狐爪。 可是, 蜗足低声冷笑,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破!” ... ... 还有更新,情节没完,写完立即更新。 诸位才子佳人,看见一个自动订阅的按钮了没,咱们摸摸它呗,拥抱。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怒火中烧 一个字,震碎空间。 一个字,穿透时间。 这只是一个简短的音节,但是音节出口,宝玉就觉得天地间的灵气、正气,还有所有的一切数不清的力量都崩裂起来,那种感觉,让宝玉没来由的想起了铁处/女。 在二十一世界的古欧洲,铁处/女是众所周知的“铁娘子”,一种人形铁框,两面互相用铁链联接,将犯人绑在其间,再把两面合拢,框上许多突出的长钉,就会贯穿钉入受害者身内。 钉子尖锐的前端慢慢刺入身体,先是手腕,然后是脚等其它几个部位,接下来是眼睛、肩膀和臀部。 受刑过程疼痛非常,但又不至于立刻要了受刑者的性命。期间,他们不停地发出凄惨的叫声,有时,要连续哀嚎几天才能死去。 宝玉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被封闭在了铁处/女里面。所有的尖刺都压在皮肤上,只需要蜗足的一个念头,自己就会被穿成漏血的筛子。 贾元春祭起四滴青丘狐族的精血,如同四点血色繁星,勉强挡在了宝玉的身前,但是看她僵硬的表情,已然是没法阻挡蜗足任何一丝的力量了。 唯独水溶,瞧见贾元春受制的表情,眼底有疯狂火光闪烁,蓦然抬头,吼出一声不似人间能有的闷吼。 这吼声很低,很稚嫩,但是仿佛直接穿进人的心底,是那受伤的幼龙的哀嚎。 与此同时,水溶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金页,两指并拢,就要撕开这张金笺。 “慢着,三皇子殿下,是蜗足唐突!” 打眼看到这张金色的纸笺,蜗足脸色大变。 只见蜗足随手一摆,天地间的威压刹那间消失了去,刚才的恐怖感觉,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象。 宝玉松了口气,把袭人等依次看了,见没有事情发生,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宝玉低垂的眼底,不由的,显出一座烈火熊熊的百丈文山。 其中的火焰, 前所未有的剧烈。 “不要失控了情绪。”贾元春安慰宝玉。 宝玉点点头,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情绪失控又怎么样,不失控呢,也没什么办法,蜗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压根不在意他的想法。 虽然宝玉是贾府嫡子,但也不过是个新晋的秀才,哪里看得进进士大老爷的眼? 想及此处,宝玉的百丈文山上的文火,夹杂怒意,更加澎湃了几分。 “生气了?” 蜗足终于对他看了一眼,只是一撇,随后就挪了开去,讥笑道:“生气又如何?你只是个秀才,还能吃了我么?” 随手一摆,宝玉后面的李贵、茗烟就倒喷一口赤血,往后飚射了七八丈有余。 茗烟人小,几乎是翻着跟头飞出去的,最后摔在地上,一双眼睛藏在土里,全都是冷酷的杀气。 而李贵,竟是双手交叉,双脚,硬是把坚硬的石板路划出三四寸的长条划痕,最后站住了,却因为强行承受蜗足的轻轻一击,仰天喷出丈许长的血液喷泉,其中夹杂的内脏碎片,晃花了宝玉的眼。 说时迟那时快,宝玉浑身的力量涌起,在李贵没倒地的时候,迅速把李贵搀扶住了。 “王善保,疗伤药!” 宝玉接过王善保递来的疗伤药,给李贵摁下去一把,但是不管怎么抢救,李贵的气息,都是不断变弱。 哪怕是地狼妖族,也承受不去内脏粉碎的重伤! “接引进士……” 水溶咬紧牙,长长的音调拉出来,手指那么一碾,要撕碎金笺。可是,突然,天空响起一声淡笑,把水溶的整个身子,轻轻推开了两三丈。那张金色纸笺,也晃进水溶的袖口,任凭水溶怎么摆弄,也都取不出来了。 “三皇子果然勤政爱民,一个奴仆籍的,也能让三皇子拼了性命去?” 声音响在耳边,但是莫名的,让人觉得距离了千万里之远。 水溶仰天大吼道:“青庐山文院院士?千里进士万长天?” “正是老朽。” “好,很好,好你个万长天!” 水溶冷笑道:“孤以为浩浩大周一百零八座文院,青庐山文院是少有的清净地方,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接引进士,竟然敢在孤的面前肆意杀害我大周子民,还敢对孤出手!” 蜗足惊慌到:“我没有,我只是教训他,没想杀害大周子民,我只是吓吓贾府的宝二爷,我只是……” “不关你是因为什么,冒犯皇族,杀无赦!” 水溶温润的脸上一片杀机。 天空响起万长天的声音,叹道:“因为什么,缘由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三皇子,蜗足是心性不足,这才做了接引进士,要为青庐山学子们赶上十年的马车。这十年,他是不可以死的。”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阴沉的冷笑。 不是水溶发出的,而是抢救李贵的宝玉,发出阴测测的,十分渗人的笑声。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理,蜗足,谁也保不住你。” 对宝玉的话,蜗足不屑一顾。 可有人突然乐了,高空落下一颗圆润的紫色丹药,直接飞进李贵的嘴里, “对啊,杀人偿命,这是天理,可是没杀人,自然用不着偿命。” 万长天笑吟吟的道:“这颗庐山百烟丹足够救这个奴仆活命了,那么,事情到此为止,学员们还请上车吧。” 宝玉冷声问道:“我要是不上车呢?” “也由你,只是做不得青庐山文院的学员,也报不了今天的仇了。” “我去其他的文院,将来,一样可以报仇雪恨。” “不可不可,别的文院的人,不能对青庐山文院的接引进士出手的,可是咱们自己的学员,有机会。” 万长天意味深长的道:“十年内,你都可以参加出院大考,这出院大考最后的关卡,就是接引进士的这一关。你要是有本事,尽可以把蜗足给杀了。” “很好。” 宝玉踏上马车。 没有告别,没有任何其他的话,千言万语,都在宝玉无比冷酷的脸色里了。 外面,茗烟撕心裂肺的吼道:“爷,尽早回来,等茗烟成了妖将,自然不让这畜生活着!” 李贵撑起身体,勉强对车上的宝玉露出一个笑容出来,郑重道:“爷,保重,您要是有什么不好,李贵定然平了青庐山!” … … 出了这档子事情,玎珰说什么也不拉车了。没奈何,蜗足从农户那里抢回了自己的马,面对这等人物,农户也没敢说‘你送我了’之类的话,倒是宝玉,让贾元春给了这家农户几两银子。 宝玉的表情回复过来,和袭人、王善保谈笑彦彦,仿佛在外面赶车的就是车夫,不是要命的屠户。 蜗足找贾环说了几次话,但是贾环,显然也不与蜗足亲近。 对付宝玉没什么,但是压迫了贾元春,伤了李贵和茗烟,显然碰到了贾环的逆鳞。 在小贾环的心里,贾元春也是自己的姐姐,而那李贵和茗烟,也是自己的家仆。 虽然是个庶子,但是庶子,也有君临国公府的愿望,这国公府上的一切,都属于他自己。 贾环把玩一根墨条,面对着窗外道:“十年太短,你肯定成不了进士,报不了仇。” 宝玉耸耸肩膀,笑道:“这可不一定,十年,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有多长?” “长到,我不想让外面的混蛋活这么久。” 听着马车里的谈话,蜗足满脸讥笑,哼哼的驾驭马车,马车不断加速,路过一座大城池,就摄来几个入院的秀才,毫不停留,直奔青庐山而去。 小小的马车承载了四十多个秀才,空间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显然加持了一种十分巧妙的力量。 秀才们相互笑谈,攀了同窗的关系,其中每一位,都各有各的特色,不是简单的人物。 特别是贾环和翟明生,处事妥帖,谈笑风趣,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圈子。 【环哥儿跟贾雨村学到了不少,没以前那么招人厌烦了。】 对于小贾环的表现,宝玉很满意。 环哥儿的能力越强,就代表着,他以后的压力,就会越小。 而那个翟明生,虽然是商人家庭出身,但是谈吐、风度,以及对大周各地风俗、各种宝物的见识竟然有极为独到的见解,也正是这些丰富的知识库存,让翟明生得到了这些天之骄子的尊重。 “宝二爷,” 翟明生凑过来,笑道:“您没变成水生妖族,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宝玉嗯了一下,没说话。 翟明生压低声音,又道:“刚才那件事,更是吓我了个半死啊。不过,您别担心,在文院里咱们是最安全的,没人敢对文院的学员出手。” 宝玉有兴趣了,笑问道:“那我要是对接引进士出手呢?” “宝二爷,咱们别没来由的找死行吗?” 翟明生苦了脸,模样、态度,都是要跟宝玉亲近,划为一个圈子里的意思。 宝玉由着翟明生去,但是在宝玉的心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对翟明生有一种莫名的警惕感。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君子无名 宝玉听着秀才们高谈阔论,不得不说,着实涨了他不少的见识。 有这般好处,宝玉愿意做一只安静的耳朵,只要听着就好。 突然, 袖口一阵瘙痒, 仿佛有什么东西, 想要扯开袖子,出来透上一口凉气一般。 宝玉惊讶的扯开宽大的袖口,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掉了出来,却不落地,而是在半空漂浮。 掌心大小的黄玉四方砚散发明黄的柔光,砚台四边凸出的半指长鳌首,不停息的吞吐柔光以及周围天地间的正气才气,好像一个孕育的胚胎,要长出来个什么东西一般。 “灵砚孕育!” “天啊,这是砚台产生了灵性,要孕育出小君子了!” 周围的秀才们没了风度,争相大叫。 白色的长袍一个个的围了过来,瞪大眼睛,想伸出手,他们看着宝玉,难以按捺的渴求,全都写在脸上了。 一个长相端正的秀才哆嗦嘴唇,恳求道:“您是贾府的贾宝玉,宝二爷是不是?贾府是开国公府,满门荣耀自然不用多说…… 宝二爷,鄙人愿意出价黄金千两,只求宝二爷,把这方砚台让于在下。” 宝玉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翟明生也凑过来,手掌都要伸过去了,被王善保冷哼了一声,又连忙缩了回去。 “宝二爷,” 翟明生腆着脸道:“只要您把这方砚台让给我,我以后给你端茶倒水,怎么个都可以了。求您了宝二爷,我以前也要提醒过您的,以后也会一心一意帮助您,就把这方砚台……” “不可能!” 宝玉的声音十分有力量。 伸出手,把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捏在手里,又阖上双眼,挡住了瞳孔隐现的百丈文山。 百丈文山烈焰熊熊,蒸腾出具有爆炸感的才气、正气,顺着宝玉的掌心,全都输送进了砚台之中。 一个呼吸, 文山火焰降低三尺。 两个呼吸, 火焰降低三丈。 而到了第三个呼吸,宝玉蓦然跌退,如玉的小脸一片惨白。 “好家伙,竟然吸纳了我全部的才气!” 惊叹一声,宝玉内观文山,只见往日百丈文山上蒸腾燃烧的烈焰,此时只剩下纸张一般薄弱的烟苗,他除了才气燃烧的底子,所有的才气、正气,都被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台吞噬而空。 “要诞生了!” “好个砚台!好个小君子!这可是砚台自发产生的小君子,不是世上散落的那一种,最是稀罕不过。” “就是可惜了,这种新产生的,要比天地间游离而来的弱了不少。” 白衣秀才们议论纷纷。 宝玉全然听不进秀才们的说话,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明黄柔光越发闪亮的砚台上。 只见砚台来回收缩,四边凸出的半指长鳌首不断吐出雪白、亮白两种颜色的气体,气体凝聚成一团烟雾,慢慢有了人形的轮廓。 很快的,露出一张食指肚子大小的人脸,十分精致、清秀。 小君子抬头看了宝玉一眼,张开嘴,雪白的才气,还有亮白色的天地正气,彷如长虹吸水,被小君子一口吞下。 随后,软黄玉砚台落在宝玉的掌心,小君子就在砚台之中,踩着砚台内部的墨迹,站立如松。 在众人观察小君子的同时,小君子也在温和的看着宝玉,那双玲珑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乌黑明亮。 “这……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翟明生又羡又妒的道。 宝玉也觉得小君子的长相,依稀让他觉得特别熟悉,心里猛然一颤,差点捏碎了砚台。 这小君子, 为何, 长得如此像是…… 林修竹! 贾环靠在车厢的边缘,对着窗,从宝玉那边发生变化开始,贾环就躲去了外围,脸庞冲着窗外。而此时,突然冷笑一声,道:“有什么眼熟的,小君子那么小,模样能有多精细了,都差不多。” 说着,掏出自己的亮银色小砚台,手指点动一下,立马从乌黑的墨迹中,浮出一个精致的小脑袋出来。 贾环得意道:“这可是天地间游离的小君子,看中了我,就在我的亮银小砚里住下了。这天地间游离的小君子,比起初生的幼崽,可不要强了太多。” 风向猛然转动,除了知道这事的翟明生外,所有的白衣秀才都围去了窗边,仔细观看,啧啧赞叹。 “果然是小君子,还是秀才级别的。” “看着白色的长袍,雪白,有润泽,应该是秀才级别里比较厉害的小君子了。” “没错,是秀才级别里的中上品,十年内,就能把千金砚提升一个千两级别。” 羡慕、嫉妒,众人对小君子难以舍弃的渴望眼神,让贾环十分满足。 贾环看了宝玉一眼,特别在软黄玉砚台里的小君子身上转悠一圈,笑道:“宝哥儿,我看你的小君子不怎么样啊,这长袍嘛,都有点发灰了。” 宝玉没理会贾环,只是与手里砚台上的小君子, 双目相对, 沉吟不语。 而长袍发灰的小君子,此时却把眼神挪开了。 小君子四处看看,有点悲哀、难过的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啊的不明所以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慢慢坐下,砚台底部的墨迹就盘旋而上,变成一个小巧的太师椅,让小君子安稳落座。 站如松,坐如钟,小君子的风范,突然让宝玉想起了两个人。 那贾雨村, 那林修竹, 似乎, 一直都是这样的风范呢。 “啊,啊,” 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声,贾环手里的砚台寸寸崩坏,而那白衣如云的小君子,突然跳在空中,一步一个墨迹的小脚印,在半空连成一条弧线。 白衣的小君子张着双臂,惊喜的扑进宝玉的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扑在长袍泛灰色的小君子的脚下,很舒坦的哼哼着。 呆, 傻, 惊讶莫名。 贾环整个人成了木头,手掌上亮银小砚的碎片,仿佛滚烫的烙铁,要从手心,一直烧到他的心底去。 而那周围的秀才,此时张大了嘴巴,对贾环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却更快速的,把垂涎的视线丢在宝玉的掌心之上。 一砚双君子啊, 竟然是一砚双君子! 所谓一砚双君子,就是一方砚台,竟然有两个小君子定居! 周围的秀才们已经不是羡慕了,嫉妒的火焰烧干净了他们的修养、风度,只觉得烈焰燃烧在胸间,要把自己连着宝玉,特别是有两个小君子定居的砚台一起烧成了灰,省得自己难过心痛。 而此时,灰袍的小君子抚摸白袍小君子的发髻,啊啊了两声,得到白袍小君子同样的声音回应,本来失落的脸上,陡然起了一阵狂喜神色。 灰袍小君子站起来,拱手对宝玉作揖,随后扯着白袍小君子,慢慢的浸入了砚台底部的墨迹中去…… 场面恢复平静,只剩下贾环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要杀人似的盯着宝玉。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你吧。” 宝玉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收起了软黄玉砚台。 这算是做哥哥的一个承诺,而显然,贾环没有把这个承诺当回事。 “用不着!” 贾环甩袖远离,边走边道:“小君子是自由的,选择你,是因为你比我强,但是……” 蓦然回头,声音高亢道:“总有一天,庶子要碾压嫡子! 我, 贾环, 才是荣国府最优秀的继承人!” “哦。” 宝玉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 …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跋涉许久,我等就是到了。” 车厢外传来蜗足的声音。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似乎就是蜗足的座右铭了。 宝玉知道蜗足是因为心性不定才做的接引进士,要穿破衣,走万里,但是在宝玉看来,蜗足也只剩下了一张嘴皮。 半路上,宝玉收到了水溶传来的纸鹤,于是,也就清楚了蜗足找麻烦的原因。 【呵呵,本以为是王道法道两门儒家争端的事情,没想到,原来,只是个私人之间的恩怨呢。】 要说蜗足,原名是不叫蜗足的,只是青庐山文院的掌院说他心性不够,还需磨练,也就改了这个名字,但是名字改了,座右铭也加了,蜗足在自身方面,却没有半点改善。 之所以找他的麻烦,是因为蜗足还是举人时,被贾政以文人的方式碾压了。 妖族修炼儒家法门,其中艰难,宝玉多次听说,被身为青丘狐族的贾政在才学上碾压,蜗足的纠结,难过,宝玉也可以理解。 但是, 只是如此,就要把手伸到贾政的后辈身上,要挑拨他和环哥儿,任谁看,都是下作、下流,无耻之尤! 改了名字,有用吗? 加了座右铭,有用吗? 这个蜗足,哪怕做上十年的接引进士,也还是难以再进一步了。 想及此处,宝玉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这里就是青庐山了,自己盖房,自己找寻吃食,七天以后,山顶供书。” 丢下一句话,蜗足狠狠瞪了宝玉一眼,转身就走。 “还请留步,” 宝玉喊住蜗足,笑问道:“这自力更生,我们都懂,但是什么是供书,你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秀才们十分赞同,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想了解更多。 蜗足刚要发怒,半空陡然响起一声冷哼,吓得蜗足缩了脖子,态度转好,耐心仔细的解释了一遍。 宝玉同样仔细的听了,拱手笑道:“感谢接引进士解惑,恭送接引进士,另外,十年之内呢,我宝二爷,要送您一份大礼。” 蜗足冷眼看着宝玉,阴声道:“你这不人不妖的东西,你的大礼,我可无福消受!” 出口伤人,言行肆意,接引进士的所作所为,硬是把秀才们都吓着了。 这是接引进士吗? 是青庐山文院出来的儒雅文人吗? 心底一阵悲哀,白袍秀才们,突然觉得进入青庐山文院,好像也不是什么骄傲的事情了。 宝玉摇头笑道:“可别这么说,铁处/女,相信您会喜欢呢。” 铁处/女? 蜗足遍寻看过的上古典籍,硬是没找到相关的典故。 “铁处/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要询问,抬起头,却发现宝玉已经横跨了上山的石阶,斜插进茂密的树林,向着溪水的淅沥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太阳西垂,只剩林深夜幽。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淘尽英雄 因为到的时候挨着傍晚,王善保没能盖出像样的木屋,但是山洞点了篝火,也是不错的居所。 王善保打了野兔,袭人挖了山珍来,混在打磨出的石锅里熬煮,浓郁的香味,勾起了宝玉的馋虫。 “多熬煮一会,把香气都煮出来,还有,再弄点吃的。” 宝玉摸摸肚子,仔细吩咐了几句。 袭人笑道:“爷,这些已经够了,都是给您吃的,我和王善保吃些带来的干粮就好。” “那怎么行?咱们国公府出来的,到哪都得享受生活。” 宝玉在山洞的里面坐了,掏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一边看着,一边说道:“王善保,你去多弄点野味回来,走远点没关系,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可是……” “怕什么?这里可是青庐山文院的地界。” 王善保想了想,觉得宝玉说的没错,就起身出了洞口。 倒是袭人,明眸善睐的眼睛闪了一闪,走过去给宝玉披上了白色大麾。 开春的山洞犹显阴冷,就好像宝玉不舍得他们吃些糙食一样,袭人也不舍得让宝玉受凉。 篝火映着潮湿的山壁,旁边有暖心的人儿伺候,让这山洞都显得舒坦了些,宝玉靠着袭人的肩膀半躺着,把个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把玩了许久,还是在指尖聚集才气,轻轻点了上去。 砚台底部的墨迹凸起,两个小君子显了出来,白色长袍的那个抓起宝玉的手指,把聚集的才气啃了一口,嫌弃的丢在一边。 灰色袍子的小君子就安稳许多,静静的看着宝玉。 “还嫌弃起我的才气了?这可是百丈文山的才气。”宝玉笑着说道。 袭人早就知道百丈文山的事情,代着宝玉得意的挑起柳叶般的细眉,而且袭人很不开心的发现—— 那个白袍的小君子,居然还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不知好歹!” 袭人总是向着宝玉。 宝玉摇头笑道:“小君子喜欢吃的是才气灵泉,我这点才气,别说煊赫一方的,十城共举的,就算跟名动级别的才气灵泉比都差了许多,小家伙嫌弃,那也是正常。” 一边跟袭人解释着,宝玉把目光和灰袍的小君子对视,欣慰道:“可是砚台孕育的小君子如此安稳,倒是让我觉得很开心了。” “嗯,这个小君子的性子是好,都不太动弹,看起来像个有修养的文人一样。” “可不是吗?” 宝玉吃吃的笑。 突然,抬起手指点了灰袍小君子的额头,笑问道:“你说是不是呢? 林, 修, 竹……” 听到宝玉的称呼,灰袍小君子微微笑了,又轻轻摇头。 “你不会说话?难道我猜错了?” 灰袍小君子还是摇头,精致的嘴角挑起笑容,看到宝玉疑惑的样子,好像有点开心了。 宝玉拉下了脸,道:“好吧,不管你是不是林修竹,看你这神情、态度,那也是个有本事的,放心吧,才气灵泉管够,灵动的,煊赫的,十城共举的,哪怕是名扬四海的才气灵泉我也可以给你吃了。” 白袍小君子兴奋的蹦跳起来,而那个灰色长袍的小君子,只是偏了偏小脑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宝玉。 “你问我为什么?” 宝玉噗嗤笑了出来,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啊,文人对小君子好,那是写诗作词顺便的,可你们小君子,不是对我有大用吗?” 灰色长袍的小君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疑惑的看宝玉。 宝玉赧然,偏开脸道:“好吧,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林修竹,你……” “该死,纳闷了,明明差点让你坑了,但是你用性命来祭奠自己的良心,怎么也对你起不了恶感。你不承认没关系,以后,叫你无名好了。” “啊,啊,” 灰袍小君子张开嘴,发出两个难以辨认的音节,懊恼的点点头,沉进了砚台底部的墨迹里。 … 宝玉把砚台塞回袖口,内观文山。 不到一天的时间,不能让才气恢复过来,但是火焰稀薄了,反而能让宝玉彻底的看清这巍峨的百丈文山。 只见文山是由无数的半人高的纸张铸就而成,虽然材质是纸,但是那光泽、亮度,乍看起来,就要比钢铁利刃还要坚硬。 才气燃烧的火焰裹纳整座文山,不断的灼烧、软化纸张,让山体融化,变成更加凝聚,也更加澎湃的才气。 而每融化一丝,宝玉都能感觉到,这百丈的文山,就更加坚硬一分。 【想要成就举人文位,就要把百丈的文山炼成小儿拳头大小的文胆……】 双眼丈量而过,宝玉差点倒喷一口老血。 这距离点燃文山有好几天的,百丈文山还是百丈,好像一点都没有融化一样,这要成为举人,得花费多少时日? 宝玉知道书写上好的诗词歌赋,让天下人学习、研究、书写,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才气,能让文山加速凝练,但是这书写好诗好词,可是要消耗不菲的才气数量的,短时间内,弊大于利。 当然,以长远来看,这利益肯定是远远大于弊处的。 书写, 还是不书写? 当然是,书写! 但是在书写上好的诗词歌赋的同时,宝玉要确保最大的利益。 【能够三年成就举人文位的,十不存一,能够十年成就进士文位的,好像迄今为止,都还没有听说。】 手上染了血,宝玉发现自己不再对杀人有抵触了,想起李贵倔强喷血的样子,宝玉的杀机,就忍不住要炸破了脑袋。 那茗烟,是他的伴读书童, 而那李贵,可是他的奶兄! 与王善保相比,李贵和茗烟从身份上跟宝玉更亲近一些,但还没到袭人这种房里人的程度,蜗足对他们两个出手,是想在宝玉的底线上往死里打击宝玉。 这一点,宝玉当时就想了通透。 “呵呵,这蜗足,好像高估了我的底线。” 宝玉恶狠狠的咬牙,磨得牙齿咔咔作响。 “爷,弄了只野山猪,我在外面拾掇了,烤上就好。” 王善保从外面进来,拿了各种调料,把已经扒皮去了内脏的野山猪架在火上烤,烤熟外面的,就撒上各种调料,刷了油递给宝玉。 宝玉大口吃着,喊着王善保、袭人一起吃,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几下就吞掉拳头大的一块野猪肉。 王善保和袭人对视而笑——咱们宝二爷的身子骨,那是真个好了, 健康! … 第二天一大早,王善保把山洞洞口堆积的茅草、树枝推开。 宝玉跟着出去,抬起眼,只见千山苏醒,赵云出岫,在青青苍苍中,乳白色的云纱飘游山腰,像仙娥在轻轻起舞。 一条小溪蜿蜒而下,初春的时日有些游鱼,但是不多,或许是青庐山山貌的关系,鱼儿也只有手指大小,一眼看去,在清澈的溪水了,线条柔和漂亮。 王善保出去打猎,袭人给宝玉伺候着洗刷过了,要抓些小鱼,给宝玉熬煮鲜美的鱼汤。 而宝玉,在一侧王善保切割出的树墩上铺上笔墨纸砚,要书写文章。 没错,是文章,不是诗词。 诗词要传达出去,首先,宝玉得耗费才气把首版原创书写了,不然的话,损失太大,但是文章,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而且,诗词歌赋,除了《将进酒》、《侠客行》此等脍炙人口的,都没有文章传播的速度快,传播的速度广。 而宝玉此时要书写的,正是六十万字的章回体小说——《三国演义》。 二十一世纪有句话,‘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一样,想来在这儒家大周,妖魔鬼怪仙灵遍地都是的大好山河,《三国演义》仍然有巨大的市场。 【可惜了,《西游记》在这里应该更挣文名、才气一些,但是《西游记》,实在怕触碰了大周皇族的G/点。】 宝玉想及此处,泼墨挥毫,写下已拍笔力茕劲的大字。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没用才气书写,也没有吟哦出口,自然不存在天地异象。 可是此时,宝玉突然想到自己看过的《三国演义》精装本,思量许久,还是用了才气下笔。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自从身子骨好了,宝玉才气的恢复速度也快了些,一天一夜,竟然恢复了八成有余。 但是,打从书写了第一个字,宝玉就暗叫不好! 但是, 狠下心, 还是一气呵成,书写完毕。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一句刚刚着于纸张,青庐山漫天的白雾陡然倒卷而来,化作连天的白练银河,轰然爆落。 云雾渺渺中,无数道人影依稀隐现,有金盔金甲,有大夫长袍,有粗布短衫,也有田园闲人。 整座青庐山上,无数的文人、妖怪,全都抬头观看,一边惊呼, 一边仔细辨认其中的人影, 这其中, 到底有着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正文 第九十章 白痴疯子 “天啊,那是屈原,屈大夫!” “屈大夫如何?怎比那金盔金甲,纣王帝辛?” “君不见姜子牙姜太公吗?那帝辛不过暴君一个,怎么可以称得上是英雄!” 聚集在一起的秀才们大声争论,然而最激烈的争论,却在万丈的高空之上。 各方神念、纸鸢、纸鹤交杂,诸多的争吵声中,多是那独身一人的,或在陋室,或在深居。 这些老者、中年蓦然抬头, 双眸泽泽闪亮, 如同日月争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好,好词,好句!” 耄耋已老的文院掌院揪下来一缕白胡子,老眼铮亮道:“只看这一句,起码就是煊赫一方的词作,要是后面的写得好,或许……能十城共举?” 青庐山文院的首席院士声音娇媚,竟然是个蒙着纱巾的女子,姿态曼妙递出了神念。 “最妙的是这个浪花淘尽英雄——慷慨悲壮,意味无穷,令人读来荡气回肠,不由得在心头平添万千感慨。” 罗长缨蒙着纱巾,穿的却是一套长袖劲袍,脚尖轻轻一点,横飞进了三十丈外的练武场中。青庐山文院的练武场主要是练习弓箭马术,边缘也有十八般兵器,以及放置九大奇门兵器的架子。 罗长缨清啸一声,一个身材淼淼的女子,竟然抓起一把三丈多长,小腿粗细的方天画戟,口中大笑吟哦: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好个浪花!好个英雄! 且看本姑娘以戟成浪,淘尽这天下英雄!” 长戟如龙之首尾环顾,腾转于云雾之中,只见那方天画戟的枪锋,连同两边的月牙利刃,以及戟杆尾端的后置枪头,共六处锋锐。仿佛一条四爪银龙的爪牙、大尾一般,把数百丈方圆的练武场打成了一片废墟。 老掌院身在后山悬崖中央平台的陋室中,一双眼睛,竟然好像穿透了高耸山峰的阻隔,硬是把罗长缨的大戟看得清楚。 满是皱纹的老手打着节拍,慷慨高歌道:“好好好,长缨真是越发厉害了,咱们青庐山文院,要说英雄也是有几个的,但是哪一个,敢说能在你这下九流的戟法中撑过十招?” 罗长缨蓦然停止,对着虚空哼道:“下九流的戟法?老掌院,要是让妖族掌握了所有的下九流,你还敢称这是下九流的戟法?” “不敢,不敢…….” 对待罗长缨,老掌院也有点发怵,小声嘀咕道:“就算妖族……哼哼,哪个妖族有你这么可怕的巨力?文火不拿来精炼文胆,铸就文宫,偏偏用来烧灼自己的体魄……. 天啊,一个女子,怎么对自己这般心狠?” 嘀咕罢了,一双眼睛就闪烁金色的光芒,要穿透天空的白雾,可是这时候,异象已经很难看透了。 而恰在此时,宝玉也处在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上。 ‘是非成败转头空’,区区七个字,写透了人生感悟,苍凉悲壮,但是以宝玉的学识、理解,两辈子加起来,也无法透彻这种走遍红尘,又看透红尘的唏嘘。 宝玉书写这句话的时候,才气消耗陡然加倍,是用海量的才气,去填补他对诗词的理解不足。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可以体会,但是难以理解,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以几何倍增的才气,无法承受……】 宝玉急得想要呕血,脑海之中,不断的回想自己一生,或是两辈子的成败得失,用来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宝玉想起自己怀才不遇时的憧憬,想起意气风发时的得意,而这些,在降临儒家大周的时候只是记忆中宝贵的片段罢了。 是庄周一梦, 又或许是蝶梦庄周? 但是, 空! 全都是空! 宝玉把自己扯进无比的失落中,心灰若死,终于把‘夕阳红’三个字书写完毕。 在宝玉的感觉里,写着简短的两句话仿佛过了一辈子,但是事实上,只不过是一瞬间。 而这一瞬间,硬是消耗了他的八成才气。 后面还有三句话,还能不能下笔? 宝玉犹豫了百分之一个刹那,还是选择下笔,要一气呵成。 他已经沉浸在词语的意境中,只要书写完毕,对文章的领悟就会更上一层楼,此等境遇,是被才气的消耗逼迫,但也是一种顿悟!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气呵成, 确实是一气呵成! 这最后的三句词竟然只消耗了宝玉一成半的才气! 宝玉惊愕间停了笔,仔细一想,蓦然失笑。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句话,以及前面的两句,早在二十一世纪乃至二十世纪末的电影、电视剧里演烂了,宝玉也曾喷过不妥当的影视作品,但正是在这耳濡目染中,他对这几句话,理解得尤为深刻。 这是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并且折射出高远的意境和深邃的人生哲理。有历史兴衰之感,更有人生沉浮之慨,体现出一种高洁的情操、旷达的胸怀。而正是这些个理解,让宝玉选择了饶过王善保一家,也让宝玉,对环哥儿特别宽待。 宝玉含着微笑,轻轻抬头。 在那笼罩青庐山美丽的晨雾中,无数道上古英雄的身影,对他微微颔首。 而在那些英雄的中间,是一个披着蓑衣的渔夫,举起手中酒壶,对宝玉遥遥示意了一番。 “酒来!” 宝玉伸出手,袭人就递了一个鹅颈小壶给他。 壶口封泥已经打开,散发美妙的醇香,是蒸馏过的烈酒。 宝玉掀开上方壶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打个酒嗝,有点眩晕,但在这眩晕中,一股豪气,蓦地从胸腔喷涌出来。 宝玉大笑出声,执起火乌赤毫,写下了‘临江仙’三个大字。 词牌名,不需要用才气书写,但是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大字,竟然被天地间狂涌而来的才气凝聚成金色的光华,涌上数百丈的高空。 “原来是临江仙,可惜这次的天地异象真个灵性了,让老朽都看不通透,嗯?等等,看不通透?!” 老掌院一时惊愕,随即就是疯狂的喜色涌上脸庞,大笑着,手指冲着天空遥遥一指,嘴里特别有韵律的道: “瞒天过海。” 笼罩青庐山数百里的地界,突然被一种极为隐晦的力量包围了。 而此时,天地异象已经散了个干净,那张特别为《临江仙》准备的,价值八百两银子的十扣纸上,也开始有灵泉涌出。 一个呼吸, 灵泉暴涨三尺,达到名动一时。 两个呼吸, 灵泉再涨三尺,六尺灵泉,足可煊赫一方。 三个呼吸, 灵泉再高三尺…… “十城共举了,爷,您写出了十城共举的好词!” 袭人乐的眉开眼笑,素手揪着宝玉的衣袖,攥得指骨发白。 而宝玉,此时盯着才气灵泉,神情也是紧张了起来。 九尺一寸, 九尺二寸, 九尺三寸, 九尺…… 第四寸,没有达到。 才气灵泉平静了下去,看得宝玉怅然失声,几乎流下泪来。 此等好词,竟然, 只是十城共举? 【我只是个秀才,而且只是个新晋秀才,文名也只在中都城和金陵城略有传播。】 恍然间,宝玉明白了过来——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和太祖的《忆秦娥.娄山关》一样,都是被自己的文名给拖累了。 “可惜,太可惜了!” 宝玉摇头感叹。 袭人是个贤淑的,此时也忍不住狂喜,乐道:“爷,这可是十城共举啊,怎么还可惜了?” “你不懂。” 宝玉摇摇头,伸出手,高达九尺三寸有余的才气灵泉就分成三份。 一份五尺三寸,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份短了不少,是大约一尺的才气灵泉,蓦然闪进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中,让两个小君子共同吸纳, 而剩下的三尺灵泉,直接穿进了宝玉的脑海。 消耗的才气瞬间补充完毕,甚至让宝玉的百丈文山上的火焰,从赤红转成了略带微白的赤色。 火焰带着白炽颜色,其威力、纯度,明显高了一大截的层次。 百丈文山飞快融化了四寸有余,文山的外表,也带了些类似岩浆的浓稠火焰。 【果然修炼很快,但是不能随便书写了。理解不足,别把自己的精血给搭了进去。】 宝玉一边想着,一边把更精纯的才气燃烧了,变成更加精纯的天地正气,不断滋养自己的身体。 突然,宝玉灵光一闪。 思索片刻,咬咬牙,把那百丈文山里的火焰牵扯出来烛火大的一丁点,落在自己的手掌背上。 哧啦~~ 痛! 比攀登文山更加剧烈的痛苦! 宝玉狂吼一声,硬是把文火甩开了,再看左手手背,发现一个可怕的伤口,可以看见烧黑的骨头。 袭人连忙给宝玉敷上伤药,包扎了,嗔道:“爷,您发什么疯?这文火是能往肉身上弄的吗?不知道有的文人拼命,就是自爆文山用文火跟敌同归于尽的?” 宝玉摇摇头,疼得呲牙。 说真的,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痛苦。 “听说有人用文火炼体,我也想试试,可是,天啊,那个传说中的, 到底是哪个? 白痴!疯子!” ... 晚上还有一章,求全订,求打赏。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瞒住了谁 “可惜了,好像后面的没写好,只是煊赫一方的词曲。” “哈哈老朽可是看到了,是一个新入院的秀才写的《临江仙》,煊赫级别已经很不错了。” “词是挺好,可惜文名不盛,才气灵泉只有七尺六寸,以后文名盛了,也成就不了十城共举的文章。” 一道道神念、纸鸢、纸鹤相互交织,传达青庐山文院那些夫子、院士的评判。 奇怪的是—— 明明是才高九尺三寸有余,为什么在他们的口里,只是七尺六寸的煊赫篇章? … 太阳东升,青庐山山腰上的乳白色的云纱逐渐淡化。 十几个雾蒙蒙的妙龄女子从云纱中幻化出来,四处找着,很纳闷刚才还在的‘伙伴’,怎么突然如此稀少了? 这些妙龄女子,正是世上传扬的,青庐山的晨雾中诞生的白霞仙子。 对白霞仙子来说,尘世间的一刻钟就是两年,白天的四十八个刻钟,就是她们九十六年寿命。 顺着天降异象消失的那一丝联系,十几个白霞仙子飞到宝玉的身前。 这些白霞仙子刚刚诞生,还是懵懂的婴儿,只知道绕着宝玉转圈,似乎想要询问—— 自己的伙伴们,到底到哪儿去了? “诸位仙子,那些都是天地异象幻化而成的,不是你们的伙伴。” 宝玉解释了一句,噗嗤笑出声来。 这些白霞仙子还没开启灵慧,虽说只要过去一个时辰,她们就相当于八岁的孩童了,会知道自己说话的意思,但是现在,只算是对牛弹琴。 宝玉把贴到脸上的懵懂女孩推开,白霞仙子的雾霭遮住了他的眼,让他很不舒服。 可是刚刚让视线清晰了些,眼底,陡然闪过狂喜。 树墩上铺着的十扣纸,此时银光闪烁,好像一张锡箔纸,映照开春的暖阳。 伸手捏了,又提不起来,两只手掌一起用力,加上燃烧才气,这才把书写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十扣纸提起一角。 袭人见他吃力,伸手过来帮忙,手掌刚接触了一下就惊叫起来:“爷,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可是大妖啊,竟然觉得吃力。” 袭人抬着十扣纸,纤柔的小脚,硬是嵌进了泥土里半寸有余。 袭人又走了两步,在坚硬点的地面上站了,估算道:“我的实力不强,但也是咱们青丘狐族一脉的,足足有一千六百多斤的力气,可是这张纸……” 掂了掂,肯定点头:“起码有一千三百斤呢!” 宝玉笑道:“这可是首版银页,一张纸,重过千斤。” 宝玉知道十城共举以上的文章都是会转化成首版银页的,但也只是听说,不曾见过。 如今见了一次,并拥有着,实在让人欢喜。 首版银页是远超十扣纸的一种纸张,只有十城共举以上的文章出现了,才会被这方天地转化而来,足足能够增幅诗词文章的六成威力。 而十城共举的文章,除了首版会转化成首版银页外,还能以天地正气,转化出一张空白的首版银页。 这张首版银页,就是能书写名扬四海级别的文章的东西了。 软黄玉砚台里,无名和小君子正吸纳才气灵泉,宝玉没打扰它们,只是取出一张普通的造竹纸,单手托着,放在承载《临江仙》的首版银页的下面。 天地间,蓦然起了龙卷。 这龙卷不伤人,也不卷动土石草木,只是把天地间海量的才气、正气汇聚而来,浓缩挤压在宝玉手中的造竹纸上。 只见微黄的纸张逐渐变白,随后变成雪亮的银色,充满高贵气息。 宝玉手上沉重,燃烧才气,勉强捺住身子,慢慢把这张空白的首版银页放在地上。 嘭! 好像一块巨石,砰然砸在了地面上。 宝玉的左手上的纱布,蓦然沁出一片殷红,用力过大把伤口崩裂了,喷出来了好大一片血迹。 “白痴!疯子!” 宝玉叫了起来,“那个传说肯定是假的,什么文火炼体?这才烧了一下,把我的手都快烧透了!” … 白痴? 疯子? 远处的密林里,地面陡然裂开了十几丈的蛛网裂痕。 罗长缨气得笑出声来,小嘴咬住遮掩面目的纱巾,把纱巾都咬透了,露出一张漆黑如墨的嘴唇出来。 这张嘴唇小巧、精致,是樱桃小嘴,漆黑如同最香浓的墨汁的颜色,也不折损半点姿色,反而让罗长缨多了一丝鬼魅的魅力了。 “这小子,真不讨人喜欢。” 罗长缨本来是过来看看,以她文火炼体的强悍,哪怕是学士级别的老掌院,也没能瞒住她的眼睛。 “小子,本来打算把老狐狸的言出法随破掉呢,让你能自由选择文院,但是现在…… 呵呵。” ‘呵呵’这两个字,委实是世上最有味道的话语了。 罗长缨明白老掌院的心思,无非是用了瞒天过海,要让宝玉的十城共举的篇章,不能传扬到外面去。 既然无法传扬于外,自然不能接受陛下的召见,也就引不起其它文院的注意。 七天后才是正式纳入文院,老掌院怕别的文院抢人,也怕陛下亲自抢人,这是要把宝玉占住呢。起码要宝玉在青庐山文院修习个十年八年,烙印上青庐山文院的名字,这才把宝玉放了出去。 罗长缨不是这等人,向来直来直去的,可是…… 白痴? 疯子? 贾宝玉,你自求多福! 脚下一动,罗长缨仿佛一道曲折的闪电,从茂密的山林里穿行而过。 而且,没带动一片枯叶破碎的声响。 白霞仙子很快散去了,青庐山恢复了平静。 宝玉、贾环,以及一应白衣秀才们,都在找寻恰当的地方,建造自己以后的居所——青庐山文院是有规矩的,所有的新晋秀才都要从无到有,体会民生疾苦。 而那些夫子、院士,也都各自苦修攻读。 区区煊赫的文章,他们多少都作出来过,不值得大动干戈。只是暗自记下了宝玉的名字而已。 一切,只等七天以后…… 这七天,王善保负责了打猎和建造屋舍的职司,袭人负责采摘山间的野味,还有伺候宝玉的衣食住行,宝玉也没闲着,把《三国演义》的前两回给默写了出来。 第三回,《已温明董卓叱丁原,馈金珠李肃说吕布》,也誊写了一大半,但是接近末尾,竟然给卡住了。 《三国演义》的前三回字数不多,按理说,应该很快就书写出来。可是,唯独第三回有一片诗作,宝玉难以下笔。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这是写的赤兔马。 贾府的南院马棚里有很多马匹,其中多数都是骏马,传说的千里驹也不是没有,但是,宝玉不管怎么回想,都无法体会赤兔马的神韵。 以至于, 要书写此篇诗作,一塔百丈文山的才气储备,也是差了太多。 “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宝玉呢喃《三国演义》里对赤兔马的描写,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赤兔马真正的雄健姿态。 “喂,是我!是你家玎珰太爷!” 玎珰自从到了青庐山,就不知道跑哪里撒欢去了。这时候听见宝玉说的,一双马眼越瞪越大,跟个铜铃似的。 “是我是我!宝二爷你,嗯,您又要作诗了?是要写我吗?没错,肯定是我!” “这般神态,这种雄壮,也只有我玎珰太爷才能具备了!” 宝玉瞅瞅玎珰的黑驴身子,翻了白眼。 玎珰把大嘴巴一呲,露出两排大白牙,咔咔的道:“咋滴?你有意见?” “说!快说!除了你家玎珰太爷哪匹马有这么雄伟,健壮,漂亮,威武……快点给你家叮当太爷说道,玎珰太爷去吃了它!” “……”宝玉。 用美酒堵了玎珰的嘴,再用烤肉收买了,宝玉带着王善保和袭人,坐上玎珰幻化出宽大云椅的后背,向着山巅奔跑而去。 玎珰是鬼怪精灵,青庐山崎岖的山路,对玎珰来讲,跟贾府的后花园差不多。 与此同时,贾环、翟明生,以及四十几位白衣秀才,全都向着山巅聚集而去。 “好热闹呢。” 空荡冷幽的山林,蓦然响起轻笑的话语。 枯叶卷出一道微笑的龙卷,等散去了,一个跟宝玉差不多高,也很瘦削的老者突然出现。 老者穿着粗布长袍,打扮很干净,胡子也刮得很干净,露出红光满面,仿佛婴儿般皮肤细嫩的脸。 老者背着比他这个人还高大的书篓,里面放的不是书籍,而是, 一桌, 一扇, 一抚尺而已。 “逍遥走世间,看遍苍生颜,世人笑我……咦?” 老者突然动了下鼻子,眼睛闪亮起来,惊道:“怎么有十城共举的篇章的味道,好闻,舒坦,可是,没听说呐。” 抬起头,看向山巅青庐山文院的方向,脚下拐了一下,随着那些白衣秀才们一起去了。 老者的脚步很快,几个呼吸,就赶上了很多白衣的秀才, 又过几个呼吸, 竟然跑到了玎珰的身上。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群英荟萃 就在玎珰幻化的云椅上, 老者挨得是如此之近, 可是, 无论是宝玉,还是袭人,或者有老妖实力的王善保,都好像没看见这个老者一样。 就连身为鬼怪精灵的玎珰,也只是疑惑的甩了甩耳朵。 老者凑到宝玉面前,在宝玉的脸上、身上, 仔细嗅着。 突然,老者婴儿般稚嫩的脸上出现笑意,拽起宝玉的袖子,一把掏出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动作粗暴, 可是, 宝玉连点感觉到的反应都没有,还在看着庐山玄奇壮丽的景色出神。 老者捏着软黄玉砚台的鳌首,两根细长的手指一夹,就把无名和白袍的小君子夹了出来。 无名和白袍小君子还在吸纳一尺的才气灵泉,被老者咔嚓抢去一半,竟然没有反应,仍然美滋滋的吸收着。 老者把半尺长的才气灵泉丢进嘴里,好像嚼一颗料豆,咔咔咔的直接吞了,然后伸出手,跟宝玉差不多大的手掌,竟然伸进了碎花软黄玉砚台的墨迹里。 等老者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叠造竹纸。 “《三国演义》?这是小说?哪个三国来着?” 嘀咕着,老者把两回半的章节看了一遍,越看,眼睛越亮,越看,手指就神经质的开始发抖。 “竟然是赞颂下九流的武者!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还有…… 好个董卓,真枭雄也!但是尤为该死!” 老者拍掌赞叹,捋了下巴,想摸胡子,却摸了一个空。 “那吕布更是厉害,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看样子,这个吕布要和关张二人有些计较,不然不会这么写了。” 只是看了开篇,老者就大致估算出了下面的情节,随后,仔细打量宝玉。 怎么看,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老者拍拍宝玉的脸颊,叹笑道:“不愧是守财奴那老东西看中的人,小小年纪,竟然想写这种章回体的开山巨作。不是诗词,不是曲赋,也不是策论,而是把人生感悟隐藏在故事里的字里行间,果然大气。” “只是……” “像你这个样子的小人儿,哪里来的如此多的人生感悟?” 老者越看宝玉越觉得喜欢,手痒痒的抽出抚尺,狠狠的敲在了宝玉的脑袋上,忍不住,想要再来一下,那就…… 好吧,既然想打, 那就接着打。 啪,啪…… 连续敲了十几下,老者喘着粗气,眉开眼笑的往软黄玉砚台里接着摸。 一张绚烂的银色纸页,被两根手指夹着,缓缓探出了砚台。 咔嚓。 两者的两根手指齐根折断,痛叫了一声,哀嚎着化作一股旋风,向着山巅方向卷去了。 “宝玉你个乖孙!” 玎珰痛叫了一声,蓦然停下黑驴蹄子的脚步,抖抖身子,把砸在背上的首版银页抖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坚硬的山石被砸成了七八瓣碎块,首版银页好端端的插在上面。 宝玉呆了一下,跳下云椅,把首版银页和两个小君子收进砚台。 怎么回事? 宝玉也蒙圈了。 玎珰的背上被砸凹了一点,疼得跳脚大骂,道:“你们文人,哼哼,你们这些狗/屎文人!我说宝玉,你才多大,干嘛学那些文人的混蛋作风?不就是青庐山的破景色吗?不就是看见几个白霞仙子吗?你怎么也弄出个神情恍惚,自个都控制不住要写文了?” “混蛋!白痴!你写文就写文吧,别傻乎乎的把一千多斤的首版银页都砸下来啊……” 宝玉的脑袋晕乎乎的。 难道? 自己真的是见景生情,不由自主的把造竹纸和首版银页取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印象? 摸摸脑袋,啊,宝玉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这脑门上,怎么会这样的痛? 王善保和袭人凑过来看了,见宝玉额头好几道子的红印,像是被树枝碰到的,心疼的取药的取药,热敷的热敷,忙成了一个团。 袭人用妖力把纱布弄烫了,蘸上活血的药物,给宝玉擦拭额头。 一边擦拭,一边埋怨玎珰道:“玎珰太爷,您跑起来可要看着点,你看看爷头上的伤,肯定是树枝子给碰的。” 玎珰摆着马脑袋扭回来一看,咔咔的,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横七竖八的好几道子红印,可不是树枝子给碰的吗? 呲着两排大牙,玎珰开始盘算起来: 宝玉被树枝子打了好多次,它虽然被砸了一次,但它是坡脚马啊,鬼怪精灵啊,能抗几千斤重物的,这被千斤重的首版银页砸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吃亏的。 宝玉受伤更重, 宝玉比它更疼。 这两条想出来了,玎珰乐得黑驴身子仰在地上,四个驴蹄子朝天就撒起欢来。 幸灾乐祸。 宝玉踹了玎珰一脚,让玎珰好好的做好‘马车’的职责,再看青庐山的奇石绿树,摇头苦笑了。 应该真的是见景生情吧,神情都恍惚了。 不然的话, 怎么被树枝子打到了都没注意? … 青庐山文院名声日久,是大周涵括十七座大城池的上好文院。 可是到了山顶,宝玉还以为来错了地方。本以为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再不济,也应该跟二十一世纪的贵族学校一样,是个十分华美、安逸的所在。 可是,宝玉只看见了一座殿堂,还有,一片空地。 殿堂是藏书阁,三个黑底金字高耸其上,黑玄木大门的两边竖匾上,是一片空白,好像等待合适的佳句,就能书写其上。 那片空地就简单的,方圆几百丈,黄土铺就,围着空地的边缘上有兵器架子,十八般兵器和九大奇门兵器映射正午大日的反光,仿佛要争个高低。 其中最左侧的架子上,一柄长有三丈的方天画戟,特别招惹别人的眼球。 宝玉四处看了,而此时,后面的贾环、翟明生,还有四十几位新晋秀才,也都陆陆续续的攀上了山巅。 上山的石阶,最顶部的一个,足有两丈多高。 翟明生手脚并用,刚刚爬上这个‘石阶’,就往宝玉这边跑。 这个圆滑的秀才,跟袭人、王善保、玎珰挨边打了招呼,就站在宝玉的身后,一副忠实簇拥的样子。 “咦?” 翟明生突然惊叫起来。 “宝二爷,您的手、脑袋,这是被哪个给伤着了?” 贾环也上了最后一个‘石阶’,开的是三十丈文山,浑厚的正气加持下,跳上来的动作比翟明生潇洒许多。 而且刚刚登上山巅,贾环就往远离宝玉的方向走,可是,听到翟明生的惊叫,眉开眼笑的快步走了过来。 仔细看了宝玉的额头,咧嘴大笑道:“宝哥儿,这嫡子真是好待遇,还有老太爷的坐骑驮着你,只是……” 贾环笑得前仰后合,讽刺道:“这山高林密的,你也别傻到往树枝子上撞呐。” 宝玉摇摇头,只当贾环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唔,也不是。 而是环哥儿这小子,将来可是要帮他背锅的。 那满门贾府,实在是个不轻的担子…… 新晋秀才们都聚齐了,一个不少,围成大大小小的几个圈子。 贾环开的三十丈文山,也不避讳,直接说了,秀才们在羡慕和钦佩下,在他身边围了七八人的样子,在四十多人的总数里,已经是很大的圈子了。 贾环特别得意,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 这七八人的圈子,将来成了举人、进士,做了官,就是关系最好的同窗。或许,他有可能让贾府重新拾起开国时的威风? 到那时,谁敢说他环哥儿,是个庶子? 贾环在众人靠前的方位盘膝坐下,后面七八人,呈梯形,坐在他的身后。 那么多人追随着,贾环满脸肃穆,小脸之上,隐约有了贾雨村的三分神韵,姿态淡然中夹着傲气,瞥向宝玉所在的地方。 这一瞥, 惊, 怒! 两个拳头,不自觉的攥成了骨节苍白。 袭人扯了华美的丝绸,在地上铺了,让宝玉坐下。 而此时,宝玉坐在靠近后方的位置,身后聚拢了接近二十个白衣秀才,也学宝玉的样子盘膝坐着,双腿下面,同样铺着袭人准备的丝绸。 这风范, 这气度, 这待遇, 委实比贾环这里的七八人强了太多。 贾环身后的几个秀才对视一眼,有人想站起来,叹口气,还是坐下了。 看见他们的样子,宝玉身后的秀才,仍然如同宝玉一般,脸色古井无波。 论修养, 论风度, 宝玉身后的秀才,同样比贾环身后的,强了不只是一个层次。 二十个白衣秀才互相对视了一眼,把目光投在翟明生的身上,翟明生就往前挪了几步,凑在宝玉的耳边,道: “宝二爷,同窗们说了,连小君子都选择了您,他们自然愿意追随在您的左右。” “虽然您是青丘狐族的嫡子,但是您的《临江仙》,完全折服了我等众人。” 宝玉点点头,转过身,对二十个白衣秀才一一谢过。 白衣秀才们拱手回礼,场面其乐融融。 而此时, 一个个身穿深蓝色举人长袍的夫子,从四面八方,缓步走来。 只是一步步, 眉眼低垂, 双手,安静的放在身体的两侧。 这些起码是七胆、八胆的举人,竟然像是乖巧的孩子, 只是站在新晋秀才们的两侧,态度谦恭。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有力对手 谦恭? 是对秀才? 宝玉自然不会这样觉得。 事实上,在举人们恭敬走来的第一个时刻,宝玉就站了起来,连同身后的二十位白衣秀才,一起把双手交叠放在眼前。 这是对前辈的礼节, 是尊敬, 也是应该。 贾环那边的比宝玉慢了一个瞬间,但也飞快摆好了行礼的动作,剩下的小圈子就差得远了,很多仆役,甚至没有撤出秀才们的圈外。 而王善保和袭人,在宝玉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乖巧的撤在了一边。 【礼、乐、射、御、书、数,连着诗词、歌赋、策论共有九名夫子……】 宝玉想起关于青庐山文院的事情,脸前交叠的双手,往上挑起的大拇指略微弯曲,隐藏在了其它四根手指的下方。 这点轻微的动作,按理说引不起别人的注意的,但是在九名夫子之中,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风韵女子,突然对宝玉微微点头。 “我是罗婵娟,教导宫廷大舞,以及剑舞之类。” 简约做了自我介绍,罗婵娟和其他八位夫子,一起,朝着藏书阁的方向深深行礼。 几乎在同一个刹那,藏书阁空荡荡的门口,蓦然多了几道人影。 最边缘的穿着粗布短衫,正是接引进士,蜗足。 而在最中央的地方,是一位颔首微笑的老者。 宝玉偷眼看了一下,发现老者神情矍铄,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讲,就是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宽体阔。 一身学士级别的黑袍,上面纹绘金色蟠龙边条纹路,显得庄重大气。 老者两边分别站着三位院士,都是封号进士。 其中有一个人,没来由的在看宝玉。 【千里进士!万长天!】 宝玉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和别的院士一样,万长天穿着的,也是象征进士文位的亮紫色华袍,只是在袖口的边缘,用银线盘绕了两个古朴的小字: 千里! 万长天是封号进士,大周陛下御赐的封号,正是千里之名! 宝玉抿抿嘴唇,视线从其他五位院士的袖口扫过,只见上面也有银丝盘绕的古朴小字,分别是: 靖空、赤月、风尘、无夜,以及…… 当看见紧挨着老掌院的那个女子,宝玉蓦然呆滞,不为别的,而是这个女子的封号,竟然是—— 霸龙! 霸者,强力无比。 霸者,有威压天下之势。 而这个轻纱蒙面,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霸龙的封号? 一个‘霸’字,已然让宝玉惊讶莫名了,大周推崇儒家,从不喜欢这个字眼,而这个女子,竟然能以此作为封号,委实奇怪。 更可怕的是, 后面的这一个字。 龙! 龙,是传说中最高等的鬼怪精灵,甚至超过了天地才气凝聚的‘老夫子’,属于至高无上的一种存在。 从古至今,每一个皇朝,包括儒家大周,都用龙来代表至高的皇权。 而这个女子,竟然, 封号‘霸龙’? 宝玉觉得:要么是御赐这个封号的皇帝,也就是当今的大周天子脑子进水,要么,就是这个女子,曾经暴揍过最强悍的龙子龙孙, 而且, 之后安然无恙。 咕隆, 宝玉咽了口唾沫,把视线从罗长缨的身上挪开了。 打定主意,就算招惹了全部的封号进士,也不要招惹这个可怕的女人。 万长天对宝玉微微点头,宝玉回过去一个同样温和的微笑。不管如何,万长天救了李贵的命,哪怕袒护了蜗足,也不能抹消掉宝玉对他的感谢。 只是,感谢归感谢,蜗足,宝玉是绝不会放过的。 杀念一起,宝玉就想把头埋低。都说人老精,鬼老灵,他可不想被这些个封号进士,特别是那个老掌院看出自己的心意来。 可是, 突然, 一道清冷的视线,在半空与宝玉的视线相撞。 是罗长缨。 霸龙进士! 没来由的,罗长缨对宝玉歪了下脑袋,轻纱遮盖下看不清表情,但那露出的漆黑的眼,眼角轻轻的挑动了一下。 是笑, 但是, 不是那种十分友善的笑容。 宝玉差点哭出声来,他招谁惹谁了? 霸龙进士,能用这个当作封号的,怎么可能是好惹的? 老掌院抬起手,刚想开口,突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废话少说,别整什么长篇大论的,直接进入正题。” 老掌院被噎了一下,委屈的眼神,不自觉的瞧了罗长缨一眼。 这让宝玉更加叫苦,好像这个霸龙进士地位,比老掌院还要高了一点。是不是象征着,罗长缨的实力,连身为学士的老掌院都觉得发怵? 或许, 还真有这个可能性啊…… 罗长缨上前一步,指了指身后的藏书阁,朗声道:“后面,就是我们青庐山文员的藏书阁,你们这帮废物,还没资格让夫子们教导。想要出头,就先把藏书阁的书,看上他么的几万遍,给姑奶奶刻在脑子上,倒腾进文山里!” 不客气,特别不客气。 但是, 没人敢吭出一句反对的话。 罗长缨霸气彻露,娇柔的身子上血气翻腾。那种海量的,浓郁的,让人浑身发抖的澎湃的精血气息,仿佛一条灭世的黑龙。 “藏书阁里孤本无数,但是你们这帮废物,也没资格全部观看。 下面,依次从诸位夫子,以及院士们的面前走过,吟上一首你们最得意的诗词,或者在君子六艺里有什么出众的表现,用来博取他们手里的玉鉴。 获得一枚玉鉴者,可以阅读第一栏书架;获得六枚玉鉴者,可以阅读第二栏书架;获得九枚以上的玉鉴者,可以阅读第三栏书架。 要是获得了我,或者是老掌院的玉鉴,就能阅读第四栏书架,这点本姑娘是不在乎的,但是想要阅读第四栏,还得你们有这个能耐才行。” 罗长缨突然冷笑起来,道:“开始,你,” 猛然一指宝玉,袖**出一道青色寒芒,直怼宝玉的额头中央! “爷!” “宝二爷!” 袭人和王善保吓得大叫出声,可是距离太远,来不及动作。 而宝玉,只觉得额头要有利箭穿过,想要躲开,一眼看见罗长缨露出讥笑的眼神,这脚步,就是怎么也挪不动了。 轰! 百丈文山,自瞳孔显化。 熊熊燃烧的文火烈焰,蒸腾出大量的正气加身, 一身力气,直接突破千斤大关! 这段日子,宝玉虽然写书著文,但是对身体的锻炼从没放下。 宝玉跟着王善保打过猎,用自己懂得的,还有王善保懂得的锻炼法门熬炼身体,力气增长了不少,再加上才气的增加,让正气的加持,也强悍了几分。 以至于, 宝玉以秀才之身,拥有了大妖才能具备的, 千斤大力! “吼!” 吐气开声,宝玉扎下马步,双手,猛然掌心对外,挡在了额头正中。 手掌一阵剧痛,一股要把手掌压穿的力量突击而来。宝玉把双脚扎进地底,身子好像一把弯曲的长弓,硬是站住了。 而宝玉的整个身子,被这股力量后推了三丈有余。 脚下,那把黄土犁出的两道深长的沟壑,很是扎人眼球。 “挺疼的。” 宝玉笑了笑,缩回手,发现通红夹着淤青的掌心躺着一枚玉鉴。 玉鉴有青、白两色辉映,中间刻着一个跋扈的‘龙’字,看起来特别喜人。 宝玉把玉鉴收了,拱手笑道:“多谢前辈赐下玉鉴,还请通告前辈名讳。” “罗长缨。” 罗长缨无所谓的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在宝玉的眼里,仿佛一个联欢晚会。 一个个白衣秀才从夫子的面前走过,或是狂喜,或是失落,又去院士们那里显示自己的才学。几个圈子的首脑自然是压轴的,不会跟他们争先。 宝玉、贾环,还有三四个明显比别的秀才优秀的文人站在一起。 “翟明生果然不错呢,九位夫子,他竟然得到了八枚玉鉴。” “何止是不错?要是翟明生不加入宝二爷您这里,他自己也能如我们一般呢。” “看,十三枚玉鉴了,那藏书阁第一层的四排古籍,岂不是都能翻阅了?” 听着这几个圈子的首脑议论,宝玉笑着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 是好? 还是坏? 这个翟明生,还真的是有点本事的那种人呢。 很快的,翟明生走了回来,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翟明生对剩下的几个秀才拱了拱手,笑道:“诸位,该你们了。” “那是自然。” 几个秀才翩翩上前,不出宝玉的预料,这几个秀才都得到了十二枚到十四枚的玉鉴不等,都是能宝览前四排古籍的天之骄子。 几名秀才得意返回,意气风发中,就要再看宝玉。 其中有人眯起眼睛,笑问道:“宝二爷,该您了。您可是直接得到了那一位的玉鉴,而我们,都没有得到那一枚。” 说话间,嫉妒的心思就再也藏不住了。 两个小君子,加上罗长缨的玉鉴,已经让宝玉被这些天之骄子们,看成了最有威胁力的对手。 宝玉只是笑笑,迈步上前。 而距离宝玉最近的一位,恰好了,就是乐夫子罗婵娟。 “好狡猾!” “这是冲着乐夫子去了,乐夫子刚才就对他打招呼,应该是熟识的。” “别急,贾宝玉肯定能拿到这一枚玉鉴了,以他的才学,诗词、歌赋两位夫子的玉鉴也能拿到,但是剩下的,他肯定拿不到!” “没错,听说他在秀才大考里作弊……” 几位优秀的秀才,嘈杂了片刻,冷眼观看。 果不其然,罗婵娟对待宝玉的态度和善多了,直接给出了自己的那一枚玉鉴。 “嘁,又是作弊!” “没错,他是贾府的嫡子,听说乐夫子靠近王道儒家呢。” 这几个秀才愤慨了几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下去。 有热闹了。 因为下一位,竟然是位法道举人。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何为满贯 看着宝玉越走越近,刘振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是法道举人,按理说,对宝玉以及宝玉身后的贾府,都有很大的意见。 但是,对于宝玉的文采,以及出类拔萃的诗词,刘振海也不能不打心眼里承认了。 【诗词好,不代表着将来的策论也会好啊!】 刘振海的脸色阴晴不定,特别是看见别的夫子都仔细看他,脸色就更难看了。 站在法道儒家的立场上,刘振海不该给宝玉玉鉴,但是,站在一个夫子的立场上,他就不能藏着玉鉴。 宝玉的文采很好,很棒。 《临江仙》,刘振海也看到了,不得不承认宝玉在诗词方面有独特的天赋,而在诗词上面具有文采的,策论一般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宝玉只是秀才,没资格书写策论,但是…… 刘振海长吁一口气,摆摆手,把玉鉴丢给了宝玉。 “等你把文山炼成一人高了,来我这里学习策论。” 吐出这么一句话,刘振海仿佛放下了胸口的一块大石,整个人都松快了。 没错,他是法道举人,但是首先,他还是儒家的文人! 宝玉深深的看了刘振海一眼,拱手谢过了。 而在贾环那边,几个秀才差点摔了一地。 “给了?策论夫子给了贾宝玉玉鉴?他是法道举人啊……” “可不是给了!你们难道忘了,进入青庐山的第一天,高空中出现的天地异象?” “混账啊,这是一美遮百丑,煊赫级别的词作,让夫子们不能够否定贾宝玉!” 几个圈子的首脑秀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是不甘心的味道。 但是,很快的,有个秀才长叹一口气,走到一边去了。 “你做什么去?”有人惊声问道。 那个秀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还等着做什么?难道你们没发觉吗,跟宝二爷比起来,咱们真的差了太多。” “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敬仰宝二爷的才学。” 那个走开的秀才招呼自己圈子里的三四名秀才离开,边走边道:“争什么?闹什么?人家宝二爷是自己出色而已,你们知道嫉妒,难道就不知道奋起直追了?” 听到这话,剩下的秀才,包括贾环,脸色都特别看看。 “哼!” 随着一声冷哼,一个身材瘦削的秀才找了借口道:“嫉妒?怎么可能是嫉妒?只是看不惯罢了。” “没错,就是看不惯,他贾宝玉只是个弓术马术上靠跛脚马作弊的渣滓!值什么!” “说的对,我等且看着,这贾宝玉能得到夫子的肯定,难道还能得到院士们的肯定不成?咱们青庐山文院的院士可都是封号进士,不在乎一篇区区煊赫的诗词!” 闻言,贾环和几个秀才都兴奋起来,双眼发红,盯着宝玉。 而此时,宝玉已经拿到了九位举人夫子的玉鉴,要登上高台,去那藏书阁的大门前,走上一遭。 大门正中,老掌院含笑而立。 老掌院的两边,分别站立着三位院士,共六位。 接引进士蜗足比院士的级别低,没资格站上高台,只能在阶梯那里,恰好迎着宝玉。 宝玉从蜗足身边走过,没有开口,也没有停留。 “宝二爷,怎么?不想要我手里的这枚玉鉴了?” 宝玉停下步子,诧异回头道:“怎么?你会给?” “当然会给!” 蜗足的脸红彤彤的,穿着打扮像是一个马夫,这脸上晒出的红褐色,也像一个常年奔波在外的马夫了。 蜗足挤出来如同马夫般憨厚的笑容,道:“宝二爷的《临江仙》,真的是一篇上等的词作,才高七尺六寸,差一点就能十城共举了。我当初是晕了头,怎么能再晕一次?” 说着,蜗足递过来一个玉鉴,表现十分良善。 宝玉眯起眼睛,可是怎么察看,也分不清蜗足,到底是真心,还是…… 假意了? 蜗足拥有进士文位,脾气差了点,修养差了点,但是装象的本事,还真个有了十成功力。 宝玉给蜗足下了定位,呵呵一笑,直接走了过去。 只是,宝玉的脑子里有点迷糊。 明明是十城共举的《临江仙》,怎么变成了才高七尺六寸? 但是,不管如何,他是不会给蜗足解释什么的。 后面贾环攥紧了拳头,指骨发白,牙关紧咬道:“接引进士都给了他玉鉴,这是十一枚玉鉴了!” 旁边有人低声道:“环哥儿,情况不妙啊。” “我知道!” 贾环屏住了呼吸。 连同罗长缨、九位夫子,还有蜗足给的玉鉴,宝玉已经得到十一枚玉鉴了,而在后面,还有老掌院以及六位院士。 这总数是一十八枚的玉鉴,贾宝玉,到底能得到多少? 【我得到了十五枚玉鉴,在新晋秀才里排名第一,而细数青庐山文院的每一届的秀才,只要是第一的,基本上都能有封号进士的成就!】 贾环浑身都是冷汗,紧张得浑身发抖。 【不,宝哥儿不可能再得到玉鉴的,我是第一,我一定是第一!】 贾环在心里狂吼。 青庐山文院中,新晋秀才的第一位,在世人的眼里,几乎等同于未来的封号进士。 封号进士啊,这是何等的大人物? 要是等同于这个,老祖宗、王夫人,甚至是当家的老爷贾政,哪个还会把他当成庶子? 庶子?庶子! 卑贱之人,莫过于庶子! 贾环的双眼通红,无比的嫉妒、愤恨,在心中化作冷厉的幽冥鬼火,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好像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宝玉这时候,恰恰回头看了一眼。 对上贾环充血的眼神,宝玉丢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有事?” “贾……宝……玉!” 贾环从牙缝里呲出宝玉的名字。 “哦,你是怕我抢了你的第一?” 宝玉蓦然明白了,摇头笑道:“没关系,你是弟弟,我让你。” 宝玉已经拿到了十一枚玉鉴,其中包括罗长缨给的那一枚,也就是说,宝玉已经可以阅读藏书阁第一层的四排古册,没可能再多了。 想到这点,宝玉很自然的拐了个方向,要从蜗足的另一侧,直接下了阶梯。 “咦?” 万长天本来是悠哉悠哉的,仿佛看一出好戏似的,戏虐的看着秀才们的明争暗夺,此时,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十分怪异的轻咦。 “有趣啊,有趣。贾宝玉,我知道你是个护短的,但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护短的。” 同样的字眼,分明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万长天颔首笑道:“才高七尺六寸的词,真个不看在我的眼里,也没想给你玉鉴,但是你爱护幼弟,如先贤孔融一般,自然……” 略微沉吟,万长天丢出一枚玉鉴。 几乎在同一时间,五枚玉鉴悬浮在了宝玉的身前。 “天啊,一十七枚玉鉴!” “总共才一十八枚,这就差一枚了!” “宝二爷果然是宝二爷,不愧是小君子都看重的天之骄子!” 跟随宝玉的二十个白袍秀才里,不断传出狂喜的声音。 翟明生高声附和着,一双眼睛,如同狐狸般看向脸色铁青的贾环。 嫡子啊, 庶子啊, 这豪门大院,还真有太多精彩的热闹看。 几个圈子领头的秀才羞得脸色通红,恨不得掩面而走。 一十七枚玉鉴,只差老掌院的那一个,就是大满贯了。 何为满贯? 就是通杀! 就是全赢! 没有人,再没有任何的一个人,有资格跟宝玉作出比较! “还好,老掌院没有给出玉鉴,我等,多少还有点追赶的希望。” 不知道哪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呢喃。 而此时,老掌院的耳朵动了动,促狭的笑了起来,道:“贾宝玉,还不收起玉鉴?” “这……” 宝玉打了个激灵,不是不收玉鉴,而是有点走神。 才高七尺六寸? 煊赫篇章? 只是蜗足一个人说的话,宝玉还以为哪里出现了误会,没放在心上。但是,这些个院士都这样说,事情就特别奇怪了。 宝玉甩甩头,把疑惑甩出脑海,看着手里的玉鉴,还有悬浮在身边的五枚玉鉴,忍不住撇出一丝苦笑。 环哥儿,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弟弟。 身为庶子,环哥儿从小就缺少关爱,也没人认可。 宝玉本想让了这一回,让环哥儿被府上认可了,也算给自己以后丢担子的事情,铺上一条宽敞的道路。 可是, 真真个没想到, 太没想到了。 这些个院士,竟然同时给出了玉鉴。 收起来? 还是不收? 答案是肯定的。 对于院士们给出的玉鉴,宝玉没有不收的资格。 身为一个新晋的秀才,宝玉还没傻到推出封号进士们的善意,更招来封号进士们的恶感。 这面子,绝对是,必须要给的。 宝玉收起玉鉴,挨边道了谢,要转身退开。 可是,突然,老掌院轻声淡笑,道:“《临江仙》,我也是特别喜欢的,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以后谨慎点好。” 宝玉惊讶回头,恰好看到一枚黑玉制作的,独特的玉鉴,轻轻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抬手拿了,又对上老掌院满是促狭的视线,猛然回过味来。 才高七尺六寸? 煊赫篇章? 没错了,能瞒过那么多封号进士的,除了老掌院,怕是没有旁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宝玉又想通透了,这个老掌院,真真的是个老狐狸。 明明是怕他的十城共举,会引起其它文院以及当朝陛下的注意,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给掩盖了,偏偏,还让自己跟欠了老掌院一样。 什么风必摧之啊,要是怕了这个,就不会再给自己玉鉴了。 一十八枚玉鉴,这是青庐山文院从没出现过的,大满贯呐!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亘古夫子 宝玉磨了磨牙,哼哼两声,蓦然回头。 眼眸冰冷的扫过了那些个领头的秀才们,唯独到了贾环那里,神情就柔软了几分。 轻轻一笑,宝玉下了阶梯,还没在自己的位置停下,贾环就迎了过来。 “这是胜利者的嘲讽么?” 擦肩而过时,贾环阴冷的声音传进耳朵。 宝玉蓦然停下,一把扯住贾环的衣领,往后拖拽过去。 “你做什么?” “宝哥儿,这里是青庐山文院,别拿你以前的那一套对我!” “宝哥儿,你这样妥妥的不成个体统!” 贾环喊了几句,还是被宝玉拽着衣领倒拖着,怎么扑腾都没用。 “你的力量…… 怎么回事?” 贾环猛然烧起才气,正气加身。 可是,就在同一时刻,宝玉一样燃烧才气,海量的正气加持在身上,一千斤的力气,绝对是贾环无法反抗的。 宝玉把贾环拖去了王善保那边,这才把贾环翻了个个儿。 “你做什么?这样丢我们贾府的脸……” 气急败坏的话还没说完,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贾环被宝玉打出去好几米,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宝玉。 而此时,那些秀才、夫子,还有身为封号进士的院士们,全都呆愣了,就连含笑的老掌院,笑容都僵硬在了脸上。 打人? 在青庐山文院打人? 这贾宝玉,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什么?刚才是家事,现在就不是家事了吗?” 宝玉怒然开口,反手又是一巴掌,把刚刚爬起来的贾环打了个趔趄。贾环怒火中烧,带着脸上两个赤红的巴掌印,要掏出纸笔来,用纸上谈兵拼命。 啪! 又是一巴掌,快的来不及防备。 贾环完全被打蒙了,两眼冒着金星,嘴角流着鲜血。 他说不出话,整张脸,从里到外都是麻木的。 宝玉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要做首席,我可以让你,你要做第一,我也可以让给你,就算你要整个贾府,这开国公的名号,让给你了,那又是如何?” 此话一出,贾环好像被闪电劈中头顶,颤巍巍的,浑身开始哆嗦了。 宝玉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缓和,道:“胜利者的嘲讽?你说这是胜利者的嘲讽?呵呵。” 无法言喻的轻笑后,宝玉把贾环丢给王善保,吩咐道:“看着他,让他抄写一千遍,不抄够了,写懂了,就把他给我关着,一辈子不许进入藏书阁!” “什么胜利者的嘲讽,在苍茫的史书上,胜利者永远是正确的,失败者永远是尸首分离,不得好死!环哥儿,你要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哥哥,我恨不得把你丢下山去,砍断了手脚,喂那山间的野狼!” 王善保应了一声,挠挠脑袋,木木的问道:“爷,您让环哥儿抄什么?” 宝玉一拍额头,气道:“真个晕了,把我气晕了。抄……” 一时间没想到让贾环抄什么,脑子里过了一首诗,干脆吟哦道: “世间唯有兄弟亲,合气连枝一本因。 堂上开颜欣悦体,室家和乐羡旁人。 紫荆花下宜兄弟,彩服庭前顺雨亲。 请看异地同胞者,谁似当年质与文。” 刚刚吟哦完毕,凭空就起了一股子穿堂风。 “滚!” 宝玉气呼呼的一挥手,直接打散了天地异象。 “不过是首名动的,起个什么异象?没看异象的心情。善保,你给我看着环哥儿,把这首诗誊抄一千遍,一遍也不能少!” 王善保应了声好嘞,那边贾环就有点傻眼。 名动的诗词? 出口就有天地异象? 岂不是说,这首诗还没有落于纸张? 贾环被王善保拖着,大腿在地上磨了几丈远,这才回过神来,惊叫道:“这是名动级别的篇章,你让我誊写首版原创?” 贾环想偷过宝玉的诗词,可惜被贾政发现了,还挨了板子。 现在,宝玉直接把这首名动篇章的首版原创给他了? 不敢相信! “滚蛋,一千遍,一遍都不能少!” 听到这话,贾环鼻子发酸,恍惚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少有的,贾环任由王善保拖着,不反抗的往外面去。 “哈哈,同室操戈啊,有味道。” “你说什么呢,刚才环哥儿的那态度才是同室操戈,现在是哥哥教育自己的兄弟。” “宝二爷大气,名动级别的首版原创啊,这直接就送了,我怎么没有个这样的哥哥?” “你也想当庶子了?” “有这样的哥哥,还分什么嫡子庶子?” 秀才们议论纷纷,夫子举人们,也不由互相对视点头。 而那藏书阁高高的石阶上面,蜗足的一张脸泛出铁青,如同蛇蝎一般的扫了宝玉一眼,又恢复平静。 老掌院颔首笑道:“不错,才学、心性都是上佳,是个可堪造就的,你们以为如何?” 罗长缨哼了一声,道:“在这点上,我觉得这小子还算不错。” “心性上佳,可。” “随口就是首名动的,虽然有点打油诗的味道,但是七步成诗,已经十分难得了。” “很好,要是成了举人,或许,我可以收个弟子。” 院士们接了话柄,争相赞许道。 老掌院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打眼看见王善保要把环哥儿拖下山巅了,突然开口: “等等!” 王善保顿了一下,把贾环抗上肩膀,就要往山下跳。 宝玉看了老掌院一眼,弹了下手指,笑道:“善保,没听见老掌院的话吗?给爷停下来。” 王善保乖乖的停了下来,把贾环放下地面。 老掌院摇了摇头,以其修养,自然不会跟宝玉计较。 只见老掌院摆了摆手,笑道:“奴仆忠于主人,这是值得赞扬的,我也没那么小心眼,只是贾环是新晋的学员,今个这事,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 咦? 秀才们全都抬起了头,很是疑惑。 他们都听说过青庐山文院,文院里的规矩,自然也要仔细了解了。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里就是告一段落,只等进入藏书阁勤修苦读了,哪还有什么项目? 夫子举人们也满脸疑惑,同时看向了台上的院士们。 可是,院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 罗长缨一跺脚,坚硬的青石地板咔嚓碎掉,怒道:“老匹夫,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没来由的,胡乱打些什么机锋?” 老掌院被呛得咳嗽,捂着嘴咳嗽两声掩盖尴尬,这才弓下身子,行了晚辈对长辈的庄重礼节。 这一个动作,实在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连不拘小节的罗长缨,也忍不住呆了一下,随即,跟着行了晚辈对长辈的大礼。 一片接一片的,从院士到夫子,再到新晋的秀才们,连忙弯腰行礼,场面一时肃静。 宝玉同样行了礼节,脑子里轰隆作响,忍不住要猜测了。 这是谁要来了? 大学士? 大儒? 还是当朝的皇帝陛下? 无怪乎宝玉这样想了,能让具有学士文位的老掌院行此大礼,一般人,哪个能有这样的待遇? “呵呵,一帮臭小子。起来吧,老头子我,也不过只是路过。” 有点尖细的笑声传来,宝玉听进了耳朵,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有点像是守财奴的声音,可是又有点不像, 似乎, 多了一点洒脱的味道。 宝玉抬起头,看见演武场平地的中央,突兀的多了一间草庐,草庐的门口是一张破破烂烂的折叠小桌,桌上放着一柄乌黑油亮的抚尺。 一桌,一椅,一抚尺而已…… 这是老夫子! 宝玉猛然咧起嘴角,险些笑出声来。 有趣,真个有趣, 他贾宝玉,真是跟这些个鬼怪精灵有缘呢。 这文人最钟爱的三个鬼怪精灵,红袖娘、小君子、老夫子,打从今个起,他真是给见全了。 身为封号进士的院士们,此时也大喜过望,全都对老夫子围拢过去。 老掌院拦住他们,笑道:“别介,今个老夫子路过青庐山,看见这么多有能耐的后生,也是开了大恩,要给新晋学员们做评判呢。你们这些已经是举人、进士的,就都老实一点,今天这事,没你们的份。” 闻言,举人夫子们全都耷拉了脸,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就连身为封号进士的院士们,脸色也满满的都是不情愿,特别是接引进士蜗足,简直把有尖刀插在心里的痛苦全给写在脸上了。 “可惜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是很可惜啊,别看我已经是封号进士,但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呢。” “权当增长见识吧,既然老夫子是为了学员而来,肯定不会给我们看了。” 院士们只是几句话就放下了心里的感叹,可是第一个往老夫子方向蹿的蜗足,怎么也放不下那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啊。 老夫子:相传是文人灵魄凝聚天地才气长成的鬼怪精灵,是最可敬的夫子。 而且,老夫子能够探测文人的潜力极限,评判后,以抚尺击头者就是举人可期;打手板的,会被誉为进士及第;而打了脑袋,又打了手板,就是潜力很高,可以在有生之年成就学士文位的天之骄子了。 蜗足心性不够,被老掌院安排做接引进士磨练,就是想在进士文位上更上一层楼,错过了老夫子的评判,实在难以释怀。 可是再怎么难以释怀,蜗足也不敢过去恳求半句。 白袍秀才们兴奋无比,想要围拢过去,又怕惊扰了老夫子,连忙要按秩序排位。 这按了秩序,自然要是能者在前,弱者在后。 四十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宝玉的身上,要让这个大满贯的,做那被老夫子评判的第一人。 【老夫子能够看穿文山,这……】 宝玉呆了一下,没敢上前。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夫子评判 抿抿嘴,对贾环笑道:“还不过来?你想做得到玉鉴最多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过去吧,让老夫子评判一下,也让咱们府上的太太老爷们,看看你的潜力底限。” 贾环聂嗦道:“这,你才是第一……” “就当做哥哥的让你。” “我才不让你让,宝哥儿,我要的,我会自己去拿!” 贾环一下子暴怒起来。 哎呦,还挺倔。 宝玉乐呵了阵,眯眼看着小贾环。 在宝玉的视线里,贾环明显的流露出焦躁不安。 是啊,贾环要的就是这个。 想做秀才大考的首榜第一是,想得到最多的玉鉴也是, 不过, 只是, 想要得到贾政和老祖宗的认可罢了。 这两种都是一个预估的标准,但绝没有老夫子的评判来得权威。 贾环踌躇中满是焦急,想宝玉赶紧过去了,自己就是第二个,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狠狠的瞪着宝玉。 宝玉挑挑眉毛,嘀咕道:“呵,还想在我的身后啊?” 这句话,一下子擦着了贾环满身炸药的引线,气得贾环跳了脚。 “谁要在你身后,你等着,早晚我要追上你!” “早晚我要所有人知道,我贾环虽然是个庶子,但要比你宝哥儿强一百倍!” 贾环咬紧牙,僵硬的身体努力保持文人的风骨,往老夫子那边去了。 老夫子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瞳孔略微扩张的看着贾环。 “请老夫子评判。” 在老夫子的破烂桌子的对面站住了,贾环躬身道。 老夫子用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站起来,飘到破烂的折叠小桌上,这时候宝玉才看清楚了,原来老夫子是个没有腿的。 在宝玉的眼里,老夫子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是那长袍的下摆,空荡荡的,似乎卷着一团烟雾。 只见老夫子黝黑的双眼蓦然闪烁,漆黑的瞳孔,陡然变扩张成小拇指节大小的白瞳。 “三十丈文山,才气质量稍微次了些,但是这激荡的情绪,满怀的愁苦,早晚要爆发出来。能炸起莫大的坚强,也能激起无边的毅力,更能澎湃出上好的诗词出来。” 老夫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想了想,拿起了桌上摆放的抚尺。 抚尺黝黑油亮,好像不怎么爱惜,上面全都是油渍和污渍,但是小贾环盯着这脏兮兮的抚尺,满满的渴求,那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别说身为当事人的小贾环,就算那些举人、进士,看抚尺的眼神也特别火热。 只见老夫子抬起抚尺,抚尺的边缘在贾环的手掌、额头中间摇晃了一下,仿佛摇在贾环的心口,让贾环年轻紧绷的脸皮都哆嗦起来。 要是敲了脑袋, 那他这辈子应该最多就是个举人了, 要是打了手板, 那就是进士及第, 将来的有一天,或许,他可以成为进士? 进士啊,已经能撑起一方府邸, 贾府的当家的贾政,也不过是个妖将级别的,相当于进士的实力啊…… 贾环的心里,好像小鹿乱撞。 是敲额头? 还是,打手板? 宝玉也有点紧张了,要是小贾环的潜力不够,想甩出贾府这个大锅,可就有点难了。 而此时,老夫子轻声笑道:“伸出手来。” “啊?” 小贾环吓了一声,蓦然狂喜的伸出手板。 啪! 一记狠狠的抚尺。 贾环的掌心飞快的涨起来通红的淤血,疼得龇牙咧嘴,但是再剧烈的疼痛,也挡不住贾环欢呼雀跃的心情。 进士及第,他可以进士及第! 只要不散漫了,不中途陨落,老夫子承认了他可以进士及第! 原来他的潜力,竟然有望突破进士文位的水准! 贾环的喉咙眼里冒出咔咔的声响,呼吸都难以自持。眼睛血红,似乎要涨得炸掉了。 宝玉看见贾环疯狂的喜色,抬了下眼睑,笑道:“听说古时候有个叫范进的,被老夫子打了下手板,兴奋得当场疯癫了。环哥儿,要是你也这样了,是不是需要哥哥送你一程,省得在世上丢人现眼?” 贾环猛的咳嗽两声,指着宝玉,差一点骂了出来。 但是被宝玉噎了一下,贾环的心气一下子高了,咬牙怒道:“宝哥儿,你不要得意,要是比我差了,我看你这张脸面往哪里放!” “天知道。” 宝玉耸耸肩膀。 “天啊,打了手板,老夫子打了贾环的手板!” “那不就是说,贾环有可能进士及第?进士啊,最高可是能做三品大员的!” “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被打了手板,有点…….悬啊。” 白袍秀才们议论起来,嫉恨、嫉妒的眼神,不断的递给贾环。 举人夫子们也十分艳羡。 身为出类拔萃的举人,这些夫子们有信心熔炼九颗文胆,成为进士,但是信心归信心,真个能不能达到,还要看机缘了。 说不定一朝顿悟,夫子们就能成为进士, 也说不得一辈子懵懂,就只是个九胆举人。 可是,贾环被老夫子认可过了,那是有六七成的希望成为进士的, 青庐山文院的资源,也会向贾环倾斜。 果不其然,那藏书阁的高台之上,老掌院颔首赞许,老掌院右侧的千里进士,更是眼冒精光,仿佛发现了一块上好的璞玉。 万长天低声道:“诸位,这贾环除了心性差点,别的,怕是都达到了我的要求。我的寿元所剩不多,没的挑也没的选,就把这小贾环,让给万某人如何?” “百年寿元也是不多?” “世上秀才千万,但是有潜力的小辈,却是少之又少了。长天兄,罢了,我已经有了几个弟子,就不与你争抢了。” 这句话一出口,别的院士,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万长天拱手谢过,对靖空进士微微一笑。 风飞沉也回过一个诡秘的笑容—— 青庐山文院的六位院士里,他和万长天的关系最好,这弟子的争夺方面,自然要开口帮衬的。 可是这时候,当贾环再次谢过老夫子,想要离开的时候,老夫子突然开口了。 抚尺竖着敲打破烂桌子的桌面,一边沉思,一边思索道:“这,还要不要敲你的脑袋?” 呃? 轻飘飘的一句疑问,顿时炸了满堂。 “还要不要敲脑袋?” “我没听错吧,老夫子还要敲贾环的脑袋?” “这打了手板,又敲脑袋,岂不是说贾环有可能在有生之年成就学士文位了?” 秀才们糟乱起来,看宝玉的眼神,全都是满满的羡慕神色。 没错,只是羡慕。 没有嫉妒,更没有嫉恨。 只是单纯的羡慕,浓浓的,要溢出胸膛的羡慕啊! 贾环有可能成就的,已经是他们无法仰望的了,面对这种无比的差距,他们只能羡慕,已经没资格再去嫉妒什么了。 而在藏书阁大门正中的高台上,老掌院的脸色,也突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万长天又惊又喜,大笑了一声,却被老掌院吓了一个哆嗦。 “老掌院,这可是我定下的弟子,您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 “我可是您的晚辈,跟晚辈争夺,您怎么顾全这张脸面了?” 老掌院脸色一红,眼珠子往旁边别了一下,突然笑了,“好吧,我不争。” “但是,我可要争一下了。” 熟悉的声音,气得万长天直发抖。 万长天怒瞪风飞沉,咬牙道:“飞沉兄,咱们可是同袍的交情,生死里一起趟出来的!你真的要跟我抢?” 风飞沉把两手一摊,无赖道:“交情归交情,这弟子嘛,该抢的还是要抢的。你别瞪我,反正我是一定要抢的,就算不抢,我的恩师,也肯定逼我去抢。” “老掌院!” 万长天立马转换了针对人物。 老掌院把脑袋扭到一边,吭都不吭一声。 笑话呢,有可能成就学士文位的弟子,哪个舍得放过了? 老掌院身为长辈,不能出面抢夺,但是风飞沉是他的弟子,弟子的弟子就是徒孙,没多大区别。 不抢? 傻子才不抢! 别的院士都磨牙了,跟风飞沉抢弟子,他们还差了一点。 当然,万长天也差了一点。 不由的,除了风飞沉之外的院士们,全都看向了前方那个曼妙的身影。 能够跟老掌院和风飞沉两师徒抢人的,也只有这一位了。 罗长缨冷笑一声,嗤道:“看本姑娘做什么?本姑娘就算抢了,还能落进你们的手里去?” “有可能。” 几个院士同时点头。 罗长缨的修炼法门,他们可是都清楚的,要是出面抢了,到了最后,八成还是落到他们的手里去。 “哼哼,” 罗长缨不耐烦的冷哼两声,漆黑如玉的眼眸瞥向演武场上搁置着奇门兵器的架子上去。 “别介!” “我等认怂!” “罗姑娘大发慈悲!” 几个院士作鸟兽散,跑老掌院身后藏着去了。 可是这些院士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老夫子和贾环的方向,显然没有放弃收弟子的想法。 只见老夫子一直犹豫着,叹道:“你的根底,那是有可能成就学士文位的,但是你的心性……” “心性?” 贾环咬紧嘴唇,很不甘愿。 老夫子说的没错,他的心性,委实要差了不少。 贾雨村也曾经说过,论起才学、毅力,贾环都是一等一的,但是在心性方面是个漏洞,以至于,连做贾宝玉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我,就是这么不堪造就吗?】 一时间,贾环颓丧极了。 “慢着。” 突然,有人高声说话。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见宝玉大步上前,对老夫子拱手笑道:“后学末进贾宝玉,见过老夫子前辈。” “嗯,是见过了。” 老夫子盯着宝玉,笑容诡秘。 宝玉没有在意,毕竟自己的身上,还有老夫子烙下的‘伪君子’标签。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立志成圣 这老夫子跟守财奴是一起的,从哪里偷偷摸摸的见过他,也是正常。 只是老夫子,可就不这样想了。 只见老夫子和善笑道:“宝哥儿,你说慢着,可是有话要对老朽点明?” 宝玉点点头,笑道:“晚辈刚才听老夫子所说,环哥儿是有潜力成就学士的吧?” “没错,但是潜力是一方面,其它的很多项要综合考虑,我看到的远比你们看到的要多出许多,甚至无法明确述说。” 对此,宝玉是很赞同的。 老夫子是文人灵魄凝聚天地才气所生,自然要比所有人都看得通透。 可是紧接着,宝玉瞧了眼还在伤神的环哥儿,摇头道:“但是您现在顾忌的,是环哥儿的心性?” 老夫子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就好。” 宝玉畅然笑道:“环哥儿的心性确实差了不少,但他是要接掌国公府的,总有机会磨练, 退一步来讲,就算磨练不出来了,我也不会看着不管。” 此话一出,满堂大哗。 贾环只是个庶子而已,这嫡子,竟然想把国公的名位、大权…… 都交给庶子掌管? 贾环猛然抬头,脸色复杂得很,好像刚从地里长出的葱花,不青不白的。 老夫子也是惊骇了。虽然是天生天长的鬼怪精灵,但是对于世上的荣华富贵,也是难免垂涎。 宝玉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应该传承的人,偏偏要把这到手的富贵,拱手让了出去? “你真的舍得?” 老夫子惊讶问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举人、进士、学士、大学士,乃至于大儒、半圣,甚至那万载寿元的圣人,我也想争上一争。” 宝玉的眼睛无比明亮,啧啧有光的道:“区区国公府,太小,真是太小了。我既然活了这一生,怎么能不看看这广阔的世界?” 是啊,既然来到了这儒家大周,怎么能空手白牙的白来一回? 宝玉想看看这广阔的世界,就好像曾经羡慕过的那句话。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宝玉低声叹道。 老夫子神色更惊,讶然道:“看这广阔世界?贾宝玉,你可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又有多少大能隐藏?”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你所见过的只有中都、金陵两座城池,最多加上这青庐山,别说广阔世界,就连这小小的大周,也不过看了冰山一角!” “小小的大周?”宝玉霍然抬头。 “没错,只是小小的大周。” 老夫子声音悠远,长吟道:“儒家大周,不过是龟缩一隅,跨越十万山脉,那遥远的东方还有浩瀚盛唐,其中百家争鸣,尤为壮观,更有佛道两家铸有洞天福地、极乐佛国,你真的想去看看?不怕,被剃度了当了和尚去?” “无聊的话,说不得也要当上几天。” 宝玉乐了,他还真没当过和尚。 “行,你这家伙,真是有趣!” 老夫子哈哈大笑,猛然甩出抚尺。 嘭! 只听金属撞击骨头的一声大响,小贾环被打得头破血流,硬是飞出了三四丈远。 “这……” “打了手板,又敲了脑袋,贾环真有可能成就学士文位!” “这贾环是妥妥的庶子逆袭了,贾宝玉也是作死,竟然帮庶子造势!” “人家心气大着呢,要做圣人,哈哈哈,贾宝玉要做圣人啊……” “纯属吹牛罢了,等老夫子给他看过了,他得哭!” “没错,得哭,哭死他这个傲气的。” 秀才们哈哈大笑,声音也不压着,就是要传到宝玉的耳朵里去。 就连举人夫子们,还有藏书阁大门口高台上的老掌院以及几位院士,也都摇了摇头,觉得宝玉胡吹大气。 而那台阶上站立的接引进士,更是笑得牙花子都漏出来了。 宝玉摇摇头,站到一边。 老夫子挑了下垂到肩膀的白色眉毛,笑问道:“怎么?刚才那么有气魄,现在,不敢让我评判了?” “自然不是,” 宝玉拱了下手,指了指白袍秀才们,“让他们先,我不急。” “也好,随你去吧。” 老夫子有点意兴阑珊,但是看见诸多新晋秀才期待的眼神,还是让秀才们排好次序,一个个的评判。 啪,敲额头。 啪,还是敲额头…… 宝玉要压轴,次序就要反过来了,是弱者在前。 前面二十几个都是敲一下脑袋算完,也就是说,这些个秀才,这辈子最多只是个九胆举人罢了。 直到轮到翟明生的时候,老夫子才让伸出手,轻轻打了下手板。 “我,我有可能成为进士?” 翟明生狂喜回来,再看宝玉时,又连忙垂下了头。 “恭喜。” 宝玉淡淡的道。 “多谢多谢,” 翟明生谢过了,只是片刻,就变回了谦虚圆滑的样子,“哪有环哥儿厉害啊?环哥儿可是有可能成为学士的。唔,宝二爷,也不能跟您比,我相信您能成为那万载寿元的圣人去。” 翟明生说的很肯定,好像是发自内心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对此,宝玉只是笑笑,没吭声。 贾环捂着流血的脑袋,走过来,犹豫好几次,突然咬牙道:“宝哥儿,你不要的,我也不要。” “嗯?” 宝玉偏转头。 贾环一副倔强的样子,恨恨的道:“我不要你让我!你不要贾府,我也不要,你要往圣人那儿奔,我也要成为圣人!我一定会比你强!” “好吧,你想追上我,那就多努力些追赶吧。” 宝玉无所谓的点点头。 环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想的真他么单纯。 宝玉身为嫡子,真个不想管贾府了,拍怕屁股就走,哪个有机会拦了?可是宝玉一走,剩下的就容不得环哥儿任性了,铁定被贾政看住。 这小贾环,是不给他背锅都不行。 想到这里,宝玉噗嗤笑出了声,摆手把王善保叫来,让给贾环包扎伤口。 而在此时,老夫子已经评判过了所有的秀才,除了翟明生外,还有两个能成为进士的。 但是如同贾环这般,打了手板又敲了脑袋的,一个都没有。 剩下的都是潜力止步于举人的那种,满脸颓丧。 老掌院吹了口气,天地间陡然炸起一道惊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笑道:“评判只是推敲出潜力,但是能否超越极限,还是要看自身的修行了,尔等不可纠结于此事,要努力读书。” 老夫子含笑点头,附和道:“说的没错,这世上,能够超越极限打了我的脸面的,也不是没有。唔,应该说,很是出了不少硬气的人物呢。” 简短的两句话,让秀才们多了神采,恢复了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 随后,却把好像要喷出火焰的眼神,狠狠的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到我了?” 宝玉特别无奈。 但是,没办法。 宝玉走到老夫子的身边,摇摇头,如同一根老竹一般,把身体站成了一道直线。 “还请前辈评判,但是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吧?” 宝玉腆着小脸道。 “哼哼,” 老夫子冷笑了两声,很有种舒坦的感觉。 这个贾宝玉,还不知道自己早看过他两次了呢。 老夫子的瞳孔变成炽亮的白,盯住宝玉的眼睛,直接透入宝玉的百丈文山。 宝玉觉得文山上多了什么东西,想要跟着进去,却发现,自己进不去文山了。 【果然是老夫子,果然是厉害的鬼怪精灵!】 宝玉暗赞一句,老老实实的等待老夫子评判。 而此时,老夫子的灵魄,已经站在了宝玉的文山之上。 巍峨耸立的百丈文山,着实吓了老夫子一跳。 他曾经见过宝玉两次,但都是在宝玉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见的,也没有观看宝玉的文山。 而这一次,真真的把老夫子给吓了一大跳。 “百丈文山?别说小小的大周了,就算在浩瀚盛唐,也没人敢这样玩啊!” 老夫子气得跺脚,这全天下的书籍加起来,怕是都塞不满九座百丈文山。 而不填满九座百丈文山,怎么熔炼九颗文胆? 又是, 怎么成就进士文位? “疯子!” “变态!” “贾宝玉,你的心气,未免也太高了点!” 老夫子摇摇头,准备出了宝玉的文山,也准备只在宝玉的额头敲上一下了。 最多只是个举人,成就不了进士文位。 这, 就是老夫子给宝玉的评判。 可是,突然间,老夫子整个人都怔在当场。 天啊, 那里是什么东西? 他真的没有看错? 老夫子凝神远望,只见在遥远的地方,连绵八座高山,巍峨耸立。 其中每一座,都是百丈文山! 咕隆, 老夫子吞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的自语道:“九座文山,那是九座文山?” “天啊,九座文山都已经填满了,就等脚下的这座凝练成文胆,直接就能点燃第二座文山,他贾宝玉,哪来的那么多书籍?” “不对,贾宝玉才十二岁啊,就算有这么多的书籍,他能读得完?” 老夫子砰砰的直跺脚,脑子要转不过来了。 “等等,关键不是这个,是……” 老夫子一屁股摔在文山上,嚎嚎大哭了起来。 这能够填充九座百丈文山的书籍,他都没有读过那么多啊。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典籍无数 是什么书籍? 到底是什么书籍? 老夫子猛然拍在构成文山的纸张上面。 一道炽白的丝线,蓦然化作千万条,把宝玉的百丈文山,整个给围拢住了。 宝玉蓦然觉得发冷,有一种,仿佛被人剥光了扔进寒风里,又有几百个大汉围着欣赏一样的,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该死的,怎么这么难受?这个老鬼,到底在我的文山里做了什么?】 宝玉在心里面破口大骂,脸上却努力保持,如同沐浴春风的平静姿态。 没办法,别的秀才被查探的时候,都他么的是这么一副享受的表情。 秀才们刚刚纷乱了一下,就被策论夫子训斥制止了。 而这时,举人夫子们凑在一起,刚想议论一下,高台之上,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咳嗽。 嗤嗤, 几个秀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举人夫子们老脸一红,特别是最要面子的策论夫子刘振海,圆滚滚的大眼狠狠瞪了笑出声的秀才,吓得这几个秀才连连叫苦。 完蛋了,被夫子记恨了。 文人之间,特别是夫子和学员之间,虽说没什么过不去的仇恨,但是因为负面的事情给记住了,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刘振海冷笑了几声,嘀咕道:“老不羞的家伙们,等我成了封号进士,也做咱们青庐山文院的院士,到时候,我肯定要改改……” 后面的声音很轻,轻到听不见了。 乐夫子罗婵娟很好奇,凑过去问道:“要改改什么?” “哼,当然是要改改规矩,你别看院士们不让咱们议论,实际上,他们在藏书阁的高台上,不知道用神念交流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确实,我也这么觉得。振海兄真是好心气,这是觉得他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就是啊。” “那你刚才,怎么不让秀才们议论贾宝玉?” “……”刘振海。 策论夫子想的没错,那些院士们表面上肃穆站着,其实, 神念交杂中已经炸了锅。 万长天把能横行千里的神念凝成利刃,锋芒阵阵的道:“好了,这结果还没出来,咱们就是公平说话。那个贾环我就不抢了,但是贾宝玉,一定要做我的弟子!” “凭什么?见到好的你就要,还说自己寿元不多,别总是倚老卖老!” “我哪里倚老卖老了?这不是宝玉的评判结果还没出来吗,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个败絮其中的。” “败絮其中?你给我多找几个这样败絮其中的试试?” 生死交情啊, 能在战场上托付后背的生死兄弟啊, 放在传承弟子的事情上,那……他么的也是不能让的! 万长天和风飞沉的神念,一个化作利刃,一个演化成能震破苍穹的巨大铜锤,砰砰哐哐的打了个痛快。 眼看打不过,风飞沉干脆不要脸了,把老掌院往前面一扯,咬牙道:“贾宝玉老子是要定了,谁要是不服气,来跟我恩师打上一百个回合!” “卑鄙!” “龌蹉!” “无耻!” “不当人子!” 院士们全都发了疯了,蓦然演化出好几种威力强大的神念,要把风飞沉的神念打碎,让风飞沉这个不要脸的,当个十几天的白痴再说。 可是这时候,一声恍若洪钟的声音蓦然震荡了院士们的耳膜。 “吵什么?不就是一个没出评判结果的吗?好了,都别吵,这个贾宝玉,老头子我自己要了!” “滚蛋!” “不要脸!” “老掌院,别风飞沉抢不过你就跑出来当救兵!傻子都看出来了,贾宝玉是前途无量!” “是啊,老夫子评判那些个新晋的秀才,都是瞬间出了结果,一个贾环用了半刻钟,也只是拿捏不住心性而已。这个贾宝玉,从开始评判到现在都多久了?一炷香?不对,半个时辰都有了吧!” 院士们彻底疯了,千里、赤月、无夜、风尘,四个封号进士把神念凝成一团,变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恶蛟,要把老掌院都咬上几口狠的。 老掌院诡秘的笑了两声,远比院士们强悍的神念刚刚炸起,就被一只洁白清秀的手掌捏成一团。 “咳咳,长缨啊,老头子只是开玩笑的,没想欺负这些小家伙啊。” “我管你?” 罗长缨用看似柔弱的肉身,竟然咔嚓一下捏碎了老掌院的神念。 好在老掌院是学士文位,不然碎了神念,起码要当半个月的白痴了。 咕隆, 老掌院、五位封号进士,还有台阶上拱手而立的蜗足,几乎在同时连连吞起了唾沫。 那可是神念啊,进士文位才能拥有的,能够影响天地法则的神念,竟然被一只白生生的肉掌,好像捏碎个鸟卵似的,给捏爆了? 而且, 那还是学士级别的神念! 罗长缨漆黑的眸子挨边扫过去,掀开面纱,露出同样乌黑诡魅的樱唇,冰冷的道:“想打架,等结果出来了你们到后山打去,谁敢影响本姑娘看戏,全都捏爆了四肢,不,五肢!” 好冷, 凉飕飕的, 包括老掌院,都忍不住夹紧了大腿。 而此时,老夫子的炽白丝线,已经分化了数千万条,全都深深的扎进了宝玉的百丈文山之中。 “这是陆机半圣的《辩亡论》,我看过的,但是怎么还有两段我没看过?是失传的那两段?好好好,记下,一定要记下!” “这是刘勰半圣的《文心雕龙》,共十卷?什么?十卷!” 老夫子差点跳了起来。 据传闻,《文心雕龙》共有10卷,分上下两部,各有二十五篇文章,可是时光久远,如今流传下来的,只有三卷孤本了。 这三卷孤本,还是开头最简单的三卷,后面深奥的七卷大文,却没有半个字流传下来。 可是, 就在宝玉的文山里, 整整十卷的《文心雕龙》,上、下两部的五十篇文章,那是一个字都没有缺少! “好好好,记下了,一定要记下了!” 老夫子好像一个穷了几十年的邋遢汉,一脑袋扎进了金山银海里,只想长出几百个手掌,把能拿走的,全都给搬回家里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直到太阳落下,明月高悬,老夫子才擦擦脑门上的汗水,把贪婪的眼神,狠狠的打在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另外的八座百丈文山上。 “好宝玉,你真是个大宝藏,今个不把你挖空了,我老夫子的名号倒着写!” 老夫子的双眼通红,猛的朝距离最近的百丈文山扑了过去。 嘭! 一声轰然巨响后,老夫子蓦然回神,眼前却是宝玉一张松了一口大气的脸。 而此时,老夫子的脑门上,飞快的鼓起一个半寸长的血包。 啪啪啪, 老夫子呆愣片刻,突然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三个大耳刮子。 【白痴啊,混蛋啊,只想着看更多的书籍了,竟然忘了没点燃文火的文山,这是根本进不去的呀!】 老夫子恨得咬牙,神色变了一阵,又猛然眉开眼笑起来。 赚了, 赚大发了! 宝玉的百丈文山里到底有多少他没看过的典籍,这是数都数不清呢! 但是, 还有一个问题…… 老夫子的眉眼僵硬住狂放的大笑,手掌到处开始掏摸,想要找出纸笔,把刚才看到的典籍,全部书写下来。 “纸呢!笔呢!” 老夫子这个鬼怪精灵从来不带纸笔的,任何的文章,他都可以在半空显化,可是这时候,竟然疯狂的找起纸笔来。 宝玉疑惑的挑起眉毛,递过去一杆普通的笔,还有一叠造竹纸。 “哈哈,谢谢啦,贾宝玉,你真是个好人!” 偷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还给提供作案工具,老夫子看宝玉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头愚蠢的,待宰的大肥羊。 抢过纸笔,就要开始书写。 可是这时候,天空蓦然卷起黑沉,乌云汇聚,如同末世一般。 老夫子抬头看天,手掌僵硬起来,咬牙,跺脚,猛然丢掉纸笔,哭道:“晚了,太晚了。” 嗯? 什么晚了? 宝玉、秀才们,包括夫子、院士还有老掌院,全都摸不清头脑了。 只见天空一道笔直的闪电,咔嚓一下,直接扎进了老夫子的头顶正中。 “无耻啊,混蛋啊,没人能从别人的文山里偷东西的…… 老天爷,你这是玩我啊……” 仰天哭啸了一声,老夫子的眼神蓦然呆滞,稍后,嘿嘿傻笑了起来。 傻, 傻, 傻, 老夫子拍着自己的脸皮,好像一个脑袋缺根筋的白痴,嘴角口水横流。 老掌院吓了一跳,连忙扑了过去,要看看老夫子出了什么岔子,可是很快的,老夫子就回归了正常。 “好险,要不是我是天地才气幻化,就要变成傻子了。” “该死的,贾宝玉,你的文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让我把什么都忘记了,只想偷盗出来?” 老夫子恶声恶气的质问宝玉,一点也不以偷盗为耻。 见到老夫子的这个样子,宝玉恍然明白了过来,眉开眼笑的,像是一只偷到了鸡吃的小狐狸。 宝玉摇摇头,揶揄笑道:“您问我?我又问谁去?反正我没藏着什么…… 真个怀疑的话,您就进来再看一次?”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至高抚尺 再看一次? 老夫子真的心动了。 但是抬头看看乌云消散,群星璀璨的天空,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哪怕他是天地间自然生长的老夫子,也挨不住这天地聚合的第二道大雷! 老夫子窄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把老掌院撵远了,就对宝玉附耳说话。 “好小子,把你懂得的宝贝教给我,老夫子大把的好处给你。” “什么好处?” 宝玉的眼睛发亮。 “珍惜古册,经典孤本,只要你想看,我都教给你。” 宝玉撇撇嘴,他自己文山里的书都学不完。 虽然看更多的书,能够飞快的增长才气,但是…… 宝玉瞧了瞧老掌院身后的藏书阁,那里面的书籍,应该足够弥补自己的不足吧? 所以,宝玉还是摇了摇头。 老夫子怒火中烧,又眼馋得很,磨牙道:“多少对你也没有损害,就教我了,怎么样?” 宝玉很真诚的说道:“以您老的学识,晚辈顶多有那么一两本书可能是您没看过的,这,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本啊。” “那就全部默写出来!” “太多,累。” 宝玉的表情,由始至终的,都很真诚。 而且特别纯洁,纯洁到冒泡。 说到这里,老夫子觉得自己的脸皮也到顶了,抹不下面子接着要求,眼珠子狡猾的一转,诡笑道:“行,算你说的有理,过来,我要给你评判了。” “哦。” 宝玉乖巧的伸出掌心。 “打手心?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进士及第?” 此话一出,全场乱成了一团。 事实上,一下子耽误到了夜晚,秀才们早就断定宝玉的成就不凡,甚至连环哥儿,都对追上宝玉这件事情没有把握了。 可是, 就在此时, 老夫子说了什么? 不能进士及第! “哈哈,贾宝玉,他竟然,都不能进士及第!” 一个小圈子的首脑秀才大笑开口。 真是忍不住,对宝玉的嫉妒和羡慕,已经烧坏了他的脑袋。 别的秀才、夫子举人,连着院士们和老掌院,都把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丢过去。 刚才的大雷都见到了,分明是贾宝玉拥有着连老夫子都艳羡的东西,这样的人才,怎么有半点的可能,得不到进士及第的评判? 果不其然,只见老夫子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这小子,还真是有心气,有气度。文人该有的,不该有的,你一样都没有少了。” 说着,轻轻的打了一下宝玉的掌心。 “多谢老夫子。” 宝玉都准备好正气加身了,他可不会傻乎乎的挨下那么狠的一记抚尺,会痛,可是老夫子轻飘飘的一下,真个太让人受用了。 老夫子笑着点头,慈祥、善良的抬起抚尺,笑道:“你的心气,难道只是这样就完了?来来来,凑过来脑袋,还有额头的一下呢。放心,我会轻轻的打。” 老掌院、诸位院士还有夫子们,全都微微颔首。 宝玉有成就学士文位的潜力,这点,他们没有一个曾经怀疑过。 毕竟老夫子的态度,实在是可圈可点。 宝玉乖乖的凑过去脑袋,只是,眼角下意识的撇过老夫子的脸,心里暗自警惕。 这老夫子,笑容怎么会如此古怪? 突然,老夫子高举抚尺。 抚尺破了长空,猛然,狠狠的往宝玉的脑门砸下。 宝玉的心里存着警惕,第一时间燃烧了才气,用了正气加持,这才没落得跟贾环一样那种头破血流的下场。 但是在宝玉的额头,还是起了一道通红的印痕。 “别跑,还没完呢!你的潜力可不止如此!” 老夫子痛快的大吼,抚尺,噼里啪啦的胡乱打了下去。 “天啊,这是噼里啪啦的一顿乱打!” “据史料记载,老夫子是爱之深,责之切,要是这样打过的话,就是承认被打的文人,有晋升大学士的潜力!” “那可是大学士啊,给个一品大员,人家都不一定想要做了。” 秀才们已经惊讶到呆木了,只剩下举人夫子们,羡慕、兴奋的浑身发抖。 一个有潜力晋升大学士的新晋秀才,如今在他们的座下,认他们当作夫子。 这, 到底是何等辉煌灿烂的荣光? 要是能教出来一个大学士,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们也能含笑九泉呐! 藏书阁大门口的高台上,更是乱成一团。 万长天和风飞沉双目交错,好像炸出来一道闪电,紧接着,两人一个闪烁,硬是没了踪影。 别的院士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神念涌出,急迫叫喊道:“你们,混账啊,给老子等等!既然要拳头说话,那就一起打吧!” “贾宝玉一定是我赤月进士的弟子,一帮不要脸的,打吧!打死算逑!” 高台上只剩下老掌院和罗长缨,老掌院也有点坐不住,浑身都跟蚂蚁乱爬似的发痒,但是被罗长缨扫了一眼,还是放下了以大欺小,以老欺幼的,十分具有诱惑力的想法。 后山传来吟哦声,怒吼声,不断有飞火流星、千里赤火招摇闪过,把漫天的繁星连同皎洁的大月,一起遮盖了去…… 蜗足拱手竖在台阶上,低垂的脸上全是铁青和黑红,眼底不断闪烁着后怕,还有怨毒。 最后毒笑了两声,把嘴唇死死的咬住了。 有潜力成为大学士? 那么,是不是, 十年之内,贾宝玉有可能真的晋升进士,要取了他的小命呢? 蜗足越想越恨,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的没入了掌心结实的肌肉里。 血在流淌,但是不等流出掌心,就被才气转化的力量,蒸腾成了一片虚无。 而此时,宝玉正在努力忍受。 别看用了正气加持,那老夫子的抚尺,可真的是打疼了宝玉。 老夫子的力量不大,不过六七百斤的样子,之所以能把贾环打飞出去,是因为贾环不敢用正气加持,生生的用身体承受了的缘故。 宝玉用了正气加持,足有千斤力量,但是被六七百斤的力量往头上打,那也是真个痛得狠了。 宝玉用手护着额头,牙齿开始咔咔的磨了起来。 老掌院大声笑道:“好好好,果然不愧是开国公府的麟儿,竟然得到老夫子如此肯定的评价。宝哥儿啊,你就受着点,这老夫子的抚尺,可不是随便就能打人的。” 罗长缨噗嗤乐了,附和道:“老夫子的这把抚尺可是宝贝,咱们当文人的,没谁敢拒绝被这把抚尺打呢。” 听到这话,别说那些新晋的秀才了,就连举人夫子们,都差点倒喷一口老血。 什么拒绝被抚尺打? 天啊,他们真的想被老夫子打个半死, 就算打死了,那也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贾环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宝哥儿,你果然是个厉害到让人绝望的,但是,我贾环,绝对不会输给你!” 瞧着老夫子上下飞舞的戒尺,贾环的眼中,羡慕的神色差点变成流水,要顺着两颊流露出来。 可是对宝玉来讲,这种暴打,真个是…… 太不像话! “够了够了,打够了!我知道自己有潜力,不用再打了!” 宝玉小声求饶。 老夫子满脸兴奋,抚尺挥舞得嗖嗖作响, “不够!你的潜力太大,不是说还要往圣人冲击吗?起码打500,不,打上1000抚尺才行!” “会打死人的。” “放心,我这抚尺打不死人,最多打伤,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称为至高抚尺了。” “什么至高抚尺?” “就是儒家的至高抚尺啊,用这个打人,只要承认自己是儒家的,那就没人敢躲了。” 老夫子越打越兴奋,把宝玉的秀才袍袖都抽烂了,大笑道:“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胳膊放下,让我好好的打!” 宝玉继续忍着,脾气有点炸了。 老夫子接着打,慢慢的,竟然有了节奏。 噼噼啪啪, 噼里啪啦, 抚尺砸在胳膊上的脆响,真真的好生清脆。 一百下, 宝玉的脸色开始扭曲; 两百下, 宝玉的牙齿磨得咔咔作响; 还没到三百下,宝玉猛然抓住抚尺,大声叫道:“够了,疼死我了你知道吗!” “不够不够,你的潜力太大。” 老夫子是打畅快了,打舒坦了,看宝玉的眼神都美滋滋的。 宝玉猛的把抚尺一抽,“好好好,咱们接着打,来,使劲打!” 说着,抢到手里的抚尺,反手抽了过去。 “贾宝玉,你不当人子,你你你,你竟然敢还手?” “还手又怎么样?哪个规定了不能打老夫子?” 宝玉哈哈大笑,戒尺乱披风的砸了过去,“都说爱之深责之切,老夫子,我也爱你爱得狠呢,咱们互相爱,狠狠爱,使劲疼爱一番呐,谁都不能阻拦!” “好,谁都不能阻拦,我打死你个龟孙!” 老夫子也是打痛快了,脾气上来,才气汇聚,又变出来一把抚尺。 本来想拦住宝玉的老掌院被老夫子这么一说,苦笑着停下了脚步。 一拍脑袋,老掌院纠结道:“这里可是青庐山文院啊,我的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罗长缨无所谓的道:“不就是打架吗?多大点事。” “嗯,嗯,多大点事……” 老掌院差点哭出声来, 这,竟然还多大点事? 眼不看为净,老掌院把脸扭到一边,就当没看见。 而此时,宝玉和老夫子那边,已然打出了真火。 两条抚尺噼里啪啦的,接连对撞了上百次,索性宝玉的力气大,很快占了上风。 “抚尺打不死人,嗯?” 宝玉大叫道。 “没错,打不死人,这是天地才气汇聚的抚尺,有灵性,最多头破血流。” “很好,太好了!” 宝玉突然爆发力量,几下打飞了老夫子手里的抚尺。 老夫子的脸色一僵,就要变成清风遁走。 正文 第一百章 通行手牌 “怎么?怂了?” 此话一出,老夫子顿了一下。 只是这一瞬间,宝玉手里的抚尺,一阵风似的刷出了好几道影子。 “爱之深,责之切,老夫子,晚辈爱死你了呀!” “别想跑,除非你不要脸面了!呔,吃我这一记!” “你想干嘛?向老掌院求救?你还要脸不要?老实待着,让末学后进的我,也好好的‘尊敬’您老一回!” 宝玉嘴里堵人的话语不断,抚尺比声音更快,次次照着老夫子的脑门砸了下去。 一千下后,宝玉喘着粗气,兴致勃勃的往回走。 “没力气了,以后咱们再好生计较。” 老夫子满脑袋疙瘩,跟个癞蛤蟆似的,哭丧道:“你打了我一千下,你等着,早晚我要十倍奉还!” “对啊,十倍奉还。” 宝玉好像突然醒悟了,兴冲冲的拖着抚尺往回走,“你打了我两百七十六下,我还得接着打啊,十倍啊十倍。” 说着,宝玉好像一点都不累了,兴奋得两眼发光。 噗, 罗长缨一下子笑喷了。 这一声笑,好像提醒了老夫子。 只见老夫子化作一道清风卷远,边跑边喊:“你说的,下回再作计较。好好好,咱们就下次见,今天就到这了!” 临走,还要顾全脸面。 宝玉摇摇头,意兴阑珊的甩着抚尺,眼眸在一应白衣秀才的身上扫过。 这刚提起的兴头,正手痒呢。 突然,宝玉看见台阶上对他露出狠色的蜗足,甩甩抚尺,诡笑莫名的走了过去。 “至高抚尺呢,打儒家的人不能还手呢…….” 宝玉的一整张脸上,写得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 怎么? 他还想打我不成? 蜗足的脸上狠色一闪,又堆起笑,盯着宝玉手里的抚尺。 可是宝玉对着他走过去,到了近前,却是猛然一拐,拐向了高台之上老掌院的方向。 “老掌院,”宝玉在台上站直了,又弯下腰,双手把抚尺奉了上去,道:“爱之深,责之切,我也爱了老夫子一回,但是这至高抚尺,后生不敢承受。” 老掌院心里骂着娘,脸上还得带着笑。 找事呢, 这是找事呢! 贾宝玉把老夫子狠揍了一顿,这把揍人抚尺递给他,不是让他背锅,又是为了什么? 贾宝玉只是一介生员,虽说沾上了少不更事的边,但也承担不起揍了老夫子的事情,这是刚进了青庐山文院,就要把青庐山文院当成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供自己乘凉呢。 不过, 合该如是。 老掌院接过抚尺,这乌黑油亮的抚尺,老掌院也是第一次拿到。 忍不住摸了摸,笑道:“老夫子也是起了童心,怪不得你,所以,没事了。” “真的没事?” 宝玉认真确定道。 “没事了没事了,你小子,怎么那么多的歪心眼?” 老掌院了挥手,对宝玉的态度,特别满意。 一个学员,对于文院的认同感在哪里? 就在遇见事情了,能依赖文院,让文院给自己遮风挡雨了。 文院就是一个集合体,给学员提供修习、庇护的场所,反过来讲,当文院遇见事情,学员们也会坚定的站在文院的立场说话。 【这小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或许等他成了举人,真的要以大欺小一次?】 老掌院转着念头,看了看天色,让众人依次散去了。 … “我等告退。” “晚辈告退。” 新晋的秀才,还有九位举人夫子,同时向老掌院告辞离开。 还想要对罗长缨行礼,却发现原本站着缥缈身影的地方,这时候已经是空无一物。 “这位院士,好像比老掌院还厉害。” “再厉害也是前辈,我反而更关心宝二爷的事情,他……” “莫说莫谈,宝二爷…… 唉,此等人物,我是不敢奢望去追上了。” “那可说不准,我也是有进士及第的评判的!” 有人不服气,立马收到了一窝蜂的鄙视的眼神。 “呵呵。” 难以言喻的笑声接连响起。 “进士及第的评判?我也是进士及第的评判,可是人家宝二爷是什么?潜力能达到学士的级别,而且……” 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这个说话的首脑秀才突然闭嘴,捂着嘴咳嗽起来。 是啊, 人家宝二爷, 那可是把老夫子都给狠揍了一顿的可怕人物呐! 那边,贾环一直用一种笃劲的眼神看宝玉。 宝玉摇了摇头,很赞赏环哥儿不服输的气魄,拍拍贾环的肩膀,要往山腰去了。 “等等,” 突然,有人叫住了宝玉。 回头一看,竟然是台阶上站立的蜗足,满脸含笑的喊着宝玉的名字。 “宝二爷,还请近一步说话。” 宝玉思量了一下,挥手遣退挡在中间的王善保,让袭人也往边上走了几步,这才走了过去。 两人低声笑谈了一阵,随即,就友好作别。 七天的时间,足够王善保弄一栋不错的居所。 临着潺潺的小溪,背靠山洞盖了一座三丈居舍,是用山间的大木堆砌而成,尚且散发木头的清香。 周围用收集的荆棘围了一个小院,颇有种悠闲雅致的趣味。 袭人褒着鲜美鱼汤,那边王善保从当作库房的山洞里拖出两米长的一只野狼来,扒了皮,放在火上烤。 一边烤着,一边看宝玉把玩手里的玉鉴。 “爷,那个蜗足跟您说了什么?” 王善保闷声问道。 宝玉把一十八枚玉鉴合了起来,顿时光华闪烁,等光芒褪去,这些玉鉴就变成了一个白皙的光滑手牌。 手牌上刻着一个硕大的‘四’字,材质细腻,好像最佳品的象牙制作而成的。 宝玉把手牌放进袖口,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看我能耐了,想跟咱们和解来着。” “和解?” 王善保想了一会,木木的道:“爷,您别怪老仆多嘴,那个接引进士,怕是没安好心。” “我懂。” 宝玉淡淡的笑了笑。 就算再怎么潜力无限,自己现在,也不过一介秀才罢了。 蜗足虽然心性不足,被罚做了接引进士,比不上院士们的地位高,但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进士文位。 堂堂进士,就这么认怂了? 而且,是在自己没明确态度的前提下认怂? 宝玉自以为,自己还没这么傻得天真。 山风呼啸,带着刻骨森寒,吹颤了荆棘缠绕的篱笆。 宝玉把白色大麾裹了裹,有点想念自己的雀金裘了。 好吧, 现在是白南烟的雀金裘。 “这个不要脸的,”宝玉嘀咕一声,问王善保道:“烤好了吗?” “熟了半扇子肉。” “行了,够吃,切下来咱们回屋里吃去。这山里的冷风,还真是够让人难受的。” 王善保就把半扇的狼肉切割了,剩下的就丢回山洞里去,袭人也熬煮好了鱼汤,小心端着,跟宝玉一起进了屋舍。 屋里暖和许多,有烛火微微摇晃,当然,还有个惫懒的玎珰,趴在屋子的中间咕噜噜的灌着美酒。 宝玉把玎珰踹到一边,分了狼肉,狠狠的往嘴里塞。 能吃,就有力气, 身体好了,脑子就能够活跃。 索性没有外人,宝玉也不顾斯文,狼吞虎咽的吃完肉,再把鱼汤灌进肚子,舒坦的打了个饱嗝。 随后铺开纸张,脑海之中,开始想象赤兔马的神骏。 … 夜黑风高,哪怕在这皎月高挂的天气里,也有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一个简陋的山洞里,没有篝火,也没有烛光,就算那皎洁的明月,也照不亮这七扭八拐了几十米的甬道,才能连通到的山洞的洞底。 “你来找我做什么?” 一片漆黑中,蓦然响起一声冷哼。 火折子亮了起来,露出翟明生笑嘻嘻的脸庞。 翟明生四处照亮了,把缺了腿、靠在洞壁上的破桌子看到,从上面点了油灯,这才让山洞亮了起来。 只是昏黄,不是亮堂,但是到底也能看清人了。 只见蜗足倚靠在山洞的最深处,盘膝坐着,手里捧着一卷书册,好像正在品读。 翟明生恭敬的行了礼,笑道:“老前辈,这乌漆嘛黑的,您也能看得下去书?” 蜗足冷着脸道:“生员就能凿壁偷光,那么一丁点的光亮就能看书,我身为进士,还需要什么照明的东西?” 脸色越来越冷,瞪着翟明生道:“你来找我作什么?不是说过了,尽量少弄出来牵扯!” 翟明生的笑容从未落下,神态也很恭敬, “蜗足前辈,晚生到您这来,只是想要您手里的通行手牌罢了。您是知道的,我只有进士及第的潜力,要是不努力攫取资源,怎么做更厉害的人物?” 蜗足摇了摇头,对翟明生不屑一顾。 但是手掌往身后一模,还是拿出来一枚手牌丢了过去。 翟明生接过手牌,上面用上古商文刻绘着,一个十分古朴的‘二’字。 “只是二楼?” 翟明生不满意了,笑容有点僵硬的道:“我要全部的,能登上藏书阁三楼的通行手牌!” “哼,第三楼的古籍注释,你也有胆子读了?” “这个用不着您老费心。” 翟明生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之间,神色暴怒。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同窗圈子 一寸一寸的伸出手,摊开,咬牙道:“通行藏书阁的那个手牌,立刻给我。还是说,你不想要你的这条小命了?” 蜗足呆了一下,看翟明生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许久之后,这才感叹道:“第三楼的古籍注解你也敢读,看样子,那边给了你很好的宝贝呢。 是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 “给你看了只会让你眼馋,你还敢抢吗?” 翟明生的眼睛满是血丝,猜测道:“难道说你把通行手牌给……” 蜗足阴声笑笑,有点可惜的道:“好吧,既然是他们给你的,我自然没胆子抢,但是你要的通行手牌,我这里没有了。” “怎么可能没有?难道你真的……”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滚!” 蜗足哈哈大笑,一掌过去,就把翟明生打出了蜿蜒曲折的甬道。 翟明生摔了屁股,胳膊被山洞外的树枝划出来一道长长的血口,疼得龇牙咧嘴。 “得到接引进士磨练的机会你就飘了?” “以为有可能更进一步,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翟明生小声的嘀咕着,大口吮吸胳膊上的鲜血,仰天叹道:“他么的,老子也想和你一样啊,可是现在太弱,还没长毛的胆子。” 被蜗足把屁股摔成了八瓣,胳膊都流了血,翟明生好像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还是露出招牌似的笑脸。 走两步,又疼得呲牙咧嘴。 “痛痛痛,哭死,看来蜗足这老家伙真的没有通行手牌了,不然没胆子不给我,那么……” 一边思量,翟明生一边往自己建造的居舍走。 路上随手折了根树枝当拐杖,把树枝弄得全都是血。 “咦?明生兄,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快来坐下,哪位兄弟有伤药?拿来借用一下。” 两个白衣秀才围着篝火谈笑,恰好看见翟明生的影子。 声音刚落,后面茅草、枯枝依靠两棵大树建造的简陋茅舍,立马涌出了七八个人,都是自发性进入宝玉圈子里的秀才。 这些个秀才有条不紊的凑齐了纱布、疗伤药粉等物,给翟明生妥善的包扎了。 翟明生一边风趣的谢过众人,一边赧然道:“惭愧,惭愧,本来想打了野物给大家做了牙祭,结果想起宝二爷的英姿,神情恍惚,竟然从块大石头上摔下去了。 我的屁股啊,差点摔成了八瓣。” 一群人哄堂大笑。 有人也是问了,道:“那你这胳膊是?” “没什么,正好有跟斜叉的树枝,给刮了一下。” “好个不知死活的树枝,竟然敢对付未来的进士老爷!” “走走走,咱们去把那树枝拽了,拿回来烧火,算是给明生兄,哈哈,报仇雪恨呐。” 秀才们揶揄笑道。 翟明生递过去满是鲜血的,自己充当拐杖的树枝,大笑道:“喏,就在这了,咱们可是宝二爷的圈子里的,要跟宝二爷一样,有仇不报非君子呢。” “对对对,有仇当场就报了,就连老夫子……” 噗嗤,一群人畅快大笑,紧接着又捂住嘴巴,四处乱瞧。 翟明生哈哈大笑, “好啦,没人看我们,但是也别议论老夫子了。老夫子那种大人物,也就宝二爷敢下那么狠的手。” “哈,只有宝二爷。” “宝二爷大气!” 秀才们附和了几句,也就逐渐散去。 负责篝火的去找枯枝,负责食物的去打猎或者采摘山间的野物,而更多没有轮值的,就凑着篝火的火光,仔细读书。 这二十名秀才的小圈子,已然有了完善的秩序。 而在这秩序的顶端上,翟明生用自己的风趣幽默,以及出众的学识,把这个圈子紧紧的围绕在了一起。 【要是我自己构造一个圈子,哪里有如此多的风光?】 【宝二爷,您当初不答应帮了我,可是您的东西,跟我自己的,很快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翟明生走进简陋的居舍,看见里面没人,就从袖口里取出了藏着的东西。 是两个手牌。 一个用小篆写着个‘三’字, 就是代表着,这块手牌可以阅读藏书阁的一楼,其中前三排的古籍; 另一个是远古商文,还有象形文字的味道在其中,是一个‘二’字, 就是说,这块手牌,可以登上藏书阁的第二层,去看那在青庐山文院里,一般只有举人夫子才能观看的书册了。 “可惜了,只是第二层。” 翟明生感叹了一句,把两块手牌,全都塞进了胸口的内衬里。 … 天色刚刚破晓,翟明生就带着十九名白衣秀才,候在了宝玉门外。 袭人进去通传,“爷,秀才老爷们都来了,要等着您,一起去藏书阁读书呢。” 宝玉点了点头,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才什么时辰啊? 扰人清梦,妥妥的不是个道理。 在大周一百零八座文院中,同窗的秀才,都会聚合成一个个的小圈子,将来做了官,自然要相互扶持。 人族嘛,都是群居的生物,这点上也是正常的,但是在宝玉看来,实在有点结党营私的味道了。 “结党营私,我可不喜欢这个,唔,主要是这些个秀才,真的没几个有用的。” 说实话,宝玉真心不想要这个圈子。 没有太多理由, 只是, 徒劳伤神罢了。 宝玉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圈子里,包括自己和翟明生在内,一共有二十一个秀才。 可是, 如今法道昌盛,其中最起码有一半的秀才,成为举人后会选择法道儒家的这条道路。 而宝玉是贾府的嫡子,身上的烙印是去不掉的,只能被划成王道儒家的文人…… 啪, 宝玉忍不住拍了下脑袋。 那不就是说,等这些个秀才成了举人,他和秀才们的关系越好,到时候就越难处理了? 弊大于利, 弊大于利呐。 宝玉实在不希望,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都不想,有一天,要和自己的朋友怼上了。 袭人伺候宝玉洗刷着,笑道:“爷,这些可都是您往后的左膀右臂呢,还是早些去吧。” 宝玉摇摇头,道:“要说左膀右臂,他们不一定能担着这种重担,但是生死仇敌,说不定还真能出上那么的几个。” 虽然这样说,宝玉也不想抹了那么多秀才的面子,毕竟人家这时候,还是把他认成了圈子里的首脑了。 草草的洗刷一下,宝玉整理仪态,迈出房门。 “宝二爷早安,” “宝二爷,不好吵了您一个大清早,但是咱们诸多同窗,实在是急着要去藏书阁见识下呢。” “宝二爷金安,就等着您带领我们去读书了。” 一群人凑上来说话。 宝玉带着笑容挨边回了,也就作罢。 以贾府的门扉,自然要先管了吃食,一应人等吃过早饭,以宝玉为头,翟明生其次,浩浩荡荡的往山巅行去。 山路难行,但也难不住这些正气加身,少说也有几百斤力气的秀才们,没多久,就登上了高耸的山巅。 而在藏书阁的门口,乐夫子正轻抚瑶琴。 罗婵娟是举人夫子里唯一的女子,也是最和善的,今个没有闲事,自然要来看看新晋的学员。 先秦琴师伯牙的《高山流水》乐曲高妙,其意巍巍洋洋,在罗婵娟的素指拨动间,更有种难以拟测、妙不可言的感觉。 宝玉侧耳听着,不急不躁, 可是那些急于看书的秀才们,就有点忍不住了。 秀才们与乐夫子见了礼,等在宝玉的身后,但是没多久,就推举了翟明生过来。 翟明生附在宝玉的耳边,道:“爷,同窗们都着急呢,您不进去,他们也不能进啊。” “哦?” 宝玉转过头,眼神带着温和的笑。 “你叫我什么?” “当然叫您爷了,要是您不介意,就收下我鞍前马后的伺候您吧。” 宝玉摇了摇头,认真道:“咱们是同窗,用不着这样子,你们叫我宝二爷,我已经很是愧受了,可不敢省了前两个字。” 宝玉很仔细的想了想,道:“你跟同窗们说一声,以后就喊我宝哥儿吧,还有,你们先进去,我待会就来。” 翟明生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去,没多久,一些秀才就进了藏书阁的大门。 临进门前,还要对宝玉弯腰行礼。 宝玉笑着点头应了,仔细听罗婵娟的琴音。 突然,琴音乍断。 罗婵娟摁下琴弦,眉眼间那股成熟的风韵,便是三岁小儿也要懂得了。 只见罗婵娟轻笑道:“他们都进去了,你怎么还不进去?怎么,看不上咱们青庐山文院的藏书?” 宝玉摇摇头,笑道:“藏书阁就在那里,随时能看,但是美妙的琴音,就不是随时都能听到的了。” “油嘴滑舌!” 罗婵娟训斥了一句,自己却噗嗤笑了。 “好吧,你果然是个最有趣的。快去读书吧,早点成为举人,也能早点做官。” 宝玉点点头,迈步走进藏书阁的大门。 可是在大门泛起波纹的那一刻,宝玉还在仔细的思考。 【罗婵娟,罗长缨,这大周可是有句思乡的老话,叫作‘路长求婵娟’,意思是在遥远的人生路途上,也要求得佳人圆满。 一个‘长’字,一个‘婵’字,难道罗长缨和罗婵娟,是一门出的,隔了两代的血亲不成?】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眼高手低 有可能啊, 而且那个‘霸龙进士’的封号, 委实可圈可点。 宝玉踏进藏书阁的大门,蓦的,天地一片昏暗。 脑子迷迷糊糊,晃晃悠悠,仿佛有100个强悍的大能围着自己的耳边,嘴里吐出万字箴言。 更可怕的是,宝玉虽然听不清楚,但知道这些大能说的话,很多都是矛盾的,却都含有直透人心的力量。 试想一下,一个有着恐怖力量的语言,生生扭转了自己的观念, 然后又是一个, 再一个! 还都是互相矛盾的,让你只能转换人格! 变多了, 还是自己吗? 相互矛盾,互相碰撞,谁能够忍住灵魂不被撞击的崩溃? 宝玉吓了一跳,文火陡然燃起,把幻象全部冲散了。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 宝玉惊呼出声,环顾四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甬道。 顺着甬道,宝玉走进藏书阁的殿堂。 斜着看过去,只见前面放置四排书架,每一排都长有三十余丈,高有两人多高。 书架的中间有着能滑动的短窄木梯,用来方便拿取上方的书册。 奇怪的是,竟然空无一人。 在宝玉前面,已经有包括翟明生在内的,二十名秀才进去了,可是宝玉看遍了整个殿堂,不见一个人影。 【不只是翟明生他们,环哥儿和别的秀才,应该也早就到了。】 宝玉不急着看书,只是看着四排书架,突然,第二排的书架边缘的木梯挪动了起来,而且挪动了很远。 与此同时,木梯挪到的地方,处于高处的一卷锦帛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 宝玉了然的笑了。 互相阻隔,安心读书,哪怕很多的人在这个殿堂内,互相也看不到,甚至是触碰不到的。 青庐山文院的藏书阁,果然颇具神异。 宝玉走到第一排书架,手掌伸过去,却是好像穿过了海市蜃楼,把书架给穿透了。 “有趣,” 宝玉越发对藏书阁感兴趣了,从袖口掏出写着小篆体‘四’字的通行手牌,在书架上轻轻一按。 啵, 仿佛落叶,飘落于平静的湖面上。 手牌放置的地方,缓缓荡出一圈涟漪。 涟漪过后,宝玉的手掌,已然能够触碰到书架了。 《论语.阳货》? 在宝玉的脸前,恰好是一卷崭新的书册。 宝玉拿起《论语.阳货》,翻开一看,才知道这不是只记载阳货篇章内容的书册,而是夹杂了别的东西。 比如,在‘巍巍乎唯天为大’这句话的后面,还写了一行小字,上书: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有趣,真个有趣了!” 宝玉哈哈大笑。 ‘巍巍乎唯天为大’是孔圣人说的一句话,里面的‘天’,是自然之天的意思,没有丝毫的主宰性,是孔圣人否定鬼神天命的存在。但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虽然也是孔圣人说过的,意思却截然相反。 这句话承认了鬼神天命的主宰性,与前一句恰好互相对立,发人深思,可是,在发人深思后,有没有更多的言语解释。 “垃圾,” 宝玉给手里的古籍下了定义。 虽然指出了《论语》中的前后矛盾,但是没有注释,自然是标注者本人也没弄清楚, 而宝玉的文山里,可是静静的躺着一本十分完全的古册呢。 要说对《论语》最有名的注书,唐宋元明清,无外乎宋代大儒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其中的《论语集注》十卷,在明朝以后,就被指定为科举的正统教材。 宝玉曾经研究过古诗词,顺便把包含了《论语集注》十卷的,整个《四书章句集注》给大略看了一遍。 按理说,只是看一遍,神仙也记不住的, 但是, 自从宝玉开了文山,曾经看过的,全都在文山里面显化。 这《论语集注》的十卷,恰好就在点燃文火的百丈文山里。 宝玉内观文山,只是心思一动,就找到了《论语集注》十卷。 “不愧是对孔圣人文章的集注,这十卷,竟然是我的文山的,奠基之作!” 那找到《论语集注》的地方,分明在百丈文山的山脚最深处,承载整座文山重量的地方。 宝玉仔细观看,只觉得朱熹果然不愧是文名流传了数百年,哪怕在二十一世纪都声名不衰的一代大儒。 这《论语集注》的十卷,竟然把论语中的矛盾,对天地人伦的理解,通透详细的解释了出来。 虽然有些东西比较片面, 但那种片面,也只有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宝玉, 才有资格评判了。 毕竟,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宝玉看过的东西,委实太多。 宝玉把《论语集注》温习了一次,字数不多,也就用了半个时辰。 “可惜了,要是关于《论语》的东西,太多的话,藏书阁对我来讲,就没多大的意义了。” 宝玉叹了口气,顺着第一排书架找了一遍。 关于《礼记》的注释, 垃圾! 关于《乐经》的注释, 垃圾! 关于《辩亡论》的注释, 还是垃圾! 垃圾垃圾垃圾…… 宝玉把第一排翻了个七七八八,花了两个多时辰,就没找到一本有用的。 一拍手,宝玉拿出纸笔,用纸上谈兵幻化了个椅子坐了,又从袭人给他准备的褡裢里拿出一包料豆和一壶淡酒,悠闲自在的嗑了起来。 “无聊啊,真是太无聊了,这第一排书架,真的满满的都是垃圾。” 宝玉百无聊赖的道。 而在此时,贾环恰好翻出了宝玉刚刚丢掉的某些东西。 “巍巍乎唯天为大,咦?后面是……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贾环如获至宝,蹲在地上,就这样埋头思索起来。 【孔夫子的话前后矛盾啊,这是给指出来了,让我等后辈多多思考,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呢。】 贾环心里感谢了写了注释的前辈,翻出来《论语》全篇,埋头苦读起来。 “有趣,有意思!” “宝贝!真是大宝贝!发人深省啊!” “我以前读书,简直就是个木头脑袋,懂了,一朝顿悟,朝闻道,夕可死矣!” 贾环不停的自言自语,小小的脸蛋上,神情有如疯魔。 “咦?论语全篇都没有了,是哪个这么不要脸,全都给搜罗去了?” 翟明生随手在第一排书架上翻着书籍,往《论语.述而》的上面摸的时候,手里却摸了一个空。 再找其它的论语篇章,已经一卷都找不到了。 “无所谓,这第一排书架虽然都是先人的经典注释,发人深省,但到底只是普通的文字书写,没有附着才气的力量,真正的宝贝,还是在上面的楼层里。” 翟明生双目灼灼的看过四排书架,可惜的摇摇头,使劲舔了嘴唇,这才拿出刻绘着上古商文的通行手牌,走上了蜿蜒的台阶。 哪怕是举人、进士,看第一层的书册,也都能增长学识、才气, 但是跟第二层的古籍比起来,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翟明生收起不舍的心情,忐忑不安的摸了摸胸口藏着的,散发透骨寒气的宝贝。 闭上眼,一下子闯进了二楼。 … 喝光一壶虽然清淡,但是甜美的淡酒,宝玉悠悠然的站起来,把自个拾掇利落了。 “第一排书架是垃圾,这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甚至是只有夫子和院士能登上的二楼三楼,总不能也是垃圾吧?” 宝玉休息够了,开始往后面走。 第二排,稍微深奥了些,但是,垃圾! 第三排,已经全是很古老的,丝绸做承载书写的古册,只是,还是垃圾! 第四排,全是竹简。 宝玉有点感兴趣了,这竹简书写的东西,他还没有看过呢。 但是翻了翻,好吧,还是垃圾。 宝玉觉得自己不该太抱希望了,毕竟对于古代的诗词、策论,乃至于儒家大周没有的骈文等各种文体,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早就研究了个通彻。 那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自然, 也是个能够把历史上出现过的学识,全都掰开了,揉碎了, 碾成粉渣的时代呢。 “等等,这是……庙记全篇!” 手指抚摸上一卷竹简,宝玉突然激动了。 … 谁也不知道,这施展了玄奇的殿堂里,还有一个能看穿一切的存在。 蜗足用手指轻抚额头,两个指尖之上,竟然凝聚了进士文位的,全部才气。 而这浑厚无比又精炼无比的才气,好像一缕细微的丝线,连在蜗足的瞳孔中,让蜗足能够看见殿堂里的所有人。 此时,蜗足站在宝玉的身后,眉开眼笑。 “好个贾宝玉,这许多的上古典籍,起码也是封号进士给注释过的,你竟然不看在眼里?” “很好,太好了,快点,快点往后走。” “哈哈第二排也没你喜欢的?很好啊,去第三排找找看,一定,绝对也要没有你喜欢的啊。” “咦?第四排了,还是摇头?还是不满意?” 看见宝玉在第四排的书架翻看了一阵,蜗足的笑意,已经能从脸上滴下去了。 贾宝玉啊贾宝玉,本以为你是个有能耐的,原来眼高手低。 这第四排的古籍,起码是院士文位才能做了注解,你竟然还不喜欢。 蜗足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以宝玉这等眼高手低的, 十年之内, 绝对成就不了进士文位!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人中长缨 蜗足看着宝玉不在乎第四排的古籍,心里又这么想,同时有几分惊异,又有几分快活。 他记得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时候,也是不把第一层的书籍看眼里, 如此看来, 宝玉也不比他强上多少嘛。 蜗足想起自己是三十年成就进士的,这宝玉说的十年,大概也只是笑话。 但是, “快上第二层,快去!之后,世上就不存在贾宝玉了。” 蜗足小声嘀咕,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报复后的快感和怨毒。 可是这个时候,宝玉从第四排上拿了一卷竹简,站着不动了。 蜗足愣了一下,连忙凑过去观看。 “咦?是吴均半圣的庙记十卷?” 这就让蜗足奇怪了,吴均是很早以前的半圣,影响很大,又文体清拔,流传是最久远的。除了《论语》以外,吴均的《庙记》十卷可是外界流传最广,也是注释最多的文章呢。 可是,为什么这般流脍人口的文章,宝玉会如此感兴趣了? “真奇怪,这个贾宝玉,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蜗足叹了口气,虽然失望,但也没怎么在意。 第一层全部的四排书架,宝玉只对《庙记》感兴趣。 这《庙记》才多少字? 能看个多少时间? 等不了太长时间,宝玉还是会忍不住上了二楼。 蜗足也是文人,知道更好的文章,对文人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 果不其然,只是过了几盏茶的时间,宝玉就放下《庙记》。 “舒坦!” 宝玉畅快的笑了两声。 文山之中,一卷有点弯曲的纸张,陡然加厚了两成, 宝玉文山上熊熊燃烧的才气,也是瞬间就腾起更加汹涌的火苗。 【这先贤吴均的《庙记》十卷,在二十一世纪或许是失传了一些,也或许是我没有看全。如今,可算是补全了。】 宝玉感觉自己的才学提升,才气更为深厚,这充实自己学识的感觉,真真的让他心怀大畅。 抬起头,宝玉看向蜿蜒的楼梯,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 这上面的一层楼啊,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没看过的宝贝? 捡漏了《庙记》,宝玉更看重青庐山文院的藏书阁了。 上面只有夫子和院士才能观看的地方,是不是有更多的瑰宝? 想到这里,宝玉摸了摸袖口,手指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夹了一个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通行手牌。 他开启前四排书架的时候,用的是玉鉴合并而成的手牌,可以阅览第一层全部四排的古籍。 而这一个,通体宛如青铜,上面还有铜锈斑驳,隐约有古朴花纹,刻绘成一个上古商文的‘三’字。 “能够看全整个藏书阁的通行手牌呢,真是诱人,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宝玉轻声嘀咕着。 “去啊!一定要去!”蜗足差点喊了出来。 可是这时候,宝玉突然把手牌塞进了袖口。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回去消化下!” 宝玉拍了拍手,毫不犹豫的往门口走,边走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个接引进士平白无故的,非要跟我和解了,还送上这么个高大上的手牌来。傻子,才以为他真的是个良人。” “那个白痴,现在应该想着我肯定忍不住,肯定会上二楼甚至三楼吧,让他想着去好了,随便他怎么想,最好半夜里摔进茅坑里把他给爷淹死了才算清净。” “爷有大把的古籍,大把的注释,这都没看完呢,才不需要看别的,让蜗足憋屈死好了。” 身后跟着的蜗足,差点倒喷一口老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蜗足大声叫骂。 “混账小子,这个该死的贾宝玉!要不是青庐山文院整个笼罩在老掌院的神念下,要不是我不敢动手,现在就捏死了你!” “混账!白痴!楼上是大把的经典古册啊,是大把的才气,大把的学识啊!你竟然不去,竟然不去!” 眼看宝玉消失在藏书阁大门荡起的一圈波纹里,蜗足的一张老脸,涨得都要哧出血来。 蜗足双眼通红,杀人似的盯着宝玉离开的方向,磨牙,跳脚, 许久之后,突然仰头喷出一道夹着血腥味的白气。 “真真个,气煞我也!” … 藏书阁一片寂静,没有谁可以影响旁人。 蜗足剧烈喘息了一阵子,眼睛好像嗜血的饿狼,寒声怒道:“好个贾宝玉,所谓无欲则刚,我真是小瞧了你。 可是,没有哪个文人能抵挡这种诱惑, 你也挡不住的! 这二楼,甚至三楼,你早晚要去, 你忍不了多久。 不对,你没本事上三楼了,只要上了二楼,就会死在千士轰鸣,宛如魔音灌脑的疯狂之下。 你死定了,你绝对死定了!” 得意的昂起头颅,蜗足走到殿堂的一边,预备在这里等到夜深了。 在宝玉死掉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来过藏书阁的痕迹。 宝玉走出藏书阁的大门,看看天色,也就不到晌午。 【看来我是出来的最早的,那些古籍虽然垃圾,但是在环哥儿他们的眼睛里,应该就是宝贝。】 宝玉突然觉得——是不是该教给环哥儿一点东西了? 这庶子太弱, 怕是接不了嫡子摞下的挑子呢。 大门的正前方,乐夫子还在抚琴弹奏。 只是这时候,罗婵娟弹奏的不再是高山流水,而是一首铿锵有力的,十分震撼人心的乐曲。 宝玉听着熟悉,凑过去耳朵辨认了一下,笑道:“先秦时代的宫乐,也是战场上振奋士气的,陷阵曲?” “都说你宝哥儿才学过人,我看这见多识广的,也要有你这一号人物了。” 罗婵娟回头笑了笑,纤细的手指猛然拨动了一下,数以千计的凛冽风芒,顿时如同回旋刀一般,从前面的演武场上拐了回来。 宝玉毫不畏惧,反而兴奋的喊了声,“漂亮!” 没错,就是漂亮。 巨大的演武场上,无数曲调化成的风刀闪烁冷冽寒光,或是凝成细小的锋芒,或是汇聚成形状各异,却也是特别锋利的巨大弯刀出来,简直是个兵器的博物广场。 罗婵娟的每一次弹奏,手指每拨出的一个音节,都有无数的利刃蔚然显化。 这些利刃,要么在凭空飞行,要么攥在模糊的,却具有铁血气势的幻影士兵的手里,要对着演武场中闭目的那人,发起冲锋! 嘭, 嘭嘭! 突然,仿佛数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 而在同一个瞬间,所有幻化出来的士兵,以及漫天的锋锐变成一个冲锋的阵型。 “婵娟,你的陷阵曲进步不少呢。” 面对这恐怖的冲锋,演武场的正中,那闭着双眼,突兀多了不少诱惑的女子,轻轻开口。 漆黑的眼眸,也是缓缓睁开。 一道自信的亮光,从罗长缨的眼睛里显露出来。 “好恐怖……”宝玉忍不住呢喃出声。 刚刚被上千道风芒冲击的时候都没动弹的脚步,也微微的后退了一步。 只见随着罗长缨缓慢睁开的双眼,一股子疯狂血气,如同遮天蔽日的赤血红潮,凶猛,直接的扑将而来。 宝玉觉得眼前的不是一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封号进士,而是一头远古的巨大凶兽,摇摆身躯,血气翻腾! 罗长缨吹动遮面的轻纱,温润笑道:“婵娟,弹的不错,把我的情绪都激起来了,这霸王枪法中的一势‘千里走单骑’,也算接近圆满。” 蓦的,罗长缨执戟在手。 整个人,好像一匹血红的骏马,势如破竹的突击而来。 刀芒, 碎! 军阵, 破! 无数的哀嚎声接连响起,那些乐曲幻化的士兵,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全部湮灭! 而宝玉,仿佛看见一匹血红的骏马,那马上的英雄更是人中之龙,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眼睛剧痛。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不!是人中…... 罗长缨!” 宝玉呆呆的看着满目狼藉的演武场,呆呆的看着一声哀鸣过后,罗婵娟的琴弦寸寸崩裂,琴体蓦然化烟。 宝玉就是这样呆愣,乃至于痴傻的站着,轻轻的,垂下了额头。 眼眸之中,不断闪烁。 “咦?” 罗长缨好像这才看见了宝玉,随手把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瞬间到了宝玉和罗婵娟的眼前。 “怎么?这是吓傻了?” 罗长缨用手掌在宝玉的脸前摆。 “可不是吓傻了。” 罗婵娟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抬起来给罗长缨看,笑道:“别说宝哥儿了,就你那气势,连我都给吓傻了。你看看我的手,要你赔!” “好好好,赔给你,还要赔给你一把上好的古筝。” 罗长缨随口说着,视线却一直放在宝玉的脸上。 “不会真的吓傻了吧?”忍不住有点担心。 “这,还真有可能。” 罗婵娟也焦急了,要是把宝玉给吓傻了,这好几个院士,连着老掌院都得跟着发疯。 可是,这时候的罗长缨,轻轻的笑出了声。 吓傻了就吓傻了,如此心性,也出不了多少成就。 想及此处,罗长缨连多看宝玉一眼的心思都没有,转身要走。 “慢着,” 宝玉突然抬起头, 一双漆黑的眼睛, 上上下下, 仔仔细细的盯着罗长缨观看。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怪异如诗(加更) “好一个千里走单骑!” “好一匹,血红如玉的胭脂马……” 下意识的,宝玉甩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取出了火乌赤毫,还有一张百两银子的十扣纸。 可是他浑然不知,打从那句‘胭脂马’出口的时候,罗长缨的脸上,就已经满满的都是杀气。 “好个登徒子,放眼大周,也没谁敢调戏本姑娘了。” 罗长缨的双眸蓦然血红,纤细的手指同样挂起赤红的血光,冲宝玉遥遥点下。 可是这时候,半道拦过来一只同样纤细的手掌。 罗长缨吓了一跳,连忙把血气给收敛了,抓着罗婵娟的手查看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罗长缨满脸紧张,翻来覆去的把罗婵娟的手看清楚了,这才松了口气。 罗婵娟轻声笑着,眉眼温柔的道:“没事的,你见我要拦着,把血气收的很快。” “那就好……” 罗长缨放下了心,再看宝玉,还是忍不住露出杀机。 “别急,你等一会。” 罗婵娟连忙插在两人的中间,侧开身子,让罗长缨能看到宝玉,却不方便直接动手。 只见罗婵娟拍拍宝玉的肩膀,而宝玉此时,还是兀自铺陈纸张,研磨墨条。 “看,宝哥儿是被你的招式惊到了,不是吓着,而是有所感悟。他不是有心挑逗你的,你也别那么小心眼呢。” 罗婵娟的音线十分温柔,仿佛情人之间的低语。 奇怪的是—— 罗长缨这个霸道的,竟然乖乖听了,宠溺的把罗婵娟揽进了怀里。 “晕,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吓到痴傻的声音响起。 罗长缨和罗婵娟连忙分开,就见罗长缨瞪起来乌黑的凤眼,冲宝玉训斥道:“想什么呢?姐妹情深不行啊?看?你还看?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刚骂了一句,罗长缨突然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而旁边整理好仪表的罗婵娟,更是妙目流转,视线在宝玉的身上,几乎能柔出水来。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宝玉铺陈的纸张之上,已经写出了两行小诗。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字迹匀衡瘦硬,颇有文人风骨。 “好字!” 罗婵娟下意识的赞叹道:“早就听说宝哥儿的书法自成一家,本以为是以讹传讹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大气!” 宝玉谦虚道:“乐夫子,您过誉了。” 说着,看向地面铺陈的纸张。 只见纸张之上,正茵茵的沁出一丝丝火红的烟气来, 烟气虽然细小,但是很诡异的,几个呼吸,就把方圆百丈染成了一片殷红。 这漫天的红色烟气中,一匹骏马腾空而来,如火炭般的通体都是赤红色,没有半点杂毛。 骏马嘶吼咆哮,声音不像是一匹马,反而龙吟虎跃,好像天地间最为凶猛的野兽。 眉眼开阖间,更是有电光闪烁,宛如一个骄傲的强者。 “好马!这才是好马!” 罗长缨浑身发抖,突然一伸手,插进演武场地面足有半丈深的方天画戟,好像一道利箭射进了她的掌心。 “本姑娘要是有这么一匹神骏的灵马,别说千里走单骑,就算横行万里,那也是足够了!” 罗长缨长叹一声,漆黑的双眸,陡然如同日月般爆射强光。 “千里,走单骑!” 只听一声娇斥,方天画戟就斜指长空,那遥远不知在何处的高空白云,蓦然炸出一个通透的窟窿,能看见更高处的蔚蓝天空。 宝玉咕隆咽了口唾沫,满脸都是羡慕。 一戟破了长云啊, 这, 到底是何等威风! 宝玉虽然修行的是儒家法门,但是看见这般肉身强横的,还是忍不住艳羡了。 这样的身体,那是得有多好啊。 宝玉盯着罗长缨曼妙的身姿,垂涎的眼神,那是真真的掩盖不住了。 “登徒子!”罗长缨怒目相视。 “没有!” 宝玉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羡慕你的身体好,我以前,你们知道的,身子骨弱得狠了。” 罗婵娟附和笑道:“这点我倒是听说过,后来是吃了树参鲛人变好了?你也真是命大,竟然没变成水生妖族,反而跟吃了树参小人一样,落着了天大的好处。” 宝玉连忙点头。 好像有传言误会了? 不过,挺好。 对此,宝玉乐得顺水推舟。 罗长缨看看宝玉,再看看满脸赞许的罗婵娟,有点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好吧,看在你这首诗让本姑娘突破了极限,终于完美了霸王枪法的这一式,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 得咧,是个不知道感恩的。 宝玉刚撇了撇嘴,就看见罗长缨瞪过来的眼睛,再多的不满,也只是憋进肚子里去了。 【还好,被她吓了一次,让我把这首诗书写出来了,也不算吃亏。】 宝玉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是想起来,还真是不吃亏。 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国演义》的誊写,必须要把其中的诗词用才气书写出来,不然的话,后面的字,那是落了纸,也显化不出来墨迹。 如今这首关于赤兔马的诗写了出来,后面的章节,宝玉终于可以继续书写下去了。 想到这里,宝玉觉得公平不少。 突然有一声苍老的长笑,随风传进了演武场。 “好一招千里走单骑,长缨啊,你是被宝哥儿的这首诗给点悟了,怎么也不表示一下?” “滚!” 罗长缨干脆利落。 罗长缨的‘表示’,宝玉可是心痒的很,但是刚刚腾起了希望,就被一个‘滚’字打断了一多半。 【老掌院啊,您可要坚持一点,有能耐一点,加油……】 宝玉暗自想着,但是,就是不见老掌院再说话了。 “好威风!”宝玉竖起拇指。 “别拍马屁!”罗长缨不吃这一套。 而在后山悬崖上的方寸平台上,老掌院差点摔进了深渊里去。 不当人子! 这宝哥儿,怎么见风使舵得如此之快? 真真的,白瞎了那张清隽秀丽的脸皮…… 且不说老掌院怎么无奈,宝玉这边,还真要有了好处。 只见天地异象缓缓消失,随即,书写诗篇的纸张上涌起了华美的灵泉。 一尺,两尺,三尺。 宝玉笑着点头,能够才高三尺,做那名动篇章,本来就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可是, 突然间, 才气灵泉猛烈喷发。 四尺, 五尺, 六尺! 竟然是才高六尺,煊赫一方! 宝玉的眼睛都呆滞了,罗长缨和罗婵娟,也都吓了一个哆嗦。 而那后山悬崖峭壁上的老掌院,一个趔趄,真真的摔进深不见底的悬崖里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掌院惊声大叫,一挥袖子,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悠扬的纸鸢,却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落在了宝玉的身前。 老掌院抓起纸张,差点把整张脸都贴上去看了。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这,描写是不错,把一匹神马的灵韵全都写出来了,但是,一没有包含深刻的道理,二也没有加上自身的感悟,怎么可能成就煊赫篇章? 妥妥的只是个名动篇,还只是个三尺才气的低级货色!” 罗长缨和罗婵娟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我和婵娟,也是这么觉得。” 老掌院就看宝玉,可是对上他的目光,宝玉只是撇开了头。 好吧,宝玉承认,他也觉得这个诗篇,最多只是才高三尺的‘普通货色’。 可是, 不管如何, 现在才高六尺了不是? 宝玉嘿嘿一乐,冲着纸张吹了口气,就见六尺灵泉,猛然分化而出。 其中三尺消散于天地之间,一尺进了宝玉的旁边摆放的砚台,剩下的两尺,直接射进了宝玉的双眼。 煊赫级别的灵泉才气,已然是了不得的了。 虽然没有《临江仙》来得厉害,也升腾了宝玉的文火,让宝玉的百丈文山融化的速度,猛然加强了一瞬。 这一瞬,就融化了两寸的文山高度。 宝玉舒坦的喷出一口带灰色的烟气儿,从老掌院手里拿了纸张,告辞离开。 老掌院傻乎乎的看着宝玉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诡异,漂亮。 老脸灿烂成一朵花儿,对罗长缨道:“长缨啊……” “想都别想!” “算老头子求你了,就让老头子收了宝哥儿当个弟子吧。” 罗长缨含笑看了罗婵娟一眼,对上老掌院灿烂的笑脸时,脸色就冷成了一片寒冰。 只听罗长缨斩钉截铁的道:“想都别想!宝哥儿只是个秀才,他的恩师,最多也只能是举人夫子,这是咱们青庐山文院的规矩!” “那就等他成了进士我再收!” “哼哼,还轮得到你?” 罗长缨一点都不给面子,拖着罗婵娟的手,丢给老掌院一个骄傲的背影。 老掌院捂住心口,只觉得心疼、肝颤,白胡子都要愁黑了…… … 回到居舍,宝玉立马让袭人擦干净桌子,把书写了诗篇的纸张,慢慢的铺开了,仔细研究。 才高六尺,煊赫篇章? 不对啊,这首诗怎么看,也到不了煊赫的水准。 宝玉觉得奇怪, 而且, 总觉得有些事情自己没注意到。 ... PS:为一天百章加更。这是人名啊,不是一天发一百章,会死青蛙的。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杀龙夺爵 【不可能才高六尺,绝对不可能!这首诗的水准,还没到煊赫级别的程度!】 宝玉研究了很久,都没找到半点头绪。 干脆,拿出造竹纸,把《三国演义》的第三回,全部誊写了出来。 直到第三回的末尾…… 中军校尉袁绍挺身而出,道:“今上即位未几,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非反而何?” 卓怒曰:“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袁绍亦拔剑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两个在筵上对敌。 写及此处,宝玉搁笔停墨。 突然,一匹赤红骏马从旁边的十扣纸上奔腾而来,虽然体型细小,但是毛发、神态,全都栩栩如生。 赤兔猛的一甩鬃毛,如同箭雨般的才气就透射了这一叠,书写着《三国演义》第三回的造竹纸。 只见这第三回的末尾,蓦然多了一种苍凉古朴的颜色, 如同青铜,十分犀利。 纸张之上,也缓缓浮起了一柄利剑。 宝玉蓦然大笑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描写赤兔马的名动诗词,竟然有了煊赫级别的水准。 原来《三国演义》里的诗词,与演义通篇都有着极为密切的牵扯。 被全文带着,诗词就做了才气的承载。而他誊写的《三国演义》,虽然字数过多,不能如同策论一般遍布才气,却能利用其中诗词的才气,幻化出无比的威力出来。 【任何的文章,哪怕是下九流、打油诗都不是没用的,这儒家大周,眼光真的是狭窄太多。】 宝玉想起老夫子说的大唐,再看看儒家大周没出现过的章回体小说,缓缓的陷入沉思。 而在这个时候,整整的一柄利剑,已经完全的显化出来。 只见这柄宝剑剑柄漆黑、细长,没有护手,前端直接是通体亮银的剑锋剑体,闪烁锋锐而霸气的寒芒。 天地之间,陡然如同洪钟大鼓,铿锵出两个醉人的字眼来。 剑名倚天,杀龙夺爵! 霸者之剑,天下无双! 倚天剑? 竟然是倚天剑! 这个名字,真真的让宝玉如雷贯耳! 宝玉连忙上前,手掌抬起,就要握住倚天剑的剑柄。 可是手掌是抓了上去,却抓了个空,好像这柄剑只是个虚影,完全的拿捏不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宝玉凝神思索。 而在这个时候,整座青庐山,都被这洪钟大鼓般的声音震颤起来。 策论夫子刘振海,正和书法夫子谈论才学,听到这个声音,两人互相对视,久久不能开口。 许久之后,刘振海才干涩的道:“霸者之剑?杀龙夺爵?谁搞出来的东西,在咱们这,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书法夫子摇头道:“要是论起剑道篇章,贾三甲才是当今的第一,可是贾三甲远在金陵,又是谁搞出来一个杀龙的霸者之剑?” “管他谁搞出来的呢,反正我觉得,要不是后台够硬,这家伙活不了了。” “没错,又是霸者又是杀龙的,要是在金陵城跟贾雨村怼起来还有的活命希望,起码贾雨村讲道理。可是在咱们这,那个霸龙进士,真真的是个不讲道理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嘘,慎言,你也不想活了?” 两个夫子缩起脑袋,干脆挂了闭门读书的牌子,谁也不想理了。 而在后山一处清幽的山谷,数夫子莫寰仰望高空,怅然叹道:“搞什么?这又搞的什么机锋!还嫌不够乱吗!” 干脆咔嚓封闭了茅舍小院,只留下头顶一个巴掌大的洞口,供他到了夜里,还能仰望星空。 “哪个不要命的,没来由的招惹罗长缨那个霸道的女人。刚才就打穿了白云,让我看不到云卷云舒,这要是打到晚上,不更是要耽误我推理星辰周转,万物轮回?” “罢了,不管是谁,反正都是没命留下了。” 几个夫子各有各的想法,但是做的事情,却又出奇的一致。 那个罗长缨,他们是谁也不敢招惹的,全都挂了闭门读书的牌子。 而且,很显然的,这不躲灾不躲难,就是要躲罗长缨的习惯,是从上往下传下来的。 只见那些还在大打出手的院士们,全都呆愣了神,对视一眼,也都是满满的好奇心。 “谁干的?” “我觉得,可能是宝哥儿。” “不会吧,这样的阵势,唔,真有可能是宝哥儿闹出来的,但也有可能是有人路过呀。” “没错,肯定是有人路过,那我们就不参与了?” “当然不参与,又是霸者又是杀龙的,明摆着要惹恼了罗长缨。” “好吧,休战!” “都回去,挂上闭门读书的牌子,别给罗长缨当了出气筒!” 于是,院士们‘友好’作别。 这个时候,宝玉还在皱眉思索。 凭空出现了一柄利剑,但又拿不到摸不着,出来了有什么用? 宝玉正想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往旁边一看,却是王善保和袭人表情古怪的僵硬在原地,好像是不能动了。 “别担心,老头子我,只是不想被人吵着罢了。” 老掌院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翻阅宝玉的手稿。 “三国演义?这种文体有点难登大雅之堂,可是,真真的好看,让人入迷!” 老掌院把前三回看完了,意犹未尽,翻看宝玉剩下的造竹纸。 上面的空白,委实让老掌院好像老饕吃了半口难以言喻的美食,剩下的却被人抢走了一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后面的呢?袁绍有没有被董卓干掉?那桃园三结义的兄弟,到底又做出来什么漂亮的事情?” 老掌院急不可耐,只想一口气把《三国演义》看完才好。 宝玉耸了耸肩膀,苦笑道:“还没写完。” “那就快点写!” 老掌院飞快的拿出一块墨条、一叠纸张,塞给宝玉,满怀希冀的盯着宝玉。 宝玉刚想摇头,乍眼看见墨条和纸张,不动声色的一起塞进怀里,想用普通的纸墨书写。 【大气啊,老掌院大气!】 宝玉偷偷乐道。 老掌院给过来的一叠纸色泽雪白,分明都是五百两一张的十扣纸,起码二十几张; 而那快墨条,通体如同暖玉,散发醒神清香,应该就是著名的庐山松烟墨了。 虽然不是罪墨一缺,但这没有白霞仙子怨念的庐山松烟墨,已然是灵脂墨中的极品物件,是能够书写十城共举级别的篇章的好宝贝! 【好好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我就那么一丁点极品好墨,全用在书写《临江仙》上了。有了这庐山松烟墨,只要翻出几篇十城共举的篇章,就能快速的熔炼文山!】 看在‘好处’的份上,宝玉暂且把倚天剑的事情放下,铺开造竹纸,要誊写《三国演义》的第四回。 可是,突然间,高空血云滚滚, 一股子汹涌戾气,瞬间压垮了纯木搭造的坚固屋舍。 周围噼啪作响,组成屋舍的大木扭曲、折断,又碎成针尖大小的木屑木粉。 宝玉只来得及把袭人和王善保扯过来,四周空间就是哐当一声,震成了有着无数漆黑裂缝的破乱空间。 罗长缨一身铠甲戎装,手持三丈长的方天画戟,从天空缓缓落下。 而在罗长缨的旁边,是劝说不及,满脸焦虑神色的罗婵娟。 “宝哥儿,你可真会找事,就拿着我家长缨不放了是吗!” 罗婵娟看似怒骂,却一直给宝玉打眼色,想让宝玉赔个礼,道个歉,她再从中周旋,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可是罗长缨,显然不给宝玉这样的机会。 只见罗长缨高声厉啸,画戟如龙,直射宝玉的面门。 “霸者之剑?杀龙夺爵?你这是当着整座青庐山文院,当着整条青庐山山脉八百妖族的脸,要踩本姑娘的脑袋上呢!” “贾宝玉,你真是不知死活!” 宝玉满脸苦笑,他真的没这么想。 这样说他,真的是十分冤枉。 而在一旁,老掌院的表情也能苦的滴出水来了。 先前罗长缨压迫性的力量,虽然被他护住了两丈方圆,但是此时,罗长缨已然含怒出手,更是用了方天画戟。 这一击,怕是连他都不能轻易接下。 “长缨,且慢动手。” 老掌院一边劝说,一边飞快书写了诗词。 以老掌院的院士文位,竟然逼得要用纸上谈兵,来抵挡罗长缨的方天画戟。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刹那两句诗词出手,漫山遍野,顿时涌来了藤条无数。 无数的藤条、荆棘,在老掌院和宝玉等人的身前,凝成一块巴掌大的盾牌。 与此同时,更多的荆棘、藤条缠绕住罗长缨的方天画戟,把方天画戟连同罗长缨,狠狠的捆锁在整座青庐山山脉之上。 “用整条山脉锁人,好大的手笔!”宝玉惊声叹道。 “你还有空感叹?想着怎么让长缨熄了真火吧!” 老掌院无奈叹道。 宝玉撇撇嘴,冷声道:“让她熄了真火?平白无故的打碎了我的房子,这又要杀了我,我还要给她道歉不成?” “人在屋檐下,你不得不低头啊!” “这也要看在什么时候,” 宝玉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眸冷漠黑亮。 一点,都不肯让步。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自家姐弟 “你还有理了是吧?” 一个霸道之剑,一个杀龙夺爵, 这天地间回响的两句话,哪个不被她代入到自己身上了? 罗长缨越想越气,通体血红色的精血气息,伴随怒火,也就越发的旺盛起来。 罗长缨的手掌猛然一颤,整条手臂上的铠甲都寸寸碎裂,露出雪白的胳膊出来, 但就是这雪白、滑嫩,甚至纤细的胳膊,猛然抬起方天画戟,把无数条捆锁的荆棘、藤条一起挑了起来,连着这座近千丈高的青庐山峰,仿佛都要被高高举起。 这感觉是很奇怪的。 罗长缨站在山上,没有飞行,可她手里的方天画戟,竟然好像要把整座山峰连着自身,给一同挑飞了出去。 脚底下轰隆作响,似乎有深埋大地的巨石,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扯的寸寸崩裂。 罗婵娟赶紧抓住罗长缨的胳膊,对宝玉劝道:“你就别说话了,让我劝劝她,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不会有事!但是不说,绝不可能!” 宝玉慷慨陈词道:“我只是写了一篇文章,这天地异象是什么,会出来个什么东西,我是一概不知。又不是写诗作词,还能刻意讥讽嘲笑了?” “罗长缨,就因为出了个霸道之剑,就因为出了个杀龙夺爵,你就跑出来,二话不说的打碎了我的房子,还要出言恐吓我,还要用方天画戟指着我?” 宝玉瞧了眼脚下,看见整座山峰还在轰隆作响,讥笑道:“怎么?现在还要把整座山峰拔起来砸我? 好啊,你来砸! 只是一点误会,你就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真是好威风,好脾气呢!” 罗长缨气得浑身发抖,怒然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就是不敢!” 宝玉的声音更怒,咬牙道:“我是开国公府的嫡子,这里是青庐山文院,不管其中的哪一条,你都不能明目张胆的杀我!你只是虚张声势,要显摆你霸龙进士的威风!” “好威风,好煞气呐!我贾宝玉受教了! 打从上了青庐山以来,我看见的,就是你不得举人夫子的尊敬,只有惧怕!就是你没有同僚院士的友谊,只有如避蛇蝎!就是你没有对长辈的敬意,只有那不值一提的霸道和自负! 且看看吧,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除了我们这些在场的,哪里还有谁过来了? 举人夫子们不过来,是因为他们怕了你,知道你是个不讲理的!院士们不过来,也是因为他们怕了你,知道你是个不讲理的! 而且,乐夫子如此焦急,只想让我道歉,卑躬屈膝的去抹平你的怒火,也是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你,霸龙进士罗长缨,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蛋!” “真好啊,只是天地异象的两句话,你就要喊打喊杀,那么你封号霸龙进士,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当朝陛下,没有直接诛杀了你!” “我真是奇怪了,当今陛下如此贤德,怎么会给你罗长缨封号霸龙?你罗长缨,到底在哪一方面, 有半点封号进士的胸襟气度!” 罗长缨睁大了惊异的眼睛,看着宝玉的说话像铅块似的一句一句的落下来。 自然她不能,也不愿意认同宝玉对她的评判简介,但是她也无法摆脱这些句子透射到她心上的影响。 罗长缨暂且懵懂着双眼,没有回答。 罗婵娟已经吓得呆了,手指不断的指着宝玉,但是到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虽然不愿意,但是罗婵娟必须承认—— 宝玉所述说的这些,句句在理。 相比于一个德高望重的封号进士,罗长缨在很多方面,真的更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老掌院盯着宝玉,眼中的赞许已经无法用言语能够表达。 好个宝哥儿, 好个文人风骨呐! 自从罗长缨得到了霸龙的封号,有多久,没有人敢对罗长缨说上一个不字了? 可是宝玉不只对道歉说不,还有理有据,句句抨击到了罗长缨的心底。 这,真的是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好啊,这开国公府,到底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我就说过,有大功于江山社稷的青丘狐族,不会如此简单的就要没落!” 老掌院捋须赞叹,再看罗长缨时,已经是一片淡然。 “长缨,你该懂得了,老头子以前不去说你,是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是被这样的后辈抨击,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感触吗?” “没有!” 罗长缨怒目而视,攥紧方天画戟。 “什么胸襟?什么气度?这些都不重要!长戟在手,天下之大,没有什么地方,我罗长缨不可去得!” “那你去皇宫啊!去青埂峰找白狐尊者啊!” 宝玉满脸讥笑,恨声道:“不然你也可以试试去中都城,看看我贾府一门双国公,到底会不会怕了你这个霸龙进士!” 闻言,罗长缨猛然扩张了瞳孔。 皇宫? 青埂峰的白狐娘娘? 罗长缨咽了口唾沫,以她的骄傲,也不敢说去这两个地方走上一遭。 而宝玉说的一门双国公,同样是她招惹不得的。 要说政见之争,或者小打小闹,贾府总是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但是,如果真的打上门去,要彻底的撕破脸面,区区一个封号进士,还真不看在贾府的眼里。 “老祖宗,史太君……” 罗长缨吐出这两个名字,说的却是同一个人。 而正是这个耄耋已老的妇人,曾经高举龙头拐,硬是把她打出了三千里开外。 突然,罗长缨冷笑开口道:“贾宝玉,你可知道当今的几位皇子,到底是哪一个,最为优秀?” 宝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拱手道:“自然是大皇子,贤王水勿语。” “错!最有能耐的,天赋最高的,其实是北静王水溶!” 闻言,宝玉神色大变。 只听罗长缨狰狞笑道:“大周皇族,每一个修习的都是龙脉九品正法,其中三皇子水溶,十五岁就修行到了第四条龙脉,相当于封号进士的实力,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修了儒家法门,成了第一个不修习龙脉九品正法的皇子?” “为何?” 宝玉的脸色阴冷起来,是一种怒火中烧的阴狠。 “是因为我!” 罗长缨狂笑道:“是本姑娘打碎了他的本源龙脉,废了他的龙脉修为!贾宝玉,就算那最强的皇子,本姑娘都能灭了,还怕招惹你一个区区贾府? 废了水溶,本姑娘照样封号霸龙,就算不能征战沙场,就算不能出将入相,那又如何?本姑娘在这青庐山,照样逍遥自在!” “我怕你?我不敢杀了你?贾宝玉,接招!” 罗长缨蓦然斩断所有荆棘藤条,长戟如龙,直戳宝玉的面门。 而宝玉只是冷笑一声,往后侧了一步。 没错,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和罗长缨掰腕子的能耐。 但是在青庐山文院,罗长缨也杀不了他。 只见老掌院手指一点,凝合能铺展百里的藤条荆棘转化的盾牌,就挡在了方天画戟的必经之路。 可是这个时候,猛不丁的,方天画戟往旁边一拐,竟然越过了宝玉和老掌院,狠狠的从倚天剑的剑影中,穿梭而过。 与此同时,罗长缨追着方天画戟,瞬间出现在数百丈的高空之上。 呃...... 老掌院蓦然跳脚。 “罗长缨,你无耻!” “哈哈,那也是跟您老学的。” 罗长缨得意笑道:“宝哥儿,你说的对,从一开始,本姑娘就没想杀了你。” “但是,有一点,你是真的猜错了。” 罗长缨笑得花枝乱颤,道:“别以为本姑娘猜不透你的心思,你是怕我憋着火,在青庐山文院给你使绊子,让你过得不安稳,所以连篇痛骂,要把矛盾激发出来,要和本姑娘也立个十年八年的,或者二三十年的约定? 哈哈,本姑娘可没蜗足那么白痴,跟你玩这种游戏。 不过,你也别担心,咱们之间的关系,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回事? 宝玉的脑袋晕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倚天剑的方向。 空无一物, 倚天剑,就这么的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被罗长缨给夺走了! 罗长缨把玩方天画戟,看着兵器上不断闪烁的冷冽流光,自得笑道:“我拆你的房子,就是想激怒你,本以为还得多费点力气,没想到你也跟本姑娘演戏,那就足够了。” “按照关系算,你该叫我一声姐姐,可就是这声姐姐,让我没法抢你的倚天剑呢。不过现在好了,你骂我,我生气,冲动下抢了剑,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唔,就是这么简单,就是为了一张脸皮。” 说着,罗长缨化作血红赤光,蓦然消失。 宝玉傻乎乎的看向老掌院,问道:“谁说的罗长缨是个小女孩?” “你说的。”老掌院肯定点头。 “谁说的罗长缨就是个任性的白痴?” “也是你说的。”老掌院抬头看天。 宝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想杀人了。 面对罗长缨,他真的没想那么多,毕竟出的天地异象招惹了人家的忌讳,道歉什么的,无所谓啊。 但是,就在他想把事情圆过去的时候,老掌院用神念给他传了音……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可与天争 宝玉磨着牙,恨恨的道:“好吧,就当是我说的,我也不说什么你坑了我,但是老掌院,你总得让我知道一下,这霸龙进士,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吧?” “我也不知道。” 老掌院的脸面挂不住了,嘿嘿笑了一声,突然消失。 宝玉看着剩下的满目狼藉,欲哭无泪。 这可是,他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 罗婵娟噗嗤一乐,想了想,往宝玉那边走了过去。 “长缨是任性了一点,但她比谁都要聪明呢。你明明听我的就好,偏偏听老掌院的,他可是上过不少次大当了。” “我哪里知道这些?”宝玉拍了拍脸颊。 “怎么,心疼倚天剑了?” 宝玉摇了摇头。 心疼倚天剑?这个真没有。 要说倚天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看罗长缨这样花费心思,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可是有一点,罗长缨还告诉他了——他和罗长缨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还要喊声姐姐? 宝玉把目光放在罗婵娟的身上。 罗婵娟出口成章,用才气幻化了圆桌杌凳,又看宝玉,宝玉也很有眼力的让袭人准备了茶水,奉在桌上。 罗婵娟一边喝茶,一边笑道:“其实说起咱们的关系,也算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原来,罗长缨和贾元春一样,也曾经是皇后宫里的女吏。 那时候罗长缨是后宫的女吏之首,贾元春只是个刚进去的女吏罢了,要不是贾府的荫庇,怕是只能做个宫女。 罗长缨护了贾元春几回,贾元春也投桃报李,十余年的时光,两人已经是无话不谈的金兰姐妹。而就在罗长缨犯下大错的时候,也是贾元春求了老祖宗出面,保了罗长缨一命。 说到这里,宝玉苦笑出声,道:“值什么?既然是这样的关系,想要倚天剑的话,直接说不就行了?” “你会给?” 罗婵娟丢了宝玉一个白眼。 宝玉偏头想了想,撇嘴道:“会给。” 坚定的语气,真真的吓着了罗婵娟。 “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倚天剑是天地认可的霸者之剑,能够附加在武器上,增加霸道的六成威能,可比树参小人珍贵多了。 这样的宝贝,你还会给?” 宝玉认真想了想,还是说道:“会给。” 没错啊,肯定会给。 罗长缨既然是贾元春经历过生死的金兰姐妹,区区一柄倚天剑,当然是会给的。 宝玉没有修习什么霸道的武器,将来也不会修炼这种法门,不给罗长缨,难道还要找个关系不好的送掉了? 更何况,虽然在罗婵娟的嘴里,罗长缨只是‘护’了贾元春几回, 但这个‘护’字,委实可圈可点。 如果不是关系到性命的,以贾元春的性子,哪里会求老祖宗出面? 想到这里,宝玉对罗长缨的怨愤,不自觉的消散一空。 罗婵娟深吸一口气,叹道:“果然是宝哥儿,真的大气,你也别觉得吃亏,长缨知道你要来青庐山,可是兴奋雀跃了好几天。 你书写《临江仙》的时候,她专门过去看了,还赶走了想过去的院士和夫子;直接给你玉鉴,也是因为咱们的关系。 长缨的玉鉴,可是很多年没有给出去过了。” 宝玉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那她和水溶……” “这个不用管,陛下都下了封口令,我不能说。” 言尽于此,罗婵娟起了身子,刚想离开,突然神色大变。 就连宝玉,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万物风尘化作龙卷,而那龙卷的风眼,正在书写了《三国演义》前三回的造竹纸上。 罗婵娟被风吹动发丝,抛却夫子举人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这般剧烈风啸下,冷不丁的被猛然狂暴的烈风卷了出去。 宝玉燃烧才气,用王善保教的马步站稳了,另一只手,连忙把罗婵娟扯进怀里。 “放开。” 罗婵娟燃烧才气,从宝玉身边侧开了一步,仔仔细细的打量这狂风怒卷。 只见轻飘飘的造竹纸在风中不断旋转,慢慢的,沁出一道雪亮的剑尖。 天地蓦然轰隆,以比倚天剑更为锐利,也更为宏大的声音震荡了八面青山。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路见不平,万物皆斩! 万丈高空之上,陡然滑下两排硕大的血字: 剑为无名,师出有名! 意气之剑,可与天争! 这…… 可与天争? 宝玉的眼睛蓦然瞪圆了。 就算是倚天剑,也只是落了个可以斩龙夺爵的判定,可这新出来的一把利剑,竟然是, 可与天争! 这苍天碧土,那要比什么龙啊,爵位啊,厉害了多少倍? 宝玉激动得浑身发抖。 而此时,后山刚刚温了醇酒,想要悠闲一下的老掌院,酒盏蓦然跌落,溅射点点酒泉。 可与天争? 这是书生意气之剑! 老掌院站起来,来回踱步,手指哗哗乱动,恨不得要跑过去,抢了宝玉的无名剑才好。 可是这时,老掌院猛然握住腰间剑柄,长哭一声哀嚎,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书生意气之剑啊,这少年意气,我还留着多少?”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此等剑魂,就是年轻人的至高之剑,论起级别,比那霸者之剑还强悍了几分。” “霸者之剑、王者之剑、枭雄之剑、君子之剑……这些个剑魂,老头子多少都能用得,但是唯独这书生意气之剑,老头子拿来无用。” “可是,这真真的是捅破天的宝贝啊!” 老掌院瞪着滚圆的眼睛,泪水流出来,又突然仰天大笑。 只是《三国演义》的前三回,就演化出了霸者之剑和书生意气之无名,要是接着写下去,又会有何等辉煌? 贾宝玉到底是青庐山文院的, 这还有, 大把的机会呐。 “很好,宝哥儿,老头子还就不信了,以老头子学士的文位,还做不得你的老师。” 老掌院狂笑着抓起酒壶,一口闷掉了整壶醇酒。 而在那遥远的天际,罗长缨蓦然呆滞,一种莫名的杀机,无端端的锁定了她的心口。 “书生意气之剑?都是一篇文章演化的,那不是说……” 罗长缨傻傻的笑了两声,再看手里的方天画戟,感觉就不是味道了。 霸道之剑首先显化,而在霸道之剑的后面,又有书生意气之剑紧随而来。 岂不是说, 自己煞费苦心折腾来的宝贝, 其实是…… 被撵出来的丧家之犬? “霸者之剑增幅六成威能,书生意气之剑,那可是能让剑术倍增、剑道威力倍增,同时剑道领悟倍增的绝品,这,还真是被撵出来的丧家之犬!” 罗长缨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但是回想起来,还是认了命。 书生意气这东西,她早就没有了。 然而霸气,她多的是!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这是最适合我的。” 罗长缨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是再怎么安慰,她都感觉不是个滋味。 而且,那天地间冥冥中的一种杀机,已经到了近前…… 宝玉转过头,见王善保和袭人都站稳了,这才想收起书写了三国演义前三回的纸张。 可是, 突然, 那闪烁寒芒的剑尖,猛然爆射三尺有余。 整个剑体,完全的显露了出来。 只见这是一柄剑刃银白,剑体幽紫,而那剑柄,却是两侧分开,可以正握、反握都用上最大力气的妥善造型。 只是看了一眼,宝玉就仿佛看见一个暴怒的少年,剑光围绕周身狂舞,把千军击穿,上将削首,更能直破龙驾凤鸾,那无双的利刃,犹自是滴血不沾。 “好兵器!” 宝玉刚刚赞了一声,就见无名利刃直射高空,向着不知何处去了。 又要没了? 倚天剑的事情,宝玉没怎么心疼,但是这一次,真的是心疼狠了。 只是看了一眼,宝玉就爱上了这柄剑,似乎这柄剑是量身为他打造的,是最合适的佩剑! 书生意气之剑啊,路见不平,万物皆斩啊…… 宝玉觉得自己和这把剑一样,为了登上圣人高峰,愿意披荆斩棘,不惧千难万阻! 这柄剑的风骨,真真的是和自己一样! 宝玉心痛、难过,恨不得长出翅膀来,追着把这柄剑拿回来。 可是,到底是飞远了, 甚至宝玉此时,已经看不到剑光的英姿。 “没了?” 宝玉呢喃叹道,怅然若失。 罗婵娟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没了,是跑去追杀长缨去了。” 果不其然,宝玉抬头看去,就见一道犀利的剑光,追着一朵赤红血云在高空而走。 血云里,罗长缨狠狠的瞪了宝玉一眼,愤然道:“快把它收起来!不然我就把它给打个稀碎!” 宝玉比罗长缨更委屈,摊开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收取呢。 对于这点,罗长缨是清楚的,要是宝玉懂得收取的法门,也不会让她轻易夺走了宝贝。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柄剑魂,竟然好像有灵性一样,非要追着本姑娘砍!” 罗长缨恨恨骂道,但就是没有还手的胆子。 宝玉也清楚这点——以罗长缨封号进士的实力,方天画戟舞动起来,瞬间就能把剑魂打碎。 但是剑魂,可不是能随便打碎的。 ...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首席闲人 一旦剑魂破碎,世人不知道在何处的剑冢,会比发了羊癫疯的疯子更恐怖。 谁也不知道剑冢从何而来,位于何处,但是要有人被认可的话,就会发来各类的利剑。 贾雨村的君子剑,就是来自于先辈的传承。 而贾雨村的先辈传承下来的那柄,正是从剑冢的手里得到的了。 这神秘的剑冢,没人愿意招惹。 “宝哥儿,本姑娘认怂了,你快点想想办法,让这东西滚开!” “该死,本姑娘的速度竟然没有它快,宝哥儿,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姐姐,快想想办法!” 罗长缨已经有点发疯了,这书生意气的剑魂,竟然让她的霸道意境全部失效。 威武的方天画戟,在得到霸道剑魂之后,通体闪烁凛冽铜光,更显霸气无比。 但是, 此时的方天画戟全部消去了光芒,似乎笔直的长杆,都弯曲得像是个卑躬屈膝的猴子。 罗长缨是封号进士,用文火凝练的精血。满身的力气,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但是也不敢对剑魂出手。 就怕捏碎了,打爆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宝哥儿,贾宝玉!” 罗长缨疯狂大叫,就是不肯离开宝玉头顶的这个圈子。 离开了也没用,不管在哪里,书生意气的剑魂,就是追着她斩。 “去看那篇文章,从里面找找办法!” 罗长缨焦急大叫道。 宝玉点点头,慢悠悠的走到造竹纸的旁边, 慢悠悠的把《三国演义》的前三回看了一遍, 这才悠闲自在的兀自思索: 书生意气的剑魂,与其说追的是罗长缨,倒不如说是追的那柄霸者剑魂。 从已经书写的文章上看,霸者之剑来源于董卓的佩剑,而书生意气的剑魂,就是来自于袁绍的佩剑了。 要是别人看了,或许还会迷惑很久,但是宝玉看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在跟董卓对敌的时候,袁绍还很年轻,是个冲动莽撞的,但是袁绍的气节、羽翼,已然都接近丰满。 后来曹操发了矫诏,袁绍第一个响应,也是共同讨伐董卓的诸侯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 袁绍身为联军的盟主,不仅讨董成功,董卓也因为兵败失去了威慑力,被李肃等人联合吕布,共同斩杀于殿前。 也就是说—— 这霸者剑魂,天生被书生意气的剑魂克制! 而且,书生意气的剑魂,也绝不会放过霸者剑魂…… 宝玉噗嗤一乐,仰头笑道:“罗家姐姐,这剑魂追的不是你呢,你只要把方天画戟丢掉了,保证没事。” 噗,罗长缨差点喷出一口憋屈的血。 丢掉方天画戟? 丢掉霸道剑魂? 说笑呢是! 且不说方天画戟是她的成名兵器,就那增幅六成威力的霸者剑魂,她也绝对不舍得丢弃的! 费尽心思才顾全了面子,也找到了理由抢了宝玉的东西,这随手就丢掉了? 而且罗长缨很清楚的明白,只要她敢让方天画戟离手,这缩成鹌鹑的霸者剑魂,立马要被打成个稀碎。 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啊! 罗长缨高声怒骂:“宝哥儿,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点找办法让剑魂停下来!我赔你宝贝,赔你宝贝还不行吗?只要我有的,你尽管说话!” “我可不信你,你没脸没皮。” 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罗长缨哇哇大叫, 如同香墨一般亮黑的嘴唇,都憋屈得带上了浓郁的紫色。 罗婵娟反而乐了,笑道:“好了宝哥儿,你就找找办法吧。嗯,你信不过长缨,能不能信过我?总之,我会给你满意的补偿就是。” 说着,罗婵娟忍不住怜悯的看了眼漫天乱蹿的罗长缨。 早知道宝哥儿愿意送了霸者剑魂,长缨呢,你又是何苦来着? 想到这里,罗婵娟忍不住摸了摸胸口,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露出坦然的笑。 “宝哥儿,你就想想办法吧。” “行,就是是看在您乐夫子的面子上。” 宝玉翻了个白眼,把所有的纸张都收进了软黄玉砚台里。 随后,剑魂立马缓慢了下来。 呃~~ 无语…… “你作死!” 罗长缨猛然落在宝玉的身前,乌黑漂亮的眼珠瞪着宝玉,眼白都渗了血丝出来。 许久,突然一跺脚,把个坚硬的半山腰,咔嚓跺成了细碎的乱石头滩子。 旁边的小溪都被强行改了道,顺着碎石头的缝隙,淅淅沥沥的往山下去了。 “好好好,宝哥儿,算是本姑娘被你摆了一道。婵娟,把该给的给他!” 罗长缨愤然骂了一句,就这样跑着,往后山轰隆隆的去了。 一阵如同闷雷的声音滚过,这青庐山的青山绿水,不知道被糟蹋了多少遍。 而自从宝玉塞起了造竹纸,无名剑就好像没了动力,慢慢的飘落回来。 叮叮, 无名剑触碰着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没了才气作为动力,看起来软绵绵的。 宝玉伸手去摸,还是摸了个空,笑道:“已经有了个无名小君子了,你再叫这个名字不好,以后…… 嗯,叫你青釭剑好不好?” 倚天、青釭,是董卓珍藏的两柄宝剑。 无名剑叮叮了两声,等宝玉取了《三国演义》前三回出来,就整个没进了纸面里,再也没有动静了。 宝玉笑了笑,对罗婵娟伸出手。 “你啊,还真是……” 罗婵娟叹口气,突然觉得,这宝哥儿,怕是比罗长缨还狡猾。 明明知道收起《三国演义》,青釭剑就会没了支撑, 不对,应该说,这青釭剑的每一分动作,宝哥儿都有才气消耗的感觉才对。 青釭剑是宝哥儿书写的篇章幻化,出去发威,一是消耗篇章的才气,二呢,也会消耗宝玉的不少才气。 宝玉分明就是装样子,一定要罗长缨出丑才行。 “宝哥儿,你真是太不地道了。” 罗婵娟无奈的道。 宝玉撇撇嘴,说他不地道,抢他东西的罗长缨又怎么说? 宝玉眉开眼笑的看着罗婵娟取出一卷丝绸,凑过去接来了,就要打开观看。 “先别忙。” 罗婵娟挡住他,道:“这东西,本来不想给你的,但是你有了剑魂,就对你有很大用处了。” 宝玉点点头,先把丝绸塞进了袖口。 随后,就见罗婵娟给他整理了一下长袍,笑问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可知道项庄项剑客,当初舞的是什么剑?” 宝玉摇了摇头,历史上关于项庄的记载,真的很少。 罗婵娟蓦然后退,不像是走,而像是飘。 脚步腾挪间,荡起无数烟尘。 只见罗婵娟手中蓦然闪出一柄长剑,翩翩起舞,看起来极为漂亮,而那威力,更是所想披靡。 宝玉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漫天剑气冲霄而起,无数剑光闪烁,让他分不清哪里是剑,哪里是人了。 稍后,罗婵娟收剑而立,笑道:“可看清楚了?” 不是问的宝玉,而是对王善保询问的。 王善保木木的点了头。 罗婵娟含笑道:“很好,教给你们家宝二爷,让他好生练习。” 这一次,王善保先看了宝玉,见宝玉点头,这才表示答应。 “你倒是个忠心的。” 罗婵娟赞了一声,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娇笑传于宝玉的耳边。 “宝哥儿,等你有了君子剑,就把剑魂附着了吧。那君子剑,才能与书生意气的剑魂,相得益彰。” 宝玉有点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这青釭剑,他是真的喜欢。 但是剑法有了,这君子剑,他又上哪里去找去? 而且,宝玉修习的是儒家法门,虽然身子骨好了,力量不弱,但是跟儒家进士的言出法随相比,剑道的威力,委实是差了太多。 “爷,什么时候练剑?” 王善保凑来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叹道:“有时间再说吧,反正用处不大。” 吩咐了王善保去砍伐树木,袭人去弄些吃食,宝玉靠着一堆碎石头坐了。 掏出罗婵娟给的丝绸小包,刚刚打开,眼睛猛然瞪成滚圆。 只见这丝绸小包打开两折,上面就显出字迹来。 宝玉仔细看完,这神情,就难以忍耐绝对的狂喜。 【竟然是文火炼体的法门!】 【这可是罗长缨的看家本事,竟然教给了我,看来姐姐跟罗长缨的关系,果然是生死相交的金兰姐妹!】 宝玉大笑出声,喊道:“善保,快点回来,回来教爷练剑!” … 蜗足在藏书阁等了几天,没见到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纳闷了,贾宝玉怎么不来读书?难道他真的不在意这么多的古籍了?” “一楼的你不在乎,你上二楼啊,我给你的,可是能通览全部三层的手牌!” 蜗足气愤无比,怕被人见到,他已经在藏书阁窝了十天,滴米未进。 当然,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新晋的秀才们也在藏书阁窝了十天。 蜗足愤然看着那些秀才,甩甩袖子,走出了藏书阁。 外面天高云淡,山风清凉。 蜗足来不及吃饭喝水,直接到了宝玉的屋舍,却看见原来的屋舍以及山洞都碎掉了,只剩下一个新建成的屋舍,周围围着类似于以前的篱笆。 而宝玉,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柄木剑比划。 蜗足猛然咬紧了牙, 贾宝玉, 你他么的, 好清闲呐!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命如长缨 木剑? 你不去读书,竟然玩起来小孩子的玩具了? 蜗足气得浑身发抖,但是,脸上努力挂起微笑,向着宝玉走去。 宝玉练习完第十九遍剑舞,本想凑个整数,脸色却是略微发白,躺在王善保给他制作的藤椅上喘气。 项庄剑舞和罗长缨的文火炼体相辅相成,效果真是不错,但这才气的消耗,实在让他承受不起。 【十天就增长了三十斤力气,后面不会这么快,但也慢不到哪去。】 宝玉思索着,觉得不舍得,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把觉得应该把文火炼体的事情先放一放。 在宝玉的心里,还是想要成为圣人。 【我有百丈文山,才气雄厚,而且诗词歌赋上面也是不缺,能够很快的增长才气,但这文火炼体的消耗,简直就是无穷无尽。 无穷尽的消耗才气,同时无穷尽的强化肉身,要是到了最后,摘星拿月也是等闲,就算跟圣人比起来,也不知道孰强孰弱。】 宝玉抿了口茶水,突然苦笑起来。 别人都是没本事提升,可他呢,却在愁提升自己的法门太多,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强悍的肉身,实在让宝玉羡慕,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就很羡慕健美节目上的肌肉壮汉, 但是, 万载寿元的圣人,更是让身为文人的他无限神往。 出口成章,言出法随, 别说世人景仰的圣人,就算是举人、进士,那种谈笑间杀敌于无形的儒雅风范,都已经让他向往很久了。 想起进士,宝玉的眉眼就有点冷硬。 进士? 这个词语,让宝玉第一个想起了蜗足。 十年内成为进士,在出院大考上,斩杀蜗足? 十年? 不! 哪怕是一分钟、一盏茶的工夫,宝玉都不想让蜗足活下去。 只是因为上一代的争风吃醋,蜗足就当场碾压于他,甚至要杀了李贵…… 宝玉眯起眼睛—— 李贵是他的奶兄,论关系,无比亲近, 论平日的接触,虽然是最不显眼,却也是极为忠诚执行他的吩咐的好儿郎! 蜗足要杀李贵,那简直跟要杀了他自己,没有什么区别了! 宝玉的脸色越来越冷,几乎有了一丝罗长缨的沙场气度。 从百丈文山抽取的一丝文火,从三阴肺经开始,不断的吸纳阴属性经脉里的寒气,也不断的强化宝玉的五脏六腑,以及骨骼、经络、肌肉,乃至于皮肤。 宝玉的血气不断壮大,胸膛里燃烧的火焰,仿佛也被血气助燃,剧烈澎湃起来。 “蜗足……呵呵。” 宝玉突然一笑,转身站起。 而那熟悉到深刻在黑名单上的进士,也从一侧的方向,满脸笑意的缓步走来。 “宝哥儿,真是好久不见。”蜗足如沐春风的道。 宝玉笑得好像开春的花儿一样灿烂,急着迎上去,拱手道:“哎呀前辈,晚生正想去找您呢,这山中清苦,实在是什么都缺,过不得好日子啊。” 蜗足大笑道:“哪里过不得好日子?我看宝哥儿是清闲得很,别的秀才都在藏书阁读书,你倒是好雅致,在这里舞剑喝茶。” “读书挺累的,也得劳逸结合不是?” 宝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很受不得读书的清苦。 这神态,这表情,妥妥的一个纨绔子弟。 蜗足在心底愤然咬牙,恨不得把宝玉撕碎扯成个五马分尸才好。 读书累人? 要劳逸结合? 狗屁! 蜗足在藏书阁等了十天,除了第一天宝玉跑去浪荡了一回,其它的九天,哪里见着宝玉的影子了? 脸上还是保持笑容,劝道:“咱们文人,总归是要好生读书的。宝哥儿,前些日子是我晕了头,没来由的有了火气,做了不好的事情,今天来看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话。” “那正好!” 宝玉兴奋起来,伸手道:“我缺柄君子剑。” 闻言,蜗足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也把宝玉捏死了去。 君子剑? 张嘴的蛤蟆大喘气呐! 君子剑是剑冢发放的宝剑,与纸墨笔砚一般,同样分为千金和万两两个级别,且不说几乎不存在的万两剑,就算那千金级别的,成千上万年的累积起来,也不见多过一百之数了。 只有真正的君子,高风亮节之人,才能得到剑冢给的君子剑。 就算那剑道君子的贾三甲,连他这个进士都要礼让三分的剑道君子贾雨村,那柄君子剑,也是从上一代传承而来的。 蜗足苦笑不已,道:“宝哥儿,我还真没有,我的心性,哪里有资格得到君子剑?” “那就给把普通的吧,我要练剑。” 宝玉惫懒道。 蜗足想了想,点头答应,从自个的黑色古铜砚台里取出一把利剑,递给了宝玉。 “几百两银子的的东西,别嫌弃。” 蜗足如是说。 宝玉欣然收下,几百两的利剑,已经是上好的货色了。 蜗足见宝玉甩了个剑花,笑道:“剑舞之术只是小道,陶冶情操还行,但是咱们文人的根底,还是要多读书。” 见宝玉认可点头,就含笑离去。 宝玉看着蜗足离开的背影,眼神,不自觉的从蜗足的袖口,垂涎扫过。 能承载除了文房四宝外,别的物件的砚台? 蜗足不愧是个进士文位的,还真是有好宝贝。 王善保从旁边走来,自从蜗足来了,他就在一旁站着,神色紧张。 这时候放松下来,没忘了提醒宝玉:“爷,这家伙处处要讨您的好,作出一副尽释前嫌的姿态来,怕是要有动作了。” 动作? 宝玉笑了笑,道:“人家早就给我下了套,就等我入瓮呢。” 说着,宝玉从袖口里取出一块古铜色的通行手牌,放在指间,来回晃荡着把玩。 “要增长才气,首先要充实自己的学识。蜗足给的这块手牌是个阳谋,要是普通的文人,早就忍不住上了二楼、三楼,然而那藏书阁的楼上,不知道藏了多少机锋。” 王善保的眼神随着手牌来回摆动,铿锵道:“爷,那咱就不上去,不进这个套。” “多少摆个架势出来,省得这家伙打些别的主意,不好防范。” 仔细想了一会,宝玉还是收拾了些许吃食,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藏书阁第一层的第四排,通篇的《庙记》补全了文山里的残章,那么照理说,应该还有别的能够补全才对。 阳谋啊…… 宝玉突然觉得,蜗足的这个阳谋,对他同样有效。 最起码,直到今天为止,宝玉还没有对老掌院交出手牌, 去告了,他蜗足的一个黑状! 青庐山山脉的山峰连绵起伏,一片苍茫如海。 在那遥远更高的山峰之上,罗长缨一身戎装,气魄更甚儿郎。 “你啊,明明在乎宝哥儿,偏偏要打压他,拿点东西,还得弄出一副讥讽嘲笑的面孔出来。” 罗婵娟在一旁抚琴,一边轻抚瑶琴,一边含笑开口。 然而听到这话的罗长缨,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戴罪之身,还是别连累宝哥儿的好。 罗长缨靠着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曼妙斜倚,多少露出了点女儿家的娇弱来。 “什么都得找点理由,不能把宝哥儿牵扯进去。” 罗长缨抿嘴道:“你真以为老掌院是宠溺我?让着我?那些身为封号进士的院士们,也是惧怕我的胡搅蛮缠?” “难道不是吗?” 罗婵娟秀指轻轻拨动,弹出一长条的婉约旋律出来。 “当然不是!” 罗长缨蓦然回头,双眸怒火熊熊,冷冽道:“他们只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们只是…… 不想惹恼了将死之人,被本姑娘拉了垫背罢了! 我去找宝哥儿,要压迫宝哥儿,你以为那些院士不知道? 他们都知道,也都想出头好让宝哥儿拜他们当恩师,但是他们害怕,怕我当场斩杀他们,怕我一个快要被五马分尸的,做起事情来毫无顾忌!” 啪,琴弦突然崩断,炫起一道血色的霞。 罗婵娟吮吸手指,低垂着头,呻吟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我罗长缨,已经注定了身死的下场。” 罗长缨突然笑靥如同宛月,凄惨清凉。 “当今陛下雄才大略,胸襟气度,自然是我辈难以仰望,但是陛下龙体有恙,怕是撑不过三五年。等到陛下天去,能够接掌大位的,只有大皇子水勿语,以及三皇子……” 说到三皇子,罗长缨的眼睛一片柔亮,语气也温柔了下来,好像娴静的水波。 罗婵娟噗嗤乐了,笑道:“那可说不准,要是大皇子水勿语继位,铁定要把你五马分尸,可是水溶继位的话,以水溶的性子,他真舍不得杀你呢。” 闻言,罗长缨的笑容更美,轻抚如云的秀发,其中有三分温柔,又有七分甜蜜的宠溺。 “要是水溶继位,我怎么舍得让他左右为难呢? 唯有用手中大戟,替亲近的人儿,略微铺平点道路就是。” 一阵连绵琴音后,一十三道琴弦,全部寸寸断裂。 罗婵娟一掌拍碎瑶琴,忍了又忍,还是流出了眼泪。 这亲近的人儿,到底有谁? 罗婵娟觉得,应该会有自己,也有贾元春和三皇子水溶,或许还有宝哥儿。 以这个顺序开始,罗长缨会倾尽力量,直到不剩下一滴血。 千里走单骑…… 罗婵娟恍然明白,为什么罗长缨,会十年如一日的,苦修霸王枪法中的这一式了。 长缨的命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注定。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皇家丑事 快马疾驰,金装玉裹的国公府就收到好些个消息。 贾政纠结了很久,到底还是用了宝玉‘发明’的古怪的玩意。 把牙刷和牙膏用了,贾政觉得满嘴都是清凉舒坦,在梦坡斋的大椅子上躺着,例行公事一般,往正前方的内门顶部打出了一道狂暴的妖气。 只见那妖气如同野兽般嘶吼咆哮,把《忆秦娥》上的才气灵泉压制了。 随后化作一只蜷缩身子的青玉小狐,把装裱文章的黑檀木框,死死的围成了一个囚牢。 “这冤家,到底还算不错,还是秀才文位呢文名就传扬开了,《忆秦娥》也做了十城共举的篇章。” 贾政好像很随意的说着,又忍不住捋着胡须,兀自得意。 江流凑趣道:“宝二爷自然是个有能耐的,首榜首席,青庐山文院一十八枚玉鉴,这好多个事情,多少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个边儿。”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你可别当面夸他,他可禁不住你小子的油嘴滑舌。” 贾政红光满面的说道。 那边江流笑了笑,与有荣焉的道:“宝哥儿在外面得意,我们做奴才的,也是比以前风光很多了。只是,老爷您为什么压着宝哥儿的篇章?这十城共举的才气灵泉往外面一飞,陛下都得被惊动呢。” “你懂什么!” 贾政训斥了一句,还是眉开眼笑的道:“十城共举可是会加官进爵的,那冤家只是个秀才,加什么官?进什么爵? 再说了,陛下年事已老,这什么朝什么老臣的,跟新起的英杰,差距可大着呢。” 贾政说的含糊不清,但是江流跟随了贾政多年,这意思,也就听得明白。 什么朝什么老臣的,分明是说前朝老臣。 就是说陛下活不了多久,贾政是想等新皇登基后,才想让宝二爷出这个风头。 仔细想了想,江流对贾政的这个念头,抱有十分肯定的支持态度。 宝二爷要是出了十城共举的文章,铁定会被陛下召见,也就烙下了当朝陛下的影子,等新皇登基,就是前朝老臣,还是年轻不得势的那种。 可现在压着,新皇登基后再放出去,就是随着新皇初登大宝一起涌现的英杰。 别说好处更多,要是推波助澜一次,说不定还能成了随天命而来的杰出人才,将来出将入相,都要少了八九成的难度。 “老爷,您真是好些个算计!” 江流竖起拇指赞叹道。 贾政笑骂了两句,突然外面有人敲门,还响起门外小厮的禀报声。 江流出去听了一阵,回来给贾政通禀。 “老爷,宝二爷刚到青庐山文院,就写了一篇《临江仙》,是煊赫篇章,才高七尺六寸。” “好!煊赫篇章是恰到好处,不是十城共举的就好。” “还有,宝二爷被那个蜗足欺负了,就是您年轻时暴揍过的,在西城牡丹园里抢您粉头的郑……” “闭嘴,不就是一个接引进士吗,没什么大事。你告诉宝玉,先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老爷我给他出头!” 江流苦笑了一声,道:“那个蜗足可是个进士,您让宝二爷自己处理……” “现在是风雨飘摇,能不动用府上的力量,就不要动用了。那冤家是个有灵性的,应该能自己处理,里外蜗足没那个胆子伤他,吃不了亏。” 江流见贾政的态度坚决,想要帮着宝玉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吃不了亏?江流觉得未必。 秀才对上进士,从根子上就吃了大亏。 江流整理着措辞,剩下的事情,在犹豫该不该说。 贾政还没糊涂到看不出来的地步,拉下脸,怒道:“还有什么,一气说完!” “回老爷话,” 江流推开窗子看了看,见没人在,就压低了声音道:“千里狐传来消息,说宝二爷还开罪了罗长缨。老爷,那个罗长缨…… 奴才不敢说。” 贾政转过身,背对江流抓起了茶盏。 一边抿着香茶,一边犹疑道:“别说你不敢讲,就连老爷我,也不敢参合进罗长缨的事情里去。 她就是个即将引燃的火山,不管谁敢去靠近她,都要和她一起灰灰了去。 这事就甭提了,得罪罗长缨不会有什么大事,要是亲近了罗长缨,那才是天崩地裂了呢。” 江流点点头,这件事情,也就直接过去。 不敢提起,也不能再次提起。 深吸了一口气,江流在贾政和宝玉的中间摇摆了一次,还是老实说道:“还有一件事,宝二爷接近十天没进藏书阁,只是修习剑舞。 另外,宝二爷好像学了…... 文火炼体的法门。” 贾政蓦然呆滞,许久转过身来,嘴皮子都哆嗦了。 “这个孽子!” 哐当一声,茶盏摔在地上,掷了个粉碎。 … 与此同时,金陵城的尚宝卿府邸,也是特别热闹。 说是尚宝卿的府邸,倒不如说是北静王在金陵城的行宫别院,一应规格,全都是按照郡王的规矩来的。 特别是中央横行三排大门的心缘殿,大门上横竖纵横的七排七路黄铜大钉,象征着郡王亘古的威仪。 心缘殿是府邸的主殿,不管是接客待物,还是商议大事,水溶都要在心缘殿里。 只是,这心缘殿和别的殿堂,显然大有不同。 按理说,一方府邸的主殿,都是对门两座大椅,两边按照需要,可以是两排九张到一十八张稍微小点的椅子不等,但是在心缘殿里,对着正门的,却是一张十余丈长,也是十余丈宽的巨大桌台。 而在桌台之上,罩着一个严密结实的金鎏底子大毡,不知道到底遮盖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此时,水溶如同皎洁的月,施施然的带着贾元春从花园走来。 虽然水溶神态癫狂,笑得极为开心,却还是宁静的,让人觉得,不管是疯是颠,水溶都安静的好像一轮明月一般。 皇家教养、气度,足以让世人心折不已。 “哈哈,孤真是太高兴了,这消息传来了,你还没走,能够分享一下,真真的让孤高兴。” 水溶边走边笑,对贾元春道:“宝哥儿真是争气,听听他做的那些事,真的给你长脸。唔,孤最高兴的还是宝哥儿招惹了罗长缨,让青釭剑追着罗长缨斩。” 听到这话,贾元春忍不住愣了一下。 青釭剑? 贾府千里狐传来的消息里,并不包含这一条啊。 水溶看见贾元春呆滞了,眨了眨眼睛就明白过来,笑道:“青釭剑的事情被老掌院禁言了,我是皇族,这才能收到消息。来来来,我跟你讲……” 水溶扯着贾元春在一边坐下,眉开眼笑,好像一个大孩子现宝一般,把从皇族渠道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这都是小事,我就是喜欢追斩罗长缨的那一段,宝哥儿太讨孤的喜欢了!” 贾元春听到这话,虽然笑着,却不自觉往金鎏大毡上看了看。 “三皇子,长缨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事。” 水溶的笑脸一下子拉下去,一拍桌子,冷声道:“孤,不管这个!” 嘭的一声响,坚硬的榉木大桌哗啦垮下。 贾元春连忙跪在地上,哽咽道:“三皇子,长缨姐姐她真的没有做错!” 这是要求情了, 而且,是苦谏! 贾元春已经做好苦口相劝的准备,必要时,甚至要以死相逼,要还了罗长缨救过的命。 但是突然间,眼前一片昏暗。 似乎有什么,挡住了殿外传来的日光。 抬起头, 竟然, 她竟然看到—— 水溶三皇子,竟然也跪在她的面前! 双目相对,几乎是持平的,堂堂的皇族贵胄,竟然跪倒在她的身前,涕泪横流! “殿下!” 贾元春连忙躲开。 但是这个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掌压在了贾元春的肩膀上。 水溶泪流满面,恳求道:“不提这个,咱们不提这个,好吗?孤,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长缨,我真的不知道,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所有的风范、气度,全都化作乌有。 水溶垂着素来高傲的头颅,留给贾元春看到的,只是碧玉卡成发髻的,乌黑的后脑勺。 “我记得,我都记得。” “我记得前皇后,记得殷后逼宫,记得殷后要鸩杀我等兄弟,记得你和长缨拦在数十名妖将前,记得殷后用鞭子把你和长缨抽成了血一般的人儿…… 我都记得,这些我都记得! 母后二十年孕育七位龙子,只剩下我们比较幼小的兄弟三人。我不知道大哥二哥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我知道,是你和长缨拦在前面,是殷后要鞭杀了你们,这才让父皇及时赶到,这才保住了我的性命。” “不提!三皇子,这事情不能提起!” 贾元春连忙阻止,毕竟这件事情,陛下已经下发了绝杀令。 提起者,杀! 短短的四个字,包含了当今陛下的多少决心? 甚至为了掩盖这等事情,殷后被五马分尸而死,殷后诞生的四位无辜的皇子,更是被捆进锁龙潭,永生不得复出! 而当朝皇后娘娘剩下的三位皇子,也分别得到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名号, 被殷后害死的,那是连个灵位都没有……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请君入瓮 这是秘辛, 是要深藏千秋万古的皇家丑事! 可是,水溶一边哽咽,一边捂着心口,冷声说道:“但是罗长缨杀了二哥,你让我如何处理?” “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贾元春厉声阻止,常年的女吏官宦生活,已经让她攒到了足够的雍容和城府。 但是水溶高声喊道:“不!我要说!” 赶紧把音线压下啦,生怕吓着了贾元春,柔和道:“没事了,后面的事情跟禁令没有关系。” 贾元春想把水溶扶起来,用力道:“没关系也不要说了,今天我不想听。” “但是我想说,我真的要疯了,哪怕远离了中都城,我还是要疯了。”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贾元春想了很久,直到水溶的眼泪止住了,这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说给我听。” 水溶站了起来,在心缘殿宽广的空地走了一会,这才抓起金鎏大毡,猛的向上掀起。 贾元春叹了口气,里面遮着的东西,果然没出她的预料。 那是一个灵位,很简单,很朴素,但是其上的字体,是用略带华贵紫色的鲜血描刻的。 二哥水念德之灵位。 没有血统, 没有官职, 只有一个名字。 贾元春不忍看了,偏开了头。 堂堂的二皇子,死后没有封王也就罢了,竟然还贬成了庶民。 可是….. “是他错了,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天下百姓的心。” 贾元春如是道。 “你说的没错。” 水溶认可了贾元春说的话,但是止住的眼泪,却顺着大笑产生的纹路又淌了下来。 “二哥要用一万一千个百姓的性命凝聚罪墨一缺,确实该死,罗长缨杀了他,那是为民除害! 但是! 你知不知道? 二哥之所以要制作罪墨一缺,是为了我!” 水溶静静的盯着贾元春,双眸泽泽发光。 “如此,你还要为罗长缨求情吗?” “可是……” “可是她和你一样,救过我的命。她的身上,也有不下于三百道的盐水鞭痕。” 水溶低垂了眼睑,轻声道:“宝哥儿说的不错,接着做女吏,早晚要被选进宫里去。父皇年老体衰,而我,也不会是个良人。 拜托了,算我求你, 远离皇宫,将来替我和罗长缨,每逢清明佳节,点上一炷青庐山脚小镇产出的香火。” … 这青庐山脚下的小镇,真真的是个桃源般的好地方。 宝玉听王善保说了小镇的静谧,舒适,这感觉上还不觉得什么,但是味觉上,还真是喜欢上了那个小到芝麻大的地方。 宝玉提着油纸包裹的酱牛肉,还有小镇特产的桂花酒,悠闲自在的进了藏书阁。 “唔,有酒有肉,今个要好生读书。” 嘀咕了一句,宝玉踏进了藏书阁的大门。 波纹泛起,巍峨肃穆的藏书阁第一次,但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吞进了‘好酒好肉’。 蜗足从后面露出身影,恨得直磨牙。 好酒好肉? 好生读书? 贾宝玉,你有一点好生读书的样子吗? 但是看见宝玉走了进去,蜗足又乐得眉开眼笑,只觉得满心畅快,把以往的憋屈都驱散了。 蜗足跟着走进去,还是凝聚进士才气,让自己看的通透。 只见宝玉一手提着酒坛,把十分清淡却香气浓郁的桂花酒灌进嘴里,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从第一排书架翻了过去。 【陆机的《叹逝赋》,哎?这个也不全呢,记下。 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怎么多了一篇后记?记下再说,是后人备注的还是原著,以后再研究。 郦道元《本志》遗失的几篇,不对啊,应该还有一篇没凑够,算了,先记下,以后再找……】 宝玉来回翻看,等桂花酒喝了半坛,还真找到了不少宝贝。 文山上的文火越发凶猛,明显能感到文山融化的速度快了一丝。 这样子,就让宝玉寻宝的劲头更涨不少。 “可惜啊,四排书架都翻遍了。” 宝玉嘀咕了一句,用纸上谈兵幻化了桌椅板凳,要用酱牛肉填满咕咕乱叫的肚子。 虽然觉得没过多久,但那是因为宝玉沉浸在书籍的海洋里,没发觉时间的流逝。 可是自己的肚子,还是很忠实的告诉了宝玉——不知不觉,起码一个上午都过去了。 宝玉知道藏书阁里有四十多个秀才,或许有那恰好被人拿走的,也就多等一会。 所以宝玉吃饱了饭食,还打了个盹,这才继续翻看四排书架上的书册。 纸质的,翻遍; 丝绸的,翻遍; 连着最古老的竹简,也又翻找了一遍,还真找到了两卷缺失的古籍。 随后,宝玉踏上第二楼的台阶,顺着蜿蜒的楼梯往上面看。 这一下,可真乐坏了接引进士。 蜗足跟了宝玉一个上午,看着宝玉翻遍一楼的全部书籍,本来兴奋着,就等宝玉上楼翻书了。 可是宝玉…… 混蛋! 无耻! 不当人! 这个贾宝玉,竟然没有一点文人对书籍的渴望,竟然跑开去喝酒吃肉! 好不容易等宝玉吃完了,他么的又要打盹! 如今打完了盹,你妹啊……原谅我用这个词语,实在是蜗足的心里,已经无法形容那种憋屈的怒火了。 终于,宝玉踏上了前往第二楼的楼梯。 蜗足兴奋得手舞足蹈,快步跟上了宝玉。 等宝玉上了二楼,他也要用留下的能上二楼的牌子,紧接着跟上去呢。 无他,还有手尾需要处理。 在蜗足的心里,宝玉只要翻看了二楼的书籍,瞬间就会被千士轰鸣所震杀。 而在之后,蜗足只要把宝玉搬到二楼的楼梯口,然后拿走通行手牌,宝玉的死因就坐实了。 贪心不足,强行攀登二楼,不理会门禁警告,被千士轰鸣震杀…… 哈哈,多好的理由啊! 贾宝玉,就算你死了,那也要声名狼藉! 我蜗足要整个荣国公府,都背上教养出个狂妄之徒的‘大好’名声! 蜗足咧嘴笑着,仿佛已经看见美好的前景。 而且,这个时候,宝玉真的往楼上走了。 一步, 两步, 直到楼梯的尽头。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通行手牌,请先生按照自己的文位、学识,量力而行。” “二楼古籍内含千名进士的修行备注,其上满斥才气感悟,若是实力不足,或是学识不够,会被修行备注震碎文山,或疯或死。” 声音刚落,蜗足的脸就扭曲成了一团麻花。 “该死,贾宝玉这么阴险,竟然没带通行手牌!” 与一楼的书架不同,二楼只在楼梯口有那么一个门禁,只要带了通行手牌,就不会受到阻挡。 可是身上没有通行手牌的话,就会被设置好的法门给出言警告了。 宝玉往后侧了一步,随后,又往前走了一步。 “没有通行手牌,请先生取了通行手牌再次前来,否则会有千士轰鸣,考验先生的学识,或者考验修为。” “不必了。” 宝玉对着虚空的地方拱了拱手,四处看了看,露出了然的笑容。 “蜗足,接引进士前辈,请问您在不在?” “哎呀,晚辈也不知道您在不在呢,不过按照晚辈想来,要是进士能在这里看到、听到别人的话,您肯定是在的吧? 您要是不等在这里,晚辈要是真的死了,身上又有您的通行手牌……” “不管您在不在,晚辈可就说了。” “真的要说了,晚辈要跟您问好呢。” 宝玉的音调满满的都是揶揄,把蜗足气了个脸色黑紫,接连跳脚。 “老子,在!” 蜗足阴沉开口,他知道宝玉听不见他的声音。 但是这时候,宝玉笑得越来越畅快,伸出手指对着四周划拉一圈,哈哈大笑。 “蜗足前辈,您可听好了。晚辈今天啊,要问候您的老母,连同您十八辈子祖宗里所有的女性。 唔,晚辈没这么重口味,不过山间的黑熊、老虎、山豹子什么的,应该很乐意替晚辈效劳。 晚辈啊,我这个小后生啊,在问候您的十八辈子祖宗呢。” 难过! 憋屈! 想杀人! 但是,也只能想想罢了。 藏书阁里,他不敢动手; 青庐山里,他不敢动手; 等到他敢动手的时候,宝玉应该已经出了青庐山,起码也是举人文位。 更难受的是,他不死的话,宝玉这只小狐狸就算成了举人,肯定也要贾府的妖将前来护卫。 可以想象,宝玉离开青庐山的时候会是…… 蜗足的脑海出现这么两个画面: 一个是宝玉成了进士,出山之前先灭了他,而另一个画面,更是把蜗足气得咬破了嘴唇。 那个画面委实太美,他不敢看。 宝玉四处走了走,沿着墙壁到处乱摸,知道是摸不到的,就是做个架势,要气蜗足。 “接引进士前辈,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晚辈肯定是自己留着手牌,不告您的黑状。” 有用的东西,宝玉自然要暂时留着,而且,他还很喜欢现在的状况。 脸上满是难以明说,你只能体会的笑容,宝玉怪声道:“您放心,您死之前,我肯定不会出青庐山的。就算出去,那也得有府里的妖将护卫。 老前辈,您试想一下,等我到了青庐山脚,跳出去,哎呦我出去了,立马有妖将出来护卫,哎呦我回来了,就让妖将走开。 这感觉,真个是让晚辈特别怀念。” 宝玉想起上辈子玩游戏,站安全区, 那神态,那模样,那仪表,就真真的越发的难以形容。 身在小宝玉的这一世,宝玉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名叫‘猥琐’的,不能见人的古怪模样。 “对了,我是君子。” 宝玉好像想起了什么,整理仪表,儒雅风流的迈着四方步, 缓慢、 优雅、 悠闲的向着藏书阁的大门走去。 身后,蜗足咔嚓咬碎了两排大牙。 ... 发个调查贴,亲们,想让蜗足怎么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写丁原 一口逆血涨破肺泡的血沫子,仰天喷出了十几丈。 “对了,要是您气喷了血,记得把地擦干净。” 宝玉突然回头,很认真的道:“我也是文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忍不住上了二楼,您可要记得别留下什么把柄。 我宝二爷,可是真真的为您着想呢。” … 且不说蜗足成了什么样子,总之后面的日子,宝玉过得十分舒坦。 每天一早起来,有袭人煲的滚烫的鲜美鱼汤,间或王善保还会狂奔下山,花个一整天时间,从山下的小镇买来娴淡却很香郁的桂花酒。 而宝玉每天需要做的,就是读书、弹琴、写三国。 最近没见过罗长缨,倒是罗婵娟每天都来。 太阳刚刚升起,罗婵娟就卡着宝玉睡醒的时候到了。 先等宝玉洗刷完毕,再蹭宝玉这里的伙食,然后就是比别的秀才更早一步的,开始关于琴艺的教导。 罗婵娟问过宝玉为什么不去藏书阁,听宝玉说都看过,着实吓了一个大跳。 挑了难的,生僻的问了几句,宝玉的回答,更是让罗婵娟闭紧了嘴巴。 一个时辰的教导后,罗婵娟如同前些日子一样,一边抱怨,一边抱着瑶琴、古筝两件乐器,脸色不善的走了。 对此,宝玉也很无奈。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要一碰上琴弦,他的手指头就打架。 “人无完人啊,袭人,你说爷在琴艺上没天份,是不是老天爷都嫉妒爷长得好看?” “爷,您是真长得好看。” 袭人很赞同这点。 “爷……” 王善保想凑过来拍马屁,被宝玉撵出去休息。 大老爷们的,就少说点肉麻话。 或许是吃了贾政那边的亏,王善保哪里都好,就是马屁会拍在马腿上。 宝玉一边摊开纸张,一边嘀咕道:“这人闲了,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辈子,上辈子,忙的时候也没想起来脸蛋,这两天,就莫名其妙的在意了。” 话是这样说,宝玉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脸面,特别是想起蜗足那张晒成红黑色的脸,就没来由的觉得恶心。 宝玉摊纸、磨墨,火乌赤毫当作普通的毛笔使用,准备把《三国演义》的第四回书写出来。 之所以久久的没有下笔,是因为这第四回,真的特别难写。 废汉帝陈留践位,谋董卓孟德献刀。 这《三国演义》的第四回,宝玉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脑袋发疼。 不过上千字的章节,竟然…… 有多达一掌之数的诗词歌赋。 特别是第一篇,直接把宝玉卡成了葫芦。 【阶下一大臣,愤怒高叫曰:“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 挥手中象简,直击董卓。 卓大怒,喝武士拿下:乃尚书丁管也。 卓命牵出斩之,管骂不绝口,至死神色不变。】 宝玉在心中默念,想及丁原的慷慨刚烈,忍不住吟哦出口: “后人有诗叹之曰……” 说到这里,宝玉蓦然下笔。 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 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心中有着全文,甚至刻画了一个耄耋刚烈的老者形象, 但是只写出三个字,宝玉就如遭雷击,蓦然跌落出数尺开外。 火乌赤毫脱手射出,带着爆裂的才气升腾,咔的一下,扎进了坚硬的石头里,直没到只剩下手指关节那么短的一点笔杆。 而那桌子上铺展的十扣纸,猛然燃烧火焰,瞬间化作飞灰。 “还是不行,明明对丁原的感触很深,也很钦佩了。” 宝玉叹着气,让王善保把石头砸碎,把火乌赤毫拿出来。 好在火乌赤毫是千金笔中的精品,材料珍贵,也很坚硬,石头砸碎了,笔锋、笔杆都没有半点伤痕。 宝玉接过火乌赤毫,用笔杆磨蹭嘴唇,继续思考丁原此人。 丁原,字建阳,官拜执金吾,领并州刺史。 在《三国演义》中,乃至于二十一世纪的史书上记载,丁原出身贫寒,读书不多,但是性情刚烈,作战勇猛。 从策反吕布上来看,又是个谋略过人的政治家。 另外,忠诚、无惧、刚烈…… 种种感人秉性,也都从丁原的身上多有体现。 宝玉好像看见一个伟岸的老人高居庙堂,但是想要下笔的时候,还是特别梗塞。 【不够,就是不够。我只觉得自己体会颇深,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亲眼触碰,完全无法融入丁原的神韵。】 宝玉这样想着,眉头就皱成了个一字。 其实,在卡文的时候,宝玉也想过换一篇文章书写。 但是,有一点,《三国演义》超过了大部分文章。 没错,其中的诗词贯穿前后篇章,真个是特别难写,但是有诗文贯穿,文章就多了才气、灵气。 如同倚天、青釭两把剑魂,其中所蕴藏的,是巨大到惊天的宝藏。 而别的章回体小说,特别是没有太多诗词歌赋的,就没这么大的能耐,最多只能帮宝玉传扬文名,没有宝贝,也增长不了才气。 想到这里,宝玉凝聚心神,还是要努力把这片诗词书写出来。 可是这时候,天空蓦然变色,一道怒火如雷的声音,滚滚荡过浩瀚天际。 “昏君!你要杀我,竟然只为了提前选拔秀女?” 宝玉被惊了一下,火乌赤毫从指间跌落。 选拔秀女? 那么,贾元春…… 想到这个疼他宠他的便宜姐姐,宝玉坐不住,熥的一下站了起来。 袭人、王善保从一边跑来,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道:“爷?这要选拔秀女,那大姑娘她……” 宝玉的脸色好像寒冰,强作冷静的道:“先别急,听听是怎么回事?” 袭人、王善保连忙站住,和宝玉一起,侧耳倾听天边传来的怒吼。 “好个昏君!老夫掌管铁刹峰文院二百三十九年,为大周培养多少栋梁之才?只是阻拦你提前选拔秀女,你就要杀了老夫?你昏庸无道,枉称贤君之名!” “苍天开眼,让你这个昏君早点归天,老夫在地下等着你,哈哈,老夫等着你……” 宝玉咕隆吞了口唾沫,手指好像锥子,狠狠的扎在桌面。 哆, 猛然一声脆响。 王善保打造的木桌出现个半指深的窟窿,指尖上的剧痛,也让宝玉清醒了几分。 掌管铁刹峰文院? 二百三十九年? 这当今天子要杀的,竟然是一个顶尖的学士! 袭人焦急道:“爷,只是为了提前选秀女就杀学士,陛下当真是病晕了头?不好,大姑娘要是被看中了,是不是还要殉葬?” 宝玉嗤嗤磨牙,冷声道:“这提前选秀女,恐怕就是为将来殉葬准备的。” “王善保!” 宝玉蓦然喊道。 “快马加鞭,去金陵城看看大姑娘还在不在,要是还在金陵城的话,就让她赶紧辞去后宫女吏的职司,就说…… 要是不肯辞掉,我到时候就一人一剑,闯进宫里去要人!” “玎珰,你也别喝酒了!带着王善保赶紧去,要是慢了一点,爷扒了你的皮!” 宝玉的双眼血红,玎珰也没敢拿大,赶紧嗖的蹿起来,扛了王善保往山下跑。 而此时,宝玉想了一阵,一甩袖子,向着后山去了。 “袭人,跟爷走,让老掌院送咱们回中都,这大周的天,怕是变得太快。” 袭人老实跟着,心里眼里,全都替宝玉着急。 【在府上的时候,大姑娘事事都想着我。】 【撞到了树参鲛人,大姑娘明明打不过,还是要给我殿后,让我逃跑。我事后才知道,那树参鲛人可是六胆举人的实力,要不是水溶及时赶到,大姑娘,不,姐姐,姐姐恐怕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要香消玉殒了。】 【虽然,她疼爱的是小宝玉,但是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惊怒交加之下,宝玉通体的正气,已经把他围成了炽白的一团。 … 后山悬崖半空的平台上,老掌院仰望高空,神情有点恍惚。 突然,老掌院身边的棋盘被人拉开,上面落了黑色的一子。 “你来了?” “是啊,来和老朋友道别。” 淡淡、轻柔的声音刚落,老掌院就泪如雨下, 如同婴儿般柔嫩的脸,也仿佛苍老了十几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吾名飞流 宝玉越走越快。周身才气燃烧转化而来的天地正气,竟然带上了一丝血红。 “爷,您这是怎么了?” 袭人吓得大叫,生怕宝玉疯魔。 “没事。” 宝玉顾不得这些,随口安慰了一句。 心中默念道:“《古论》、《鲁论》、《齐论》,学而第一,为政第二,八佾第三,里仁第四……” 脑海之中,更是把三本书的经意解释过了一遍。 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 杨伯峻的《论语译注》, 还有,李零先生的《丧家狗》! 《论语》共分三册,其中《齐论》在宝玉的上辈子,在汉魏时期就已经失传, 海昏侯墓出土的竹简中发现疑似失传约1800年的《齐论语》,但是,却是孤本,宝玉没有看过。 在藏书阁里,宝玉把论语三册给补全了,这让宝玉的文火大炽,学而不精的理解,也让宝玉的才气浓度下降,变得散漫了太多。 这许多天,宝玉一方面在刻苦研究齐论语, 另一方面,也把不够精纯的才气燃烧成火焰,游走于通体所有阴属性的经脉中。 许多天过去,文火在经脉中的游走,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 但是不间断的消耗、炼体,仍然没能消耗掉全部的杂乱才气, 毕竟,宝玉在藏书阁补全的古籍,共有一十三卷之多。 一十三卷增加的才气数量何其庞大,却又因为理解不够的关系,也是极为庞杂。 如果融入到自身的才气燃烧中,起码要半年的功夫,才能转化为自己儒家的修为。 考量了得失、修行速度,宝玉把它们拿来炼体, 这燃烧的血红正气,就是还不够精纯的才气被带了出来,也夹杂了宝玉体内的衰破杂质。 呼呼, 宝玉收起了文火炼体,对身体的掌控,顿时如同阳光普照大地,可以明察秋毫。 剩余不多的驳杂才气,全部转化成燃烧的文火,用于正气加身。 宝玉觉得身体灵活许多,脚步腾转间,爆发出足有一千二百斤的大力, 文山上的火焰恢复了精纯,竟然夹杂着爆裂之势,瞬间融化了半寸高的文山! 加上先前那看似悠闲,实则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对古籍经意的不断理解,宝玉的文山, 如今, 高达九十九丈。 已然有一丈的高度,被熔炼成火红的熔岩。 而这火红的熔岩,就是举人文胆的雏形了! “不够!不够!” 宝玉在心中大喊。 自从降临这儒家大周,宝玉没有肆意的抄写诗词歌赋,而是温习文山中的海量古籍,不断充塞自身。 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肆意抄写了,自身的学识、修养却不足够,在这儒家大周,最多也只能是一时辉煌。 一只笨笨的雏鸟,就算被雄鹰带上蓝天,也难免化作别人的口中食, 或者摔下来,逃不过摔成肉泥的凄凉景象! 【只是红楼九年,距离贾府完全衰败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我以为可以让自己夯实根底,可以让自己拥有真正的举人、进士、学士,乃至于大儒那般的学识,只有这样,构筑起来的才不是空中楼阁一触即塌。】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我一直抱着这种想法看贾雨村,却没想到这儒家大周,根本没给我夯实基础的时间!】 【不!是我没给自己时间!我看不得大姑娘走进末路!】 宝玉的心思如同冷电一般飞快转动,思考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山。 眼前是一片悬崖,白雾笼罩崖底不知多少深处,就好像这儒家大周,让他有点看不清了。 “你等着,” 坚决吩咐了袭人在山崖上等,宝玉抽出从蜗足那里敲来的利剑,翻身下崖。 “爷……” 袭人惊呼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巴,生怕打扰了宝玉。 宝玉比以往强了太多的矫健,文火炼体让宝玉的身体千锤百炼,如同坚硬精钢, 而那罗婵娟教导的项庄剑舞,多日苦练之下,更让宝玉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度,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只见宝玉翻身下崖,光滑的悬崖峭壁,被宝玉持了利剑,狠狠扎进。 借着身体下坠的重量,宝玉不断往山崖滑落。 手上的利剑左右轻点,恰好扎进峭壁一分的深度,又在身体猛沉的时刻恰好抽出,以防断了剑尖。 剑尖要是断了,宝玉就是生死两难,所以在遇到一些沟壑的时候,宝玉还会伸出另一只手。 而这只手,仿佛钢铁铸就,狠狠的抓住不大,也很光滑的峭壁凸起。 如此过了十几个呼吸,宝玉已经下滑了三十多丈的高度。 袭人吓得脸色发白,青丘狐族的她,确实没有攀崖的本事。 或者应该说,论起在悬崖上的敏捷度,袭人比宝玉差了太多。 但是袭人很清楚——自家的宝二爷,那也是没攀登过这样陡峭的山崖啊。 不! 应该说, 身为老祖宗心头宝的宝玉,从没行走过,也不需要行走稍微崎岖半点的山路! 更不用说这样危险的悬崖峭壁…… 袭人紧张的看着宝玉下坠的身影,等看不见了,更加焦急。 “老掌院~~~” “老掌院~~~” “末学后进贾宝玉拜见~~~” 从一开始就接连不断的呼喊,犹自传在耳边,才让袭人安稳了些。 … “呵呵,那是国公府的中兴麟儿,一直在喊你,不招来见一见吗?” 棋盘之上,已经落下了七十三枚棋子。 其中有白子三十六枚,黑子三十七枚,纵横交错,狠厉拼杀。 可是在这复杂中满是危机的棋势中,莫名有种心软的味道。 老掌院执手落子,怅然道:“人老了,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陪你下完这盘棋,然后看着你消散,如此也就罢了。” “呵,还是没瞒过你这个老东西。” 虚空无人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声释然的笑。 “我已经被砍了脑袋,如今跟你下棋的,只是咱们学士的才气精魂,你可别说下完这盘棋,其实我啊,只能撑过百子落盘的时间。” 说到这里,棋子啪嗒落下,清脆的声音,震得老掌院心里抽搐。 “那就下够一百子吧。” 老掌院如是说。 可是此时,黑子飞起,却不肯再落上棋盘了。 虚空中的那人停顿了刹那,笑道:“一百枚棋子下不完这盘棋,我就不再下了,剩下的时间,想去看看上面的人。” 老掌院眉头拧成一条直线,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也好。” 抬起头,那白雾茫茫的上空,还是看不见宝玉的身影, 但是宝玉的呼喊声,一直都在传下来。 眼前的黑子摔进棋瓮,老掌院已经知道,那位相交两百年的老友,永生都不是他能够再次见到的了。 … “老掌院,后生宝玉求见!” “老掌院!老掌院!” 宝玉还在呼喊,可是突然间,肩膀好像被人碰了一下。 “谁?”宝玉吓了个激灵。 一手把利剑插进峭壁,另一只手护在眼前。 “不用紧张,小友,是老朽飞流。” “顶尖学士?铁刹峰老掌院风飞流?” 听到这个名字,宝玉好像见了鬼一般。 不对,这名字比鬼可怕可怕一万倍! 风飞流,顶尖学士,传言将来必然成为大学士。 风飞流,法道儒家代表人之一,曾经一手抓起万顷碧波,其中十万赢鱼老妖,近千赢鱼妖将,十余赢鱼妖王,被风飞流连着万青碧波一起拽上了九天揽月,水生的无数妖族,硬是摔成了滋润大地的血泥! 风飞流,主导灭杀大周所有妖族,是贾史王薛恨不得抽筋扒皮,却不敢在其面前高声语的强悍大能! 这一刻,宝玉觉得自己死定了。 可是此时,风飞能畅然笑道:“小友,用不着如此惧怕,也罢,老朽就做个好人,送你下去就是。” 瞬息间眼前一花,等清醒的时候,宝玉已经站在了悬崖的最深处。 眼前是溪水潺潺,这悬崖的最深处是座山谷,竟然是百花盛开,四季如春。 宝玉也平静了不少,最起码,风飞流没直接摔死了他。 “请问前辈有何见教?” 宝玉拱手行礼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痛恨妖族,但是对你贾宝玉这个后生,还不至于连个长辈的风度都没有了。” 说话间,溪水之上,蓦然起了亭台楼阁。 亭子里出现一方圆桌,两张杌凳,对着宝玉的杌凳上,一个面容坚毅,如今却展露温和笑容的老者伸出手,要引宝玉上前。 宝玉踩上小桥,只觉得脚下踏实有力,触碰亭台的梁柱,也有冰冷真实的感觉。 不像是自己的纸上谈兵,只是徒具其型的一个架子,幻化的杌凳坐起来,感觉跟坐在树墩子上似的。 宝玉也上去坐了,等风飞流说话。 风飞流的样子明显是找他说话,但是宝玉还是没想到,这第一句话,就把自己吓了个痛快。 只见风飞流身为一方大能,竟然给他个小辈斟茶倒水,笑道:“不用担心,陛下还是英明神武,不会提前选了秀女,自然也招惹不了你家的大姑娘。” 宝玉惊了一次,却是仔细思索起来。 英明神武? 不会提前选秀女? 那,风飞流传扬整个大周的怒骂,难道只是做戏不成? 可是做戏,又是做的什么戏码?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吞学士(一) “砍头的戏码。” 风飞流好像能看穿宝玉的心思,悠悠笑道。 说的是自己的生死,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在说:哎,那个人真可怜一样。 宝玉还没放下对风飞流的戒备,但也知道面对这等强悍的大能,任何戒备都是白费功夫。 连忙接了茶盏,恭声问道:“既然是做戏,那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您也没死,是不是?” “自然是死了,老夫亲眼看着自己身首分离。” 风飞流很乐意看见宝玉惊讶的表情,做出个夸张的手势,道:“你应该没见过,那悬了七八丈高的大铡刀就在头顶闪着光,老夫把脑袋往前面一凑,唰啦,铡刀就掉下来了,大好的一颗脑袋直接滚下高台去,那叫一个痛快。” “……” 宝玉觉得自己遇见疯子了。 风飞流哈哈大笑,道:“就是痛快,痛快呐!老夫看着当今陛下长大,就是没机会痛骂他一次。 陛下的英明,陛下的神武,简直是让我这个虚活几百岁的老头子汗颜。今个当着天下人的面骂他一次,就是浑身舒坦。 唔,我没身子了,不过这剩下的才气精魄也很舒坦呐。” 宝玉更惊愕了,他两辈子加起来的见识,也猜不透其中有多少弯绕。 陛下杀了风飞流,这剩下的才气精魄,只能说暂时的苟延残喘罢了。 如此,风飞流竟然对陛下赞誉有加,以骂了当今天子为荣。 甚至还说,只要有机会骂上一次,死了也舒坦! 连篇考虑风飞流的话语,宝玉突然发现—— 风飞流对当今陛下的认可,乃至于崇拜,已经到了一种深入骨髓,乃至深入灵魂的程度。 那么为什么? 风飞流会被陛下杀死? 又是因为什么,要做戏骂了昏君? 宝玉表面平津,心里却如波涛汹涌。 人老精鬼老灵,风飞流两样都占了,好像又看透了宝玉的想法。 “你很奇怪?” “你在猜测?” “这朝堂的波云诡谲,你也想学上一学?” 连续三问,每一问都狠狠的砸在了宝玉的心坎上。 “还请先生指教。” 宝玉也是光棍,直接承认了。 这种态度,让风飞流哈哈大笑,十分欣赏的看着宝玉。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那我就教给你点东西,看在这教导之恩的份上,你这个有前途的小子也要警着自己,不要步了老夫的后尘。” 风飞流用一种委婉的声调,把其中的道理,缓缓的给宝玉捋了个透彻。 原来,当今陛下年迈,更有重病在身,命不久矣。 然而如今法道儒家日渐昌盛,王道儒家日渐衰落,国力日渐强盛的今日,颇有种文人成军,踏破两山一水的说法。 所谓两山,就是东方天狗一族的万里大荒山,以及北方地狼一族的无稽崖; 而一水,就是西海的赢鱼一族了。 更可怕的是,以法道儒家的思想,天生就是儒道至上,敌视境内境外的所有妖族。 身为开国公的贾府,以及其它三大家族有祖荫庇护,暂时还没有什么,但是那些开国后附庸而来的小妖族,已然被灭了个六成有余。 法道儒家如此威风,至天潢贵胄于何处? 等现在这英明神武的帝王逝去,剩下的两个皇子,就算联起手来,可是法道儒家的对手? 不问自知,毕竟时至今日,对不怎么得势的三皇子水溶,法道儒家已经敢当面顶撞了。 没错,蜗足就是个法道进士! 区区一个进士, 不是学士, 更不是大学士, 竟然敢…… 风飞流神色暴怒,却又无奈的仰天叹了口气。 “老夫是法道儒家的大掣,无限接近于魁首,甚至可以说,老夫就是法道儒家的半个领头人。 但是时至今日,就算老夫也没法扭转这破坝的大河,清不了这黄河之水, 法道儒家已然成了陛下的心腹大患, 也是,天下人的心腹大患!” “我是法道学士,但是首先,还要是这浩浩大周的臣子,是要兼济天下的正气文人!” “天理昭彰,皇权至上……” 风飞流掷地有声的道:“我和陛下商议过,用老夫的脑袋,竖起陛下的昏君之名! 用老夫的脑袋,来恐吓天下的法道儒家! 剩下的时日里,陛下要做个昏君, 而后皇子继位,必然有人帮着竖起贤君的威仪。 前后两者比较,天下归心!” “若能做到如此,老夫的一颗脑袋,值什么?” 宝玉看着风飞流慷慨激昂,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如同一根擎天巨柱,要撑起千万黎民百姓头顶的这片天。 还要,撑起即将颓弱的皇权。 忠臣,国之栋梁! 宝玉不自觉的,想起了这么两个词语。 紧接着,风飞流好像很累了一样,声音低落下来,但还是十分的有力。 “宝哥儿,将来新皇登基,必然是王道昌盛,法道衰落,以你的满腹的锦绣,还有那种远超一般人的隐忍,以及坚韧,早晚要成为四大家族的中兴砥柱,也会成为王道儒家的一杆标杆。” 宝玉苦笑道:“您太谬赞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当然有,” 风飞流非常肯定的道:“论才学,《临江仙》是十城共举之作,你们青庐山的老掌院瞒住了所有人,但却不会瞒我, 还有《忆秦娥》,虽然贾政那小子压住了才气灵泉,但这十城共举的篇章,怎么能瞒过老夫的眼?” 宝玉吞了口唾沫,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事情都白装了。 风飞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道:“贾雨村的那次,你忍了多久,就是想踩着贾雨村的脑袋增长文名; 在这青庐山上,蜗足以为你一直清闲舒适,那些同届的秀才以及夫子、学士也是一样认为,但是老朽看见,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有比之常人更加浑浊的气息涌出! 要是老夫所料不差,你已经把文火炼体变成了本能,行走坐卧,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没耽误修行吧? 老夫甚至觉得,就算你吃饭、喝水、行走、谈笑时都分了心神进入文山,苦读书籍。 宝哥儿,老夫猜测的,可有什么错漏?” 宝玉忍不住杀机泛滥,却又无奈的摆了摆手。 这个老鬼,还真是把他给看了个清楚。 风飞流突然站起来,深深的弯下腰,沉声道:“为天下万民计,老夫今天恳求你,将来做了王道儒家的标榜,还望引导王道儒家,放法道儒家一条生路。” 宝玉吓了一跳,闪开一边。 “使不得,使不得!老前辈何故如此?” 风飞流还是大礼参拜,与此同时,宝玉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 只能老老实实的, 接受二百多岁的老人, 大周的擎天巨柱, 身为顶尖学士的, 风飞流的大礼参拜。 拜过以后,风飞流的眼神更加黯淡,几乎是喘着粗气道:“宝哥儿,你受的起老夫的大礼。其实老夫想过杀你,但是王道儒家,实在没有个能称得起大梁的人物。 老夫怕杀了你,就算再多谋算,法道儒家也要压制皇权。” “记住,大周皇权,以及王道儒家、法道儒家,三方缺一不可……” 随着声音淡去,宝玉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悬崖上面,旁边是吓了一跳的袭人。 “爷,咱们……” “回去。” 宝玉突然笑了,恢复有点吊儿郎当的悠哉,慢慢的往居住的地方走去。 【三足鼎立,有竞争才有进步?】 宝玉思量着,突然得意的笑了。 在这个封建的大周,法道儒家和王道儒家真的灭了一个,存在的那一个,早晚要与皇族交锋。 而要是没了皇族,就会陷入空前的乱战。 这个风飞流虽然是法道的领头羊,但是宝玉必须承认,这是个没有私心的,一心为国的老爷子。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真不想风老爷子死掉了,嗯?风飞流,风飞沉,这个老爷子,难道还和靖空进士有关系吗?” 宝玉嘀咕着,让袭人收拾好桌面。 袭人一边拾掇,一边问道:“爷,咱们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那大姑娘她……” “没事。” 宝玉笑得好像一个看戏的风尘客。 提前选秀女啊, 全国大肆选取之类的, 这可是杀人的好借口。 相信咱们‘昏庸’的陛下,一定会很恰好的突然悔悟,后悔杀了风飞流。 而作为代价,提前选秀女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然后, 还会有下一次…… 以此为借口,不断的剪除法道儒家的羽翼。 杀了风飞流,陛下要还是坚持选秀女,不作出个表示,那可要激起法道儒家的坚硬抵抗的。 慢工出细活,陛下还是英明。 袭人已经收拾好了桌子,看宝玉铺好纸张,就是把屋舍清理干净。 而此时,宝玉突然想起了风飞沉那种,断了头颅也要大笑的模样。 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 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泼墨挥毫,瞬间书写完毕。 宝玉的身前几丈处,蓦然出现了风飞沉的样子。 是天地异象! 宝玉哈哈大笑道:“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风飞沉就是丁原,而那董卓,分明是大周的法道儒家,囊括的臣宰,就是式微的王道儒家了!” 宝玉感悟颇深,这首赞颂丁原的,贯通《三国演义》前后文,竟然也有了煊赫的水准。 宝玉吞了才气灵泉,奔腾咆哮的文火,就更汹涌了几分。 可是这时候,天地异象中的丁原身影,突然变得逼真,甚至开始惊惶得想要逃走了。 “贾宝玉,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风飞流惊怒交加,瞪圆了眼睛咆哮道:“老夫的才气灵魄,怎么成了天地异象?” “不对,不是天地异象!” 风飞流差点哭出来了,哽咽道:“老夫,老夫竟然成了你文章中幻化的战影,要为你杀敌破阵?”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吞学士(二) 宝玉也惊讶的张大嘴巴,但是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 他虽然写的丁原,但是所有感悟,都是从风飞流身上得来的。 偏偏,风飞流就剩下个才气灵魄,还在这他的附近。 于是这天地间聚拢的才气,自然把风飞流当成优先的吸纳对象了。 “这个老爷子,真真个可怜。” 宝玉噗嗤笑道:“老先生,起码您能一直活着。放心,晚辈会照顾好您的。” “不可能,老夫虽然说了那番话,但也还是法道文人,不可能成为你的战影,去沾染法道文人的鲜血!” 风飞流猛然咬紧牙关,哼道:“老夫已经死了,如同灯灭。 才气灵魄,给老夫散去!” 蓦然,风飞流的身影崩散,化作一蓬精纯无比,甚至精纯到,让宝玉胆怯的才气雾囊。 “不愧是顶尖的学士!不愧是刚烈的英臣!” 宝玉惊声叹道。 一来是羡慕顶尖学士的才气精纯,二来,也是敬服风飞流的风骨。 “如此,您老就人死如灯灭吧。” 宝玉笑了笑,扬起袖子,要把才气崩散的雾团打开了去。 但是,突然间,雾团猛然凝聚成灵光四射的才气灵泉。 其中三成消散于天地之间,三成落于纸张之上,让十扣纸带上了雪亮的萤光。 剩下的四成,竟然拐了个弯,径直射进了宝玉的文山之中。 “对了,他现在是诗词才气幻化的战影,而战影崩散,才气就要……” 宝玉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身体,就好像布袋子一样的要胀起来。 “学士,顶尖学士……这是,顶尖学士级别的才气精魄…….” 宝玉艰难挪开步子,不自觉的踉跄了几下。 袭人想来帮忙,都被宝玉丢了个眼神制止了。 谁也帮不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他这一次! 宝玉心里明白,这一次,真真的是玩大发了。 【不是我作死,实在是这没出现过的章回体《三国演义》,实在太过恐怖啊。】 宝玉心中感叹着,好不容易压住了浑身躁动的气血,把视线投射进文山之中。 刚刚落下文山,宝玉就痛得差点昏迷过去。 要说宝玉的坚韧,攀登文山时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考量,但是此时,那种痛苦,甚至是攀登文山的数倍有余。 而且换算的基数,还是不点燃时辰香的那种。 宝玉的身体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四处看了,发现此时的文山,通体升腾着黑紫色的烈焰。 这种烈焰,就是让他剧痛的罪魁祸首! 【秀才一般是黄白色文火,好的秀才,顶多也只是炽白色;举人是蓝色文火,按照文火的质量不同,分别是淡蓝色到深蓝色不等,而进士,就是紫色的文火了。】 不同文位的长袍颜色,其实就象征着文火的颜色,宝玉越想越心里没底,恐惧的情绪,不自觉的在心底蔓延。 紫色文火,那是进士的文火,而黑色文火,那可是学士级别的恐怖存在! 或许是风飞流只剩下才气精魄的关系,火焰的颜色是紫色中带着一点黑色,还达不到学士级别的程度,但是,哪怕是进士级别的文火,也能把宝玉烧灼致死! 只是那短短的一小节才气灵泉,就疯狂压迫了宝玉整座文山的火焰。 如今宝玉的百丈文山,所有外围的火焰,全都是紫黑色。 不,还差一点。 宝玉突然眼睛大亮,狂笑出声。 他的文火质量很高,是炽白色的秀才文火,如此也和黑紫色的文火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是, 还有一点, 十分重要! 宝玉的文火,其中可是有着海量的原创金光! 组成宝玉百丈文山的纸张,上面书写的,几乎有一半,在这方天地中是首版原创! 这方面宝玉头疼了很久,因为这样的纸张,很难被文火灼烧成汁液,成就文胆的雏形。 可是此时,黑紫色的文火灼烧下,不断有半透明的金色汁液向着百丈文山的山脚流淌,只是这一会,就融化了将近一寸的高度! 一寸啊,宝玉勤修苦读了多少时日,每时每刻都在攻读,这才融化了多少? 一寸,看起来是很多了。 但要是普通秀才的文山,刹那就要被炼出来一半文胆! 这可不是好事。 而是能让万千秀才恐慌难过的,断了潜力根底! 宝玉突然看见一篇文章正在自己的脚下,很惊讶的发现——这篇文章,竟然是自己没有仔细理解过的。 而且这篇文章,也在缓慢融化。 “停止!” 宝玉蓦然开口,双臂张开,冲天的炽白色火焰就从文山的底部涌出,与紫黑色文火混成一团。 必须停止,这样强行融化文山,确实提高了他修行的速度,但是会毁灭他的根基! 如果说他有成就圣人文位的潜力,要是这般强行熔炼了,就会低上许多。 甚至,有可能止步于进士! 一般的秀才要是这样做了,甚至一辈子,都只是个半步举人了,难以更进一步! 宝玉控制自身文火,与紫黑色文火互相混杂,吸纳。 紫黑色文火虽然强大,却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而他的文火,却是源源不断。 宝玉驾轻就熟的取了一本组成文山的书册,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是他一直在研究的一本书。 【从藏书阁楼梯口乍眼看到的,就是论语的篇章,所以最近都在攻读这本注释书籍,理解最为深刻,那么就能最快的恢复才气,升腾文火!】 “大学章句序,” 宝玉闭目吟哦。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 关于圣人篇章的精妙注解,徜徉于文山之上那浩瀚无边的天幕中。 其精确,精妙,竟然让紫黑色的文火瑟瑟发抖,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 紧接着,炽白色的文火就轰隆卷下,方圆几十丈的炽白文火,只能卷下手指大小的一点黑紫色火焰,然后一口吞下,仿佛萌宠一般,舒坦得直哼哼。 宝玉的精神,也猛然感觉到一种无以伦比的美妙满足。 【太好了,这《四书章句集注》果然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精妙注解! 也对,朱熹世称朱文公,是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儒学集大成者,甚至被称为称为朱子。 他是唯一一个不是孔子亲传弟子的,却能享祀孔庙,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中受儒教祭祀! 要是朱熹身在大周,就算不能成就圣人,起码也会是个半圣级别的绝世大能!】 【风飞流是个可敬的老者,但是跟朱文公比起来,学识可是差了太多。】 宝玉越想越乐,被烧灼的只剩下焦黑色的骨头,肉眼可见的开始恢复过来。 经络覆于骨骼,然后是血脉、肌肉、皮肤…… 宝玉感觉自己对文山的把握细若纤毫,对文火的掌控也越发灵敏。 而那高空中升腾的炽白色文火,也好像带了一丝青蓝。 呼呼~ 炽白色的文火猛然一个翻腾,把剩下不多的紫黑色火焰吞噬而进。 随后不断滚动,荡漾,一点淡蓝色的光,突然从文火的中央闪现。 这点光,好像点燃短小引线的火烛,只是瞬间,淡蓝色的光芒大放天地,宝玉的百丈文山,陡然被淡蓝色的文火包围了! 这…… 宝玉仰天大笑,随后出了文山。 … 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似乎,还涨了不少力气? 宝玉安慰了袭人,走到王善保锻炼气力的石头前,挑了个一千五百斤的,正气加身,猛然抱起。 哈! 吐气开声。 千斤的巨石,被宝玉两只白嫩不大的手掌,哐当提起了三寸多高。 紧接着,宝玉脸色通红,连忙放下了巨石。 又是哐的一声大响,随之而来的,是宝玉用力过猛,有点呛到的颤笑。 “好好好,既然能抱起来,我的力气肯定也有一千五百斤了。” “别说秀才,就算普通的老妖,爷一拳一个,都用不着纸上谈兵。” “还有……” 宝玉突然愣神。 一点小小的文火, 淡蓝色, 悄然出现在了指尖之上。 “爷,您的文火……” 袭人险些叫出声来,看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脸色狂喜的道:“爷,这可是举人级别的文火啊,您这是成了举人?” “还没有,这个只是意外。” 这样的回答,让袭人有些失落,还是忍不住笑成了一朵娴雅的栀子花。 “那也很好了,您这有了举人级别的文火,熔炼文胆还不是很简单的?爷,这怕是过不了多久,奴就要喊您举人老爷呢。” “咦?贤惠的袭人也会嘴甜了?” 宝玉调笑了袭人,让袭人准备吃食,坐在杌凳上想着事情。 第一点,王善保去了金陵城,这无所谓,只是白跑一趟而已,回来给点赏赐。 这第二点,就是尤为重要了。 宝玉的文火成了举人级别的文火,融化文山的速度自然就会加快,但是组成这座百丈文山的书籍,他还没有理解透彻。 快的,未必就是好的。 要是不能理解透彻,熔炼的文胆,必然要处在一种很低的层次。 可是理解、领悟书籍,关于这点,实在没有加速的办法。 生员耳聪目明,早就让宝玉比一般人的领悟力更强,但是跟别的秀才比起来,还是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而他的文火,已经超出了一个阶段。 “就好像拼命奔跑,不断超越极限,但是得不到休息,伤害的是自己的根本。” 宝玉摇了摇头,内视了一下文山。 这一看,真个吓呆了宝玉。 处于文山最高处的,正是宝玉刚刚读出的《四书章句集注》。 而此时在淡蓝色文火的映照下,上面的字眼仿佛一个个小小的人儿,不停的告诉他最深刻的道理,也是最真的苦乐悲欢。 这举人级别的文火,竟然能加速我对书籍的领悟?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探书阁 没错,淡蓝色的文火,真的能加快阅读书籍的领悟速度。 宝玉读了好几个时辰的书,终于绝对确认了这一点,但是与文火熔炼文山的速度相比,宝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以前的日子,宝玉自认是努力的。 行走坐卧,全都在用文火炼体,每天保持六个时辰去研读书籍,还有两个时辰练习琴艺。 这加起来,可就是八个时辰了。 一天十二的时辰,剩下的只有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 吃喝拉撒加上早晨的洗刷休闲要用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还剩下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啊,剩下的还不少,是不是? 没错,六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但是…… “苍天啊,为什么人需要睡觉?” 宝玉恨不得跟老天爷打个商量,咱以后不睡觉了,成不? 是的,宝玉不想睡觉了。 如今的淡蓝色文火,时时刻刻都在融化文山,他必须赶在一些书籍被融化的前头,全部深刻的理解完毕。 估算下时间,一天起码需要八个时辰研读书籍。 “唔,研读书籍加上两个时辰,就是少了四个小时。把洗刷和吃喝拉撒的时间压缩,能多出来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 宝玉突然发现,他每天只能睡三个半小时的觉了。 【焦大前辈,您应该很欣慰。现在我宝二爷,比跟您学习弓术的时候,睡得还少。】 宝玉泪流满面。 … 睡觉,是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头等大事。 人可以不吃饭活上七天,可以不喝水活上三天,但是不睡觉还要耗费心力读书…… 宝玉想了又想,突然发现,他只能想办法加快对书籍的领悟。 现在已经很快了,车马般的疾驰,能让环哥儿、翟明生,以及所有的秀才们羡慕到死。 但是宝玉觉得,自己再不好好睡一觉的话,妥妥的要落个疲惫致死的悲惨下场。 煎熬了几天工夫,宝玉终于准备妥当,拖着疲惫的身子,跟袭人要了通行手牌。 “爷,您让我好生放着,我就藏得安稳。” 袭人温柔的给宝玉整理衣裳,趁宝玉埋头苦读的时候,还用绢帕给宝玉擦拭了脸、手,连着指甲缝里的墨渍,都给仔细擦拭干净。 宝玉接过通行手牌,在夜色中逐渐走远。 两眼无神,身子晃晃悠悠的,有时被树枝挂了脑袋,那也是浑然不觉。 因为宝玉的心神大多数都放进了文山里苦读,剩下的那一点灵性,就是为了走路准备的。 宝玉跌跌撞撞,终于到了藏书阁。收起心神,猛然灌了一整壶的烈酒,辛辣的味道,到底让宝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舒坦!” 宝玉拍拍脑袋,大步走进。 身后,蜗足悄悄露出身形,跟了上去。 “好个贾宝玉!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蜗足笑得十分痛快。 这一次,宝玉直接上了藏书阁的二楼,蜗足在身后跟着,堂堂进士文位做这样的小人行径,没来由的都不觉得羞耻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蜗足多少有点以大欺小的‘内疚’,但是到了现在,早就不敢把宝玉当成新晋的秀才。 只见宝玉上了二楼,毫不停顿的,直奔最近的书架。 上面有一卷古册,正是孔夫子的《论语》。 【第一座文山上的书籍,好多些都跟论语有关,只要把这个琢磨透了,起码能舒坦半个月。】 宝玉这般想着,就把这卷竹简制制作的古籍打开了。 身后,蜗足瞪大了双眼,嘴角,已经痛快的咧到了脸庞中央。 “很好,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老怀大畅,蜗足心满意足的低声轻喃。 而此时,宝玉已经站在了自己文山的山顶。 留下的一丝灵性,带着些许犹豫,向那卷竹简,略微撒去了一点眼角余光。 蓦然,文山中天幕变色,大地翻腾,只见半空之中,不断出现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进士。 这些进士全都手捧论语书卷,口中带着才气如雷,把自身对论语的理解,全都吟哦了出来。 如果只是一名进士的虚影,就是谆谆教诲,让人受益。 但是这里,足足有上千名的进士虚影! 其中多数理解大差不差,但是也有很多对论语的理解,其实是背道相驰。 更可怕的是,这些理解中全都包含了海量的才气,要把自身的感悟灌进宝玉的耳朵,烙印在宝玉的脑海,篆刻进宝玉的灵魂! 互相冲突,相互碰撞,是为—— 千士轰鸣! 宝玉只觉得脑海剧痛,充满矛盾的学识、见解,好像要扯碎他的灵魂。 而且事实上,宝玉处在文山里的灵魄,已经开始崩散了。 是一块块皮肤、一块块血肉的掉落,这不是苍天对文人的痛苦考验,而是真真正正的,彻底的毁灭。 幸好,宝玉早有准备。 这几天时间,宝玉苦心钻研的,正是关于论语的所有注释书籍。 正是这浩如烟海的注解,让宝玉可以如同海纳百川,能够挨住这前士轰鸣的第一击。 【幸好多研究了几天,不然这第一轮,就要受到重创。】 宝玉暗自后怕,抬头看半空中的上千名进士虚影,扯出一个意思古怪的,也很深长的笑容出来。 “诸位,你们只是才气幻化的虚影,只是对文章的理解感悟,没有真个灵性的。” “那么,晚辈不客气一次,你们也怪不得晚辈不是?” 宝玉突然长啸,啸声连绵中,把自己文山里的三本,最为经典的书籍朗读了下去。 《四书章句集注》必不可少,《论语译注》,以及把《论语》用近代思想剖析的《丧家狗》,更是把上千名进士虚影辩驳了个痛快。 “学而第一不只是研读学识,从善恶黑白、人性伦理……” 一个论语,早就在二十一世纪被歪曲透了,宝玉不只把正统的解释说了出来,更把那些扭曲的似是而非,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东西一窝蜂的炸了出去。 千名进士虚影里,也很有些学歪的,这遇见更歪却更合理的说法,简直是老鼠遇见了大猫,摇摇晃晃,第一时间炸裂了去。 而那些正统的进士,一方面把自己的见解烙印给宝玉,另一方面也被说得摇摇欲坠,没过多久,就拱手作揖。 随后,各种理解和学识就缓和了下来,如同小桥流水,慢慢的沁进了宝玉的脑海。 舌战千名进士,宝玉完胜。 或者说,宝玉背后的唐宋元明清,一直到近代的诸多能人,完胜。 想起来也是正常,进士文位,属于文人的中坚,而能成为宝玉文山收录的书籍,可都是出自美名传世的文豪之手。 宝玉只觉得在千名进士的谆谆教导下,自身的学识不断增长,很快久远超了文火熔炼文山的速度。 直到,几乎全部理解。 “这才是真个舒坦了。” 宝玉笑了几声,脑袋一歪,寂静的藏书阁二楼,顿时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蜗足。 啐口唾沫,走人。 他么的贾宝玉,你丫就是跑来睡觉的是吗? 你这是,又要消遣我呢! 蜗足气愤得打着冷颤,好在被气过一次,这抵抗力,委实强悍了不少。 起码,这次没吐血。 … 天可怜见,宝玉这次真的没想针对蜗足。 在宝玉的心里,要是有机会,直接要把蜗足大卸八块就好,气他?弄一次出口气也就罢了,可是第二次,还真没有这种必要。 这天清晨,宝玉眯着眼睛看书,已经没了往日的紧迫感。 因为学识的增长,宝玉不需要再‘折磨’自己,另外以淡蓝色才气的强度,现在也不能文火炼体,他承受不住。 以至于宝玉这几天,觉得自己是特别清闲。 每天看看书,练练字,练练剑舞,还有捣鼓下让他无语的琴艺,随后就是正气加身,尽量消耗才气了。 他需要一些悠乐的时光,来把千士轰鸣中得到的学识消化完善。 可是莫名的,居舍的附近,逐渐多了好些个风度翩翩的身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耻之徒 “新晋秀才都出来了?”宝玉对着旁边道。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袭人正在滑下山坡的小溪边上洗菜,宝玉的身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偏偏的,旁边传来恭敬回话的声音。 “主子,前些天策论夫子去了趟藏书阁,传了个消息,这些个新晋秀才,就是在里面窝不下去。” 不等宝玉询问,声音已经把前后的详细经过,仔细的说给宝玉。 原来,这是要分山了。 所谓分山,就是把新晋的学员按照类别划分。 青庐山文院可没穷到只剩下一个山头,而是周围的七座山头,全都是青庐山文院的,是在大周户籍上登记多年的产业。 学员也不可能只有新晋,而是去年、前年、大前年,甚至是二十几年没能从青庐山出去的都有。 而这些学员,就是分布在其它的六座山头。 从距离主峰开始,从近到远,分别是: 流彩问天峰、跋涉虚宁峰、万古长青峰、 可想峰、可叹峰以及距离主峰最远的流放峰。 在很久的以前,后三个山峰也有自己或是华丽,或是朗朗上口的名字,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它们的本名都被人忘记,只剩下可想、可叹,以及流放的别名了。 可想,就是还能往前挪一挪,只要努力,有可能升进排行第三的万古长青峰; 可叹,就是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多叹口气,别想太多的没意义的事情了。处在这座山峰的学员,都是自认为被青庐山文院放弃,自己也自暴自弃的那种。 而最后的流放峰,连千里狐也不知道其中的弯绕。 宝玉缓缓书写着三国演义第四回的情节,写到汉少帝吟诗作词的时候,就自然停笔。 “学员分到哪座山峰,到底是用什么划分的?” 虚空那人恭声道:“主子,新晋的学员都是新晋的秀才,能在藏书阁学到多少学识,自然就能融化多少文山。这文山融化的高度,就是划分山峰的标准。 不过主子,您用不着担心,既然奴才来了,自然是带了老爷的牌子。” “这一来是个口信,是要奴才训斥您,怪您不在藏书阁里好生读书,想必也没熔炼了多少文山。老爷说您还太嫩,不该接触奴才这样的人呢,但是既然来了,也就该让您知晓,咱们国公贾府,到底还有多少家底。” “二来,奴才要面见青庐山的老掌院,老爷让奴才递给老掌院国公府的牌子,不管如何,都要您分在那排行第一的流彩问天峰。” “哦?咱们府上还有多少家底?” 宝玉抓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那人好像很是得意,长笑道:“不多,但也不少。主子,奴才只是一只千里狐,知道咱们做千里狐的,整个大周到处都有,但是您关注的陷阵、破月两方狐军,奴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又是什么级别的实力。” 说到这里,声音十分怅然。 “府上已经养不起陷阵、破月两方军阵,但是咱们青丘狐族血脉相连,自然不会养不起就轻易散去了。老太爷的那时候,咱们青丘狐族可是敢杀上青埂峰,兵发白狐尊者寝宫,硬是让白狐尊者,许下了一生守护大周的诺言。 如今虽然要弱了许多,但是想来,事实上,绝对是您坚强的后盾。” 宝玉点点头,那虚空稍微荡漾的波纹,就很自然消散了去。 【千里狐?陷阵、破月两方狐军?】 宝玉思索着。 虽然不知道贾府的家底有多强,但是这只千里狐敢说杀了蜗足,那就是不把一个进士看在眼里了。 而在青庐山文院杀人,或许也有种…… 不惧怕老掌院的味道? 对干掉蜗足这件事,宝玉已经答应,所以千里狐离开此地,就是去调遣强大的狐军。 可是…… 宝玉仍在思索,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有点遗漏。 【跟《红楼梦》原著里描写的相比,贾府的地位要好了不少。在原著里,帝皇要灭掉贾府只是一道诏令就可,几百,最多成千的士兵、衙役,就能把贾府夷为平地,而在大周,贾府拥有军权。】 可是,又有什么不对? 宝玉皱眉思索,突然拿出了一块青色的玉阕,稍微点动了一下。 “主子,您召见奴才?” 没多久,声音又响了起来。 宝玉笑道:“那个蜗足,还是让我自己对付吧。这里是青庐山文院,不要把老掌院气得到了法道儒家的阵营里去。” “主子,咱们可不怕一个学士。” “是啊,不怕一个,但是老掌院经历二百年风雨,关系网又有多大?谨言,慎行,就算咱们还有狐军,最起码的,也不能到处得罪人。” 宝玉略微解释了一下,让千里狐离开,和袭人打了声招呼,就朝着山巅的高处行去。 他已经想明白了关键。 那就是——贾府,还真是风雨飘摇。 狐军强大? 或许是吧。 但是对当今陛下来讲,也还是一纸诏令的事情。 这儒家大周,可是有半步大儒级别的大能在呢。 … 翟明生刚刚踏出藏书阁的大门,就被十几个白衣秀才连忙围上。 这一刹那,如同群星拱月,光辉无比。 那些个三五人聚合的小圈子,包括被七八个秀才围绕着的小贾环,全都黯然失色。 “宝哥儿也太不努力了,府里的家底,早晚要被这小子败个干净!” 贾环看着意气风发的翟明生,表情特别复杂。 旁边有人凑来道:“这可是宝二爷的圈子,将来做了官,那是要互相维护的。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成了翟明生的囊中之物。” 贾环点了点头,拂袖走开。 在贾环的心里,宝玉的东西,自然就是府上的东西。 而府上的东西,自然就是自己的东西呢。 虽说也要追随那圣人的茫茫路途,但是小贾环,从没放弃过掌权贾府的想法。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要自己伸手去拿,而不是宝哥儿拱手相让。 贾环带着七八个秀才站在一边,一边等待,一边转悠着脑袋瓜,想给翟明生一个好看。 而此时,翟明生确实很‘好看’了。 十几个同窗秀才围成一团,翟明生就是众人的中心。 有人含笑问道:“明生兄,这分山可是要开始了,您是熔炼了几丈的文山?” “没有多少,过得去眼而已,不知道李兄熔炼了多少?” 被称为李兄的秀才摇了摇头,多少却有点得意的道:“我只熔炼了一丈半尺的文山,自然比不过明生兄,但是想来,也应该能分在第二座山峰。” “第二座?那可是跋涉虚宁峰!李兄,我不明白其中的弯绕,但是我熔炼了两丈文山,也能分在跋涉虚宁峰吗?” “当然,可以……” 李兄咬了咬牙,略带愤恨的眼神藏在眼底。 熔炼两丈文山? 总共就只有十丈,这些许时日就熔炼了五分之一,还说不明白其中的弯绕? 这分明是笑他! 秀才们各自都怀着小心思,虽然结成了圈子,但是,互相之间也是竞争的对手。 一个圈子内,那也分谁的潜力大,谁的成就高,等到都做了官,一个圈子得到的馅饼,也要按这些分匀称了。 翟明生已经是圈子里的第二人,他们觉得追赶不上,但是第三大的馅饼,可是谁都想吃。 【不对,翟明生已经……】 李兄突然笑道:“我等熔炼了多少文山暂且不论,反正是比不过明生兄的。不知道明生兄熔炼了多少文山? 咱们的宝二爷…… 他,又熔炼几何?” 闻言,翟明生似笑非笑的看了被称为李兄的秀才一眼。 “我熔炼了三丈二尺文山,咱们的宝二爷天赋异禀,自然要比我多的。” “三丈多!” 有人惊叫道。 “那一定是您厉害了,宝二爷,不,那贾宝玉惫懒无比,肯定没您的成就大!” “是啊,我听接引进士说,咱们的宝二爷都没进藏书阁几回,他那么懈怠,能熔炼多少文山?” “我觉得也是,藏书阁里的章义、注释,那都是咱们没看过的,才能钻研下有了这等进步。宝二爷性子懒散,怕是要被划到后三座山峰里去了。” 有几个秀才争相发声,话里话外都气愤无比。 而更多的秀才,则是揣着各自之间,完全不一样的心思。 “龌蹉!” 猛然有人开口。 翟明生诧异看去,见是一个方脸的秀才,满身的正气凛然。 “贵宁兄,诸位兄台只是气愤不过,您又何必计较?” 翟明生想打圆场。 可是没想到,赵贵宁怒意更甚,骂道:“我等既然认了宝二爷为首,自然要恪守承诺,一生不变追随。我贵宁只熔炼了一丈二尺文山,或许比不上你们,但是,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将来要做王道文人! 你们一个个虽然认了宝二爷作为首脑,心底下还是见风使舵,今日见到翟明生厉害了就转换风向,明天见法道儒家厉害了,是不是要拿了宝二爷的脑袋,过去邀功请赏?” 赵贵宁怒然而走,边走边道:“做人无信不立,我赵贵宁,羞与尔等为伍!”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宝二爷安 眼见赵贵宁朝着山下走远,那几个白衣秀才都是面面相觑。 翟明生仿佛没有被人辱骂,而是含着笑容,淡淡说了句,被误会了。 其气度、风范,委实让人心折。 被称为李兄的秀才连忙要下台阶,讪笑道:“没错,是被误会了,我等只是气愤…..” 话没说完,贾环那一边的七八个秀才,蓦然大笑起来。 “无耻之徒!” 贾环丢了一句话,顿时惹来了几道狠厉的眼神。 但是贾环冷哼了一声,才起燃烧,正气加持,笔墨纸砚也掏了出来。 “哼,不与庶子计较!” “被如此惫懒的贾宝玉压制了许多年,想来也只是有点潜力而已,算不上什么。” 零落的抱怨声在圈子内部传播,只是传了几句,就轻轻消失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有点惊惧的商议声。 “贵宁怕是找贾宝玉去了,要告咱们的黑状。” “怕什么,贾宝玉自己不知道上进,怎么还能做我等的首脑?” “也对,贾府虽然强大,但也在日渐衰败,现在最强的可是法道儒家,我还是想……” 那几个抢先开口的开始斟酌起来。 可是,先前没说话的一十二名秀才,突然向着外围散开。 “你们做什么去?”被称为李兄的秀才发出惊呼。 十二名秀才自顾自的走开,其中有一位,突然回过头来,笑意彦彦的道:“这分山就要开始了,我们当然不会去做别的事情,只是环哥儿说的对,你们真真的是…… 无耻之徒!”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十二名秀才白衣飘飘,畅快大笑。 “环哥儿,宝二爷教导给您的兄弟之情,您可要好生记得。” “环哥儿,我刘某人也看您顺眼了,可别跟宝二爷作对,不然的话,刘某人将来的言出法随,可不会认识您是宝二爷的亲弟弟。” “一日首脑,终生首脑,我赵孙乾,也早就决定做王道文人了。” “咱儒家文人的承诺,可没那几个杂碎的,这般廉价……” 声音随风飘远,正往山下走的赵贵宁,突然回望山巅,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 珍惜一分一秒,宝玉已经养成了习惯。 上山的途中,宝玉转而钻研先辈半圣刘勰的《文心雕龙》。 他在千士轰鸣中得到的感悟已经大致吸纳,更细致的,就需要在时间的沉淀下雕琢了。 而《文心雕龙》上下十卷五十篇,以‘论文序笔’为中心,对各种文体源流及作家、作品逐一进行研究和评价,虽然也是注释书的一种,但也是极为深刻的,必然要修习的经典文籍。 恰好的,宝玉燃烧的文山里有关于《文心雕龙》的注解,藏书阁的二楼,也有《文心雕龙》的千士轰鸣。 宝玉留了一点点心神走路,剩下的全都放在了文山之中。 本来想到达山巅就停止修习,可是没来由的,心中升起一阵感悟。 【辞约而旨丰,事近而喻远……隐之为体义主文外,文外之重旨……使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 这是写文需要注意的方向,宝玉进来写书写词,也算颇有心得体会,被《文心雕龙》里的概念一点,不自觉的陷入了真正的沉醉之中。 宝玉的脚步慢慢停下,脸庞略微低垂,眼睑稍微耷拉,眼睑内的眼瞳,更是逐渐起了一丝灰白。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文山里去。 这一刻,宝玉好像一棵树木,又或者一块顽石,身上没有半点属于活人的感觉。 比睡熟的人要木楞,比那死掉的尸体,却要多了一份淡然。 “宝二爷!” 从山上走来的赵贵宁,看见宝玉后十分欢喜。 “宝二爷,您也要努力一些,不要如此惫懒,咱们的圈子对此十分怨愤……” 赵贵宁一边加持了正气往宝玉这边跑,一边焦声劝道。 他自认为还算是一个正直的君子,没下作到告谁的黑状,只是想劝说宝玉,稍微勤快那么一点。 可是随着跑近了,赵贵宁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等到了宝玉身边,上下左右打量了,突然扬起脖子,想要大笑起来。 【噤声,莫要吵到了宝二爷……】 赵贵宁在心里提醒自己,使劲的捂住了嘴巴。 紧接着,又忍不住苦笑的自语道:“宝二爷啊,看来他们说您惫懒,那些话真的需要怀疑。您这哪是惫懒啊,分明是研读古籍,已经研读得入了迷。” 赵贵宁记得自己在某册古籍里看过这么一句话: 一分心神游于外,可控衣食住行,九分心神内观文山,研读书山册海。 宝二爷此时的情况,分明就是在文山里有了感悟,剩下的一分心神也抽进去了。 【行走坐卧都能读书,我也曾经试过,只是太难。本以为是残破古籍作者的旎想,却没想到,宝二爷竟然做到了!】 赵贵宁一边感叹,一边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虽然青庐山上不会发生危险,但是出来个野狼野狍子什么的打扰了宝二爷,那也是不好的事情了…… 宝玉潜心感悟,仿佛只是瞬间过去,但是睁开眼,天空的那一轮大日,已经居在了头顶正中。 赵贵宁看见宝玉的身体一动,立马站起来,满脸堆笑道:“恭喜宝二爷再添感悟,看来他们传扬的宝二爷惫懒,完全是以讹传讹了。” 宝玉不去解释,只是和赵贵宁见了礼,招呼赵贵宁一起往山上跑。 赵贵宁边跑边道:“宝二爷,您其实很勤勉的事情最好还是和咱们圈子里的秀才们解释下,虽然还有陈兄、王兄等一十二名同窗唯您马首是瞻,但是被人肆意嘲笑,他们的心里着实不痛快呐。” 宝玉呵呵一笑,道:“谈什么马首是瞻的,咱们将来都要走上仕途,为官的信念,甚至儒家的理念都会有了差别,现在,还是不说这些为好。” “宝二爷!” 赵贵宁拔高声调,大叫道:“您可是担心王道法道?可是担心如今的好友,有朝一日成了生死的仇敌?宝二爷,您…… 这可就看轻赵某了!” “还有陈兄、王兄等一十二名同窗,虽然开始只是仰慕宝二爷的风范,认同宝二爷的才学,还有相信小君子如此鬼怪精灵的选择,但是我等可是文人,一身风骨,怎么会出尔反尔? 我等早就决定,将来一定要做王道文人! 这是我等一十三人,必然要走的道路了!” 宝玉突然停了下来,正色看着赵贵宁。 而赵贵宁也是面容肃整,正色盯着宝玉。 良久,宝玉轻声笑道:“选择一条路,那可是要坚定的走下去,如果走错了,甚至选错了,拖累的是你们自己。” “君子一诺千金。”赵贵宁铿锵道。 宝玉摇头,笑道:“千金不过尔尔,我给你一千金,你换条路走,可好?”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驷马难追!” “我那玎珰,跑得可比所有的骏马都快。” “这,这……” 赵贵宁被驳得哑口无言,可还是憋红了脸,认了死理,就是不肯回头。 宝玉仔细看着赵贵宁,打量许久,噗嗤笑了。 “不要介怀,我这只是玩笑。” “走吧,耽误了许多时辰,别累得你也赶不上分山盛事了。” 两人向着山巅跑去,而在跑步的途中,宝玉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你刚才问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勤勉?” “是的,没错,哪怕在行走坐卧的时候,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读书……” 短短的两句解释,让赵贵宁咧嘴大笑,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仿佛这开春的淡日,光芒都要亮得灼烧了起来。 … 演武场上,四十多个秀才泾渭分明的围成了几个圈子。 宝玉刚刚赶来,对高台上的老掌院以及院士、夫子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在后面停下。 “宝二爷,” “宝二爷安好,” “听说您没进过两次藏书阁,真个让我等失望,请您多勤勉一些,不要寒了我等的心。” 十二个秀才靠近宝玉,小声说话。有些只是打了招呼,而有些,出口就有点严厉了。 但是不管打招呼的还是劝说的,宝玉都回报一个真诚的微笑。 赵贵宁把口气不好的扯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就有人过来道歉。对待这些赧然到脸色通红的同窗,宝玉也是微笑以对。 不管如何,这十二个秀才都是想要诚心追随他的,误会导致了意见,他能接受。 翟明生也挪了过来,自然而然的站在了宝玉身后,也仅在宝玉身后的地位上。 那几个说过宝玉坏话的秀才,却没翟明生这般‘大气’,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宝二爷,同窗们有点意见也是对的,您需要勤勉一些才是。” 翟明生用一种很真诚的口吻,也努力让语气委婉的口吻说道。 宝玉看着翟明生的脸色、眼睛,看不到丁点的虚情假意, 满满的, 都是真诚。 而在这个时候,已经到分山盛事的尾声,乐夫子罗婵娟担任了报声官,正在念诵秀才们的成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十丈熔炼 “李如玉,熔炼文山一丈半尺,成绩首乙;” “莫长生,熔炼文山一丈二尺,成绩首乙;” “刘英白,熔炼文山两丈整,成绩次甲;” “王星德,熔炼文山两丈半寸,成绩次甲;” “贾环……” 提到这个名字,罗婵娟不自觉的看了宝玉一眼,念道: “贾环,熔炼文山三丈三尺,成绩,首甲!” 听到环哥儿的成绩,宝玉递给贾环一个十分赞许的眼神。 奇怪的是,明明得到了首甲,铁定要分进最好的流彩问天峰了,贾环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 而且,贾环面对宝玉对他投来的赞许眼神,那是又是闪躲,又是羞愧。 【不错,虽然有我的帮助,但是能熔炼了三丈三尺的文山,环哥儿可不是一般的用功。】 论起用功,宝玉这阵子可是特别明白,差点连觉都没的睡。 估算一下,环哥儿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怕是也达到了行走坐卧,都在研读古籍的程度了。 貌似,这方面,好像也是他教导的办法…… 看见宝玉哥俩不同的神态,罗婵娟差点笑出声来,想起宝玉托她送给环哥儿的东西,心里又忍不住颤了一下。 但是此时,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报声官。 “翟明生,熔炼文山三丈二尺,成绩首甲。” 又是首甲! 只要是成绩首甲的,铁定要进第一峰了,无数的羡慕眼神透射过来,要挤在翟明生的身上。 要是往日,翟明生多少要谦虚一翻,博取些虚怀若谷的好名声,可是此时,真的没这种心情。 “熔炼文山三丈三尺?三丈三尺!” 翟明生抿着嘴唇,挂着不温不火的微笑,就连夫子们看了,也忍不住暗赞一句,好个荣辱不惊的好儿郎! 可是翟明生非常清楚,自己的心里是多么的悲伤, 又是多么的, 苦涩! 【我用它们给的灵魄护住自身,足足承受了月余的千士轰鸣,承受了月余的生不如死的痛苦,这才熔炼了三丈二尺的文山。 那个小贾环,凭什么能熔炼三丈三尺? 凭什么比我,还要还多了一尺!】 翟明生心中波涛怒卷,想了想,脸上却挂了恭敬的笑容,对宝玉道:“爷,是您给了环哥儿什么宝贝吧?这种成绩,简直太出乎我的预料了。” 宝玉头也不回,只是用淡笑的声音,轻声道:“嗯,确实出人意料,环哥儿的进步是,你的也是。都很出乎我的预料。” 翟明生咕噜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开口。 “该死的蜗足!”心里愤然怒骂。 高台之上,老掌院含笑看着宝玉,道:“宝哥儿,就剩下你和赵贵宁了。赵贵宁的,嗯,飞沉,你过去看一看吧,宝哥儿的老夫亲自观看。” 风飞沉的神情阴郁,堂堂的封号进士竟然挂着两个漆黑的眼圈,显然最近的睡眠不怎么安稳。 只见风飞沉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先看宝哥儿的,先父的遗言里,可是对他极为赞誉。” 此话一出,败坏过宝玉的几个秀才就浑身发抖,而以赵贵宁为首的秀才们,就越发的高兴起来。 风飞沉的先父是谁? 那可是顶尖的法道学士,铁刹峰的老掌院! 是仰望的文豪,更是身为贾府嫡子的宝二爷天生对立的敌人! 被敌人中的大能赞颂,这其中,可是要蕴藏着多少能耐? 又有多少风光? 而宝玉,只是面容淡然的缓步上前,走上高台,站在了老掌院的身前。 老掌院微笑道:“平息精神,老夫只是略微一观。” 说着盯进了宝玉漆黑的瞳孔中,宝玉也只是含笑应对,让文山在瞳孔深处显化,随便老掌院观看。 赵贵宁忍不住担心道:“宝二爷到底熔炼了多少文山?他虽然在文山里努力研读,但是没怎么去藏书阁啊…… 藏书阁里的精义注解,才是文院给咱们提供的大宝贝。” 十二个白衣秀才里的王星德,也就是赵贵宁口中的王兄,拍着赵贵宁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刚才你不是对我们解释过了吗?宝二爷行走坐卧都是研读,真个让我等汗颜。宝二爷如此勤勉,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熔炼的文山不会太短。” 这个圈子里的秀才都附和起来,言谈中,莫名有了点盲目信任宝玉的味道。 事情就是这样,要是对一个人起了恶感,说什么都是错,但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原来的恶感只是错误,人家恰恰是最好的那种,还把自己轻易原谅了,那么,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有一种不愿意去猜测,也不愿意去怀疑的感觉冒出脑海。 翟明生眼神晃动,想了想,附和道:“王兄说的没错,我认为宝二爷熔炼文山的程度,肯定也是首甲。” “哎呦,你刚才不是很得意自己的进度吗?不是被那几个无耻之徒围着奉承吗?这时候又想起来宝二爷的好来了?” 王星德很讨厌翟明生。 对此,翟明生报以一个苦涩的笑容,道:“那是他们奉承我,可是我…… 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很敬仰宝二爷的。” 对这句话,王星德啐口唾沫,不屑一顾。 这是王星德的性格,不喜欢一个人,那就直截了当,懒得虚与委蛇。 这让圈子里别的秀才,包括赵贵宁都忍不住劝说起来。 “王兄,明生兄确实也是无奈,咱们都看在眼里的,明生兄真的很敬仰宝二爷。” “是啊,那几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硬要黄袍加身,明生兄对人和蔼和善,真个不好拒绝。” 不得不说,翟明生过去的所作所为,让他拥有不小的威望。 许多言语出来,王星德想起翟明生出去打猎弄得一身是血,还有帮着大家搭建房屋,照看篝火….. 许多的事情,翟明生都默默的给大家准备好了。 如此,王星德的脸色就温和起来,只是叹了口气,担心道:“可是宝二爷没怎么进藏书阁,这个分山盛事,本来就是依托藏书阁存在的。我们之所以能快速熔炼了文山,靠的都是藏书阁里精妙的古籍注解啊。” 翟明生笑了笑,道:“放心吧,环哥儿都熔炼了三丈三尺,宝二爷怎么也不会差了,肯定也是三丈以上。” “你是说……” 有人开始皱眉思索。 翟明生点点头,好像很骄傲的道:“这里我要点明了,咱们宝二爷虽然是出身贾府,贾府也确实有没落的倾向,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定有什么宝贝。我敢说环哥儿就是得了宝二爷的好处,不然熔炼不了三丈三尺的文山。” “是啊,三丈三尺,这进度也太吓人了点。” “哈哈明生兄,你不也是熔炼了三丈二尺吗?难道也用了什么宝贝?” 众人开口说笑,搁在心里,也确定宝玉一定是有着什么宝贝垫底呢。 … 贾环那边,也是议论纷纷。 “环哥儿,您说贾宝玉能熔炼多少丈的文山?” “四丈!五丈!六丈七八九十丈!”贾环没好气的道。 “环哥儿,您这可就说笑了,我听接引进士说过呢,贾宝玉总共就进了没几次藏书阁,能熔炼多少文山了?” “你都自己在猜了,还问我?” 贾环恨死这个秀才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算现在,他还没想起来怎么面对宝玉呢。 而此时,老掌院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蓝,淡蓝色文火?” 只是看了一眼,老掌院就差点惊叫出声,索性还记得不能张扬,用很细微的声音呻吟道。 可是再怎么细微,也躲不过封号进士们的耳朵。 罗长缨、风飞沉、万长天…… 六个院士瞬间到了宝玉的身前,双眸凝聚神光,直接投进了宝玉的瞳孔。 罗长缨还微妙的扫了也是进士的蜗足一眼,手指轻弹,把老掌院发出的细微声音,乃至周围的一整片空间,都震成了细微不可察觉的波路。 在这片空间中,任何音线都无法传出。 “蓝色文火,果然是举人级别的淡蓝色文火!” “这怎么可能?宝哥儿只是个秀才,怎么能具备举人才能拥有的淡蓝色文火?” “更让我诧异的是,淡蓝色的文火,竟然没损伤宝哥儿的潜力根底!” 院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停不下来,等到最后,一起看向脸色惊骇的老掌院。 只件老掌院的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咯噔作响,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出来。 “你们只发现这些,难道没发现,宝哥儿熔炼了十丈高度的文山?” 此话一出,院士们差点踉跄摔在地上。 没伤到潜力根底,虽然惊讶,但也算不了什么,只要…… 控制文火熔炼文山的速度就好。 可是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宝玉只是个秀才,哪有本事,控制文火熔炼文山的速度? 熔炼了十丈高度…… 没伤着潜力根底…… 罗长缨略微盘算,妙目几乎射出光来,惊呼道:“那不是说——宝哥儿短短的时间内就把十丈高度里包含的古籍全都给理解透彻了?” 院士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老掌院同样惊骇的脸,想得到否定的答案。 十丈高度的文山,包含多少书籍? 其实不多。 大约,也就是一个书架,数十本的程度。 如果让他们研读,差不多七八个月也就可以了。 但是这才过了多少时间? 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宝玉怎么把这种数量的书籍研读通透? 岂不是说,除了宝玉天资聪慧外,除了宝玉行走坐卧,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苦读外,没有其它的任何解释。 风飞沉巍然叹道:“我最近难以入眠,知道少了睡眠的痛苦。宝哥儿,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些个日子,你每天能睡几个时辰?” “天天睡到自然醒。” 宝玉很纯良的回答。 “说实话!” “没错啊,除了中间有几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外,别的时候,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宝玉老老实实的道:“缺了睡眠,这读书的质量都要下降,我可没这么傻。” “哦,你们是纳闷我理解文章的速度,简单啊……” 宝玉十分纯良,抱着万分感激的情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 “贾宝玉……” 蜗足的牙缝中,不知道多少次嗤出了冷风。 他知道自己斤斤计较,知道自己肚量狭小,但是不管如何,愚钝的蜗足是进士了,哪怕被指责心性不足,要做这接引进士的苦差事,他也是进士了。 而那些同届的天才,还在举人文位上苦苦煎熬。 可是最近这段时日,蜗足才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这个愚钝的,与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 【贾宝玉,我承认你耍了我,承认你智慧过人,但是我是进士,我是进士文位呐!你只能藏在这青庐山文院的七座山峰中,只能在这里对我叫嚣,我天生压制于你!】 【天才?哼哼,狗屁天才!】 【我蜗足心性再差也是进士,你,斗不过我!】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做事做绝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见老掌院和六位封号进士的神情表现,蜗足也知道宝玉的成绩不凡。 但是, 那又怎么样? 说一千道一万,贾宝玉也只是个秀才。 在青庐山文院里,他奈何不了贾宝玉,但是不管如何,他是进士,而贾宝玉…… 只是个蝼蚁般的秀才文位! 十年出院? 十年斩杀于他? 贾宝玉,你真真的是不知死活! 蜗足把贾宝玉看成地上渺小的蝼蚁,便是有那么三两分的聪明劲儿,那也是脑容量稍微大了一丁点的,小小的蚂蚁罢了。 但是这时候,蜗足的眼睛蓦然瞪大,浑身发抖,低下头去盯着脚尖。 而老掌院以及六位院士,突然看向蜗足,眼底,猛然多了一丝冷厉的杀意。 老掌院接过宝玉手里古铜色的通行手牌,在指尖把玩了半晌,也盯了不敢抬头的蜗足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宝哥儿,那二楼,你可是上去了?” “上去了。” 宝玉点头微笑,顺便,把通行手牌又拿了回来,很自然的,放进了自己的袖口。 这个举动,看得老掌院和六位院士都眼角抽动。 老掌院的眼角抽搐了好一阵子,这才问道:“那千士轰鸣,你也是承受了?” “哦,您说那些进士的虚影啊,他们没说过我。” “没说过你?” “就是没辩驳过我,我看了论语.学而以及论语.阳货等十余个篇章吧,还好,对这些个,我都研读得通透。” 宝玉说的简单,可是听的人,脑袋就好像被一百块滚石碾过。 万长天的脑筋灵光,瞪大了眼珠子,惊道:“千士轰鸣可不是好受的,要么是文位更高,能够硬抗下来,要么就是学识更广,要把那些进士虚影说得哑口无言。 你是说,你把上千名进士辩驳得哑口无言?” 宝玉点头道:“大概是吧,不管怎么说,我们国公贾府,还是有点根底的。” 此话一出,几位院士都羡慕起来。 能把千名进士虚影辩驳到哑口无言的,起码也是上古大儒的注释经意手抄本! 到底是青丘狐族的嫡子,府上的宝贝,可还真多…… 好几个院士怀着此种考虑,腰肢不由弯曲了些,想要开口借书。 然而旁边的罗长缨瞪了宝玉一眼,随后,与老掌院对视苦笑。 贾府剩下多少根底,这些个院士不知道,她和老掌院,难道还分不清楚吗? 要说实力,贾府肯定还剩下一些,那陷阵、破月两方狐军,乃至于消息灵通的千里狐,只要是进士都略有耳闻。 可是贾府剩下的东西,却只有比如罗长缨这样亲近的,或者老掌院这样资深的学士才能清楚了。 【别说是贾府,包括四大家族的藏书、宝贝,早就让前一辈的挥霍了个干净!】 老掌院恶狠狠的咬着牙,突然对宝玉,露出一个神秘难言的微笑。 宝玉也投之以李,回了个了然的笑容出来。 “如此,甚好。” 老掌院很满意宝玉的态度,指了指蜗足,四方青山陡然长出来无数青翠的藤条,又看了宝玉一眼,略微沉思,那些藤条之上,蓦然长出锋利闪光的尖刺。 藤条变成荆棘,在天空盘绕了几圈,猛然把蜗足锁在了整座青庐山之上。 “老掌院,是蜗足鬼迷心窍,是蜗足心性不稳,求老掌院开恩!” “蜗足不该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可是,可是我实在气不过啊,这个贾宝玉,完全没有对待前辈的恭敬态度!” “是他无礼在先,是他无理在先啊…..” 只是一刹那,蜗足就被牢牢的压在登上藏书阁的台阶上,身体古怪扭曲,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哀哭求饶。 锋利的尖刺,更是深深的扎进了蜗足的奇经八脉,断绝了任何才气、灵气、真气、妖气的运行路线。 乃至于大周比较主流的,甚至是偏门至极的旁门左道的路子,全部给蜗足断绝了。 在荆棘的困锁下,蜗足只剩下一个肉体凡胎,就算一个三岁的小童,也能拿块石头,把他的脑袋砸个稀烂。 “宝哥儿,可算满意?” 老掌院对宝玉的态度明显客气不少。 宝玉惊讶道:“满意?老掌院,蜗足前辈可是对晚辈很好,连通行手牌都给晚辈了,您这是……” 老掌院蓦然咬紧了牙。 六位院士,包括罗长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要看热闹。 老掌院瞪了一眼这几个惫懒的,不肯帮着说话的‘无耻之徒’,对宝玉道:“已经够了,我锁住他,也就能让你安心读书,要是杀了他,可就没了道理。” “啊?老掌院您跟我讲道理啊?” 宝玉大惊失色,道:“接引进士是去接人的,随便就要杀晚辈的奶兄,晚辈还以为——咱们青庐山学院,从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呢。” 说到这里,宝玉转过身,站在高台,俯瞰台下的诸多白衣秀才,危险的眼神,特别在几个从他上来,就畏缩不前的秀才身上扫过。 “真是奇怪了,我以为咱们用不着讲道理,早就准备好用拳头说话。那些个想要招惹我的……嘿嘿…….” 噗~~ 赵贵宁还有后面的十二个白衣秀才,差点笑到喷饭。 翟明生跟着微笑,很有种高过赵贵宁等秀才的,面不改色的风度,可是在他的心里,已经烧出了一团火。 翟明生仿佛不经意的从蜗足扫过,低垂眼睑时,眼底的深处,已经带了一丝冷冽的杀意。 这个蜗足,败事有余! 【我不想招惹宝二爷,也不敢招惹,这是它们警告我的,从先前孙运用的死,我也早就下定了决心不要招惹。】 【宝二爷啊,我只想借着您的东风,助我更进一步,可这个蜗足,怎么把您的火气激起来了?您再这样‘张狂’下去,咱们的同窗秀才,哪个还肯听我的?】 翟明生这样想着,抬起头,问心无愧的对上宝玉的视线。 随后,轻轻弯腰,脸上一闪即逝的出现了一丝服软,以及讨饶的表情。 【这家伙挺聪明,说不定有用,但是,不能信任。】 宝玉也有自己的念头,转过身,对老掌院行了一礼。 老掌院轻笑道:“怎么?要提起自己的威势,却不对付个有本事的,比如…… 翟明生?” 宝玉摇头道:“正是因为他有本事,现在也想靠着我,所以暂且留着他。当然,主要是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对付我的想法的原因了。 我还想看看哪里能用上这个人,如果用不上,或者拿捏不住了,老掌院,您还得原谅宝玉心狠手辣才好。” “你还真厉害。” “不是厉害。” 宝玉解释道:“没威胁的,有本事的,还有值得敬佩的,这三种人,晚辈从来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那些没有本事,却想踩晚辈的脑袋,那就…… 还是杀了干净。” “就好像蜗足?他可是进士。” “但是他对晚辈没用,也对青庐山文院有害无益。” 宝玉有理有据的道:“蜗足的心性,很让人奇怪他怎么成就的进士文位,这等人心肠狭小,还不会记恩。关键就在这个不记恩的性子上了,如果晚辈不弄死他,还留着他,等着被反咬一口不成?” “就像现在,明明大势已去,他还要攀咬晚辈一口,晚辈不弄死他,老天爷都饶不过晚辈。” “可是,杀人就太过分了。” 老掌院劝说道:“先囚在台阶上吧,算是给所有进入藏书阁的人一个警醒。你和蜗足的事情,等你离开青庐山的时候,让你门一并结算。” “好吧。” 宝玉还是不怎么甘愿。但是摸摸袖子里的通行手牌,就眉开眼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老掌院把通行手牌给他留下了。 这是违背青庐山文院规矩的事情,是给他面子,而面子,天经地义都是互相给的。 那边除了罗长缨以外的五个院士,看着宝玉还有杀意留在脸上,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神念传出去,开始偷偷摸摸的议论。 “宝哥儿有点小心眼呐,咱们是先下手为强,还是找机会抢了做弟子?”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灭了他,省得找咱们算账。” “没错,罗长缨压迫他的那一次,咱们可都没出面,这事情可能被贾宝玉记恨了。” 你一言我一语,要‘团结一致’的压制宝玉。 但是这时候,万长天和风飞沉瞧见对方诡秘的笑容,不约而同的,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无耻!” “城府如此之深,你这泼人,不配做封号进士!” “混账东西,都是想有人出面压制宝玉,然后自己在宝哥儿眼前卖好……全都是不要了一张脸皮!” 几句话出来,剩下的院士们也耷拉了脸,很显然,他们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老掌院瞪了几个院士一眼,和宝玉偷偷说话。 过了一会,走到高台的最前方,清清嗓子,要宣布宝哥儿的成绩。 “贾宝玉肯定成绩不好!”被翟明生称为李兄的那个人,恶狠狠的骂道。 声音很轻,只有旁边几个败坏过宝玉的秀才听见了。 而这些个秀才,不约而同的,全都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添砖加瓦 “没错,他肯定成绩不好!” “没进过几次藏书阁,如此惫懒的人物,成绩怎么会好了?你们猜猜看,贾宝玉到底熔炼了几丈文山?” “几丈?能有一尺就是好的!” 几个秀才逐渐提高了声音,由于被宝玉点名针对和开口威胁,他们恨透了宝玉。 可是他们显然忘记了,是自己先认了宝玉当作圈子的首脑,而后,又要见风使舵! 而此时,老掌院怀着激动的心情,慢慢开口: “贾宝玉,熔炼文山十丈整,成绩,首甲!” 说到‘十丈’这个数字的时候,全场好像被凝固了一般,连远处山峰传来的莺啼都清晰了起来。 后面的‘首甲’成绩,根本没人关注。 首甲,什么才是首甲? 只要熔炼了三丈及以上的文山,都有资格划分首甲。 可是十丈这个数字,真真的, 实在太往死里吓人了呀! “十丈?熔炼了十丈!宝二爷他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 赵贵宁惊声欢喜的大叫道。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短窄的引线,立马把山巅炸了起来。 “十、十丈的高度?我一定是……听错了吧?” “哈哈,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我全部只有十丈的文山,这要是换了我,就能参加举人大考了!” “我也是开的十丈山,人家宝二爷个把月就熔炼十丈?天啊,羞煞人也!” 场面无比疯狂,刚才是落针可闻,而现在的惊恐声、讶然声、质疑声以及道贺的声音,竟然惊动了附近山脉的鸟雀,荡起大片惊鸿。 先前的几个秀才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恐惧。 “十丈山?宝二爷开了十丈山!天啊,那么我等先前,岂不是误会了宝二爷?其实宝二爷的勤奋,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没错,肯定是误会了,是谁误导的我们?” 几个秀才见风使舵,开始互相指责。 突然,齐齐看向了那个被翟明生称作李兄的秀才。 “是你,就是你李如玉!你竟然无端端的抨击宝二爷!” “没错,就是他!就是这家伙胡乱说话,这才让我们误会了!” 声音更高,瞬间压过了众人的惊呼声。 贾环、赵贵宁以及王星德呆了一下,愤然甩袖,怒骂了声无耻之徒,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没脸皮的东西,刚才怎么不肯赞颂宝二爷了?” 在众人的附声怒骂时,赵贵宁和王星德对视而笑。 可是小贾环,就愤愤的闭紧了嘴巴。 “该死,竟然帮宝哥儿说了话?” 贾环小声的嘀咕一句,看见自己圈子里的秀才也在高声批判,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 好像宝哥儿说的对呢,不管自家人怎么看不顺眼,怼上外面不是人的东西,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呸,宝哥儿怎么会说的对?我,混蛋啊……” 矛盾的小贾环,死死的闭紧了嘴巴。 场面特别火爆,连翟明生也加入了声讨之中。 那几个秀才神色慌乱,被群情激奋,显然慌了手脚,其中有人眼珠子一转,更加恶毒的抨击起李如玉来。 有这个抨击做了引子,李如玉直接成了众矢之的,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 “不对,我没说谎!贾宝玉就是没进几次藏书阁!” “贾宝玉就是个惫懒的,他没有勤奋读书!他没有!这十丈文山的熔炼肯定有鬼!” “对了,他不可能熔炼十丈高度的文山,要是能做到,岂不是说我们开了十丈山的,一个多月就能成为举人了?肯定有鬼,这里面绝对有鬼!” 李如玉怨毒烧心中,矛头直指贾宝玉。 到了如今,他一人的嘴,显然不能跟几十张嘴对抗,只能釜底抽薪,质疑贾宝玉。 而且十丈这个高度,委实也太过惊人了点。 只见有不少秀才面面相觑,隐约,有了些许不信的声音传来。 “对啊,熔炼十丈,这个不太可能啊。” “我觉得也是,难道是青丘狐族有什么秘宝?宝二爷又作弊了?” “提起作弊,秀才大考上用鬼怪精灵,这件事……” 马上要被挖了‘前科’,宝玉却只是微微笑着,一点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楼塌了……宝玉的心思,从来都是要么不做, 要么,做绝! 有人起高楼的时候,他会帮着添砖加瓦,要是那人对他不好了,轻轻拆掉高楼主梁的,也一定是他。 宝玉淡笑着,看向翟明生和赵贵宁那边的方向。 而在赵贵宁身后的秀才中,虽然都帮宝玉说话,心里面,也开始没了根底。 他们想起翟明生刚刚说的,贾府宝贝之类的事情,多少也都存着怀疑。 “好了,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吧,贵宁,你还没测试呢,快上来。” 宝玉笑了笑,对台下喊了一声。 赵贵宁连忙上台,刚上去,就被宝玉扯着咬耳朵,老掌院和六位院士听了几句,脸色都变得有点古怪。 不自觉的,甚至有点怜悯的瞥了翟明生一眼。 “嗯,就是这样?”宝玉低声问道。 赵贵宁点了点头,过去让风飞沉观看文山。而看见赵贵宁和宝玉咬耳朵的翟明生,心里都快苦出水来了。 【不该耍小心思的,不应该…… 按照宝二爷的性子,既然要竖起来威风,肯定是全面想通彻了。我看他刚才还没对付我的意思,但是现在……不保准。】 【做错了,晕了头,我要成就大事,就不能被情绪左右!可是,宝二爷真的太过优秀……】 【不行,必须弥补!】 翟明生后退了几步,藏在所有秀才的最后面,却对朝宝玉,深深的行了一礼。 嘴唇翕动,吐出了两句话的唇语。 一句只有两个字——求饶。 而另一句,则是说了,他翟明生是个有用的,算是人才,愿意真心鞍前马后,不敢再起了不该有的小心思。 宝玉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件事情,轻轻点了点头。 呼~~ 翟明生擦干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悄悄的回到秀才们的队列中。 而在此时,老掌院扫了他和宝玉一眼,颔首微笑。 这个翟明生虽然不自量力了点,但是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会是个好帮手。 宝哥儿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尤为宽待。 可是,翟明生真个有点神秘了,一个天赋一般的,怎么能熔炼三丈二尺的文山? 【算了,不用多管,翟明生确实不错,但是跟宝哥儿相比……呵呵……】 老掌院微微一笑,而那边,风飞沉随意扫了眼赵贵宁的瞳孔,就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赵贵宁,熔炼文山一丈二尺,成绩,首乙。” 早有预料的,赵贵宁苦笑摇头。 而在此时,担任报声官的罗婵娟,也把所有秀才的分山划分了出来。 成绩首甲的,自然是划分进流彩问天峰,随后,成绩次甲和成绩首乙,就要分进第二峰跋涉虚宁峰,以及第三峰万古长青峰了。 赵贵宁的成绩是首乙,要进入第三峰。 而如今还在追随宝玉的秀才里,除了翟明生能进入第一峰外,别的都是划分进了第二峰和第三峰。 乍看上去区别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十分清楚,其中有多少资源上的倾斜。 第一峰,上有八十处学士遗迹,一百六十九处进士洞府; 第二峰,上有三处学士遗迹,一十三处进士洞府; 第三峰,上有一处学士遗迹,六处进士洞府。 而后面的三座青峰就没有学士遗迹了,甚至传言说,连进士的洞府,都早被人挖掘了个干净。 资源差距如此之大,赵贵宁苦笑着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长气。 随后,赵贵宁走到宝玉的身边,低声道:“宝二爷,贵宁资质愚钝,这进了第二峰,怕是跟不上您的脚步了,但是只要贵宁做了官,一定给您递帖子,照样鞍前马后。” 翟明生和十二个秀才也都依次上来,除了也能进入第一峰的翟明生以外,都对宝玉说了类似的话。 而李如玉和那几个败坏过宝玉的秀才,全都大松了一口气。 不在一个山头了,这贾宝玉,应该拿他们没办法吧? 想到这个,李如玉好像丢掉了一座大山似的包袱,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老掌院就算闭着眼,也能想象众人的神态仪表,他仿佛一棵巍峨的古松,站立高台。 “如此,就各自前往各自划分的山峰,不要停留太长时间了。你们的未来在那些亘古的青山上,还有各自的机缘需要寻找。” 众人都在行礼,想要辞别老掌院以及诸位院士。 可是这时…… “慢着!” 宝玉突然挺直了腰肢。 老掌院轻笑问道:“宝哥儿,你又打什么机锋?” 面对老掌院的询问,还有院士们、夫子们,以及四十多个秀才疑惑的眼神,宝玉看了眼古朴大气的藏书阁,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笑意。 “老掌院,您说让我们去那些山峰,但是据我所知,在前往那些山峰之前,所有的文院都有一个规矩吧?” “规矩?宝二爷是说……” “没错啊,是有那个规矩,可是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做到的!” 想到传言中的那个规矩,秀才们全都疯狂起来。 特别是赵贵宁和十二个白袍秀才, 脸色, 已然激动得泛起玫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宝惊四座 没错,大周的一百零八座文院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万事留有一线生机! 虽然对六座山峰的归属已经划分完毕,但是不管如何,在分山之后,还有一次晋升的机会。 而在青庐山文院,只要能在十二个时辰内熔炼三寸文山,就能进入第二座山峰。 要是能熔炼五寸文山,甚至可以,直接晋升第一峰! 宝玉提起的规矩,就是这件事情了。 赵贵宁激动得浑身发抖,但是仔细思索后,还是走到宝玉的身前。 “宝二爷,” 赵贵宁想用同辈的礼节,动作到了一半,突然弯下了腰肢,脸都要贴在了地面上。 宝玉连忙去扶,可是这个时候,那一十二名白衣秀才,全都同时做出了同样的事情。 “这,我只有一双手,你们这是,要折煞我啊!” 宝玉只能苦笑,却是谁也扶不起来了。 只见赵贵宁埋着身子,哽咽道:“宝二爷,我们知道您熔炼了十丈高度的文山,定然是府上有什么宝贝,但是此等能够熔炼文山的宝物,怎么能用在我们身上?请宝二爷三思!” “请宝二爷三思!” 一十二名白衣秀才同时开口。 此举,倒是让宝玉意外了,也让老掌院和六位院士,恨得牙齿发痒。 万长天连忙劝道:“没事,没事,宝哥儿的好东西多的是,不缺你们的,嘿嘿,不缺。” 这是连封号进士的风度都不讲了,风飞沉差点把堵人的话砸出来,但是舔舔嘴唇,自个也极为垂涎。 算了,不讲,有人出面不要脸,总比我自己不要脸的好。 六位院士都猜到了宝玉拥有什么,毕竟他们知道,宝玉开的是百丈文山。 百丈文山呐,其中,多少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吧? 不然的话,也辩驳不过一千个进士虚影。 想到这里,风飞沉也忍不住开了口,劝道:“你们对宝哥儿好,宝哥儿投桃报李也是应该,就不要推辞了。” “不行,此等宝物何其珍贵,哪里能浪费在我等的身上?” 赵贵宁十分坚决。 十二名白衣秀才也齐声说道:“宝二爷,您是我等的首脑,自然要首先把自己提升起来。请您三思而后行,只要您起来了,再提携我等,那也不迟。” 齐心的举动、话语,差点惊爆了别的秀才的眼球和耳朵。 那可是能熔炼文山的宝物啊! 那可是,能让他们晋升第一峰的宝物啊! 重要的时刻,宝物的珍贵性几何倍增,这些个秀才,怎么能拒绝如此巨大的诱惑? 不理解,难以理解…… 老掌院看见下面的秀才们恨不得立马抛弃原有的圈子,加入宝哥儿一方的神色,忍不住摇了摇头。 虽然分山的成绩上差不了多少,甚至那十二个白衣秀才里,也有些更差的, 但是在心性、气度上,显然跟随宝哥儿的十二个秀才要更胜一筹。 这一十二名秀才,才是能获得更高成就的人物! 想及此处,老掌院心里就有了计较。 “哼,一群装样的,只知道摇尾乞怜。” 李如玉忍不住嘀咕道。 而那几个败坏过宝玉的,互相对视,难以穷尽的后悔、苦涩,简直要从心底溢出来,又要顺着眼眶化作泪水滚滚而落。 能熔炼文山的宝贝啊, 晋升第一峰的机会啊…… 这求之不得的际遇,本来,也该属于他们呢。 可是如今,很显然的,宝玉只对赵贵宁等人另眼相看。 “诸位不必如此,这宝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宝玉没能扶起来全部的秀才,也用正气加身,把赵贵宁强行拽了起来。 随后,从袖口掏出一卷书册,递过去道:“这是关于论语.学而的注释经意,你拿去看了,然后上二楼找到论语.学而的篇章,承受千士轰鸣。” 千士轰鸣? 赵贵宁傻乎乎的接过宝玉的手抄本,打开看了一眼,差点笑晕过去。 “原来是这个,” “宝二爷,您说的宝物,原来是这种宝物啊……” 赵贵宁连忙谢过宝玉,和十二个秀才扎成一团,一起分享着观看。 不时有顿悟的惊呼声炸起,久久不绝。 “原来是如此经意?天啊,大彻大悟!” “如此详尽的注释从未看过,各方各面都是透彻无比,一朝顿悟,哪怕接下来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有此精妙注解,再去承受了千士轰鸣,别说一天内熔炼五寸文山,就算六寸、七寸……我等也有九成把握!” 听到赵贵宁等人的惊呼,翟明生偷眼瞧了一下,他也是圈子里的人,看上几眼,也就没人挡着。 然而就是这轻飘飘的几眼,翟明生就差点咬碎了嘴唇,想把自己的心肝挖出来,狠狠的捏扁了,揉碎了,再丢地上踏上一百双脚,这才愿意甘休! 【如此精妙注解,完全能在学识上辩驳过千名进士虚影呐……】 想起自己出卖了人格、家族,乃至于整个大周,这才换来它们的帮助,翟明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浆子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白痴! 【我还承受了月余的苦痛,那种比攀登文山更剧烈的苦痛…… 傻啊,白痴啊,早知道跟着宝二爷有肉吃,我,我何苦来由?】 翟明生递给宝玉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满满的都是幽怨。 “好好表现,有机会的。” 宝玉拍了拍翟明生的肩膀。 这让翟明生更加苦涩,脑瓜子,也飞快的转起了念头来。 【有机会,好吧,宝二爷,只要您别跟它们怼起来,我就是忠心追随您个几年十几年的时光,也没关系。唔,您应该不会跟它们怼起来吧,毕竟,也有不少渊源。】 想到这里,翟明生冲着宝玉,狠狠点了点头。 老掌院老怀大慰,对翟明生的表现特别满意,但是这个时候,他更在乎的,显然不是这些。 老掌院和六个院士全都围拢上去,想要跟赵贵宁他们一起观看。 “老掌院!” 赵贵宁连忙收起书册,他一直注意着呢,要给宝玉护住宝贝。 老掌院老脸通红,六个院士也都尴尬的用讪笑遮脸。 “这,我们只是看看,看看。” “那也不行,这是宝二爷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窃,诸位都是前辈,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 老掌院被气得吹起了胡子,但是人家说的在理,能怎么办? 只能看向宝玉,希望宝玉帮着说话。 宝玉笑了笑,对赵贵宁道:“无妨,就给诸位前辈一观吧。” 如此,赵贵宁才摊开书册,让大家接着观看了。 只是看了几眼,老掌院和院士们就惊呼起来。 “好精妙的注解!起码是出自大学士之手!” “什么大学士?老夫可是见过大学士的,大学士都写不出来,起码是大儒的注释经意!” 老掌院的话刚出口,就平静的没有声音了,全都贪婪的竖着眼神,要把纸张都摁自己的眼睛里去。 下面的秀才们乱成了一团,都伸长脖子,也想过去瞅上两眼。 “老掌院都说精妙,是大儒的注释经意?” “天啊,那是多大的宝贝?我们……” “想都别想,没有宝二爷同意,谁上去偷看就是找死!” 环哥儿身后的秀才们忍不住,扯着贾环的白袍后摆,央求道:“环哥儿,您可是宝二爷的亲弟弟,这…… 能不能给求个情面?” “是啊,这可是大儒级别的注释经意啊,咱们要是看了……环哥儿,机会难得啊,求您了,您就出面吧。” 贾环的小脸都黑了,拉不下脸面,但是怎么办? 身后的这些,可都是自己的追随。 一跺脚,贾环狠下心,道:“我过去问问。” 只是过了片刻,小贾环就走了回来,神色古怪。 “环哥儿,成了没?” “快说啊环哥儿,那大儒级别的注释经意简直太诱人了!” “我心里跟猫抓痒痒似的……” 被众人围着,小贾环的表情扭曲,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句话。 “宝哥儿说,老掌院正在看的书籍,早就给了我。” “啊?” “天啊!” “宝二爷那么大方?您可是庶……” 一个‘庶子’到了嘴边还是没蹦出来,秀才们满怀期待,等着贾环开口。 贾环犹豫半晌,道:“听宝哥儿的意思,好像是说给了我,那就随我处置,但是他没明确的说,我也就不能给你们看。” “哪有这样的啊?环哥儿,您可不要藏着掖着。” “我哪有,是宝哥儿的性子从来都是说话不说全的!” 贾环特别委屈的道:“我刚说了那事,他直接就挥手撵我,只说我早就有了,可没说能给你们看。” “那……咱们偷偷摸摸的看?” “不是君子所为啊。”环哥儿有点古板。 对于这种古板,七八个秀才,只能把可怜巴巴的,特别委屈心疼的小眼神丢给贾环。 “好好好,太好了!你们,去吧。” 等把书册看完,老掌院猛然一甩袖子,把藏书阁的大门洞开。 随后,也不等宝玉借给赵贵宁等人牌子,直接把人全丢进了藏书阁,砰砰哐哐,顺着楼梯摔进了二楼。 “哈哈,快点去承受千士轰鸣,要争分夺秒,这时辰的计算,可是已经开始了。” 老掌院一边大笑,一边不自觉的,把手往书册那边伸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区别待遇 突然,书籍消失不见,那种消失的速度,就好像直接没有了一样。 再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宝玉的手中。 宝玉对老掌院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然后…… 把书册塞进袖口。 而在一旁的边上,罗长缨抬头看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长缨你……” 老掌院苦笑了一声,收起了垂涎的心思。 能从他手里抢走书册的,宝玉自然没这个本事,除了罗长缨,也就没了旁人。 可是罗长缨,他还真心不愿意招惹。 想了一下,老掌院连同罗长缨以外的院士们,跟宝玉偷偷摸摸说了半天的话。 无外乎是想要宝玉其它的书册,没有原版,手抄本也好。 可是宝玉只是摇头,对于拿捏别人,他可是注重的很。 一本注释书籍,只不过是钓鱼的香饵罢了,宝玉现在的肚子不饿,自然不需要更多的大鱼上钩。 等到需要了,香饵才会继续投放。 … 由于有十二个时辰的考校,前往那六座山峰,自然就要改到明天。 宝玉回去继续攻读,有袭人伺候安逸得很,唯一跟以往不同的,就是翟明生也来了。 带来了野山菇、野狍子,翟明生竟然还下了山,从山下小镇带回来堆成小山的美酒,还有一条硕大肥壮的黑狗。 宝玉和袭人谈笑喝酒,翟明生就跑去剥皮削肉,把个大黑狗炖的香飘十里,可是卖足了力气表现。 等应该安歇了,翟明生又收拾残羹剩局,这才让袭人通报了声,自己告退。 天高月冷,特别是山巅刺骨的寒风,能把人吹成冷硬的冰块。 蜗足被荆棘裹着,剩下的肉体凡胎,好悬没给冻得昏迷过去,突然听见脚步的响动,这才艰难的抬起头。 “是你?” 蜗足有点诧异。 “没错,除了我,还有谁会来看你?” 翟明生用了纸上谈兵,幻化成木桌杌凳,在蜗足的对面坐了。 桌上摆满了聚会剩下的菜肴,还有一锅喷香的狗肉,尚且是温的,散发诱人的蒙蒙烟气。 蜗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伸长了脖子道:“没错,除了你没人会来看我,都去捧贾宝玉的臭脚了…… 给我来一口,先来一口肉填填肚子,然后给我美酒,该死的,文院的仆役只给了我半个窝头,还是馊的,真以为老子翻不了身不成?” 翟明生不疾不徐,点着火,把狗肉煲上。 “先等等,这香肉,还是烫嘴了最好吃。” “对,你说的对,要等等再吃。” 蜗足还有点耐心,等锅里的香肉咕噜起来,眼眶都瞪圆了。 翟明生打开盖子,用筷子夹了一块香肉,又提了一坛山下小镇的桂花酒,往蜗足的身边走去。 他在台阶上站着,居高临下,冷眼盯着蜗足的脑门正中。 “先吃肉还是先喝酒?” “先吃肉,肚子里空着呢。” “可以啊。” 翟明生蹲下去,盯着蜗足迫切的眼睛,把筷子伸到蜗足的嘴边。 蜗足伸长了脖子去咬,可是这时,筷子缓慢的往远离他的方向移动。 蜗足的脖子伸长一分,狗肉就离他远了两分,永远都够不着。 “翟明生!你什么意思?” 蜗足大声怒道。 翟明生诡异的笑着,把狗肉放进自己的嘴里,大口咀嚼,满嘴都是油汁。 “香,真香,虽然好肉都给宝二爷和袭人姐吃了,但是这剩下的边边角角,也是真的很香呢。” 蜗足恨其不争,大怒道:“你也去捧贾宝玉的臭脚了?” “没错,那又如何?” 翟明生冷笑道:“不只是要捧宝二爷的臭脚,就算真的给宝二爷当几年的狗腿,又怎么样?我翟明生的心思,你个下三滥的东西,也是能胡乱猜测的?” “你你你…….”蜗足气得说不出话来。 翟明生拍拍蜗足的脑袋,跟拍小孩似的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在青庐山文院,你这条老狗,我就直接宰了吃肉。 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开始选了你,或许是因为你心性不佳,能够收买?可是你这样下三滥的东西,真个养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混账!我可是进士!” “是是是,脱了毛的进士,还不是一只野猴子?” 翟明生眯着眼睛道:“或许你以为进士很了不起?哦,你还以为——要不是在青庐山上,宝二爷就是你能随意斩杀的蝼蚁?哈哈哈哈哈……” 翟明生突然压抑着嗓子狂笑起来, “别做梦了,这里要不是青庐山文院,你早被贾府的人杀了一百次还多。宝二爷可是立志要成圣的人,而你呢,就是一个随便就能踢开的石子。” “混账!你如此夸赞于他,又有什么用处?” “当然有用处!” 翟明生猛然站起来,一脚踩在蜗足的脑袋上,大笑道:“我可以赞颂宝二爷,可以捧宝二爷的脚,甚至还可以舔舐宝二爷的靴子…… 你懂什么? 你一个成了进士就自高自大的猪狗,懂得什么叫作抱负?什么叫作志向吗? 我告诉你,我要成为这一方天地的王! 我要君临天下! 哪怕这几年做宝二爷的附庸也好,哪怕出卖一切给它们也罢,为了理想抱负,我可以舍弃一切!” “蜗足,乖乖的等宝二爷杀死你,不要再激起宝二爷的反抗,我知道宝二爷只想广积粮缓称王,是一只埋头生长的雄狮,你要是让这只雄狮疯起来,那会坏了我的事!” 翟明生犹豫了半晌,还是顺着山路走开了。 “别再激起宝二爷的威势,你知道的,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耳中蓦然传来清淡的阴狠,蜗足猛然张嘴,一口咬掉了半块荆棘,狠狠的吞下肚去。 【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贾宝玉,翟明生,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 次日,宝玉的门口,围了一堆人。 袭人进去通传,没多久,宝玉就收拾好衣裳走了出来。 “诸位,可是要去那流彩问天峰?” 赵贵宁和秀才们神情激动,都是满满的欢喜,显然事情成了。 王星德还带人进了屋舍,帮袭人收拾妥当,大包小包的全给背负了,这才跟着袭人走出门。 青山高远,一路笑谈。 而在这一路行走的前后次序中,翟明生安分的走在最后,做好一个大家跟班的角色。 “明生兄,您大可不必如此。” 同样落在后面的,有人低声说道。 翟明生摇摇头,很自然的道:“我做过错事,自然要跟随在大家的后面。陈兄,你可要记好了,咱们的首脑,永远只有宝二爷。” “我会谨记。” “那样最好,陈兄,往前面去吧,你可是只在宝二爷和贵宁兄之下呢。” “还有袭人姐。” “对对,还有袭人姐,哈哈,袭人姐可是个贤良淑德的!” 笑声中,一片融洽。 很快到了流彩问天峰的山脚,赵贵宁抬头看着七彩飘云的山峰,眼中,满满的都是向往的神色。 “这就是流彩问天峰了,听说有很多学士的遗迹,还有进士遗留的洞府。学士级别的不敢想,但是进士级别的洞府,希望能遇见几个。” 王星德刚从后面走来就听到了这话,笑道:“这要看机缘吧,那些遗迹洞府都是飘忽不定,指不着在山峰的哪个地方呢。撞见就是运气,碰不见也很自然,随缘好了。” “没错,随缘就好。” 宝玉应声笑道。 对于流彩问天峰上的遗迹,众人都抱着羡慕,但不一定非要得到的心思,毕竟那是一场机缘,而不是必须。 在青庐山文院,最重要的还是藏书阁。 所有人的时间都已经安排好了——清早,要赶往青庐山主峰,接受六位夫子的教导,过了中午,就是前往藏书阁修习,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回到流彩问天峰。 这晚上的时间,就是众人能寻找机缘的时刻了。 这方面也体现出了六座山峰的差距,前三座距离较近,都能有时间听从诸位夫子的教诲。 但是距离远的后三座,就要在听从教诲和寻找机缘之中,选择一个更重要的了。 然而很显然,后三座山峰,也早就没了多少机缘。 宝玉看着头顶高处的七彩飘云,也忍不住有点向往那些遗址,但是这东西,到底还是要看运气。 只是想了想,宝玉就要迈步上山。 可是, 这时候, 前方几百米处的山路拐角上,突然出现一片亮紫色的烟雾。 烟雾不大,只有半米方圆,要不是眼尖,还真看不见。 宝玉瞪大眼睛,一把扯住了赵贵宁的胳膊。 而赵贵宁,也已经惊叫起来,直接对着宝玉道:“宝二爷,亮紫色,那是进士级别的洞府!” ... 话说,普通进士的东西对宝玉没大用,这个洞府,又会有什么奇妙的境遇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冲撞名讳 玎珰一路疾驰,难得的没有惫懒。 酒不喝,肉不吃,埋头赶路的速度超过了所有骏马,甚至在连日的疾驰中,雪白的云波都带了一丝缥缈的幽蓝。 “王善保你这个狗奴才,你家玎珰太爷要长大了…… 该死,再快一点,要是不能赶在结茧之前到了金陵,你个狗奴就算跑死了,也不能误了宝哥儿的事!” “这个自然,你老先忍着点,老奴可没您跑得快。” “太爷当然要忍,忍得越久,太爷结的茧子就越厚,将来的成就就越高……” 玎珰一边骂骂咧咧的吵着‘可不是强撑着给宝哥儿办事’,一边把前所未有的忍耐力拿出来,硬是撑了两天三夜,一头扎进了金陵府。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玎珰就通红着眼珠子,撞碎尚宝卿府邸的大门,直接把个黑驴身子上的骏马脑袋,一头扎进了心缘殿七路钉黄铜大门的正中间。 “溶哥儿给太爷滚初来,太爷,太爷……你家玎珰太爷……要睡了。” 呼呼~ 随着刺耳的鼾声,玎珰的身子上骤然结出幽兰色的大茧。 这茧子由看似柔软的无数条丝线组成,但是结出来的瞬间,砰然炸碎了整扇的七路钉黄铜大门。 而此时,府邸里的丫鬟、仆役,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向心缘殿围拢。 “何方妖孽,竟然直呼三殿下名讳!” “该死,便是府里没有护院,我等也不是泥捏的!” 一声声怒吼声响过,随即被一道清淡宛如明月的音线压下。 水溶轻飘飘的落在玎珰结成的茧子的旁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王善保。 “你是宝哥儿身边的那个,来孤这里何事?” “三殿下,” 王善保四处看了看,躬身道:“宝二爷让老奴来找大姑娘,不知道大姑娘此时,可是回了中都城?” “自然是回去了,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这朝纲的事情,宝哥儿也不是很了然呢。” 水溶见王善保满身疲惫,喊了丫鬟过来伺候,又让十几个奴仆围了来,要把玎珰抬到后院的厢房里去。 可是十几个奴仆用足了力气,竟然抬不起看似轻柔的大茧。 “咦?好个玎珰!” 水溶惊笑了一声。 虽然在府里没安排护院,但是自家的这些个奴仆,也是各个都有几百斤力气在身的好汉。 如此还抬不起玎珰,这匹跛脚马,到底忍耐了多久才要结茧? 水溶贵为皇子,对跛脚马,也是曾经见过的。 一般来说,跛脚马出现结茧的势头,三五个呼吸就要结茧了,不然那种欲罢不能的痛苦,会让跛脚马这种天生惫懒的,难受到骨子里去。 可是,玎珰的幽蓝色茧子竟然有数千斤重,岂不是说, 起码忍耐了好些天的工夫? 水溶转眼把事情想明白了,拍手大笑道:“好个宝哥儿,还真是个机缘好极了的妙人儿,不过是对父皇选秀的误会,竟然成就了玎珰。” “玎珰也是个在乎宝哥儿的,它可是比皇宫大院那个成熟了的跛脚马,还要中用。” … 谈起机缘、运气,宝玉觉得,也不过那么回事。 乍一看见亮紫色的进士洞府,宝玉还惊讶了一回,可是仔细想想,也未必有多少用处。 进士级别的洞府,对普通的新晋学员简直是天降秘宝,但是对他和赵贵宁等人来说,甚至有点鸡肋。 毕竟,他们都已经承受过千士轰鸣。 这进士级别的洞府里,还能有什么超过千士轰鸣的好东西? 赵贵宁看见宝玉的表情,想想也就明白了过来,笑道:“爷,这可不是一般的洞府,而是遗址,说不得就有上好的文房四宝,甚至是进士多年的手书,可比千士轰鸣还有用处呢。” 宝玉这才提起兴趣,招呼众人上前。 可是这时候,身后传来惊喜的尖叫。 “看,竟然是进士洞府!” “不愧是第一峰,不愧是流彩问天峰,咱们只是路过,竟然能够撞见。” “撞见就是有缘,这洞府,也要有我们的一份!” 随着声音传来,宝玉分明感觉到——好些个恶狠狠的眼神盯住了自己。 回头看去,只见有五六个秀才顺着山路往这里奔跑,其中跑的最快,眼神也最阴狠的,正是那个李如玉。 啪, 宝玉一拍脑袋,对左右笑道:“这个小角色也太不显眼,怎么把他给漏掉了?” 左右呵呵的笑了起来,道:“是宝二爷大气,没真个跟这个无耻小人计较。” “可是今个,不计较也不行了,他还想抢您的洞府呢。” “不自量力,蝼蚁之徒!” 正笑着,李如玉就带了几个秀才,跑到了宝玉身前五六米处站着。 “宝二爷,” 李如玉压下心底的怯,却没能压下对进士洞府的垂涎,拱手道:“这进士洞府,既然有缘撞着了,自然是见者有份。我们也不敢跟您抢,只要一起进去,各随机缘就好。” 宝玉挑了挑眉毛,疑惑道:“你在跟我讲道理?” “对啊,这万事说不过一个理字,有道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机缘,何不尽释前嫌……” 李如玉言辞恳切,看起来是个特别真诚的,可是这时候,宝玉突然一挥手,翟明生第一个冲了上去。 一边飞快上前,一边更快的取出文房四宝,十扣纸丢了出来,泼墨挥毫,瞬间书写完毕。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 整我六师,以修我戎。” 笔锋刚落,凭空化作金袍贵胄,王命卿相,身后七八道甲士虚影,携着滔天战意,对李如玉突击而去。 李如玉等人连忙甩出文房四宝,但是动作最快的,却被翟明生一拳砸在了脸面上。 几乎在在同一个瞬间,王星德好像虎入羊群,拳脚闪烁正气光芒,把一套军阵通行的破阵九式,用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哈哈,我还是喜欢拳拳到肉…… 跟这些个渣滓用什么纸上谈兵,揍他丫的!” 王星德吼了一声,后面的赵贵宁等秀才就收起文房四宝,三四个揍一个,那叫一个舒坦。 宝玉倚在山路边的树干上,旁边有袭人伺候,哼哼道:“往死里揍,这里是青庐山文院,他们要抢咱们的机缘,就算真个揍死了…… 唔,暂时不能揍死,那就断了他们的手脚!” 此话一出,翟明生立马夹住一个秀才的胳膊,往外面一别,咔嚓,整个折断。 赵贵宁、王星德也是脸色一狠,照葫芦画瓢,折断了别个秀才的一手一脚。 李如玉吓得脸色死白,豆大的冷汗沁出额头,大叫道:“秀才打架,妥妥的不是个道理!宝二爷,您这样做,不怕损伤您的文名?” 宝玉冷笑不语,看见他的态度,别的秀才也不客气了,把包括李如玉在内的,全部折断了四肢。 咔嚓声连成一片,听着特别渗人。 李如玉跟个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咬牙大骂道:“贾宝玉,你让秀才打架,还下了如此狠手!我要告你,我要找老掌院告你!” “你随意。” 宝玉才不在乎。 事实上,要不是文院里不能杀人,这样的角色,他早就杀了干净。 跟赵贵宁等人不同,赵贵宁这些秀才们,那是心性不错,会记得他的好,就算翟明生,那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只要他自身够硬,翟明生就是个好用的狗腿。 可是李如玉等人呢,就算做错事,别人不跟着计较,李如玉他们也要记恨于人。 这种记打不记吃的,宝玉当然不会客气。 “唔,你叫李如玉?” 宝玉过去踢了踢李如玉的脑袋。 “就是你家李大爷,贾宝玉,我不会……” 还没骂完,脸上就挨了狠狠的脚,翟明生拽着李如玉的领口,要往坚硬的山石上摔。 “差不多了,别真个打死了,老掌院那边不好看。” 宝玉边走边道,“这家伙交给你了,李如玉,嗯,冲撞了我的名讳,让他改名。” “好嘞!” 翟明生恶狠狠的卡住了李如玉的脖子。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传进耳朵,翟明生一边拷打李如玉,一边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 冲撞名讳? 让人改名? 这是何等威风! 宝二爷,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如您这般呢。 翟明生蓦然回头,一巴掌甩在了李如玉的脸上,怒吼道: “改名! 不然, 死!” … 宝玉一边行走,一边好似不经意的,眼神扫过众人的脸庞。 有些人,比如王星德、赵贵宁,神色多了一丝血气,兴奋难以抑制的显露出来,可也有一些人,看似有点不忍。 “王道法道啊……” 宝玉叹了口气。 赵贵宁连忙凑趣,问道:“宝二爷有心事?” “还好,就是想起咱们以后的路,觉得不太好走。” “哪里不好走了,只要咱们团结一致……” “确实不好走,” 宝玉摇了摇头,道:“如今法道昌盛,王道没落,虽然妖族还是有血性的,愿意出力,但是身为主导的王道儒家,实在是太过懦弱了。 你们要好生记得,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了,就要如同雷霆,绝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枭雄乐阳 听到这话,赵贵宁和秀才们都若有所思,唯独王星德咬紧了牙,突然转身回去。 “王兄,做什么去?”宝玉笑着问道。 “剪除后患。” “这个用不着,” 宝玉喊了王星德回来,似笑非笑的道:“山间的野狼、猞猁,这些个东西可是很多呢。要是死了,是他们活该,要是不死,就算他们命大。 咱们犯不着因为些小角色,惹了老掌院不喜。” 众人哈哈大笑,谈笑间,已经到了亮紫色光华的进士洞府。 洞府就在那里,方圆四五丈,看起来特别漂亮。 赵贵宁等人已经看呆了眼神,好像被困了几十年的精壮汉子,蓦然脱困,眼前就是姻香楼美人如云那般诱人的场所一样。 翟明生也从后面赶了过来,乍眼看去就是一喜,笑道:“爷,这是上等的进士洞府,留下洞府的那个进士前辈,应该差一点就能成为封号进士了。” “你倒是见多识广,说说看。” 对各种机缘,宝玉觉得自己还没翟明生知道的多,也就吩咐过去。 翟明生眉开眼笑的道:“第一峰的进士洞府,里面有先辈的心得,以及遗留的宝物。宝物暂且不说,我们都是要留给您的,但是心得,那可是不比千士轰鸣差了。 更让人开心的是——这个进士洞府级别不低,应该能让一十五人进入其中。” “那我们人数正好了!” “哈哈,刚从千士轰鸣里取得好处,这又有好东西送上门。跟着宝二爷,咱们的成就绝对要超过潜力呢。” “宝二爷,咱们进去吧。” 宝玉点点头,袭人不是文人,也就留着在外面等候,他带领众人,要往进士洞府里面走。 可是这时候,一声讥讽的笑声,还有淡淡的,却同样满是讥讽的声音传来。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 整我六师,以修我戎。” “贾宝玉,乐阳申在此恭候多时了。” 蓦然,周围出现了金袍贵胄、王命卿相。 和翟明生的纸上谈兵不一样,这次同时出现的,竟然还有数十个坚兵利矛的甲士,样貌各有不同,却全都栩栩如生。 同样是纸上谈兵,来人的实力,明显比翟明生高了不少。 翟明生更是咬紧了牙,视线从来人手里的纸张上扫过,眼底,蓦然闪过彻骨的杀机。 明明是纸上谈兵,这家伙非要吟哦出来,明显看见刚才的事情了,而且要用一样的诗词,羞辱于他! 不, 不是羞辱于他, 而是,羞辱以贾宝玉为首的,这里所有的秀才! 能够进入青庐山文院,这些秀才没有一个傻的,瞬间也就明白了过来。一时间,所有的秀才都取出笔墨纸砚,挡在宝玉的身前。 “呵呵,不要乱动哦,我可是顶级的秀才,这纸上谈兵,足足超越你们十倍的威力。” 乐阳申笑吟吟的开口,道:“一加一未必等于二,唔,数夫子的教导,如今我才明白过来,果然是含义颇深呢。 不要乱动,要是乱动了,我可是会害怕,害怕了,就会不小心杀人。” 翟明生眯起眼睛,走到众人的最前面,一边戒备,一边冷声说道:“你不敢杀人,咱们青庐山文院里是不能杀人的。” “没错,不能杀人,但是……” 乐阳申无端端的兴奋起来,大笑道:“但是宝二爷提醒我了呢,这山里的野狼、猞猁什么的可是不要太多,你们要抢我的洞府,我就能打断你们的四肢。哈哈哈哈,太有趣了,要是灭了宝二爷,我乐阳申,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这话刚刚出口,众人就破口大骂,唯独宝玉思量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宝玉轻轻的推开众人,往前面走,边走边道:“看来你一开始要对付的,就是我了?恭候多时?难道这个进士洞府,也是你牵扯而来的?” “没错,我刚刚找到,还没进去过,所以,里面的宝贝,还都在。” 乐阳申用十分诱惑的口吻道:“真的是刚刚找到啊,所以,也就扯了来。现在好了,理由绝对充沛。 嗯——贾宝玉恃众而骄,要抢可怜的,孤身一人的乐阳申的机缘,结果被反杀于此地,打断手脚,而后命不好遇见野狼……” “你可以试试。”宝玉突然道。 话音刚落,宝玉就正气加身,文房四宝也祭了出来。 翟明生、赵贵宁以及王星德等人甚至抢先出手,笔墨落于纸张。 可是,乐阳申手指一挑,顿时有三名甲士如同奔跑的疾豹,猛然穿出。 一个甲士,长毛挑飞翟明生的笔毫, 一个甲士,长矛戳穿赵贵宁的肩膀, 而王星德一边书写,一边蹿了出去,要擒贼先擒王。 第三个甲士就下了死手,矛尖正对王星德的喉咙正中。 “小心!”宝玉一把拽住王星德的领子,帮他躲过了这一击。 “好家伙,你是真的不怕杀人?” 宝玉挥挥手,让秀才们稍安勿躁。 乐阳申遗憾的叹了口气,嗬嗬嗬的颤笑起来,手掌摁住自己的脸,用一只眼睛盯着宝玉。 “有理有据,我怕什么杀人呢?” 乐阳申有种阴魅的冷酷,声调古怪的道:“我们法道文人,可没王道那帮腐儒的,弯弯绕绕!” “贾宝玉,今个我给你一条活路,要么我打断你们的四肢,留着喂给野狼,要么,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乐阳申大度,胸怀宽广,把洞府都让给你们。” 闻言,众人都咬崩了牙。 “混账!乐阳申,我王星德有朝一日,必然杀你如宰狗!” “乐阳申,你有本事就试试看,不要崩了你满口大牙!” “还有第三个选择,我等一十四名秀才,和你同归于尽!” 面对滔天的怒火,乐阳申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第三个选择?你们哪有第三个选择?就凭尔等土鸡瓦狗,也敢说和我同归于尽?” 乐阳申双眸陡然大炽,一座两尺多高的,好像琉璃般的‘石子’,猛然闪现。 文山已经熔炼到两尺多高, 这个乐阳申,真真的是最顶级的秀才文位! 众人被吓了一次,还是咬牙不服,可是这时候,突然多了两个声音。 一个十分儒雅,好像清风拂面。 而另一个,仿佛爆裂的火。 “他们不行,那么,我们呢?” “乐阳申,我给你第三个选择,就是你下跪磕头,然后滚蛋。” 一侧的山林,飘然露出两个白衣如云的影子来。 山林中茂密的绿叶枝条,被汹涌的正气推攘而开,两道身影风度翩翩,很快到了山路边上的大石上。 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其中站在前面的,眉目如画,仿佛烟波里走出的浊世公子,对宝玉微微低头,笑道:“宝二爷,鄙人周云,乃是三皇子府上家生子,殿下说了,要我等对您多加照拂。” 另一人声如洪钟,道:“老子也是三皇子府上的家生子,唤我刀郎便是!” 咔嚓, 刀郎蓦然抽出腰间佩刀,如同冷电,直指乐阳申的脸门。 “跪下,磕头!然后滚蛋!” 乐阳申的脸色僵硬了半个刹那,竟然扬起谄媚笑容,一甩袍袖,就要屈膝跪倒。 “哎呦,早说嘛,这第一峰的王道文人都被撵干净了,只是没想到……宝二爷还有三殿下照拂。” “跪就跪,我乐阳申,本来就是个卑贱的屠户出身呢。” 宝玉本来看着山石上的两个人,对这个乐阳申,并没有多少在意。 但是此时,乍眼看到乐阳申的举动,这表情,就有点不对味了。 【法道文人,竟然这般厉害?】 【能屈能伸,还有心机,这随便遇见一个就是个枭雄似的人物,王道儒家还没灭绝,就真个是奇怪的事情。】 宝玉突然笑了,往乐阳申那边走着,摇头道:“用不着,用不着。咱们都是大周的文人,哪里能逼人下跪呢?” 闻言,周云就有不悦的神色。 这个宝二爷,好像是有点瓤巴了,跟殿下说的不一样。 而刀郎,已经收刀回鞘,哼出了不屑的鼻音。 乐阳申疑惑看了眼宝玉,也就顺势站直了身子,笑道:“还是宝二爷大气,咱们……” 话音没落,蓦然出手。 数十个甲士向着宝玉的背后扑击而来,乐阳申本人也正气加身,直直的砸出破风的拳头。 “混账!” “乐阳申,老子要宰了你!” 周云和刀郎连忙跳下山石,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只见宝玉正气加身,比乐阳申更快出手。 夹杂炽白正气的拳头,直怼乐阳申的脸门。 恰好的,两个拳头怼在了一起。 嘭! 咔嚓。 接连两声大响,乐阳申的手腕折断,被宝玉砸倒在地,电光火石间,宝玉抽出腰间利剑,径直插进了乐阳申脖子旁边的山道里。 “贾宝玉!” “该死的,你一个身子骨出名孱弱的,怎么有这般巨大的力气!” 乐阳申暴怒大叫,数十名甲士锋利的长矛,冲着宝玉的背后突击,要把宝玉,扎成漏血的筛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颠倒狂歌 同归于尽? 这是要同归于尽? 众人救援不及,也实在没想到乐阳申有如此气魄! 可是这时候,宝玉暴起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乐阳申的肚皮上。 呕~ 乐阳申好像个虾米似的蹦弹了一下,脖子在利剑上一磨,立马唰出了一道婴儿小嘴般的豁口。 “停,呕,给我散!” 乐阳申一边呕血,一边散去了纸上谈兵,苦涩道:“贾宝玉,不,宝二爷,我认怂了。” 宝玉有点可惜的看手中染血的利剑。 “我认怂了宝二爷,您敢跟我拼命,肯定有自己的底牌,我的甲士杀不了您,但是如果我继续,您就能杀我。” 宝玉还是很可惜的看着利剑。 良久,摇头叹道:“可惜了,如果是君子剑那种锋利的,你就直接死了。” “没错,但是我没死,您就不能杀我。” 乐阳申惨笑道:“哈哈这里是青庐山文院,我还能活着,宝二爷,洞府是您的,我的胳膊腿儿也是您的,还请劳驾。” “如你所愿。” 宝玉咔嚓几下,连续折断了乐阳申的四肢。 眼眸往下一瞄,膝盖猛然上顶。 嘶~~ 所有的秀才,还有周云和刀郎,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乐阳申眼珠子翻白,剧烈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想要捂住痛处,但是手脚全部折断,又让他完全做不了动作,只能扭成一团在地上抽筋。 “好!宝二爷心狠手辣!一点不像王道文人!” “太好了宝二爷!有此血性,哪怕我乐阳申真个死在您的手里,也是不亏!” 强忍着痛苦,乐阳申把嗓门扯了个震天响,又嘶嘶抽着冷气。 … 按照乐阳申老实交待的法门,宝玉把进士洞府收了,就往山上走。 等过了蜿蜒曲折的山道,竟然还没到半山腰,抬起头,上方七彩的云雾蒸霞仿佛就在眼前,又好像距离千万里之远。 宝玉看向一直跟着的周云,就听周云对他笑道:“因为早晨都要去听夫子讲课的事情,这山上就没睡住的太高。附近有一条小溪流过,还有一片比较宽敞的空地,你们要是住在一起的话,不如就在那里安歇了。” 闻言,众人就看向宝玉,见宝玉点头,全都欢呼了起来。 周云引着宝玉等人拐进山林,沿路还给做好了回去山道的标记,给想的特别周全,等到了地方,也就告辞离开。 “不愧是水溶殿下的人,这气度,实在让人心折。” 赵贵宁安排了众人砍伐树木、建造房屋,自己和王星德一起,护在了宝玉的身边。 宝玉点了点头,手指略微摆动,扯出一条亮紫色的丝带来。 丝带好像能工巧匠的双手,两边蜿蜒,很快的,盘绕出一个三四丈方圆的入口。 宝玉让赵贵宁看护洞口,就在原地练字,一边往外掏笔墨纸砚,一边摇头道:“别看水溶只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但是他的家底,未必比大皇子水勿语少了。这两个是他的家生子,还看不上区区的进士洞府。” 闻言,赵贵宁和王星德面面相觑。 看不上进士洞府? 宝二爷,真正看不上‘区区进士洞府’的,其实是您自个才对…… 贾宝玉看不上进士洞府,说起来,还真有这个体现。 但是周云和刀郎两人,真的是看不上进士洞府了? 周云一边往密林里钻,一边摇头晃脑,脸上挂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而刀郎,更是把锋利的弯刀耍成了雪亮的一团,挡着路的树枝、枯藤,全都唰唰的削断了去。 “嘶,宝二爷可真狠,咱们殿下,说的真对。” 刀郎好像想起了什么,牙缝往外嗤着冷气。 “你当我没看出来?” 周云眯着眼睛到处看,好像周围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怪物,要出来把他生吞了一样。 “宝二爷一方面那捏住了乐阳申不敢杀他,另一方面,怕是还有后手。” “什么后手?” “千里狐,还有陷阵、破月两方狐军,哪个做不得宝二爷的后手?” “你怀疑……” “就是怀疑,不然我们跑这么快做什么?连顿饱饭都没混上。 我就是怕宝二爷的身后有狐军跟着,要是被怀疑窥觑宝二爷的机缘,那些狐军,他么的,就没一个讲道理的!”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逐渐消失在密林中。 而在他们用弯刀砍出的路上,突然一阵波纹泛起,渐渐露出个漆黑的影子来。 “狐军?没有吧。不过我们千里狼,却是有我这个魅波在呢。” 声音刚落,魅波突然仰头张嘴,不知道哪里,突然砸出一块喷香的肉排摔进他的嘴巴。 使劲嚼了,咔嚓嚓连着骨头一起吞下肚,哈哈的直喘热气。 “还真有狐军?不知道是陷阵的混球还是破月的不要脸的,出来跟你魅波大爷玩玩。” “玩你老母。” 四面八方,都传来幽幽的好像鬼怪的声音。 “别藏着掖着,咱们也是好几千年的老交情了,出来打架!” “打你老母,你老母生你的时候,估计也没有一百年。” “……”魅波。 且不说宝玉这边波云诡谲,在山道两边的树丛,也悄悄冒出来两个用杂草盖着的脑袋。 “前辈,您还好吧前辈?” “别死了啊,要是您死了,乐阳吟前辈可是要我们哥俩给您哭丧的。” 一句满是关怀,而另一句,就是有点讥诮了。 乐阳申啊啊的痛叫了两声,骂道:“该死的,你们两个臭小子还肯过来?真要等我被野狼叼去了才好? 快点出来,给我接骨,疗伤,还有,他么的去西山草庐找我那个姘头…… 呜呜我得试试啊,我这个命根子还能不能用?” “没事,要是不能用了,我们哥俩帮您照顾姘头。” 两个把长袍都染成草汁颜色的秀才,一边给乐阳申接骨,一边大笑着去了。 隐隐约约,有十分畅快的高歌传来: “行事,无,忌惮; 乱世,有,机缘~~ 法道,命,苍天! 阴阳,乱,谋算~~~~” 声音十分洪亮,蔓延了半个山头…… 宝玉那边到底是人多,没多久,一座横跨十丈的简陋屋舍就起了框架。 宝玉让赵贵宁把人聚集起来,刚要说话,就听见那肆无忌惮的,放荡歌声。 赵贵宁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苦笑道:“爷,是法道儒家的颠倒歌。” “我听说过,” 宝玉笑了笑,问道:“那咱们王道儒家的歌谣呢?” “没有,王道儒家只喜欢宣扬仁义,对于别的方面,都不怎么在乎。” “那怪不得要没落了。” 宝玉撇撇嘴,心里品味了一下法道的颠倒歌。 【行事无忌惮,这开头的一句话,那就看出铁定是一群疯子,还乱世有机缘,大气到要命令苍天,就算被阴阳乱了谋算,那也是大笑而过,一片凛然……. 好个法道儒家!要不是生在青丘狐族,我真的会喜欢他们。】 王星德嘴里嘀咕着,突然眼睛乍亮,笑道:“宝二爷,您听听这歌,真个大气!” 宝玉认可道:“没错,就是大气,等以后咱们厉害了,就弄个更好的歌谣,去做王道儒家的标杆!” “好!入主王道儒家!” “等咱们起来了,法道儒家还有本事嚣张?” “哈哈哈哈哈……” 一片大笑声中,宝玉第一个走进了亮紫色的入口。 … 这天,是何等颜色? 这地,是何等苍茫? 这周星运转,又是何等奥妙? 刚刚踏进入口,宝玉的脑海,就蓦然出现三个问句。 仿佛有人在脑袋里说话,又仿佛有人把这些个疑问,直接刻在了宝玉的心底。 宝玉不自觉的回答道: “天,是天的颜色;地,是地的苍茫;周星运转,自然是周星运转的奥妙。” 乍听第一个问句好像特别简单,回答个蓝色就好,但是听见后两个问句,宝玉直接懵逼。 多苍茫? 多奥妙? 耍人呢这是! 就算盖世的大儒、半圣,甚至是圣人,也回答不出来这么深奥的问题吧? 宝玉觉得自己知道这些问题,无非是大地多宽广,还有宇宙星空各种星体的运转罢了。 唔,简单,特别是最后一个,不过是无数的星球互相引力牵扯而已。 可是把这些答案说出来,起码得说个三天两夜。 宝玉没那么多的闲工夫,下意识的,把二十一世纪的信口胡诌说出来了。 谁知道,他的回答刚刚出口,脑子里蓦然炸响一声闷雷。 “精妙!有悟性!” 紧接着,宝玉眼前一亮,竟然出现在一个十分绚丽的空间。 好像是一个洞穴,但是足足有数百丈大,三面都是石壁,石壁之上,满满的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发出幽幽的光。 而在最东边,宝玉的右手侧,却是一片宽广的湖泊。 噗! 宝玉还没回过神来,连绵不绝的吐血声就响在耳边。 赵贵宁和王星德一边呕着鲜血,一边本能的护住了宝玉,翟明生比他们慢了半步,但他是个敏捷的,比其他的秀才要快。 翟明生四处看了,对宝玉道: “爷,看来我们没有通过考验,这四周, 什么都没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内有乾坤 一句话,说懵了宝玉。 再看赵贵宁、王星德、翟明生,还有别的十二个秀才们,全都嘴角挂着血,十分认可的使劲点头。 宝玉整个人都是晕菜的,良久,问道:“你们也听见了三个问题?” 众人一起点头。 “都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按照我说的回答。” 秀才们全都老实出去,只是听到宝玉说的答案,脑浆子里好像有一百头犀牛滚滚趟过。 没过多久,宝玉的身前就出现了好些个人影。 秀才们全都容光焕发,嘴角的血迹也擦干净了,看着宝玉兀自崇拜。 “这样也行?” “这是悟性!这是哲理!你们懂个什么?” “其实是考校我们的敏捷姓吧,毕竟这个洞府的主人,恐怕也不知道后两个问题的答案。”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瞳孔中,映满了四周石壁上璀璨宝石的光影。 翟明生看见西边石壁下有一排檀木黑油纹的架子,还有一张长桌,一把太师椅,眼神立马要绿。 可是看看赵贵宁等人站着不动,也就躬身垂手,老老实实的等在原地。 “宝二爷。” 赵贵宁指了指西边的石壁下方,笑道:“那里应该就是进士的遗物了,有古籍,也有文房四宝,咱们过去看看?” 宝玉点头应了,还在看东边的方向。 进士的遗物,宝玉并不怎么在乎,倒是这方湖泊,总觉得有些灵异。 只见,湖泊水波如镜。 洞中分明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石壁上宝石的璀璨,但是湖面上却倒映着蓝天白云,以及大日明月,甚至还有满天繁星,如同雪花般洒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宝二爷,您这是看什么呢?” 赵贵宁顺着宝玉的视线看过去,表情疑惑。 宝玉随口笑道:“看湖泊,没想到洞府里还有这样的美景。” “湖泊?” 赵贵宁傻了眼,翟明生、王星德等人面面相觑,也都不明白所以然。 过了一会,赵贵宁干涩道:“这……我没看见湖泊。” “我也没有。” “这里四周都是石壁,虽然很多宝石,但真个没有湖泊。” 赵贵宁当然不会觉得宝玉脑子有病,也不会怀疑所有秀才的眼力劲儿。 但是恰是如此,让他惊诧莫名,乃至于有点惶恐了。 宝玉也纳闷起来,突然神色一动,嘴角沁出无端端的微笑。 与此同时,众人都畅快的笑了起来。 “宝二爷,这是机缘呐!” “大机缘!没想到进士洞府里面还内有乾坤,这方湖泊,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难道是这位进士真正的藏宝?” 羡慕,但是嫉妒不来,而且以众人一个圈子的关系,也不需要嫉妒。 宝二爷连大儒的注释经意都能分享,要是有什么宝贝,还能藏着掖着?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乐开了怀。 唯独翟明生,苦涩的摇了摇头,希冀的眼神,那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宝二爷得了好东西,这里在座的都会有份,但是他心里明白:唯独对待他自己,宝二爷存着拿捏的心思。 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做事不妥当,从一开始,就在宝二爷的面前落了个不妥当的影子。 【慢慢来,哪怕做一只不吃肉的狗,也能借助宝二爷的东风……】 翟明生不自觉的,往远离书架的方向挪了半步。 宝玉敏捷的捕捉到这个瞬间,也不在意,带着众人,往西侧的书架走去。 只见书架上满是尘土,赵贵宁拿起一本古籍,用袖子擦干净了,这才递给宝玉。 宝玉随手翻了一翻,把古籍咔嚓一合,就丢在了长桌上。 “离经叛道!” 宝玉哼了一声,随后却让众人把古籍全部搬出来,然后封存。 “虽然是离经叛道的注释,但是也有许多道理,是个有用的。那个留下洞府的进士,也用才气弄成了可以烙印进脑海的学识。 来两个人,把古籍搬出去,我会找些注释的经意给你们看,在看经意之前,谁也不要擅自动用这里的古籍。” “我等明白。” “离经叛道的经意,虽然也很有用,但是会洗刷我们的脑筋,这,留着何用?” “难道,宝二爷也有这方面的大儒经意?” 这个猜测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翟明生,已经撰紧了拳头,恨不得去舔宝玉的靴子,来换取观看的权利。 宝玉笑着点头,道:“我确实有这方面的东西,但是在这之前,你们还是要多多读书,不能只靠外物。 进士的才气烙印虽然极为有用,但是到了后面,还是自己理解的东西,最为深刻。” 众人连忙点头,推出来两个人,把古籍往外面搬。 长桌上也满是灰尘,但是其中有一叠纸张,以及笔毫、砚台没有半点尘灰。 宝玉拿起纸张,见是约莫十张的,价值800两银子的十扣纸,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随后,宝玉拿起笔毫,来回观看了一下,笑道:“这是价值三千两银子的水龙木笔毫,能让字体多了一分柔美,也能增添纸上谈兵的威力。我有火乌赤毫了,用不着这个。” “那,宝二爷,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给你们用了。” 宝玉大气道:“我都把十扣纸眛下了,还能再抢这个?不怕你们戳我的脊梁骨啊?” “哈哈,宝二爷说笑。” “可没谁敢戳您的脊梁骨,真要有这样的白眼狼,我王星德第一个饶不了他!” 众人笑骂了两句,把赵贵宁推了出来。 “增添一分柔美?贵宁兄,咱们里面,也就您的字体带着脂粉气,就别客气了。” “我总说贵宁兄长得端正,但是心思细腻,是个能当大管家的人物,恰好,这个给了贵宁兄,大家都肯服气。” 赵贵宁已经有点傻乎乎的,只知道摇摆着手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听听, 心思细腻? 大管家? 这明显的,是在确定他处在宝二爷之后的第一人的位置。 赵贵宁还想婉拒,可是这时候,宝玉直接把水龙木笔毫塞给了他。 “是你的,拿着。”宝玉温和道。 翟明生也凑趣附和,笑道:“贵宁兄刚直不屈,拿这个大家都肯认可,就别拒绝了。” 话说到这份上,赵贵宁只能收起笔毫,另外,把自己的千金笔拿了出来,放于桌面。 “这支笔我会找机会卖掉,换取银钱供大家使用。” 众人全都点头,毕竟一个圈子里,多少都需要开销的经费。 后面就简单了,三千两的黑铜砚台给了王星德,适合他的性子。 价值500两银子的灵脂墨,就给了出身最差的那位,毕竟这灵脂墨的开销,实在让一般的身家难以承受。 赵贵宁还想挖取石壁上的宝石,出售作为圈子的经费,可是不管怎么触碰,都无法有实际抓到的感觉。 宝玉摇头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上面有才气的痕迹,怕是主人家弄来装点门面的,就算拿出去,也只是一团散落在天地间的进士才气。” 赵贵宁特别可惜,作为圈子里的‘大管家’,财政的压力有点大。 很快的,众人就乖乖撤出了洞府,只剩下赵贵宁和王星德,被宝玉喊着留下。 “你们在这里等着,要是有不妥当的响动,就去找老掌院。” 对待这个洞府,宝玉总是抱着戒备的心理。 特别是看见那些离经叛道的注释,这戒备,就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要不是他有五朝大家的学识当作后盾,不怕被洗脑了,这方琥珀,那是铁定不肯进去的。 宝玉缓缓踏进满是繁星倒影的湖泊,等湖水没过脑门,一缕妖气,悄悄从通灵宝玉的内部牵扯而出。 身躯更加灵活,一股子力气,也飞快的蔓延了全身。 宝玉的脸颊长出滑嫩的鱼鳃,好像多了一个呼吸的器官,让整个身体充满了活力。 冰冷刺骨的湖水,一刹那也好像温暖的春风,再也做不了通行的障碍了。 洞府之内,赵贵宁和王星德焦急踱步。 “我只看见宝二爷没进石壁,剩下的就看不见了,贵宁你说,宝二爷会不会有危险?” “星德兄,稍安勿躁。” “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我这啥都看不见!” 王星德的性子有点暴躁,压根等不下去了,焦急道:“贵宁,你的脑子比我好用,你说说看,这洞府怎么有这么多弯绕? 回答不对问题的,直接就没好处,第二次回答对的,那也看不见宝二爷说的湖泊。 这分明是个洞府内部的洞府,是要隐藏什么! 我怕其中有套,更怕这个套连青庐山文院都给瞒过了,怕宝二爷有危险!” 赵贵宁瞪大眼睛,苦笑道:“你还说我的脑子灵光,可你说的这些,我是一个都没有想到。”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跟我说,宝二爷会不会有危险?” “我不清楚。” 不清楚? 王星德愤然跺脚,正气熥的冒起来,把地面踩了个深邃的脚印。 “不等了,你在这看着,我去找老掌院!” “不急。”赵贵宁伸手拦人。 “先别急着找老掌院,要是找来了,怕是误了宝二爷的机缘。” “可是宝二爷他…….” “我们听宝二爷的,在这等,要是宝二爷出了事…… 我赵贵宁, 就一头撞死在这块石壁上!” ... 晕啊,没赶上凌晨之前,主要是发生了一件苦涩的事情。 可怜的青蛙专心写文呢,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四处找了,就是没找到。 站起来,才发现...... 哭啊,该死的牛仔裤,竟然把不可言语的部位给勒木了! 还有一更,大家先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七星炼山 宝玉初到水下,入眼全是漫天星辰,色彩绚丽,要耀花了眼。 可是下潜十丈深,星辰就宛如高挂天际,而在身下无穷远处的地方,看下去一片绿草茵茵,无边无涯。 宝玉又往下潜游了一阵,发现好像漂浮在难以着地的半空,或许可以浮起来触碰星辰,但是不可能下降到地面。 “有趣。” 宝玉想了想,往上漂浮了几丈。 恰好,停留在一颗绽放淡紫色光华的大星下方。 宝玉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触碰大星。 刚刚触碰,一道恢弘巨响,如同洪钟大鼓一般在耳边响彻。 “天道圆,地道方,圣人法之,所以立上下。” 此话一出,宝玉蓦然瞪大了眼球。浑身一万八千条肌肉,瞬间躁动起来,要冲出水面,也要赶紧离开洞府。 可是这时候,一声轻笑,突然传进脑海。 “小友,往何处而去?” 宝玉只觉得身上被捆了数百条坚固的绳索,被拉扯着,整个身体都没入巨大的星辰。 而此时,那个满是诙谐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友,听到老夫的天圆地方就要离开,可是听说过老夫?还记得老夫?老夫的名号,还没有被完全碾成飞灰?” 宝玉心神大震,哪怕有五朝大家做后盾,也只想赶紧离开,再不踏进此地半步。 实在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简直是太恐怖了。 “天道圆,地道方,圣人法之,所以立上下……” 宝玉轻轻的嘀咕了一句,满脸都是苦笑。 这是天圆地方的学说,而这句话,出自于《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是战国末期,秦相国吕不韦组织门客编写的道家著作,又称《吕览》。全书全文,绝对贯彻了吕不韦的思想文化观念以及政治主张,所以说…… 能够使用《吕氏春秋》的,只有一人!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也极有可能会是…… 【吕不韦!】 宝玉心中惊叫,用尽浑身的力气,没把这个名字呈现出口。 不管是在史书上,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影视荧屏上,吕不韦都是一个极端可怕的人物。这个人物揣摩人心,商道仕途,简直都是如同透彻万古的妖孽一般。 与他扯上关系,要么被卖, 要么, 还是被卖。 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卖掉,然后还要帮他数钱! 宝玉自认为算是个精明的,可是跟吕不韦相比…… 不,不敢相比,这个吕不韦,简直就不是凡人。 比仙更仙! 比妖更妖! 比神更神! 宝玉屏息凝气,脑门之上,渐渐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只听吕不韦叹了口气,怅然道:“你说老夫是天道圆,地道方,圣人法之,所以立上下?不对不对,老夫不叫这个名字。 果然啊,这时光纴远,早就让世人遗忘了老夫。” 咦? 听到这话,宝玉也不流汗了,也不害怕了,鲛人形状的嘴巴咧得老大,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 【哈哈,原来只是吕不韦设定好的对话,恐怕只是个没有灵智的才气傀儡。这我还怕什么?斗不过吕不韦,还斗不过你这个傀儡不成?】 宝玉想了想,笑着开口道:“前辈,晚辈只是误闯洞府,不是刻意冲撞。” “没关系,” 那个声音又道,十分自然的,换了一种诙谐的口气。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你不记得老夫的名讳,那就帮着老夫打扫洞府吧。百年过后,也会有你的一个灵气傀儡。” “那可不成,这世上知道您名讳的,怕是只有晚辈了,您要是不让晚辈出去,贤相吕不韦,姜吕氏,姜不韦,可是真个要彻底消失于世间了。” 宝玉眼睛透亮,高声吟哦: “孟春之月,日在营室,昏参中,旦尾中。 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句芒。 其虫鳞,其音角……” 《吕氏春秋》的第一卷吟哦下去,四面八方,突然不断的响起老泪纵横的哽咽声。 ‘吕不韦’疯狂大叫,整座湖泊,蓦然如同被巨龙吸水,疯狂的震荡起来。 震荡过后,只剩下七颗大星,环绕在宝玉的周围。 “好好好,不只是知道老夫的名讳,竟然连老夫的吕氏春秋都懂得了……老夫,后继有人呐!” 随着高声大笑,七颗耀眼的大星排成一条直线,逐渐靠近宝玉的身边。 第一颗大星,北斗天枢! 宝玉被天枢星吸纳而进,无比恢弘的声音,陡然灌进脑海。 “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天子……” 是《吕氏春秋》中的第一卷:孟春纪.本生。 这一卷,宝玉刚才吟哦过,但是与宝玉吟哦的不同,吕不韦声音中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海量的漆黑才气。 要说黑色的文火,宝玉知道是学士级别的文火,可是这漆黑的才气,到底又是什么级别的东西? 宝玉刚刚觉得奇怪,突然发现—— 自己对吕不韦的声音,无端端的,竟然发自内心的接受起来。 “等等!这是……洗脑!”宝玉惊呼出声。 吕不韦不愧是吕不韦,虽然只是设置了一个才气傀儡,可是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全都安排妥当了! 要是不知道他名讳的,就要被扣留此地,可是知道他名讳的,也要用才气灌输、洗脑,让进来的人,成为他最忠实的继承者! 【百密不疏,百密不疏呐,可惜差了一点,就差了,那么,指尖大的一丁点!】 宝玉哈哈大笑,把《吕氏春秋诠作》,顺着吕不韦灌输给他的速度,一一剖析了出来。 《吕氏春秋诠作》,是二十一世纪,集合上千年对《吕氏春秋》的褒奖、毁誉,各种评判统一凝聚的书籍,十分客观的把《吕氏春秋》提到了另一种高度。 此文一出,《吕氏春秋》好像被剥光了衣裳的女子,再也狂不起来,也再也无法影响宝玉的思想。 只剩下学识的传输,不断提高宝玉对各种古籍的理解力。 一理通,万法通,何况《吕氏春秋》此等大作? 宝玉觉得自己对百丈文山中书籍的理解更上数层楼,漆黑的才气,也增强了淡蓝色文火数倍的威力,把整座文山烧成了一片火海。 宝玉一边吟哦,一边分出心神凝神苦思,加紧钻研文山内外侧的书籍。 在对《吕氏春秋》的通透理解下,这些个书籍中很多缠绕他许久的疑问,也被一一的诠释出来。 而那从淡蓝中逐渐多了一丝幽蓝色的文火,也把文山的高度,不断烧成琉璃状的文胆雏形。 一丈、 两丈、 三丈! 那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竟然给他熔炼了三丈文山! 可是, 还没有结束! 第二颗天璇星,已然到了宝玉的近前。 “等等,混蛋啊,就不让人喘口气吗?” 宝玉惊声大叫,但是这颗大星,还是飞快的把他给摄了进去…… … “已经半天了,宝二爷没事吧?” 翟明生从外面进来,传递了袭人和诸多秀才内心的担忧。 王星德只是盯着石壁,拳骨的所有关节都攥得缺血苍白,脑门哗哗淌着大汗,倒是赵贵宁,虽然也很紧张,嘴里仍然回了话。 “暂时没有异象。明生兄,你就先回去,告诉袭人姐和诸位同窗,这里有我和星德兄看着,不用担心。” 翟明生苦笑点头,转身就要回去。 说的是让他通传消息,其实就是信不过他。毕竟宝二爷吩咐过,只让赵贵宁和王星德在这里看守。 翟明生心里不满,表面却不显现出来,反而笑意吟吟,只说没事就好。 他刚要踏进亮紫色光华的出口,可是, 突然之间, 石壁砰然炸裂。 宝玉从里面钻出来,满脸都是死白的颜色,浑身水漉漉的,像是被汗水洗过一样。 “走,快走,这里要塌了。” 宝玉瘫在赵贵宁的身上,虚弱开口。 赵贵宁和王星德一左一右,架着宝玉就往外跑,翟明生想帮把手,却被王星德扯了个趔趄。 “还不快走?等死吗!” 随着王星德的吼声,整个洞府,哗啦啦的砸下来无数尖锐的碎石。 “我只是想扶着宝二爷……” 翟明生还没说完,就看见赵贵宁拖着宝玉抢先出去,王星德又喊了他一次,也跟着钻出了洞口。 “气煞我也!” 翟明生一拍大腿,连忙跳了出去。 混蛋啊,他还要靠着宝二爷呢,用得着如此防范吗? 翟明生心底怒骂,这出了洞口,还是赶紧往宝玉的身边偎。 … 刚刚出去,宝玉就被袭人一把抱住。 只见袭人把纤细的手指往宝玉的脉门上一搭,神色猛然狂喜,又猛然收敛了去,露出担忧的表情。 “来人,去找安神补气的药材!” “翟明生,你带两个人往林子里去,不管如何也要弄颗熊胆来,要新鲜的!” 安神补气的药材好找,但是熊胆,就要看努力和机缘。 翟明生运气不错,钻了七八个山林,跑了几十里山路,终于找到一窝黑熊。 几个秀才没用纸上谈兵,正气加身下,挨了黑熊的几巴掌,硬是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把一丈高的大黑熊生擒活捉。 所以这颗熊胆,绝对新鲜。 也让宝玉恨不得让翟明生再抓一只大黑熊,也体会下生吞熊胆的滋味。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实力狂飙 熊胆,名贵中药材,大补。 要说上辈子,宝玉做梦也想不到会有生吞熊胆的机会,想想的话,要是有机会,再苦也得尝上一尝。 可是此时,宝玉脸色苍白,额头沁汗。 虚弱的魂灵儿好像在天上飘,看什么都有白花花的重影。 别说看起来就苦涩到死的熊胆了,就算是美味佳肴,宝玉也只想推到一边,先睡饱了再说。 “我不想吃。”宝玉苦涩道。 在那漆黑才气的助推下,文山的熔炼速度简直是一个疯狂,为了不影响潜力根底,宝玉把脑浆子都砸碎了,挤爆了,硬是去理解文山里的篇章。 如此,那七颗大星,就接二连三的,差点把他的脑浆子给熬成了渣滓。 神情恍惚,气血亏败,这个时候,宝玉只想睡觉。 “不能睡,爷,您这时候要是睡了,三天两夜都不会醒,身子骨的亏空的就很难滋补回来了。” 袭人是个贤淑的,可正是贤淑的人儿,在这种事情上就越是倔强。 只见袭人把宝玉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一边给宝玉捋着额头两侧的大穴,一边哄小孩似的道: “听话了爷,先吃了熊胆,然后再把熬煮的汤药喝了,老祖宗嘱咐过袭人呢,您要是在外面出现了这种情况,必须把身子骨先滋补好了。 老祖宗对袭人说,这出门在外啊,天有不测风云,一定要袭人看顾好您的身子骨。” “可是这熊胆……” “熊胆是最好的了!” 袭人连忙把滴着苦汁的熊胆往宝玉的嘴边送,一边还哄着道:“黑熊都是有灵性的,集合的天地灵气都在胆囊里,您只要吃了,绝对能滋补灵魄,最是恰当不过。 爷,您就吃了吧…….” 袭人难得的倔强,让宝玉一闭眼,一咬牙,啊呜一口…… 苦啊! 直接砸进整个肠胃,苦到头发丝的那种极端的苦。 在这种苦涩下,宝玉只觉得浑身一震,脑袋蓦然清明了些,甚至连眼睛,都觉得明亮了不少。 花白的重影逐渐消失,宝玉闻到汤煲里药材焖煮熊掌的香气,肚子开始咕咕乱叫。 “一起吃。” 宝玉大声招呼。 … 吃完了,自然就是睡觉。 虽然觉得神智清醒了不少,但是宝玉很清楚,疯狂理解经意还有飞快的熔炼文山,到底消耗了他多少的精神。 他在袭人的怀里睡着,有眼力的翟明生早就捧着铺盖在旁边等着,更有赵贵宁和王星德等人,小心翼翼的把宝玉送进屋舍的木榻上。 屋舍还没弄好,只是架好了房梁,没有屋顶。 秀才们怕吵醒宝玉,就用各自备用的衣裳先盖住了屋顶,又用帘幕挡住了四面墙壁,只等宝玉醒来,再继续完善居舍。 而在宝玉醒来之前,秀才们都商量好了,要守在这里,一刻不动地方。 … “痛痛痛痛痛,大哥你手轻点,别跟贾宝玉一样,他么的对我下死手呐!” 一座俭朴的山洞中,乐阳申龇牙咧嘴的喊疼。 在乐阳申的旁边,是一个坦露着上身,肌肉如同岩石般刚固的汉子。 乐阳吟一边给乐阳申续接四肢,一边用纱布缠成稀奇古怪的模样,最后,竟然拽了根藤条,把乐阳申挂在了洞口上方凸起的石块上。 “招惹贾宝玉,嗯?” “赔进去一个进士洞府,嗯?” “吃了大亏,还想着去找西山的兔子精姘头,嗯?” 乐阳吟连续啐了三口唾沫,唾沫星子从自己亲弟弟的脸蛋边上擦过去,突突的把坚硬的石壁打出来半指深的窟窿。 “哥~~~” 乐阳申拉长了音调,求饶道:“我这不是想立个大功,以后在法道儒家里,也能让你有立足之地嘛。” 闻言,乐阳吟石头般的肌肉猛然抖动,唰啦一声脆响,竟然用柔软的藤条,把乐阳申的胸口抽出来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用得着你管?告诉你乐阳申,如今法道儒家势力庞大,你就好好的做你的法道文人,至于我这个妖怪血脉的,法道儒家能接纳就好,要是接纳不了,我就加入天狗妖族,跟大周玩个你死我活!” “什么狗屁大周,咱们兄弟俩成为孤儿的时候,大周管过我们?咱们跟野狗抢食的时候,大周管过我们? 乐阳申你给老子记住了,你只有一个人!你是个孤儿!你也没有什么狗/屁哥哥!” 说罢,乐阳吟揪住藤条的中间,猛然把乐阳申丢出了山洞。 “带他去兔子精那里,嗯,试试他那话儿还能不能用? 要是不能用了,说不得我得多找几个女人,延续该死的屠户卑贱之家的,还他么的娶了个牛妖的,该死的死鬼老爹的血脉!” “好嘞,牛哥哥您就放一万个心,要是申哥儿的把子不能用了,咱们兄弟就轮番照顾木兔儿姐,多少弄出个传宗接代的过继给他。” “铁蛋,你他么的想死了!二狗,你丫扛我的时候轻一点,以为咱们还是破庙里的孤儿呢?老子很快就是举人老爷,这身子骨金贵得很……” 听着乐阳申的怒骂声逐渐远去,乐阳吟突然砸在了山壁上, 钵大的拳头,硬是把山壁砸得整个彤塌。 … 宝玉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了很多。 本以为三两天就能睡醒,可是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宝玉才幽幽转醒。 “好饿。” 肚子里咕咕作响,宝玉刚起身,袭人立马捧了一直熬煮的滋补汤药过来,让宝玉喝了个干净。 这吃饱喝足,就是舒坦。 宝玉走出房门,和秀才们打了声招呼,让大家开工。 应该是怕打扰他休息,秀才们用了衣裳做屋顶、墙壁,宝玉刚刚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 “宝二爷好精神,睡了那么久,可别被我们赶上了。” “嘁,就你还想赶上宝二爷?” “心气大一点不行啊?” 秀才们开着玩笑,从旁边扛了准备好的木材,去收拾屋舍。 宝玉想要帮手,被一群人笑着赶开,只说让宝玉再休息一会。 休息? 宝玉觉得,自己真个休息够了。 连续睡了五天,精神全都弥补过来,浑身的力气好像没有穷尽,顺着肌肉、血液,嘭嘭的,像是要爆炸一般。 宝玉内观文山,只见百丈的文山,如今只剩下五十丈的高度。 【好悬没有影响潜力根底,那七颗大星也太恐怖了,第一颗给我熔炼了三丈文山,最后一颗,竟然疯狂熔炼了十丈高度!】 想起来,宝玉就有点后怕。 那种必须疯狂理解经意的感觉,委实不怎么好受。 可喜的是:有付出就有收获。足足熔炼了四十丈文山,加上先前熔炼的,已经有五十丈之高。 而五十丈的文山熔炼,让他的才气,竟然是普通顶尖秀才的五倍有余! 才气的质量,更是绝对的碾压。 【一般的秀才只开十丈山,全部熔炼了也只有我的五分之一左右。唔,不知道我现在,到底能做到多少的正气加持?】 想到这里,宝玉往身后看了看,看见秀才们都在忙活,就悄悄的用了正气加持。 随后,捡起小溪旁边,冲刷了无数年的坚硬光滑的鹅卵石。 用力一捏, 啪! 整个粉碎。 宝玉骇得瞪大了眼睛,随即,却露出一丝轻微的苦笑。 检验不出来啊。 这里没有王善保熬炼气力打磨的大石,他只知道自己的力量增长了很多,但是增长了多少,真个是难以估算。 “以后再说吧。” 宝玉摇了摇头,拿出笔墨纸砚,跟随在他身后的袭人,也顺势拿了矮几和杌凳过来。 宝玉铺纸磨墨,开始续写: “卓请陈留王登殿……” 以宝玉现在的书法,只是几个呼吸,就写到了汉少帝和何太后,之后有一首汉少帝的泄愤诗词,也就卡住。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挺有味道,但是这样的意境,宝玉真的领悟不来。 【毕竟是帝王贵胄猛然跌落低谷的情怀,虽然能够体会其中的味道,但是没有经历过,神韵方面,就是难以完全融入了。】 宝玉笑了笑,竟然拿出一张十扣纸,要把诗词落于纸张。 《三国演义》中的诗词贯穿前后篇章,要是不能完全理解的话,就要消耗十余倍的才气。 要是以前,宝玉肯定先领悟意境,但是此时,却是用不着了。 宝玉猛然下笔,两个刹那,就见异象产生。 可是这时,宝玉内观了一下才气消耗,蓦然打散名动级别的异象,接着写了下去。 其后只是百余字,又是两篇歌赋。 一首是汉少帝大恸作歌,一首是唐妃悲痛跟随,都是难以理解的,自然也要消耗十余倍的才气。 可是宝玉毫不停留,只是倒腾出来十扣纸,飞快落于纸张。 “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接连两首,都是名动篇章。 可是宝玉挥袖打散天地异象,笔耕不辍,直接往下续写了过去。 三首名动级别, 十余倍才气的消耗。 竟然, 只是, 花费了他的七分才气。 …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小大狐狸 宝玉的神色越发兴奋,书写也就更加快捷。 《三国演义》的第四回有五首诗词,已然写出了四首,只差一首,就能把整个第四回书写完毕。 而仅仅是前三回,已经让老掌院这般顶尖学士爱不释手,要是全文书写出来,又会是何等壮烈的轰动? 十城共举?小事而已。 名扬四海?那是必然。 甚至那至高无上的传世篇章,《三国演义》也尽可做得! 想及此处,宝玉奋笔疾书,直到第四回中的最后一篇诗词。 咦? 这最后一篇…… 宝玉轻声感叹着,放缓速度,把诗词前面的篇章写了出来: “卓问曰:“谁教汝反?” 孚瞪目大喝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罪恶盈天,人人愿得而诛之!吾恨不车裂汝以谢天下!” 卓大怒,命牵出剖剐之。 孚至死骂不绝口。 后人有诗赞之曰……” 写到这里,宝玉的笔锋越发缓慢,直到停止。 脸上勾勒笑容,乐道:“哈哈,又是一个至死骂不绝口的,这个伍孚跟丁原一样,都和风飞流那个老匹夫很像呢。” 说着,宝玉的脑海里呈现出风飞流的文士铿锵,突然恨恨的磨了磨牙。 他轻轻落笔: “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 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 笔锋刚落,天地异象就显化而出。 这次的异象更加宏大,也更加悠远,显然比前三首汉少帝和唐妃愁苦呻吟的,要厉害了许多。 可是宝玉挥挥袖子,竟然也要打散天地异象。 “无聊啊,管什么异象,才气灵泉能增长实力就行。” 出个异象要耽搁好一阵功夫,宝玉没这个闲工夫等。 可是, 突然间, 身后传来一连片哀鸣的声音。 “宝二爷,您……这是又要打散天地异象?” “连续三首名动的,这已经让我等想死了,现在出个更厉害的,您还这样玩?” “多少让我们看上一眼啊,我等虚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几次天地异象呢。” 宝玉呆了一下,回过头,差点被吓得摔个跟斗。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清一色的白色长袍,以赵贵宁、王星德为首的秀才们眼巴巴的看他,可怜的小眼神儿,让人不忍直视。 “只是些名动的货色罢了,哦,这个是煊赫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就要打散即将铺展开来的天地异象。 才气灵泉都是在天地异象消散后才能显现,这一耽搁的工夫,起码又是半天。 可是此时,众人呜呼哀哉,心痛的哽咽声,真个让他不忍心了。 “这没什么,小事情,小事情而已啊。”宝玉讪笑道。 “小事情?” 翟明生比所有人的表情都可怜,都悲伤,都难过。 记得与宝二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只是想从宝二爷的手里拿几首首版原创,充作自己的作品罢了。 没想太多,真的没想太多…… 翟明生开始就只是想要些名动的,要是肯给个煊赫篇章,他能乐死过去,可是那时候是什么情况? 宝二爷拒绝了他,干脆利落。 而此时,宝二爷连续三首名动,一首煊赫,加起来,也不过是…… 小事情? 早知如此,他拿捏个什么?他装样个什么? 直接投靠,不是比现在来的风光? 宝玉看着众人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实在不忍心,叹口气,道:“罢了,让你们看了天地异象就是。不就是个天地异象嘛,又要耽搁半天工夫。” 闻言,磨牙声响成一片。 耽误半天功夫? 要是能看到煊赫篇章的天地异象,别说半天功夫,他们愿意等上半年! 可不管怎么说,宝二爷答应了,他们能看到了! 众人凝神注目,生怕露了半点。 这可是煊赫篇章的天地异象,多少文人虚度一生,都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运气,甚至没有这个眼福…… 只见亮白色的正气弥漫,血红色的豪气冲霄,平地之上,逐渐凝聚了一个手持利剑的背影。 豪迈,壮阔, 这个背影,完全诠释了这两个词语! 宝玉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指还有点发痒,想把第四回剩下的书写出来。 可是才气灵泉还没显现,要是现在书写,等灵泉显现了分化给他,就要打断他的思路,感觉尤为不爽。 “算了,等他们一会。” 宝玉笑着说道,让袭人取了一壶香茶,浅斟慢饮。 可是这时候,袖口猛然颤动,好像有什么活物,要从袖口里面挣脱出来。 宝玉一把扯出来颤动的东西,却发现—— 那,竟然是,一张十扣纸? 而且,是书写着大丈夫丁原诗篇的十扣纸! 【怎么回事?】 宝玉招呼众人后退,众人不明所以然,但都极为听从宝玉的吩咐,有序的后退中,把宝玉护在了身后。 只见‘十扣纸’颤抖了两下,突然射出散碎毫光,直入平地之上的天地异象。 接受了散碎的毫光,天地异象中的那个背影,逐渐的灵动起来,似乎多了些许生气。 而且,好像活物的感觉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老夫……” 背影传来惊怒的声音,更让众人紧张莫名。 不过是天地异象而已,怎么产生了灵智? 难道诞生了鬼怪精灵,或者,是魑魅魍魉? 翟明生第一个叫道:“保护宝二爷后撤,贵宁兄,星德兄,我们三人站在第一线,要多加戒备。” 如此说着,别的秀才把宝玉和袭人护得更加紧密,可是此时,宝玉蓦然正气加身。 脚掌在地上一踏,炸出仿佛雷电劈击在脚下的砰然巨响,宝玉从众人头顶跳跃而过,顺手扯过来两章书写诗篇的十扣纸,冲着那个‘背影’当头罩下。 与此同时,宝玉的怒吼声传了出来。 “老匹夫,可算让爷逮到了你!” “贾宝玉,你你你,你不当人子!怎么又把老夫给弄出来了?” 咆哮声从十扣纸中传出来,简直是震耳欲聋。 在所有人迷迷糊糊的眼神下,宝玉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往宽敞地面的最南侧,建造的出恭之所走去。 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压低了声音道:“好一个风飞流,爷敬佩你,尊重你,你竟然还给爷下套?爷只是个秀才,不管是按照四大家族的辈分算,还是按照儒家的文位算,你都比爷高了好几个辈分,竟然好意思算计爷?” “老夫哪里算计了于你?” 风飞流音线铿锵,一片正气。 “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觉得爷年纪小没你聪明是吧?” 宝玉走到出恭之所的旁边,一脚踹开木头遮盖的小门,怪笑道:“好好好,爷今个,就给你这个老匹夫算个明白! 从一开始,你是真的没想算计爷,但是发现成了爷诗篇里的战魂,就起了小心思。 好啊,机灵啊,爷开始还以为你真个是不愿意沾染法道文人的鲜血,这才崩散灵魄的,可是等爷见到你们法道文人,那可就想明白了!” “法道文人,行事如同山林烈火,为了达到目的,那是半点规矩都不讲。你自己都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要命的混蛋,还会在乎别的法道文人的脑袋?” “分明是你!” 宝玉往小门的方向走了一步,顿时恶臭扑鼻,冷笑道:“你不动爷,那是怕王道儒家没个顶大梁的,可是你又害怕爷飞得太高太快,不给你们法道儒家半点活路,所以你自爆灵魄,是要把才气灌输给爷,要崩坏了爷的潜力根底!” “在你心中,你愿意让爷成为进士,甚至成为学士,但是大学士这等文位你就是半点都不愿意,所以,你就要崩坏了爷的潜力根基!” 宝玉越说越气,两排大白牙磨得咔咔作响。 风飞流义正言辞道:“绝对没有,你放老夫出来,老夫给你解释。” “放你出来再自爆一次?” 宝玉不肯上当,以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再来一次仍然不损伤潜力根底了。 冷笑着,宝玉把两张跟风飞流有关系的十扣纸,全都扔进了小门。 “贾宝玉,你怎敢如此?” “贾宝玉,我可是儒家长辈!” “你你你……臭死老夫了!” 宝玉哈哈大笑,边走边道:“你就在里面待着,我用才气困锁了,除了我,谁要是想用纸上谈兵放你出来,那就是灭了十扣纸,也不让你祸害我。” “你无耻!” “没你老不羞!” “你你你,你这个小狐狸!” “没你这个老狐狸不要脸皮!” 宝玉哈哈大笑,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细胞都在欢呼,都在雀跃,都无比畅快。 对面赵贵宁迎上来,问道:“宝二爷,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 宝玉摆了摆手,笑道:“再造一个出恭之所,那一个谁也不要去,就让老狐狸淹死里面吧。” … 次日清晨,众人起了个大早,全都等着宝玉。 宝玉也已经洗刷完毕,毕竟耽搁了五六天工夫,怕是青庐山文院的夫子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宝二爷,早啊。” “宝二爷,您可真够睡的,今个是第七天,才看见您休了寝。” 这几天,周云和刀郎每天都来,直到今天,才算见着了宝玉。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路遇牛妖 刚刚见面,周云就把宝玉拉到一边,仔细嘱托道:“今天是数夫子讲课,数夫子莫寰为人清淡,不肯管学员之间的事情,您可要小心在意。” “在意什么?我又不招惹他。” “天啊宝二爷,您可知道最近几天,我们兄弟俩挨了多少挂落?” 周云的态度明显改善了不少,甚至对宝玉诉起苦来。 原来在流彩问天峰上各届的学员,还剩下二十九名。可是在这二十九名学员中,除了六个不管事的清净文人,剩下的全都是靠向法道儒家的。 也就是说,宝玉在这座山头上,遍地都是敌人。 听到这里,宝玉竟然兴奋起来,眯着眼睛问道:“一个盟友都没有?” “有啊,就是我们哥俩。” 周云想了想,道:“还有些山上自然生长的,或是流窜而来的妖怪,这些妖怪知道和我们亲近,但是也不敢跟法道文人对着干,他们靠不住。” 宝玉点点头,让周云他们先等着,自己往南边的方向去了。 茅厕中响起咳嗽声,还有低沉的怒骂:“宝哥儿,你快把老夫带出去,就算不放老夫出来,也把十扣纸拿出……这个恶心的地方。” 宝玉不理他,只是掏出笔墨纸砚,凝神注目,书写了一篇文章。 随后,宝玉把还没凝合的天地异象打散,又吞了几尺精纯的才气,舒坦的吐出一口雪白的气息。 “贾宝玉,你……你这是…….” 风飞流吓得声音发颤,却又怒吼道:“放老夫出去!老夫要宰了你这个妖怪。你你你,你绝对不是人,他么的,青丘狐族怎么出了你这个吓死人的小子?” 宝玉怪笑两声,留给风飞流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个臭小子,混蛋……” “有人要倒霉了,该死的,法道儒家的后人,哪个能和这小子比较?” 风飞流榨干了脑浆,也没想起一个能和宝玉匹敌的后辈,叹口气,藏在了有着不可言喻味道的地方。 … 宝玉带着众人往山下走,要先下流彩问天峰,去那青庐山的山脚小镇,接受学院夫子的教导。 而在同一个时刻,流彩问天峰上的,以及排在后面两座山峰的学员,也都在加紧赶路。 “申哥儿,我看你是真的不行了,夜里木兔儿姐的叫声都比以前小声了好多。” “我看也是,不如咱们帮他个大忙?” 乐阳申身边的两个秀才,一个矮胖敦实,一个瘦得跟个猴儿似的。 两个人的眼珠子都噜噜直转,不像个秀才,反而像是市井里的无赖泼皮。 乐阳申挨边给了铁蛋和二狗一巴掌狠的,脸堂子扭曲起来,骂道:“混账东西,你们两个又偷听老子的墙根了?阿弥陀佛,老子是顶尖的秀才,马上要做举人大老爷,必须有风度,有修养,不骂人,也不粗口。” 铁蛋颠颠胖乎乎的肚皮,诡笑道:“好好好,您是举人大老爷,那就别跟妖怪牵扯不清啊,我看木兔儿姐对您做法道文人很有意见呢,不如我去王道儒家,这木兔儿姐……嘿嘿……” “要是木兔儿姐喜欢,那也轮不到你,我二狗子才是良配! 听听,二狗,木兔儿,多相称!决定了,打从今个起我二狗子就是王道文人了!” “滚蛋!” 乐阳申一脚把二狗子踹进了草丛,骂道:“想做王道文人是吧?那今天就让你做个藏头露尾的王道文人,滚边上跟着去。” 铁蛋笑嘻嘻的猫进草丛,又一头扎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去。 几个浪荡的孤儿抱团求生,要不是捡到一个举人的遗物,怕是还在跟野狗抢食呢。 孤儿的生活何其艰难?这绝不把人堆一块,不能被别人给一窝端了,就是他们的求生之道。 乃至于现在,仍然是必备的技能。 铁蛋看着二狗藏严实的背影,摇头叹道:“真个让我想起了当初,那可怜兮兮的申哥儿,五肢全部折断,躺在地上惹人哀怜。” “你想死了?” “才不是。” 铁蛋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乐阳申。 “我就是心疼那个进士的洞府,多好的东西啊,竟然被你给输给贾宝玉了。你一个顶级的秀才,竟然打不过个新晋的学员?” “有本事你上!” “嘁。” 铁蛋撇撇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上? 要是乐阳申死了,他肯定拼命报仇,但是乐阳申没死,傻子才替乐阳申出头。 乐阳申嘎嘎的怪笑起来,一点没有文人的风度,流/氓般的吊儿郎当道:“你以为真的是个好洞府?嘿嘿,那玩意早就没用了。” “咋回事?”铁蛋的大眼珠子瞪过去。 “得到洞府的那天轮到你藏着,所以你不知道。” 乐阳申怪笑道:“那个脑袋抽筋的洞府也不知道是哪个脑袋有病的进士留下的,进去要被问三个问题,答错了就毛都没有,还会被震得受伤吐血。我和二狗都答错了七八次,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那你是……” “坑贾宝玉呗,”乐阳申特别得意。 “反正赢了有好处,输了也能拿到法道儒家去落个面子,别看老子吃了亏,可老子也占了大便宜。” “牛/逼。”铁蛋竖起胡萝卜粗的胖手指。 “那当然。”乐阳申高高的昂起头。 这时候,铁蛋沉吟良久,深沉开口:“我决定了,我也要做法道文人,这坑了贾宝玉的事情,肯定是我主导的,你们都是狗腿。” “……”乐阳申。 … 宝玉那边,也在讨论洞府的事情。 整个书架的古籍都搬出来了,宝玉也写了几篇注释的文章,让秀才们传递观看。 这一边赶路,处在中间的秀才们,就分出了心神理解文章里的注释,为熔炼文山做个准备。 “精妙,太精妙了!” “不愧是宝二爷,竟然写出如此精妙的注解。” “区区一篇文章,胜过王某苦读十年!” 听着身后传来的惊呼声,周云和刀郎抓耳挠腮,眼珠子一个劲的往身后瞄。 但是圈子里的秀才们,除了在中间的可以互相传递观看,前后两边的,那可是警戒得很。 以翟明生、赵贵宁在前,王星德留在末尾,把外界的视线,彻彻底底的挡了个严实。 “宝二爷,” 周云也是文人,按捺不住对学识的渴望,面子这东西,尽可不要。 只见周云冲宝玉拱手,深深的弯下腰肢,恳求道:“周某深知宝二爷大才,想要借您的文章…...” 正说着话,众人拐过一个路口,周云的话语,就再也出不了口了。 刀郎猛然拔出腰间弯刀,扯着宝玉和周云后退,神色态度,好像看见了大敌。 周云也冷了脸,挺直腰肢的时候,文房四宝已经抓在手中。 “宝二爷,咱们遇见对头了。” 宝玉点头笑道:“来者不善呐。” 在前方的三十丈处,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完全堵住了道路。 而这块山石,并不是卡在道路中间的,而是被一个光着上身的肌肉汉子抗在肩膀上。以石头和汉子的体型对比,乍看上去,还以为是凭空飞着的一块大石头。 “嘶~~” 翟明生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声道:“好大的石头,怎么也得有两千斤重吧?” “看起来差不多。” 宝玉点点头,眼睛冒着光。 两千斤重的石头,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起来? 熔炼十丈高度的文山的时候,宝玉在正气的加持下,力气就有一千五百斤了。这熔炼了五十丈高度的文山,又能增长了多少力气? 500斤? 1000斤? 都有可能啊! 宝玉醒来没有多久,还没来得及试过。 撇过宝玉兴奋的眼神,周云很是无奈的道:“宝二爷,这家伙可不好惹。” “有多不好惹?” “他可是一血老妖,相当于一胆举人!” 周云好像想起来难受的事情,脖子的骨节嘎嘣响了一下,苦笑道:“他是一只牛妖,专门打劫咱们青庐山文院的秀才。我们对夫子禀报过,结果说这家伙很有分寸,正好当成个考验,不去管他。” “很有分寸?” “对啊,每次只抢劫一百两银子,而且,要是能挨住他一拳,他倒找五十两银子。” “有趣,我去试试。” “别介!” 周云连忙拉住宝玉,面对宝玉疑惑的眼神,那苦水儿,简直要冒出喉咙眼了。 一拳,那也是一血老妖的一拳呐。 周云曾经不信邪,试过一次,结果,胆汁都差点让人给揍出来。 “没事,我去试试。” 宝玉看出来周云吃过亏,当然不会给周云难看,正气加持下,轻松的挣开了周云的手。 那股子巨大的力量,惊的周云长大嘴巴,随后,却又哈哈笑了起来。 “走走走,我们过去试试。” 周云一边说着,一边把发麻的手掌往袖口里缩。 【这个宝二爷,怎么有如此巨大的力气?不是说他是个身子骨孱弱的吗?】 【暴打乐阳申的那次,我还以为是树参鲛人的功效,可是现在看来,绝对不仅如此…….】 周云和刀郎互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点了点头。 而此时,宝玉已经到了牛妖的身前。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疯狂巨力 “来一拳?” 只是看着巨大的山石,宝玉就觉得手痒。 牛妖本来用双肩扛着山石,头颅低垂着,看不到脸面,这时肌肉如同锁链般条条茕起,往后一个背摔,把个坚硬巨大的山石,摔成了好像碎地的西瓜一般。 烟雾腾腾中,一个结实的身影,缓缓走出。 “贾宝玉,我不跟你打。” 身影用一种清冽的,好像比山石和肌肉更加坚硬的口吻说道:“跟你打的话,某怕不小心打死了你。咱们之间的恩怨,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我刚来第一峰,跟他有什么恩怨?】 宝玉收起玩闹的心思,仔细打量牛妖的脸庞。 坚毅! 这个牛妖脸上的线条,肌肉的轮廓,甚至是眉眼之间,全都写着这么一个词语。 牛妖很高大,比宝玉高了两个头,肩宽体阔,虎背熊腰,整个人好像一座撑天的大柱,永远不会倒下。 “好个汉子!” 宝玉忍不住赞叹一声,视线也深深的刻在了牛妖的脸上。 这时候,宝玉才觉得不对,因为这个牛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跟乐阳申很像,有亲戚关系?” “某叫乐阳吟,申哥儿是某的同胞兄弟。但是你要记得,申哥儿为了成为法道文人,已经和某断绝了兄弟关系就好。” “要是这样的话,咱们还有什么恩怨?” “你打某的兄弟,就是打某的脸面,虽然断绝了关系,但是某,还是要教训于你。” 噗, 宝玉差点笑出声来。 同胞兄弟?这个有可能呢。 人族和妖族结合,虽说就算进士、学士那等强大的实力也难以产出半妖,但是如果只继承一方血脉的话,那就多的是。 哪怕是乐阳申和乐阳吟这样的一母同胞,也有可能一个是人,一个是妖。 双胞胎啊,多亲密的关系啊。 甚至亲密到了,乐阳吟可以用断绝关系的噱头,来保住乐阳申加入法道儒家的资格…… “好吧,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的了,要帮乐阳申报仇?怎么报?” 宝玉觉得有趣,一个妖怪帮法道文人报仇,真真的有趣。 更有趣的是——还是在这青庐山文院这样的地方出手。 乐阳吟开门见山,铿锵道:“某以前只要一百两银子的过路钱,但是你的话,某要一千两,要是不给,某就把你们挂在这山上,也算给申哥儿出口气。 你放心,某不会杀你们中的任何人,这里是青庐山文院的地界,某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必要。” “这样就够了?我可是打断了乐阳申的四个爪子。” “没事!” 乐阳吟摆摆蒲扇般的大手,咧出两排整齐雪白的大牙。 “某是孤儿出身,抢吃的,抢喝的,抢遮风挡雨的地方……被打残的次数多了,打残别人的次数也多了,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你拿出一千两银子当个赔礼钱,或者某把你们揍个半死,这也就算是出气了。某等和你们这些狗/屁文人不一样,没那么多的小心眼。” “你们是挺大气。” 宝玉忍不住挑起笑容。 原来乐阳申那个法道文人,是个孤儿出身呢…… 跟那些不知道人生疾苦豪门不一样,宝玉可以想象孤儿们的生活。 偷鸡摸狗,哀求乞食,为了一个乞讨的地盘,一座四面透风的破庙,甚至半块发霉的糠馍就能大打出手,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打过了,事情结束了,孤儿们只会舔舐自己的伤口,为了活下去,没工夫理会结下的仇怨。 不是孤儿们大气,也不是孤儿们不计前嫌,而是生存的压力,让他们没工夫考虑这些。 宝玉摇摇头,道:“一千两太多。” “那就没的谈了。” 乐阳吟鼓起结实的肌肉,肌肉滚动间,发出好像老牛厉啸的怪异声音,显然血气充足,力量巨大。 “我就把你们打个半死,放心,只是半死就好。” 说着,乐阳吟蓦然砸出一拳。 不是向着宝玉,而是向着跟在宝玉身后的周云等人。 “消耗点力气,然后再对付你,你的身份高,某得拿捏着力气,不能下了重手……” 一边说着,一边拳风化作青色蛮牛,要把周云和后面跟着的好些个秀才,先砸飞个半数再说。 可是此时,一个白皙的手掌,稳当当的搭在了乐阳吟的手腕上。 跟乐阳吟好像小树般粗的手腕比,宝玉的手显得很小,也特别稚嫩,可正是这个稚嫩的手掌,上面爆裂炽白正气,把个乐阳吟的手腕,硬是扭转了方向。 “都不要出手,我要试试力气。” 宝玉大笑着,被乐阳吟的手腕带了出去,双脚在坚硬的石阶上,卡拉拉的踩出七八个寸许深的脚印。 正气和妖气天生对立,只见化作青色蛮牛的澎湃妖气,和宝玉的炽白正气如同滚油里面倒了水,噼里啪啦的炸出一连串的脆响。 脆响声中,宝玉吐气开声,猛然扭转身子,把乐阳吟甩向了一侧山壁。 “好大的力气!” 乐阳吟辗转腾挪,一条腿飞快踩进坚硬的石壁,把身子稳定下来。 看他的动作不像是一个牛妖,反而灵敏的像是一只猴子。 整条小腿嵌进石壁里,乐阳吟稳着身体,惊叹道:“某是一血老妖,加上牛妖的血脉,这才有两千六百斤的力量,你一个新晋的秀才竟然如此厉害?怪不得了,怪不得申哥儿会栽在你的手里。” 两千六百斤? 宝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良久,哈哈大笑。 周云和刀郎听着笑声,下巴差点给脱了臼。 那个牛妖,他说了什么? 两千六百斤? 那么,能和牛妖掰腕子的宝二爷,岂不是最起码的,也得有两千五百斤的力气? 两千五百斤啊,一般的一血老妖,怕是也只有两千斤而已! “这……宝二爷真的是个秀才?” “应该是个秀才,不过,也是个蛮力秀才。” “可我听说他身子骨孱弱,要不是吃了树参鲛人,拿笔毫都费力。” “道听途说害人不浅,三皇子都小看了宝二爷。” 周云和刀郎说话间,满满的苦涩都要溢出眼眶。 这是秀才吗?这要是秀才的话,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 袭人本来要上去帮忙,却被赵贵宁等人扯住了胳膊,这时候也不挣扎了,乐得酡红了秀脸,贤淑温婉的眸子中,更是泽泽发光。 “宝二爷好厉害!” “是啊,好厉害。”赵贵宁傻乎乎的回道。 而在他们的身后,王星德捂着脸,差点哭出声来。 再往后的十几个秀才,更是哀声一片。 “这是秀才吗?” “能和一血老妖拼力气的秀才,应该不算是秀才了吧?” 众人看袭人,看赵贵宁,看王星德,也看翟明生,想得到一个安抚心灵的答案。 袭人只顾着盯着宝玉,没空搭理,赵贵宁和王星德如芒在背,干脆往前面站了站。 就剩下个心思灵动的翟明生,觉得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不宜往前,硬是被一群秀才扯住了衣袍。 “明生兄,您见多识广,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秀才的文位,老妖的力气……明生兄,那可是一血老妖啊,相当于一胆举人的,咱们怎么做才能有这般巨大的力气?” 翟明生满脸萌呆,只想仰天大吼一声—— 他么的,你们问我,那我问谁去? … 区区一个树参鲛人,绝对没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翟明生支支吾吾,不敢多话,生怕说错了,要惹宝二爷不喜…… “你有两千六百斤的力气?” 宝玉再次询问,看见乐阳吟点头,这心里的狂喜,就如同喷发的火山,再也止不住了。 由于淡蓝色文火太过强大的关系,宝玉把文火炼体停了下来,本以为力量的增长会变得缓慢,却没想到,这百丈的文山,还有此等功效! 想想也对,虽然只熔炼了一半文山,但是他的一半,可是别的秀才全部文山高度的五倍之多! 五倍啊,五倍的才气数量啊! 再加上更精纯的才气质量,这提升,就该是如此巨大! 宝玉猛然撰紧拳头,不自觉用起项庄剑舞的步法,对乐阳吟突击而去。 “来吧,试上一试!我刚才,还没有用上全部的力气!” 一拳,两拳,三拳…… 一脚,两脚,三脚! 十余个呼吸后,乐阳吟已经挨了十几下拳头,每一下,都好像夯进了他的胃袋。 拳头已经如此厉害,那脚上的力气,到底又有多大? 乐阳吟苦涩莫名,只觉得今个流年不利,不该跑出来打劫啊。 【该死,某虽然是牛妖,但除了力气,还着重熬炼了身体的敏捷度,怎么跟不上贾宝玉的速度?】 【不对,某的速度比他快,但是贾宝玉的步法…… 那一定是乐夫子教授的剑舞步法,是不传之秘! 该死啊,申哥儿跟我说过的,要是能学了乐夫子的剑舞,肯定会教给我,可是这好几年了,乐夫子从没教导过谁她的剑舞!】 “贾宝玉!” 乐阳吟突然仰天大吼,浓郁的青牛妖气,如同天幕般席卷而来。 妖气化作青牛狂奔,携着钵大老拳,直奔贾宝玉的面门! “某,乐阳吟,从不认输!” “贾宝玉,休怪某用老妖妖气,来碾压于你!”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悲催兄弟 老妖的妖气幻化,宝玉见过很多次,但是从没怼上过。 此时妖气扑面,健硕的妖气青牛低垂头颅,锋利的牛角隐现寒芒,似乎要把大山都给挑上了高空。 “宝二爷,小心妖气幻化!” “他比我们高了一个水准,一起上吧!” 众人大惊失色,而在这个时候,宝玉竟然站稳了马步,要以秀才之身,硬抗妖气青牛。 “两千六百斤力量的一血老妖?” 宝玉凛然道:“你有妖气,可我也有文火,乐阳吟,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可是实话,是大实话,在宝玉的心里,不值得说谎。 可是别说乐阳吟了,就算一个圈子里的秀才,都以为他发了疯。 翟明生又惊又怒,嘶喊道:“爷,举人才能用文火抵御妖气,单纯的蛮力可扛不住!” 这里就看出来众人的心思了,翟明生还在嘶喊,而以袭人、赵贵宁为首的秀才们,甚至周云和刀郎都在往前冲。 翟明生眼看身边有人超过了他,一咬牙,也加紧赶了几步。 【拼了!没付出就没回报,哪怕今个被打成半残呢,也要给宝二爷挡上几下,呃?几下?】 翟明生才冲出去几步距离,突然张大嘴巴,眼眶里的眼珠子暴凸出来半个小指长,差点砸了出来。 秀才们也全傻了眼,只能啊啊的,说不出话。 他们看到了什么? 文火? 淡蓝色,其中甚至夹着些许幽兰色的文火? 只见宝玉正气加身,炽白色的正气边缘陡然多了些许的清蓝,硬是卡住了妖气青牛的尖角。 如果说妖气和正气触碰,是沸油里面加了凉水,那么妖气和文火轰击起来,就是泼上岩浆的炸药。 彷如凭空轰隆一声大雷,妖气青牛通体燃烧淡蓝色的火焰,猛然炸成散碎的萤光。 而在萤光之中,宝玉蓦然抽出一脚,直取乐阳吟同样肌肉茕结的脖颈。 “你到底是秀才还是举人?” 惊怒之下,乐阳吟双手交叉,用来防护脖颈。 可是, 嘭, 一声大响。 乐阳吟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嵌进了坚硬的石壁里。 咳嗽了几下,乐阳吟终于喘上了气,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 “起码三千斤力气,你小子根本不是秀才,而是个怪物吧?” 乐阳吟把自己从石壁里‘撕’出来,摆好架势,铿锵道:“再来!” … 一盏茶的工夫,乐阳吟满身青紫,终于倒在了地上。 宝玉掸掸袍摆上的灰尘,伸出手,让袭人取了两个银锞子。 五十两一个的银锞子,搁在以前是沉甸甸的,现在在手上就好像没了份量。 “某输了,你可以折断某的四肢,甚至杀了某都可以。某不是青庐山文院的人,就算死了,也没谁找你的麻烦。” 乐阳吟呼呼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蓝天。 可是这时候,两道亮银色的光晕从他的视线中掠过,摔在他的脸颊一侧。 宝玉笑着道:“我也是妖族出身,杀你做什么?100两的过路费给你了,让我们过去。” “某能拦住你们?” “也是。” 宝玉招呼众人离开,只剩下乐阳吟偏着脸庞。 乐阳吟没有去看宝玉等人离开的背影,而是盯着碎裂的石阶里两个映照日光的银锞子,神情恍惚。 突然,又是两个银锞子落在地上,宝玉回头道:“你倒是个有本事的,能拦在这里,肯定在短时间内就摸到了我们的营地。再加100两,去把营地修缮好了。” “三百两!” 乐阳吟条件反射般的吼了出来。 闻言,宝玉哈哈一笑,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我给你五百两,剩下的,得你把营地修缮好了再来拿。” …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乐阳吟艰难的扭动身体,浑身每一处都好像不通了血气,酥酥软软,像是有蚂蚁在爬。 “嘿嘿,我一个相当于举人实力的老妖,竟然输给了一个新晋的秀才?” “淡蓝色文火?秀才级别的,怎么可能有举人级别的文火?” 乐阳吟嘀咕着,痛笑着,裂开嘴巴嗬嗬的笑,从裤带系着的褡裢里抓出一把墨绿色的草药。 “痛啊,” “痛痛痛痛啊……” “痛啊啊啊啊!” 连叫几声,乐阳吟才把草药摁在麻木不活血的地方,猛然发出好像野狼濒死的嘶吼。 似乎这些个草药,让他痛到了极限上。 可是随着嘶吼声不断高亢,乐阳吟把身体的每个受伤的地方都糊满了,这才摔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三倍药效的,真他么的疼……” “不过还好,只需要半盏茶时间,就能自由活动了。” … 山路崎岖,但是这清晨的山风,真真的是特别舒坦。 乐阳申和铁蛋身为法道文人,在这里是肆无忌惮,没多久,就是引吭高歌了起来。 “行事,无,忌惮;乱世,有,机缘~~ 法道,命,苍天!阴阳,乱,谋算~~~~” 一边唱着,一边笑闹,偶尔遇见别的前往山下小镇的文人,都是狠辣的瞪上一眼,吓得旁人拐进附近的密林。 “无聊啊铁蛋,你说咱们不是孤儿了,是大人物了,还让二狗子钻老林子干嘛?” “行,不钻老林子了,下回被人一锅端,连个救命的都没有。” “嘁,等我做了举人老爷,绝对不让你们钻老林子,咱们雇,不,养!要养着几个八抬大轿,都坐轿子,不走路!” “算了,还是我养你们吧。我可是坑了贾宝玉的大人物,法道儒家的新星。” “滚蛋,那是我坑的!” “是我坑的,你们都是狗腿!” “你们才是狗腿!” “不对,你才是狗腿,坑贾宝玉的事情是我和二狗子做的!” 铁蛋的眼珠子噜噜转了几圈,还不忘拉一个盟友,可是这时候,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 “别吵,还是我来吧,爷要打断你们的狗腿!” 乐阳申和铁蛋对视一眼,缩起脖子就往两边的林子里钻,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通体炽白的人影纵跃而下,冲着他们追击而去。 “分开走!” 声音刚落,乐阳申和铁蛋就岔开了两个方向,那个人影顿了一下,直接往乐阳申那边去了。 铁蛋嘎嘎怪笑了两声,大叫道:“申哥儿你保重,等我过去捡你啊,放心吧,这里是青庐山文院,他不敢杀……” 声音还没说完,就变成了喷出好几尺长的唾沫星子。 只见十几道人影交错闪现,把铁蛋肥胖的身子揍成了一团。 “咳咳,打啊,老子满身的肥肉,就是抗揍!” “知道老子为什么叫铁蛋吗?就是老子禁得住打,累死你们一帮鳖/孙!” 眼看跑不掉了,铁蛋抱着脑袋往乐阳申的方向冲,想把宝玉也拦下来,让乐阳申逃命。 “挺有囊气的啊……哎,别掏笔墨纸砚啊,宝二爷说了,不让用纸上谈兵,收不住力气。” “知道啦,放心吧,他跑不了。” 以赵贵宁为首的秀才们扯住铁蛋的肥肉,拳**加,打得那叫一个痛快。 刀郎把个弯刀拔出来,再插进去,咔咔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周云在旁边苦笑道:“这,还算是王道文人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王道文人,可是跟了宝二爷没多久,他们怎么连文人都不像了?” 刀郎更加憋屈,喜欢耍刀的他,本以为自己都是个异类呢。可是此时,突然觉得——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咔嚓把弯刀全部入鞘,刀郎晃荡着胳膊往前面走。 “你干什么去?” “手痒,打架!”刀郎兴奋道。 没过多久,地上躺了两个鼻青脸肿的可怜虫。 宝玉走上前去,咬牙笑道:“不错啊,这才几天工夫,骨头都长好了?” 乐阳申嘿嘿怪笑道:“我有秘药,专门壮/阳的,您要不要?” 宝玉咔嚓几下,把乐阳申的四肢再次折断,眼眸往下瞅了瞅,顿时吓得折断骨头都没痛叫的硬汉缩起了脖子。 乐阳申惶恐叫道:“宝二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为一不可为二!栽在你手里我乐阳申认了,但是不能再玩这个!” 宝玉满脸的不怀好意。 “嗯,进士洞府啊,”往下瞅瞅。 “坑了贾宝玉啊……” 再往下瞅瞅。 乐阳申泪流满面,大叫道:“我错了,我不该算计您,以后给您端茶谢罪,麻烦,饶了我家宝贝则个。” 宝玉哼哼了两声,让赵贵宁出手折断了胖子铁蛋的胳膊腿儿,这才带人往山下行去。 眼看最后面的翟明生都消失在拐角,乐阳申才大松了一口气。 “可惜啊,多好的机会呐,木兔儿姐……” “断了胳膊都堵不上你的嘴?” “堵我的嘴干什么?我敢保证,二狗子比我更觉得遗憾…… 二狗子,你丫的滚出来,真要我们被野狼叼了去?” 铁蛋压低声音吼了几句,旁边就钻出来笑嘻嘻的尖嘴猴腮,来回把他们看了,就从褡裢里面掏东西出来。 可是这时候,猛然探出来一个手掌,把二狗子的褡裢抢了过去。 身后更是多了一道人影,直接锁住了二狗子的两条胳膊。 咔嚓, 胳膊折断。 又是咔嚓两声, 二狗子的双腿,也被踹断了膝盖关节。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草莽珍品 “这就是他们疗伤用的东西?” 刀郎从褡裢里掏出一把翠绿色的草药,闻了闻,皱眉道:“比不上军阵用的回光散,只是草莽偏方。” “那也要拿了回去,宝二爷说过的,让我们把东西带回去。” 周云此时,对宝玉简直是敬佩有加。 本来他觉得,既然折断过一次,宝二爷还要再折断一次乐阳申等人的骨头,委实有点过了,但是此时,已然证实了宝玉的考量。 周云把褡裢系在腰间,招呼刀郎回去。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有人?” 乐阳申惊声怒叫道。 刀郎踹了乐阳申一脚,笑吟吟的把胳膊搭在周云的肩膀上,揶揄道:“我可不知道你们藏着人,是宝二爷说了,你不太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 “不知道,去问宝二爷吧。” “没门,老子以后见了他就绕开三万里!” 绕开三万里,自然是个说笑,但是退避三舍,真个是乐阳申真实的想法。 对乐阳申来说,被欺辱了没关系,他们早就习惯, 受伤了也没关系,只要不残废就好。 但是有一点,在他们的生存之道中,绝对不存在硬碰铁板的这一条。 没好处去碰铁板的话,他们早就挺尸在了荒野,而贾宝玉,在国公府还是国公府的今天,绝对是块坚硬的铁板。 远处有山风呼啸,隐约传来野狼的饥鸣,空中也有大鸟出巢,其中吃肉的鸟类,分明也有不少。 二狗子惨笑道:“申哥儿,你还想着以后?再不给牛哥哥传消息,咱们就要喂野狼了。” 铁蛋笑得更难看,道:“我这么胖,喂鸟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乐阳申瞪了他们一眼,嘴唇嘟出奇怪的形状,发出十分低沉,却也很是悠远,极为怪异的声音出来。 没多久,山道上就轰隆隆的跑过来一个人,光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上,到处糊着墨绿色的草药。 “谁干的?” 乐阳吟满脸阴沉,冷哼道:“竟然被人一锅端了,申哥儿,我早告诉过你不要那么自大,这次又是谁干的?” “你瞧这模样还有谁?整个流彩问天峰,还有谁敢招惹我这个法道臭虫?” “你还知道你名声不好啊……” 乐阳吟想了一下,觉得今天钻林子的应该是二狗,就在二狗的身上掏摸。 突然,乐阳吟瞪大眼睛,怒道:“草药呢?” “被拿走了。” 二狗子满脸苦笑,哭道:“咱们安身立命的家底子被拿走了,那个贾宝玉,简直就是只狡诈的小狐狸!” “人家本来就出身青丘狐族,你这是骂他,还是夸他?” 乐阳吟哼哼唧唧的,从身上抠出来几块墨绿色的草药,给申哥儿三个挨边包扎了,然后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痛痛痛痛痛痛!!!” 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申哥儿和两个惫懒的家伙立马盯着乐阳吟,满脸都是古怪的表情。 “看什么?没见过我锤炼气力受伤的样子?” 乐阳吟老脸一红,从怀里掏摸出四个银锞子,精准的砸进乐阳申的怀里。 “这是刚打劫来的,拿去买灵脂墨。十扣纸没用完吧?要是用完了,我接下来还有银子拿。” 乐阳申用古怪的音调问道:“打劫的银子?这几座山头上还有谁没被你打劫过?你又是打劫的谁?” “当然是贾宝玉!” 乐阳吟一脸骄傲道:“我可是一拳头一个,让他们乖乖的交出了双倍的银子。” “可我看贾宝玉没受伤啊。” “那是我手下留情。” “好吧,” 乐阳申十分气愤的说道:“既然哥哥那么厉害,就去追上贾宝玉,把咱们安身立命的草药拿回来。” “这个……” “我相信哥哥!” “我等也相信牛哥哥!” 铁蛋和二狗子也一脸悲壮,那表情,那态度,气得乐阳吟来回磨牙。 突然,乐阳吟一手一个,把铁蛋和二狗子夹在了胳膊底下,单单用脚尖把乐阳申轻轻的挑起来,双手捧了个安稳。 “臭死了,牛哥哥,你满身臭汗!” “给我受着吧!” 乐阳吟嘿嘿一笑,把咯吱窝凑到两个惫懒货色的脸上。 “臭死了!你压根是没打过贾宝玉他们吧?你还装个什么大头?” “关你屁事,闭嘴!” “银子不会是做了老本行讨来的吧?” “你们俩给我拿个破碗下山讨饭去,讨不来二百两银子就别回来!” 声音渐行渐远,而此时,两道身影突然出现。 一个白衣飘飘,一个弯刀如月。 周云掂量着手里的褡裢,笑道:“咱们回去怎么说?” “照实说。” “就说他们都是真性情的,宝二爷估算的不错,可堪大用?” “当然不是。” “那说什么?” “照实说,这四个家伙,真真的都是不要脸的东西。” … 宝玉捏了一小撮草药,放在鼻翼上闻。 只是闻了一下,就有种火辣的感觉冲翻了鼻子,直接倒腾进了脑子里去。 “好药,真冲!” 宝玉打了个喷嚏,连忙吸了点清水捏干净鼻孔,这才好受了一点。 周云笑呵呵的道:“宝二爷,这是活血化瘀,也能加速碎裂骨骼愈合的偏方药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你有更好的?” “有。” 周云递给宝玉一个白色瓷瓶,宝玉打开看了,里面是雪白的,如同二十一世纪护肤品的膏状药物。 嗅了一下,清香扑鼻。 “这是什么?” 宝玉把瓷瓶给袭人看,等袭人摇了摇头,这才把瓷瓶换给了周云。 周云收好瓷瓶,笑道:“这是行军里的一品疗伤药回光散,当然,我这里的虽然是其中最极品的一种,但是跟您府上的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那跟乐阳申的草药比起来呢?” 闻言,周云不屑一顾,嗤笑道:“没的比,就算普通的回光散,效果也比草莽偏方好了……” 周云思量了一下,点头道:“没错,是回光散更胜一筹,差不多要强了两成药效。 关键的是,回光散不会带来太大的痛苦,可是这个偏方,会让人产生剧痛。” 周云抓过刀郎的胳膊,上面有个淤青,笑道:“刀郎刚才试过,虽然不是难以忍受的,但是普通的士兵,也要痛到几近疯狂。” 直到最后,干脆下了定义: “所以说,这东西,没有任何用处!” 宝玉捏起一撮草药,这次没有闻,只是在手上碾着,好像正在思考。 周云看了看天色,摇头道:“宝二爷,很快天就大亮了,咱们得加紧赶路,别误了数夫子的课堂。” 宝玉只是笑笑,突然问道:“回光散造价几何?” 不等周云回答,又是问道:“我听你说回光散是军营中的一品疗伤药,那么以回光散的造价,能够供应什么级别的士兵?或者只能够供应将领?另外,这个草莽中的偏方,又是造价几何?” “这……” 周云沉思了一下,突然大惊失色,扯着刀郎跑到一边。 只见周云拿了一撮草药,和刀郎嘀嘀咕咕,逐渐的,无比兴奋的声音大响了起来。 “三七、川穹、乳香草…… 铁木藤、鬼手木、云中花…… 天啊,这都是随处可见的药材,有些甚至只算是杂草,这,最多半两银子的造价!” “半两银子啊,每个士兵都能用,也都能供应得起,可是回光散,那得要三十两银子才能救人呐!” 周云和刀郎回到宝玉身边,火红的眼神,全都盯着宝玉手里的褡裢。 “快走吧,山下小镇应该是有驿站在的。”宝玉第一个往山下走。 身后,周云和刀郎对视了一眼,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两人对着宝玉的背影单膝跪地,大吼道:“三皇子府内家将家生子周云、刀郎,叩谢宝二爷赐药之恩!” 原来是家将类的家生子…… 宝玉听到此话,也就安然受了两人的大礼,只说到:“快走吧,先去驿站,再去听数夫子讲课。” 这个重礼,宝玉受的心安理得。 跟贾府一样,三皇子那边的家生子也分两种,一种是奴仆式的家生子,而另一种,就是家将类的了。 家将,顾名思义,那是有过军权的府邸才能拥有,其中由家将后代组成的家生子,最是看重同袍之间的情谊。 … 小镇的门口就是驿站,因为处在青庐山文院山脚的关系,驿站的级别,反而比小镇高了几个层次。 小镇只是普通的小镇,托了青庐山文院的福,是个桃源一般的地方,而那个驿站,竟然是与金陵城驿站并肩的层次。 驿站的驿长,也是三血等级的马妖。 三血老妖,相当于三胆举人。 宝玉初见这个驿站的长官,对方还拿着架子,坐在杌凳上喝酒。 【举人就能够用纸鸢、纸鹤传递信息,但是纸鸢之类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同级别马妖的速度。】 宝玉也是第一次看见马妖,实在是马妖的地位,在大周尤为特殊。 大周分为王道、法道两方儒家,其中法道势大,逼得妖族无路可走, 但是唯独马妖,在法道儒家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近朱者赤 马妖擅长奔跑,战斗力又接近于无,两个截然相反的特点,让马妖占据了驿站的全部江山。 “原来是国公府的宝二爷,” 看见宝玉,马不平啐口唾沫,骂了声‘麻烦来了’, 这才站起身,对宝玉作了个大喏。 宝玉也懒得废话,直接掏出了国公府的牌子,按照该有的价码,一分不少。 可是马不平虽然垂涎的看着银子,却不伸手去接。 “对不起啊宝二爷,这规矩就是规矩,但是既然有咱守规矩的,自然也有那不守规矩的在呢。” 宝玉皱眉道:“我坏了规矩?” “当然不是,” 马不平调整了神色,用该有的态度道:“是咱们青庐山文院的夫子,数夫子您应该知道吧?他吩咐过小的: 如果您有东西要用驿站,是信件的话,小的必须誊抄,是物品的话,小的要扣留一半。 您别跟小的置气,实在是文院的数夫子,小的得罪不起。” 数夫子莫寰,宝玉当然知道,今天还要上他的课。 可是马不平说的话,宝玉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数夫子莫寰,宝玉见过,整个人虽然形象邋遢,但是气度不凡。 更重要的是,罗婵娟和他介绍过所有的夫子、院士,其中数夫子莫寰,是个只沉醉于数算星象,不管凡尘俗事的风雅人物。 宝玉冷声道:“说真话!” 身后,十几个秀才同时发怒,颇有种围殴老妖的气势。 马不平谄笑不已,瞅着这些个秀才,心里真的发怵。 马妖擅长奔跑,要是在平地上,这些人加起来都追不上他,可是在屋里,两个秀才用纸上谈兵,就能把他虐得魂飞天外。 别看他是跟举人一样级别的老妖,但是马妖,最可怜的就是战斗力了。 马不平连忙拱手,态度更低了一层,讪笑道:“宝二爷您误会了,要说数夫子莫寰,肯定不会这样做啊,小人说的是新来的替夫子,替代莫先生上课一个月的。 莫先生最近钻研星象,请了一个好友帮着上课。” “哪个好友?” 马不平苦笑回道:“北天军长弓进士的爱徒,七胆举人,钱谋国。” 闻言,袭人就担心的看着宝玉。 而宝玉此时,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钱谋国,他听说过,或者说,钱谋国的亲哥哥钱谋学,在他手里面吃过亏。 这样的人,跑来做青庐山文院的数夫子,还要做一个月? 那么,这个月,要让他怎么活? 跟钱谋学的那一次不一样,那次是道理之争,是文名之争,是他贾宝玉小心谋算,早就打算好坑人呢。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天大的意外。 钱谋国当了他的数夫子,虽然是个暂代的,那也是个暂代的师长,只有钱谋国玩他的份,他都没的反抗。 就像现在,只是对驿站的一句吩咐,就让他左右为难。 宝玉气道:“回去,不用驿站了。” “等等,” 周云突然上前,挨着宝玉。 宝玉觉得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偷眼瞟了下,顿时眉开眼笑。 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就不再说话。 马不平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更是吓得疯狂大叫。 “来人,用最好的套子,把宝二爷给的东西封上,老子要亲自出马!” 两个驿站的驿士连忙进来,手里面是封装用的皮套,看见桌子上面的东西,吓得动作快了好几倍。 “分两份。” 宝玉淡淡的道:“一份送去国公府,给贾政老爷;一份送去金陵城尚宝卿的府邸,给三皇子水溶。” “听见没?分两份!” 马不平大声重复,帮着封装好了,抓起一个袋子就跑。 “宝二爷您擎好吧,小人亲自去国公府,这比较近的金陵城,马三儿你赶紧来,就你的脚力在驿士里是最快的!” 宝玉看见一个年轻的马妖跑进来,抓了东西就走,这才满意点头。 他收起桌子上的牌子,要还给周云。 “幸好,钱谋国只是用了夫子的吩咐,没用北天军的牌子。” 周云的手伸到半路,突然转接变推,笑道:“宝二爷,这中都军的牌子您就收好,省得被这些不开眼的叨扰。” 宝玉愣了一下,还是收起了牌子,笑道:“放心吧,不会乱用,我知道要是胡乱使用的话,你会赔命。” “宝二爷说笑了,我一个人的性命,怎么抵得上这种好药?” 周云含笑道:“这是先父的烈将牌,还请宝二爷好生收着,其中功用,可不只是能吓退不开眼的小人物呢。” 宝玉还待询问,就见周云满是笑意的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多问。 反而是周云对宝玉仔细叮嘱。 “宝二爷,钱谋国毕竟是代夫子,不能直接对您出手,但是他的课上,还要注意第一峰的其他秀才才是。” 宝玉只是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 学堂在小镇的中央,一座黄梨花木堆砌而成的三厢屋舍。 屋舍不大,里面供奉着上古先贤,并不是授课的地方,真正授课的地方,是在屋舍对面的庭院,只有几排长案。 不论刮风下雨,或者电闪雷鸣,授课都只是位于屋外,至于万一下雨时会湿透纸张的这种小事…… 如果没本事用正气护住纸张,自然是要被请出去的。 很不巧的,宝玉第一次来,天色就开始阴暗,黑沉沉的乌云从天边席卷而来,很快刮起了刺骨的春寒。 湿润的空气,也预示着一场山间暴雨,即将到来。 宝玉来到学堂,发现已经有十几个白衣秀才盘膝坐在长案之前,他们这些后到的,只能围在更后方,盘膝而坐。 “这是最后面的,不会有人来了。” “哼,排在第二峰第三峰的,也没本事用正气护住纸张,半道都要回转,我在乎的,是这刚来的十几人。” “一个周云,一个刀郎,都是中立的文人也就罢了,那个有婢女跟随的小子,难道就是贾宝玉?” “哈哈,王道儒家,猪狗一群!” 宝玉刚来,就收到一连片不善的眼神。 对此,宝玉拦住王星德想要上前的身子,摇摇头,让众人在后面坐了。 “哈哈,没种的货色!” “还以为妖族出身的能有点血性,看来也不过如此。” 肆意的笑声从前面传来,宝玉带着微笑,特别把那些回头嘲笑的脸一个个的看清楚了,这才掏出笔墨纸砚。 而此时,突然一道深沉的声音传来。 “噤声,夫子马上到来,哪个有胆子不尊重的,出山即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好威风, 好煞气! 宝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是坐在首位的一个男子。 和别的秀才不同,这个男子身穿碎花蓝色锦袍,而不是素白的秀才长袍。 周云凑过来到:“宝二爷,他是第一峰最强的一个,法道文人慕容驰,你看他穿的衣服就知道了,这家伙到底有多么高傲。” “还有说头?”宝玉笑着问道。 周云点了点头,冷笑道:“这家伙已经凝练了文胆,就等举人大考晋升举人了,所以不屑穿秀才的素袍。还有,您别看他还是秀才,但是以他的五十丈文山,已经能用出口成章,甚至越阶杀人!” “对了,开山五十丈是他自己说的,一点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他还订立了一个杀人名单,只要上了名单的,出了青庐山文院的范围,哪怕追杀几百里,都一定要把人杀死。” “挺心狠手辣的,” 宝玉撇嘴问道:“我在不在他的杀人名单里?” “想在,但是没敢在。” 周云哈哈大笑,“别说是您了,我和刀郎他都想杀,就是没胆子往里面放呢。 出山即死?他要敢把咱们放进名单,简单啊,调几个老妖、举人,咱们就在外面等他!” “嘘,不要仗势欺人。” 宝玉听见周云的声音越来越大,出来做好人。 只不过,貌似他的声音,也不见多么低一点了。 听到两人的谈话,前面的秀才不约而同的回了头,各种犀利的眼神,好像比落下的雨滴还要浓密。 蓦然,天空一道闪电蜿蜒而落,那最前方的男子,也在此时回头。 闪电划破长空,仿佛就劈在他慕容驰的眼睛里,慕容驰如同鹰隼一般的双眼,竟然能与闪电争辉。 “贾宝玉,我听说过你,” 慕容驰的脸型线条十分柔和,但是声音,莫名的十分尖细。 “你也是天之骄子,但是出身就差太多了,妖族出身,如同烂泥潭里长出一朵莲花,又能有几分香气?” “我不会把你放上必杀名单,因为我杀不了你,但是我慕容驰,还有另一份名单!” 慕容驰猛然扬手,一卷纸轴,如同长矛般钉在了屋舍走廊的梁柱上。 纸轴滚落而下,最上方书写着四个大字: 近朱者赤! 慕容驰尖细的嗓音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句出自《太子少傅箴》。 贾宝玉,你是国公府嫡子,我自然杀不了你,但是时光纴远,我要把你变成法道文人,也是有充足的时间。” “三年之内,我要你变成我的左右手, 三年之内,我要你青丘狐族的嫡子,成为...... 法道先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非奸即盗 慕容驰神情傲然,上下打量宝玉。 “文采过人贾宝玉,想来也有资格做我的左右手了。 放心,我会找到你,抓到你,三年的耳濡目染,加上鞭打、炮烙,你会成为一条合格的狗。” 刀郎蓦然拔刀在手,赵贵宁等秀才也甩出笔墨纸砚,要和慕容驰斗上一轮。 “哈哈,王道的懦夫竟然生气了?” “全靠慕容兄言辞尖锐,才能让王道儒家的猪狗有点火气出来呐。” 长案后坐着的秀才们也全都站了起来,笔墨纸砚凭空托在手掌上,一股子不屑和讥嘲,很明显的表现出来。 不过是一些新晋的秀才,顶多有周云和刀郎两个顶尖秀才而已…… 法道的秀才们一点不把宝玉等人放在眼里,说话间,就要抢先动手。 可是此时,慕容驰突然出口成章,讥笑道: “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 廉蔺(lin)门易轨,田窦相夺移。” 话音刚落,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一股子黑气四方汹涌,把十几个法道的秀才,连同长案一起摔了个七零八落, 随后,黑气化作金银两道璀璨光芒,把慕容驰映照的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法道秀才们灰头土脸,但是让他们悲恨莫名的,却不是受到了击打,而是那两句诗词中,对他们狠狠羞辱的意味。 宝玉扬起手,让众人收起笔墨纸砚,轻轻笑道:“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 有趣,看来你虽然是个法道文人,但是对法道儒家的所有人,都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呢。” “不是怀疑,而是看清了你们。” 慕容驰修长细腻的手指冲着法道秀才们一一点去, “你,你,还有你们!” 突然指着宝玉的鼻子,尖声笑道:“什么法道,什么王道,老子虽然是法道文人,但是在老子的眼里,王道法道包括你这个贾宝玉,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贾宝玉,你等着做老子的猪狗!” 宝玉撇嘴道:“鞭打,炮烙,听起来蛮恐怖的,但是我这个人记吃不记打,有没有甜一点的,比如,好处?” “没有,对于野狗,当然是酷刑最为恰当。” 慕容驰盯着宝玉冷笑,阴声道:“我养过狠多条狗,都是这样调教的,你也会很听话。” “拭目以待。” 宝玉盘膝而坐,微微阖起了眼睛。 还以为是个高傲的法道文人,原来是条乱咬人的疯狗。 这样的家伙,还是留在法道儒家里祸害别人去吧…… 宝玉不想说太多的废话,毕竟在这里辩驳了,或者打个你死我活,都没有半点儿的好处。 可是此时,慕容驰泼墨挥毫,在‘近朱者赤’的榜单上,写下了三个十分邪气的大字: 贾狗狗! 单看字体,笔毫十分细腻,应该是种娟秀、适合女子使用的文体。 但是其中的每一勾,每一勒,全都斜斜上挑,带出锐利的弯钩。 宝玉蓦然睁眼,神情愤怒。 如果上面写的是他贾宝玉的名字,应该还是不会理睬,但是写上‘贾狗狗’…… 宝玉的心里,立马就起了杀机。 这是骂了他贾宝玉,骂了老祖宗,骂了贾政,骂了四春,甚至连着王夫人一起骂了。 往细里去想,还要祸及贾府的祖宗十八代! 既然敢如此针对他,宝玉知道慕容驰肯定出身不凡,但是事情到了这等地步,不凡的出身又算得了什么? 骂开国公,宝玉无所谓,但是牵扯了老祖宗、王夫子还有四春,宝玉委实生气。 要是不做些什么的话,别说有不孝的帽子扣头上败坏文名,单单是心里的那道坎,宝玉就跟自己要过不去! 拳头已经攥了起来,正气加持下,超过三千斤的大力开始汇聚。 可是此时,宝玉听见院门的后面,似乎有些许闷闷的笑声。 【不能第一个动手呢,钱谋国做代夫子,可不能让他抓到了把柄。】 想及此处,宝玉散去正气的汇聚,燃烧的才气,也逐渐熄灭了下去。 想了想,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样子你把自己当成了赤,把我贾宝玉,当成了黑?” “那是自然。” “这就有趣了,要是你真是赤的,不如写篇诗词送我,让我见识下你的风骨?” 此话一出,慕容驰立马苦思冥想,只想作出一首好诗,来广扬文名。 没错,这是广扬文名的大好时机,只要作出好的诗词,立马要传进两方儒家的耳朵里去。 问题是, 宝玉会给他机会吗? 只见宝玉轻轻迈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七步! 突然笑道:“时间到,七步成诗都做不了,你也就是个普通的货色了。” 慕容驰呆了一下,脸色通红,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七步成诗? 你当是曹植那种二十三岁成就学士文位的变态呢! “难道你有?” “有啊。” 宝玉低声笑道,看慕容驰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给他叼拖鞋的狗。 太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宝玉本来以为慕容驰是个高傲的法道文人,可以说是第一峰上法道文人的魁首,可是,真心没想到,与开山五十丈,秀才文位就能出口成章的天之骄子相比,慕容驰反而更是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宝玉知道自己的诗才名声已经传遍了法道儒家,要是脑袋清醒点的,都不会在诗词歌赋上与他硬碰。 而这个慕容驰,竟然随着他的话柄,一句话就走下一个台阶,硬是要栽进他的坑里去。 这样的货色,让宝玉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可是,哪怕是不懂事的孩子,该打的还是要打。 宝玉拉近了自己和慕容驰的距离,边走边道:“我有一篇……” 话没说完,就被沉闷的咳嗽声打断。 一个身穿亮蓝色举人长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敲敲手里的戒尺,顿时让庭院一片空荡。 已经垂落如同珠帘的雨水被遮挡在外,翻倒的长案摆放整齐,甚至十几个法道的秀才,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搀扶起来。 钱谋国是个圆脸,络腮胡子的中年,脸堂红赤,豹眼环目,只是一看,就觉得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物。 可是此时,钱谋国笑意温雅,自然的把宝玉和慕容驰分开, 顺便的,还给了宝玉一个善意的微笑。 而这个笑容,委实让宝玉特别惊诧。 宝玉听说过钱谋国,和喜欢排场的钱谋学不同,钱谋国半生都在沙场,手里的性命,那是没有三千,也要有两千八百有余。 世人更是传言,钱谋国脾气暴躁,动辄杀人。 这等人物突然释放善意,宝玉觉得——是好事的几率,应该不是很大…… “钱谋国,你给我杀了他!” 慕容驰突然疯了起来,指着宝玉叫道。 钱谋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条件反射的就要动手,可是嘴巴刚刚张开,差点咔嚓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这……小师弟,宝哥儿不能杀。” “我不管!你给我杀了他!” “真的不能杀啊。” “我不管,你不杀他,我就要你,呜呜…..呜呜呜呜……” 慕容驰被钱谋国捂住了嘴巴,扯着往屋舍里去。 “宝哥儿,我替小师弟对你道歉,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钱谋学满脑袋冷汗,竟然连夫子的威仪都不顾了,扯着慕容驰往屋舍里走。 啊呜!猛然一口,咬得钱谋学浑身哆嗦,就算如此,钱谋学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伤了慕容驰。 过了片刻,钱谋学回来授课,讲的是《孙子算经》里的鸡兔同笼。 值得一提的是:在授课之前,钱谋学把‘近朱者赤’的榜单撕成碎片,还又一次的,小心翼翼的给宝玉道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宝玉听了几句讲课,觉得没什么用处,也就思考自己的事情。 按照周云等人的说法,慕容驰应该是个饱读诗书,而且心狠手辣的枭雄,可是今个看见,简直是个顽劣不堪的猴子。 可正是这个猴子,貌似有着十分高端的地位。 【不怕君子,就怕小人,不怕懂事的,就怕这种没气度的疯子。】 宝玉开始考虑干掉慕容驰的可能性。 但是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应该往死里得罪陈长弓。 能让钱谋国怕成这样的小师弟,很显然,慕容驰在破城进士陈长弓的眼里,一定比钱家两兄弟更重。 钱谋学也就罢了,这个钱谋国,可是陈长弓的左右手! 【陈长弓是真正的法道先锋,但是这个法道先锋,讲的是对待地狼一族的战场上,陈长弓,从来不刻意针对大周境内的妖族。】 【真麻烦……】 宝玉叹了口气,看旁边的周云如痴如醉,诧异问道:“很深奥?” “是啊,可是托您的福。” 周云一边听讲,一边心不在焉的道:“《孙子算经》是极为奥妙的古籍,其中鸡兔同笼的算法,更是其中艰难的题目,我看钱夫子是觉得对不起您,这才讲了难题。” 深奥? 难题? 宝玉差点惊呆。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仔细听听,还真是难算。 但是…… 宝玉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有二十一世纪的公式在,自己也要在上面蒙圈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近我者赤 鸡兔同笼这种问题,从古到今,有抬脚法、假设法,还有方程法。 宝玉听了一会,发现钱谋国讲解的这种,分明是最古老,也是最麻烦的抬脚法。 “落后,愚昧。” 宝玉听了一会,趁中间休息的时候,把所有人往外面带。 “宝二爷,咱们不听夫子讲课了?” “不听了,当务之急的是先熔炼文山,关于数术方面的事,举人大考前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宝玉仔细问过周云,发现数术方面最复杂的就数《孙子算经》,干脆带了众人,直奔藏书阁而去。 而那开始第二堂课的钱谋国,眼眸骤然大亮了一次,轻轻点头。 … 藏书阁是个好东西,其中的千士轰鸣,妥妥的能让众人不断进步,只是苦了老掌院,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断摇头。 “飞沉,你去把他们看过的书籍巩固一下吧。” “不去。” 风飞沉干脆利落。 说什么巩固?还不是让他把千士轰鸣中消耗的经意补全了? 要说一两本书籍也就罢了,最多劳累个三五天,可是贾宝玉带了那么多人来,这是消耗了多少书籍? 老掌院摇头道:“咱们一起去,谁都跑不了。” “罗长缨也去?” 老掌院打了个趔趄,咬牙道:“你有本事就把她找来!” 闻言,风飞沉仔细想了一想,还是把这个会死人的念头丢掉了。 而在风飞沉的身后的楼阁里,以万长天为首的院士们,一个个的走了出来。 “去吧,总归不是白干。” “一次要耗干净封号进士的全部心神,起码三五天下不了地,我就不明白了,贾宝玉为什么要照顾那么多秀才?” “无外乎培养自身势力,管他呢,难道宝哥儿给的注释经意,你还不算满意?” “我就是觉得他有更多。” 诱人的念头突然涌出脑海,又以更快的速度掐灭,他们都是中立的封号进士,根本不能付诸于实践。 … 宝玉回到驻扎的地点,只见屋舍已经建造完毕,虽然没上桐油,显得有点粗糙,但是如果只是住下所有人的话,已经算是不错的居所。 周围也扎下了枯藤、荆棘编织的篱笆,能够预防小型的野兽,或是山间的蛇虫出没。 宝玉让刚刚承受了千士轰鸣的秀才们进屋休息,自己一个人,向着小溪的上游走去。 没多久,就看见了乐阳吟。 乐阳吟还是光着膀子,抱着两人高的枯枝杂草往上面堆,看见这个,宝玉觉得更加满意。 在他看来,乐阳吟建造的驻地已经不错,可此时,乐阳吟又在利用地形,要把他的驻地隐藏起来。 这片空地,位于地势偏低的地方,一侧是挨着山石流淌的小溪,另一侧是块不大的断崖,只要把断崖下面用枯枝铺好,隐秘性就能够保证。 【这个乐阳吟擅长的不仅仅只是追踪,也擅长隐匿。】 宝玉丢过去几个银锞子,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的石头上,还有三个家伙眯着眼睛看他。 “竟然把他们也带来了,不怕我把你们一窝端掉?” 乐阳吟抓起来银锞子,直接塞进乐阳申的袖口,回道:“都被您给收拾过,要是想一锅端,早就被端掉了。某得看着他们,省得被什么豺狼虎豹的给叼了去。” “你们的感情挺好。” “不好!” 乐阳吟猛然惊了一下,却又苦笑摇头。 “好吧,也不瞒着东家,某是想申哥儿加入法道儒家,这才说是断绝了兄弟关系。唔,这一点劳请您不要说出去,说出去了,也没人信。” “主要是法道文人不会信我吧?” “怎么会?”乐阳吟含糊了两句。 宝玉和乐阳吟说了会话,只说多雇他几天,多给些许银子,也就回去。 在宝玉的屋子里,有刚刚制作的杌凳,甚至还有曲形的卧榻,宝玉躺在卧榻上,袭人一边给他捶着腿,一边对着窗外呶了呶小嘴。 “爷,那边还有人叫着呢。” “我知道,先晾他两天。这老头子,我怕他想不明白。” 一个顶尖学士,哪怕只剩下灵魄了,那也是特别有用。 宝玉很看重风飞流的学识,但也怕风飞流脑袋抽筋,要把自个的身份说出去,囚禁一个顶尖的法道学士的罪名,国公府都承受不起。 当然,风飞流的脑子,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好用。 没过两天,风飞流就彻底服了软儿,愿意帮宝玉教导手底下的秀才,条件自然也有,就是—— 不要把他再丢进那个不可言喻的地方了。 对于这点小小的条件,宝玉用树枝做成的粪叉子,给了风飞流一个安稳。 “该死的小狐狸,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知道老夫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从离开那个地方开始,风飞流就改变了自己的声音。 一方面,风飞流不能让宝玉夭折; 另一方面,风飞流也不能让宝玉强悍太多,毕竟在他的心里,留下宝玉,就是想王道儒家有个撑起一片天的,而不是让王道儒家,成为了今日的法道儒家。 “我要看着你,不能让你太厉害了。”风飞流如是说。 “是您老太高看我了,我一介秀才,哪里能影响大周的局势?” 这时的宝玉,分明是十分谦恭。 … 由于钱谋学代课的关系,宝玉这些日子,都没有前去学堂。 数夫子莫寰请人代课一个月,可不是只代每隔七天一次的课堂,而是把数夫子的课程集合在一起,让钱谋国在一个月内代课完毕。 所以这一个月内,除了每隔七天一次的休息,全都是钱谋国的课堂。 而对钱谋国此人,宝玉总是抱有极大的戒备心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 又过了几天,宝玉嘀咕着,往乐阳吟他们在的地方走。 他检查过乐阳申等人的伤势,总觉得有点不对。 【按照草药的疗效,乐阳申不该好得这么快,可是他们包裹的,分明就是那种翠绿色的草药呢。】 宝玉想了很久,最后也能当人家孤儿出身的受过磨练,底子好,如此,也就罢了…… 远远的,乐阳吟就听见宝玉的脚步声,飞快拽了申哥儿等人身上的纱布,用大手抹了个干净,掏出翠绿色的草药,作出换药的架势。 宝玉等他给人换好了纱布,这才笑道:“申哥儿,要不要换个阵营?” “不干,王道儒家太憋屈了,都是水货。” 这是第几次询问了? 宝玉不记得,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拒绝。 按照前些日子的流程,乐阳吟已经作好了送别宝玉的架势,毕竟前些日子,宝玉都是问过就走。 可是这一次,宝玉瞧了瞧不远处正在听课的赵贵宁等人,接着劝道:“我和法道儒家不一样,只要你们肯换了阵营,赵贵宁他们有的,你们一样会有。” “有顶尖学士讲课?” “有。” “可以看你从进士洞府里拿出来的古籍?” “可以。” 关于风飞流的存在,宝玉只说也是进士洞府里的产物,当下笑道:“我说过,他们有的你们都有,只要好生为我办事,我都会给你们好处,也不会拿你们顶锅。” 听到这里,乐阳吟皱眉思索,似乎有点心动,可是乐阳申和铁蛋、二狗子对视了一眼,就艰难挪动着身躯。 “不行,法道儒家势力庞大,跟着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命,我还是要加入法道儒家。” 宝玉摇摇头,不再说话,向着外面走去。 这时候,乐阳吟突然问道:“宝二爷,我们只是几个卑贱的孤儿,有些许机缘才能走到现在的地步,您是看重我们什么呢?让我们怎么相信您?” 宝玉想了一下,轻轻的笑了。 只见他捏起一段配药的铁木藤,略微用力,朱红色的汁液,就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我也需要培养实力。” 宝玉铿锵道:“慕容驰虽然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可是他说的对,近朱者赤。我要所有挨着我的,有能耐的都跟随过来,这样才能集合自己的班底。 我要把这方天地都满是朱色,染红法道儒家的黑!” 闻言,乐阳吟兄弟俩都呆愣了神,铁蛋和二狗子,却是把目光放在了乐阳申的脸上。 沉默良久,乐阳申咬牙道:“宝二爷好大的志气,但是我们只是几个卑贱的孤儿,不是什么有能耐的,您又何苦揪着我们不放? 要说培养班底,那也需要有实力的追随者才行。 就好像慕容驰,他找了那么久,也就把您宝二爷给看眼里了,跟他相比,您是不是有点好的坏的,全都要一把搂?” 乐阳申的表情很认真,也有点屈辱的卑贱。 宝玉怔了一下,惊讶道:“难道你们认为自己是废物?” 听他如此问话,乐阳申忍不住低下了头,他只是个屠户出身,之后,还是个抢过狗食的乞丐…… 而乐阳吟,已经把拳头攥得发白,咬牙道:“某本想投奔地狼一族,做个…… 炮灰……” 想及孤儿生涯受过的屈辱,乐阳吟的双眸血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左膀右臂 随手把铁木藤丢在一边,宝玉疑惑道: “能从孤儿混到这种地步,你们竟然以为自己没什么能耐?申哥儿你知不知道,单从你想坑我的那一次看来,这青庐山文院里,你就能排在前三。 你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够狠,有心机,有气魄,我当你是枭雄般的人物,你竟然,认为自己是废物?” “还有你乐阳吟,他们叫你牛哥哥吧,是因为你是牛妖的缘故? 牛妖又怎么了,能以青牛妖族之身修成一血老妖,这起码是和举人老爷齐平的存在了,怎么会想到去做炮灰?” 听到宝玉的问话,乐阳吟的鼻孔呼哧冒出两股子白气,恨道:“妖族被人看不起,我又只是个牛妖,在妖族里也是垫底的!” “垫底?” 宝玉好像听见了人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一样,指着乐阳吟的鼻子大笑。 “能在这座大山里找到我的居所,又能把营地隐藏了那么久没被发现,你以为你是垫底? 哈哈太好笑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外面,到底有多少个人在找我?” 乐阳吟懵懵的瞪大了眼珠子。 宝玉冷笑道:“周云和刀郎的居所够隐蔽的吧,他们经营了两年,换了七八个地方,可还是被人翻了出来,要躲到咱们这里歇着。 你知不知道慕容驰驱赶了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的所有人来翻找这座大山,就是要找到我,跟我算账! 好个慕容驰啊,这前三座山峰就没个王道文人,全被他拧成法道文人了。 你别看他是个度量小的,但他的才学、能力,在整个大周都排得上号,这种人物召集了上百个秀才翻找咱们这么大的地方,十几天了,硬是没有找到!” 宝玉拍着乐阳吟结实的肩膀,赞道:“你还觉得自己没用?是不是怀疑我宝二爷瞎了眼?怀疑整个青庐山文院的秀才都是废物?” “我这么有能耐?” 乐阳吟傻乎乎的看向申哥儿。 申哥儿和铁蛋、二狗子都使劲点头。 随后,申哥儿看向铁蛋和二狗子,同样傻乎乎的道:“我这么有能耐?” 铁蛋和二狗子再次点头。 突然,乐阳吟仰天嚎了一嗓子,骂道:“某不去做炮灰了,那些法道文人看不起某,某要让他们好看!” “哥~~”乐阳申委屈的哭了声。 眼看乐阳吟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张狂和快乐,乐阳申低头想了会,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我也不做法道文人了,哥哥要和法道文人拼命,我还做他们个狗/屎!宝二爷,您就说吧,跟着您到底给多少好处?” “你开山多少丈?” “五十丈!老子没敢开百丈的山,捡了个举人的遗物,有他么的运气好挖了那个举人的祖坟,这才攒够五十丈文山的书籍,老子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做举人大老爷,吃香的喝辣的,干脆开山五十丈,也没想过要开第二座山峰!” 乐阳申把两排不怎么齐整的牙齿磨得咔咔作响,眼珠子比牛妖还红。 “好处,必须有足够的好处!只要你能让哥哥不再被人欺负,老子敢把这些个法道秀才全给杀了!反正老子最多是个一胆举人,等你再强点就没用了,只要你给哥哥足够的好处,我这条命就送给您玩!” 闻言,乐阳吟猛然呆滞,蒲扇般的大手扬起来,要去呼申哥儿的脸子。 申哥儿也就挺着脸,等着乐阳吟的巴掌落下。 可是此时,宝玉往前一步,三千斤力气的手掌,一把扣住了乐阳吟的手腕。 “别急,” 宝玉看着一脸悲壮的乐阳申,眼睛闪着精光,好像发掘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 开山五十丈? 本以为孤儿出身,乐阳申最多是个心性上够厉害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潜力。 不管是赵贵宁还是那个有点邪门的翟明生,全都是开山十丈。 而十几个圈子里的秀才,最多也只是王星德和寥寥的数人敢开山三十丈而已。 这个乐阳申,还真是个大宝贝! 宝玉大笑道:“只要你做的够好,别说举人,就算成为进士又有何难?我有足够的书籍,有精妙的注解,你乐阳申,难道就没有吃苦的能耐?” 此话一出,仿佛平地起了惊雷。 简陋木棚里的三人一妖,全都好像被雷劈了十几次一样,泪水混着眼角崩裂的血痕,哗啦啦的摔了出来。 眼见宝玉转身离开,乐阳申连忙大叫道:“宝二爷,我有吃苦的能耐,我我我,我一定好好做,我要成为进士!普通的进士就好!” “您别小看我,攀登文山的时候没赶上秀才大考,我可是自己登上的文山!” 宝玉的身子突然一顿,随即,加快了速度离开。 开山五十丈? 自己登上的文山? 没用时辰香? 宝玉曾经受过那样的痛苦,自然知道其中的千难万险。 好宝贝,真是捡到了好宝贝! 宝玉突然觉得——自己的手里,终于有一个堪用的大将了。 就如同慕容驰说的那种,属于他贾宝玉的, 左膀右臂! … 一先一后,随着两道神念的传递,在半空交相碰撞,整个大周,就掀起了一股隐秘的暗流。 居于中央的中都军,位于大周极北侧的北天军,以及西海和东方边境,全都引起了一股十分隐晦,但也暗潮不断的洪流。 其中以北天军最为平静,但是在北天军的首脑中,却是最为震撼。 此处是一方大城,四面绵延数百里,建筑层叠,唯独没有城墙。 而在城池中央的一处宅邸中,那高高的主厅之上的琉璃彩瓦上面,迎风站着一名三缕长髯的文士。 “为情生,为情死,为情痴苦一辈子,我陈某人一生破城过百,为何却堪不透一个情字?” 陈长弓今年七十有三,以他封号进士的五百年寿元,如今正值壮年,可是那棱角坚毅的唇下的三缕长髯,被晚风吹荡,不时泛起点点灰白。 “老爷,您还说堪不透一个情字,这世上多少大能,都比不过老爷您的坚毅性子。” 身边落下一个穿着员外大褂的老者,双手掏在袖口里,有点驼背,是陈长弓府里的老管家。 老管家摇头劝道:“我知道老爷您心里苦,可是您也想想看呐,这浩瀚大周,除了老爷您,哪个能抵过白狐娘娘的魅力? 您不只是为了陈家香火娶了妻室,还为了大周安定,从来不肯对境内的王道儒家和妖族出手呢。 论起忠孝两全,这整个天下,哪个比得上您?” “可我…..” 陈长弓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向着南方青埂峰的方向遥遥相望,眸中,悄然有了几分凄楚。 白狐娘娘的魅力,哪个能挡? 世人只知道他娶了妻室,全了忠义,但是又有哪个能够明白,他陈长弓,为何堪悟不透一个情字? “老爷,您就甭想那些了。” 老管家低声劝道,从袖口掏出一个卷轴,递了上去。 卷轴色泽苍黄,上面用火漆密封,陈长弓乍眼看到,立马拆开火漆,目不转睛的看了过去。 “老爷,上面说了什么?” 老管家是陈府上百年的家生子,从来不需要避讳。 陈长弓笑了两声,叹道:“好个有趣的贾宝玉,好个有趣的贾府,还有,好个有趣的水溶三殿下。” 说着,陈长弓挥手丢出卷轴,吟了一个灭字,整个卷轴就在半空灼成飞灰。 随后笑道:“贾宝玉得到一种难得的药方,竟然让贾府和水溶三殿下一起呈上了陛下的殿前。很好,如今三方边境军以及中都军,全都欠了他们一个好大的人情,这是兵部侍郎通行天下将领的警文,特别警告了我,不许对贾宝玉出手。” “这……老爷向来不对境内的妖族下手,为何要特别警告老爷您?” 老管家的眼神有点闪烁。 “我也不知,等等,谋国最近去了哪里?” “这……” “说实话!” 老管家噗通跪下,埋头道:“老爷恕罪,是小老儿见老爷进来神情恍惚,知道您是念着白狐娘娘筹办乱心诗会的事情。小老儿知道老爷无心写诗,又听您总是念叨那两句,就起了心思。” “哪两句?” 陈长弓刚刚问了一声,蓦然明白过来,惊叫道:“你让谋国去找了贾宝玉?” “这……” 老管家抖若寒蝉:“小老儿也没想到贾宝玉一介秀才在,顶多是有点诗才的,怎么会搞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啊。” “罢了,找了就找了吧。别看谋国性子莽撞,但这种求文章的事情,他从来不会用强。 对了,贾宝玉应该赶上了秀才大考吧,成绩如何?” “首榜首席。” 陈长弓的呼吸猛然急促了一下,抓住老管家的肩膀,两个手掌,全都青筋冒起。 “那他,去了哪里?” 老管家几乎是哭着回道:“老爷,您还是打我一顿吧,贾宝玉做了首榜首席,现在自然是在青庐山文院了。” “老爷,您就打我一顿吧…….” 陈长弓哭笑不得,听得不远处传来狗吠,更是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老管家,水驰的恶狗又出来咬人了?” “嗯。” “你说水驰要是招惹贾宝玉的话,会不会吃亏?” “本来就不会吃亏,这谋国过去了,咱们肯定吃亏。” 老管家捶胸痛足,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举人求诗 宝玉最近很是清闲。 熔炼了五十丈文山后,为了巩固根底,那是往死里控制淡蓝色文火,平日里就是吟诗作对,还有研读下古人的文章。 一时间,宝玉仿佛一个山野的闲人,安得自然心。 今个清晨,宝玉练习了项庄剑舞,随后拿了壶淡酒,和周云饮酒闲聊。 那边赵贵宁等人都在听风飞流讲课,抓耳挠腮的嬉笑声,引得周云频频回首。 “不愧是顶尖的学士呐,这寓教于乐,真的是位良师。” 宝玉笑了一句,把周云的心思扯回来。 周云苦笑道:“宝二爷,您就别为难我了,灵魄夫子的教诲,我是一刻钟都不想耽误。 得,您长话短说,喊我有什么事情?” “没事啊,就是闲得无聊。” “……”周云。 眼看周云只顾着风飞流的讲课,宝玉才安下心来。 那个草莽偏方的事,宝玉和周云共享了,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周云是水溶的人,这才难得大方一次。 当然,在那时候他可以瞒着周云,但是事情过后,水溶肯定能想个清楚,平白得罪一位盟友侧的皇子,绝对不是一件妥帖的事情。 而如今,更好的药方,宝玉却不想和周云分享了。 【别说是疗效差了点的草莽偏方,就算是回光散,或者是袭人带来的上好疗伤药,也没可能让申哥儿的伤势恢复得那么快。】 宝玉想起在简陋的木棚,艰难挪动的申哥儿一下子跳起来的样子,嘴角沁出笑意。 没关系,只要是他的人,早晚,那东西都会给他。 宝玉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往附近一看,突然愣了一下。 “申哥儿他们呢?”宝玉对袭人问道。 袭认一边给他收拾吃剩的酒菜,一边回道:“他们大清早的来找过您,见您没起来,就让奴回禀一声,说要给您个大礼。” “大礼?爷还巴望着他们的宝贝呢。” 宝玉讪笑一声,没怎么在意,可是这时候,周围的空气,突然有点灼热了起来。 只见钱谋学周身缠绕火红的烟气缓缓落下,四处看了看,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宝哥儿,外面可是找翻了天,你竟然在这里悠闲自在。” 宝玉笑道:“不就是慕容驰弄了百多个秀才把山翻了个遍嘛,小事而已。当然,以您和慕容驰的关系,可以告诉他这个地方,然后呢,我就把他给收拾了,多好。” “可别胡吹大气,水驰,不,慕容驰可是能出口成章的。” 水驰? 宝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口误。 不过到底是口误,还是故意泄露,宝玉看着钱谋国一脸的莽撞夹着些许的精明,真个有点估量不准。 宝玉见钱谋国神情闪烁,笑了笑,让袭人撤远了些。 钱谋国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开门见山道:“宝哥儿,钱某这次来,说白了还是看上了您的诗才,想求您作一首诗。” 闻言,宝玉有点傻眼。 作诗? 钱谋国是七胆举人,其恩师陈长弓,更是有着破城之称的封号进士,要说诗才,已然属于拔尖的那种,哪里需要求他的诗词? 宝玉讪笑道:“夫子说笑了。” “没说笑。” 钱谋国十分认真的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我知道这是一首表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正气诗,但是在恩师的眼里,这是一首情诗。” 宝玉的心里颤了一下。 没错,这真是一首情诗。 钱谋国突然弯腰,作揖一躬到底,恳求道:“钱某知道所来唐突,但是钱某真的很需要一首情诗,还望宝哥儿费心劳神,拉扯钱某一把。” 宝玉无奈,摇头道:“可是以您的诗才,以破城进士的才学,难道作不出一首精妙的诗词?” 钱谋国抬起头,指着满脸的络腮胡苦笑,“宝哥儿,您看钱某这样子,像是有女人喜欢的样子吗?” 咳咳,宝玉咳嗽两声,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 好吧,就钱谋国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吓死女人就很能耐了。 唔,想必吓不死的,钱谋国也看不上。 “宝哥儿,算是钱某欠你一个人情,还请劳神费力,拉扯钱某一把。” 话说到这个份上,宝玉真的有点骑虎难下。 要说给吧,那可是一首好诗,他有点舍不得; 可要说不给吧,堂堂封号进士的弟子、七胆举人、代夫子,哪一个身份都让他不好意思不给。 不管怎么说,钱谋国也是陈长弓的弟子,而陈长弓,也是一个难得的妙人儿。 【话说到这份上,不给诗词就是要打陈长弓的脸面,倒不如让他们多欠我的人情,以后大有用处。】 想到这里,宝玉低声吟了几句诗词。 只是第一句,钱谋国就瞪大了眼睛; 第二句出口,钱谋国挥手打散了天地异象,对宝玉再次行礼; 到了最后一句,钱谋国深深的注视宝玉,赞道:“宝哥儿的诗才,钱某人算是真个见识到了。贾府中兴有望,我北天军,自然不会与贾府作对。” 干净, 利落, 爽快! 宝玉也十分惊讶,没想到钱谋国竟然是这般投桃报李的好人。 这刚给了诗词,钱谋国的好处立马就到,说是不会作对,其实换句话来说,就是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忙。 北天军向来是法道儒家掌管着,可是陈长弓的威望,足以影响整个北天军! 宝玉听过一个典故: 北天军与地狼一族交战时屡受挫败,便是学士都扭转不回劣势,可是陈长弓一到,将士们的士气顿时暴涨,硬是把十倍的敌军,给打了一个对穿! 此等威望,便是哪一天贾府跟北天军怼上了,只要陈长弓一句话,北天军就算是不遵上令,也不会动贾府的半根毫毛。 想到这里,宝玉正了神色,沉声道:“很好,我们四大妖族,从来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 钱谋国大笑道:“所以我才敢说这句话。宝哥儿,这可不是谢礼,而是我家恩师真正的心思,有待一日,钱某会真心谢你,但是希望,你不会有用得着的那一天。” 说着,钱谋国低声吟哦了一句‘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瞬间从原地消失。 七胆举人? 宝玉嗤笑了一声。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这是别诗三首中的第一篇,更是其中的第一句话。 诗词也分等级的,能够用出这须臾之间消失在原地的出口成章,起码需要消耗一个八胆举人的全部才气。 眼看钱谋国用得如此干脆利落,很显然,钱谋国的真正实力,要远远超过他那个身为八胆举人的哥哥! “军队,还有朝廷的殿堂,这里面才是藏龙卧虎啊,那些布衣的举人、进士,乃至于学士,恐怕同阶的实力都要差了不少。” 宝玉沉吟了一会,坚定了做官的心思。 “宝二爷,第一份礼物可算满意?我的表现如何?” 到了下午,只听一声声噗通噗通的声音,小溪里就摔进去好些个人。 宝玉凑过去看了,见是一个个白衣的秀才,全都被扭脱臼了胳膊小腿,在不深的小溪里呛水。 “咳咳,救命!” “咳咳,乐阳申你枉为法道文人,竟然做了贾宝玉的走狗……他么的,快把我们捞上去,真的想淹死我们吗?” 乐阳申大笑着从山壁上滑下来,指着下面的落水狗痛骂。 “什么法道文人?一个个都是没本事的水货,全都被爷收拾了…… 你瞪什么瞪?老子可不是法道文人,只是准备加入法道儒家而已,都不收老子的亲哥,老子还懒得伺候你们!” 喊着铁蛋和二狗把人捞上来,旁边又有乐阳吟抓着藤条挨边绑了,乐阳申才跳到宝玉的身边,讨赏邀功。 “宝二爷,十七个法道秀才,其中分在咱们第一峰的就有六个,值个多少价码?” “不许讨价还价,宝二爷已经给咱们够多的了。” 后面的乐阳吟扬起巴掌。 乐阳申一点不怵,瘪嘴道:“你是牛妖,牛妖你知道吗,不能打文人的闷棍,不能做过分的事情,这些都是我和铁蛋二狗一起抓来的,没你的份,你跑出来折腾什么?” “那也不行!” 乐阳吟好像有良心多了,愤愤道:“宝二爷给你看了进士注释,还给你了好些个十扣纸,你要记恩。” 言语凿凿,那叫一个谆谆善诱,宝玉一拍脑袋,看不得这兄弟俩唱黑脸白脸。 乐阳两兄弟哪方面都好,就是财迷,还他么的往死里不要脸皮,这是唱双簧给他看呢,就是想要好处。 “一个五十两银子,先记着,要是把慕容驰抓来了,给你们一千两!” 一句话,乐阳申就两眼直冒金光。 铁蛋和二狗子对视了一眼,全都通红着眼睛,舔了舔嘴唇。 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呐,那是多少好酒好肉? 三个人好像吃了枪药,啃了块硬邦邦的大饼,又朝着山壁上面爬走了。 刚上完风飞流课程的秀才们惊声大叫: “我擦这三个不要脸皮的,真要去动慕容驰?” “天知道,我打赌他们会被慕容驰鞭打、炮烙,调教成卖屁/股的。” “你可别小看他们,要是打不过,他们可滑溜得很,我打赌他们灰头土脸的逃回来。” “我打赌他们断一只手!” “断两只!” “我打赌……混蛋,我打赌他们得有个断了命根子的!” 宝玉看着乐阳吟笑嘻嘻的跑去开盘口,一群秀才也捋起袖子,把个碎银子和造竹纸十扣纸哗啦啦的往上面押,差点咬碎了满口白牙。 “失算啊,失算……” 宝玉恶狠狠的往回走,边走边骂。 “一群没骨气的文人,竟然三五天就被乐阳两兄弟给带坏了,晚上全都给爷喝稀饭,一个都不许吃肉!” 虽然在骂,宝玉却没忍住笑。 特别是看见十几个绑成一团的秀才们,仿佛野狼看见了好肉。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何等级别 十几个当世顶尖的秀才啊, 十几个, 法道儒家的未来…… 能够成为青庐山文院的学员,这些秀才早就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个个都是人中之龙。 【那么多人才要加入法道儒家,就怪不得法道儒家日渐昌盛,王道儒家日渐没落了,可是这些抓来的人才,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人生在世,有人求财,有人求名,有人求那万人之上的绝对权力,可是在宝玉的心里,这些都没有‘人’重要。 只要人才在手,名利自然如云而来,世人辛苦追求的那些,都会成为他的基石,奠定他成圣的阶梯。 宝玉的心底,其实一直没放弃成圣的念头…… … 陈长弓算算时间,已经准备好了去贾府负荆请罪。 在他看来,水驰的实力很强,以水驰的性子,肯定要找贾宝玉的麻烦,而且会占了很大的便宜。 也就是说,贾宝玉要吃个很大,也很难看的大亏。 当然,这是小事。 少年意气之争,从来都放不进大人物的眼睛里。 可是现在不一样,钱谋国过去了,事情就变了味,只要贾宝玉吃了亏,兵部肯定当作是他派出的人手,自然也要追究他的罪责。 不管怎么说,兵部的警示火漆,从来都不是白封的。 老管家哭着劝道:“老爷,咱们站得直行得正,干嘛理会兵部的这帮子老东西?” 陈长弓叹了口气,道:“以我如今的位置,一言一行都牵扯太多。我不怕兵部误会,怕的是北天军误会,怕的是有人推波助澜。 我要是被兵部责难,北天军肯定会记恨贾府,可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落实了,是我自己要对付贾府的事情。” 老管家啊了一声,惊道:“那不是更可怕?” “是啊,所以我必须道歉,要够诚恳,贾府也必须原谅,也要够诚恳……这做戏,远比真个结仇来得烦人。” “是老奴不好,让老爷左右为难……” 正说着,陈长弓露出笑容,说了一个‘摄’字,手上就多了个人。 钱谋国被揪着领子,本来就是个五大三粗的人物,被陈长弓提溜在手里,竟然好像一个顽童一般。 陈长弓样貌瘦削,端正而矍铄,这与钱谋国一对比,才发现其身高竟然超过两米,一面展露文人风骨,一面又像个饱经沙场的汉子。 在陈长弓面前,钱谋国的态度也像个少年,低头道:“恩师,这都几十年了,您能别再随便抓我了吗?” 嘴里抱怨着,那边却露出讨好的模样,要拿东西献宝。 试想一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露出这种神色,实在让人喷饭。 老管家忍不住笑了笑,又急切问道:“贾宝玉吃没吃亏?” “吃什么亏?” “当然是水驰了,他没找贾宝玉的麻烦?” “怎么可能没找?不过宝哥儿乖巧得很,知道水驰跟恩师的关系,一直藏着呢。” “哼,算他懂事!” “可不是算他懂事,老管家,以后得记得宝哥儿的好了。” 虽然钱谋国觉得贾宝玉确实很‘懂事’,自知打不过水驰,更是比不过水驰人多势众,这才藏了个严实,可是想到贾宝玉给的诗词,钱谋国还是劝说了两句。 之后附在陈长弓的耳边,把那篇诗词,挨边念完了。 第一句出口,陈长弓就双眼骤亮, 直到最后一句,陈长弓浑身抖如筛糠,这个风骨盖过整个大周的文人铁汉,竟然痛哭失声,颓然坐在了地上。 “好诗!说尽了心头痛,道尽了我破城进士,内心的软弱凄苦!” 陈长弓扬起手指,漫天的繁星陡然黯了一瞬,方圆十余里的正气才气,全部汇聚于指尖之上。 空中也浮显了一张银笺,竟然是只有十城级别的篇章才能诞生的,由天地才气汇聚而成的首版银页! “以骨作笔,以血成墨,白狐娘娘,我陈长弓只能如此,才能诉说心中歉意。” 陈长弓的指尖射出惊艳血虹,血液翻腾滚滚才气,蓦然落于纸张之上: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当最后一道血虹化作流光射向天际,陈长弓的胡须陡然全部雪白。 “老爷!” “恩师!” 老管家和钱谋国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以才气写文,自然需要灵气极高的灵脂墨才能书写,这以血代墨,硬生生的刷掉了陈长弓的百年寿元。 百年寿元呐,哪怕是封号进士,一生又有几个百年? … 漫天繁星的天穹中,一道矮小的身影,在天空自在飘荡。 老夫子手里拿着戒尺,背上负着竹篓,挥舞一下戒尺,就喝一口十文钱在村口打的老酒,十分惬意。 可是此时,天空繁星蓦然黯淡了一瞬,紧接着,一道血红的流光划破天际。 “以血代墨?咦,这味道,是陈长弓那小子的。” 老夫子笑着有趣,好玩,把从天边摄来的那滴赤血放嘴里嘎嘣嘣的,好像料豆一样的嚼巴吞掉,向着赤血飚来的方向飞去。 相隔有十里有余,可是老夫子身化才气,竟然融进了这方天地,瞬间跨越了十里距离。 “哈哈,你这小子还要不要命……” 还没从天地中化出身形,老夫子就要笑话陈长弓,可是乍眼看见陈长弓花白的发髻,还有雪白的三缕长髯,也就停了下来,让自己隐藏得更深了些。 【本以为有战斗来着,最多花费个三五年的寿元以血化墨,可是看他的样子,起码消耗了百年寿元!】 【这又不是跟人拼命,长弓小子,你这是……何苦来由。】 老夫子只是瞬间就想了个通透,能让陈长弓这样做的,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而那一位,哪怕是他都不想招惹。 只见陈长弓仰头看着天地异象,是一个女子对镜梳妆,一种无比的哀愁逐渐沁入心底。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陈长弓长吁短叹了一阵,挥手打散天地异象,恰在此时,首版银页的璀璨银光中,猛然炸起亮金光线! “原创金光?” 陈长弓忍不住惊叫起来。 老管家也愕然跟随,就连拿了诗词回来的钱谋国,都忍不住满脑子的诧异,络腮胡子都一根根的炸了起来。 陈长弓指着钱谋国骂道:“惫懒小子,这篇诗词竟然是宝哥儿当场所作?你没让他先书写出来?” “这,我只是求诗,哪里想到这一点了?” 钱谋国满脸苦笑,怅然叹道:“恩师,咱们这次欠下的人情,大了呐,怎么还?” “照价还吧,不怕还不起,这首‘无题’应该是煊赫篇章,希望不要才气灵泉高过八尺,不然的话,还起来可就难了!” 闻言,众人把眼珠子都瞪了过去。 甚至化身天地才气的老夫子,也忍不住呢喃自语: “煊赫级别的情诗?少见啊,少见。这纠缠于爱恨情仇的文人,哪个有心事追求上进?自古以来,情诗最多也只是才高八尺的煊赫篇章,要是这首‘无题’的才气灵泉高过了八尺,长弓小儿……” 噗, 老夫子忍不住笑喷了一口大气。 要是才气灵泉高过了八尺,就是刷新了情诗的极限,这前无古人的,陈长弓要拿什么还? 原来被宝哥儿憋屈的不是他一个,看起来,还有很多…… 在众人的殷勤注目下,才气灵泉节节攀高。 三尺,四尺,五尺…… 六尺! 才高六尺,煊赫一方! 陈长弓已经乐开了花,但是想到天大的人情,脸色就有点不对。 诗词越好,白狐娘娘自然是越发满意,可是他陈长弓欠下的人情,那也要几何似的增长呐。 “七尺,七尺就好,不,七尺才气的情诗完全不够,八尺,要高过八尺!” 陈长弓嘀咕了一阵,咬牙狞笑道:“好吧,有多高来多高,再大的人情,我陈长弓都还得起!” 以陈长弓的身价,老管家和钱谋国都认真点头。 特别是老管家,一双老眼巴望着才气灵泉,嘴里一个劲的嘀咕,“涨吧,涨吧,只要解了老爷的心结,别的腌臜家什,又能算得了什么?” 在众人殷切的注目下,才气灵泉闪烁晶莹华光, 突然跳动了一下,开始煊赫级别中的攀升…… … 山林茂密,夜黑风高。 乐阳申两脚夹着藤条,头下脚上的滑下来,一石头砸晕了一个顶尖的法道秀才,附近不远处的铁蛋和二狗子也从半人高的枯叶里伸出手,硬是在同一个瞬间,把别的两个秀才扯进了地底。 只听地下一片闷响,接着就没了动静。 “喂,搞定了没?” 乐阳申踢了踢旁边的树干。 “搞定了。” 枯叶下传来闷闷的声音,随后两个泥人怕了出来,又从后面拽出来两个挺尸的白衣秀才。 两个挺尸的秀才脑门鼓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的, 脖子上有淤青,看起来是被胳膊卡住了呼吸, 其中的一个, 脑门还少了一块头皮。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胜者卑劣 二狗啐出一口带着血迹和发丝的唾沫,扬了扬胳膊上的牙印子,骂道:“该死的,法道文人都不是人养的东西,竟然咬我!” “你咬他更狠。” 乐阳申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一百个了吧,那就差不多。 你们把这三个弄回去,我去摸个底儿。” 眼看乐阳申往更高的山上去,铁蛋和二狗子都吓了个够呛,一人拉扯一个胳膊,把申哥儿死活往山腰去拽。 “摸底儿?申哥儿,你要去摸谁的底儿?” “肯定是慕容驰啊,一千两银子是很好,可宝二爷只是说着玩的,你可甭当真!” 乐阳申突然正气加身,硬是甩开了两人的拉扯。 回过头,眼睛红得像只被抢了食物的野狼,怒道:“你们以为老子真的在乎那一千两银子?” 不等铁蛋和二狗子回过神,申哥儿跳脚就骂。 “银子,银子,银子还是个卵/蛋?” “老子以前只想成个举人大老爷,顶多弄点成绩,让法道儒家给弄个小官,贪他么的一栋宅子,好生的养活你们几个。” “老子想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老子以前就想这个!” “可是现在……” 申哥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咬牙吼道:“老子要做进士,老子要做学士,老子要让天底下的人都不敢再小瞧了咱们! 宝二爷看得起老子,老子起码得……他么的活出个人样!” “一千两银子,哼哼,一千两银子……” 乐阳申特别不屑的,哼哼唧唧的钻进了更高的山林,剩下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影在风中凌乱。 “我怎么觉得,申哥儿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管他一样不一样的,反正都是申哥儿。别傻站着了,帮忙拖了这三条臭肉回去,怎么说也值一百五十两银子呢。” “啊,好的。” … 乐阳申藏在高处的林子里,看着铁蛋和二狗子把人拖走,擦了擦眼角的水渍。 “铁蛋啊,二狗子啊,你们还小,不懂事,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嘛,跟做出事情来,跟以后得到的好处相比,区区点银子算得了什么?” “嗯?一千两银子?” 乐阳申舔舔嘴唇,神色兴奋起来。 “麻蛋!到手的才是好处,先拿一千两再说!” 想着这一千两该怎么花,乐阳申回到自己的老巢,从地底下挖出来一个布袋子,抖出来一堆瓶瓶罐罐。 挨边把瓶瓶罐罐藏在自己的身上,就直奔第一峰的最高处行去。 夜幕更深,在山峰的最高处,一个华美的屋舍如同绿叶里的繁花,坐落在挨着山崖的平地上。 屋舍正对山崖,能够登高望远,而在屋舍的后方,是一个相隔十余米的小院。 院中没有花草,却有一个个的弓箭靶子,而在其中的一个靶子上面,绑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秀才。 “哈哈,是贾环,可怜的家伙,是被宝二爷连累了?” 乐阳申跳下眺望的树梢,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贾环十分凄惨,白色的秀才长袍撕烂了好几处,处处染着鲜血。 特别是贾环的胳膊,上面钉着一根箭羽,直接破进了手肘的关节。 “快说,贾宝玉藏在哪里?” 慕容驰的双眸如同冷电,而那拉开的弓弦前方,锐利的箭矢,更是无比森冷。 贾环呻吟了几声,艰难抬起眼皮,嗬嗬笑道:“宝哥儿可不会管我的死活,你要抓他,却跑来抓我,是抓错了人。” 嗖! 只听一声锐利箭鸣,贾环的一只手掌被箭矢洞穿,发出压抑着的闷声惨叫。 贾环嗬嗬的戾笑着,接连啐了好几口带血的唾沫。 “老子只是个庶子,你抓不到宝哥儿,就拿我出气,好好好,法道儒家的本事老子见识了,你等着,等老子长大……” “我知道你和贾宝玉的关系不好,” 慕容驰抓起一根箭矢,轻轻的把尖端放在了贾环的脸颊上,随即,慢慢用力。 “说吧,让贾宝玉吃次苦头不是挺好的,何必你自己受罪?” 慕容驰一边劝说,一边把箭矢插进了贾环的脸颊,可是贾环年纪虽小,却是一点不服气,冷冷的盯着他。 “很好!” 慕容驰猛然用力,箭矢贯穿贾环的脸颊,从另一侧飙出一道血泉。 “不肯说,不肯说,不肯说!” 慕容驰愤恨地把弓箭摔在地上,尖利的吼道:“一帮子废物,百多个人搜索一座山头,竟然还没有找到?” 慕容驰恨恨的踹了贾环一脚,收拾家什,想要亲自去找。 可是这时候,被木板围成一圈的篱笆外,传来哒哒的敲门声。 与此同时,有人恭声说话。 “慕容兄,我是乐阳申,我找到贾宝玉的位置了。” 慕容驰立马狂喜,大叫着:“很好,还是你乐阳申有办法,放心,你哥哥的事情……” 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院门,看见乐阳申在门外五六米处恭敬站着,上前就要扯乐阳申的领子。 可是刚出去两步,脚下就是咔嚓一声脆响,剧烈的疼痛直上脑海。 “乐阳申,你……” 慕容驰看见脚下是个猎户夹杀野兽的夹子,张嘴欲骂,可是此时,一蓬白色的烟雾,竟然扑了他的满头满脸。 石灰粉! 更加剧烈的疼痛从双眼传来,慕容驰刚转过这个念头,就是张嘴欲吟。 出口成章! 如此下作行径,就是要用出口成章! 哪怕杀了乐阳申,老掌院他们也说不出话! 【瞻昂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 慕容驰的脑海转过狠厉杀机,嘴巴,也是轻轻的张了开来。 就在他张开嘴巴的那一刻,一股子要把人恶心死掉的恶臭,直接砸进了他的喉咙深处。 嘴巴被堵,慕容驰说不出话,想要正气加身,却被呛进鼻孔的恶臭差点呛晕过去。 而此时,乐阳申的狂笑声从前方传来。 “最顶尖的秀才又怎么样?能够出口成章又怎么样?你断了一条腿,又被臭水藤和野山蛤蟆捣成的烂泥塞进了喉咙,还剩下几分战力?” “唔,呜呜~~~” 慕容驰悲愤交加,浑身炽白光芒腾起,到底是忍住恶臭,把天地正气加持在了身上。 双手往下,猛然掰开了猎户的野兽夹子,趔趄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 看不见又怎么样? 不能出口成章又如何? 单是正气加身,就能宰了这个无耻小人! 慕容驰是这样想的,可是刚跳一步,更加剧烈的痛苦,就从脚底板子传进了脑海。 “这是野山荆棘,十分锐利,也能产生剧痛。慕容驰,我就在你前方三丈处,过来啊,打我。” “啊~~~~” 慕容驰发出野兽重伤的厉吼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疯狂扑去。 而在他扑过去的时候,一声轻笑,淡淡的响在耳边。 “慕容驰,你是青庐山文院的学员之首,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乐阳申,也是让别个学员闻风丧胆的存在呢。” “唔,虽然老子的名声……不怎么好。” “虽然老子,也没本事出口成章。” “但是,只是打架的话……” 乐阳申从慕容驰的身边穿行而过,两手飞快的,折断了慕容驰的四肢。 随后,一滩泛着恶臭,又充满腐蚀气息的黑色淤泥,狠狠的盖在了慕容驰的脸上。 “环哥儿,可还安好?” 乐阳申把贾环解下来,扛到院子外面,指着地上的一滩烂泥问道:“不知道救了你,再加上给你出气的成绩,宝二爷会给小的什么奖励?” 贾环无言以对。 把自己虐得魂飞天外的狠人,就这样被宝哥儿的一个手下给收拾了? 贾环的心中…… 悲痛莫名。 … 宝玉从没想到,自己的圈子,竟然以这样飞快的速度扩大起来。 虽然说,好像有点不怎么和谐…… 初春冰冷的溪水中,上百个白衣秀才来回扑腾,好像江河里的一窝子白条,那叫一个壮观。 所有的秀才都被折断了两手的腕骨和指关节,另外,还没收了笔墨纸砚。 没见血,没受伤,就算老掌院、院士们,甚至直接教学的夫子们找来了,都没借口让宝玉放人。 翟明生拿着藤条做成的鞭子在岸上走,身后跟着两个秀才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声嚷嚷。 “不听话的,泡水!愿意跟着宝二爷的,好酒好菜招呼着!” “呸!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愿意跟着宝二爷的,可以听灵魄夫子讲课,那可是顶级的学士大能呢。” “呸,老子宁愿听夫子们讲课!” “好吧,接着泡水,夫子讲课?关在这儿,他们只能听冷水的拍打声。” 翟明生也不愿意耽误了风飞流的讲课,把鞭子塞给乐阳吟,心急火燎的去了。 溪水里的上百个秀才互相鼓劲,瞪圆了眼珠子,要用眼神杀死正在练习剑舞的宝玉。 “大家多忍忍,等慕容兄找来,看贾宝玉还嘚瑟什么?” “到时候我要把贾宝玉挫骨扬灰……混账东西,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抓了我们!” “等着,且看他得意一阵,等慕容兄来了,哼哼……”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宝玉发怒 听到法道秀才们刻意扬起来的嚷嚷声,宝玉停下剑舞,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卑鄙吗? 他不这样觉得。 这些法道文人,一开始不也是想要以多欺少? 宝玉丢掉手里的利剑,连番的练习项庄剑舞,这把看似锋利的宝剑,是越来越不堪使用了。 剑锋已经有点磨损,甚至有了豁口—— 剑舞可不是练的花架子,很多时候,是要对着靶子练习的。 “乐阳吟,” 宝玉喊了声,问道:“申哥儿还没回来?” 结实的肌肉汉子轰隆隆的趟过来,刚回了一个‘没有’,就听噗通一声大响,有人被扔进了冰冷彻骨的小溪里。 百多个法道秀才的怒骂声连成一片,可是很快的,声音变得完全没有,寂静得能够听见溪水的潺潺声。 宝玉转头一看,自己也忍不住愣了神。 只见百多个落汤鸡围着一人,寂静片刻,手忙脚乱的用胳膊肘把一个人推上岸边。 这些法道秀才全都耷拉着软绵绵的两只手,好像被吓垮的野鸭子,互相对视,都缩起了自己的脖子。 救人是条件反射,但是救人之后,就难免哀怜了。 虽然掉下来的这个人,脸上被恶心的淤泥糊着,溪水都没有洗掉,但是看身材,还有那与众不同的碎花锦袍,很可能是慕容驰。 “不会是慕容兄吧?” “怎么可能?慕容兄可是能以秀才文位就出口成章的天之骄子,不可能是他!” “也说不准,先看看再说。” 议论过后,有人小心翼翼的抹开慕容驰脸上的淤泥,顿时一股疯狂的臭味四处逸散。 秀才们顾不得这些,小心、谨慎的把黑泥慢慢的抹掉了。 “真的是慕容驰!” “那不是说…….” “全灭?整座青庐山文院的法道儒家,全灭?” 几乎是呻吟出来的声音过后,不少秀才大哭成了一片。 他们只是秀才,还没资格加入法道儒家,但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以法道文人自居的啊。 如今青庐山文院的法道儒家全灭,这个脸面,那是妥妥的丢了个干净,等到他们去参加举人大考,可还有脸说出,要加入法道儒家的那句话? 污点,这可是一生的污点! 宝玉走上前去,看见慕容驰明显是昏迷着,摇摇头,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出来。 他知道乐阳申是个有本事的,但是没想到,乐阳申真的把慕容驰给抓来了。 一千两的奖励,说白了就是一个笑话。 宝玉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乐阳申真的把人抓来,把这个天大的麻烦,给抓了来…… 【这家伙是破城进士的爱徒,我可不想坏了两边的关系,再说了,这个家伙……】 宝玉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扣押,不打扰他的事情就好。 慕容驰虽然天资过人,但是—— 算了,还是留着去祸害法道儒家好了,这种货色,他的手底下可收纳不起。 宝玉看了看慕容驰的伤势,咔嚓几下给接好了脱臼的骨头,又拍了拍慕容驰的脸面,把人给拍醒了。 “呕~~” 慕容驰刚刚醒转,翻身就呕吐出来,喷出了好大的一片漆黑的淤泥。 “贾宝玉!” 随后猛然回头,张嘴就要吟哦。 “要用出口成章?” 宝玉笑了笑,正气加持在身,瞬间出现在慕容驰的身前。 足有三千斤的大力,一手打飞了慕容驰同样加持了正气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的卡住了慕容驰的嘴巴。 啪嗒一声,把慕容驰的下巴卸了下来。 “你要是老实点,我还能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是不老实,真以为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宝玉的笑容很淡,但是看在法道秀才们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一个要吃人的恶魔。 “瞬,瞬间……” “竟然瞬间打败了慕容驰,那我们之前的搜山,岂不是个笑话?” “虽然慕容驰受了伤,但是……” 赵贵宁等人也用起来正气加持,把这些个秀才挨边踹进冰冷的溪水里去,大笑道: “你们就老实点吧,咱们宝二爷可是单挑灭了一血老妖的能人。开始不理会你们,那是不想你们围殴过来,怕他自己收不住手,是不想伤了你们的小命。 哈哈,宝二爷仁慈,你们还以为是你们人多势众不成?” 此话一出,所有的法道秀才都缩起了脖子,只剩上半张脸露在溪水的外面。 宝玉摇摇头,笑道:“好了,现在你们应该不会再多想了,我给你们两条路……” 宝玉竖起手指,摇晃着手指道: “第一条路,就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我们都去参加举人大考了,你们再好生读书。第二条路,就是跟着我,咱们以后一起参加举人大考。” 不等秀才们回话,宝玉转身就要走开。 这时候上面传来呼哧呼哧的粗气声,乐阳申委屈的叫声传了过来。 “你们别光顾着慕容驰那个废物,先帮忙啊,把环哥儿送下去。” “我怕浪费才气半道出事,可是背着一个又拖着一个,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不过是申哥儿讨好,邀功的话,却让宝玉脸上的肌肉猛然一紧。他站在原地,看着赵贵宁和翟明生等人翻上了满是枯藤的石崖。 没多久,众人连同乐阳申一起,把贾环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宝玉看见贾环胳膊、掌心的伤口,脸色就有点难看, 等环哥儿侧过来脸,宝玉的脸色,已经沉得好像冰冷的水潭。 “慕容驰!” 宝玉转身就是一拳,把慕容驰整个人打飞了十几丈,摔在了溪水另一侧的石壁上。 慕容驰从石壁上滚落下来,恰好半个身子砸在了溪水的岸边,噗噗吐出好几口赤红的血,把溪水染得一片殷红。 宝玉冷声道:“我以为环哥儿就算跑不掉,在这青庐山文院,起码也不会丢了小命,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断手断脚没关系,接回来就好,可是打人不打脸,你竟然用箭矢,扎穿了环哥儿的两腮!” “慕容驰,今个,就算陈长弓亲自来了,我也放不过你!” “咳咳,” 慕容驰又咳出几口鲜血,惨笑道:“用不着陈长弓那个老匹夫,既然败给你了,我就随你处置,是杀是剐,由着来便是!” 宝玉点点头,喊了翟明生和乐阳申过来。 “给我往死里虐,只是别真个虐死了,给我把你们的本事都用出来。” 说着,宝玉去看了环哥儿的伤势,让袭人拿了伤药过来伺候后,对环哥儿道:“等你伤好了,这家伙还是给你,就交给你随意处置。” 贾环的心里五味陈杂,但是摸了摸脸上的血口,又看看慕容驰,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要谢谢宝哥儿。” 宝玉瞧摸了摸贾环的小脑袋,摇头笑笑,就要离开。 … 远处翟明生和乐阳申已经蹚水过去,拽着慕容驰的头发往回走。 乐阳申边走边道:“折磨人我不拿手,就交给你了明生兄,不过记得别洗他的脸,等到他的脸被腐蚀了,好生给他照照铜镜。” 闻言,翟明生吓得把手往溪水里涮,刚刚抓慕容驰的头发,他的手上也沾染了淤泥。 “那敢情好,我也要看看,还没见过人脸被腐蚀掉的样子呢。” 翟明生有点阴狠的的笑道。 “不要!” 慕容驰突然惊叫起来,这个还要任杀任刮的‘硬汉’,尖叫得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 “不要,先让我洗脸,求求你们,先让我洗脸!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啊呜呜呜呜……” 无论是乐阳申,还是翟明生,都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物,这听着哭声,反而不约而同的提起了慕容驰的脑袋,让慕容驰的脸,绝对接触不到溪水就得。 慕容驰胡乱扑腾,可是加持的正气被宝玉打散,以他肉身的气力,哪里是乐阳申和翟明生的对手? “不要,先让我洗脸,求求你们了…… 贾宝玉,士可杀不可辱,你就杀了我,快杀了我!” 宝玉才懒得跟他废话,离开的脚步,反而快了那么一些。 突然,慕容驰疯狂大叫,浑身荡起炽白色的文火。 “你们要是敢毁我的脸,我就自爆文山!贾宝玉,我要是死了,青庐山文院绝不会放过你!陈长弓也不会放过你!” 一股子狰狞疯狂,顺着嘶吼声,远远的传荡了开去。 宝玉连忙回头,看见慕容驰没有半点威胁,只是绝对认真的脸色,心里也有点发怵。 青庐山文院不会搭理学员之间的矛盾,哪怕打残了,揍个半死,顶多也就是养伤的事情,可是真个出了人命,老掌院立马会有感应,也会立马就到。 【这家伙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别的都不在乎,就在乎这张脸皮?】 宝玉摇了摇头,对乐阳申道:“先让他洗脸吧。” 乐阳申听话放手,至于翟明生,早就被慕容驰的狠劲吓了个半死,可不想把前途搭了进去。 两个人放开了手,慕容驰立马把脑袋扎进冰冷彻骨的溪水里去,大口漱口,同时,不顾折断的双手,一个劲的往脖子后面掏摸。 “洗个脸而已,掏脖子干什么?” 乐阳申的警惕心很强,连忙伸手去抓慕容驰的后颈。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君子之剑 可是刚刚伸进去手掌,乐阳申的脸色就古怪起来,猛然一扬手,拽出来一条半透明的,仿佛皮肤一样的链带。 就好像慕容驰的皮肤被他拽了老长, 这链带的另一端, 竟然还连接在慕容驰的头皮之上。 【伪装?易容?男人?女人?】 宝玉飞快的转过几个念头,张嘴就要喊出:“停手!” 可是,到底还是没喊出了声。 声音还没出口,乐阳申已经用大了力气,把链带抗在肩膀上使劲一扯。 只见慕容驰的脑袋被拽得往后仰倒,嘶嘶啦啦的声音,顺着慕容驰的脸皮一路滑下。 一个带着发髻连着两颊皮肤的伪装,被呆滞的乐阳申抓在手里。 而被拽的从溪水里站起来的慕容驰,露出一张娇媚水润的脸庞出来,线条柔和,宛如二八少女。 【不对,就是二八少女……】 宝玉在心里苦笑不已。 一个女人,竟然是陈长弓的爱徒? 而传言说:破城进士陈长弓,已经十几年没有触碰过女色。除了白狐娘娘和陈长弓的妻子外,陈长弓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露出笑容。 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讲过:陈长弓这十几年来,连他妻子的庭院都不去了。 可正是这么一个人,收了一个女弟子,还是这般娇媚水润? 宝玉觉得其中有太多弯绕,只想退避三舍,远远的逃离才好。 贾环也呆滞了眼球,傻乎乎的道:“宝哥儿,你刚才说……你把她交给了我?” 宝玉肯定点头,再认真确认一次。 “没错,就是交给了你。等把伤势养好,是杀是剐我都不管。” “等等,还是你去处置她,我不要了。” 环哥儿也不是傻的,敏捷的嗅到了大麻烦的味道。 宝玉摇摇头,认真的道:“总之,只要你的伤势一好,我就把她交给你,现在……” 宝玉猛然扯起了嗓子,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男人女人,他么的全都是人!乐阳申,翟明生,你们两个给我好生照顾这个丫头,只要别弄死了,别弄些下三滥的东西,别的都随你们!” 翟明生的眼珠子噜噜转了几圈,想要推掉这个差事,可是这时候,乐阳申笑呵呵的点了头。 “放心吧宝二爷,这事就交给我们了!” 翟明生想要骂娘。 【这是个麻烦,是个大麻烦呐!该死的乐阳申,难道就不长点脑子?】 翟明生心里怒骂,转头怒视乐阳申,却发现…… 乐阳申满是精明,甚至有点市侩的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有些好处是长远的,比如交好陈长弓,但是有些火气,那是现在就要烧着。 虽然和环哥儿的感情不好,但是往哪里去讲,贾环也是他的亲弟弟,当然,实际上不是,但是自从身子骨好了,宝玉越发感受到血脉的联系,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亲切感。 【唔,要是不能扭转环哥儿的观念,那就杀掉好了,不过,有扭转不过来的可能性吗?环哥儿,到底还是个能塑造的孩子。】 想到这里,宝玉听着屋外传来的娇声惨叫,突然觉得,还真呀呀的好听。 滴蜡、藤条、蚂蚁、耗子…… 乐阳申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许多个弯绕,又有慕容驰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当标榜,吓得在溪水里冻得满脸青白的秀才们瑟瑟发抖。 宝玉推开窗户,看见有些人开始摇摆不定,对赵贵宁吩咐道:“弄点热熥熥的吃食过去,再拿点进士洞府里面的古籍。” 一手大棒,自然也要一手萝卜。 宝玉觉得,在这方面上,自己简直是文人的楷模。 … 在慕容驰饱受酷刑的时刻,恰好是钱谋国到达北方驻地的那一天。 钱谋国死死盯着才气灵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忍不住惊呼开口。 “七尺了,区区儿女情长的诗词,竟然能才高七尺?” “天啊,七尺三寸,四寸……恩师,这首‘无题’,竟然……” “闭嘴!” 陈长弓瞪了钱谋国一眼,言出法随中,让钱谋国呜呜的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念着白狐娘娘,可是,我做不到。” 陈长弓叹了口气,宽慰笑道:“看下去吧,就算是十城共举的诗词,我也要拿去献给白狐娘娘,我这许多年,真是负她良多。 哈哈,儿女情长的诗词,也没可能达到十城的那种级别呢,我想多了……” 陈长弓拍了拍钱谋国的肩膀,接着看了下去。 可是越看,脸上的矛盾神色就越浓, 越看,一股子惊诧,就忍不住浮上了眼眸。 七尺七寸, 七尺八寸, 七尺九寸, 才高九尺! 竟然真的达到了才高九尺,十城共举! 陈长弓猛然打了个哆嗦,可是此时,才气灵泉还没停止! 直到才高九尺八寸,才气灵泉才漫天散落,分化成了三道才气。 一道四尺六寸,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道二尺八寸,远射向繁星夜幕; 剩下的二尺四寸才气,被陈长弓捏在手里,良久,才仰天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指。 得到自由的才气,飞快射入陈长弓的双眸,化作无比滋补的养料,让他的进士文宫,更加润泽了一分。 “这个人情,欠大了呢。” 陈长弓不自觉的在身上掏摸,突然摆开袍袖,要抽出腰间的佩剑。 “老爷,不可以啊!” 老管家合身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了陈长弓的腰。 “老爷,这把君子剑可是万两级别,整个大周独此一号,别无他人!老爷,这把剑,可是您的标志呀!” 钱谋国也跪地痛哭道:“恩师,天大的人情咱们都还得起,贾宝玉是青丘狐族的嫡子,咱们好还,怎么还都行,您可别想不开,别把剑冢给您的君子剑给送了去。” 陈长弓想了想,也觉得有点不值当。 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可不是其他万两级别的宝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数百年来,剑冢只发出了一掌之数的君子剑,可是数千年来,能够达到他这柄级别的,那是一把没有。 虽说是万两级别,可如果放出话去,就算是当朝陛下,也愿意拿出一郡之地,甚至三郡之地,只要能换取他的君子剑! “罢了,我先去参加白狐娘娘的乱心诗会。谋国,你就再走一趟,一来把水驰接回来,不要让他再找宝哥儿的麻烦,二来,也要帮我认认真真的,诚恳的再感谢宝哥儿一次。” 钱谋国领命而去,陈长弓也激荡才气,使用出口成章送了钱谋国一程。 “呼,好险!” 老夫子连忙退避到三里之外,躲开了陈长弓的出口成章。 “这个长弓小子可是个了不得的,哪怕老头子化身成天地间的才气,要是被他的出口成章波及到了,肯定也要露馅。” 老夫子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愤愤骂道:“混账东西,君子剑也是能还人情用的?不过既然给了他,老头子也没资格管他怎么用……” 老夫子想了一想,就往上飞了三千丈,整个身子在原地停顿了半个时辰,等到脑门都冒起了豆大的汗珠,突然消失了去。 睁开眼,眼前就是挥舞而来的黑木拐杖。 “老不羞的,你还肯回来?快点还我钱,我的命根子啊,我宝贝的十枚大钱!” 守财奴把个破拐杖挥舞得跟棒槌似的,拐拐都要敲老夫子的脑袋。 老夫子左遮右挡,边挡边叫:“别闹,别闹,不就是十枚大钱嘛,你找贾宝玉要去,他有钱!” “咦?无端端的,提那个小伪君子干嘛?” 守财奴这才停下。 “不提他?那他打我的事情就过去了?别说老头子我,现在他连陈长弓都给坑了。” “正常,这小子不坑人才是怪事。” 守财奴把拐杖收起来,要抓重点。 “你说宝哥儿现在有钱了?多有钱?我让窃财童子去偷他,能偷一千两银子不?” “别说一千两,你帮他弄了个赚钱的门脸,他又是个好脑筋的,三千两都得有…...等等!” 老夫子觉得不对,瞪大了眼珠子吼道:“干嘛要说一千两?你想做什么?难道要给他君子剑?” “是啊,千两级别的君子剑,他被提名了。” “谁提名的,就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也有资格?” “我,” 守财奴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吟吟的道:“我提名的,还有红袖仙子也提名了,那只老泥鳅不管事,剩下的十几个小辈的,谁都不愿意惹红袖仙子不开心,所以要给宝哥儿君子剑。” “我反对!” “反对无效,已经决定了,再说,提名的时候你又不在。” “我现在反对,我有否决权!” “不怕红袖仙子找你麻烦?” “她的宝哥哥都把老头子揍过一顿了,我还怕她找我麻烦?” 老夫子使劲磨牙,背负着手,就往旁边的小道走。 拐过小道,蓦然敞亮起来。 只见小道的尽头是一把高耸的金属巨剑。 剑尖插进赤红的熔岩,不知道有多深; 剑柄高耸进了云霄,也不知道有多高。 一个圆形的,纹绘无数奥妙花纹的池子装满岩浆,恰好把巨剑安稳盛放。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所谓谋算 而在池子的周围,飞舞着无数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地上跑着的,却是很多穿着红色肚兜的童子。 这些小人和童子都在用芬芳的泉水、花蜜,给一直蜷着身子的老龙洗澡。 “老泥鳅,我反对给贾宝玉君子剑!” 老夫子还没过去,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老龙抬起头,牙齿不再锋利,鳞片也黯淡无光,那一双曾经捭阖天地的眼眸,此时也蒙上了阴霾的灰白。 “哦,你反对,那就作罢好了,你是老夫子,是世间文人的眼睛、耳朵,是他们身体里的那条脊椎骨。既然你不让给,那么贾宝玉,自然不会是个君子。” 老龙只是抬了一下头,又无力的摔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飞舞的小人和红肚兜的童子们连忙散开,等烟尘散去了,咿咿呀呀的去关心老龙。 老龙咳嗽了两声,虚弱笑道:“不过要是我的记性没差的话,我记得你对贾宝玉推崇有加,怎么如今,反而要驳了红袖仙子的面子?” “他心善,我自然要夸,可是说起来君子之名,他担当不起。” 老夫子怒甩袍袖,道:“何为君子?陈长弓那样的才是君子! 要说对白狐娘娘的感情,陈长弓比那些阿谀奉承的要深了一万倍,可是为了陈家香火、天地孝道,陈长生娶了妻,生了子,又说对不起妻室,这些年身负荆棘,去中都城请了多少次罪?又自认了多少次各类的处罚? 白狐娘娘对他的恳求、命令,他咬牙顶了,硬是不对付妖族和王道儒家,又是承受了多少次的折磨? 他得到万两的君子剑是应该的,可是贾宝玉,绝对不会如此。” “咦?你拿贾宝玉跟陈长弓比较?陈长弓手里的可是万两的君子剑,是天地至宝。” “千两级别的也不行,要是换成贾宝玉,他是宁可杀尽天下人,也不让身边的折损分毫!” “那么,贾宝玉就是小人了?” “也不是,” 老夫子矛盾许久,一拍大腿哎了一声,“总之我不答应给他千两级别的,且看着吧,说不得有一天,我会亲手给他万两级别的君子剑。” “你还是对他的期待挺高,毕竟给了千两剑,万两的,就不可能再给他了。” 老龙哈哈大笑,道:“我倒是对这个贾宝玉感兴趣了,能让老夫子矛盾成这样的,哈哈,有趣,十分有趣……” 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老龙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努力扬起了尾巴。 只见鳞片黯淡的龙尾摔进火热的岩浆里,顿时一道赤红的丝线顺着龙尾飚射到了龙首正中,老龙的鳞片,也好像多了一丝光华。 而那赤红的岩浆,飞快的变成了漆黑坚硬的铁石,再没有半丝的热乎气儿。 “且等,且看,要是再不出个有能耐的人物,这浩瀚大周,还能支持多久?” 老龙沉沉的睡去了,虽然十分虚弱,但是它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大地的脉搏。 … 宝玉猛然擎出剑锋,三千斤的巨力携着利剑的锋锐,一剑斩断了三丈高的坚硬山石。 可是此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中的利剑也只剩下了个剑柄。 “剑是文人用的,果然是个奢侈物,要说那方天画戟、丈八蛇矛,就算放在军阵中也能用上七八个月,可是这破剑…….” 宝玉随手把剑柄扔进溪水,惊得七八个法道秀才连忙退避。 袭人上前用帕子给宝玉插了手脸,笑道:“爷,您现在可是厉害了,几百两银子的宝剑,也担不得您的身份。” “唉,谈什么身份,不就是力气大了,普通的宝剑压根没用。” 宝玉乐呵呵的,感觉身体内的力量狂涌,也是极为欢喜。 这阵子他都是练习剑舞,以及闭门读书,没什么乐呵的事情,可是前几天晚上,真的是喜从天降。 他送给钱谋国的那篇《无题》,本以为一首谈情说爱的诗词,顶天也就是个煊赫篇章。 可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夜午夜梦回,突然一道精纯的才气射进文山,那种十分美妙的感觉,甚至超过了《临江仙》的才气灵泉。 【应该是《无题》……】 宝玉眯起了眼睛,再次感受了一下文山内的情况,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只是一介秀才,《无题》要是由他书写出来,顶多也就是个煊赫篇章,可是由陈长弓书写,那就大有不同。 【看样子陈长弓的名声,在情的方面那是被世人绝对追捧的,他又是个封号进士,文名远播,才能让《无题》成为十城共举的篇章……我倒是占了好大的一个便宜。】 宝玉心里乐呵,想起来陈长弓此时的样子,更是开心得很。 虽然他占了便宜,但是在陈长弓的心里,怕是也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吧? 宝玉顺着溪水行走,看见百多个秀才都在水里浸泡,一个没少,眉头就皱了起来。 “一个屈服的都没有?” 袭人听见他的问话,招呼了赵贵宁来,就见赵贵宁也是眉头紧锁,脸上溢着苦色。 “宝二爷,他们怎么说也是能进青庐山文院的,都是大周文人里的天之骄子,信念坚定。这些个腌臜东西,全都想着……” 赵贵宁吧唧吧唧嘴巴,停了下来。 “他们想着什么?” 宝玉眯着眼睛,又问了一次。 虽然赵贵宁没有说下去,但是宝玉此时,心里有了些根底。 只见赵贵宁犹豫了半晌,苦笑道:“还能想什么呢,都是想在举人大考上正式加入法道儒家的人,肯定是想着……杀尽大周境内妖族,随后扫灭天狗、地狼以及赢鱼三方妖族,让大周开疆扩土。 爷,他们的信念很坚定,不是几天工夫就能消磨干净的。” 宝玉点点头,释然道:“我明白了。” 赵贵宁说的没错,要是没有坚定的心性,不够倔强,这些个秀才,也不可能登上文山,点燃文山之火。 【是那个蜗足让我小觑了秀才们的心性,可是,真个奇怪了,那个蜗足的心性如此不堪,别说成就进士文位,就算秀才都当不成呢。】 【可是人家……偏偏就是进士。】 宝玉摇了摇头,从乐阳申手里接过来鞭子,猛然抽出一鞭,狠狠的打在了慕容驰的身上。 “慕容驰,或者该叫你水驰,当朝陛下没有女儿,你不会姓水,你到底姓什么?” “呸!” 水驰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一个看起来娇柔的女儿家,倒是挺硬挺。 宝玉呵呵一笑,把鞭子塞进伤势好得差不多的贾环手里,笑道:“交给你了。” 随后,宝玉面对溪水中浸泡着的百多个秀才,颔首微笑:“至于你们,从今天开始我来亲自处理。信念坚定?你们的信念,在我眼里都是狗/屁! 杀尽妖族?笑话!咱们大周开国就是儒家和妖族共治天下,你们以为高尚的东西,其实不过是权力之争,是朋党! 而朋党,自古以来就是祸国殃民!” 宝玉把一道大雷夯在百多个秀才的脑袋上,随后盘膝坐下,闭目吟哦。 吟哦声十分清淡,只是把朋党之争的害处,以及内乱造成的凄惨景象娓娓道来。 哪怕秀才们嘶吼、大骂,宝玉都没有一点停顿。 声音也没有起伏,慢慢的,渐入佳境。 如此,就这样过了三天。 三天里,宝玉每天都要给秀才们‘讲课’,可是这天清早,宝玉突然睁开眼睛,反手砸出一拳,把环哥儿砸得满嘴喷血。 “宝哥儿,你来没由的,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贾环立马爬起来,捂着肚子叫骂。 宝玉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被绑在大石上的水驰身边,在水驰的伤口上狠狠抹了一下。 水驰痛得大骂,立马被乐阳申反手来了一个大嘴巴,而宝玉捻着手指,捻出来一些油腻的,泛着清香的膏状物品出来。 “环哥儿,我让袭人给你送药,可不是让你把咱们府上的上好疗伤药,给这个泼辣女子用的。” 宝玉淡淡转身,对左右吩咐道:“把环哥儿绑起来,先抽他五十鞭子,要是他还是不对付水驰,就每天,每个人,都要抽五百鞭。” 五百鞭? 这是要打死人! 立马有人给贾环求情,可是宝玉全然不肯搭理,把打人的差事,直接交给了乐阳两兄弟。 这下子,所有人的心里都凉了。 乐阳两兄弟可不知道什么叫留手,只知道宝二爷吩咐了,那就往死里执行。 袭人也跟着劝说起来,毕竟要是打死了环哥儿,宝玉对贾政也不好交代。 可是宝玉这一次,竟然要一意孤行,连袭人的劝解都不听了。 “环哥儿,你就打我吧,别让你这个狠心的哥哥得了手!” 水驰大声喊道。 贾环满脸纠结,他没见过血,更没打过女人。 “环哥儿,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打我一个,总比一起被贾宝玉害死的好,环哥儿,先前的事情是我水驰对不起你,你就打吧!” 任凭水驰怎么嘶喊,贾环就是犹豫不决,于是按照宝玉的吩咐,贾环先受了乐阳申的五十鞭子。 而在五十记抽碎衣袍,让贾环满身血痕的鞭打过后,宝玉已经回了屋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很细的缝,悄悄的朝外观看。 只见贾环和水驰贴着耳朵说了好大一阵,贾环终于拿起鞭子,轻轻的抽了下去…… 这一鞭很轻,但是仿佛,打在了两个人的心坎上。 一个是贾环,满脸纠结; 而另一个,此时正在宝玉的屋舍内。 “宝哥儿,您就饶了小师妹吧。” 钱谋国心疼得直哆嗦。 “我连环哥儿都打了,这还不够诚意?” 宝玉睥着眼睛,坐桌子边上静静的喝茶,抿一口,嗯,真香。 他招呼着钱谋国坐下,笑着道:“我知道您是心疼,可是任由水驰这般下去,非要有一天,逼我......杀她?” 钱谋国是个七胆举人,更是在沙场磨练多年,宝玉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像一柄尖刀,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上。 没错呢,以水驰的性子,早晚要和贾宝玉拼个你死我活。 到时候不是贾宝玉死,就是水驰亡,四大家族和陈长弓之间,肯定也要有一场拼杀。 所有大事都是由小事情演化而来的,文人窥一角可看天下,钱谋国仿佛看见了血流漂橹,万民哭嚎。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只是现在受点小罪罢了。” 宝玉给钱谋国倒了杯茶,轻声道:“我的目标是成圣,不管将来如何,都不会留在贾府。” 钱谋国被‘成圣’的‘大话’惊了一次,略微品味,却是瞪大了眼睛。 面对钱谋国疑惑的眼神,宝玉肯定点头,笑道:“您想的没错,我是想让环哥儿接掌贾府。细数我们府上玉字辈的,贾琏虽然心善,但是贪色无度,不是良人,剩下的只有环哥儿。” “可是还有贾兰。” “兰哥儿太过软弱,适合做个清净文人。” 宝玉对钱谋国高举茶盏,音线悠远的道:“如此,就让我做这个恶人,成全了环哥儿和陈水驰可好?” 钱谋国的神色剧变,沉吟良久,还是举起了茶盏。 两人以茶代酒,轻轻碰杯, 随后,一饮而尽! 还有一句话,宝玉没说,但是钱谋国何等人物,自然心里明白。 宝玉要设计环哥儿和水驰的姻缘,自然有全盘的计较,要把环哥儿和水驰都算计了,绑上他贾宝玉的战车。 乃至于,把陈长弓也绑了上去。 但是,以现在的身份地位比较起来,何尝不是宝玉投靠北天军? 【宝玉此人......这是好事,恩师,不要怪罪谋国。”】 钱谋国闭目沉思了许久,突然睁开眼睛,深深的注视宝玉。 注视这个, 以秀才之身,已然放眼天下的小小文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字千年 按照宝玉的钱谋国的盘算,想要重新塑造秀才们的观念,让秀才们心甘情愿为宝玉所驱使,起码要用一年时间。 “有点长啊。” 宝玉的手指轻扣桌面。 “不算很长。” 钱谋国苦笑道:“说起来王道儒家和法道儒家的争端,往好的方面讲,那是理念之争,但是往不好的方面讲,还真个就是朋党。 你现在起码是有办法让这些个秀才改变想法,不然的话,怕是把他们全给杀了,他们都不肯扭转观念呢。” 宝玉点头道:“说的没错,都说文人如同倔驴,能让倔驴回头,一年的时间不算很长。” 钱谋国很高兴宝玉有足够的耐心,但是想了想,摇头道:“我反而更担心水驰,恩师觉得负了她们母子,不怎么管教于她,而水驰,也从小就是个仇恨世间的性子。 我怕……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能让水驰放下杀你的心思。” “那我就先动手好了。” 宝玉看见钱谋国脸色大变,噗嗤笑出声来,道:“放心吧,这个我自有计较。” … 接下来的日子里,宝玉每逢‘教育’水驰和法道秀才的时候,都是亲力亲为,更因为贾环有几次不忍心下手,硬是把贾环给打了个半死。 而其中的每一次,宝玉都看见水驰对他的恨意增加了一分,对环哥儿,也是越发的柔情似水。 回到木屋,迎面就是钱谋国满脸络腮胡子的夸张笑脸。 只见钱谋国搓着手,大声赞道:“好个宝哥儿,对人心的把握简直是绝了,我看小师妹现在不是因为以前的矛盾恨你,而是单纯的因为你打了贾环才有些记恨。这……差不多了吧?咱们把鞭打什么的,稍微停上那么几天?” “确实可以停上几天,” 宝玉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但是想到环哥儿近来有点沉湎于儿女情长了,就皱眉道:“不过现在环哥儿也恨我,成了两口子一致对外了,总不能全让我背锅。” “宝哥儿说笑呢,” 钱谋国生怕宝玉改了主意,劝道:“兄弟间血脉相连,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只要宝哥儿以后对贾环的态度好点,再把今个的事情给他一说……. 宝哥儿,贾环一介庶子能得到北天军这种亲家,还能得到国公府的继承权,以他的性子,不会再对你有半点意见。” “但是水驰恨我呢,万一吹起来枕边风……” “不能够呐!” 钱谋国正气凛然:“夫为妻纲,此乃天地大理,我定然前去禀报师娘,让师娘好生教诲水驰,一定要听环哥儿的话。” 宝玉这才满意点头,优哉游哉的走去读书。 身后,钱谋国怔了半晌,猛然一拍脑袋。 【该死的,我竟然关心则乱?】 钱谋国这才发觉——自己只顾着让小师妹少受点罪,不自觉的,竟然让宝哥儿给坑了一把。 钱谋国知道水驰的性子,那是很难让她放弃报复的心理,可是答应了宝哥儿,又不得不去尝试一下。 这一尝试不要紧,万一扭转不回来水驰的想法,宝哥儿再想怎么处理,这婆家,可就插不上手了。 一瞬间,钱谋国似乎看到宝哥儿一边‘教育’贾环和水驰夫妇,一边振振有词的讲—— 怎么,婆家没教育好,难不成夫家就要干看着? 想到这里,钱谋国在心里赌咒发誓,绝不让恩师和小师妹知道今天的事情。 “嗯?今天?” 钱谋国掐算了一下时日,不自觉的,又难免担心起来。 因为今天,恰好是白狐娘娘的乱心诗会…… … 乱心诗会,说是乱心,也是乱情。 白狐娘娘每隔百年就会举办一次乱心诗会,邀请的,全都是青埂峰文院出身的,起码拥有封号进士文位的文人。 其中的伤心、伤情,乃至于乱心、滥/情,不可与外人言。 陈长弓迈步走过十几个封号进士,耳边,已然传来一连串的指指点点。 “长弓兄竟然也来了,虽然敬佩他的风骨,但是他怎么能有脸面过来?” “百年时间,拒绝了白狐娘娘的一十八次命令,以及七次请求,他也是青埂峰文院出身的,为何恁的狠心?” “娘娘对我等何其之好,各种宝物,甚至消耗了自身根底为我等烙印学识,只要娘娘看我一眼,一眼而已啊,我就愿意死在娘娘的脚下。 这个陈长弓……诸位,且看我跟他拼命!” 眼见云鹰进士朝着陈长弓那边跑,十几个封号进士吓得把他扯倒在地下。 “你不要命了,他可是破城进士陈长弓!” “你以为都是封号进士就能拼命了,陈长弓还是生员的时候就开山五十丈,又吃了娘娘的至宝,硬是成了前无古人的八十丈文山,如今成了封号进士,可是能越阶杀敌的大能!” “那又如何?为了娘娘,何惧丢了一条性命?” “可你知不知道娘娘曾经说过,天下英雄,唯有长弓破城尔?” 蓦然,一片寂静。 所有的封号进士都呆傻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陈长弓。 而那高台之上,轻轻传音的黑袍学士,也在这个瞬间对陈长弓微微点头, 随即,行了文人之礼。 “长弓兄的风骨让人敬佩,既然参加了乱心诗会,还望有所表现才是。” 黑袍学士的礼数非常到位,略微垂下头颅,轻声道:“长弓兄,娘娘千年愁苦,只把长弓兄看在了眼里,还望长弓兄略微放下文人风骨,多少顺着娘娘一点。”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 堂堂学士,竟然称呼陈长弓为兄? 更让人惊讶的,竟然是千年的时光,只有陈长弓进了娘娘的眼睛? 十几个封号进士都是各地的顶尖大能,此时,却都不由的,对陈长弓投去一个惧怕的眼神。 看来,天下英雄唯有长弓破城,娘娘没有妄言。 那是娘娘,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陈长弓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一个‘去’字出口,顿时有一道银光飚射而出。 乱情诗会举办在青埂峰之巅,周围白云缭绕,更有佳人数百。 缭绕的白云化作无数的桌椅软塌,而那数百个佳人,或是在桌椅摆弄琴棋书画,只是一眼看去,就觉得秀外慧中,让人心动。 也有那样貌妩媚,身段风/骚的,只是挂着丝丝缕缕,在软榻上,呻吟出连绵媚意。 可是此时,一道银光闪烁,硬是打碎了白云凝聚的桌椅软卧,也让那些美丽的女子惊叫连连。 不等众人怒骂出声,陈长弓仰天长吟道:“娘娘,长弓来了,送上此诗以解长弓内心之愧,若是娘娘不能满意,还请摘了长弓项上头颅,毕竟长弓此生,已经是决然无法回报娘娘大恩了。” 陈长弓的声音刚落,高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片云座。 最中央的云椅上坐着一位女子,白纱覆面,曼妙的身子,也被保守的长裙包裹,可是不管任何人看了,呼吸都要急促起来。 仿佛眼前这位女子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美丽于一体,就算是语言,也难以描写其中万一。 十几个封号进士都眼神灼热,那黑袍的学士,此时也忍不住喘粗了呼吸。 一股子火焰,从小腹疯狂的烧灼起来…… 只有陈长弓神情正常,眼眸瞧过女子身边的十三位姑娘,偏偏在那第六位的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你不看我,反而去看南烟?” 白狐娘娘诧异的抬了抬彷如一道水墨的眼睑,睫毛微微颤动,就让天下男人痴傻癫狂。 只听白狐娘娘笑言道:“南烟,既然长弓看重你,我就给你点好处吧,毕竟我说过,只要陈长弓看重的,我也就会看重。” 陈长弓拱手道:“劳烦娘娘还记得当年笑言,只是这篇《无题》,娘娘可算满意?” “要是不满意,我怎么会现身相见?” 白狐娘娘深深的注视陈长弓,一缕媚意,悄然流露了出来。 只见白狐娘娘挑了挑宛如细腻白玉的素指,陈长弓就被一朵白云撑着漂浮上去,在云座前方,不足一寸处停下。 陈长弓此时,甚至能感觉到白狐娘娘柔嫩的呼吸。 白狐娘娘挑起手指,引着陈长弓上前,笑道:“此次乱心诗会还没开始,就已然结束。陈长弓,今夜你就是我的入幕之宾,而在座的诸位,自然也各有奖赏。” “什么?直接定了他当第一?” “这怎么可能,娘娘还没看过我的诗词……” “娘娘说的,就是真理!” 封号进士们议论纷纷,却都不敢质疑白狐娘娘的眼光。 只见白狐娘娘挥了挥手,数百个佳人全都变成与她一般的模样,除了没有那股子难以言喻的美妙味道,其他的,不管是眼耳口鼻,还是曼妙身姿,全都一模一样。 “诸位,还请尽情享受。” 是哪一种的享受,自然不必多说,黑袍院士,还有十几个封号进士只把自己当成个文人风流,扑进了莺莺燕燕的人群之中。 而此时,白狐娘娘本人,也软软的向陈长弓的怀里倾倒。 “破!” 陈长弓蓦然开口。 漫天荡起爆裂气浪,硬是把数百个佳人给摔飞了出去。 “诸位,都说风流才子,但是风流,也不是这个风流法!” “如果诸位真的爱慕白狐娘娘,我陈长弓祝愿诸位抱得美人归,可是如此行径,我陈长弓,看你们不起!” “诸位成圣的心在哪里? 诸位……愿意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抱负在哪里?” “诸位,可还算得上是法道儒家的一方大能?” 陈长弓连问三问,转身对白狐娘娘道:“如此,长弓告退。” 眼看陈长身离开时不疾不徐的身姿,白狐娘娘忍不住抬起手指,一点雪白的寒芒,在指尖悄然闪烁。 可是此时,天地蓦然大变。 所有的文人都跌落在青埂峰千里之外, 数百个身为宁嬷嬷的佳人,也在同一个瞬间散落进了青埂峰文院去各司其职, 而陈长弓,只觉得后背被人推了一把,回神的时候,已然是在北天军,自己的府邸之中。 “你有资格杀他吗?” “除了不知何处去的演哥儿,这个陈长弓,可是世上唯一配得上我的男子。” 青埂峰的最高处,突然响起婉转的妙音。 只是清淡的说话,却好像琴道大家轻轻弹了一曲高雅的曲子,让人心醉神迷。 白狐娘娘的脸色大变,张嘴就要解释,可是猛然间,白狐娘娘的整个身体开始崩散,化作一块块散碎的血肉。 血肉崩散,却没有鲜血流出,骨骼、肌肉、皮肤,乃至于如云的秀发和朴素的长裙,都变成了缥缈的云烟。 而此时,‘娘娘饶命’的声音,才从烟云里惊愕传出。 “母亲大人安好。” 白南烟和其他的十二位姑娘一起跪下。 原来,这突然发出声音的,才是真正的白狐娘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吟哦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怅然,悄然传入白南烟和十二个姑娘的耳朵里。 白狐娘娘轻声问道:“南烟,你与陈长弓有旧?” “不曾。”白南烟跪着回道。 “既然与陈长弓没有旧识,那就是与这首《无题》的作者有旧了。” 简单的一句话,吓得白南烟整个人趴伏在了地上,不断发抖。 白狐娘娘兀自哀怜,一曲很细小,也很动听的小调远远传了出去。 只听白狐娘娘略带哽咽的说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呵呵,百花残呐,何止是百花芳残?千花万树,可还有半点争艳的心思?” 白狐娘娘终是忍不住哽咽出声,点点细碎的晶莹,轻轻洒落了千里方圆,降下带着馨香的雨线。 “千年的女儿怨,也抵不过其中一字。 南烟,看在这首《无题》的份上,为娘给你自由,也给他百年。” 一声缥缈仙音震荡而过,世人知——青埂峰,闭关百年。 仙音飘过,病卧金榻的当朝天子猛然跳起,容光焕发,如同回光返照; 王道儒家的文渊阁内,一片欢欣鼓舞,而在法道儒家的浩瀚殿堂,却响起一阵拗哭之声。 青埂峰的山脚下,白南烟跨上香车,耳边蓦然传来一句轻笑。 “南烟,百年时光,可不要辜负了韶华。” 白南烟莞尔醉笑,头也不回的进了车厢。 “贾宝玉,百年时光,不过凡人一生岁月,但是在这一生岁月中,林黛玉争不过我。” “百年之后,你便与我,共同老死青埂峰吧……”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带着莫名其妙的快意轻笑,曼陀罗紫色的香车冲天而起,直奔青庐山而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许你逍遥 宝玉听到青埂峰闭关百年的消息,连喝了好几杯子美酒。 青埂峰啊,白狐娘娘啊,还真是他头顶的一座大山。 他杀了青埂峰的宁嬷嬷,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暴露出去,万一那只白狐狸问罪,国公府都担待不起。 宝玉轻笑道:“虽然不知道青埂峰为什么闭关,但是没了这个大靠山,法道儒家会低调许多,我的路,也肯定更加好走。” 刚刚笑了两声,突然间,一个十分婉转曼妙的声音,轻轻的响在脑海。 “宝哥儿,看在南烟的份上,我不追究你杀死宁嬷嬷的事情,而看在《无题》的份上,我给你百年的时间。” “这一百年,好生对待南烟,百年之后,来青埂峰做我的内监官。” 噗! 宝玉一口老酒喷了七八丈远。 闭关百年,原来为了这个闭关百年? 这个白狐娘娘,还真他么的任性! 原谅宝玉忍不住爆了粗口,实在是那种无法明说的感觉,如同一万头牦牛在心头轰隆隆的踏过。 【原来白狐娘娘早就知道了我杀了宁嬷嬷的事情,是白南烟把罪过扛了下来。】 宝玉的心里一阵温暖,紧接着,却又泛起深沉的无奈。 林妹妹,他是肯定不会辜负的,在宝玉的心里,有,也只能有一个会成为他的妻子,那就是林黛玉。 宝玉想追求的是那缥缈的圣道,他要成圣,要看遍儒家大周,要踏过十万大山,甚至要往那传说里的盛唐走上一走。 从各方面来看,盛唐不是唐宋元明清的那个盛唐,可正是因为如此,才对宝玉有着十分百分千分万分的吸引力。 与踏遍儒家盛世相比,与成圣相比,宝玉不愿意,也不喜欢太过纠缠于儿女私情。 可是, 白狐娘娘说了什么? 她让我好生对待白南烟? 不仅如此,就算好生对待了,百年之后,还要去青埂峰当内监官? “你想都别想!老子才不要当什么内监官!” 宝玉在心里暗自骂道。 天可怜见,没敢说出口。 可是, 嘭! 猛然一声大响,宝玉的双膝跪在了地上。 肩膀好像背负了数万斤的重量,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嘣作响。 腿骨承受不来! 腰骨承受不来! 脊椎骨承受不来! 就连那牵连性命的脖颈上的骨头,也是承受不起这万钧之重! “我知道你不想做,但是由不得你,本尊许你百年逍遥,但是百年之后,来做青埂峰的内监官!” “不做!” 宝玉猛然站起身子,支撑身体重量的骨头,噼里啪啦的不知道碎了多少块。 可是宝玉就这样站起来了,倔着骨,咬着牙,把膝盖从地上抬了起来。 “呵呵,倒是个倔骨头,怪不得南烟喜欢你,可是,就算我不压着你,你又能支持多久?” 肩膀上的重量蓦然消散,但是宝玉知道—— 有一双满是诙谐调侃的眼睛,正看好戏似的盯着他。 脖颈、脊椎、双胯,还有大腿小腿的骨头,全都发出难以承受的酸涩声,明显已经碎裂,还有疯狂的剧痛传进脑海。 宝玉难受的不是碎骨的疼痛,而是碎裂的骨头,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躯体,或许在下一刻,自己就会跪倒在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想我跪你?嗬嗬嗬嗬……” 宝玉的喉咙里涌出戾笑,完好的手掌甩出笔墨纸砚,在十扣纸上泼墨挥毫。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天地异象被挥手打散,煊赫灵泉被纳入脑海,而那纸上谈兵的本事,宝玉硬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好诗才,真个有趣……” 白狐娘娘看着宝玉身上繁花闪现,把宝玉浑身的骨头都给固定住了,反而叮咛轻笑。 “南烟的眼光不错,你值得陪她玩耍百年时光。百年之后,我亲自抓你上青埂峰,也会亲自给你去势。” 对这句话,宝玉一声不吭,只是如同一根老竹,把身体站了个笔直。 等了半柱香工夫,宝玉才瞪起眼睛,破口怒骂。 “什么狗/屁内监官?老子才不做没了腿下宝贝的玩意儿!百年,哼哼,百年……一百年后,起码也要成就大学士文位,到时候,看是谁能抓得了谁!” 宝玉有点孔乙己般的自言自语,随后,朝着屋外去了。 “乐阳申,乐阳吟,把你们最好的草药拿出来!别藏着掖着,爷受伤很重!” 经过了这许多时日,乐阳吟想了片刻,还是给宝玉配置了草药。 “有点痛,您忍着点。” 宝玉咬着绷带,哼哼唧唧的,让乐阳吟兄弟俩给自己敷药。 果然很痛,但是,比不过心里的憋屈更重。 面对白狐娘娘的咄咄逼人,宝玉真的想吼一句三十年之类的事情,可是,他才不会傻到当面吼出来,去做那惹怒白狐娘娘的事情。 以白狐娘娘万里之外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实力,瞬间就能秒杀于他。 换位思考,要是他处在白狐娘娘这个位置,有蝼蚁对他咆哮…… 【嗯,放过的话,是我心善,碾杀的话,也只是随口一言。】 宝玉才不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别人的心情好坏…… 敷上草药,宝玉能感到骨骼飞快的吸纳药力,也在以一种奇妙的速度愈合,干脆用诗词固定住了,保证自己的行动能力。 他走到小溪的岸边,看见环哥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心里就有了分寸。 【看来钱谋国把事情告诉环哥儿了呢,就是不知道陈水驰,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 宝玉看见陈水驰还是用杀人的眼神看他,笑了笑,接着往前面走去。 他要给秀才们‘讲课’,这可是个大问题。毕竟,想要在文位上不断进步,做官是一条捷径。 而做官,总是难免抱团取暖。 宝玉刚刚坐下,迎面就是一片怒骂,他不以为然,笑了笑,席地而坐。 秀才们虽然还在怒骂,但是口气、力气,都比前些日子弱了很多—— 白狐娘娘宣告闭关百年,法道儒家的人全都发了蔫,这些想在举人大考中加入法道儒家的秀才,也忍不住丢了不少心气儿。 宝玉刚刚张嘴,脑子里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吓得他打了个寒颤。 要说百年之后,他不一定怕了白狐娘娘,可是现在——老虎的崽子,那也打不过一只成年的狐狸呢。 可是这一次,好像不是专门针对他而来。 只听还是那个声音,说的,却不是他贾宝玉。 “世人知,十六年前,我说陈长弓娶妻生子,若是生男延续陈家香火也就罢了,若是生女,则灭杀其妻室满门。 此话,作罢。” 宝玉瞪大眼睛,猛然看向陈水驰。 而陈水驰,却也把视线投射过来,其中没了杀意,反而是无比的矛盾。 两人对视,似乎要把视线缠绵在一起,看得环哥儿咬牙切齿,满心满脸的都是醋意...... ... 宝玉挪开视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拳头攥起来。 【这个声音……好像是对天下人说的。】 能够一言传进天下人的脑海,白狐娘娘到底是何等实力? 大学士? 恐怕不止如此。 宝玉一边思量,一边停了‘讲课’,招呼着钱谋国往屋里走。 等钱谋国进来,关上门,宝玉张嘴就问:“陈水驰知道你跟我求诗的事情?” “她知道,但是不会告诉别人。” 钱谋国笑道:“宝哥儿还请放心,小师妹虽然性子不好,但也知道记恩。如此咱们就安心了,出了这件事,小师妹不会再记恨于你。” “可不关我的事。” 宝玉思量笑道:“白狐娘娘应该早知道她是女儿身,只是看重长弓前辈,这才装作不知道。” “现在看来,或许如此吧,可是小师妹不知道这件事,那就稳妥。” “真的稳妥?” “稳妥。” “那就好。” 宝玉坐在桌前,一双眼睛,明暗不定。 【百年时光,大学士的文位应该能够成就,但是成为大儒,恐怕不太可能。】 【白狐娘娘不会是《大周外史》里记载的大妖王实力,只是大妖王的话,肯定没有一句话,就传进天下人脑海的本事。】 【那么,会不会是妖帝?】 宝玉觉得压力很大。 小妖、大妖、老妖、妖将、妖王、大妖王、妖帝,分别与文人中的生员,一直到大儒相对应。 如果白狐娘娘真的是妖帝级别的实力,就等同于文人中的大儒! 【大儒呐......百年时光,虽然很难成就大儒,但要是做官的话……在这成圣的路上,倒也只是顺路。】 自身不够……群殴凑。 宝玉突然觉得——这积弱的王道儒家,简直是太可爱了。 不积弱的话,他又怎么入主王道儒家? … 就在宝玉加紧读书,同时给百多个秀才洗脑的同时,一道雪白的流光,如同星辰般划破天际。 “这是……” 祭坛边蜷缩身体的老龙突然哈哈大笑,而老夫子,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 守财奴在旁边眯着眼睛,好像在听什么人说话,摇头晃脑的回道: “嗯,知道了,老夫子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你太虚弱,就不要来了……好的,我们帮你教训他……” 老夫子愤恨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是红袖仙子。” 守财奴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点红袖泪,多少负心郎…… 宝哥儿又哪里知道,黛玉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少?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红袖珠泪 碧纱橱里,灯火如豆。 王嬷嬷遣了鹦哥儿出去,看着房门关闭,突然旋身转到林黛玉的身后。 年轻时常沾阳春水,看似有点粗糙的双手,竟然幻化成九道如同紫烟般的掌影,接连拍打在林黛玉的身上。 “别费力气了王嬷嬷,” 林黛玉脸上的皮肤好像透明,罥(juan)烟眉就越发显得如同诗画般唯美,她娇喘微微,从袖口扯出一缕的红纱来,把最边缘的一点水晶泪,轻轻捏碎。 王嬷嬷大惊失色,想要阻止,手掌按了过去,却从林黛玉的身体上穿行而过了。 这等形状,就好像林黛玉是个幽灵一样,她触碰不到。 王嬷嬷叹了口气,缩回手,苦笑道:“姑娘呐,姑娘呐,您也忒不把自个的命元当回事了。宝二爷本来就优秀得很,干嘛还要跨了数千里给他红袖添香? 我的好姑娘,宝二爷根本不知道您为他付出了多少,您如此这般,又是何苦来由?” 林黛玉娇弱笑道:“那天上的流光,陈长弓又是何苦来由?” 王嬷嬷啐了一下,嗔怒道:“呔,那不一样!白狐娘娘可是说了,先前要灭陈长弓妻室满门的话就当没说…… 姑娘您听听,单是这么一句话,陈长弓就欠了宝二爷好大人情,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还个大礼,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是姑娘,您就不一样了,您和宝二爷虽然有亲戚,关系也好,但也没到让您牺牲那么多次命元的程度啊。我看宝二爷的言行举止,其中又有多少算计,老守财都说过了,他就是个伪君子,不一定承您的情……” “掌嘴!” 林黛玉娇斥一声,王嬷嬷就赶紧跪在地上,想打自己的嘴巴。 王嬷嬷知道自己失言,乱说话,污蔑了宝二爷,这巴掌下去也就带着风声,可是半路,却被一个柔美的手掌轻轻挡住。 林黛玉笑了两声,这身子骨就有点疲软,忍不住娇喘微微。 “以后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别看宝哥哥算计那些秀才、举人什么的,其实他很心善,从没想过害人性命。 你总不会忘了,他第一次想杀人,就是我受伤的那一次? 宝哥哥对我好,我也想对他好,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还有那个陈长弓,他真的是欠了宝哥哥的人情不好受?嬷嬷,你真是太小看陈长弓了。” 王嬷嬷惊奇道:“难道不是?” “说不清,” 林黛玉挑了一下手指,如豆的烛火就变成朱红,温馨的撒了满堂一室,而此时,林黛玉掀起青色的纱帐,看向宝玉书桌的方向。 仿佛那儿还有人在摇头晃脑,在认真的听她读书一样。 “嬷嬷,” 林黛玉双目迷离的道:“你不是红袖娘,不知道什么叫作文人……. 那真正的文人,从来都是由心去做,既然想这样做,那就这样做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陈长弓是如此,宝哥哥也是如此,他们只会考虑怎么去解决途中遇到的难题,至于为什么去做,却从来不会想的太多。” “宝哥哥要成圣,那就往成圣的路上走,宝哥哥要对我好,那就一定要对我好呢。” 说了许多,林黛玉站起身子,娇袭一身之病的身子如同弱柳,有点摇晃。 温善的眸子里也沁了泪光点点,垂下眼睑,滴落了几点晶莹。 “所以我对他好,那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 想他了……” … 远隔千里,同样是烛火昏黄。 袭人正在给宝玉缝补衣裳,不时往宝玉的书桌前看上一眼。 而宝玉简陋的,只是乐阳吟用树干砍出了形状,又打磨光滑的书桌旁多了一人,白色长裙,紫色纱衬,正用柔嫩的手指,逗着砚台里的小君子嬉闹。 宝玉把《三国演义》的第四回书写完毕,写到‘设心狠毒非良士,操卓原来一路人’的时候,就暂时搁笔。 “我说,夜深了,旁边有屋舍,我已经让乐阳吟给你收拾妥当。” 宝玉看看外面的天色,无奈道。 白南烟抬起微冷的眼眸看了宝玉一眼,却不回他的话,而是扯过来造竹纸,靠着烛火观看。 “设心狠毒飞良士,操卓原来一路人?董卓也就罢了,这个曹操,我以为你会喜欢他呢。” 白南烟用带了点嘲弄的语气笑宝玉,“你跟曹操不也是一路人嘛,守财奴、老夫子……好些个都说你是伪君子,不过还好,你到底做了不少好事,就是讨人喜欢。” 宝玉撇撇嘴,把造竹纸抢了回来。 白狐娘娘说白南烟看上了自己,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说的一回事。 哪有喜欢自己,结果处处给自己找茬的? 宝玉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哭哭啼啼的电视剧,就觉得一阵肝疼,肺疼,浑身都疼。 【那只是电视!】 宝玉往死里告诉自己,又看了白南烟一眼,怎么看,也觉得白南烟不是那种娇弱的,又外加上特别胡搅蛮缠的女人。 可是,要防患于未然呐。 宝玉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后,从脑海之中,轻轻的扯了一缕文山内的气息出来。 这股气息刚刚出现,白南烟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而在此时,屋内的烛火慢慢带了一缕朱红的颜色,把屋内照得十分温暖。 “红袖添香!宝哥儿,你好大的桃花缘!” 白南烟愤然出口:“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记得林黛玉的好,要一心对她吗?那你可就感觉错了,我白南烟可是青埂峰的六姑娘,以我的身份,还会死乞白赖的缠着你不成?” “没啊,我只是试验一下。” 宝玉的脸色也不好看,扭头看向中都城的方向,神情阴霾。 “从出了中都城开始,我就觉得研读书籍的效果经常变化,有时很快能明了书籍的经意,而有的时候,竟然需要花费数倍的时间。本以为没什么关系,只是投入的心神,或者心情的影响罢了,可是如今,才知道不是这样。” 宝玉从袖口拿出一块雪白的玉阕,手指狠狠的戳了上去,愤然骂道: “这个林妹妹,真个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隔了那么远给我用红袖添香,她能支持多久?又要损伤自己多少根底?” 宝玉一边骂着,一边心疼得跳脚。 白南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忍不住偏转开了白玉一般的脸颊,要藏住泛起的酡红,好在有朱红色的烛火照着,也看不出来。 “哼,夜深了,我去旁边歇着!” 白南烟愤愤的丢出一句话,摔门而去。 而在白南烟的背后,宝玉深深的看了白南烟一眼,随后面沉如水,等待千里狐的到来。 … 夜半更深,千里狐终于赶到,听声音,不是先前的那一个。 当着千里狐的面,宝玉连出四首煊赫篇章,个个都是才高八尺有余,直到消耗光了文山内的才气,这才把才气灵泉压制住了,递到千里狐的手中。 “让林妹妹全部吸纳,用来弥补她的亏空。这件事你可以跟老爷讲,但是东西,必须先给林妹妹。” 宝玉的眼眸宛如万年的冰谭,阴冷道:“如果你不把东西先给林妹妹,不看着林妹妹把才气灵泉给吸纳了,等我成就进士,定然灭你三族!” 千里狐是一团淡青色的烟雾,露出两点更加青亮的光芒,随后,缓缓低了几寸。 “老奴,遵命。” 两点青亮光芒处是千里狐的眼睛,挨在地面后,算是磕了头,这才悄然消失在屋舍之中。 等千里狐离开,袭人就连忙上前,肉疼的嗔道:“爷,那可是四首八尺灵泉的煊赫篇章,将来都能十城共举的,太可惜!太浪费了!” 宝玉知道袭人心疼什么—— 林妹妹是红袖仙子,那是能吸纳才气灵泉弥补亏空的,可是对红袖仙子来讲,哪怕是煊赫级别的才气灵泉,最多也只是聊胜无于。 可是对他来说,四首煊赫篇章,能够让他多熔炼半尺文山,距离举人更进一步。 宝玉摇头道:“我现在不能用外力熔炼文山,这淡蓝色的文火,实在让人头疼。” 袭人歪头想了片刻,也就放下替宝玉‘吝啬’的心思。 她是宝玉的贴身大丫鬟,当然知道宝玉头疼什么。 这还没多久呢,淡蓝色文火就自动熔炼了两丈文山,宝玉每天都在寻找办法,怎么才能多理解一大些经意?怎么才能,在熔炼文山的时候不伤了自己的潜力根底? 当然,办法也有很多,比如千士轰鸣,比如红袖添香。 可是前者也属于外力,比不上自身理解的,要是用的多了,同样会损伤潜力根底。 这也是为什么,宝玉没有用千士轰鸣,让赵贵宁等人无限提升的原因。 宝玉又想起红袖添香,这个能够加快他理解经意的宝贝,其代价…… “罢了,林妹妹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要是她还是这样,我就得放下一切,先回去骂她一顿。” 宝玉吃吃笑了几声,让袭人伺候着,合衣睡下。 而在宝玉的屋外,夜幕深沉中,一道白如莲花的身影,俏生生的靠在宝玉门口的梁柱边上。 “一点红袖泪,愿为书生灼衣裳,伊人魂消亡……” 白南烟的表情特别复杂,比起林黛玉,好像自己差了太多。 “可恨,如果是一般的红袖娘,给他半年又是何妨?红袖娘最多半年就会消散,可是这红袖仙子…….” 白南烟怎么想,也觉得宝玉不会让林黛玉形神憔悴,以至于伊人魂魄消亡。 白南烟生于青埂峰,在那个纯粹,却又无比复杂的地方长大,第一时间想起了红袖娘在文人心中的地位。 跟红袖娘相比,世上所有的佳人如玉,包括她白南烟,在文人的心中都要低了一等。 “有趣,这荣国公府,难道还真跟我们青埂峰怼上了不成?母亲大人如是,我也如是……” 白南烟吃吃笑着,眼眸越发闪亮。 谁输谁赢,暂且看之,哪怕说破了天去,哪怕宝玉爱煞了林黛玉,百年之后,总归要在青埂峰陪她终老。 想起百年之后宝玉面临的处境,白南烟的嘴角沁出甜蜜笑意,又忍不住心疼的哆嗦了一下,向着旁边的屋舍走去。 而正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 一道雪白流光, 狠狠的扎进了宝玉屋舍的房顶。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君子万两 这道雪白流光,让得白南烟莞尔一笑; 这道雪白流光,让得钱谋国痛哭失声; 也正是这道雪白流光,让得陈水驰蓦然呆滞,许久之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 繁星笼罩的天穹下,无数的大能神念交缠,最后化作一道大雷,蓦然震颤了苍穹四野。 “陈长弓竟然把那宝贝给了一个小小的秀才!诸位,一介秀才何德何能,不要怪周某人无礼!” “你要如何无礼?强抢还是坑骗?那宝贝要给谁就给谁,谁能怀疑陈长弓对这宝贝的去留决定?” “不管是有强抢的心思,还是只是抱怨发火,全都无济于事了。” “没错,此等宝物若是有缘,自然可以含笑九泉,若是无缘,我等也只能束手干看。” “我倒是更在乎陈长弓为什么把宝贝给了一介秀才。” “有意思吗?再怎么说,贾宝玉也不过是一介秀才……” 多番缠绕后,神念如同来时一样的迅速退去,只有两个大能好像吵出了火气,硬是碰撞了一下,然后才各自离开。 只是区区的试探性的碰撞,高空就陡然下起了一阵无名的暴雨,而在暴雨倾盆的地方,一座巍峨的山峰,已然变成了百里方圆的巨大盆地。 盆地四周光滑,就好像有撑天的巨人,用脚后跟狠狠的碾过一样…… … 第二天醒来,宝玉洗刷过后,习惯性的看了一阵子从老掌院那里‘借’来的古籍。 事实上,这只是习惯,就好像宝玉接下来要练习项庄剑舞,以及练习让他特别头疼的琴艺一样。 “宝哥儿你还真是笨呢,真亏你手底下还养着百多个秀才,最笨的都比你聪明。” “你的手指头是萝卜做的吗?连个角音都挑不好……我看你还是别做文人了,起码那个举人大考,你就铁定过不去!” 白南烟把宝玉训得跟个鹌鹑似的。 宝玉缩脖子想要躲闪,一边又跃跃欲试的,想要反驳上个几轮,可是想起罗婵娟已经好些天没来,宝玉也就丢了反抗的心思。 这气跑了一个夫子,不能把第二个也气跑吧? 想起‘气跑’两字,宝玉的眼睛一亮,没来由的有点跃跃欲试。 可惜白南烟不给他机会说话,眼看教导不了这个在琴艺上愚钝的家伙,干脆自己摆了琴案香台,贻贻坐下,抚琴弹奏。 所用的古琴,正是从不离身的思白玉。 琴声悠远,带着些许的缠绵,其中却有九分如同春雨滋润大地,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了家国天下,万千苍生。 溪水里挨冷受冻的百多个秀才,一边怜悯自身状况,一边回想他们刚刚开山之时,想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抱负,渐渐的有些痴了。 而宝玉呆了一下,立马开始讲课。 宝玉一边巩固自己的学识,一边把慈悲爱民的思想灌输给溪水里的百多个秀才,不疾不徐的说话声中,自己对经意的理解,竟然也不自觉的更上了一层楼。 【好个白南烟!】 宝玉在心底的深处惊叹一声。 他本以为琴艺只是陶冶情操,顶多让人心神平静,可是此时才发现,这种感觉,绝对是小看了君子六艺中的琴艺一项。 在白南烟的琴声中,宝玉似乎看到天下苍生,看见万里沃野,更是仿佛亲身走过了无数崎岖的山路,又踏过好些个千里的平原…… 【都说读书万卷,不如行路千里。白南烟的琴声虽然没有千里路的实际功效,但也有一两分之多了,其中对加深经意理解的效果,恐怕不比红袖添香差了多少。】 宝玉一边惊叹,心里又忍不住的发出苦笑。 本想找个由头把白南烟气了出去,这么一来,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今天就到这里了。” 正在琴声最高亢处,白南烟突然按住琴弦,得意的瞥了宝玉一眼。 “白大家,这正在高昂处,怎么突然停下了?” “白大家,就把曲子弹完吧。” “白大家……” 不管是赵贵宁等人,还是溪水里受苦的百多个秀才,全都忍不住开口央求。 可是白南烟对谁都不正着看上一眼,留给宝玉一个骄傲的背影,曼妙摆进了屋舍。 “这个臭丫头……” 听到高亢处一下折断,感觉不怎么好受。 宝玉也忍不住磨了磨牙,转身面对溪水里的秀才。 “别嚷了,接着讲课。” “讲什么课?你也只是个秀才,天天给我们叨叨叨叨的你烦不烦呐?” “我们都知道你想做什么,劝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们都要做法道文人,你改不了!” “哈哈王道的懦夫,王道的伪君子,怎么比得上法道文人心念坚定?比得上法道文人的铿锵傲骨?” “我们法道儒家,北天有长弓破城,西海有飞舟断月,你们王道儒家有谁,说啊,有谁值得我们敬佩的?” 百多个秀才哈哈大笑,不少人还把溪水泼了过来,要洒宝玉个满头满脸。 赵贵宁、王星德,还有乐阳两兄弟立马暴怒,纸上谈兵外加十几个大石头砸进去,立马让这些个秀才老实了。 可是虽然不再泼水,这些个秀才还是在破口怒骂。 “贾宝玉,你就不要枉费心思,我们不会屈服于你!” “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我们法道儒家有长弓破城,有飞舟断月,你们王道儒家和四大妖族有谁?有你贾宝玉吗?” “哈哈,他也能跟封号进士相提并论?” 狂笑声高荡天际,这些个冻得瑟瑟发抖的白衣秀才们,硬是吼出了文人风骨。 对待他们这种不屑的态度,宝玉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撩开了袍摆。 “你们说的对,王道儒家,有我贾宝玉就够了。” 宝玉淡然轻笑,蓦然拔剑在手。 一道雪亮的寒芒如同冷电破空,刹那扼住了足有百多个的秀才的喉咙。 剑锋如同龙首,焕转漂移,吞吐冷电; 剑身如野石,可经千年雨水冲刷,千年霜冷酷寒,千年烈日暴晒,仍然光亮如新,磐石无转; 而那握在宝玉手中的剑柄黑沉厚重,又有弧度圆润风流,仿佛一个君子,外圆内方。 “君子剑?” “不对,是万两级别的君子剑!” “千两君子剑锋寒如雪,万两君子剑坚韧成钢……这,这真的是万两级别的君子剑!” “天呐,剑冢瞎了眼了吗?还是这天下的法道正气,全都死绝了不成?贾宝玉…… 他这个卑鄙!无耻!下九流的东西,怎么能得到万两级别的君子剑?” 痛哭声连成一片,一刹那,秀才们好像被抽掉了身上的脊椎大骨,只想扑进冰冷的溪水里,把自己刺激醒来,或者,死在这冰冷的溪水里也好。 有部分秀才往脸上使劲扑打冰冷的溪水,然后再往宝玉这边看来。 看一眼,眨眨眼; 看两眼,噼里啪啦的给自己一连串的耳光。 “这不是梦,贾宝玉真的,真的得到了万两级别的君子剑!” “剑冢是不会错的,就算是破城进士陈长弓赠送给的,长弓前辈也是不会错的,难道是我们错了?” “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难道贾宝玉才是君子?而我们,都是误入歧途的小人?” 痛哭失声,悲愤若死,百多个秀才好像被塌掉的苍穹给砸在了脑袋上,连通文山的眸子都黯淡无光。 贾宝玉是谁? 不过是一个妖族出身的王道秀才罢了; 他们是谁? 是立志荡尽天下妖族,让大周绵延万世的法道文人! 这些秀才的心中无比骄傲,一直用俯视的神态看待用卑劣手段把他们抓来的贾宝玉,他们绝不屈服。 可是,君子剑的名声传承万年,陈长弓的美名,更是大周亿万百姓无人质疑。 他们的骄傲,他们的自豪,跟万两级别的君子剑比起来,又他么的算得了什么? “贾宝玉拥有了君子剑?他拥有了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呐!” 撕心裂肺的哭声连成一片。 宝玉只是拿出这把万两级别的君子剑,仿佛在一个刹那,就摧毁了溪水里百多个秀才的信念,以及坚持。 可是没过多久,宝玉就看见很多个秀才的眼里透出倔强, 贯穿身体的大椎,也慢慢的挺了个笔直。 【很好,很好啊,不愧是能进青庐山文院的秀才,不愧是整个大周最顶尖的天之骄子!】 眼看这些个秀才受到天崩地裂般的打击后,只是半盏茶的工夫就要回复过来,宝玉的心里特别欢喜。 大周有一百零八座文院, 得到这百多个秀才,就是得到了大周百分之一的未来! 别看只是百分之一,但是整个大周,又有多少万顷的土地?又有多少王侯将相? 眼眸扫过溪水里狼狈的百多个秀才,宝玉把中间最先露出坚毅神色的几人暗自记下,随后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屋舍的方向走去。 【时光纴远,暂且看着。】 【毕竟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个秀才文位罢了……】 宝玉回到屋舍,安心读书。 赵贵宁、王星德,以及乐阳两兄弟……十几个跟随宝玉的秀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压抑着胸口的鼓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美妙的气息。 特别是乐阳申,他盯着铁蛋和二狗子,又跳起来搂住乐阳吟的胳膊,蓦然狂笑起来。 “哈哈跟对人了!大把的好处呐!老子以前只想做举人是不是?跟了宝二爷后还想做进士是不是?狗/屁!老子以后要做学士!” 得咧,梦想又高了一截,乐阳申觉得整个人都高大上了。 翟明生看着乐阳申小人得志的样子,嘴巴咕哝了几下,低低的骂了句: “市井之徒!” 虽然这样骂了,翟明生的行动上,却是满脸堆笑的去贺喜乐阳申的‘壮志抱负’更上一层。 同时,翟明生打定主意—— 在宝玉陨落,或是离开大周之前,自己一定要保证安稳。 【没错,一定要安分守己,那可是,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呐…….】 翟明生感觉到了如同大山压顶般的恐怖, 身在大周,他很明白君子剑的涵义。 “君子剑……” “父亲的,佩剑……” 陈水驰泪流满面,突然向着宝玉的屋舍走去。 待到走进宝玉的屋舍,看见宝玉正在书桌上奋笔疾书,陈水驰的膝盖突然一软, 额头,也狠狠的嗑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剑魂加持 “水驰,叩谢宝二爷大恩。” “水驰,恳请宝二爷,归还父亲佩剑。” “那可是……父亲大人的数百年文名呐!” 陈水驰的恳求,真个让宝玉无奈。 要说是别的东西,给了就是给了,还回去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君子剑这种宝物,给了再还,那是打陈长弓的脸。 而且,是在天下人的面前,用尖锐的钉板,狠狠的夯在了陈长弓的脸上。 宝玉看见陈水驰哭得梨花带雨,后面环哥儿也跟了过来,一脸担忧,也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钱谋国!” 宝玉喊了声,就见钱谋国突兀出现,又突兀离去,连着陈水驰和贾环一起带走,没多说半点废话。 这方面钱谋国更懂,以钱谋国的身份,比他说的,也更有说服的力道。 … 顶尖秀才的心志,完全超出了宝玉的想象。 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哪怕以这些秀才的坚毅心志,在被万两级别的君子剑敲出来一个口子后,也经不起时间的捶打。 三个月后,第一个秀才踏上岸边。 这个秀才满身狼狈,皮肤被溪水泡得苍白,又被冻成了森冷的青紫,甫一上岸,好像判了死刑的犯人得了大赦,疯狂灌下了七八碗热汤。 身后传来一片怒骂,这个秀才也只是自顾自的灌着热汤,等灌完了,回头盯着曾经的同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不是愧疚,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特别平静的,问心无愧的表情。 “你们觉得我错?顾念昔日之情,我可以接着下去,陪你们一起受罪。” 这个秀才慢慢的踩进冰冷的溪水,随后却是仰天一叹,怅然道:“大周开国者,何许人也?如今得势者,何许人也?听了宝二爷那么久的讲课,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诸位,难道你们就不觉得,法道儒家对妖族的态度,太过以偏概全了吗?” 声音刚落,有人继续怒骂,也有人垂头思考。 这个秀才走到骂声最大的那个人旁边,微微弯下身子,好直视那个人的眼睛。 他靠得太近了,让怒骂的秀才有点不自在,但是这个怒骂的秀才,也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百里鸣轻声笑道。 … 宝玉还在屋舍内,推开窗子,含笑看着这一刻。 袭人凑趣问道:“爷,您好像挺看重这个百里鸣的,不过他第一个软下来,是不是心性不够?”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恰恰相反,这个百里鸣,是先前君子剑的事情里,最先恢复平静的那个人。” 果然,最优秀的,总是最懂得思考,也是第一个抛弃掉原有观念投靠他的人。 宝玉关上窗户,因为他已经明白,接下来,会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最优秀的已经投诚,那么次一点的,再次一点的,对他投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袭人,你去告诉赵贵宁,接下来让他处理这些个秀才的事情。” “那您呢?” “我要闭关。” 没错,宝玉是要闭关。 三个月来,宝玉又熔炼了九丈文山,如今他的文山高度,只剩下三十八丈,才气的浓度,也足够一连书写三篇至佳的诗词。 而三篇诗词,恰恰是剑魂加持的极限。 【当初罗长缨加持霸者剑魂的时候,不过瞬间就加持完毕,可惜我没她那种本事,三个月的磨练,也只是让书生意气剑魂听从我的使唤罢了。】 【可是,只是听从使唤完全不够,必须把剑魂加持在武器上,才能发挥真正的功效。】 宝玉想起书生意气剑魂出世时的张狂、壮烈,不由拔出君子剑,用手指轻抚剑锋。 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几丈高的坚硬山石切割而过宛如火烙黄油,已经是世上一等一的利器。 要是加持了书生意气之剑这等同样是世上一等一的剑魂,又会是何等威势? 宝玉的心里满怀期待,把君子剑回插入鞘,又掏出了身上最好的三张十扣纸。 当然,还有承载书生意气之剑的《三国演义》第三回首版。 《三国演义》的前四回,已经被老掌院和院士们誊抄了去,正在往死里研究。 而这首版原创,宝玉一直死捏在自己手中。 只见宝玉在纸张上轻轻一点,书生意气之剑两侧分开的剑柄,就从纸张上缓缓的冒了出来。 随后是幽紫色的剑体,以及…… 银白锋锐的剑刃! 宝玉已经看过很多遍,但是再看上一眼,还是仿佛看见一个暴怒的少年,剑光围绕周身狂舞,把千军击穿,上将削首,更能直破龙驾凤鸾。 而那无双的利刃,犹自是滴血不沾…… 只见书生意气之剑蓦然倒转,剑刃朝天。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路见不平,万物皆斩! 宝玉仿佛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铿锵间,单手握住剑柄。 以前触碰不到的剑柄,此时竟然宛如实物,让他牢牢的抓在掌心。 与此同时,一道幽幽的剑鸣,化作两行大字,狠狠的烙进了他的脑海。 剑为无名,师出有名! 意气之剑,可与天争! “哈哈哈好,好一个可与天争!今个把你加持在君子剑上,看你能不能真的让我……” 宝玉只觉得周身气血澎湃,从身体到精神,再从精神到灵魂,没有一处不妥帖,没有一处不亢奋。 宝玉大笑出声,眯着眼睛,牙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出来。 “只看你,能否,真的让我……可与天争!” 叮~~ 书生意气之剑颤出清鸣,而在此时,君子剑竟然自动出鞘,发出如同乐曲般的清脆颤鸣。 两者共同颤鸣,两者交相辉映。 只听一声颤鸣,宝剑剑魂蓦然相合; 两声颤鸣,合并的剑体之上,疯狂炸出无数紫色电光,宛如蛛网般炸碎了整个屋舍! 袭人、赵贵宁、乐阳申两兄弟……好些人惊恐大叫,连忙提起妖气正气,朝着宝玉的方向疯狂奔跑。 可是到了近前,又愕然停了下来。 只见冲破屋舍的紫色电光仿佛没了掣肘,漫天迸溅起来,而在这漫天的紫色雷电之中,宝玉好像从天而降的神祇,轻轻的执起火乌赤毫。 【书生意气之剑,君子之剑……】 宝玉暗自思拊,想着该要书写哪首诗词。 剑魂加持,最多可以加持三首诗词,但是并不是说加持上三首,就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了。 其实,三首诗词中,只要有一首能够被书生意气之剑或者君子剑接纳,加持就算成功。 可是如果诗词的水平不够,被两者全都拒绝掉,那就失去了一次机会。 同时失去的,还有成功加持后的两成威力。 损失太大,所以宝玉要仔细考量—— 到底,是要用何等诗词? “这是……剑魂加持?” “天啊,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已经是天地利器,再加持了剑魂,这个世上,难道就没人挡得住贾宝玉的攀升之路了吗?” 溪水里的百多个秀才惊叫起来,沮丧、哀叹。 而他们闹起来的骚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管是一心追随的赵贵宁、王星德,还是想着抱大腿的乐阳两兄弟,又或者心怀莫测的翟明生,全都死死的盯着宝玉,心里如同暴雨大浪来回翻腾,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剑魂加持,这第一首,到底是什么样的篇章?” 众人都抱着这个念头,闭紧嘴巴,压抑神态,不敢打扰了宝玉。 毕竟这加持剑魂,比普通的吟诗作词,更加需要思考。 而宝玉此时,也确实十分矛盾。 【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这一首,要用贾岛的《剑客》!】 贾岛是唐代著名的大诗人,其名作《剑客》更是传颂一千余年,直到二十一世纪,仍然脍炙人口的经典名作。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这首诗不过是首五言律诗,但是其精神,其大气,却有超脱五言,乃至于万言的绝大本事! 吴敬夫曾经评价过:遍读刺客列传,不如此二十字惊心动魄之声,谁云寂寥短韵哉! 【谁云寂寥短韵哉!】 想到这个评价,宝玉猛然落笔,想要将之书写出来。 可是突然间,宝玉的另一只手把执笔的手腕捏住,只差半分,墨迹就要落于纸张。 【不行!绝对不行! 虽然《剑客》的涵义胜过千言万语,虽然《剑客》也十分符合书生意气之剑,但是它到底是首五言律诗,只是首五言律诗!】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气冲斗牛 字数越多,蕴含的才气也就越多,就好像好诗比不过好词,而再好的词曲,也比不过策论一样。 要知道那诗词歌赋之上的策论,可是学士及以上才能使用呢。 宝玉心思如同疾电运转,疯狂的思索起来。 要说诗词的级别以及威力,跟字数的关系还不算太大,只要诗词足够好,哪怕蕴藏的才气不多,天地也自然会给汇聚补足。 可是,换成加持剑魂的话,其中就有更多的讲究。 宝玉已经准备好三首诗词,其中的第一首就是贾岛的《剑客》。 但是区区二十字的《剑客》,真的有点浪费诗词的级别,也要折损了加持剑魂后的宝剑威力。 【那么,从第二首开始?】 宝玉的脑子里刚转过这样的念头,脸色就不太好看。 不行,第二首已经是至高的诗词,第三首,更是气势磅礴,豪气可盖千年! 如果把这两首往前挪的话,尝到了这两首滋味的剑体剑魂,绝不可能接纳第三首篇章! 为今之计,只能在开始的这一首上下功夫。 【到底选哪个? 该死的,说剑的篇章何其之多,但是要有书生意气,又要气势磅礴的佳句,实在不算太多!】 宝玉瞪大眼睛,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有无数的字迹飞快滑现。 “怎么回事?紫色电光如此散落,马上就要暴走了,宝二爷怎么还不写诗?” 王星德心神大乱,扯着赵贵宁叫道。 可是,赵贵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加持剑魂的事情,他完全不懂。 长长的叹了口气,赵贵宁只能对左右打气说,相信宝二爷,同时搀扶了摇摇欲坠的袭人,又对袭人好生安慰了几句。 “哈哈,贾宝玉没有诗词了!”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贾宝玉的诗才名震京都城,原来也是个会江郎才尽的,这简直是……太好了!被他压着,我也难受!” “且听,且看,就算没有屈服于他,但是他真的像是一座大山,要有撑起王道儒家,碾压法道儒家的势头…… 我徐某人也不瞒着诸位,这许多日子过来,信念真的在动摇了,好在贾宝玉妄自尊大,竟然以秀才文位加持剑魂!他要受挫,我等的信念,也可再坚定一轮!” 溪水里的百多个秀才兴奋起来,不自觉的往岸边走,又瞪大眼睛,要看宝玉的热闹。 不,不是看热闹,而是要看他们自己的心志! 数月以来,贾宝玉的才学,贾宝玉的坚定,以及贾宝玉对法道儒家深入浅出的精细剖解,都让他们觉得心神剧震,觉得前途迷茫,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了。 除了百里鸣毅然放弃了原有的念头以外,他们的所有人,都是在苦苦支撑。 而如今,贾宝玉加持剑魂,竟然有没了诗篇,被剑魂反噬的迹象,不由让他们觉得—— 贾宝玉江郎才尽! 既然贾宝玉江郎才尽,那么他们,自然也不需要继续犹疑! “贾宝玉,你顶不住!” “贾宝玉,加持剑魂的诗篇岂是那么好作的?你没了诗词,我等又何须仰望你的背影?” “亲眼看到你被挫败,你又怎么乱了我等信念,又怎么有脸面,想要我等附庸在你的身后?” 百多个秀才的眼眸如同漫天繁星,被宝玉身边的紫色电光哧射得不断闪烁。 而此时,宝玉突然低头,往那前方数十丈处,岸边白花花的一片人影扫去清淡的视线。 很平淡的眼神,但是,上百个秀才和他对视,只觉得眼睛刺痛,忍不住低下了头。 “你们觉得我没诗词了?” 宝玉轻轻的笑着,剑体剑魂的两种气势炸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声音,都有一种十分诡魅的吸引力。 仿佛一个意气风发的书声,怒斥天下时,让天下愧然的气魄; 又好像一位翩翩君子,一言一行中,甚至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都能让世人心折。 被宝玉如此问话,百多个秀才只觉得自身无比渺小,似乎有一座大山,巍峨压在了肩膀上。 百多个秀才中,有人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也有那想要后退,突然站直了身体,倔强回望的耿直文人。 能够站住身体的,不多,只有寥寥的三五个。 而正是这三五个文人,目光与宝玉对视,咬紧牙关,从齿缝中,狠狠的哧出冷风。 “贾宝玉,你若是能作出加持书生意气之剑的诗词,我等就算归附于你,那又如何?” “贾宝玉,一个书生意气,一个万两君子,只要你能得到其中任何一个的认可,都能让我等心折。” “贾宝玉,不管是书生意气,还是万两君子,只要你能证明了自己,只要你能证明你拥有其中的随意一个,单是个人的人格魅力,我等就可以折服!” 三五个傲立众人之前的秀才,蓦然咬破食指指肚,随后竖起手指,把那沾血的手指,正对着高瀚的蓝空。 以骨作笔,以血代墨! 这是竖笔之礼! 笔毫是文房四宝中最重要的一个,代表着文人传承,其高,其大,其至关重要,甚至高出了整个儒家! 这些秀才的笔墨纸砚被乐阳兄弟收了走,竟然以指血代替,作出了此等十分庄重的礼节。 或者说…… 是逼迫宝玉,要和他们立下一个约定! 只见这几个秀才盯着宝玉,当看到宝玉擎起笔毫,同样把饱蘸浓墨的笔毫朝向天际的时候,他们四处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百里鸣的身上。 对此,百里鸣只是笑了笑,不发一语。 宝玉看见百里鸣如此做,也忍不住笑了。 这几个要和他订立约定的秀才,正是除了百里鸣之外,剩下的人中最优秀的几个。 自然的,这几个秀才最会思考,对加入法道儒家的信念,也是最为动摇。 而且动摇到了,要抓住这个机会,和他贾宝玉摊牌的程度! 宝玉点头笑道:“好,就依了你们,让百里鸣做个公证人。” “等等,我们还没说要是你作不出来怎么样呢!” “你们所思所想的,我当然明白,无外乎是放掉你们而已。” 宝玉蓦然下笔,泼墨挥毫中,畅快的笑声划破长空。 “不需要,你们一定会输,何必谈什么放走?” 只见宝玉笔走龙蛇,才气凝聚笔毫,刹那写出一首诗词。 是洪秀全的, 《吟剑诗》!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归地网,收藏奸宄(guǐ)落天罗。 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笔锋刚刚停下,十扣纸猛然烧成飞灰,四行漆黑的大字高悬空中,随后被剑魂剑体吸纳而进。 “接纳了!竟然直接接纳了,连半点犹豫的感觉都没有!” “该死的,我们败了!” “败了就败了,有此等诗篇出手,宝二爷的心气抱负,难道还不能让我等心折?” “是啊,气壮山河,意境壮阔,单是此等诗篇,已然击垮了我心底摇摇欲坠的壁垒……” 这几个秀才都是优秀的,做事也相当干脆。 既然立下约定,自然要牢牢遵守。他们走到百里鸣的身前,和别的秀才划开了阵营。 而此时,剩下的法道秀才们,全都神情呆滞,随后,大声的嚷嚷起来。 “不只是百里鸣,连他们都附庸贾宝玉了,我等要如何去做才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信念早已动摇,看见这首《吟剑诗》,那种动摇,就好像数百辆车马撞击心门,让我难以自持!” “呜呼哀哉,我等还能怎么去做? 这只是一首七言律诗,可是,仿佛写尽苍穹四海!写尽日月星辰!写尽我等心中抱负!而这……只是一首咏剑的诗词而已啊!” 众书生或是哀叹,或是咆哮,也有那神情激动指天骂地的,但是在这些个秀才之中,缓缓的,走出了三十几个人。 别的秀才看着他们走到百里鸣的身后,蓦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人开口怒骂。 也没有一个人,再回头看那冰冷的溪水一眼。 … 锋锐的剑气,直射苍天斗牛! 青庐山后山的悬崖处,老掌院正在捧卷揣摩《三国演义》的味道,除了罗长缨以外,剩下的五位院士也全都在场,都捧着手抄卷仔细研读。 “好啊,与以往文体大有不同,却又开阔极大视野!” “先别提文体,就说这文章的内容,只是前四回而已,就铺展出好大的一个格局,天下英雄豪杰辈出,这是要上演一场群雄逐鹿!” “我心痒痒得跟猫爪挠着一样,宝哥儿真的只写了前四回出来?老掌院,你没藏私吧?” 院士们议论纷纷,激动起来是什么都敢说,气得老掌院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闭嘴,你们只是心里痒痒,我现在手都痒了,只想把《三国演义》续写下去。 该死的,这文章要是全篇,不,哪怕只出来一半,也肯定能流传后世,做那传世的至高篇章!” “老掌院……” “老掌院,你应该,一定,肯定是在说笑吧?” “别污了宝哥儿的原著,也别污了我等的眼睛……” 院士们阴测测的眯起眼睛,连老掌院的弟子风飞沉,也忍不住磨了磨牙。 文人最忌抄袭、模仿,以及盗用,老掌院这是犯了忌讳。 当然,更重要的是,你他么的别把大家的想法都说出来啊,不好看…… 老掌院何等精明,直接揣摩透了几个院士的心思,张嘴欲骂,可是恰在此时,一道华贵紫色的锋锐剑气,径直戳破了蔚蓝的高空。 “这是……剑魂加持!” “书生意气之剑,万两君子之剑……” “两种至高的宝物相互加持,又会是……” 话音还没落全,耸出崖壁的平台之上, 蓦然, 空无一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长辈有言 一柄剑,绽放堇紫毫光。 锐利剑锋,半截插入宝玉的额头之上。 奇怪的是,明明有半截剑锋插进了脑袋,宝玉却好像十分享受…… 只见宝玉微微眯着眼睛,只觉得浑身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内观文山,发现半截剑锋高悬天际,硬是把淡蓝色的文火都给压成了扑朔迷离。 【这加持后的宝剑,竟然能压制淡蓝色文火!】 宝玉惊喜莫名,毕竟这许多时日,举人级别的文火坑他不浅。 以前他能够在文火熔炼文山之前明白经意,那是多少个彻夜苦读的结果,而且还有红袖添香,让他加快了理解速度。 可是最近几个月,理解经意的速度一慢,直接消磨了他一半的睡觉时间。 不堪折磨,真个是不堪折磨呢…… 想及此处,宝玉哈哈大笑。 而当他睁眼看见百多个秀才的表现,更是满意点头。 如果说宝剑是自身实力,那么,这些个秀才,就是自身势力。 别看这百多个秀才实力低微,但等都成了举人,以他们青庐山文院的出身,以及出类拔萃的天资禀赋,起码也要补上一个七品知县的位置。 七品知县,听起来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 但是,细数整个大周百郡三千城,其中又有多少个知县? 【金陵城是极大的城池,也不过统辖六十三个县衙罢了,要是让他们都补了七品知县的缺,单论影响范围而言,我的势力直接超过了国公府!】 宝玉抿着嘴唇,眼眸明暗不定。 “好个宝哥儿!” 突然,宝玉听见一声感叹。 抬头看去,只见老掌院和五个院士缓缓落下,而在更高的天际处,罗长缨对他微微一笑,随后消失不见。 老掌院也抬头瞅了一眼,低声笑了一次,就闭目感受残留的诗词韵味。 只是半个呼吸,一张滑嫩宛如婴儿皮肤的脸,猛然疯狂的抖动起来。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归地网,收藏奸宄落天罗。 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好!好一个《吟剑诗》!虽然其中才学不显,却以气魄胜人!用来加持剑魂,果然是最好不过!” 老掌院落下地面,眼眸扫过已然泾渭分明的两方秀才,眼底的惊愕,就更加掩饰不住。 【这宝哥儿,真的要收服了所有的秀才了?】 以老掌院的精明,一眼就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以百里鸣为首的一群人,对宝玉流露着恭敬,显然已经被宝玉收服; 而那站在溪水岸边的秀才们,看他们的言行举止,也不像以往的那般坚定。 【好个贾宝玉,好个贾宝玉呐……】 老掌院心里感叹了两声,和五个院士交换了眼神,又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中立文人,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清净文人,贾宝玉要釜底抽薪,要掀了法道儒家的根子,那就随他去。 但是,以贾宝玉的秀才文位,还没资格影响他们。 老掌院瞬间想了太多东西,也作出了静观其变的决定,可是冷不丁的,老掌院又想起了《三国演义》。 【宝哥儿的好东西也太多了,君子剑是,书生意气剑魂是,《三国演义》,也是……】 老掌院突然发现,贾宝玉此人透出的才学、宝光,已然到了他无法隐藏,也无法按捺住的程度去了。 君子剑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是天下文人垂涎的宝物,但是君子剑所代表的涵义,就让此物注定是只能垂涎,不能夺取; 书生意气剑魂也是一样,份属剑魂之列,没人敢捋剑冢的虎须。 可是《三国演义》…… 老掌院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宝剑的气冲斗牛一出,定然有无数目光注视到这里,《三国演义》此等文章,他是再也私藏不住。 哪怕他和院士们订下承诺,谁都不许往外吐出半个字眼,也无法挡住整个大周无数大能的眼睛。 【中立文人,我只是个清净文人……】 老掌院长吁一口浊气,对宝玉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 “宝哥儿,你这是第几次加持剑魂了?” “第一次。” “第一次!” 老掌院刚扯起来的笑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干涩笑道:“好好好,不愧是绝世诗才宝哥儿,这剑魂和君子剑的嘴巴可都刁钻得狠呢,你却第一次加持就能成功。” 老掌院对宝玉赞不绝口,想上前一步,却被紫色电光打了一下,袖口有点焦黑。 “够了,宝哥儿,还不把君子剑收进文山?这紫色电光等得久了,可是会伤人呢。” 宝玉诧异问道:“可是,还没完呢,还有两次加持的机会。” 此话一出,老掌院一蹦三尺高,五位院士也瞪大了眼珠子,呃呃呃的说不出话。 “什么?你还要继续加持?” 老掌院气得浑身发抖。 “好个贾宝玉,你可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剑魂加持一次比一次难,你要是想加持第二首诗词,这第二首,就一定要比第一首好才行!” “《吟剑诗》的气魄如此宏大,甚至宏大到了有了心怀谋反之意的嫌疑,你要是再写更宏大的…… 咳咳,老夫失言,这更好的,你绝对写不出来!” 老掌院把话说得太过绝对,甚至让人感觉丢掉了文人风范,可是院士们揣摩了一下,却都轻轻点头。 《吟剑诗》虽说不显才学,但是总体气魄宏大,要是不被剑体剑魂吞噬,就算以秀才文位书写出来,起码也得是个煊赫中顶级的篇章。 宝玉还想写出来更好的,这怎么可能? 万长天高声劝道:“宝哥儿,既然加持成功就停下吧,见好就收。这第二次加持要是失败,可是会乱了剑魂和剑体的磨合,起码让你三五年都无法动用君子剑。 这其中……影响太大,你还是好生斟酌。” 袭人、赵贵宁等人也紧张起来,赵贵宁张嘴想要附和劝说,可是这时候,袭人突然抬起了手,让得身后的秀才们,全都安静了下去。 “看咱们爷的,咱们爷既然做了决定,就一定有爷的道理。” 袭人最是信任宝玉,哪怕在具有学士文位的老掌院,以及五位院士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仍然挡住了秀才们的附和之声。 而此时,宝玉的心也提到了喉咙眼。 不是因为作不出更好的,而是担心才气不够,书写不出来更好的篇章。 【还是有点贪心了,虽说仔细挑选了《吟剑诗》,从诗词的寓意、级别,以及才气的消耗都考虑到了,但还是没想到,《吟剑诗》竟然耗费了我的一成三分才气。】 【还剩下八成七分的才气,加上拖延时间恢复的些许,应该,也只是应该,能把那两首诗词写出来吧?】 宝玉不太肯定,甚至想过用别的诗词替换。 但是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使用那两首,哪怕以他区区秀才文位书写,仍然绝对起码是十城顶级的篇章。 “还请老掌院,诸位前辈放心,宝玉的心中已有腹稿。” 宝玉淡笑了一句,谢过老掌院等人的善意劝告。 他是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但是听在老掌院和院士们的耳朵里,滋味就不一样了。 万长天失望的摇了摇头,单手背负,看向了遥远的天际边缘。 一缕细小的神念,也悄悄传在了虚空之中。 “宝哥儿太过顺利了,以至于心高气傲,还想写更好的诗词。” 风飞沉的神念紧跟而出,“是啊,这片《吟剑诗》气势恢宏,甚至恢弘到了有谋反的嫌疑。好在宝哥儿是开国公府上的嫡子,这才能避免陛下的怀疑,才能避免世人的猜疑。要是个普通出身的,单单这首诗词,就要被法道文人揪住不放,定要灭杀于他。” “呵呵,他要不是开国公府的嫡子,法道文人也不会针对他呢。这点我觉得宝哥儿考虑的不错,肯定想到了咱们大周,向来不以诗词定罪。” “但那是不过界的,宝哥儿要是写出更加露骨的诗词,就不一定能逃脱干系。” “他不是还要写吗?想写更好的,不从更加恢弘露骨上写,又怎么写?” 院士们的神念缠成一团,有的感叹,有的不屑。 可是此时,老掌院强大的神念把他们一扫而空,而且老掌院的脸色,真的特别难看。 “说什么有的没的?更好的诗词?哼哼,老夫都没想到比这个更好的诗词呐!” 实话,大实话! 院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个人都跟木桩子似的,全都傻了眼睛。 没错啊,这首《吟剑诗》真是太好,宝哥儿他,真的还有更好的诗词? “不可能!” 院士们吓得直接失态,异口同声的吼了出来。 “这不可能啊,真的不可能有更好的。宝哥儿,《吟剑诗》要是由我等写出来,甚至可能达到才高过丈,你怎么可能还有更好的?” 为了掩饰失态,万长天再次重申道:“真的不可能,要是有那样好的诗词,岂不是你写出来了,起码也得是十城共举级别里的顶级篇章?” 风飞沉跟着附和道:“是啊,你还没出过十城篇章,积累不够,没能耐一下子写出这么好的。要是在你手里能够十城共举,在我们手里,岂不是可以名扬四海?” “名扬四海的篇章,百年都难得一见。” 老掌院和院士们继续劝说,可是这个时候,宝玉叹了口气,轻轻下笔。 他们担心的是宝玉不够本事,可是宝玉自己担心的,却是才气不足,无法把两首诗词都落于纸面呢。 可是…… 人家都是好心好意,他总不能驳斥人家。 为今之计,只能用事实说话。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世篇章 【先写一首,要是才气不足,就再作考量吧。】 宝玉一边落下笔毫,一边忍不住的,第二次叹了口气。 只见宝玉挑起一张上好的十扣纸,让十扣纸在胸前悬浮,而他自己站如老松,赤红的笔锋夹着龙舞墨迹,沙沙的书写而下。 “他真的下笔了!” “唉,好好的宝贝,竟然要折损了威力……” 对宝玉的这次下笔,除了袭人外,没有一个人看好。 老掌院和院士们甚至想挪开视线,不想看到万两的君子剑,还有书生意气这等强悍的剑魂受到损伤。 可是不自觉的,他们又把视线盯了上去,好奇宝玉到底会写出个什么样的篇章出来。 只见宝玉泼墨挥毫,刚劲的字体,在纸张上飞快烙印。 其字体线条瘦硬,有追魏碑斩钉截铁势。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好一个谁能书阁下!真个是……哪个能写?哪个能书?唯有……贾宝玉!” 老掌院蓦然吼叫起来,只觉得满腔热血,要从胸膛里哐当炸开! 万长天瞪眼呻吟道:“我以为他写不出,我以为他写不出……错了!大错特错!宝哥儿怎么会是写不出?而是写的太好,当真吓了我一个大跳!” “可怕,太可怕了!此等诗词,怎么会出自一介秀才之手?” 风飞流几乎是哽咽着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表面说的剑客,其实是说的书生意气,是说的荡尽天下不平! 天呐,此等诗词,就算等我耄耋已老,我也没信心写出与此等诗词比肩的词句!” 院士们还能说话,还能惊呼出声。 而那些秀才,不管是在哪方阵营的,全都面无血色。只觉得自己曾经的骄傲,对远超同辈的天赋的自豪,全都如此的可笑! 跟宝二爷相比,跟宝二爷的这首长五言相比——自己苦思一生,可能写出此等诗句? … 对众人的反应,宝玉早就有所预料。 这可是李太白的名作! 谪仙人李太白,青莲居士李太白,那可是被称为诗仙的存在! 其风格豪迈之奔放,清新之飘逸,想象之丰富,意境之奇妙,曾经让宝玉崇拜有加,让他上辈子的孩提时代,只想仗剑东游去,做个浪荡侠客! 甚至在二十一世纪武侠风的风靡,其最初始的情怀,就是建立在李太白的诗篇之上! 而《侠客行》,更是李太白豪迈奔放中的代表之作! 影响深远,代代流传…… 叮~~ 猛然一声清鸣。 只见书生意气剑魂竟然脱离了君子剑的剑体,不等十扣纸燃烧,就射出一道紫色电光,硬是打碎了十扣纸。 这着急的动作,也让《侠客行》的力量,直接显化了出来。 高空浮显出巨大的字体,不等众人看清楚,书生意气剑魂就穿行而过,想要吞噬掉整首诗篇。 迫不及待的举动,顿时引起了连绵惊呼。 “天啊,剑魂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像是个贪嘴的孩子!” “此等佳作,别说是书生意气剑魂,就算是我,他么的都想啃上一口!” 也顾不上是秀才,还是院士,亦或是老掌院爆了粗口,谁也不会介意,谁也不会怪罪。 看到此等连剑魂都按捺不住的佳作,能控制住的才他么的不是文人! 老掌院的眼睛泽泽发光,与众人相比他经历的事情最多,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时的老掌院,只想知道吞噬了此等佳作的剑魂,到底有何等威力? 他只想知道,能够书写此等篇章的贾宝玉,到底会走到…… 何等地步! 【《侠客行》,这首诗篇叫作《侠客行》吗?表面书写的侠客,其实何尝不是书写的书生意气?书写的愿为天下争? 怪不得剑魂按捺不住,这妥妥的,是应对书生意气剑魂量身打造而成的篇章!】 【贾宝玉,好个贾宝玉啊……此等诗才,国公府怎能容得下你?将来的天子脚下,那恢弘的殿堂,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老掌院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指尖在袖口弹动,弹出一律微不可见的流光,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他还在思量,考虑, 可是这时候,天地之间,陡然出现一名手持利剑的男子。 这名男子身高十丈有余,穿着打扮十分不羁,可以说是不修边幅,但是那简单扎起的发髻随风飘荡,让他的整个人,顿时显了一股子潇洒的味道出来。 “天地异象?” 老掌院目瞪口呆,喉结涌起来的粘液,差点把他呛得背过气去。 “苍天呐,书生意气剑魂是何等宝物,竟然没能一口吞噬掉《侠客行》的全部力量?” “不,不对!竟然一点都没有吞噬掉!这《侠客行》篇章,竟然完全抵御了剑魂对它天生压制的吞噬之力!” 老掌院噌噌倒退了几步,扶住一块巨大的山石,这才稳住了身子。 他骇然盯向宝玉,只想问宝玉一声—— 这连剑魂都能抵御的篇章,到底是何等级别? 十城共举? 名扬四海? 还是那浩瀚大周从未有过的……经典传世篇章? 【不会的,以宝玉的才气数量,怕是名扬四海的都写不出来,不过其中也有他文位太低的关系…… 罢了,不管,十扣纸已然损毁,谁也看不见天地给诗篇标榜的才气灵泉了。】 老掌院觉得无比失落,连忙看向天地异象,生怕漏过了这个,连他都没有见过的景象。 只见书生意气剑魂来回穿梭了几次,硬是没能吞噬到半分力量,剑尖就朝向宝玉,发出委屈的颤鸣。 而此时,那天地异象幻化的身影,突然拍了拍腰间。 叮~ 书生意气剑魂发出兴奋的颤鸣,一下扎进了天地异象腰间空荡的剑鞘。 只听高空一声爽朗的长笑,天地异象蓦然化作一个漆黑的点,好像组成字体的所有墨迹,一股脑的涌进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只是瞬间,空中就只剩下了书生意气剑魂,发出好像打着饱嗝的声音。 院士、秀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其所以然。 可是老掌院懂得其中的意思,吓着了,傻了眼,要不是扶着山石,怕是要一头栽倒在地下。 啪! 老掌院一巴掌摁在了自己的嘴巴上,好悬没有失态,以至于惊声尖叫出来。 【这这这……向来只有剑魂吞噬加持诗篇的,哪有剑魂服软,甘愿做天地异象的佩剑才能吞噬诗篇?这,妥妥的不成个道理!】 老掌院仿佛看见老虎向兔子磕头,脸面尊严都不要了,兔子才肯让老虎吃掉一样。 整个世界的道理,都在这里倒了个个儿。 违背常理,完全违背常理呐! 老掌院的眼珠子,突突突的,直想往外面跳。 … 一片寂静,老掌院看着书生意气剑魂带着君子剑,往宝玉的额头深入几尺,木木的说不出话。 “老掌院,刚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飞沉是老掌院的弟子,仗着关系好,凑过去咬耳朵。 “呃?怎么回事?哦,老夫也不知道。” 老掌院睁着眼说了瞎话,那边朝向宝玉,脸上就露出期待的笑容出来。 “宝哥儿,你刚才说后两首都有腹稿?快开始吧,老夫想看看第三首是个什么模样呢。” “腹稿?啊?我说过?” 宝玉摇头道:“我只是说第二首有腹稿呀,您老听错了。” “没听错!” 老掌院开始咬牙。 院士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出来证明道:“老掌院没听错,宝哥儿,你刚才可是说了,后两首都有腹稿。” “是啊,这……” 声音戛然而止。 以院士们的机敏,早就该明白过来,只是被《侠客行》刺激到了,脑子有点傻。 可这几句话出口,还是让他们回过神来。 “不对!” 风飞流惊声叫道:“你刚才说后两首都有腹稿!这第二首已经如此厉害了,第三首又是什么?” “对啊,宝哥儿,快点加持第三首诗篇!这才能达到最大的威力!” “快点快点!” 风度? 不要了! 长辈风范? 那是什么东西? 跟有可能比《侠客行》更好的篇章相比,以上的这些,全他么的都是看不上眼的渣渣! 老掌院和院士们冲到最近,就差冲进紫色电光的笼罩范围了,眼巴巴的盯着宝玉。 可是面对他们期盼的眼神,宝玉只能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随即,对着君子剑的剑柄一拍,让得已经加持完毕的君子剑,直接射进了自己的文山之中。 “抱歉,真的没有第三首的腹稿,再说了,我的才气,也不够写别的诗词了。” 蛛网状的紫色电光消泯而去,宝玉顺着破损的屋舍台阶走下来,对老掌院等人拱手笑道:“诸位长辈驾临鄙所,宝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帝王之风 恕罪? 恕罪你个大头鬼! 老掌院恨不得一巴掌把宝玉抽在地上,然后踩上十万只脚。 久经风雨的老掌院立马看透了宝玉的小心思,别说老掌院,就连五个院士,也都把宝玉摸了个通透。 什么我们听错了? 什么没有第三首的腹稿了? 往实话里说,最后那句话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真正的原因,就是你贾宝玉的才气已经消耗一空! 而没有腹稿的话语,只是一种托词罢了…... 几经试探,宝玉就是咬紧牙关,就是没有腹稿,老掌院等人没有办法,只能告辞离去。 带着清淡笑容,宝玉看着老掌院等人腾空而去的背影,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的希冀之色。 像鸟儿一样的自由飞翔啊,他也想要…… 【快了,不需要多久……如今有君子剑压制文火,就能按部就班的熔炼文山。成就举人文位,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想到举人就可以出口成章,借助诗词的力量飞行,宝玉的心情就特别愉快。 他招呼着秀才们上前,挨边吩咐了,让所有人今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宴。 哗啦啦~ 这时候,远处传来水花迸溅的声音,宝玉转头一看,看见十几个秀才趟进了溪水,不时还有人回头,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他。 翟明生凑过来道:“爷,那些个都是冥顽不灵的。” 宝玉点了点头,拍了拍翟明生的肩膀,只是轻轻的拍了两下,翟明生就矮了两截,膝盖都觉得发软。 “嗨!你怕什么呢?我又不能吃了你。” 宝玉笑了翟明生一句,让翟明生把溪水里的秀才也喊过来,一起参加夜宴。 百多个法道秀才里,最优秀的已经进了瓮中,剩下的十几个虽说也是不错,但已经不是必要了。 宝玉是这样想的,可是夜宴结束,竟然只有三个秀才选择离开,剩下的人,全都愿意附进他的班底。 “爷,走掉的三个,要不要......” 翟明生摸到宝玉的身边,悄悄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这是表忠心的,想做杀人的刀,对这种不靠谱的询问,宝玉只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随他们去吧。” 声音很淡。 湿润的山风,席卷来一阵野花的清香。 初春过后,细密的春雨更是连绵不断,把个高耸的青山给浇灌了,噗噗的,拔出了美丽七彩的颜色。 宝玉清晨醒来,在袭人的伺候下洗刷,顺着窗户看去,没看见几个以前比他早起的秀才。这看见的几个,也都迷糊着,比以前少了很多精气神儿。 “咦?今个怎么了,都没精打采的。” 宝玉问了一句,袭人就噗嗤笑出了声。 “爷,还不是您造的孽呀。他们整晚都在说您的第三首诗词的事情呢。” 宝玉有点好笑的摇了摇头,接过袭人递来的帕子擦了脸,突然发现——袭人也顶着两个黑眼圈儿。 “怎么,你也好奇?” 宝玉含笑问道。 “可不是好奇呢,不过爷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管别人怎么说来着。” “有。” “啊?”袭人惊叫了一声。 宝玉摸摸袭人的脑袋,发现自己比袭人长得高了,又加了点力道揉了两下。 “有第三首,就是写不出来。” 宝玉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感觉到君子剑还是懒散的状态,无奈笑道:“《侠客行》把剑魂给撑着了,那时候我就明白,第三首诗词写不出来。 一来是我的才气耗尽,二来是剑魂传来了一种感觉,说它和君子剑都吃不下了。” 听到这里,袭人心疼的直跳脚,连忙问道:“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剑魂加持?” 宝玉摇了摇头,笑吟吟的看着袭人。 “爷,您就说嘛。” “好啦,没事的,说起来,倒是我占了个便宜。” 对待别人,宝玉铁定把秘密藏在心里,但是对待袭人,他不需要隐瞒什么。 宝玉一边收拾着笔墨纸砚,一边解释道:“既然把剑魂吃撑了,第三次加持的机会自然还有,不过那要等爷成就了举人文位之后,才有本事书写出来。” 说到这里,宝玉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后怕。 他知道《侠客行》的级别很高,起码得是十城共举里的顶尖篇章,但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侠客行》。 以他如今的才气数量、质量,可以连续书写五篇上好的篇章,但是《侠客行》竟然耗尽了他剩下的所有才气,甚至抽走了他的好些气血,用来弥补亏空。 想起气血从身体内部抽离的虚弱感觉,宝玉的手掌就哆嗦了一下,碰到了些许墨迹。 “爷,您弄脏手了。”袭人连忙拿了丝巾擦拭。 宝玉任由袭人伺候着,脑子里,却在想那第三首篇章。 老掌院和院士们想的没错,他有第三首的腹稿,而且这第三首,比《侠客行》还要强悍许多。 《侠客行》是李太白的名篇没错,李太白,也是以豪气著称的诗仙,但是跟那一位相比,跟那一位的诗词相比,李太白就小了太多的格局。 在宝玉的设想下,第一首只是添头,用来加持一次剑魂; 第二首是进一步增加君子剑的威力,让剑魂满意, 但是这第二首,也不过是给最后一首文章作为铺垫而已。 没错,就是铺垫。 跟第三首相比,《侠客行》当作铺垫,绝对不亏! 可是宝玉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作为铺垫的《侠客行》,竟然把剑魂给吃撑了。 更是没有想到,只是铺垫而已,就消耗了他剩下的全部才气,还吞噬了他的气血! 【《侠客行》都如此厉害,那么那一首,到底要消耗我多少才气?成为举人之后,真的能书写出来吗?】 宝玉不由暗暗的问自己,因为那第三首篇章,不管是格局、豪气,乃至于包容天下的气魄,都比《侠客行》强了太多。 【不急,剑魂给了我第三次加持的机会,我还有大把的时间……】 宝玉轻轻一笑,开始闭门读书。 在君子剑的压制下,一缕淡蓝色的文火转为炽白,慢慢的流进了他体内的阴属性经脉。 力量,逐渐在体内涌现…... … 中都城内,堂皇华贵的殿堂。 接连十九声钟鼓齐鸣后,百官退朝,伺候的宫女也被撵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满头白发的内监官,候在天子的身后。 只见天子精神矍铄,虽然也是是白发苍苍,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却好像囊括了日月星辰,其中满是沟壑。 “陛下,该吃仙丹了。” 老内监官递过一个黄金打造的精致香盒,盒盖是开着的,露出满是朱红色华美光芒的一颗丹丸。 “仙丹?” 当朝天子水英光捏起丹丸,摇头笑道:“这可不是仙丹,而是催命的毒药。不过还好,有了它,总归不会让我临死的几年,脑子糊涂。” 水英光把‘仙丹’放进嘴里,甄公公就奉上琼浆玉液,让他顺着服送。 等到服送完毕,水英光的眼眸就越发闪亮,精神竟然在矍铄中,更加额外好了几分。 “有什么消息传来?” “回禀陛下,是青庐山的老掌院,送来一种新的文体,还有一篇诗词。” 甄公公奉上了一叠十扣纸,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只有四个大字: 三国演义。 而单独呈上的一张,书写着一篇诗词。 “手持三尺定山河……” 水英光拿起诗词,轻轻吟哦。 只是吟哦下去, 声音, 突兀的, 就是猛然高亢起来。 ...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秀才封官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归地网,收藏奸宄落天罗。 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一口气把正片诗词吟哦完毕,水英光蓦然站起。 一代帝王站直身躯,身高两米有余,哪怕甄公公常年伺候水英光,仍然被骇得倒退数步,扶住了龙栾才能站稳。 【多久了?这是有多久了?自从陛下病重,何曾露出过此等风范?】 甄公公低眉顺目,把《吟剑诗》著作人的名字‘贾宝玉’,深深的烙刻在了脑海。 随后,甄公公往前走了两步,在水英光的身后站住了身子。 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 这个时候,水英光不需要任何人的附和凑趣。 只见水英光把《吟剑诗》高声朗诵了几次,又低声揣摩了半晌,眼眸两旁密密麻麻的鱼尾纹,逐渐撑了起来,成了光滑的一片。 而水英光吞服丹丸后本就无比精神的眸子,蓦然炸放犀利寒芒。 “好气魄!真是个好气魄!这是在说朕!” 水英光转过身躯,盯着象征九五之尊的巨大龙座,拗然叹道:“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想当年朕初登大宝,勤奋爱民,不正是想着四方中外都来接受教化?不正是想让百族一统? 可惜呐,这到了大限的日子,别说收服四方,就算大周的国土,也没能真个给拾掇利落了。” 甄公公不着痕迹的搀扶过去,轻声道:“陛下,现在有机会了,青埂峰闭关,咱们能集合力量,把个其它三方的妖族对付一下。” “谈何容易啊……” 水英光情绪激动了一轮,忍不住胸口一阵哆嗦,嘴唇颤抖了一次。 而随着这次颤抖,嘴角的边缘,慢慢沁出了一丝殷红的血。 水英光在甄公公的搀扶下坐回龙椅,半边身子靠着,虚弱笑道:“西方赢鱼一族,东方天狗一族,还有北方地狼一族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我只有几年时间,够吗?” “以您的雄才大略,够了。” 甄公公给水英光捋着胸口,一股子淡淡的青光缠绕在手指之间,逐渐捋顺了水英光的气息。 “陛下,如今白狐娘娘宣布封山,这整个大周就剩下您一个根子骨了,只要您想做,天下莫敢不从,自然能收服一方妖族呢。” 闻言,水英光眯起了眼睛,仔细沉思。 过儿一会,肯定道:“是够了,但是……” 水英光抬起手,拍了拍胸口的青光手掌,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朕,想朕有生之年做到当初梦想中的一条,哪怕一条也好。但是呢,静安,朕不能穷兵黩武,朕要给水勿语或者水溶,留下一个安稳的摊子。” “陛下英明。” 甄静安不着痕迹的侧开了一步,让自己离开了水英光的视线。 只见水英光的脸色阴晴不定,许久后,突然大笑起来。 “穷兵黩武肯定不行,但是安插个棋子,留下些让皇子们揣摩的训示,总归是够的。” 说到这里,水英光敲了敲誊写了《吟剑诗》的纸张,问道:“《吟剑诗》原作者的是何许人,文位如何,是不是可堪大用?” “回禀陛下,《吟剑诗》的作者是贾宝玉,荣国府嫡子,与三殿下也有些香火情面。” 甄公公回道:“贾宝玉今年一十二岁有余,开山百丈,秀才文位,同时诗才过人。此子曾经算计了去年的三甲举人贾雨村、前年的三甲举人钱谋学,以及其他的六名四胆以上的在野举人,博取了为国为民的大好文名。 另外,贾宝玉写下‘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对联骂了满城文人,之后一副‘三省吾身’的横批,更是堵住了满城文人的嘴。” 水英光的问话十分简单,但是甄公公的回答,竟然囊括了宝玉做的许多事迹。 更可怕的是,只见甄公公抬起手掌,一个厚重的卷轴,就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随后双膝跪倒,把卷轴拖在两手的掌心,高举过了头顶。 “陛下,这是贾宝玉的生平卷轴,包括近些时日的万两君子剑,以及《无题》诗篇,都在其中有言。” “万两剑的事情我已知晓,这《无题》诗篇又是哪个事情?” 水英光拿起卷轴,仔仔细细的观看。ww w.t xt80.co m 这一看,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甄公公掐着时辰,等过了半盏茶,那是连时辰都不估算了,而是把‘贾宝玉’的名字,在心底往更深的地方烙刻了一层。 【当朝陛下雄才大略,也曾关注过不少出类拔萃的新晋之才,但是每次观看,最多也只是半盏茶的时间。这贾宝玉,竟然能让陛下揣摩半个时辰……】 甄公公的心里,已然有数。 许久后,水英光畅快大笑,拿起龙笔在御案上写下一封诏令,又用半方玉玺,连着小儿拳头大的私刻小印,都在诏令上盖了一轮。 拿起诏令端详了一阵,水英光躺在了龙椅上,要瞌睡。 “一式五份,送出去吧。” “老奴明白。” 甄公公用两种印章加盖了四份,连着原有的,一起捧出了金殿。 … “什么?竟然是封官!” 皇宫偏殿的小阁里,有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甄公公叹了口气,眼睛在自己的两个义子身上扫了一轮,就是微微摇头。 在甄公公的身前跪着两人,都是年轻的,样貌俊秀带着阴气,眼眸却很灵动,都透着精明的味道。 此时左边的甄不言捧着明黄色诏书,有点不安稳的扭着身子,又看看甄公公的脸色,笑嘻嘻的凑过来。 “干爹,陛下竟然给个毛头小子封官呢,您叫我们来是不是有计较了?是想…… 大皇子?” 甄公公撇了撇茶盏的杯盖,笑着抿了一口,问道:“你小子真是机灵,不过干嘛提起大皇子呢?” “这……” 甄不言猛的一咬牙,冷声道:“咱们大周从来没有十二岁封官的事情,更没有给秀才封官的事情! 干爹,要知道正七品以下的官员,向来都是妖族把持,这都是惯例了,而正七品及以上的官员,多是儒家文人……陛下给个贾宝玉,哦,就是这个十二岁的秀才封官,还是从七品的蛮夷副,这不是病重加年老变糊涂了,又是个什么道理?” “干爹,咱们还是早作打算,赶紧投靠大皇子去啊!” 对义子的劝告,甄公公只是慢慢的喝着茶,等一盏茶喝完了,这才轻声道:“先把这个放下,我是想问问你们,这个从七品的‘蛮夷副’,到底是何许道理?” 闻言,甄不言有点失望的退回去, 而一直跪在地上的甄不语,赶紧皱眉思索。 蛮夷副,这可不是个好做的官当。 顾名思义,蛮夷副就是掌管附庸蛮夷的副长官,那些蛮夷处在大周和妖族的中间,茹毛饮血,端端的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蛮夷副虽然管理的是附庸的蛮夷,但是这附庸的蛮夷,有时候会投靠野生的蛮夷族群,有时候甚至会投靠大周以外的妖族,同样是不靠谱的墙头草。 可是不管投靠的哪一方,蛮夷副的脑袋,都是最好的见面礼。 以至于,大周的蛮夷副,九成都死在了任职期间! 甄不语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道:“义父,要是给贾宝玉的是蛮夷正,那就妥当当的是陛下想提拔贾宝玉了,但是蛮夷副,原谅孩儿不敢猜测开口。” “哦?说说看,没关系的。” 甄公公突然直起腰肢,差点从大椅上坐起来。 但是即便如此,甄不语仍然使劲摇头。 “猜测不清,所以孩儿还是不敢说。义父给孩儿们取名不言、不语,自然是让孩儿们没能揣度清楚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沉默。” 声音刚落,甄不语的手上就多了四份诏书。 甄公公把甄不言手里的那份也拿回来,一起丢了过去。 “一式五份?” 甄不语翻看了一下,见是一样的,惊愕抬头。 按理说,封官的诏书只需要一份啊,给谁封的官,那就递过去也就罢了,一式五份,这可是从没听说过的事情。 甄公公摸了摸甄不语的发髻,笑道:“莫管,莫问,每份诏书递给谁,为父在上面都写了清楚,你只管照办就是。” “孩儿遵命。” 甄不语静静的捧着诏书,静静的去了传诏府,他好像没有一点好奇心,完全不在乎要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 哪怕五份诏书中,没有一份是给贾宝玉的,他都没有好奇的念想…… 甄不言盯着甄不语离开的背影,突然焦急道:“义父,陛下的心思孩儿不敢揣度,但是现在很明显了,大殿下才是……呃……”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苍老的手掌,如同鹰勾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喉咙上。 “咳咳,义父,孩儿知错了,不敢再说。” 甄不言比他的兄弟机灵,向来受宠,当下嬉皮笑脸的,跟甄公公认错。 【不说就不说,反正义父早晚会听我的,甄不语就是个木头脑袋,跟我没法比。】 甄不言笑嘻嘻的抬起手掌,想把甄公公的手指拿开,然后捶捶背,敲敲腿,多少讨个好儿。 可是这时候,甄公公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言,你的嘴啊,你的这张嘴,还真是不够严实呢。” “大殿下和三殿下,他们争不争,或者怎么争,你这个当奴才的,耍这么多机灵的心眼子做什么呢?” 说话间,甄公公的手指猛然向前,淡青色的长生真气,竟然化作冰寒彻骨,带上了阴暗的幽蓝。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甄不言的喉结整个爆碎。 随后, 全部的身体,都变成了透明的冰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子门生 五封诏书,一封传进荣国公府,一封传进青庐山文院,但是剩下的三份,就不知道传到哪里去了。 唔,应该说曾经有人知道,但是在甄不语走出传召府的时候,突然有个操纵令喻传达的七品舍人暴毙身亡。 如此,在外界,自然就不会有人知道剩下的三份诏书的去向。 第一个接到诏书的,自然是距离皇宫最近的荣国公府。 贾政跪倒在地,把诏书接了,满脸的与有荣焉。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府上,可是很久没和宫里面亲近过了。” 江流凑趣贺喜,连着贾代儒都老脸发红,很是乐了一阵子。 贾政同样是红光满面,嘴里说着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兀自得意了一阵,这才打开诏书。 可是顺着诏书的内容往下看,脸上的笑容就显得僵硬。 直到最后,竟然成了铁青一片,咬牙往梦坡斋里冲。 “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去?” 贾代儒和江流一边扯一个胳膊,把个贾政给留在了原地。 “你们自己看!” 贾政气呼呼的,想摔诏书,胳膊甩到一半,又连忙停了下来,心肝宝贝似的把诏书捧在手心,挪给贾代儒和江流看。 “小心点,都看得小心点,算了,我拿着给你们看就好,别弄脏了诏书,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贾政一边嘟囔,一边咬牙骂宝玉。 “冤家!孽子!不当人子!辜负我的一番心思……” 贾代儒和江流顾不得贾政如何,凑过去脑袋,把诏书好好的看了一遍。 这越往后看,他们的脸色也越发古怪。 封官? 竟然是封官! 还是从七品! 除了不入流的小官,那九品以上的,可是都得老妖或者举人才能担任,宝二爷只是个秀才文位的,怎么一下子入了流,还是从七品? 七品及以上的官员,可是起码得是四胆举人,或者四血的老妖才能担任呢…… 江流来回品着味道,脸上就乐开了花,兴奋道:“老爷啊,这可是好事来着!宝二爷越阶做官,那是陛下看中,您气个什么劲?” 一边说着,一边还怂恿贾代儒。 “代儒老先生,您说句话,这是不是好事来着?哈哈咱们宝二爷做了官,那可是连你都没做过的呢。” 贾代儒反手给了江流的脑门一个大巴掌,气道:“你懂什么?老夫不做官,不做官,那是……” “是您老心气高不想做?” “狗/屁!该死的狗奴才,没来由的就喜欢笑话老夫!老夫虚活那么多年,要是能做官,可不是得乐死老夫,只是…….” 贾代儒看向贾政,摇头道:“老爷,咱们府上的根底,要不要多拨给宝二爷一些,这个蛮夷副,可不是个好作的官当。” “你以为陛下把诏书递进府里是什么意思?就是警告咱们,不许帮了那个冤家!” 贾政摇了摇头,苦笑道:“别说再给那冤家拨些家当了,那一小队的千里狐都得收回来,不然的话,陛下要对咱们不满意。” “只是不满意?” “那还不够严重?” 贾政哼哼道:“陛下不满意了,咱们满门的人都别想活。你以为陛下老了,病了,手底下就变得软了?告诉你们,陛下要是不满意,想杀谁,那比法道儒家杀得都狠!想当年陛下初登大宝…… 该死的,我说这些做什么!江流你去给那冤家传个消息,当官的时候,不能用千里狐!” 江流领命而去,院子里剩下个贾代儒,贾政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一张儒雅斯文的脸,突兀的,在人脸和青玉狐狸脸之间变幻。 “老爷,您用不着担心,宝二爷机灵得很,不会出事。” “我知道他机灵,但是,我怕他太机灵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贾政恶狠狠的咬着牙,指着梦坡斋大门的上方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压着《忆秦娥》的才气灵泉?就是想他少出点风头,将来做新皇的从龙之臣,而不是如今的天子门生!” “什么?天子门生!” 贾代儒吓得跳了一下,凑过去就看诏书。 只见诏书的右下角有玉玺大印,但是在玉玺大印的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印章。 “英德宏光……” 贾代儒慢慢的念了出来。 “没错,就是英德宏光,这是当今陛下的私人印章。陛下亲自封官,甚至盖上了私印,不管那冤家说一千道一万,他都成了当今陛下的天子门生! 他才多大?他能升上几品的官员?可是当今陛下的身体,我恨呐……” 贾政连连拍着大腿,怒其不争道:“今个就你我两人在,我也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 当今陛下,他还有几年好活?” 贾代儒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啊,陛下还有几年好活? 在这几年里,宝二爷的年纪能长成多大?文位能成多高? 这宝二爷的官职,又能封上几品? 恐怕,六品都坐不上。 可是等陛下归天,新皇登基,身为先皇天子门生的宝二爷,可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没有,不可能再有机会,除非…… 贾代儒的眼睛一片血红,蓦然盯向贾政。 而贾政此时,恰好用同样血红的视线,和贾代儒对视在了一起。 “机会不大。” “没错,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但是,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几句没头脑的对话过后,整个大周,又掀起一片汹涌的暗流…… … “宝二爷好!” “宝二爷金安!” “宝二爷,又要练习项庄剑舞呐。” 清晨的山间云雾飘渺,秀才们有的在钻研经意,有的还在洗刷中,却要驱赶刚刚诞生的白霞仙子,忙碌的很。 可是看见宝玉出门,秀才们全都放下手头的事情,真诚的对宝玉说了早安。 刚开始的时候,宝玉还挨边回礼,可是很快的,身边围上来的白霞仙子,就让他寸步难行了。 “哈哈宝二爷真的招惹白霞仙子的喜欢,您一出来,我们可就轻松多了。” “我宁愿不招惹!” 宝玉气呼呼的摔出去一句,手头上却很轻柔的,把白霞仙子们慢慢拨开。 在青庐山学院也有半年多的光景了,因为吸引鬼怪精灵的体质,很是交了几个白霞仙子做了朋友。 爱屋及乌之下,宝玉对待白霞仙子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但是朋友,那是能不交往,就不交往。 因为这种朋友,到了傍晚,那就是……生离死别。 可惜的是,白霞仙子们都很喜欢和他交个朋友…… 或许是诞生在青庐山文院的关系,每天到了中午,白霞仙子的心智就已经成熟,对各种经意也有独到的见解,她们和宝玉谈诗论词,互补有无,友谊自然建立。 以至于——宝玉很想写一首思念的诗篇,送给这些个白霞仙子。 可是送给谁,就成了个大问题…… 今天的日子如同以往一样悠闲,先是带着秀才们练习了项庄剑舞,然后带着秀才们学习罗婵娟和白南烟的琴艺,值得一提的是,自从罗婵娟再次教导,白南烟也拿出了真正的本事。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的秀才成了琴艺大家,哪怕再愚钝的,也能漂亮的弹出很多首曲子,而且悦耳动听。 咳咳, 不得不说,这也是宝玉十分伤心的一件事情。 “哈哈,你还是弹不出一首曲子呀。” 小十八娇软的身子在宝玉的怀里面磨蹭,一点不顾忌男女之防。 事实上,小十八也不需要顾忌这些。 小十八今天诞生的白霞仙子,与其她的姐妹不同,她一直缠在宝玉的身边,要宝玉给她讲故事听。 她的名字就是宝玉给她取的,因为是第十八个痴缠自己的白霞仙子,所以,干脆叫了小十八。 宝玉摸着小十八的头发,只是一团雾,没有实体,自然摸不到发丝的柔顺,只剩下一种湿润的感觉留在掌心。 “你呀,要学会女孩子的样子。” 宝玉轻笑道。 小十八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嗔道:“不学不学,学太多头疼,还不如好好的过日子呢。” 说着,小十八抬头看了天色,纯粹的眼眸映照火红的山间晚霞。 “到时间了呢,宝哥哥,咱们以后再见。” “嗯,一定能够再见!” 宝玉肯定点头,抓住同样是白霞组成的手,想陪伴小十八剩下的半盏茶工夫。 可是这时候,一道黄色的光晕,从后山飚射而来。 宝玉接过来,发现是一份委任状,还有一份明黄色的诏书。 “从七品蛮夷副?即刻上任?” “有趣,看来,老掌院把我给卖掉了呢……” 宝玉打开看了,一点也不意外。 他用手指头挑着诏书,大声笑道:“小十八你看看,你家宝哥哥要做官了。” “给人家看!” 小十八连忙伸手抢。 宝玉把诏书递给小十八,这华贵荣耀的圣旨,仿佛就是随手写的一片诗词,就这样给了小十八看。 小十八一直缠在他的身边,不像别的白霞仙子一样,三两眼看书就能理解书中的经意,甚至还没学会认字。 可是就算如此,小十八还是仔仔细细的看过去,替宝玉疯狂的开心。 “哈哈,宝哥哥当官了,宝哥哥好厉害。” 一边笑着,一边跳起空灵清秀的舞蹈,应该是学的项庄剑舞,好些个都是里面的步伐。 【一个呼吸就能学会我练了几个月的项庄剑舞,白霞仙子真的厉害,只可惜……朝生夕死。】 宝玉叹了口气,看见小十八的身影开始消散,就大声问道:“小十八,还记得我给你讲的,书生给美人作诗的事情吗?” “记得啊,宝哥哥能不能给人家作首诗?”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记得,要给你的十七个姐姐看呢。我要去做官,有段时间回不来了。” “好啊,咱们拉钩!” 小十八的身体已经散乱,看不出哪里是脸,哪里是手, 可是仍然, 把一缕白霞送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冲天杀机 晚霞黯淡,光耀的太阳坠落西山。 宝玉伸出手指,只勾到一缕散乱的白霞,而那全部的好像青烟一般的白雾,全都丝丝缕缕的消散掉了。 “小十八,走好,这一路……你且听着。” 宝玉转身离去,低沉的吟哦声顺着山风传来。 “长相思,在青山。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dian)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一腔愁苦化作天地异象,惹得群鸟飞离,众山哀嚎。 而在这一片惨淡中,宝玉突然抬起头,又张开双手,仿佛拥抱了整片夜空。 一声奔放狂笑,蓦然惊醒了满山哀思…… 后山悬崖凸起的平台之上,老掌院和五个院士登高望远,他们看见凭空而起的天地异象,气得咔嚓咬牙。 “该死的,贾宝玉又出了一首好诗!” “真想看,好想看,我想过去听他吟哦。” “但是没脸!” 千里进士、赤月进士、风尘进士、无夜进士,甚至连身为弟子的靖空进士风飞沉都满脸阴郁的盯着老掌院,眼珠子冒着饿狼想要咬人一样的幽光。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 老掌院突然转身,抽出老夫子的抚尺一顿乱抽,哽咽着嗓音吼: “你们当老夫不想过去吗?你们当老夫不喜欢宝哥儿的诗词?该死的,没脸啊,我可是把他卖给了陛下呐!” “那是你,又不是我们卖的宝哥儿!” “你们有脸就去,反正都跟老夫一起的,谁也别想求宝哥儿的诗词!” 老掌院一边不占理,一边更不讲理的把抚尺狂抽了下去。 “一群臭小子,不知道尊老爱老的混蛋,你们不去老夫抽你们出气,你们去了,老夫抽你们不要脸皮!” “恩师,你疯啦?” “老掌院,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走吧走吧,去找宝哥儿看诗,反正都是挨抽……嗯?” 万长天想用言出法随离开,突然发现——这周围的百多丈空间,全被老掌院给遏制住了。 “老掌院,你你你,你也忒不要脸……” 说一千道一万,总之就是一个打字了得。 一时间,又是漫山遍野的惨痛哀嚎……. 第二天一早,老掌院和六位院士到了宝玉的营地,不出预料的,营地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又去了藏书阁,同样不出所料的,藏书阁里的千士轰鸣,已经少了七八分灵韵。 随后,再去藏书阁的门口,可是这一次,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蜗足虽然鼻青脸肿,虽然身上踩了无数的脚印,虽然骨断筋折,虽然血都流了好几盆…… 但是不管如何,还是给留了半口气。 “老掌院,诸位院士,这贾宝玉……那些个秀才……全他么的不是人啊!” 蜗足满嘴的白牙差点掉光,瘪着嘴巴哭诉道: “老掌院,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贾宝玉擅自带走所有秀才,擅自对我动用私刑,他这是不把诸位看在眼里呐,必须严惩!” 万长天看了老掌院一眼,曾经给蜗足说过话的他,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必须严惩? 捡回了一条小命还不偷着乐去,还想严惩人家贾宝玉? 被老掌院抽了一晚上,万长天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什么不让去找贾宝玉? 什么觉得没脸皮了? 其实说白了,还真的是觉得自己没脸皮了呢。 按照规矩,宝玉去做官,那是有陛下的诏书,但是别个秀才,根本没有出山的资格。 老掌院把院士们全部扣下,一来是给贾宝玉带走手下秀才的机会; 二来是让贾宝玉,最后用藏书阁内的千士轰鸣好好的提升下实力势力; 而第三,就是用蜗足的命,换取一个人情。 老掌院把《吟剑诗》呈送给了当今天子,本意是想推荐人才,但是…… 一个天子门生,一个不好的官当蛮夷副,真个是让老掌院,妥妥的丢尽了脸面。 所以老掌院用前两者道歉,也想用又不值钱又古怪的蜗足的一条小命,换取一份小小的人情。 只是很可惜,人家贾宝玉,觉得蜗足不值得一个人情重要呢。 噗! 想到这里,万长天没忍住喷了出来。 别的院士也想了通透,全都笑疼了肚子,指着老掌院嘲笑。 “哈哈老掌院,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全部的秀才都带走了,举人大考的时候你还要再丢次脸皮。” “丢脸没关系,只要有宝哥儿的人情,说不得就能换到没看过的文章或者上好的诗词,但是连个人情都没摊上,那就太丢人了!” 老掌院的脸一阵青一阵绿,蓦然咬牙,要往山下的方向去。 万长天惊奇问道:“老掌院,你真的不要一张老脸?” “没落着人情还要什么脸皮?我去把秀才们追回来!” 老掌院怪笑着张开嘴,正要言出法随的时候, 突然, 一杆方天画戟,霸道的打碎了半边山头。 “老匹夫,你这家伙不要脸了,本姑娘还得要呢。” 戟尖指着老掌院,罗长缨很认真的道。 … 宝玉上任的地方,在大周的最北方,道路绵绵,足有万里之遥。 其实在宝玉想来,那么远的路程哪有什么上任的具体时间,就算往旁边拐上那么几个地方,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比如去趟金陵城,比如回趟贾府,宝玉都想做。 可是想想诏书上龙飞凤舞的‘即刻上任’四个大字,再想想文人和妖怪的本事,宝玉还是决定—— 直奔北方天狼城。 “嘻,天狼城吗?这是让我和陈长弓怼上了。” 宝玉觉得‘天狼城’这个名字简直是妙绝了,陈长弓是天狼城的太守,那简直更是妙到毫巅! 西北望,射天狼……这是想让陈长弓欠下他多少人情? 宝玉坐在买来的马车里,正想着,外面传来窃窃的嬉闹声。 推开窗户一看,这眉眼之间,就多了些许笑意。 跟法道儒家相比,王道儒家少了太多的刚烈之气,按照他让李贵统计过的数据,全国差不多有七成的法道文人,但是参军的文人之中,法道占据了九成之多。 其中当然有法道昌盛好出头的缘故,但是看这些秀才的神态,也未必没有王道儒家不愿意沾染血腥的原因了。 宝玉看见收服的法道秀才全都兴奋无比,简直想冲天上吼出两嗓子, 而赵贵宁等人,虽然也很兴奋,但是这兴奋是给百里鸣等人给带起来的,其中少了太多的豪气。 【还需要培养,需要让他们多见见血。】 宝玉这样想着,完全忽略了,其实自己也只是个没见过几次血腥的雏儿的事情呢。 赵贵宁凑趣笑了几回,看见宝玉的车窗开着,拍马过来。 “宝二爷,您怕不怕?” “怕什么?” “当然是做蛮夷副了!” 赵贵宁冲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宝二爷,或许您不知道,这个蛮夷副,可不是那么好做。” 对这点,宝玉真不知道,也就仔细问了几句。 原来蛮夷副这个官职,其实是蛮夷正的副官。 蛮夷正是正七品的官员,虽然和蛮夷副是一正一副,听起来差不了多少,但是事实上,其中的差距大了去了! 正七品官员,已然有资格担任一地县令,牧守一方,所以蛮夷正在大周官员里的份量,要比蛮夷副高了不少。 正因为如此,那些个蛮夷不敢找蛮夷正的麻烦,偏偏把个蛮夷副,当成了可以捏扁搓圆的软柿子。 何为软柿子? 没事可以欺负,欺负从七品官员,算不得欺负大周的脸面。 要是有事了,比如想要叛逃,那么宰杀一个蛮夷副,简直是再妥当不过。 宝玉听到这里,笑着问道:“哦,那些蛮夷觉得蛮夷副的脑袋最有价值,又没触碰到大周的底限,所以觉得很值钱?” 赵贵宁干涩道:“宝二爷,您要是这样说的话,其实……真的,也算没错。” 宝玉突然大笑,引得秀才们都扭头观看。 “你们,都过来。” 只是喊了一声,百多个秀才就拍马而来,围着宝玉的马车转圈。 百多匹搜罗而来的骏马,上百个白衣飘飘的秀才。 仿佛文人前去狩猎,那也有扑面的儒雅风流,让得世人心折。 而此时,宝玉轻声笑道:“你们都知道,我是去做从七品的蛮夷副的,可是今个我才听说,原来我的这颗脑袋,在蛮夷的眼睛里还是个宝贝疙瘩。 你们说,怎么办?” 一片寂静。 除了马蹄声响,听不到任何人回话的声音。 可是,就在片刻之后,只见百多个秀才涨红了脸堂,蕴足了气息,仰天狂吼起来。 “欺我大周者,杀!” “对宝二爷心怀不轨者,夷灭三族!” “胆敢叛乱,灭满门!” 儒雅气息顿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潇潇的冲天杀机。 宝玉指了指百里鸣等人精光四射的眸子,对赵贵宁道:“看见了吧,王道儒家之所以没落,缺少的就是这种灭人满门的杀气。 一贯的仁慈得不到回报,只有恩威并施,才能成就大事。” 闻言,赵贵宁连续喘了好几次呼吸, 待得瞪圆了双眼以后, 狠狠点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告个大状 宝玉关上窗户,往车厢里的软卧上一躺,就有袭人送上点心茶水。 可是此时,车厢里突然多了一人。 白南烟坐在袭人的对面,看宝玉悠闲自在的样子,眯起来很漂亮但是这时候特别危险的眼睛,嘴角又撇出一个冷清的弧度。 “呦,挺自在呢。”白南烟看着宝玉说道。 宝玉把点心嚼巴几下,连忙用茶水送服,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个马车可没你的香车舒服。” “我这不是听见有人意气风发,有人豪气冲天,这不好奇嘛,就过来看看。” 白南烟看见袭人喂宝玉点心就有气,话里话外针扎的一般,“我说你挺会挑拨他们的情绪嘛,可是,你自己又见过几次血?” “两次。” 宝玉掰着手指道:“一次是咱们一起杀了宁嬷嬷,还有一次是弄死了个不长眼的秀才。” “呀!” 白南烟惊奇道:“你竟然亲手杀过人?” 这口气,这态度……宝玉不想理她。 白南烟凑过去,把袭人挤到一边个,确认道:“你真的亲手杀过人?” 宝玉挪一挪,还是不想理她。 对于白南烟,宝玉一直以为这是个高冷的,最多有点逗趣心思的美女罢了,毕竟白南烟的称号——白大家,多有范儿呢。 可是接触久了,宝玉觉得二十一世纪看过的眼泪片子,里面的女人还真是存在。 比如……白南烟就是。 霸道,傲娇,最不能忍受的,是在一次推心置腹的秉烛夜谈中,白南烟很认可白狐娘娘的做法。 “享受百年,去青埂峰做个内监官,多好,清静自在。” 听听,这他么的是人说的话吗? 宝玉泪流满面。 白南烟又逗了宝玉几回,以她‘心狠手辣’的性子,在血腥方面,还真的能做宝玉的老师,可是宝玉不理会,也就觉得无趣。 想了想,白南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说了正事。 “贾宝玉。” 清冷正常的口气,引得宝玉不由回头。 只见白南烟把玩一方绣帕,是跟袭人学的刺绣,一边摆弄,一边貌似不经意的说道:“为官之道,特别是在复杂地方的为官之道,你懂得多少?” “不多,但也不少。” 宝玉说了实话。 但是这个实话,听在白南烟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有点刺耳。 只见白南烟放下刺绣,又指了指窗外,冷声道:“你刚才激起了秀才们的血气,这是好事,但是你以为蛮夷都是野人吗?对待他们,只有杀伐这一条道路? 要是这样的话,你跟法道文人,又有什么区别?” 宝玉的心里颤了一下,不是因为白南烟的质问,而是因为白南烟的态度。 宝玉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自然知道有些人好胜,好强,对于在乎的人的关心,总是要裹上一层冷硬的面具。 而白南烟,恰恰就是这种人。 白南烟刚才笑他,逗他,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现在的谈话。 虽然语气不怎么好,像是质问,但是真正的意思,还是怕他走了错误的路,耽搁了前程。 想到这里,宝玉的脸庞解冻,展开的笑容中,多少带了一丝亲热宠溺的味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刚才我就说了,恩威并施才是最好的做事途径。” “你明白就好。” 面对宝玉的笑容,白南烟撇开脸颊,随后消失不见。 嘭! 紫纱曼绕的香车突然发出一声物体碰撞的声音,白南烟捂着额头,摔在香榻上发愣。 小石头呆呆的问道:“小姐,您怎么脸红了小姐?” “小姐,您没生病吧,我给您煲点汤药。” 白南烟也有点木楞,问道:“我脸红?这脸怎么会红呢?可能真的病了吧。” “那我给您煲药?” “不用,就是特别奇怪。” 白南烟摸了摸左边心口,疑惑道:“真的很奇怪啊,我怎么突然觉得,不舍得宝哥儿做内监官了?” 小石头去拿药煲的手停了下来,纯纯的看了白南烟半晌,这才犹疑不定的问道: “姑娘,您是姻香楼的花魁,这……男女之事,您到底懂得多少?” … 百余匹骏马奔驰,端得是格外壮阔。 一路上,不管是山匪路霸,还是耕作的农夫,投来的都是崇拜羡慕的眼神,没有谁胆敢冒犯。 而在打尖住店的时候,得到的也都是最好的待遇。 如此这般过了两月有余,终于到了大周极北处。 “爷,前面就是天狼城了,您去做官的地方,还在天狼城的北边。” 翟明生跑来讨好,就差要迎着宝玉下车,看看天狼城的北塞风光了。 宝玉抬起手,阻止了翟明生等人下马,自己下了马车,往前观看。 只见前方是个连绵无边的平原,河流如同银带,琥珀如同点缀的珠宝玉石,而在银带缠绕的中央,有一座美丽的城池。 小桥流水,野花飘香,从宝玉站着的地方看去,能看见整座的天狼城。 这天狼城没有城墙遮挡,建筑林立,对着宝玉的这边,如同中都城一般,同样有座大桥,横跨银带河流。 而在河流的两岸,还能看到如同蚂蚁般的人影,好像在捶打洗刷衣裳。 赵贵宁走上前来,同样被大好风光惊了一轮,好悬没忘记正事,凑到宝玉的耳边说话。 “宝二爷,钱前辈和陈水驰应该早就到了天狼城,这里是她的地盘,咱们还是小心点,别被半路截了道。” 宝玉惊了一下,貌似,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陈水驰此人,宝玉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觉得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而且事实证明,还真就跟他想的一样。 可越是这等人物,做起事情来,就越发的肆无忌惮。 【我只记得陈长弓和国公府沾了关系,成了盟友,但是忘记了陈水驰!这女人本来就想要回去君子剑,如今君子剑还在我的手里,瞒着陈长弓来抢,那是真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性!】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赵贵宁的心思缜密。】 想到这里,宝玉拍了拍赵贵宁的肩膀,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个丫头,早知道就把环哥儿也带来了。” “那倒不至于。” 赵贵宁思量道:“陈水驰虽然性子不好,但也记恩,她顶多要抢君子剑,不会对咱们怎么样。不过君子剑是您的,咱们也不能让她抢去,还是早点进城为好。” 宝玉点点头,让众人依着赵贵宁的说法去做。 而他自己坐在马车上,开始考虑手底用人的问题。 赵贵宁、王星德、百里鸣、乐阳申两兄弟,唔,还要加上个翟明生,这是宝玉手底下最得力的人手,虽说现在成就不高,但是发展下去,会比王善保还要好用。 想起王善保,宝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在贾府里待得太久,王善保完全不懂得变通。 在得知玎珰结茧以后,宝玉大喜过望,让王善保好生守着玎珰,可是没想到……王善保还真的就守在金陵城尚宝卿府邸,就守在人家的心缘殿的大门口了! 想起水溶传来的书信里那种憋屈、气愤,简直想杀人的口气,宝玉忍不住…… 噗! 宝玉嘴里的一口茶喷出了窗外。 “爷,您笑什么呢?” “没事,就是想起了王善保,这个木愣愣的,差点把水溶气疯。” 袭人无语的抿了抿嘴。 气疯? 要说气疯水溶的,怕是爷您自个才对吧? 水溶写书信让王善保挪地方,宝玉压根就是没理…… … 都说望山跑死马,宝玉一行人虽然没到那种程度,也是用一整天的工夫,才进了天狼城。 “爷,一路平安,应该是钱前辈看住了陈水驰。” 窗外传来声音,宝玉只是应了一声,没怎么回话。 在他看来,应该不是钱谋国看住了陈水驰,而是陈长弓知道他来的消息,亲自看住了陈水驰才对。 而钱谋国,恐怕现在的日子,不太好受。 如同宝玉所料,钱谋国的日子,真个到了度日如年的程度了。 不只是钱谋国,连着陈长弓,都是揉着额头,好像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水驰啊,为父已经把君子剑给了宝哥儿,你就不要再念叨了。” 陈长弓已经准备好去接宝玉,可是陈水驰绝食、绝水,他难得走开。 只听屋内传来陈水驰尖利的叫喊: “我不管!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按着自己的心思做,你把娘亲都气走了,现在还要气死我! 你必须把君子剑拿回来,不然我就绝食,我绝水,我我我……我饿死我自己!” 陈水驰一边叫骂,一边把藏在床榻底下的美酒美食,吃了个满嘴流油。 钱谋国在陈长弓的身后出谋划策,小声道:“恩师,不然您用神念看看,我总觉得小师妹,不像是绝食绝水的那种人。” “你当我不想啊!” 陈长弓一拍大腿,无奈道:“水驰都是大姑娘家了,我怎么能用神念看她?万一她在洗浴,或者已经睡下……” “混账!绝对不能!别再给为师出馊主意!” 陈长弓这边声音刚落,屋里就叫嚷起来。 “对!钱谋国,你再出馊主意本小姐就出去揍你!父亲,钱谋国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你可要小心他呢!” “胡说!”陈长弓板下脸。 但是这好不容易板起的一张脸,在陈水驰叭叭的声音过后,就转变了风向。 只听陈水驰哭哭啼啼的诉道:“真的,父亲,他就是吃里扒外。” “父亲,女儿冤呐,这个钱谋国,他眼睁睁的看着贾宝玉,抽了女儿十几天的鞭子。” “小师妹,你答应过宝哥儿和环哥儿不告状的!” 就在陈水驰刚刚抹泪的时候,钱谋国就往院子外面退。 等到这个大状砸在脑袋上,钱谋国的络腮胡子都揪掉了一大把,吓得转身就跑。 “谋国爱徒……” 可此时,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名丘八 这极北之处,夜风吹得遍体生寒。 众人进了天狼城,先找了地方打尖住店,让店小二送上了姜汤,这才算是歇下。 宝玉从小院厢房里面出来,赶紧裹紧了白色大氅,吩咐赵贵宁和百里鸣也回去多穿了些衣裳,一起出了客栈大门。 “爷,天狼城真的是太冷了,还是把马车叫来送您?” 翟明生跑来讨好,被宝玉撵了开去。 刚到天狼城,按照礼节,是一定要拜会破城进士陈长弓的,宝玉只带了赵贵宁和百里鸣,连袭人都没带着,哪里会带上翟明生? 带上赵贵宁,是因为赵贵宁心思缜密,以后做个跟达官贵人相熟联络的, 而带上百里鸣,则是因为百里鸣曾经也是法道文人,跟陈长弓,或许会有点共同话题。 一行三人就这样走着,以秀才文位被强化过的身子骨,都觉得浑身发冷,干脆都加持了正气,也让速度快了不少。 他们打尖的地方靠近天狼城的中央,没多久,就到了陈府的大门口。 与贾府相比,陈府的规模小了许多,甚至比不上中都城一些普通进士的府邸。 宝玉看了眼陈府正中没有铜钉的大门,想了想,还是往一侧的角门拐去。 角门的门口有个门子在裹着蓑衣打瞌睡,赵贵宁看了宝玉一眼,过去叫醒门子。 “喂,有客到了。” 门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刚想回话,普通木质的角门突然被什么东西直接撞开,冲着宝玉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赵贵宁反应不及,倒是百里鸣蓦然燃起正气,两只手掌,好像铁钳一般的卡了上去。 “好畜生,找死!” 百里鸣的动作干脆利落,项庄剑舞中的步伐交错,瞬间躲过了黑狗的扑咬,两手相互岔开,直接扭断了黑狗的脖颈。 “天啊,你们闯祸了!” 门子大声惊叫,扯着赵贵宁就往外跑,一边还招呼着宝玉和百里鸣。 “快点走啊,这可是少爷,不对,是小姐的爱犬,等小姐出来了,你们都得受罪!” 门子扯了两下,却被赵贵宁带着往宝玉的方向跑。 只见赵贵宁上下看了宝玉,这才松口大气,笑道:“宝二爷,您没事就好。” “一只恶犬而已,有百里鸣在,没事的。” 宝玉只是随口一说,百里鸣就羞红了脸,摸着脑袋,像是个大孩子似的讪笑道: “宝二爷,您这可就羞煞我了,就算没有百里鸣,以您的力道,灭杀这恶犬也就是弹下手指的工夫。” 门子傻乎乎的听他们说笑,脸色都发白了,气道: “你们……哪里还顾得上这只狗?看你们的打扮,都是新来参军的秀才吧?来拜会老爷的?赶紧走!咱们老爷是文人楷模没错,对待后生也宽待的紧,但是挨上小姐的事情,老爷也只会让你们跑路,不然让小姐抓到了,妥不了得丢了半条命去?” 百里鸣眼睛一瞪,瞬间从个大男孩变得杀气凛然: “怎么,只许恶犬伤人,还不许我等收拾了恶犬不成?我知道你家小姐不讲道理,但是长弓前辈也不讲道理了?” “老爷当然讲道理,但是,唉!” 门子一拍大腿,上前就扯看似带头的宝玉,“快走快走,跟你们牵扯不清楚,只要你们先别吃亏,不然丢了半条命,老爷还得登门道歉,各种麻烦事呢…… 你们伤着了不要紧,我这个做奴才的,可不想老爷给几个秀才道歉。” 门子的嘴巴很快,还没扯到贾宝玉呢,已经叭叭叭的说了好些话。 面对门子伸来的手掌,宝玉一动不动,而百里鸣和赵贵宁,一左一右的,已然卡在了门子和宝玉的中间。 门子那只带点尘土,看似一个苦哈哈的手掌,被两个秀才拦着,应该是万万是抓不到贾宝玉的。 可是此时,门子左右一拨,把百里鸣和赵贵宁拨打了十几个跟头,飞快的摔进隔壁漆**仄的小巷之中。 而那只仍然毫无烟火气的手掌,轻轻的冲着宝玉的喉骨扫去。 “原来是个二血老妖。” 宝玉看见门子的双眼闪烁的两滴幽暗的珠血,蓦然长笑,而在笑声之中,超过三千斤的巨力冲着门子的手腕直接卡下。 啪! 只是轻轻一捏,就让门子痛叫一声,疯狂的蓝黑色妖气,不自觉的祭了出来。 “三千六百斤大力!” 门子在惊愕中,极为精准的报出了宝玉的力量。 而宝玉此时,面对门子腾起的妖气,淡淡的后退了一步。 随后,宝玉双手抱拳,笑道:“三千六百斤吗?倒是没有仔细算过,还要谢过前辈的估量才是。” 门子也收起妖气,摇摇头,退到门口打瞌睡去了。 一边把眼睑眯了下去,一边指了指正门的方向,叹道:“好个宝二爷,小姐在你手里吃亏,不亏,不亏……” 说着矛盾的话,十分感叹了两轮,门子又指了正门的方向一次,打个哈欠含糊道: “咱们陈府没那么多规矩,来客都是从正门进的,宝二爷倒是知礼,没拿国公府的架子大咧咧的走正门,可惜呢,被小姐看透,吩咐老奴给您个教训。 只是小姐高看了老奴,老奴没那本事,真个动用妖气的话,咱们两个,得有一个躺下。” 门子越说,声音就越发含糊,但是很显然的,他说的躺下的那个,应该是贾宝玉。 对此,宝玉也不作辩驳,招呼了跑出来的赵贵宁和百里鸣,要往正门那边走。 赵贵宁很听话的跟上步伐,但是百里鸣磨着牙齿上下打量了门子好几次,一把拽住黑狗的后腿,跟着宝玉去了。 尸体磨擦地面的声音刺啦啦的响,门子猛然瞪圆了双眼,呆呆的看着三人远去。 “一条死狗你们都不放过呐!” 门子起来想追,正门方向突然闪烁两点炽白光芒,吓得门子缩起了脖子。 “老爷吩咐的,直接让贾宝玉进府可是老爷吩咐的,刚才丘八爷不管我出手,那是小姐和夫人的面子,要是我再跟去…… 呀呀呸的,可不是黑狗下锅的事情了,那是我要下锅!” 嘭的一声,门子拐进普通的黑木角门,把角门摔着关了个往死里严实。 “正门吗?” 宝玉看了看只在三个台阶上的正门,很为陈长弓的简朴感叹。 要说封号进士的府邸大门,起码是一十五个台阶,门上横竖五排五路大铜钉打底。 换成陈长弓这样的一方太守,更是跟贾府一样,得是一十八个台阶,外加大门六路钉。 可是陈长弓大门口的台阶只有三个,大门也没有铜钉,完全不要封号进士和太守官位的威风了。 【都说陈长弓是文人楷模,就是对自身子嗣的教导上丢了为人父的威严,此话,果然没错。】 宝玉回头看了眼百里鸣手里的黑狗尸体,再看看简朴的大门,觉得,有点不合适。 “先丢一边,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炖狗肉,这极北的地方天寒地冻的,吃顿黑狗肉,简直是最好不过。” 宝玉赞赏了百里鸣一次,但是对百里鸣的想法,还是觉得——先否决了为好。 百里鸣很失望的叹了口气,按照他以前的习惯,遇见进门卡门的事情了,那得把黑狗拖进去,当个‘见面礼’才行。 不过宝二爷开了口,百里鸣还是干脆利落的,把黑狗丢在了街边一角。 “宝二爷,我家老爷等待多时了。” 大门突然洞开,出来一人,门内的灯光把这人的影子投射过来,仿佛一座大山的阴影,把百里鸣笼罩其中。 “宝二爷!” 百里鸣扯了一嗓子,膝盖单膝落了下去,把地面砸出一片蛛网裂痕。 而此时,贾宝玉蓦然暴怒。 正气加持,三千六百斤的巨力涌在身上,一拳砸出。 “嘿嘿,一介秀才,居然有如此力量。” 那人面朝宝玉,由于灯光背射的关系看不清脸庞,只能看见一双炽白的眼珠子,闪着垂涎的光。 面对宝玉含怒的一拳,这人把脸皮子凑了过去,硬是用左边的脸颊,狠狠的挨了一记宝玉的拳头。 嘭~~ 这一拳,仿佛敲在了巨大的铜钟上,发出震耳欲聋还有回音的声响。 宝玉的手腕剧痛,接连退了两步,手指微微颤抖着,突然摁在了自己的额头正中。 “别介!” 那人活动下脖子,笑道:“老爷吩咐过了,您要是来,直接就让您进去,但是那个打死小姐黑狗的,丘八就得求个公道。” 宝玉看了眼神色痛苦,仿佛承受着巨大压迫的百里鸣,恨道:“先放开他!” “不行,得先求公道。” 丘八来回晃悠着脖子,把右脸凑给宝玉,“您要是不解气,就再打丘八一拳,但是小姐好不容易养大的狗就这样死了,丘八得要点补偿才是。” “什么补偿?” “丘八算算呐。” 身高得有三米的精瘦汉子,竟然挑起来十根手指头,一根根的掐着算。 “养了两年,狗粮呢,得要十两银子,咬过十几个人,老爷赔礼道歉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丘八被小姐骂,得要十两银子…… 唔,老爷赔礼道歉不关丘八的事,宝二爷,您给二十两银子就成。” 宝玉的脸色特别古怪,疑惑道:“就为了二十两银子,你把百里鸣压成这样?” 宝玉看见百里鸣的脊椎骨都弯了,那是一边被压迫一边还硬抗的结果。 而且百里鸣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不知道是被压的,还是被气…… “二十两银子不少啦,换成喷香的大米饭,够丘八吃顿饱的!” 丘八的眼睛精光四射,舌头吧吧的连舔嘴唇。 宝玉无语的摆了摆手,那边赵贵宁就丢出一个二十两的银锞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百里鸣猛的从地上弹起来,要跟丘八拼命。 赵贵宁拦住百里鸣,苦笑道:“百里兄,暂且稍安勿躁。” 又对宝玉附耳道:“宝二爷,这口气,出不了呐。” “为何?” 宝玉是真想帮百里鸣出口气。 可是这时候,赵贵宁脸上的苦笑更甚,叹道: “这个丘八……挺出名。” 赵贵宁把搜集到的信息对宝玉说了,随着声音过去,宝玉的脸色,也是越发古怪。 原来丘八是生活在蛮族那边的妖怪,而且是野猪成妖,皮糙肉厚, 更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吃饱,丘八直接投靠了陈长弓。 而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牺牲一下 赵贵宁的音调也古怪起来,翻出来一张折叠好的造竹纸递给宝玉。 “宝二爷,关于丘八的事情都在这了,我还没搜集好,也就没拿给您看。” 宝玉接过来仔细观看,等看过了,拍了拍百里鸣的胳膊。 而被宝玉这么一拍,百里鸣哼了一声,站去了宝玉的身后。 宝玉往门内走,经过丘八的身边时,略微顿了一下,可是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过去。 【一个顶尖妖将,跟陈长弓也能掰下腕子的,竟然为了吃饱肚子投靠陈长弓?】 【结果陈长弓养不起,只要是看不顺眼的来府上,就用丘八堵门,让丘八敲上一顿饱饭?】 宝玉越想,心里越觉得奇怪。 但是不管丘八为什么投靠陈长弓,都跟他扯不上关系,宝玉在乎的,是——陈长弓派了丘八卡他的门。 也就是说,陈长弓对他不满。 撇撇嘴,宝玉偏头道:“看来陈水驰告了咱们的黑状,待会应该还有事情发生,暂且忍上一轮。” 赵贵宁点了点头,百里鸣略微平静了下呼吸,竟然还挂上了笑脸。 进门是细碎鹅卵石铺成的大道,宝玉等人不需要拐弯,只需要顺着往里走就是。 而在大道的前方一射之地,就是陈府用来待客的大厅。 宝玉带着赵贵宁和百里鸣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主座上的高大文人,穿着居家宽袍,正在慢慢品茶。 而在主座的边上,只有一个大椅,但是这个椅子的座位上凹凸不平,还有不少毛刺。 宝玉拱手笑道:“后学末进贾宝玉,拜见长弓前辈。” 陈长弓指了指座位,随口道:“请坐。” 话虽如此,宝玉却没有落座,而是上下打量陈长弓。 只见陈长弓一身风骨,如同一把弯曲却老而精壮的牛角长弓,发髻胡须都有苍色,也都透着精气神儿,显得极为有力。 宝玉笑了笑,道:“素闻长弓前辈乃是文人楷模,如今见到真人,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为何对待晚辈,却要用这等门当?” 闻言,陈长弓放下茶盏,露出一张铁青色的脸。 “贾宝玉,你心中有数!” “何事?” “你鞭打老夫的宝贝女儿,要知道水驰从小到大,还没有被谁打过!” “也正是如此,长弓前辈的文名,才是抹上了污点。” 对待君子,宝玉从不吝啬直言以对,当下笑道:“陈水驰已经不堪到何等地步,想必长弓前辈心里清楚,要是不教训一回,难道要等到了那不死不休的境地,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大胆!” 陈长弓拍案而起。 而在陈长弓后面的厢房夹道处,钱谋国顶着两个淤青的黑眼圈子,一瘸一拐的露了半边身子,对宝玉使劲摇手。 宝玉不管钱谋学,只是伸出手掌,讨要地方诏令。 “长弓前辈,且不提咱们先前的交情,您要是真的记恨宝玉,干脆给宝玉一个必死的地方当蛮夷副就好。陛下的诏书里只给了官衔,但是安排在哪里,还是您这个天狼城太守说了算。” 宝玉一身正气,愤然道:“晚辈不只是抽了陈水驰的鞭子,先前在门外,还打死了一只恶犬!好啊,伤人过了十指之数,竟然只是赔偿几百两银子也就罢了,这还只是一只狗!” “长弓前辈,要是换成个文人,或者妖族,伤人十数有余,该判何罪?” 陈长弓愕然无语,良久,突然跌坐在那没有装饰的大椅之上。 “可是,我愧对水驰,愧对水驰之母。” 陈长弓的脸上,无比唏嘘。 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也好像一瞬间就垮了下去。 按理说,到了这个地步,宝玉应该说上几句劝慰的话,毕竟陈长弓虽然针对了他,却只是在小事,比如卡门上气他一下而已,在真正的大事上,却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如果真的要对付他,就好像他所说的,陈长弓只需要给他一个必死的地方就职就好。 可是此时,宝玉思量片刻,竟然咄咄逼人道:“长弓前辈,请恕晚辈直言,您如此放纵陈水驰,这才是对水驰之母,对水驰最大的愧对! 如今您身为天狼城太守,封号进士第一人,自然能护佑陈水驰,可是您公务繁忙,若是一眼没照顾到,陈水驰就要惹上杀身之祸。 就好像晚辈先前与陈水驰的恩怨,就算晚辈杀了陈水驰,您又能够如何?” 陈长弓蓦然抬头,双眸阴冷如黑谭,冷笑道:“那老夫就宰了你,再兵发荣国公府上!” 宝玉一点不怵,紧跟道:“然后陷阵、破月两方狐军失去掣肘,天下定然大乱,乃至于陛下要开了金口,灭杀前辈满门!” 宝玉背负双手,仰天长叹道:“血海漂橹,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妇女稚童盼不得夫君、父亲归来,甚至地狼一族会趁机踏破蛮荒,收拢北地蛮夷,兵锋直指中都!” “长弓前辈,此等场景,可是一人之罪乎?” 字字杀人,句句诛心,面对这种话语,陈长弓的脸色阴晴不定,之后,突然笑了。 “你小子,还真会危言耸听。你们荣国公府处在中都城内,老夫可没本事进去杀人,就算真个灭了国公府,白狐娘娘,也会保住北方安宁。” “可是,青埂峰已经封山百年了。” 宝玉大笑了两声,嬉笑道:“而且陈水驰受过教训,现在不是动不动想要杀人了吧?我查过了,她本性不坏,以前杀过的那几个人,就算我遇见了,我也要杀。嗯,就这样,咱们还是重归于好,如何?” “不如何!” 陈长弓一拍桌子,动作挺猛,脸上却不怎么愤怒,苦笑道:“水驰现在绝水绝食呢,要么老夫讨回君子剑,要么老夫鞭打你一回,你说……老夫该怎么选?” “君子剑还你。” 宝玉干脆利落。 陈长弓被噎得不上不下的,瞪着宝玉磨牙。 “君子剑这种宝物,你说还就还啊,我打赌你舍不得!” “给。” 宝玉从额头抽出君子剑。只见君子剑冲着陈长弓颤鸣了几声,随即绕着宝玉的手腕往上爬,又要钻回宝玉的额头去。 陈长弓的脸色发绿,气得说不出话来。 从古至今,送出去的君子剑,还没谁会没脸皮的要回去呢。 君子剑送出去,就是承认那人的君子风范,承认两者惺惺相惜,陈长弓虽然是出于感谢送出的君子剑,但是送出去了,那也就是送出去了,无法收回。 只要有收回的意思,任谁本事再大,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更何况宝玉加持了书生意气剑魂,这…...要是收回,那可不是收回,简直就是明抢呐! 陈长弓文人楷模之名,一朝就要践踏于地下! “鬼灵精!” 想及此处,陈长弓怒骂一声,却又蔚然笑道:“好个贾宝玉,你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硬要欺负老夫呢,可是你算错了一轮,就是老夫,岂是那种迂腐不化之人?” “来来来,今个老夫不与你讲道理,跟你讲实力!老夫是封号进士,你就是一个秀才,老夫要抽你鞭子,你给老夫反抗一下试试?” 呃…… 玩大了? 宝玉噎陈长弓几句,一方面是想给百里鸣出口气,另一方面,也有更深的考虑藏在其中。 只是没想到,堂堂的文人楷模,竟然会不要脸皮? “等等!” 宝玉连忙劝道:“前辈抽晚辈之前,能不能让晚辈看看水驰?晚辈听说她绝食绝水,很是担心呢。” “当然可以,要是你能劝服水驰,老夫饶了你这顿鞭子,那又何妨?” “前辈放心,晚辈认为水驰,一定会好好的吃饭、喝水、过日子……” 宝玉很肯定的道。 … 绝水? 绝食? 宝玉可不认为陈水驰是那样的人! 要说服毒上吊什么的,宝玉还敬陈水驰是条‘好汉’,可是绝水绝食,打死陈水驰都不会这样干! 不喝水多难受啊,肚子饿多痛苦啊,陈水驰挨上几鞭子就喊痛的那种怂样,能耐得住那种痛苦? 这种黄毛丫头,最多也就是个上吊割腕! 所以宝玉到了陈水驰的厢房,作出敲门的样子,手上加持了正气,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梨花木的门扉打了个窟窿。 然后上下一抹,直接就是一个大洞。 “贾宝玉,你敢对老夫的女儿无礼!” 陈长弓没想到宝玉会这样做,上去就揪宝玉的领子。 这一揪,宝玉就跟个小猴子似的,被他提溜在了手上。 “长弓前辈,” 宝玉苦笑了一声,指了指陈水驰的厢房内。 陈长弓顺着看去,只见陈水驰左手鸡腿,右手酒盏,木愣愣的瞪着个明亮的大眼睛,冲着两人傻乎乎的看。 突然跳起来,一脚踹翻桌子,超有男子气概的吼道:“父亲,就是他!就是这个贾宝玉!你得给我抽他个一千记鞭子!往死里抽!” “好好好,听女儿的。”陈长弓特别没骨气。 “前辈,她可没有绝食绝水,而且,你说过饶了我这顿鞭子呢!” 宝玉瞪大眼睛,委屈大叫。 陈长弓笑吟吟的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然后同样温和的面对宝玉。 “以防万一,还望贤侄原谅则个。 以咱们两家将来的交情,贤侄呐,你就不妨,那个,小小的牺牲一下……”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不懂尊老 打从见着陈长弓,赵贵宁和百里鸣就谨遵宝玉的吩咐,要忍上一轮,可是眼看宝玉要挨了鞭子,那就忍耐不住。 没有掏出笔墨纸砚,根本没有使用纸上谈兵的必要,两人掀开袍摆,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尖,直指陈长弓。 “嗬,贤侄呐,你这两个拥蹙,可是真够忠心。” 陈长弓笑了宝玉一句,又对赵贵宁和百里鸣问道:“如果面对的不是老夫,而是同等实力的地狼一族,尔等可还有拔剑的胆气?” 赵贵宁和百里鸣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要是对待敌人,那就是自爆文山了! 长弓前辈,还请放下宝二爷。” 钱谋国从后面跑出来,满脸的络腮胡都急得翘起来了,要拦在中间——他可是知道的,对待拔剑的后辈,恩师向来不会手软。 这时候宝玉才看见钱谋国的模样,不光是眼眶青肿,走路一瘸一拐,连着钱谋国的身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好些鞭打的血痕。 再看陈长弓,其看向赵贵宁和百里鸣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些许隐晦的杀意。 宝玉对长辈的嬉笑神色消失不见,眉眼之间,蓦然闪过满满的冷厉。 “赵贵宁,百里鸣,你们收剑!” “宝二爷!” 两人焦急大喊。 “我说收剑!” 宝玉哼了一声,看见两人收起利剑,陈长弓的脸色也略微好看一点,突然对陈水驰那边转了头,扯出一丝冷笑。 “今个在你的地盘,我不与你计较,但是……” 宝玉的眼眸无比阴狠,阴霾道:“你打我多少鞭子,我就让环哥儿尝到十倍的味道。 我贾宝玉把偌大的贾府相让庶子,不是让庶子恩将仇报的!反正环哥儿如今还整天想着与我争强好胜,不如干脆斩了这个根子,那又何妨!” 陈水驰花容失色,颤声道:“你……贾宝玉,你好狠的心肠!”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如今让陈长弓鞭打于我,将来就会怂恿贾环,让府上鸡犬不宁!” 宝玉蓦然执剑在手,君子剑堂皇大气中,也突然啸起冲天的凌厉,那是书生意气! 宝玉把剑锋抬起,缓缓的切割向自己的脖颈之后,被陈长弓提着的地方。 “这么慢,你小子想做什么?” 陈长弓一点不把君子剑的锋利看在眼里。 可是宝玉就是这么缓缓的抬起君子剑的剑锋,直到触碰上陈长弓的手掌。 然后,如同刀切豆腐,直接破了皮肤…… “怎么可能?” 陈长弓神色大变,吐出一个‘坚’字,整个手掌变得如同金玉般坚硬。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宝玉持剑的手掌。 “君子剑,老夫职掌君子剑八十九年,它怎么会伤害老夫?” 陈长弓已然没有和蔼或是不屑的神色,恍惚间,竟然还有一分难过的颜色。 “不可能,哪怕你加持了剑魂,君子剑也不可能伤害老夫!这……难不成,它完全认你为主了么!” 想及此处,陈长弓一把丢开宝玉,好像承受了很大的打击,接连踉跄后退。 “恩师!” 钱谋国连忙扶住陈长弓。 只见陈长弓指着宝玉,手指却不断颤抖,似乎一个耄耋的老人,被自己最珍贵的挚友背叛。 满脸的不敢置信,满脸的神色哀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长弓还在思索,还在感叹,突然抬起头,愕然问道:“你小子不是个真正的君子,君子剑不可能认你为主!除非……除非你得到了超过十位,最为纯粹善良的鬼怪精灵的认可! 书生意气剑魂是由你产生,自然任你驱使,但是君子剑,你要是得不到十位以上绝对纯洁的精灵认可,它不可能帮你伤害老夫!” “十位吗?最纯粹,最善良的鬼怪精灵?” 想起来小十八和小十八的姐妹,宝玉的脸色缓和起来,慢慢的把君子剑收了回去。 “长相思,摧心肝……” 宝玉低声吟哦了一句,带着赵贵宁和百里鸣往外走。 “等等!” 陈长弓突然喊道。 宝玉停了一下,背对着他们道:“长弓前辈,您还想做什么呢?如果真的要鞭打晚辈,晚辈自然没有还手之力,但是晚辈此人,向来不肯承受无故的冤痛,还望前辈知晓,晚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宝玉转过身子,脸上带着轻飘飘的笑意。 “现在呢,前辈不能杀我断绝后患,小心后患无穷……晚辈虽然受了前辈不少好处,但是前辈可要记得,晚辈开始送您诗词的时候,可是没要任何好处。” “晚辈好心帮忙,却落得这种境地,哪怕将来灭您满门,让大周血海漂橹,天下儒家,也说不出晚辈的半个不是。” “前辈,晚辈刚才已经说过,此等场景,可是一人之罪乎?” 闻言,陈长弓深深的看着宝玉,与宝玉对视许久。 突然摆了摆手,对钱谋国道:“禁闭水驰,另外传讯给中都城的内务府,调遣十名女吏,教导小姐三从四德。” “父亲!” 陈水驰惊叫了一声,满脸呆滞。 钱谋国也很为难,来回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师说的,你没听见吗?” 冷酷的声音传进耳朵,钱谋国怔了一下,求情道:“恩师,这禁闭可以,但是教导礼法的事情,咱们找些嬷嬷就可以了吧?那些宫里的女吏,可都不是正经教人的!” “不让宫里的女吏教,普通的嬷嬷谁敢对水驰下手?” 陈长弓冷声道:“立刻传讯给内务府,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若是胆敢反抗,绝她水食。告诉内务府,只要不死了人,任由她们教导!” 说到这里,陈长弓的嘴唇都在哆嗦,心疼到眼眶酸涩,鼻子发红。 陈水驰好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钱谋国封闭了她的闺房。 钱谋国出口成章之下,破碎的门扉再次完好无损,甚至在门扉,乃至于墙壁的四周,都加持了十分坚固的力量。 “恩师,弄好了。” 钱谋国转身回禀道。 陈长弓点了点头,这才对宝玉拱起了手掌,勉强笑道:“宝哥儿,可还满意?” 宝玉楞了一下,嘴角扬起笑意,轻轻点头。 当然满意,简直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让宝玉满意的,不只是陈长弓下定决心教导陈水驰,更重要的,是那一声宝哥儿。 从见面开始,陈长弓要么是直呼他的名字,要么喊声贤侄,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一种不对等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而这一句宝哥儿,其中蕴藏的味道,就是极其深邃了。 陈长弓看着宝玉,见宝玉一副了然神色,也是笑了起来。 只见陈长弓从袖口掏出一份地方诏令,直接递给了宝玉。 “这是老夫早就写好的诏令,你要去的地方是暖煤大窟,非常安全,但是想要做好,却比一般的地方难。” “不要怪罪老夫,只是有件事,你还不怎么清楚。” 宝玉放低态度,笑道:“还请前辈解惑。” 陈长弓走上前,亲热的拍了拍宝玉的肩膀,笑道:“你只知道你要做官,可清楚陛下为什么给你封官?” “不清楚,也不必猜测。” 宝玉轻轻摇头,笑道:“我只是一介秀才,跟陛下相差太远,得到的信息、大局观完全不对等,妄自猜测,得到的只会是假象。 而且,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怕是也不能完全清楚吧?” “老夫只知道陛下发出的诏书是一式五份,荣国公府一份,你手上一份,还有老夫手上的这一份,另外两份,你该好好想想去了哪里?” “要是按您的想法呢?” “要按老夫的想法,应该是大皇子水勿语一份,还有近来跟你们府上走得很近的,三皇子水溶。” “不对,” 宝玉摇了摇头,斟酌道:“两位皇子中应该有一位得到了诏书,如果是给大皇子,那就是想杀我,用不着那么麻烦; 而要是给水溶,就是警告水溶不许给我帮助,是想磨砺我,将来成为王道先锋。 如此,长弓前辈,您觉得这份诏书是给了谁?” “你都猜出来了,还需多问?但是这最后一份诏书,你有眉目吗?” 宝玉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帝王心术,你我全都不懂,只需要乘东风,起高楼,待到需要的时候,要么天上宫阙,要么地底残渣,何须多想?” 宝玉大笑道:“如此,您对我的考校算是结束了,那么晚辈,也想问您一个问题?” “直说无妨。” “请问前辈,贵府小姐,养狗的地方在哪里?” “……”陈长弓。 … 隔壁院子传来一阵哀鸣,紧接着,陈长弓和钱谋国就直楞着眼睛,看着百里鸣拖着七八条大黑狗往门口去了。 钱谋国的嘴皮子直抽抽,讪然道:“这……宝哥儿还真是孩子气,要吃香肉,哪里需要打杀小师妹的爱宠?” “他这是警告我呢。” 陈长弓笑着摇头,吹了口气,钱谋国身上的伤痕、血印,竟然全部消失不见。 “哎呦,恩师,这装瘸可真难受。” 钱谋国一下子跳起来,活动着身子道:“除了在战场上,弟子什么时候瘸过腿?差点不知道怎么装了。” “那你还装得这么像。” “要是装得不像,宝哥儿会把谦谦君子的外皮揭了去?顶多是跟您讨个好儿,笑嘻嘻的免了这顿鞭子。” “他还有可能承受了这顿鞭子,以后抽冷子弄死为师呢。” “不可能!等等……恩师,宝哥儿刚才警告您什么?” 陈长弓突然停下,看了眼女儿的香闺,满脸苦笑。 “一定要找最厉害的女吏,一定要教好水驰,” 陈长弓蔚然叹道:“宝哥儿志在天下,绝不容许后院失火的。要是教不好,他就要跟打狗一样,亲自去教。” “该死的宝哥儿,一点不懂得尊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五十山河 没人送,宝玉也不需要人送。 等到了陈府的大门口,见丘八正窝在台阶上,捧着磨盘大的木桶吃饭。 宝玉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丘八的嘴巴变得很粗很长,三两下就拱进去十几人才能吃光的饭食,脖子一仰就吞下去了。 丘八也看见了宝玉,但是顾着吃饭,谁都没工夫搭理。 “好胃口。” 宝玉赞了一声,径直穿出了大门。 身后有赵贵宁和百里鸣跟着,百里鸣还拖着绑成一团的七八条黑狗,出了门,连墙角丢的那一只都没放过。 夜黑风高,只有更夫还在敲着梆子,索性三人都是秀才,耳聪目明下,不会在黑暗中绊倒。 等到了街道拐角,宝玉突然回头,极为深邃的看了陈府字号灯笼下的丘八一眼,这才拐了过去。 “宝二爷,这个丘八,您也觉得不太对劲?” 赵贵宁凑过来问道。 宝玉点了点头,随即甩了甩脑袋,笑道: “对劲不对劲的,那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陈长弓是个君子、好人,为国为民的大忠臣,可是世人都忘了,他也是天狼城的太守,更是以封号进士之身,就能掌控北天军大权的智者呢。” 听到宝玉如此赞颂,百里鸣不爽的哼了口气,说道:“您对他的评价也太高了,我看他就是个连子嗣都教养不好的混蛋,而且还怂,软蛋一个,被您吓了一次,跟个鹌鹑似的。” “你少废话,听宝二爷说。” 赵贵宁跟百里鸣不太对付。 一个王道秀才,一个从法道秀才转过来的,当然不怎么对付。 只见赵贵宁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腆着脸凑到宝玉身边。 “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了,就是我想知道,您刚才对长弓前辈说的,他对您的考校?到底是怎么回事呐?” 宝玉笑了笑,视线从赵贵宁和百里鸣的身上扫过。 这两人虽说不怎么对付,但是各有各的好处。 赵贵宁虽然为人处世软了一点,但是头脑缜密,喜欢多动脑子; 而百里鸣,身上完全是法道文人的直来直去,说理不需三句,只要说不通的,那就是要上拳头。 【跟我自己相比,这个百里鸣,倒是更适合书生意气剑魂。】 宝玉转过一个念头,随即掐灭了去。 如果有机会,他当然愿意提升手底下秀才的实力,但是……饭,要一口口吃,好处呢,也要一点点给。 御下之道,他从接到诏书的那一刻起,就需要格外注意了。 宝玉拍了拍百里鸣的胳膊,算是聊表安慰,这边脑子飞快转动,沉吟道:“我也是从陈长弓要给陈水驰找女吏的时候,才有所发现……” “您发现了什么?” 赵贵宁和百里鸣连忙问道。 宝玉笑了笑,掏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轻轻抚摸,黄玉细腻的质地,让他的头脑格外清醒。 “恐怕包括那个门子、黑狗的事情,陈长弓全都知道,而对我的考校,也就从那里就开始了。 一环接一环,一扣连一扣,如果我们不能越阶挑战,挫败那个门子,或者我在木刺大椅上坐下认怂,又或者他第一次要抽我鞭子的时候,我没有软化语气,甚至……” 宝玉哼哼笑了两声,道:“总之他给咱们下了好些个套,有一次没做对,他就不会喊我那声宝哥儿。” “这……应该只是个称呼吧?”赵贵宁和百里鸣满脸迷糊。 “可不单单的只是个称呼而已,” 宝玉摇了摇头,冷笑道:“无论是叫我贾宝玉,还是叫我贤侄,都是强者对待弱者的称呼和口气,而‘宝哥儿’这个称呼,虽然是长辈、平辈都可以喊,但是在他喊我宝哥儿的时候,用的是平辈之间的语气。 外人知道了,只当他是认怂,但是在我看来,他是把确定好的,与贾府,乃至于四大家族的联姻、交好,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这……” 赵贵宁和百里鸣互相对视,满脸都是呆滞。 随后,特别无语的看向宝玉。 哪怕以他们和宝玉的交情,都带上了一种,‘觉得此人不自量力’的味道。 不管如何,陈长弓是封号进士中的第一人、北天军里的无冕之王,还是整个大周文人的楷模, 而宝玉的,不过一介秀才。 哪怕他们也心高气傲,都不敢想象,陈长弓要联姻的盟友主事人,会定在宝玉的身上。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是四大家族如今的掌权人,比如贾政,或者更高一级的……老祖宗贾母? 这些个,才是身份、地位,全都对等。 宝玉叹了口气,很为这两人的脑筋担心。 “想笑就笑出来吧,但是你们要知道,陈长弓还是个极有谋略的智者。” 宝玉撇嘴道:“你们以为陈长弓看的是现在?告诉你们,所谓智者,一眼要看透五十年山河。 他看的不是现在,也不是几年后那个,嗯,某个天崩地裂的事情,而是看的五十年后。” “五十年后?” 赵贵宁和百里鸣低头思索。 他们清楚宝玉嘴里的某个天崩地裂的事情,到底指的什么,但是看到五十年后,这,简直是无法想象。 人生多少个春秋? 五十年如此长远,又会产生多少变化? 宝玉见两人迷惘,也不介意解惑,毕竟手底下的人懂得多了,更能多办事,也能办好事。 一边往客栈的方向走,宝玉一边笑道:“以陈长弓的见识,自然知道以后朝政的走势。如今王道儒家不堪重用,陛下这几年,肯定要助长包括贾府在内的,四大家族的威风。 但是有一点,四大家族到底是在几年后直接垮掉,还是一飞冲天,都得靠着另一件事情。” “嗯,另一件事情,你们懂吧,就是……” 宝玉呵呵笑了两声,相信都是明白人,也就停住不说,毕竟谈论这种事情,实在犯了帝王的忌讳。 赵贵宁低头想了想,道:“您说的另一件事情,我们都明白,但是就算一飞冲天了,那也轮不到您呐,贾府老爷可是健在的。” “父亲最多也就再升两品,做个二品大员也就顶天,可是你我…… 贵宁,五十年不一定能让我们成就学士,甚至封号进士都有点悬,但是五十年,足够让我们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宝玉意味深长的道:“为什么陈长弓只是个封号进士,却可以随意调动内务府的女吏? 无它,人家手里有北天军呢。 学士如何?二十个封号进士就能对抗,五十个封号进士就能围杀; 大学士如何?数百万大军压上去,再加上百多个学士,照样可以让大学士无路可走; 就算白狐……” 说到这里,宝玉突然闭上了嘴巴。 而在前方客栈的门口,一缕白纱裹着紫色长裙,悄然敛进了弄堂之中。 “宝二爷,白大家担心你呢。” “宝二爷好艳福!” 赵贵宁和百里鸣难得的统一战线。 宝玉很温和的冲两人笑了笑,指着那些黑狗道:“去吧,褪毛剥皮,看着客栈的厨子做成香肉。 这出门在外的,万事都得小心。你们一定要亲手剥,再盯着客栈的厨子做,我可不想被人下了药,栽倒在黑店无赖的手里面。” “宝二爷,这里是天狼城,你担忧太多了吧?” “宝二爷,您这是公报私仇!” 赵贵宁和百里鸣一起叫了起来。 宝玉一边往客栈里面走,一边很认真的道: “你们一定要亲力亲为呐,嗯,不然的话,就换成洗干净同窗们的衣裳? 相信他们都很乐意……” 进入客栈,宝玉路过白南烟的厢房,虽然里面一片漆黑,但是刚才客栈门口的身影,总是不会看错。 宝玉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加速离开。 “爷,累了吧,奴服侍您歇下。” 还没到自己的厢房,宝玉就碰见了袭人。 袭人端着热水、纱巾,热水不知道换了几轮,纱巾也不知道浣了多少次,只等着给他擦脸洗手,让他早点安歇。 对此,宝玉什么都没说,因为以袭人的贤惠性子,这点不听他的。 “你先去睡。” 宝玉接过客栈里的木盆,撵了袭人前去休息。 而他自己,在洗刷过后,靠在床榻的格栏上沉思。 刚才他们赵贵宁和百里鸣解惑,但是话里话外,都没有说全。 其一,陈长弓的考校里,还有赵贵宁和百里鸣的表现。 如果宝玉不能让手底下的人拼命护着,就会被陈长弓全盘否决,这点上,不好当面讲。 其二,陈长弓真的是个好父亲,也是个真正的伟人。 宝玉突然站起来,在屋里面踱了两步,轻言自语道:“陈长弓倾尽一切所追求的,只有两件事。如果要一直得到他的支持,就必须在这两件事上做好,做对。 第一个方面,是陈水驰的姻缘。 以陈水驰的身份,自然要找个好婆家,但是因为白狐娘娘的事情,没人敢沾染这件事情,如此,环哥儿如果能职掌贾府,就是最好人选。 而第二个方面,则是……大周安泰,民生安乐……” 说到这里,宝玉突然拍了拍脸颊,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陈长弓虽然是青埂峰文院出身,是法道文人,但是陈长弓一生都在寻找一个王道文人里值得培养的后辈。 法道文人主张以杀靖国,要杀尽境内妖族,一统境内儒家,从而横扫四方,穷兵黩武,可是陈长弓不愿意看见血海漂橹,硬是以法道文人的身份,扛住了王道儒家的半壁江山。 此等人物,如今却看中了他贾宝玉…… “好大的压力呢,不过陈长弓啊陈长弓,你算是选对了人,我贾宝玉,也想天下太平,万民安康呢。” 宝玉笑了笑,借着烛光,给黛玉、王夫人,分别写了一封家书。 想了想,又换上一张十扣纸,把《长相思》书写了出来: “长相思,在青山。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天地异象被宝玉打散,八尺灵泉也被宝玉压制其中,随后,又四处找了找,没找到信笺,也就作罢。 把纸张全部折好收好,宝玉轻声笑道:“果然还是天下太平来得舒坦,要是不太平了,谁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呢,呵……” 烛光熄灭,宝玉合身睡下。 而在此时,却有人彻夜无眠。 陈长弓辗转反侧,从未有过的不安稳。 良久,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嚷道:“该死的,这个宝哥儿,无端端的吟什么词句?” “长相思,摧心肝……” “长相思,摧心肝呐…….” “只是六个字,却分明是一首好词的一部分,不会下于《无题》!” 陈长弓来回踱步,被六个字勾起了馋虫,怎么也睡不着了。 说到底,陈长弓也还是个文人。 “谋国,你给为师滚过来!” 陈长弓突然大吼。 钱谋国穿着白色里衣推门进来,看见陈长弓满脸阴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陈长弓闷声问道:“宝哥儿什么时候走?” “应该在辰时。” “还有多久?” “这……还得有四个时辰吧。” “穿上衣裳,跟为师走!” 陈长弓咬牙切齿道:“为师要打劫,不对,是要给宝哥儿送别!” “堵着他,不能让这家伙给提前跑了!” ... 踏上官途,行走八方之路,预知后事如何,且听青蛙睡醒分解。 天啊,凌晨五点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敌友相候 按理说,文人上任,都是在晨曦的卯时起床,辰时出发。 也就是说,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起床,洗刷完毕,加上各种准备,七点会准时出发。 可是宝玉昨个歇息得晚了些,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了。 陈长弓和钱谋国站在远处的高楼上,长袖飘飘,飒索寒风,看见宝玉终于出了厢房,面面相觑,又对视难言。 “不管怎么说,恩师,” 钱谋国干涩的道:“最起码咱们等到他起来了,这过不了多久,他肯定要去出发上任。” 陈长弓点了点头,略微转了个方向,看这北地朝阳笼罩下的天狼城景色。 “是我们来早了,咱们这儿日头上的晚,怪不得宝哥儿。” 闻言,钱谋国活动了下身子,就算他是举人,被极北处的风吹了一夜也耐不住,络腮胡子里的大嘴撇了一下。 “恩师,我看您从昨个就对宝哥儿大加赞赏,以咱们跟他的关系,直接登门讨要诗词不就得了,干嘛在这里守着?” “要东西是需要还的,上次还了万两君子剑,这次为师拿什么宝贝还?” 陈长弓笑了一下,正色道:“为师给他送别,得到临别赠诗就是自然,算不上谁欠谁的人情了。再说了,宝哥儿的诗词如今可是万金难求,别说等上一夜,就算等上一整天,又算得了什么?” 钱谋国想了想,觉得恩师说的,还真他么的有道理。 能不欠人情就不欠人情,文人之间的人情,向来不是那么好还。 而且自从贾宝玉作出了《吟剑诗》、《侠客行》加持剑魂,诗才的名声是与日俱增,每天都要翻个倍数。 直到如今,说是万金难求宝哥儿的诗词一首,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钱谋国感叹道:“可惜了,宝哥儿是国公府嫡子,哪怕府上穷得吃土,都不可能出售诗词,要是寒门子弟……” “要是寒门子弟,为师就算倾家荡产,那也要买上几首了了心愿。” 陈长弓接过话把,又叮嘱钱谋国道:“以后不许说贾府的半点不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以为贾府辛苦维持的风光是为了脸面?错了,那是为了满门老小的性命。” “如果宝哥儿到了贩卖诗词的份上,这世上的人肯定以为贾府大势已去,后果自然不用多说。” “而且,有宝哥儿的诗才撑着,贾府也到不了那种境地。” 钱谋国点头应着,突然笑了起来,叹道:“这说来说去,还是宝哥儿的诗才厉害,咱们就多等一会。” “何止一会啊,就算多等上三两天,那也是大赚的买卖!” 仿佛想到了特别开心的事情,陈长弓对日长笑。 … 宝玉刚出房门,北地冷极了的寒风就吹得浑身炸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爷,这儿不比青庐山,每天都比那边的寒冬更冷呢,您得多穿点衣裳。” 袭人追了出来,把大氅给宝玉披上。 宝玉笑了笑,见百多个秀才都在院内等候,也都收拾好了行装,但是秀才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疲倦的神色。 【接连赶了一个多月的路,这里的气候又不怎么舒坦,可是难为了大家。】 想到这里,宝玉喊过来店小二,仔细吩咐了几句,随后遣散众人,只说休息一天,改日再走。 赵贵宁等人觉得奇怪,但是宝玉说的,他们全都肯听。 当下读书的读书,练习剑舞的就找了空地。 但是没过多久,店小二带着一应伺候的,送来滚烫的热水,又有好些个裁缝给他们丈量身材后,也就明白了宝玉的用意。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赵贵宁和百里鸣的感情好了很多,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在两个靠着的木桶里泡澡。 百里鸣顺手推开窗户,冲着外面喊道: “多来几个人,把浴桶都搬过来!宝二爷体恤咱们呢,让咱们多休息阵子,一边泡着澡,咱们也对些对子玩耍。” “嘁,百里兄你也忒小气了,宝二爷让裁缝给咱们量了身材,那是要给咱们做衣裳呢,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你就知道作对子玩,也不知道请咱们耍耍乐子?” “什么乐子?” “当然是纤纤玉手,共饮飘香喽!” 外面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管是先前跟着宝玉的,还是后来改弦易辙的法道秀才,全都笑得欢快。 百里鸣立马红了脸,窗户咔的一下关了个大严实。 “一群不正经的家伙!我,君子!你们,粗鄙!咦?贵宁兄你要往哪里去?” 眼看赵贵宁擦着身子跨出浴桶,百里鸣的脸色就不好看。 赵贵宁挠了挠发髻,赧然笑道:“这个,百里兄,这谈诗论对,还是有美人伺候着舒坦。” “你要挪用咱们的钱袋子?” “当然不是!” 赵贵宁正色道:“前些日子宝二爷赏了我不少银子,够我喝顿花酒玩乐。” “我也去!” “不行,我是说——够‘我自己’喝顿花酒!”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百里鸣义正言辞,扯高了嗓子喊:“贵宁兄请喝花酒,好大气,同去!” 窗外猛然沸腾起来,赵贵宁一屁股蹲进了木桶,溅起了好大的一片水花。 “怂什么?走!同去!” 百里鸣去扯赵贵宁的身子。 赵贵宁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水里面,咕哝道:“百里兄,你可是君子,君子,我们才是粗鄙之人!” “有花酒喝,当什么君子?” 百里鸣招呼一声,顿时大门被人冲开,十几个秀才囫囵把赵贵宁给拾掇好了,扛着就往外面跑。 临出门,赵贵宁喊了店小二,塞了点碎银,又吩咐了两句。 “贵宁兄,你可别小气了,想耍什么弯绕?” 百里鸣很谨慎。 赵贵宁讪笑了几声,只说是宝二爷吩咐的,也就过去。 没错,确实是宝玉吩咐的。 不管是这十几个出去找乐子的秀才,还是给众人丈量的裁缝,亦或是别的秀才的各种花费,宝玉都给了赵贵宁。 当然,安排店小二做事,也是宝玉嘱托下去的…… … 陈长弓看着宝玉手底下的秀才收拾行装,看着秀才们把行装又放回去,再看着一群小辈勾肩搭背的去…… “谋国,宝哥儿怎么派了十几个秀才出去?那个方向,是去了哪里?” “恩师……” 钱谋国老脸通红。 “快说!” 钱谋国赧色了许久,终于挤出来一句话。 “恩师,十几个小家伙不是宝哥儿派出去的,他们去的方向,是……” 猛的闭上眼睛,钱谋国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苦憋样吼道:“禀告恩师,他们去的是水波楼!是青楼!您别问弟子为什么知道,弟子如今……尚未娶妻。” “那么,为师真是亏待你了,是不是该给你说个大媒?” “真的?” 钱谋国大喜过望。 “假的,” 陈长弓叹了一声,认真叮嘱道:“谋国,你要记得,这辈子如果要娶,一定要娶一个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 很认真,语气很沉重, 当然,钱谋国也很憋屈。 特别是摸了摸自己满脸的络腮胡,钱谋国有种想杀人的感觉。 而这时,陈长弓看见赵贵宁喊过的那个店小二出了门,直奔南方而去。 “咦?”陈长弓捋须轻笑:“宝哥儿总归不会白耽搁工夫,做事必有深意。谋国,你去看看那个店小二去做了什么。” 钱谋国领命而去,出口成章中,化作一道清风卷在了店小二的面前。 他和店小二说了几句,接过一样东西,就回到陈长弓的身边。 只是,脸色有点奇怪。 “怪里怪气的,不成体统!” 陈长弓训斥了弟子一句,这才接过钱谋国递来的物件。 很简单,只是个帖子。 陈长弓打开一看,这脸色,就比钱谋国还要古怪。 “宝哥儿让我们送他。” “嗯,明日辰时,碧波桥下。”钱谋国的脸色更加古怪。 “宝哥儿……挺有礼数。” 陈长弓笑吟吟的赞许宝玉,可这时,钱谋国小心翼翼的道:“恩师,那咱们不是……白等了?” “陪为师欣赏下夜色委屈了你? 你个不孝顺的!” 陈长弓老脸通红,一巴掌呼在了钱谋国的脑袋上,然后吐出一个遁字,立马消失不见。 钱谋国捂着脑袋,络腮胡子横七竖八的抖着,咔咔的笑。 “白等一夜,还想遮羞?” “恩师真个是太不要脸,不给我说媒,还想遮羞?” “呸!” 钱谋国啐了口唾沫,仰天含泪,满脸唏嘘。 这一个人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 北地的寒风,吹动的,可不只是钱谋国一个人的心肝。 在城外的壮阔轩美的碧波桥头,一个身穿水蓝色长袍的男子,也在对着银带似的长河,长吁短叹。 “耽误时辰呐,这贾宝玉,怎么还不来呢?” 从今日一早,柯良策就在桥头的茶摊等候,可是如今日上三竿,还是没看见贾宝玉等人的半点影子。 桥下的船老大身量精瘦,穿着蓑衣拿撑杆拍打冰冷的河面,一方面宣泄下情绪,一方面,也能略微暖和下寒风里的身子骨。 船老大扫了眼男子身上的水蓝色长袍,虽然质地不错,却不是那种象征文位的衣袍,代表不了什么,脸色就更不耐烦。 “我说小哥儿,再不走我可要走了,订金不退,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船老大抬了抬斗笠,露出消瘦的脸,刻意露出来的,还是两个好像是冷血动物的,碎花黄瞳的冰冷眼眸。 “虽然咱只是个小妖,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这要了船又不走,订金全都不退!” “没关系,你只需要等着就好。不过柯某人要确定一下,这周围十几里地,能够承载百人以上的船只,现在只有你这里有吧?” “哼,你给了钱,别的大船自然都离开了这里,现在只有我这里算个大船。但是,你不走的话订金不退,而且我也要休息,除非……” “加钱是不是?” 好几锭硕大的银锞子丢进水里,船老大连忙下水去捞,等捞着了,用牙齿挨边啃了好几口,乐呵呵的浮出水面。 紧接着抬起头,对桥上的男子露出谄媚的笑容出来。 只是这种笑容,几乎在船老大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变成无比的惊恐。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口成章 “举,举人!” 船老大看见柯良策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眼眸一阵冰冷,两颗仿佛星辰般的文胆,正在眸中微微闪烁。 二胆举人! 这个看似好欺负的俊秀男子, 竟然, 是个二胆举人! 二胆举人对上只能欺负生员的小妖,谁死谁活根本不用多说。 船老大吓得想打寒颤,但是对上柯良策冷漠无情的眸子,他连打个寒颤都做不到,好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呵,你怕什么?” 柯良策突然笑了起来,整张脸好像春风吹过的草原,寒霜一下子变成了滋润的雨露。 “你不用怕,这里可是天狼城,虽然我是法道举人,但是遵循长弓前辈的意思,对妖族没什么偏见。” 柯良策招呼着船老大上来,等船老大到了近前,温和吟哦道: “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 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 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桥头突然出现方桌杌凳,还有虚幻影子提着美酒,把酒壶酒盏往方桌上放了,随即消散于无形。 柯良策一摆锦丝长袍,风度气魄都如同潇洒的佳客,在虚幻影子的旁边坐下。 然后又招呼船老大,笑道:“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子,不知道我那朋友什么时候来,还得劳烦你多等待点时间呢。” 船老大受宠若惊,怯怯上前,又连忙折回船上拿了烹煲中的大鱼过来,当作下酒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船老大只觉得烈酒滚烫了身子,把胸口拍的啪啪作响。 “先生您放心,今个我就陪您等着,只要我不走,就没有别的大船来。” 柯良策点头应道:“那就多谢,来,再喝一杯。” 寒风凛冽桥头,船老大身上的河水已经结了冰,冻得他脸色发青浑身发紫。 可是船老大浑然不觉,只知道烈酒暖人,对柯良策的态度也特别热乎。 而柯良策,只是不时看向大道的尽头,等船老大醉迷了心窍,一脚把船老大踹进了桥下大船的船舱里。 “看来贾宝玉今个不会来了,无妨,且等着他就是。” 柯良策拐进不远处的茶棚,略眯着眼睛,好像在打着小盹。 然而,在柯良策眯起的眼眸中,不时有奥妙文字接连闪过…… … 宝玉在练习项庄剑舞,剑光如龙,携着书生意气和浩然正气,把个小院弄得好像龙卷卷过一般。 而宝玉的眼眸,同时也有无数文字飞快闪过。 “爷,好厉害!” 乐阳申在旁边大笑,这院子里的人少了,他才露出了脸面。 打从跟了宝玉,乐阳申也就一开始跟秀才们混了个脸熟,随后好像隐形人一样,让自己收敛了声息。 而在乐阳申冲着宝玉叫好的时候,眼底深处,也有略微梗塞的文字,徐徐而过。 宝玉收剑而立,君子剑冲进脑海,看向乐阳申。 “好你个申哥儿,我说最近怎么不见你出来,原来在学我的本事。” “当然要学,要是停步不进,岂不是让百里鸣那家伙,分薄了您给的好处?” 乐阳申得意的到处行走,走动之间,虽然眼眸深处的文字速度变慢,但也没有停下。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过不了多久,您给的书籍我就能学全了,还得再给我点。” 宝玉把旁边架子上的草蒲丢了过去,笑骂道:“好你个申哥儿,不做事就想要好处?” “做事的机会多着呢,不争这一会。” “怎么说?” “您要做官,蛮夷的族群得有事吧?还有同僚之间,铁定也有大把的龌蹉在。爷,我们兄弟俩别的不做,就是能帮您杀人,干脆利落,多好!” “能做官的举人是那么容易被干掉的?他们可不是陈水驰。” 宝玉笑骂了几句,匆忙进了屋舍。 就在刚才,学到的知识有了足够的储备,已然可以熔炼文山。 宝玉刚进屋,袭人就把房门关好,看着宝玉上了床榻。 随后,就把火烛点着了,悄然撒了一点粉末进去。 整个屋舍,立马透出了朱红一片。 “袭人……” 无奈的叹息声,突然在袭人的身后响起。 袭人打个哆嗦,挂起一张讪笑的俏脸,回头道:“爷,您不是进入文山了吗?” 宝玉真个用力敲了下袭人的小脑袋,气道:“你当爷是傻的?前几次没感觉出来,现在还傻乎乎的让你骗?说吧,林妹妹给了你几点珠泪?” “十点。” 袭人很乖巧的递过来一个锦囊。 宝玉打开看了,看见里面全是细碎的粉末,心里哇凉哇凉的直抽抽。 “十点珠泪?加上那么远距离给我红袖添香消耗的,她得丢了半条命去!” 宝玉把锦囊塞给袭人,气呼呼的坐回床榻。 袭人小心翼翼的往门外挪。 “跑什么,都磨成粉了,爷能怎么办?” 宝玉闭上眼睛,直接进了文山。 百丈的文山只剩下不到五十丈的高度,山体表面却是一片赤红,都是熔炼的文胆雏形。 而在更高的天空,君子剑镇压文山,把淡蓝色的文火,全部压成了巴掌大的一团。 宝玉心念一动,巴掌大的文火轰然炸起,化作遮天烈焰,飞快的烧灼文山。 文山表面那些理解过的经意,也好像真正的纸张,被文火疯狂炼化。 一寸,两寸…… 一尺,两尺…… 一丈,两丈! 不过三五个时辰,文山又矮了两丈,但是整个山体,变得更加结实。 仿佛真正的山脉岩石,透着金属般的闪亮光泽。 宝玉回过神来,君子剑蓦然出现在手,渲出一道森冷寒光。 “好宝贝,只是,你染血的次数,不会很多。” 宝玉收起君子剑,嘴唇翕动,低声吟哦: “掷地刘郎玉斗,挂帆西子扁舟。 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 君王三百州。 燕雀岂知鸿鹄,貂蝉元出兜鍪(mou)。 却笑泸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 寿君双玉瓯。” 吟哦刚落,屋舍内突起无名烈风。 风声潇飒,竟是卷起了盖世宏图,仿佛一卷图画,在宝玉的身前慢慢铺展。 只见其中山脉连绵,河如银带,更有宝石湖泊、宏伟城池、高鸟飞遍。 宝玉伸出手掌,整个画卷变成两个雪白的玉质长颈古瓶…… 啪! 突然一声脆响,汤羹撒了一地。 宝玉转头看去,见是袭人端着汤羹过来,被他吓得摔了汤羹,发髻上的陶木钗,都在微微颤抖。 “爷!” 袭人突然扑了上来,狂喜道:“您是举人了?您没参加举人大考,竟然就是举人了!”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还不是。” 出口成章,这是举人才有的本事,但也有例外,比如陈水驰。 陈水驰开山五十丈,又有家学渊源,实力强劲,这才能熔炼五十丈文山,不参加举人大考就能出口成章。 宝玉以为自己也有,但是直到今日,才有了这种本事。 【陈水驰肯定有点古怪,按说我的百丈文山,熔炼三十丈就相当于她熔炼五十丈了,但是直到如今,我才能出口成章。】 宝玉只是一想,也就过去。 不管如何,他现在也能出口成章了。 “小丫头,要不要尝尝看?” 宝玉把长颈玉瓶递给袭人。 袭人使劲摇头,拒绝道:“爷,这是您第一次出口成章,得自己尝尝。” 宝玉也不勉强,托了玉瓶,仰头倒进了嘴里。 第一个玉瓶,其中美酒只有一口,刚刚入喉,顿时让宝玉身心舒畅,仿佛采菊南山下,更有佳人相伴,悠闲自得。 而另一个玉瓶中的美酒,宝玉喝了,就越发妥帖。 这个玉瓶里的美酒完全不同,刚刚入口,就仿如烈火,让人气血澎湃。 刹那间,宝玉感觉自己好像天际鸿鹄,俯瞰天下,只觉得江山在手。 “有趣,这出口成章的味道,还真不一样。” 宝玉看了看天色,让袭人早点安歇,而自己在思索了片刻后,方才睡下。 既然能出口成章,这举人使用的战类诗词,自然也要准备一下。 宝玉只是一想,脑子里就有千篇万言,更让宝玉惊喜的是,仿佛有自己想作的诗词,急于脱口而出。 【我的学识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作出不错的诗词,但是跟五朝大家相比,呵呵……】 只是一笑,宝玉就暂时放松了这个念头。 且等着,等他成就封号进士,定然能拥有匹配声名的才学! … 第二天清早,一行人早早的到了桥下。 按理说,以天狼城这等的地方,外面大河要有许多艘大船,可是秀才们找了几次,却只找到一艘。 “一艘么?” 宝玉眯起了眼睛,嘴上却笑着道:“一艘就足够了,可曾订下?” “订下了,价钱不高。” “行吧,让船老大把船撑过来。” 秀才们办事很快,没多久,一条大船就撑了过来。 没有挂帆,是船老大用撑杆弄过来的。 宝玉仔细打量了下船老大,见是个苦哈哈的船夫样子,虽然是个妖族,也只是个没本事的小妖。 “生意不好做?” 宝玉随和问道。 “官人怎么如此说?” 船老大看见秀才们身上的白袍,还有百多人的数量,腰肢弓成了虾米。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死眼无珠 “回官人话,咱们天狼城的生意还是很好做的,连我这样的小妖,都能攒下这么大的一艘船呢。” 宝玉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看见船老大身子发虚,脸色发黄,明显是冻病了的模样。不过转念回来,苦哈哈么,他上辈子做过,大体都是如此。 “多给船老大一点银子,让他等着。” 宝玉吩咐赵贵宁。 看看时辰,差不多到了辰时。 … “恩师,时辰到了。” 极北之处的天空白云如烟,哪怕该死艳阳高照的气节,仿佛都要被云彩遮成了光霾。 此时宝玉头顶的千余丈处,恰好有一片浓郁的烟云。 钱谋国站在云彩之上,身体被一股莫名而悠远的力量拖着,脚下空落,让他很不安稳。 而在钱谋国的侧前方,陈长弓悄然下望,不时吟出一个‘轻’字加持在钱谋国的身上。 “恩师,” 钱谋国苦着张粗犷的脸,再次提醒道:“时辰到了,咱们下去吧?不然您换一个言出法随,给弟子一个‘飞’字也好。” 闻言,陈长弓含笑看了眼自己的爱徒。 以钱谋国的本事,还不能飞上千丈高空,这身上加了个‘轻’字,整个人在云彩里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要摔了下去。 妻子已经远离家门,白狐娘娘封山百年,大弟子钱谋学又是个不成器的,也只有这个二弟子,能让他心里有点轻快。 钱谋国知道这点,所以堂堂的军阵大将,总是在自己面前摆出副顽童的样子。 而他,也乐得如此。 想了想,陈长弓吐出个‘飞’字,让钱谋国安稳下来。 “不急,让宝哥儿多等一会。他等得越久,咱们送别的份量才越重。” “嘁,不是因为等了宝哥儿一整夜,您想要报复吧?那宝哥儿可够冤的,他又不知道您等过他。” 钱谋国的声音刚落,身上的言出法随立马换了回去,整个人唰的一下,被狂风吹了老远。 可是很快的,钱谋国就能够站稳飞行,回到了陈长弓的身边。 只见陈长弓凝神下望,嘴角,悄悄撇出了一丝十分奇妙的笑容出来。 “有趣,宝哥儿怎么惹了那个家伙?还是说,那家伙盯上了宝哥儿?” 钱谋国跟着看下去,就见一个淡蓝色锦袍的男子,飘然踏上了大船的甲板。 而此时,等着宝哥儿的大船,也响起了开船的号子,向着河中央滑了出去。 “咦?船家,你做什么去?” 宝玉安排了赵贵宁找船,赵贵宁也一直盯着,第一个发现了不妥。 百多个秀才们也躁动起来,有些脾气爆的,甚至拿出了笔墨纸砚。 船老大撑着杆子,冲一群人讪笑道:“对不起了各位,这位先生早些日子已经交了订金,把整条船都给包了,今个人家要走,小的也没什么办法不是?” 赵贵宁压住火气,讲理道:“可我们也交了订金,没少你半个大钱。” 眼看赵贵宁跟他讲理,船老大挺起了身子,一个钱袋摔了过去。 “退钱就是,咱们做生意的,那得讲究一个诚信!” 腰杆直了,口吻也硬气了,跟举人比起来,秀才算个什么东西? 船老大丢出钱袋子,立马躲在了柯良策的身后。 他想要加速撑起杆子,也想拉起风帆,可是此时,柯良策咳嗽一声,他就笑眯眯的停下。 只见柯良策摇摆淡蓝色娟纱折扇,猛的把折扇唰起来,挨边朝着赵贵宁、百里鸣点了过去, 随后眼睛一眯,狠狠的点在了对他露出凶光的乐阳申的脑门上。 遥遥指着,好像手里的不是折扇,而是一柄利剑。 面对这样的挑衅,乐阳申哼哼着笑了起来,眼眸中的奇妙字体突然断了,变成阴森的杀气。 “呦呵,好个狗奴才!” 柯良策笑了一声,折扇指向贾宝玉的脑袋,讥讽道:“做事要讲个先来后到,不就是乘个船只的事情么?竟然对我无礼?” “现在的秀才呐,真是……啧啧……” 柯良策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气得秀才们脸色铁青。 特别是以百里鸣为首的百多个秀才,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宝玉,只等宝玉点头,就要干掉这个不长眼的混蛋。 百里鸣凑到宝玉的身边,冷笑道:“宝二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就联手杀了他。这里是极北之地,不用顾虑青庐山的那套。” 宝玉笑看柯良策指着自己眉头的折扇,视线在柯良策一身的淡蓝色锦袍,以及淡蓝色的折扇扇面上掠过,轻轻摇了摇头。 【淡蓝色衣衫,淡蓝色折扇,做事跋扈,行事阴毒,难道是……】 宝玉拱手笑问道:“可是与贾三甲齐名的柯三甲?世称谋过贾诩的柯良策柯前辈?” 声音刚落,顿时一片杀机。 不管是平日敦厚的赵贵宁,还是本来就有很多戾气的乐阳申和百里鸣,亦或是别的百多个秀才们,全都略微低头,一股子杀气,却忍不住从全身荡漾开来。 这杀气集合在一起,宛如飒飒夜风,沁出、绵延过整条大河。 “呦,我的名号不小呢。” 柯良策讥笑道:“什么世称谋过贾诩,那是老子自称的而已。那文人嘛,妖族嘛,就是你小子说的世人,都叫老子死眼无珠柯良策,心狠手辣柯良策,釜底抽薪柯良策,害的老子现在,也不过是个二胆举人。 你们也用不着露出这样的杀气,老子没想着算计你们,就是恰好遇见了而已。” 柯良策如此一说,杀气顿时消泯。 众人看向宝玉,而百里鸣,也对宝玉微微摇头,提醒道:“宝二爷,这个柯良策太难对付,不是针对咱们的话,就,还是不要招惹他的为好。” “哦,要是针对咱们了呢?” “那就杀掉,立刻杀掉,他太可怕了!” 百里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像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 以他的心高气傲,也觉得压力很大。 “宝二爷,这个柯良策虽然是个举人,却入了满朝贵胄的眼。 别看他死眼无珠,连封号进士、学士,甚至大学士都不放在眼里,却做过四品大员,后来贬官,也是因为……” “杀生太多,招惹的怨气太大,连大皇子都护不住他,只能从头再来。” 宝玉接过话把,笑道:“我也不想招惹他,毕竟他是大皇子的人,而我们,现在还没和大皇子掰腕子的力量。” 说到这里,宝玉抬起手掌,略微示意,带着众人朝桥下走去。 “等等,” 柯良策突然叫道:“你这个秀才,真真的不知道礼数。想上船,多简单,给前辈作首诗词,前辈觉得好了,自然让你搭个顺风。” 宝玉摇头道:“柯前辈请自便,晚辈自认诗才不佳,上不得前辈的船。” “贾宝玉,这周围,可是没有大船了。” “没事,我们分散开,用小船一样。” “那么很快的,小船也会没有。” 柯良策哈哈大笑,道:“你又不是傻的,干嘛装傻充愣?从老子叫出你的名字开始,你就应该明白,老子今个就是要抢夺你的诗词。 要么给,老子放你一马,要么不给,咱们可是邻居,将来呢,自有清算。” 噗! 高空之上,钱谋国突然笑喷了,对陈长弓道:“恩师,这个柯良策,是跟您打一样的主意呢。” “哪有这么简单?” 陈长弓含笑道:“死眼无珠柯良策,心狠手辣柯良策,他只要出手了,向来没有只要一点好处的道理。人家是想把宝哥儿榨干了,捋净了,最后还要宝哥儿的文名、宝物,甚至脖子上的大好头颅铸就攀升的阶梯呢。 这家伙,从来不给自己留下后患。” “那我去杀了他?” “行啊,只要你敢招惹大皇子。” 陈长弓摇头道:“这人自比谋过贾诩,而大皇子,就是他眼里的曹操。 不必多管,宝哥儿最近在写《三国演义》,自然能摸清这个自比贾诩的柯良策的性子,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他会怎么做?” “躲为上策,将来徐徐图之。” 陈长弓的话音刚落,宝玉那边,却是有了反应。 只见宝玉略微思量,嘴角沁出笑容,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眼: “杀。” 简简单单,十分简洁。 而在这个字眼吐出之后,秀才们全都执笔在手,泼墨挥毫。 乐阳吟也祭起妖气青牛,冲着大船的方向,狠狠的轰出一拳。 “贾宝玉,老子高看你一眼!” 柯良策突然如同大鸟一般向后飞腾,眨眼落在了大船后面的一艘小船上。 被大船遮挡,秀才们的纸上谈兵没了目标,只能恨恨收手; 乐阳吟好悬才收回妖气力道,没把本来在柯良策身后的船老大打成肉酱。 而这时,遮挡视线的船只后,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笑声。 “贾宝玉,你以秀才文位做那从七品官员,不觉得太显眼了吗?只要压制于你,甚至灭杀于你,哪怕市井之徒都能成就碾压天子门生的大好之名…… 这天子门生,岂是那么好做的?” “我乃天子门生,犯我者,即是冒犯天威!” 宝玉蓦然冷哼,浑身正气如龙,一个起落,就是飚上了船老大的大船。 几乎在同一时间,君子剑化作一道冷电,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凌厉杀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价之宝 剑光如电,却只打皱了涛涛冰水。 宝玉收剑而立,只见一条小舟如同浪里白条,飞快向着河流的尽头飙射而去。 “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 贾宝玉,今日送你小礼一件,打上招呼一次。你我,蛮夷之地再聚之……” 宝玉轻笑摇头,随即把君子剑纳入脑海…… 这个柯良策,真个是打了个大好的招呼,把帝王心术,直接捅了出来。 宝玉知道给他封官,当朝天子肯定抱着磨砺的心思。 而磨砺,都是有两个结果。 要么是他贾宝玉乘风而起,真个当了天子门生; 而另一个结果,就是贾宝玉陨落中途,自然有其他人踩着他的白骨,踏上从龙之路。 帝王心术向来难以揣摩,就算有人猜测到了,也不敢擅自下手,可是柯良策把事情捅开,他的麻烦,就会接连不断。 【柯良策必须死,他不死,世人就会把我当成软柿子,一个接一个的来,让我分身乏术!】 想到这里,宝玉对着身后,轻轻摆了一下手指。 而此时,一直没动静的紫纱香车,缓缓向着道路的尽头,悄悄驶去…… 等香车走远,宝玉突然抬头,笑道:“长弓前辈,您要是再不出来,晚辈可是要先走了。” 话音刚落,身边就落下两人。 陈长弓眯眼看了看香车离开的方向,再看宝玉,就见宝玉十分热情的扯住他的双手。 “今日分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宝玉心底悲恸,定要与前辈喝上几杯!” 陈长弓讪讪的抽回双手,笑道:“喝酒就算了,嗯,白大家的香车…… 老夫就当没看到,你送我两篇诗词就好。” 一大一小,陈长弓和宝玉相互盯了好大一阵,几乎在同一时间哼了一声。 “小狐狸!” “老不羞!” 柯良策点明了争斗的起源,白南烟不是宝玉的追随,自然不能大庭广众下直接出手,但是宝玉,一般来讲,还是喜欢干脆利落。 陈长弓就是看明白这一点,脸皮都不要了,直接伸手讨要诗词。 两人磨叽了一阵,携手踏上碧波桥畔,袭人给他们摆了方桌杌凳,好像普通的送别,低声笑谈。 开始的时候,声音很低,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过了一阵子,谈话的声音、内容,就变得正常简单。 宝玉递过去几张造竹纸,笑道:“劳烦前辈帮忙传递家书,驿站速度太慢,还望前辈能够体谅晚辈。” “只是小事而已。” 陈长弓很自然的接过来造竹纸,看见没有信笺,就低声念了声‘来’。 桌上出现几个信笺,以及成盒的火漆,陈长弓把造竹纸挨边放进信笺,上面给谁的宝玉早就写上,容易分类放置。 但是在放置的时候,陈长弓突然呆了一下,猛然从造竹纸的中间,抽出来一张格外雪白的纸张。 是十扣纸, 而且,是上等的十扣纸! “此篇文章,为何要压制才气灵泉?” 纸张是折叠的,陈长弓碍于礼法,也就没有打开。 但是以陈长弓的文位,只是略微感应,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宝玉苦笑摇头,把珠泪的事情说了一次,就见陈长弓满脸唏嘘,连连发出感叹。 “好一个红袖仙子!好一个林黛玉!” 陈长弓想了一想,突然手掌在十扣纸上面一挥,顿时灵泉四射,绽放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不值得,才气灵泉虽然能弥补红袖仙子的亏空,但只是聊胜于无,没你得来的有用处……” 话才说了一半,陈长弓愕然停住,连嘴巴都没能来得及闭上。 只见才气灵泉被压制许久,竟然爆涌而出,瞬间达到六尺高度! 才高六尺,煊赫一方! 陈长弓只觉得心疼、肝疼,浑身都疼,这煊赫级别的才气灵泉,宝玉竟然当零食给林黛玉吃? 没错,对红袖仙子来讲,才气灵泉顶多算个零食。 但是对文人来讲,这他么的就是命根子呀! 想到多少文人成就举人、进士,甚至没有尝过煊赫级别灵泉的味道,陈长弓看宝玉的眼神,就是看一个败家子一般! “你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陈长弓指着宝玉就要说教。 但是这个时候,才气灵泉突然跳了一跳,直接…… 八尺有余! “贾宝玉! 陈长弓兀然站起,指着宝玉的鼻子大骂: “你以秀才之身,写出这八尺灵泉的诗篇,将来成就举人,肯定能才高九尺十城共举!你连十城共举的篇章都喂了出去,你这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呐!” 听到陈长弓歇斯底里的吼声,钱谋国和秀才们都往这看,只是一眼,全都傻成了吓呆的鹌鹑。 他们看见了什么? 到底看见了什么? 竟然是八尺的才气灵泉,映照江河碧空,如同繁花千树! 而且,他们听到了什么? 喂了出去? 难道是…… 送人? 啪! 赵贵宁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呆呆的呻吟道:“痛,不是做梦,宝二爷要把如今八尺灵泉,将来肯定能十城共举的篇章送人?” “是啊,送人。” “呜呜,我我我,我到现在名动的都只有一首,还是三尺一寸的低级货色,宝二爷……” 秀才们傻乎乎的,恨不得把那美丽无比的才气灵泉,硬塞进自己的眼睛里去。 特别是翟明生,气怒交加之下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噼里啪啦的呼了下去。 【宝二爷,您不地道啊!】 【宝二爷,我原先只想您有点名动的,最多煊赫的低级货给我点,早知道我耍什么心计?直接投靠您不就完了!】 【煊赫级别的,才高八尺的,您压根就没看在眼里呐!】 秀才们被噼里啪啦的大响惊醒过来,连忙扯住翟明生。 “明生兄,醒醒!莫要疯了!” “我等都知道宝二爷诗才过人,这,呵呵,预料之中,不该惊讶。” “明生兄,别痴傻了呀!” 翟明生眼角带着泪花,心疼的浑身要打摆子,好不容易回过味来,给同窗们解释。 “嗯,没什么,宝二爷的诗才……我是气自己不争气,连个名动的都没,宝二爷……才高八尺的……” 翟明生还是没忍住,眼泪哗哗的落了下去。 见他安稳了,旁边有人不自觉的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明生兄这个样子,八尺的才气灵泉呐,能够增加我等多少的文火质量?质量上去了,多了底蕴,说不得还能突破老夫子的评判,将来……” 听到这话,翟明生双膝一软,要不是有人扶着,就要啪的一下跪了下去。 且不说秀才们怎么样,就算钱谋国,那也是络腮胡子炸了刺,眼珠子涨得通红。 煊赫级别的,他不在乎,但是才气灵泉高达八尺的煊赫篇章,他…… 一辈子都没作出来过。 【我最好的是多少来着,前些日子,嗯,才高六尺三寸,他么的,连七尺都没达到呐!】 钱谋国撸起袖子,要不是陈长弓还在桥上,就要上去打劫! 怪不得恩师愿意等宝哥儿,怪不得宝哥儿的诗才名动达官贵胄,原来,竟是如此的恐怖! 【没事的,宝哥儿就是诗才过人,跟钱某人相比,哼哼,钱某人可是七胆举人,高他好些个文位。】 钱谋国如此安慰自己,但是越安慰,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太对劲。 嗯?举人? 嗯?秀才! 呀呀呸的,钱某人一个举人竟然比不上秀才? 钱谋国咬牙切齿,想把宝玉给生啃了出气。 而在此时,想生啃宝玉的,还有个陈长弓。 只见陈长弓噼里啪啦一通乱训,一边磨牙,一边把十扣纸展开了来。 “哼哼,老夫看看你作的什么诗词,竟然又是首八尺煊赫的!” 宝玉想要阻止,但是看看陈长弓满脸的好奇加生气快烧起来了,也就作罢。 “长相思,在青山。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陈长弓把《长相思》轻声吟哦的出来,随着吟哦过去,声音逐渐悠远。 到了最后一句,仿佛是扯长着嗓子哀泣而出。 “长相思,摧心肝……” “长相思,摧心肝呐!”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就是写的陈长弓自己! 很熟,特别熟,这让他念叨了一整夜的句子,怎么不让他涕泪俱下? 好生品味了几次,陈长弓感叹道:“又是一首情诗,区区情诗,却又是一首八尺煊赫! 老夫本以为此等词句所在的篇章,应该是个六尺以上的煊赫篇章,但没想到,你真的又出了一个八尺煊赫!这篇《长相思》,比之无题,也不算逊色太多!” 是啊,何止是不逊色太多? 其一字一句,仿佛在说青埂峰上的美娇娘,诉说他隐藏心底无数年的思念, 每一个字眼,都生生夯在了在他的心门之上! 相比《无题》而言,这首《长相思》,对他更为贵重,是…… 无价之宝! “此物,归老夫了!” 陈长弓把十扣纸死死摁住。 宝玉怔了一下,刚想阻拦,一个亮金的物什,就啪的一下,狠狠的砸在了方桌之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佘化来啦 “此物,归老夫了!” 陈长弓泪眼通红,直视宝玉道。 宝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见到陈长弓这般模样,知道应该让陈长弓冷静一下。 只是正气加身,捻起方桌上嵌进去一半的金色物什,啪嗒一声,也就拔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金麒麟。 触手温软,仿佛是个活物,但是仔细摸着纹路,又好像十分坚硬,分明是个死物。 小金麒麟只有掌心那般大小,眉眼利齿全都栩栩如生,就连鬃毛都是一丝丝的,中间还有空隙,不是雕刻而成。 陈长弓喘了几口长气,终于略微冷静,对宝玉道: “这是故友的遗物,故友是史家人,乃是封号妖将,连着儒家文位,也是到了普通进士的水准。他战死的时候气血激荡,妖气、才气全部凝成一股,变成了这方小金麒麟。” “史家人?是跟我们贾府同气连枝的那个史家吗?” “没错,就是史家,你应该清楚,他的亲生女儿,叫作史湘云。” 宝玉想起那个经常出现在老祖宗暖阁的小女孩,热情豪爽,心直口快,是个话口袋子,也会写诗。 只是那时候宝玉懒得招惹太多麻烦,跟史湘云也就不是很熟。 宝玉把小金麒麟放下,笑道:“如此,那就该给湘云了,毕竟是她先父的遗物。” “你舍得?” 陈长弓似笑非笑的看他。 宝玉撇撇嘴,问道:“有什么不舍得的?” “那倒好,我反而落个轻快。” 陈长弓不愧是陈长弓,几句话的工夫就恢复了平静,笑道:“这东西没什么大用,也就是佩戴在身上,能够恢复鬼怪精灵耗损的元气罢了,林黛玉虽然是红袖仙子,但是年纪尚幼,实力不高,这玩意对她也有大用。” 说到这里,陈长弓手指一点,把宝玉压制才气灵泉的力量打散。 只见才气灵泉分成三段,自然而然的,还是一段消泯于天地之中,一段滋补了宝玉的实力,最后一小段,就是进了宝玉的袖口。 不等宝玉发怒,陈长弓指着小金麒麟道:“这东西耗干净灵韵,差不多能弥补林黛玉三十点珠泪,你的才气灵泉跟它相比,算得了什么?” 宝玉浑身一震,蓦然伸手,把小金麒麟死死的抢在了手中。 陈长弓也不跟他抢夺,反而笑吟吟的看他,道:“小金麒麟换你这篇煊赫原创,你可是占了大便宜。既然把他的遗物给了你,我自然要照顾已然显了败相的史家,咱们也就更深一步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此,可是能否换取你的煊赫原创篇章?” 宝玉低头沉吟。 没错,是他占了大便宜。 或者可以说,陈长弓真的是个君子,与他的交集中,从没让他这个晚辈吃过亏当。 可是想了许久,宝玉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 陈长弓十分诧异。 宝玉抓着小金麒麟不放,摇头道:“既然前辈开口,我当然应该双手奉上,但是这篇《长相思》是我见白霞仙子有感,写给林妹妹的,却是不能送您。” 宝玉站起来,弯下腰,深深的作揖道:“若有一日,晚辈愿意给前辈量身打造一篇上好篇章,只是此篇《长相思》,以及小金麒麟,还望前辈割爱。” “若有一日?你这是空口白牙!” “没错,正是空口白牙。” 宝玉起身,轻声笑问道:“只是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相信我的空口白牙了。” … 陈长弓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宝玉。 或许是觉得宝玉不会说谎,也或许觉得不该把别人的情诗,硬是抢来玷污自己对白狐娘娘的思念。 总之,陈长弓选择了相信。 只是嘴里说了一字曰‘去’,言出法随之后,陈长弓看着朝着远方天际飙射而去的信笺和小金麒麟,总是觉得哪里不是个味道。 等等! 陈长弓突然啐了口唾沫,转身朝着自己府邸的方向行去。 十分不雅,完全不符合破城进士的威风。 但是,陈长弓觉得要是不啐宝玉一次,浑身都不会舒坦。 因为…… 宝玉最后的那句话…… 其音调…… 完全和自己考校宝玉时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以咱们两家将来的交情,贤侄呐,你就不妨,那个,小小的牺牲一下……” “只是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相信我的空口白牙了。” 这两句话虽然连个相同的词汇都没,但是不管是话里的意思,还是更深更深的一层,都他么的一模一样呐! 他和贾宝玉的处境,那是真真的,调了个个…… … 大河涛涛,携着刻骨的寒冷,向着更北处无比的湿润涌去。 周围都是沼泽,散发枯枝烂叶腐败的臭味,可这臭味还没传出半寸,就被更加古怪的沼泽吞了进去。 “姑娘,咱们还要飞多远,这都三十里了?” 白石头驾驭紫纱香车,飞行在大河的上方。 而在一旁的车粱上,白南烟摆弄从袭人那学来的刺绣。 “呀,” 白石头问了一句,惹得白南烟分神扎了手,雪白的指肚沁出血珠。 一缕子血液的香气沁了出去,片刻之间,两岸的沼泽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吼,无比恐怖。 白南烟把手指放在最里面吮了,四处看看,问道:“追出去三十里了?” “没错,已经是三十里了,可还是没见着柯良策的小船。” “有趣,” 白南烟朝着河水深处看了一眼,突然化出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在河面掀起狂暴的波澜。 波澜之中,一块破碎的木板悠然浮起,木板上面,还有铁索勒断的痕迹。 “有趣,真是有趣,宝哥儿算是遇见对手了。” 面对白石头疑惑的眼神,白南烟轻声笑道:“柯良策早就跑掉了,要么潜伏在水底游了过去,要么是有能够躲避瘴气之类的宝物,能够上岸逃走。” 逃走? 小石头看看脚下混杂着冰块的河流,还有两岸阴森恐怖的影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从河底潜游过去?那得多冷啊,那得多久啊? 可要是从沼泽里趟行,就算有宝贝护身,也得丢掉半条命,受尽各种凄苦。 那个柯良策,真的能这样跑了? 白南烟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笑道:“要不怎么说宝哥儿遇见对手了呢?这个柯良策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毒士,不仅对别人狠,对他自己,也是狠心得很呢。” 说着,白南烟接过紫纱香车的控制权,向着更远处飞了二十里地。 在这二十里的飞行中,白南烟的十指宛如幻影魔梭,飞快在思白玉的琴弦上弹奏出一首杀气凛然的长歌。 而那香车下方的河水,河底宛如闷雷滚滚,硬是炸出了二十里地的疯狂。 直到才气、妖气全部耗尽,白南烟才香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 “看样子柯良策是沉了小舟,上岸跑掉了。” 白南烟不甘心的盯了眼两岸阴郁如同恶鬼的丛林影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让小石头操纵香车折返回去。 天地间很快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两岸的沼泽地里,不停传出濒死的哀吼,以及嗜血的咆哮。 可是这个时候,紫纱香车突然垂直下落。 白南烟站在车厢上,双眸如同雪白电光,横扫整条大河。 “没有?极北处的沼泽何等恐怖,柯良策真的有胆子进去?” 白南烟又顺着大河找了一轮,这才恨恨咬牙,让小石头真个折返。 没办法,两边恐怖的沼泽,就算她有紫纱香车,也不敢擅自进入。 三五十丈的飞行高度,绝对躲不过沼泽里的妖族大蚺! 一个呼吸, 一盏茶工夫, 一个时辰…… 直到过了两个多时辰,汹涌的河水中,突然冒起来一个脑袋。 柯良策被冻得脸色黑紫,哆嗦着身子,却在咧着嘴巴大笑。 “冷啊,累啊,憋死我了啊,可是……真特么爽!” “白南烟,白狐娘娘的第六女;贾宝玉,有本事坑了贾雨村的文人新秀,唔,老子脑筋不减当年,仍然灵光得狠呢。” 柯良策优哉游哉的用出口成章化出一条冰舟,向着远处飘然远去。 可是柯良策完全没有发觉,在沼泽暗林里,有一双百无聊赖的眸子,很随意的盯着他。 那是一个穿着黑狐大氅,内里的外袍镶金嵌玉,极为华贵的男子。 男子样貌俊朗,坚毅的脸部线条里,偏偏有一双宛如星辰,却是惫懒无比的眸子。 “滋味好美的鲜血,而且特别漂亮。” “哦,那个小侍女竟然是个半妖,好可爱,真想抱怀里疼她。” “我佘化,要不要帮她们杀了这个挺有意思的举人,博取点好感呢?” 男子手里掐着一条通体赤金色,头上长了角的怪异蟒蛇,一片片的把蛇鳞拔了下来。 “杀,” “不杀,” “杀,” “不杀……” 把整个怪蛇左侧的蛇鳞全都拔掉,最后是‘不杀’,佘化叹了口气,觉得美人的好感真的是不怎么好刷。 随后,佘化在怪蛇凄惨的嘶鸣声中,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另外一边的鳞片。 怪蛇打了个哆嗦,竟然口出人声,怒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你,你厉害,老子认怂,可你得给老子一个痛快,再怎么说,老子也是堂堂的一个顶级妖王!” 要是旁人听了,铁定会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被人随便拔掉鳞片的怪蛇,竟然是一个顶级妖王! 何为顶级妖王? 与学士同等级别,就是顶尖的儒家学士实力! 可是这等强悍妖怪,竟然被佘化捏着拔鳞,做那无聊的恶趣味! 只见佘化把怪蛇翻了个身子,轻笑问道:“你是地狼一族的顶级妖王吗?” “虽然不是,可……” “那就是了,地狼一族的妖王我还给点面子,嗯,杀了了事。你这种没后台的,也就这样玩玩。” 于是,一片片鳞片拔了下来,随着鳞片拔下,佘化也在小声嘟囔。 “勾搭,” “不勾搭,” “勾搭,” “不……” 最后一片蛇鳞,佘化说的是‘不勾搭’。 可是这时候,佘化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倒是个仁慈的妖王,人不让我杀,美人也不让我勾搭一下!” 说着,佘化一手扭断怪蛇的脑袋,十分满足的吐出一口青蒙蒙的烟气出来。 “勾搭!” “哈哈太好了,还是数脑袋觉得舒坦,美人呐,佘化来啦!”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玫瑰如血 佘化一展黑狐大氅,整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可是此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定’字,佘化的身影,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显现。 “咦?这还没过蛮夷地带呢,怎么会有如此大能?” 佘化用惫懒的音调笑了一阵,嗤笑道:“来来来,跟你家佘化大爷玩玩,你这个老头子,好像不怎么容易干掉呢。” “老夫没有和您作对的意思。” “不管,总之,你挡道,你就出来。我干掉你,这就完了。” 闻言,苍老的声音沉默了阵,突然怒吼道:“混账东西,堂堂的瘟神大能,把整个大周折腾到鸡飞狗跳的强悍存在,怎么会是你这种轻佻货色?” “咦?你认得我?那就太好了!” 佘化把手指头竖起来,来回晃悠的道:“老子干掉了你们大周一千万子民,你快点生气,快点出来,快点跟我打架!老子很弱的,很容易被干掉的…… 这可是大把的文名,大把的功劳呐!” “没错,真的是大把的功劳。” 苍老的声音好像特别心动,可是想了一阵,又疑惑道:“一千万子民?少了点吧,怕是十倍不止。” “二十倍都不止!” 佘化吊儿郎当的笑道:“但是这个锅,老子不背!老子就是弄了个化身出去,把那碎嘴子的娘们,标榜贞洁牌坊的迂腐之徒,弄过猪笼的混蛋们全都干掉,哪知道你们大周的狗屁妖族啦,文人啦,竟然把老子的化身打散了,这瘟毒荡开,又关老子屁事?” “等等,这锅老子背了,快出来,干掉我,大把的功劳呐!” 啧啧~~ 好像嘴馋的小孩吧嗒嘴巴的声音传出一阵,那个虚空中的大能犹豫半晌,发出苍老的苦笑。 “老夫现在,还要功劳何用?只希望瘟神大人不要欺负晚辈后生,那白南烟,还是放过了吧?” “放过?啥意思?” “就是别欺负后辈,以您的能耐,这世上有本事反抗的,可是不多。” 反抗?欺负? 佘化好像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样,噌噌跳了起来。 “该死的老头子,你家佘化大爷什么时候欺负过女人?自个砍了脑袋!下跪!道歉!” 佘化也不管没了脑袋怎么下跪道歉,冲着四面八方喷出无数青黄的烟气。 “你家佘化大爷从来不干强迫女人的事情,倒是你们,该死的,老子只是去了次十万大山摘朵灵韵百牵莲,老子那可怜的钱寡妇呐,就被你们大周的里长带着几个糙汉子沉了猪笼…… 该死,该死!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那你就放瘟毒?” “老子拳头大,你他么的有意见?出来,打架!” 出去? 打架? 是出去被你打死吧? 虚空中的声音哼哼一阵,蓦然折转了数百条天地间的大法则,恰好躲过了漫溢周围、已然渗透无数空间褶皱的青黄色烟气。 “这个死老鬼,跑得倒挺快。” 佘化找了半晌,神识蔓延了半个大周。 在中都城皇宫的上空跟几个老怪物碰了几轮,又把西方赢鱼一族的地盘掀了个翻天倒海,离得最近的无稽崖,干脆来了个掘地三尺。 等地狼一族的兵力向着无稽崖收缩,无数的神识缠绕而来,这才嘎嘎怪笑着缩了回去。 “没找到?挺有本事的,是哪个老东西?” “大周法道儒家的开创者姬无泪?还是魏周齐隋隐居下来的老东西?或者是盛唐游走而来的秃驴牛鼻子? 该死的,老子只顾着潇洒快活,多少年没落落过这些了,猜不出来。” 佘化神经质的嘀咕了一阵,掏出一个玉质的长颈酒壶,把手里的怪蛇妖王塞了进去。 只是一个呼吸,堂堂的顶级妖王,就变成了美酒中的一团殷红,让得酒液散发醒神清香。 “美人呐,我佘化来啦!” 美滋滋的灌了一口酒,佘化瞬间消失不见。 天大地大,全都不如美人大, 什么狗/屁老东西,早叫佘化丢在了脑后…… … 大河涛涛,就算能承载人数过百的船只,在其中也宛如一片枯叶。 宝玉坐在甲板搁置的杌凳上,身子随着波涛起伏。 可是他的眸子不断有文字闪过,在君子剑的压制下,一缕细微的炽白文火也不断熬炼他的肉身。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这方面乐阳申已经做到了,但是乐阳申完全没有想到,宝玉已经做到了更深的一步。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苦读之中,还有苦修。 宝玉的肉身以一种缓慢的,但是绝不停歇的速度一直强化,而且宝玉的眼睛,也略微带了一点炽白。 “船老大。” 宝玉突然喊了一声。 早就扯起了风帆,让船只随风而行的船老大也不敢懈怠,一直用撑杆拨开河里的碎冰。 听见宝玉喊他,连忙朝宝玉的方向跳过来,一刻不敢停歇的弓起身子。 船老大的个子不矮,但是此时,脑袋压得比宝玉坐着的高度还低。 “大官人,您有什么吩咐?” 船老大的姿态很低,他害怕宝玉秋后算账。 这可是想错了,宝玉并没有跟小人物计较的心思,只是此时,不得不喊他过来。 只见宝玉眸中的文字隔断,其中的炽白色却越发闪亮。 文火不断的熬炼身体中,就连脆弱的眼眸,也被强化了许多。 “船老大,你可有一家老小?” 闻言,船老大吓得脸色铁青,接连打着摆子,一下子跪了下去。 “官人呐,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好几个,求官人开恩,小的没想过顶撞官人!” “全是那个举人,是他逼迫小的啊,求官人开恩!” 宝玉摇了摇头,在他的眼眸中,船老大周身缠绕的生机迅速衰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漆黑中略带紫色的腐败气息。 “我不是想杀你,只是救不了你。船老大,你要是真的有家室,那就说给我听,我会派人送些银子过去。” 说到这里,宝玉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你都是受到了我的牵连,这才落到这种境地。你可知道,柯良策说的送上小礼一份,这份小礼物,此刻就在你的身体之中。” 闻言,船老大呆滞后猛然扯起袖口,发现身体的脉络略显紫黑,吓得跌坐在甲板之上。 常年混在水路之中,船老大也有几分狠气,当下说了家里的地址,又谢过宝玉,随即一脑袋,狠狠的扎进了河水之中。 临下水之前,船老大还捏碎了自己的喉骨,喷出一口漆黑腥气的臭血。 而这股臭血溅射到船帮上,瞬间腐蚀了半米方圆的木质船体。 “好剧毒!” 乐阳申离得最近,当下拔出佩剑,一剑削掉了沾染毒血的船身。 随即回头笑道:“还是宝二爷明鉴秋毫,要是让这毒发作起来,真个炸了船老大的身子,咱们可得游着过去。” 宝玉没心情跟这小子贫嘴,丢了个钱袋过去,也就作罢。 贴补船老大家属的事情,随便一个人就能办得妥当,他不用多管。 但是,有一件事情,连他也想不通彻。 陈长弓告诉他有五份诏书,前四份根本不用多想,可是这最后一份,真真个让他觉得头疼了。 宝玉知道陛下有磨砺他,提拔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做个棋子,但是棋子也分好坏,时间也分长短。 如果是长期的棋子,自然能一飞冲天,而短期的棋子,那是用过就丢。 如果明确了第五份诏书的去向,就能摸清他这个棋子的份量。 【这第五份诏书,到底是给了谁?】 宝玉想来想去,也没能想个明白。 就好像他对陈长弓说的一样,帝王心术,谁也猜不懂。 现在的他和当朝天子所站的位置、眼光,都差了太多的高度…… 紫纱香车落下,白南烟刚刚下车,立马寻找船老大。 “不用找了,这走船的真是硬气,发现不对立马掐碎了自己的喉骨,免得临死受苦。” 听到宝玉这样说,白南烟妙目流转,上下打量宝玉。 “你看什么?” “我看你啊,” 白南烟依依的坐在小石头送来的杌凳上,摆弄着纤秀的手指道:“你和柯良策真是棋逢对手,他是个毒士,你也是个猴精。” 宝玉撇了撇嘴,笑问道:“没抓着?” “可不是?” 白南烟把事情挨边说了说,最后愤然道:“千想万想,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有能踏足沼泽地的本事,我也没敢追进去。” 宝玉思量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这周围的沼泽地,就算进士文位的都不敢随意进去,恐怕柯良策是半路回了头。” 回了头? 白南烟突然停下,清淡的黛眉,猛然染上一点愤怒的紫。 “很好,我从船只沉水的地方往北打了二十里地,却没想到他有可能回头,说不定还在看本姑娘的热闹!” 说着,白南烟就要再上香车。 宝玉拦了一下,摇头道:“别去了,这个柯良策确实精明,猜不到他会做什么。你现在去,说不定他已经游出去几十里,也说不定折返了天狼城,在城里风花雪月。” 宝玉突然笑了起来,注视前方,目光悠远。 “棋逢对手那就棋逢对手,这人世上,要是没个对手,那可就太无聊了。 咱们抢先一步,先去暖煤大窟,只要咱们的动作快,就能占得先机……他柯良策不是说过吗,咱们和他以后,可是邻居来着。” “你真的要做好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小官做不好,又怎么有本事做大官?做不了大官,又有什么脸面敢说成圣?” 宝玉眯着眼睛道:“这个蛮夷副,我一定要做出成绩来。不管那第五份诏书给了谁,不管是怎么样的棋子,只要一路高歌,敢说棋子不能翻身成人,做那下棋的圣手?” “好!宝二爷好大气!” “本以为做了王道文人会很无聊,现在看来,比以前还要有趣呐!” 四周的秀才们都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叫起来。 连着白南烟,看宝玉的眼神也如同水波般闪烁。 “成圣呢,还真敢说……” 白南烟脸色微红,撇过头,不自觉的掖了掖身上雀金裘的领子。 她想说些鼓励的话,嘴上却笑了宝玉一次,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突然有漫天花瓣洒落。 很美。 是漫天洒落的玫瑰花瓣。 玫红如血。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耻大能 宝玉、白南烟、小石头,连着赵贵宁、乐阳申等人,全都被玫瑰花瓣撒在身上。 特别是白南烟,身上的花瓣格外之多。 “怎么回事?” “凭空怎么出现了花瓣成雨?” “这花瓣……不对劲……” 秀才们只是惊呼了几声,浑身就涨得通红,血脉噗噗直跳。 宝玉也觉得气血翻涌,身上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涨了足有百斤之多。 【这不是花瓣,这是……强悍妖族的精血!】 老妖才能凝聚精血,要是凝聚了九滴精血,就能成为九血老妖,匹敌九胆举人。 但是宝玉觉得,此等精血,绝对不是老妖的精血那么简单! 只是片刻功夫,宝玉就觉得血管想要炸裂,以他强悍的身躯,也承受不了这等宝物的灌注。 而此时他的身上,只是落下了三五片的花瓣而已。 宝玉朝天打出一拳,劲风把花瓣洒落开去,他又四处张望,看见百多个秀才的身上,已然溅射出了耀眼的血泉。 “躲开!” 宝玉喊了一声,眉目紧锁,高声吟哦道:“***处,杯吸百川,雅量皆京力敌!” 吟哦刚落,宝玉随手拿过桌上茶盏。 在出口成章的加持下,茶盏的杯口好像一个漩涡,释放强悍吸力,把附近的花瓣,全都吸进了茶盏之中。 啵, 啵, 啵…… 仿佛雨滴敲打竹叶,每一片花瓣进了杯口,立马变成微小的血丝。 等全部的花瓣收拢其中,竟然只有三五十滴,勉强小半杯的样子。 宝玉把杯口盖上,对着秀才们呵斥道:“还不快练习项庄剑舞,吸纳精血之气?” 闻言,秀才们全部正气加身,拔剑出鞘。 一时间剑光接连成云,渲出耀眼银光,秀才们的身体表面,血脉也逐渐平复了许多。 宝玉看见小石头满脸冷汗,刚要传授剑舞口诀,却发现小石头掰了一段木头,竟然有样学样,把秀才们的项庄剑舞练了个八九成模样。 【半妖的资质,果然可怕。】 宝玉刚转过一个念头,突然发现前方的高空,悠闲飘荡着一个身影。 此身影宛如下凡谪仙,黑狐大氅随风飘飒,露出男子镶金嵌玉的华美长袍。 而此时,这个男子手持长颈酒壶,而在酒壶的壶盖口,无数的花瓣好像垃圾一样,被男子甩出了船只的方向。 宝玉看佘化的时候,佘化同样也在看他。 那双宛如星辰的惫懒眸子,满满的都是玩味的味道。 “一个秀才?出口成章?” 佘化抬起酒壶灌了一口,醉吟吟的落在了船只之上,他也不理宝玉,转身就对白南烟露出一个迷魅众生的笑容出来。 “这位姑娘,小生佘化这厢有礼,区区薄礼,那个,不成敬意。” 话刚出口,佘化的脸色就不太对劲。 他看见白南烟谁也没理,竟然盘膝坐地,运起炽白中夹杂亮紫色的妖气,不断的吞纳精血的力量。 “咦,好像甩出来的有点多了。” 佘化看看手里的长颈酒壶,笑骂道:“都是喝酒误事,竟然送出来的太多……” 说着,竟然随手把酒壶扔进了滔滔河流。 宝玉心疼的磨了磨牙,但是没敢说话。 强悍妖族的精血啊,就这样随手丢掉了?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佘化的可怕。 或许,是他从未见过的隐居大能? 【学士?大学士?还是……】 更多的,宝玉没敢猜测,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护在了白南烟的身前。 赵贵宁等人也强忍身体不适,往这边挪了几步。 对此,佘化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上下打量白南烟精致的五官,嘴里啧啧赞叹。 可是眼眸扫过白南烟身上的雀金裘,佘化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突然看向宝玉。 “咦?” 轻咦声中,佘化好像穿过了空间,突然出现在宝玉的面前。 只见佘化扣着宝玉的肩膀,宛如星辰的眼眸,径直盯进了宝玉的瞳孔之中。 两人的脸庞紧贴,眼睛中间的距离,只有半寸不到。 “放开宝二爷!” “混账,休得无礼!” 赵贵宁等人大扑上前,乐阳两兄弟更是绕到了佘化的视线死角,无声无息的摸了上去。 可是佘化虽然毫无动静,但是整片天地,却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谁也动弹不了分毫。 “别动,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子,好像挺有趣……” 佘化嘀咕了一句,宝玉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是空荡,好像变成了一个空空的筒子,让佘化顺着中央观看。 而那佘化的眼睛,径直顺着一缕淡淡的气息,穿行了数万里有余。 通过宝玉的眼睛,佘化看见一个女子,如同弱柳之姿,惨白着脸色,却露出明媚无比的笑容出来。 他看见林黛玉接过天际飞来的家书,看见林黛玉把小金麒麟珍弱重宝的贴身安放,有着不羁笑意的嘴角,就剧烈的抽动起来。 “你的身上,果然有红袖仙子的气息。” “你你你,混账,老子谁都敢招惹,就是不敢招惹红袖仙子!” “一点红袖泪,何人欲断魂?老子只喜欢风花雪月,最烦你们这种生生死死的狗/屁倒灶,想起来都牙疼!” 佘化松开宝玉,随手冲白南烟弹了一下手指,瞬间帮白南烟消化了怪蛇精血。 可是他的眼睛,片刻都没离开宝玉的身上,似乎这个时候,他对白南烟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恰恰相反的,是特别关注宝玉。 “小子,我有一个老友,也是跟红袖仙子相恋,总说着怕什么,怕什么,大不了红袖仙子憔悴,他能帮她明媚…… 真他么的明媚了,红袖仙子死掉三天,他明媚了三天,然后,命没了。” “自杀的,算是殉情,我看你小子也痴情不到哪去,等红袖仙子死了,你还有这一个。” 佘化指了指白南烟,鼻翼又翕动了一下,调笑道:“你小子的风流快赶上老子了,她身上的大氅,有你的味道。” 白南烟本来还想谢过佘化的礼物,凑机会把宝玉拉扯过来,乍一听到这句话,脸色红得像是要滴血,啐了一口,拐进船舱。 佘化的视线跟着过去,等看不见了,猛的一拍大腿。 “该死的,多好的美人呐,怎么就是有主了呢?” 宝玉撇了撇嘴,这时候不能解释。 刚才还觉得是个大能,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是个疯子。 佘化长吁短叹了半晌,突然恶狠狠的瞪着宝玉。 “不许辜负美人,红袖仙子不能辜负,这个美人,他么的你也不能辜负!” 【关你屁事!】 宝玉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 可是此时,佘化阴沉的冷笑了两声,道:“关我屁事?你小子有种啊,敢这样想你家佘化大爷!” 闻言,宝玉一口气没提起来,呛得连连咳嗽。 【大学士?大儒?还是…….天啊,他能看透我的心思!】 “没错,我能看透你的心思……算了,我跟你小子计较什么?反正红袖仙子不会看错人,她一死,你也活不下去…… 等等!” 佘化突然眉开眼笑起来,嘀咕道:“嗯嗯,你也活不下去,那么刚才的美人早晚是没了主的,我不就能……” 口水流了半尺长,佘化郑重其事的叮嘱宝玉道:“放心吧,等你死掉了,我一定好生照顾那位姑娘。我佘化从不窥觑有主的,但是没主的,绝对照顾周全。 放心,你就放下一万个心,等红袖仙子死了我就来找你,等你死了,我还能给你多上几炷香。” 宝玉忍不住脸皮子直抽抽,这位大能,怎么会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虽然对他没什么恶意,好像还给了好处,但是怎么看,宝玉都没法对佘化产生好感。 当下拱手说道:“谢谢前辈关心,但是红袖仙子,晚辈不会让她香消玉殒。” “难啦,” 佘化大声嘲笑道:“那个红袖仙子还太弱,等强点了,你上哪找东西给她弥补亏空?想让红袖仙子活得久?行啊!要么权倾天下,掘四海之宝,要么力破九霄,断仙人之傲。” 佘化意味深长的问道:“小子,这两条,你能做到哪一个?” 权倾天下? 力破九霄? 宝玉思量片刻,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 “慢慢做。” 没错,就是慢慢做,不管是其中的哪一条,他都要慢慢去做到。 佘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冷冷的看着宝玉,突然眉开眼笑,指着宝玉大笑起来。 “书生意气,真个是书生意气!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权倾天下你懂得,力破九霄你根本不懂,断仙人之傲,你小子见过仙人吗?” “仙人?” “没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小子,这篇《逍遥游》正是我那好友所作,早已经失传,我也只知道这几句,但是这几句,正是仙人的所在! 掘四海之宝,最多只能给红袖仙子延续寿命,想要重塑红袖真身,必须取得大鹏心头精血! 小子,我给你这个消息,就是让你熄了念头,好生陪伴佳人就是……别说是你,就算我那好友,也…… 罢了,总之你要知晓,连他也奈何仙人不得!” 佘化满脸唏嘘,但是他没注意到, 此时的宝玉,神情狂震! 《逍遥游》? 庄子? 是梦蝶庄周! 庄周,字子休,是继老子之后,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是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虽然《大周外史》里没有庄周的记载,但是宝玉觉得,庄周哪怕不是圣人,起码也是个半圣。 此等存在都不能挽救红袖仙子,那么他想成圣后给黛玉重塑真身,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而佘化,却给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想及此处,宝玉看佘化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亲切。 虽然不太客气,但是佘化的话里话外,全都是在劝他,让他珍惜当前。 或许是因为红袖仙子的关系,佘化对他,不只是没有恶意,反而有种提点后辈的味道。 宝玉拱手行礼,笑问道: “敢问前辈,前辈的好友,可是庄周,庄子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暖煤大窟 佘化的表情猛然呆滞,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飞快蒸发了去。 可是此时,晴朗的天色突然狂风大作,降下瓢泼大雨。 “该死的鬼天气!” 佘化小声嘀咕了一句。 宝玉不以为极北的天气会如此的变幻莫测,反而是《大周外史》上的一句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大能流泪,天地变色! 想及此处,宝玉偷偷看了眼佘化的脸色,发现没有变化,拱了拱手。 “晚辈多谢前辈赐下宝物精血,无以为报,就以《逍遥游》全文相赠。” 说罢,宝玉低声吟哦。 随着宝玉的声音过去,佘化的脸色慢慢变红,一缕青黄色的烟气儿,缓缓的沁出了发髻正中。 直到宝玉念到最后两句: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至人无己,圣人无名?狗/屁!但是……” 佘化突然扬起黑狐大氅,瞬间消失于原地。 只留下亮黑色的大氅飘飘洒洒,缓缓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宝玉裹紧黑狐大氅,朝着虚空拱手道:“晚辈,谢前辈赐宝。” “此物乃是故友年轻所用,不过万两大氅,能防锐矢而已,算不上什么宝物。不过,既然你记得庄周之名,那就记得好了,算是留个念想。” 虚空传来回话,而此时,佘化已经站在万丈高空。 “庄周啊庄周,这个小小的周国,竟然有人记得你……” “神人无功,这是对我说的吧?” “嘁,有人记得你就好,那我乐得自在了!只需要把你没享受过的,帮你享受,你没尝过的软玉温香,帮你品尝就是…… 嗯,是去天狼城的水波楼呢?还是去无稽崖的销金窟? 啧啧,地狼一族的美娇娘身段苗条,线条紧实,那小蛮腰…..我呸,就是有股子腥膻味道!” 舔着嘴唇,佘化一手碾碎暴雨倾盆,向着天狼城去了。 … 暖煤大窟,就是宝玉的任职地点。 宝玉看过地图,发现此地距离天狼城有八百里之遥,沿途都是诡异沼泽,内居闲散妖族,以及嗜血精怪。 由于地势特殊的关系,陈长弓也没能派了大军清扫,反而是整条河道,全部清扫一空。 宝玉等人顺着大河前行,百多个秀才分了批次,挨边用纸上谈兵加速船只,只是三个日夜,就走了七百多里。 这天清晨,宝玉裹着黑狐大氅上了甲板,给秀才们打过招呼,就把一个密封的玉瓶,塞进了袭人的手里。 “爷,这是?” “妖族精血。” 宝玉活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但也有种气血澎湃,难以自持的感觉。 “弄到饭食里,每天给秀才们吃,记得每顿放上一滴就够,别让他们被精血转化成了妖族。” 袭人点了点头,对于这方面,身为妖族的袭人,显然能够把握恰当。 “对了,白南烟那里,还有你自己也要吃,尽快把精血全部消耗,不然等精血的灵气逸散,那就暴殄天物了。” 这三天,宝玉摸清了精血的门道,也就能放开使用了。 他到了船边,目光扫过左前方一块巨大的冰山,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里是冰林城,寒冰蛮族的地方,也是柯良策任职的区域。 而宝玉任职的区域还在前面,是暖煤大窟,火手部族的地盘。 “小地方,都是小地方,但是连小地方都掌控不了,谈何睥眼朝堂?” 宝玉在手掌上加持了正气,猛然一攥拳头。 经过精血提升,足足四千斤的大力,发出震耳的一阵声爆轰鸣。 “姑娘,宝二爷的实力又提升了,您不上去笑他一次?” 混得熟了,小石头明显开朗许多,听见甲板上的巨大声响,乐得眉开眼笑。 白南烟斜躺在柔软的香榻上,嘀咕道:“笑他做什么?无趣的家伙。” 说着,白南烟把半边脸埋进雀金裘的柔软毛绒中,脸色姻红。 【佘化说雀金裘上有宝哥儿的味道,怎么我……没能闻得出来?】 … 船只在岸边停靠,赵贵宁让秀才们把船只固定好,拉扯到避风的地方。 翟明生和乐阳申更是知趣,两人横眉对眼的,把下岸的跳板一人一头的抱了,送到宝玉的脚下。 这两个都是喜欢拍马屁的,宝玉说过几次,现在也懒得说。 只是抬起头,看见那碧空广阔,浩气成云,再看下船后崎岖的山道,一股子热血意气,不由的满溢胸腔。 “前面到哪里了?” 宝玉轻声问道。 赵贵宁凑上来,笑回道:“宝二爷,前面是五里坨,过了五里坨,还要穿过浑河、兰若寺和挂甲塔。 兰若寺只是个荒废的寺庙,挂甲塔倒是有兵力驻扎,不过没什么,只要不造反,他们不管蛮夷的事情。” 宝玉点点头,算了算路程,差不多还有四十里的山路。 倒是那个兰若寺,让他颇为在意。 【兰若寺?不会是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吧?】 宝玉笑了笑,把这个荒诞的想法丢出脑海,吩咐众人拾掇东西,马上出发。 一路无事,秀才们又都是身强体健的,只是个把时辰,就到了暖煤大窟。 宝玉抬头看去,只见这是一座百丈多高的山峰,半边被削掉了,沿着弧度砌出狭窄的走道,连通以千数计的洞穴入口。 山脚下的洞口尤为巨大,足有六丈多高,冷风呼呼而进,犹如鬼啸。 而在洞口的左侧,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矮小庙宇。 哒哒, 哒哒, 哒哒…… 清脆的敲击声不断传来,众人往前面看,发现一个诡异的东西,正在朝这里走来。 或许不该说是走,而是……在跳? 宝玉的身子骨经过文火熬炼,视力也强了许多,哪怕在这狂风吹沙又特别黯淡的地方,也能看的清楚。 他看见一个头顶光滑,烫着六个戒疤,脸上却好像鬼怪一般青面獠牙的东西跳了过来。 这东西没有双腿,腰肢以下是根竹竿,就这样一蹦一跳的,逐渐靠近。 “小鬼佛。” 宝玉轻声说道:“屏息静神,不要被迷离了心智。” 或许不用他的提醒,只是听见小鬼佛这个名字,秀才们就默念圣人篇章,让自己的心智坚如铁石。 哒哒, 哒哒, 哒哒…… 小鬼佛到了近前,第一个看向宝玉,咧起獠牙大嘴笑道:“先生,可有烦忧?” 只是一问,就好像大锤敲在心魄,让人想起苦痛,只想忘掉才好。 而此时,小鬼佛又问道:“先生,可愿意抛弃烦忧?” 这一问,更让人忍不住涕泪纵横,只想跪倒在地,恳求丢掉所有的烦恼才好。 可是小鬼佛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心志如铁的文人,哪怕袭人和乐阳吟,那也是气血澎湃的妖族。 百多个秀才执剑在手,只等宝玉一声令下,就把这个害人的东西,切成碎片。 而此时,宝玉拱手笑道:“抱歉,我等的烦恼也很珍贵,而且,更不愿意用快乐的记忆换取。” 小鬼佛是雕刻的佛像成灵,可让人心思空荡忘掉悲伤,代价是对一件快乐事情或美好事物的回忆。 与大周传扬的某些佛道经文来讲,已经走上了邪路,所以青面獠牙,极为可怖。 宝玉眯眼看着小鬼佛,既然已经拒绝,只要小鬼佛还要继续开口,就要斩杀小鬼佛于剑下。 面对他刻意显露的杀机,小鬼佛竟然恶形恶状的大笑起来,一股子诡秘波纹,就要从喉中喷吐而出。 “杀。” 宝玉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 而在此时,一声苍老的凄笑,从暖煤大窟的洞穴深处,飘飘荡荡的飞了出来。 “蛮夷副大人,何必跟这魑魅魍魉多加为难?老朽在暖煤大窟虚度光阴,可都是靠它活着。” 随着声音渐近,一个驼背的花甲老人,从洞口缓缓走出。 只见老人手里提着香烛供奉,挨边摆在小鬼佛的身前,随后用额头与小鬼佛的脑门触碰,整个人,蓦然多了开心的味道。 老者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含着笑容,对宝玉拱了拱手。 “老朽姬无泪,是这暖煤大窟的蛮夷正。” 姬无泪这个名字,宝玉没有听过。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在这里虚度光阴的老者,想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几乎所有秀才都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文人披荆斩棘,要么圣道,要么官途,从来都是只进不退,哪有像这个老者一样的,竟然要仰仗小鬼佛活着? 宝玉也有点感叹,但还是略微弯腰,拱手道:“下官贾宝玉,见过上官。” “谈什么上官啊,你既然来了,那也就在这里蹲着吧。暖煤大窟没有危险,但也做不出事情,别想更进一步。” 姬无泪蹒跚的领着宝玉等人往洞口走,边走边道:“不过还好,没危险,安逸,很安逸…...” 声音特别满足,宝玉只是听着,不作任何言论。 他们顺着洞口进去,见是一条笔直大道,两边烧着火把,也算照得清楚道路。 可是到了大道尽头,蓦然是个相反的转折,道路狭窄了许多,没了寒风,反而十分温暖。 而且周围的岩壁上闪烁赤色荧光,根本不需要火把照亮。 宝玉等人跟着姬无泪又走了一盏茶工夫,眼前突然大方光明,抬头看去,见是一个宽广的洞穴。 长有十几里,宽也有十几里,其中建筑散乱,只有中央的一个稍微大点的建筑,还算有点像是人住的样子。 姬无泪指着最中间的建筑道:“那就是咱们的府邸了,也是官衙,你们去歇息吧。” 宝玉呆了一下,问道:“笔吏、文书、蛮夷镇守等人员呢?” “咦,你不知道?” 姬无泪的驼背颤巍巍的,好不容易才转过身子,满脸诧异的表情。 “咱们暖煤大窟没有这些,就咱们两个当官的。唔,这些八品、九品的小官上面都懒得管,全甩给我这个吃干饭的了,你想封,那就封吧。” 说着,一个青铜小印就丢了过来。 宝玉瞠目结舌。 秀才们瞠目结舌。 连着白南烟,都狠狠的一拍额头,叹道: “这…..宝哥儿,你这当官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 宝玉傻乎乎的回了一句,低头看手中的青铜小印。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半数封官 小印比较油腻,好像被人摩挲过好些次了。 袭人连忙递过来一条纱巾,宝玉用纱巾使劲擦拭了好一阵,这才勉强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暖煤/蛮正。 上面的字体正确,果然是暖煤大窟蛮夷正的为官大印! 宝玉看了眼姬无泪蹒跚的背影,脸色特别古怪。 都说蛮夷正是个很好的官当,他这个蛮夷副却是个送死的官当。 宝玉前来之前,也做好了和火手部族,和附近的蛮夷部族,和手底下的官员,甚至和蛮夷正虚与委蛇,或者直接硬钢的准备。 可是……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姬无泪把为官大印直接给了他,这是下放了全部大权? 没错,真的是下放了全部大权! 想到这点,宝玉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一翘。 而在宝玉的身后,百多个秀才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双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炽热的火焰出来。 “宝二爷,您吉祥。” “宝二爷,这蛮夷部族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您手上的大印当家。” “宝二爷,咱们要不要……” 好些人没忍住,差点把口水都流了出来,可是这时候,宝玉把青铜小印揣进袖口,优哉游哉的,向着官衙去了。 秀才们连忙跟上,好像宝玉的一条条小尾巴。 … 第一天,姬无泪让宝玉等人安顿休息; 第二天,姬无泪带宝玉去了官衙仓库,除了寥寥几件的官袍外,只有一箱箱上好的煤炭。 姬无泪抓起一块煤炭,碾碎了,用水混合。 “咱们这交通不便,老朽有时候也练练字,但是没了纸,没了墨,只有用这点东西代替墨汁,在地上书写了。” 宝玉满脸无语,递了几块普通的墨条,还有两叠子造竹纸过去。 想了想,又送上一块不错的灵脂墨,外加十张单价五十两银子的十扣纸。 姬无泪把东西接在手里,对宝玉十分赞许。 第三天,姬无泪带宝玉见了火手部族的族长,叫作火不二,是个粗糙的憨厚汉子,手掌极大,总是挠头。 宝玉与火不二聊了一阵,但是很明显的,火不二对他充满戒意,什么都不肯说。 等火不二离开,姬无泪笑弄宝玉道:“都说了这里很安全,火手部族只在这里修生养息,啥心思都没有,你也少弄点弯绕。” “那他们的实力?” “不高,就说火不二吧,算是最强的,但他只凝聚了三滴祖蛮精血,比三胆举人弱了许多。 对了,他们可以祭祀祖灵,祖灵的实力,差不多相当于九胆举人吧。” 姬无泪说得随意,但是宝玉听了,脑门直冒冷汗。 九胆举人,实力还不高? 这要真的是相当于九胆举人的祖灵,一巴掌下来,他们全得死绝了! 【以力不行,只能智取!】 宝玉转过心思,看了看驼背苍老的姬无泪,恭声问道:“敢问上官,您是何等文位?” “文位?” 提起文位,姬无泪笑得残缺不全的老牙都露出来了。 “老朽还提什么文位,早就混吃等死了。 老朽年轻时犹犹豫豫,左右不是,明摆着那是黑的,却又怕弄脏了手,自己不伸手,想借别人的手抓起来,看是条鱼还是条蛇。 这一辈子,老朽坑了多少人? 那害了性命的,一条命也就罢了,可是老朽坑了那么多人一辈子,一辈子呐! 老朽的一颗心,被多少大小利益那杆秤给称零碎喽,还谈什么文位?便是一颗文心,那也都拼不出来喽。” “文心?” 听到这个,宝玉着实吓了一跳。 “嘁,瞎想什么呢,这只是个比喻。” 姬无泪睥了宝玉一眼。 宝玉讪讪的笑了笑,也为自己的念头觉得脸红。 进士以文胆铸文宫成为学士;学士以文宫温养文宝,书写策论成为大学士。 而大学士,只要把文宫连着文宝弄成一颗儒家文心,就能成为大儒! 大儒呐,整个大周,那是一个都没有…… 【想什么呢,就算真个有隐士,也出不了大儒这般吓人的。】 宝玉笑了笑,对姬无泪告退离去。 而姬无泪,看着宝玉的背影消失,一翻手,掏出卷明黄色的诏书出来。 “有本事的话,小子,你就往上爬呐。” “努力爬,使劲爬,爬到最后,总归是要摔下来,对着天哭地拗。” “只要你想往上爬,就永远没有黑,没有白,在那中间灰不拉几的地方晃荡。迟早良心被染成黑的,或者白了,啪嗒一声,要摔他个粉身碎骨。” 姬无泪的神情恍惚,哀哀叫道:“小鬼佛,过来呀小鬼佛,来得晚了,老朽就把你捏圆了,搓扁了,弄成一团烟气儿下饺子吃喽……” … 第四天,姬无泪没有来; 第五天,姬无泪还是没有来。 到了第六天,宝玉带着百多个秀才,直接进了官仓。 赵贵宁、百里鸣、乐阳申、翟明生……所有的秀才都换上了宝玉在天狼城给做的衣服。 除了是秀才的制式白袍外,左边身子的一侧,全都绣上了美轮美奂的淡青老竹。 每人三件,秀才们都喜欢得很,平时不舍得穿,可是今天,那是清一色的都给换上了。 “呦,都心里有数呢。” 宝玉笑了一句,立马引起一阵兴奋的笑声。 “宝二爷,咱们都等着呢,秀才当官,以后可是能吹好久了!” “咱们都算过了,火手部族有两万多人,那就能有十个正八品、十个从八品,外加九品典吏、文书、小队镇守四十人,咱们差不多一半的都能封官!” “也就蛮夷部族里有这等好事,换个别的地方,官员可都得上面任命呢。” 秀才们红光满面,一个个的挺直了腰肢,就等宝玉说话。 宝玉也没让他们等太久,先给赵贵宁封了个正八品的监主簿,让赵贵宁在旁边记录。 “百里鸣,正八品按察司运司知事;” “乐阳申,正八品运司知事;” “王星德,正八品保章正;” “乐阳吟,正八品通政司卫:” …… 很快,官员都给封完。 宝玉看见秀才们有的欢喜,有的失落,但是哪怕失落的,也都鼓起来一股劲,要把同窗赶超了去。 对此,宝玉很是放心。 然而宝玉出了官仓,看向空地上懒散闲适的火手蛮夷,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真正的麻烦, 在这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各显其能 火手部族,顾名思义,就是以火焰为祖灵,崇拜火灵的蛮夷部族。 这等做派,在儒家大周被称为下九流,与御使魑魅魍魉的邪道妇派,以及修炼真气,妄图肉身成圣的武者一样,全是边边角角的腌臜东西。 好在孔圣人说过‘君子不器’,其中有一方面的理解就是: 君子的气度应该好像江海容纳百川,不像器物一样有容量限制。 也正因为有这个注释在,蛮夷、武者,还有御使魑魅魍魉的邪道妇派,才没有被法道儒家一扫而空。 但是,不管如何, 儒家都是把蛮夷当作下等人来看的,以至于蛮夷对文人的敌视很深。 这方面,从火不二对他的态度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体现…… 火手部族的生活很简单,他们有一双比普通人大了两倍,赤红如血的手掌,每日里就是挖掘煤炭,等煤炭多了,就把煤炭运到外面随意搁置。 每天只挖掘半个时辰的煤炭,随后就是从岩浆里捕猎一种肉虫似的生物,而这种生物,就是他们每天的伙食。 很简单,简单到宝玉头疼。 宝玉想做出点事情来,只能从万民归心上入手,这方面对朝廷来说,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赋税。 可是火手部族与世无争,赋税? 难不成抢他们的肉虫? 宝玉觉得要是自己这样做,当天就得被人丢进岩浆里去…… 【罢了,还是先从民心上入手,但是怎么跟蛮夷打好关系?他们对我这个蛮夷副的戒心,好像比赵贵宁他们大了许多。】 宝玉试过和蛮夷说话,却发现更无奈的一件事情: 这些蛮夷,竟然不会说大周的官话。 或者说,除了火不二和几个首脑外,火手部族都是用一些简单的音调,以及动作进行交流的。 所以,与火手部族的沟通,就成了宝玉最大的难题。 … “宝二爷,过来喝酒呐!” 宝玉正沉思着,远处的矮墙后露出百里鸣的脑袋。 百里鸣摇晃着木棒穿成的大肉块,大笑道:“快点来,这些肉虫看着恶心,原来还挺美味…… 来啊,很热闹,他们的舞蹈也挺有趣。” 宝玉哪有心思玩闹,刚想拒绝,眼睛就定在了木棒穿着的大肉块上。 “你们……” 呆了一下,宝玉大笑出声:“走,同去!” 外面呼呼喝喝,几千个胯下挡了块肉虫皮的火手族人大咧咧的跳舞,笑得特别欢快。 看见宝玉,这些人瑟缩了一下,但是随即,更加快乐的跳了起来。 宝玉跟着百里鸣往里走,道路不平,有时候还得翻过矮墙。 可就在矮墙上,宝玉看见洞穴最中央烧着篝火,喷香的肉虫嗞嗞冒着油水,上百个白衣秀才大咧咧的捧着酒坛,跟火不二,以及十余个火手部族的首脑撞坛子猛灌。 “酒,好东西……以前只看见老头子喝,就那么点,他……小气。” 火不二大着舌头,咋咋呼呼的,让乐阳申接着拿酒。 乐阳申也不客气,一坛子酒往火不二的喉咙里灌。 “你妹的……酒文化!” 宝玉一拍额头。 他还愁着怎么跟火手部族打好关系呢,那边的秀才们,已经和火手部族打成了一片。 从天狼城来的时候,宝玉看见秀才们弄了好几车美酒,没怎么在意。 文人嘛,文房四宝不可少,之后就是美酒更不可少了。 醉酒诗百篇,放荡多笑言,就连赵贵宁这样不擅长饮酒的,也曾酒后发挥水准,作出过一篇名动篇章出来。 本以为山高路远,秀才们多准备一些也是自然,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来,喝!” 宝玉插进火手部族的首脑中,大笑道:“喝酒不叫我,不够朋友……把酒全都拿出来,大家伙不醉不归!” 火手部族两万人呢,秀才们酒酣耳热,也不想喝光了怎么办,扯着大车就过来了。 ***腾,宝玉也灌了好几坛子美酒,但是他的眼睛,却是越发闪亮…… 第二天,火手部族的人浑身轻快。 不只是美酒的缘故,还有秀才们带来的绿色吃食。 只要吃了些蔬菜、瓜果的族人,全都一泻千里拉了个痛快,之后,浑身就更是舒坦。 火不二忍了好几天,还是来找宝玉。 他看见宝玉刚吃过饭,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大肉块,而此时的宝玉,正在石桌上练字。 “蛮夷副大人,苦了您啦,只有这种东西吃。” 火不二憨厚的脸微妙的涨起一丝红晕,又傻乎乎的用大手挠脑袋。 “哎呀,是族长大人来了,请坐。” 宝玉放下火乌赤毫,让袭人倒了一杯白开水过来。 火不二一口喝干净白水,整一个粗糙汉子,但是宝玉毫不介意,只是让袭人添水就是。 火不二东拉西扯了一大通,红儿好一阵的脸,猛的站起来,一拍桌子。 “蛮夷副大人,我火不二是个蛮子,粗人,咱们不说见外的话,那些吃食,酒,还有没有?” “哦,您说这个啊。” 宝玉扯着火不二坐下,笑道:“我也想喝酒,也想吃些清淡的东西啊,可是咱们这儿山高路远,水路又是逆流,代价太大…… 您看,我不是也吃的肉虫吗?” 火不二知道宝玉说的不错,但是满脸苦涩,看起来为难得很。 “能不能想想办法?” “没钱呐,您也知道,咱们这儿连个赋税都没有,就算过去了人,那也买不起。” 宝玉咬了阵子牙,好像作出巨大的决心,猛的拍了下大腿。 “也罢,还有些瓜果蔬菜,你去找赵贵宁,就说我吩咐的,全都拿出来!” “真的?” “谢谢蛮夷副大人,谢谢!谢谢!谢谢......” 听到宝玉这样说,火不二千恩万谢,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爷,咱们就那点清淡吃食了,这都给了他,秀才们要闹肚子。” 袭人好心提醒道。 宝玉笑了笑,打开自家的包裹,拿出了一个青瓷茶罐。 “没关系,文人没了酒,还有茶,没了茶,还能挖点野菜。咱们不担心闹肚子。” “只是这些蛮夷,他们已经习惯了只吃肉食,但是被清干净肠胃,没了那种沉重的负担,还能习惯满肚子油渣吗?”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想让火手部族接受王道教化,咱们徐徐图之……” 袭人看着宝玉,满脑袋都是问号。 徐徐图之? 可是,要图个什么? 火手部族只有煤炭、肉虫,这两样都是不值钱的,连赋税都交不起。 不对,这些蛮夷,他们根本没有交纳赋税的概念! 他们不需要! 就好像姬无泪说的,这里,只是一个养老的地方罢了…… … 碧波河常年由南向北流淌,大河涛涛,夹着无数冰块。 而在暖煤大窟地方的上游,两个蓝袍举人在前,十余个妖族将领在后,共同等待在一条短小的栈桥上。 “蛮夷正大人,咱们还要等多久?按理说,蛮夷副大人早该到了。” 有人低声问话,前面的中年举人就满脸苦涩,微微摇头。 “等多久都要等,别看蛮夷副是个送死的官当,可这次来的人,那是大不一样!” “属下知晓,柯良策毒士之名能止小儿夜啼,可是他再厉害,冰爪部族闹腾起来,还不是第一个要…… 大人,咱们不用对他这般恭敬吧?” 闻言,中年举人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死是他死的,但是在他死掉之前,咱们得顾好面子,别让他给祸害了。等吧,多等几天,没什么的。” 声音刚落,前方的栈桥的木质表面,突然摔上去一个手掌。 众人上去观看,发现柯良策浑身铁青,大笑着从河水里爬了出来。 “蛮夷正大人,诸位同僚,劳烦久等了呀。” 柯良策刚上岸,就哆嗦着,吼着众人去那接风宴会,只说饥寒交加,需要烈酒,越烈越好。 跟着众人,柯良策进入冰爪部族的冰林城,完全无视了冰爪族人不怀好意的森冷眼神,对那漫天高耸的冰柱林也视如未见。 就好像万千敌视,或者满目琳琅的奇佳美景,全都不放在他的眼里一般。 进了冰林城,最中央就是官衙,柯良策大口吃,大口喝,把所有的官员都灌了一轮,自己的脑门上也荡起烟气,把体内河水沁进的寒冷,全部驱散了出去。 众人谄媚看他,连着蛮夷正,都对他十分客气。 倒是柯良策舒坦了几轮,自顾自的骂了起来。 “该死的贾宝玉,竟然派人打翻了我的船,害我饥寒交加,成了这般狼狈模样。” “暖煤大窟距离不远吧?以后还得劳烦各位,替我报此大仇才是。” 叫骂声中,柯良策表达了求助之意。 众人只说小事,绝对没有问题,面对柯良策的脸,满满的都是真诚。 【哼,真个让你们动手,你们谁有这个胆子?宝玉那厮,他可是国公府嫡子!】 柯良策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恳求也越发多了起来。姿态放低,提起酒盏,挨边给所有的官员斟酒。 众人只说不敢当,全都站了起来。 “诸位,满饮此杯,之后对付宝玉小儿的事情,柯某还要仰仗诸位!” 柯良策意气风发,第一个焖净了手中酒盏。 众人讪笑了两声,也把酒液喝了下去。 可是,当众人放下酒杯,却发现柯良策已经站在了圆桌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蛮夷副大人,您喝多了。” “呵呵,您还是下来,咱们继续畅饮。” 众人连声招呼着,眼底都有怨愤,实在是柯良策此时,太过无礼。 “畅饮?” 可是此时,已然无礼的柯良策突然仰天狂笑:“一群猪狗之徒,无脑之辈,有何资格与我柯良策畅饮?” 无礼之至! 狂傲之极! 中年举人不愿意再忍怒火,猛的一拍大桌。怒然站起。 但是,手掌拍在桌子上,一阵激荡,让得中年举人仰头喷血,漫天泼洒中,血液黑如浓浆。 “有毒!” “该死!柯良策,你你你,何必毒害我等?” “我等与你无冤无仇……” 众人只觉得腹中绞痛如同鸟啄鹰勾,捂着肚子,接连软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柯良策开口吟哦: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吟哦带起狂风怒卷,化作无数半人高的巨大黑鼠,咔嚓嚓的咬碎了所有官员的头颅,随后,又大口吞掉了官员的身子。 哪怕是一滴血、一块碎渣都没有放过。 满堂厅室干净得好像刚刚清洗了一样,才气缓缓的硕鼠又四散而去,把整个官衙厅堂,给咬成了一片残桓。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整个官衙就地倒塌。 “怎么回事?” “大周的官衙怎么倒了?” “族长!长老!” 无数冰爪族人的呼喝声中,一个身高八尺,瘦削如同竹竿的汉子纵跃而来。 只见好个汉子!两只手掌闪烁刺目冷光,如同戴了一副寒冰爪套。 冰刃风跳到柯良策的身边,相差太多的身高,让得冰刃风的影子完全遮住了柯良策,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新任蛮夷副?哈哈!” 冰刃风不屑大笑,竖瞳的眸子死盯柯良策,冷声问道:“官衙怎么塌了?还有,蛮夷正他们呢?” “都死了。” 柯良策轻轻的道。 声音虽轻,可是冰刃风的竖瞳猛然缩紧,像是要挤出血来。 而柯良策,却是翘起脚尖,一手拽住冰刃风脖子上的族长挂件,另一只手,连续的拍打冰刃风的脸颊。 啪啪, 极具侮辱, 这是一种,高等人对待畜生的侮辱! 可是冰刃风神情闪烁,竟然不敢还手。 “呦,是个聪明人呢。” 柯良策越打越用力,无数的冰爪族人的逼近,却让他笑得越发狂野。 “一群蛮夷,垃圾!你们有三个选择,记住!是三个选择!” “要么,杀了我,就是整个官衙全灭,上天入地,大周定然灭尔等族群!” “要么,抓了我,看看大周是相信尔等蛮夷,还是相信我举人柯良策?” “要么,听我的,我让你们谁个死,你们哪个就不能活!我可以作证,这些官员,是被路过的妖族杀死,与尔等无关!” “选择吧,是要活着,还是...... 满门死绝!”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逆流而上 选择? 根本不用选! 柯良策根本没有给冰爪族人选择的权利! 当火不二闪闪烁烁给了宝玉这样的消息,宝玉只是笑笑,吩咐袭人送客。 从官衙里出去,火不二随便找了个洞口站着,吹着冷风跺脚。 “这贾宝玉,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火不二气得脸色通红,咬牙兀自发狠,好像要找个人生吃了一样,嘀咕道: “他难道没懂我的意思?到底是真的傻?还是不舍得自己兜里的银子?又或者……难道他真以为我是个憨厚傻乎乎的跑过去好心提醒他?” 火不二有点晕了,正咬着牙,背后就有人说话。 “不二,在宝哥儿那里吃瘪了?” 溜完小鬼佛回来的姬无泪跷起脚尖,拍了拍火不二的肩膀,笑道:“就你那点小心眼子,还是别在宝哥儿的眼前耍了,没用。你想好,那就听宝哥儿的;想不好,把你们弄成利爪部族的下场,宝哥儿也不是做不到。” “他有那种本事?” 火不二憨厚的样子全然不见,满是怀疑的看了过去。 “老头子,你不是把我们卖掉了吧?蛮夷副给了你什么好处?” “卖你们?就算真个有人吃,一人三百斤肉,两万人值多少钱?唔……好像真的值不少银子呢。” 姬无泪的嘴巴里面碎碎念着,驼着个背走了开去。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宝哥儿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跟你耍心眼,就把事情摊开了讲给你听。 你想吃好的,想喝好的,想穿好的,那就听宝哥儿的话。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打什么主意,但是他赚钱的能耐,比老头子可是强多了。” 火不二看着姬无泪远去,一双略带赤红色的眼睛,噼里啪啦的闪烁火光。 没错,他确实在跟贾宝玉耍心眼。告诉宝玉冰爪部族的消息,就是在威胁宝玉。 自从宝玉‘酒醉’后说了柯良策的事情,火不二就特别关注冰爪部族,而作为几百年的邻居,火手部族和冰爪部族早已经相互渗透,两者,更是有着相生相克的复杂关系。 所以,火不二第一时间知道了柯良策压服冰爪部族的事情。 同时,他也第一个告诉了贾宝玉…… 啪! 火不二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点吃的吗?火手部族……该死,别说族人们,就算我,也怀念美酒、美食的味道呐。 口腹之欲,坑死人!” 恨恨的一跺脚,火不二向着官衙的方向,折返回去。 … 官衙之中,宝玉抿着茶水,单手捧书研读。 袭人却有点心不在焉了,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给宝玉添了些热水。 “爷,您还有心事读书?柯良策压服了冰爪部族,这要是打了过来,咱们跑都跑不掉。” “他不会打过来。” 宝玉放下书册,摸了摸袭人的小脑袋,笑道:“柯良策是个谋士,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不会动作,而对付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他不敢下了杀手。” “他为什么不敢啊?” “简单啊,他能立刻收服冰爪部族,难道就不怕我也得到了火手部族的控制权?哪怕只是得到火手部族的一点好感,火不二稍微带人拦上一下,他就没本事把咱们的人全部剿灭。” “可是,他用不着全部剿灭啊,他就是想杀爷您……” “哈哈想杀我?就得把所有人都杀掉,包括姬无泪。” 宝玉大笑起来,道:“爷是谁?爷可是国公府嫡子!他想杀我,必须把所有在场的大周人都灭掉才行。在咱们大周,蛮夷当不了人证,那才是没有证据呢。” “对啊,火不二告诉咱们这个消息,那就是有好感了!” 袭人恍然大悟,乐得笑了起来。 可是此时,宝玉却摇了摇头。 火不二告诉他这个消息,不应该是因为有了好感。 其人看起来是个憨厚的,但是宝玉,从没把火不二当成一个好人。 能够带领一个部族在这深山老林里存活,还能存活得十分惬意,这样的首领,只会是个人精。 所以,宝玉不介意把火不二往坏处想。 特别是——某人趁他‘酒醉’,又套了他不少的话…… 袭人看见宝玉摇头,虽然好奇,但也觉得自己是奴婢不该再问,可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传来一声清冷的话语。 “他是在威胁你呢,要是你不肯用自身家当贴补他们,他就不护着你。” 白南烟端着两碟小菜,啪嗒摔在宝玉面前的桌子上,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不就是两碟小菜吗?” 宝玉摊开手,很无辜的道。 “我是说妖族精血!” 白南烟瞪着宝玉,气呼呼的道:“妖族精血就那么点,你干嘛让小石头还给我放进了菜里? 我知道你能文火炼体,妖族精血最多提升你400斤的力气,但是你的手底下那么多的秀才呢,他们才是你的人!” 宝玉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就是这种态度,让得白南烟脸颊殷红,跺跺脚,转身出了房门。 袭人笑宝玉道:“爷,您想对白姑娘好,干嘛不肯说呢?” “吃菜,就你鬼灵精!” 宝玉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是想对白南烟好,但那是因为白南烟对他太过关照,只是投桃报李。 可这样简单的事情,落在白南烟的眼睛里,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宝玉一边大口吃着菜,一边含糊道:“这白姑娘,明面上是来兴师问罪,事实上就是看我最近没菜吃…… 袭人呐,以后有啥好东西不用问我,给白姑娘也送一份,但是记得,是你送的,不是我。 快吃,过来一起吃,别等会火不二想明白过来了,给咱们抢了去。” “爷,火不二他刚走,哪里会这么快就过来?” 虽然这样说,袭人还是稍微吃了点。 她知道宝玉会倔着给她留下,所以动了动筷子,表示吃过。 等两人吃完饭菜,袭人刚把碗筷收拾利索,房门,又被人一把推开。 火不二臭着张脸,大声叫道:“蛮夷副!老子要吃好的喝好的!老子的族人也要吃好的喝好的!今个本首领不跟你装样,你就给个痛快话,怎么才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闻言,宝玉站起身子。 笑眯眯的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火不二犹豫了半晌,还是把手放在了宝玉的手掌上。 “合作,那个,愉快……该死的,你到底能怎么做?” 火不二满脑袋都是懵的,完全猜不透宝玉的想法。 提高族人的生活质量,他不是没想过,但是…… 火手部族地处偏僻,又是在碧波河的下游,以碧波河里冰水交杂的湍急水流,两三次就要报废一条大船,没法正常交通; 火手部族又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这…… 他早以为部族要穷一辈子了! 火不二死死的攥住宝玉的手掌,他的手掌颜色赤红,比普通人的大了好几倍,抓住宝玉的手,就好像怪兽抓住了一个孩童。 “蛮夷副大人,您就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您真是好能耐,一顿吃食,就让族人们闹腾起来。 不瞒您说,我去过天狼城,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日子,也知道瞒着族人,让族人懵懂无知,那是跟养着猪狗无异,可我没办法…… 只要你能让族人们过好日子,我给你一成比例的伤亡。 一成比例!两千个好汉子的命!” “银子上面的事情而已,谈什么伤亡?” “真的?” 火不二立马瞪圆了眼睛。 不见鸟飞,不知天高;不见鱼游,不知水深。火不二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当然不会把暖煤大窟里的日子当成优哉游哉的仙堂。 他愿意用血搏取自由,可是听宝玉说话的口气,好像…… 用不着流血? 火不二呆滞片刻,哆嗦着脸堂子问道:“蛮夷副大人,不,宝哥儿,宝二爷!您就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煤。” 宝玉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 就是这么一个字眼,让火不二颓然坐倒,苦笑连连。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煤炭是个好东西,咱们暖煤大窟里出去的,更是煤炭中的上等货,可再贵的煤炭也不值得奔波。” 火不二的梦想破灭,满脸的心灰意冷,看宝玉的眼神,都好像带了一点仇恨。 “你真是个秀才、文人,富家公子,你知不知道,碧波河走上两趟要毁一条大船,咱们卖煤炭的钱,还买不回大船的本钱!” “那冰爪部族呢?” “他们可以结冰成船,也能维持冰船不被碰坏,他们还有值钱的寒冰魄…… 你别想了,咱们火手部族没那本事!” 闻言,宝玉挑起了嘴角—— 看来,柯良策还真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呢,好大的优势! 可是,他贾宝玉的优势,貌似也不小。 宝玉在火不二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随后指了指房门,示意送客。 只是这一句话,听得火不二傻乎乎的张大嘴巴,喉咙眼里咔咔响了一阵,扯着嗓子叫起来。 “蛮夷副,不是,宝哥儿,不对,宝二爷!” “宝二爷,您教给我,教我呀!宝二爷,没说的!就算去打了冰爪部族我也干!您就教给我吧!” 疯了! 火不二简直要疯了! 他打死,都没想到宝玉竟然有这种本事! ... 虽然火不二无比疯狂,也无比真诚,但是….. 教? 还是不教? 宝玉觉得,自己还没傻到丢底牌的地步。 转过身,宝玉找了个地方坐下,自顾自的抓起书卷。 “火不二大人,我家爷要读书了,您请便。” 袭人拉开半掩的房门,笑吟吟的道。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人成绩 就在火不二走出宝玉房门的那一刻,整个暖煤大窟突然忙碌了起来。 火不二叫上了七八千族人,把洞口散落的煤山都给拾掇了,分类摆放。 特别是埋在最底下的,没被风吹雨打太阳晒的,全都宝贝似的弄回了暖煤大窟,要仔细的甄别出最好的。 火不二在洞口并排摆上百多个壮硕汉子,扯着嗓子喊:“注意,注意!只挑残次品,好样貌的煤炭全部留下,全部留下!” “留下来也没用。” “是啊,挑什么挑,没意思。” 火手部族的族人懒散惯了,这种麻烦事,做的全是抱怨。 火不二逮住那个声音最大的,一巴掌把人打了个三成熟,立马一片安静,全都老实做事。 “好好做,有菜吃,做不好,吃肉虫。” 火不二吹灭手掌上的火焰,冷声哼道。 听见他这样说,所有的族人愣了一下,干劲猛然暴涨,就连被打了个三成熟的汉子,也呼呼吐出一口火红的烟气儿,加入了干活大军。 这些手掌大而赤红的汉子,把‘劣质’的煤炭堆成几十丈高的小山,都用石头筐子装到了顶,抗在了肩膀上。 火不二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都是‘劣等’的煤炭,这才颠颠的跑到洞口。 “宝二爷,弄好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不着急。” 宝玉顺着道路挨边走过去,只见煤炭黑亮润泽,触手坚硬。 “都是劣等的?” 宝玉对煤炭没有研究,但是看上去,这也都是上好的货色啊。 火不二哈背笑道:“都是劣等的,最劣等的。咱们暖煤大窟盛产煤炭,生怕里面的岩浆火眼炸起来,都得往外面扔呢。这都是最差劲的了。” 闻言,宝玉的眼睛就红得发亮。 最差劲的? 煤炭得往外扔? 这里,妥妥的是一个顶级的煤矿啊! 宝玉知道在大周煤炭只是民生用品,最多是富贵人家取暖用,不是奢侈物什,但也没想到,在暖煤大窟会变成垃圾。 不过想来也对,暖煤大窟里四季如春,用不着这种东西。 “很好,” 宝玉笑了笑,喊了赵贵宁过来,让他带人去碧波河畔。 “这……为什么去碧波河畔?” 火不二十分不解。 宝玉笑了笑,只是说道:“你不用管,等他们回来,准备人手搬运东西就好。” 有好处,火不二乐得清闲,只是越发觉得摸不清宝玉的心思了。 他看着宝玉进入洞口的背影,只觉得神秘莫测,悄悄攥紧了哧射火星的手掌…… 【过些天就是上缴赋税的日子,得早点做些准备。毕竟三个月后就是蛮夷地带的官员述职,这评判等级,也就在述职的时候。】 宝玉掐算了下日期,只觉得上任的时间不巧,就要赶上一年一度的官员述职。 而这个述职,正是升迁的捷径! … 碧波河河水涛涛,其中夹杂的冰块,更是携带强悍的动能,让得一般船只不敢通行。 而那不一般的,并不是船只多么坚固,而是上船的客人给了足够贴补船只的银钱—— 比如贾宝玉去时雇的船只,足足花费了五百两银子。 今日北风呼啸,河水更为湍急,本应该没几条船只有胆子出行,可是这个时候,碧波桥远处的河水线上,连续驶来了十几条船只。 陈长弓站在碧波桥上,旁边是陈水驰低眉顺眼,作那小女儿姿态。 只要一个不贤淑的动作,更后面的十位宫女嬷嬷,立马就是好几记青绿色的藤鞭。 “喂,你们轻点,轻点。” 钱谋国替陈水驰心疼,疼得直哆嗦,又不敢说重话。 这些宫女嬷嬷可是飞来的,都是五血以上的老妖,真个打起来,他也不够看。 陈水驰袅袅谢过钱谋国,那动作,那姿态,那叫一个婉约。 等转过身来,嬷嬷们看不到了,脸色就狰狞起来。 “爹爹,您真是好狠心。” 听到女儿的声音,陈长弓苦笑了一阵,道:“为父都让你在房里睡下,歇息个一天,你非要出来……这出来了,可就不归为父管了。” “今个是上缴赋税的日子,女儿要出来看贾宝玉的笑话。哼哼,您要真的是心疼女儿,干嘛听那个贾宝玉的?” “不听怎么行?除了贾环,现在谁敢要你?除了贾环,你又愿意嫁给谁?你以为环哥儿不得听宝哥儿的?” “我帮着环哥哥,就不信斗不过贾宝玉!” “傻话!” 陈长弓冷哼了一声,叹道:“别说你们两个孩子,要是为父只是个举人文位,都不敢说斗得过他。贾宝玉…… 算了,你以后听话就好。” “行,女儿听话,但是也要看他贾宝玉的笑话!暖煤大窟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女儿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能缴纳什么样的赋税!” 正说着,十几条大船接连靠近。 都是普通的制式大船,唯独有一艘是通体晶莹,竟是全部用寒冰打造而成,上面有数十个冰爪族人喷涂寒气,不断弥补船只被撞击出来的裂痕。 而那剩下的船只,破破烂烂,好像随时都会解体一样。 等船只靠岸,十几个妖将冻结了附近河水,这才稳固了船体,随后,就是普通的文书过去记录。 “陈太守,我等军务在身,暂且告退。” 那些妖将只是顺手帮忙,对陈长弓打了招呼,也就离开。 陈长弓等人飞远了,就上前观看。 “陈大人金安,” “陈大人金安,陈小姐万福,” “大人,您怎么来了,小心脚下,路滑……” 接纳赋税这种‘小事’,陈长弓从来不会露面,此时露了影子,自然是以他为主。 有从五品运副递来蛮夷地区的赋税表格,陈长弓打眼看了,第一个就让他吓了一跳。 “寒冰魄八百块?这是……柯良策的属地?” 从五品运副连忙回道:“没错,正是毒士柯良策的属地。下官看见的时候,当真是吓了一个大跳,八百块寒冰魄啊,每块价值一百两银子,这就是八万两纹银呢。” 陈长弓苦笑了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 何止是八万两? 寒冰魄常年不化,是富贵人家消暑,甚至是建造避暑宅邸的必备之物,要是运到南边去,一块起码要一百五十两足银! 如果更远一些,运到中都城,甚至更南方的守备地区,更是要二百两起步! 如此多的银子,怕是别的蛮夷官员,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毕竟,蛮夷贫瘠…… 【这只是开始,如果之后的三个月还是如此,柯良策必然是述职首甲,就要官升一级!】 【同时任职的蛮夷副,柯良策的成绩如此优秀,不仅是按规矩官升一级,也是盖过了天子门生…… 柯良策这是要踩着宝哥儿的脑袋,往上更进一步啊!】 陈长弓叹了口气,兴致索然的问道: “宝哥儿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敢对赌否 “这……” 从五品运副言辞闪烁。 而此时,赵贵宁从船上跳下,快步上前。 “长弓前辈,” 赵贵宁看了眼陈长弓身后的陈水驰,递上一封信函。 “我家宝二爷有信给您。” 陈长弓打开一看,脸色就好像变幻的天,阴晴不定,似乎还要打雷冒电。 赵贵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看后面破烂的大船,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水驰十分好奇,凑脑袋要看,脖子伸得长了,就听噼啪几声脆响,硬是挨了嬷嬷们的几下子藤鞭。 她却强忍着疼,就是要看,还要伸手抢。 噼啪! 噼啪! 一记记藤编抽下来,周围的人听着就浑身发麻,但是陈水驰还是抢到了信笺,乐得眉开眼笑。 “就送来一船煤炭?还要一船的蔬菜瓜果?爹爹,咱们可不能给他,北地菜贵肉贱,一船蔬菜瓜果可比煤炭值钱的多!” “等等,他还要牛皮,一千张?” 陈水驰惊叫起来。 赵贵宁不知道信里写的什么,这听到了就脸色通红,但是腰杆逐渐挺直了,神情也从容起来。 而此时,从五品运副大惊失色,对陈长弓拱手道: “太守大人,咱们不是不给蛮夷地带帮助,但是要拨发物资,必须得是蛮夷正提交公文,蛮夷总守备批准。要是物资多了,更是要咱们天狼城三司会审才行。” 陈长弓点了点头,从陈水驰手里拿过来信笺,指了指边角上的小印。 “老夫知晓,宝哥儿自然也是清楚的。他给老夫的信笺上盖的私印,就是让老夫帮忙,不经过蛮夷部分的总守备,自然也不用过天狼城的三司会审。” 听到是私事,运副就讪笑了声,跟陈长弓行礼之后,过去处理公务。 陈长弓和贾宝玉的私事……有趣得很,他可不想趟了这趟子浑水。 钱谋国看见好些个官员都小心挪开了几步,低声冷笑了一阵,往赵贵宁的身边靠近一步。 这个动作让陈水驰特别不满,哼哼道:“爹爹,贾宝玉要的东西太多,一船蔬菜瓜果也就罢了,这一千张牛皮…… 爹爹,牛可是农户耕种的宝贝,当家人一般养的,别说一千张凑不够,就算凑够了,起码也得上万两银子!” 陈长弓瞥了眼自己的宝贝女儿,笑骂道:“你倒是鬼灵精。” 闻言,陈水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可正是这父女间的笑谈,赵贵宁看见了,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宝二爷可是说了,不管是蔬菜瓜果,还是一千张牛皮,一样都不能少。 而陈水驰刚才还说不给蔬菜,这转眼变了风向,只说牛皮难得,明显是退而求其次,要给宝二爷下绊子了! 他也知道一船的蔬菜瓜果不算什么,长弓前辈定然准备妥当,但是一千张牛皮,实在是件很让人为难的事情。 牛是农户的命根子,天狼城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地广人稀,因天气的关系土壤又极为坚硬,这里的农户,比南方更看重耕牛! 可以说,照顾耕牛,比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妥当! 【宝二爷,您这要牛皮做什么?难道还给蛮夷们做皮衣不成?】 赵贵宁心里苦笑,但是宝二爷的吩咐,他一定要往死里去办。 当下对陈长弓拱手道:“长弓前辈,我家宝二爷还有口信给您。” 陈长弓正在沉思,听到这话,立马来了兴趣。 “好啊,我就知道宝哥儿的门道多,这口信,又是说的什么?” 赵贵宁面容肃整,铿锵道:“我家宝二爷说,只要您把东西准备妥当,三个月后官员述职,他会以十倍的价格偿还!” “十倍!” 陈长弓面不改色,瞳孔却骤然缩紧了一丝。 陈水驰却是惊叫起来,道:“十倍?蔬菜瓜果也就罢了,这一千张牛皮的十倍价钱,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别说贾宝玉了,就算国公府,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 陈水驰冷脸相对,哼道:“贾宝玉总是空口白牙,当我们陈府是大户,他要生啃大户吗?” 这话说得特别不客气,而且,陈水驰已经是第三次当着赵贵宁的面,直呼宝玉的名讳。 便是以赵贵宁的气度,也忍不住沉下了脸,冷眼盯着陈水驰。 陈水驰也是这样盯着他。 两人对视,好像比北地的寒风更冷。 “小师妹……” 钱谋国想要缓解气氛,胳膊却被扯了一下,回过头,恰好看见陈长弓似笑非笑的眼神。 而且同时,陈长弓瞥了眼后面的十位宫女嬷嬷,这些嬷嬷就收起了藤鞭,要给陈水驰一点空档。 面对钱谋国疑惑的眼神,陈长弓微微一笑,一道神念,悄然传进钱谋国的耳朵。 “不急,宝哥儿总是藏着掖着,他的人都跟着学坏了,要是没水驰开口,怕是这个口信,宝哥儿都让赵贵宁憋进了肚子里去…… 为师真的挺好奇,这连船价都回不来的,只有些煤炭的暖煤大窟,宝哥儿到底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恩师,您逼宝哥儿的人,小心要吃宝哥儿的亏。” 钱谋国苦笑着憋了个唇语出来。 “哈哈,吃他小子的亏?为师……” 陈长弓的脸色突然僵硬,嘴皮子抽了抽。 那边赵贵宁压下火气,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宝二爷还说了,只要长弓前辈把东西准备妥当,三个月后的官员述职,我们一定拿到首甲,而且,一应赋税,全部由长弓前辈处理。” “好大的口气!” 陈长弓的眼角连续抽动,还没开口,陈水驰已经叫喊起来。 “还拿到首甲?就你们这一船破煤?本姑娘告诉你们,柯良策那边可是八百颗寒冰魄!往少了算都是八万两银子!” 八万两银子? 赵贵宁的神色大变,不由回头看向通体由寒冰制作的大船。 陈水驰一直注意他的表情,眼眸微弯,挑起嘴角,笑道:“还有三个月呢,不知道柯良策能做到哪种地步,你们跟他比? 哈哈,你们要是能比过他,那就真的是笑话了! 难不成贫瘠的蛮夷,现在都富成了金山银海不成?” 面对陈水驰的咄咄逼人,赵贵宁满脸苦涩,却是强行笑道:“要是比过他呢?” “嗯?” 陈水驰的眼底闪过狐疑的神色。 比过柯良策? 怎么可能! 别说柯良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单单这八百颗寒冰魄,就已经稳当当的站在了官员述职中首甲的位置上。 可是,赵贵宁为什么这么说? 陈水驰上过宝玉的几次大当,一点怀疑,就让她无比谨慎,当下闭紧了嘴巴。 可此时赵贵宁神色大转,竟是咄咄逼人,猛的上前一步。 “要是比得过呢?” “陈水驰,我赵贵宁没别的本事,就是相信宝二爷,鄙人拿项上头颅跟你赌,你敢打赌否? 敢应赌否?” “这……” 陈水驰仔细思量,暂时歇了嘴。 “不敢,那就少废话!” 赵贵宁继续上前,又是猛然踏出一步。 钱谋想要阻拦,身子却被定住,完全动弹不得。 “恩师,赵贵宁有诈,绝对有诈!宝哥儿是要算计小师妹!” “没事,宝哥儿只是想要牛皮而已,他知道我们为难,但也想我们用尽全力,去给他准备妥当。” 陈长弓斟酌之后,轻轻开口。 “以宝哥儿的心性,不会坑害自己人。水驰虽然在闹,但跟以前相比,只是意气之争。宝哥儿的胸怀,远比你想的宽广许多……” 闻言,钱谋国不再开口,而此时,陈水驰已经被赵贵宁逼得连连后退,退出了三步还多。 “你…….本姑娘有什么不敢的?要是你们赢了,本姑娘以后就听贾宝玉的,再也不跟他炸刺!” “想得美!” 赵贵宁用力拍着胸口,大声道:“你早就输给了宝二爷,本来就该听宝二爷的,这个不能当作赌注。陈水驰,我赵贵宁的大好头颅,换十倍的赋税,可否?” “要是你赢了,我赵贵宁任你处置,可要是你输了,宝二爷拿出多少赋税,你就欠宝二爷十倍的价钱,可有这个胆子?” “你!” 陈水驰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仔细想想,比过柯良策? 这才几天,柯良策已经交上了八万两银子的赋税,在整个蛮夷地区都是前所未有,旷古烁今! 之后还有三个月,柯良策又能拿出多少赋税,去做那晋升的价码? 陈水驰眼眸闪烁,明白柯良策此举已然有买官的味道,不管如何,毒士柯良策,都不会让自己输给宝玉! 而且,柯良策已经占据先机! 【毒士柯良策,这名声,可是大得很,而且柯良策明显是针对贾宝玉而来,一要得到首甲,按规矩官升一级,二要压过贾宝玉,夺得碾压天子门生之名!】 【柯良策善用釜底抽薪,既然杀不了贾宝玉,那么在述职首甲的争夺上,肯定抱着必胜的信念,而且贾宝玉所在的暖煤大窟,根本没什么油水。】 【最关键但是,暖煤大窟!】 【贾宝玉纵使是个巧妇,他也难做无米之炊!】 想到这里,陈水驰冷眼笑道:“赌了!” “混账东西!我要当着贾宝玉的面,狠抽你一千记鞭子!”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胸有成竹 “啊?我可是用脑袋和你赌的,只抽一千记鞭子?” 赵贵宁满脸诧异。 陈水驰气得脸色通红,胸脯剧烈鼓胀,突然抱住陈长弓的胳膊,气得痛哭起来。 “爹爹,他欺负我!他知道我不能杀他,他故意欺负我!” 陈长弓拍拍陈水驰的肩膀,老怀大慰。 最起码的,陈水驰知道了敌友之分,还没想着,要害赵贵宁的性命。 于是,陈长弓看向赵贵宁,等赵贵宁表态,在他的注视下,赵贵宁的脸略微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赵贵宁的行为……. 只见赵贵宁走上前,拍了拍陈水驰的肩膀。 虽然不好意思,很难为情。 但是,还是用一种安抚晚辈的口吻道: “宝二爷说了,如果你打赌后没想着害我性命,让我夸夸你。” “啊?” 陈水驰蓦然抬头。 “好姑娘,懂事了,勉强能做爷的弟媳妇。” 赵贵宁挺直腰肢,满脸唏嘘,学着宝玉的样子道。 ... 陈水驰气愤满满; 陈长弓瞠目结舌; 钱谋国目瞪口呆。 良久,陈长弓挥手招来一条大船,很无奈的笑问道:“打赌的事情,是宝哥儿吩咐的?” 赵贵宁很老实的点了点头。 陈长弓和钱谋国对视良久,突然用怜悯的眼神去看陈水驰。 “水驰啊,” “小师妹,” “为父/师兄怎么觉得,你这次要输定了呢?” “……”陈水驰。 瓜果蔬菜的事情很简单,陈长弓一道手书,北天军随便捋一把都不止一船,但是牛皮的事情,真个让陈长弓为了大难。 要说破旧的牛皮,或是牛皮制品,天狼城那么大,来个十万的数量都没问题,但是宝玉要的是新鲜的,没有经过鞣制的牛皮,那就不太好办。 陈长弓翻遍了天狼城内的牛皮作坊,甚至连妖族军队里的牛皮鼓作坊都清空了,最后也只有八百张新鲜牛皮。 剩下的,都是高价买的耕牛。 细算下来,加一起花了差不多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对此,宝玉只是笑笑,唯独那两百张从耕牛身上剥下来的,让宝玉眼眸乍亮,深深点头。 “宝二爷,您要这么多牛皮做什么?那八百张也就算了,这新鲜的两百张,就算是高价购买,长弓前辈也担了好大的干系。” 赵贵宁刚到暖煤大窟,就把事情详细禀报给了宝玉,其中那两百条耕牛剥皮的事情,宝玉吩咐过,要给他确切的数量。 “两百头吗?大周重农轻商,陈长弓弄死两百头耕牛,硬是折损了他好大文名。” 宝玉一边感叹,一边喊了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三个过来。 翟明生想跟着来,被宝玉瞪了一眼,苦笑离开。 周围,七八个秀才把翟明生拉扯着过去喝酒,众人交换了眼神,还是张开了嘴。 “明生兄,暂时就别凑趣,你还差点。” “说实话,宝二爷最信任的本该是你,谁让你做错了事,以后再圆过来吧。” 翟明生听到第一句,脸色就特别难看,可是第二句后,也就回复过来。 “谢诸位提点,明生谨记在心。” 翟明生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啊,应该谨记在心,自己现在,还差了太多的火候。 宝玉小事不瞒着秀才们,大事上他想参与,却瞒着他,此等举动,并没有刻意圆场。 若是一般人的话,肯定觉得自己游离在外,但是在翟明生,以及秀才们的眼中,都理解宝玉的心思: 还需磨炼,现在,请你知趣。 很简单的道理…… 想及此处,翟明生畅快笑道:“我也是着急了,太好奇,想知道宝二爷到底在做什么。” “我等也不知晓。” “管他呢,宝二爷既然瞒着,肯定有瞒着的道理,咱们有事做事,没事偷闲就好。” 众人扯着翟明生,喝酒论诗不提。 而在官衙之中,宝玉吩咐了赵贵宁和百里鸣几句,单独扯出了乐阳申来,仔细吩咐了许多言语。 随着宝玉的声音过去,乐阳申的眼睛就越来越亮。 最后,简直像是红眼睛的兔子,本来就不多的文人风度,那是直接没有! “宝二爷,这…...这等好东西,您应该自己捏严实喽,干嘛教我?” 乐阳申的兴奋过后,就是害怕。 实在是宝玉说的东西,太过吓人去了! 宝玉拍了拍乐阳申的肩膀,意有所指的道:“你们能够给我那个草莽偏方,我给这个,算是投桃报李,不过……” 宝玉认真叮嘱道:“这东西能用,能占好处,但是哪怕国公府都吃不下,必须给陈长弓。” “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乐阳申特别不舍得,心疼,肝颤,觉得金山银海,都从手指缝里溜走了一样。 “不要贪,这种东西除了军队,谁也吃不下。” 宝玉让乐阳申出去做事,自己坐在杌凳上,轻轻敲着茶盏的杯盖。 哒, 哒, 哒!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宝玉突然加了一分力道,整个茶盏,啪啦炸成了碎片。 “陈长弓,你敢为我折损文名,我贾宝玉,怎么会让你吃亏?” “这只是一叠小菜,盟友么,总是要互助互利才好……” 说话间,宝玉正气加身,不知道多强悍的力量,在周身荡起细小的波纹。 … 暖煤大窟的十里开外,一片白皮松林内,柯良策盯着身前的斜上方,眼眸之中,满满的都是玩味。 “刃风呐,你说,贾宝玉要了那么多牛皮,在暖煤大窟里倒腾什么勾当呢?” 后面走出一人,冷酷的眉眼,盯着柯良策的背影像是要杀人一般。 可是长吸一口气,冰刃风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回话道:“更里面的,属下查不到,但是外围的火手族人都在熬制牛皮,像是要熬煮成胶。” “煮成胶?这是想做什么勾当?” 柯良策想了很久,却是想不明白宝玉到底想做什么,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很好,老子那么多年少有看不透的人,真叫老子难受,但是……” 柯良策突然转身,瞪着冰刃风道:“我要你三成的族人,用命去把冰林融了,全部凝聚寒冰魄!” “不可能!” 冰刃风惊恐失声,连忙拒绝。 且不说三成的族人性命何等珍贵,单说那些冰林,都是天地寒气自然长成的,要是全部融掉,冰爪部族三十年都产生不了一个有能耐的孩童! 这是一代啊,是毁了冰爪部族一代人! 面对冰刃风的拒绝,柯良策只是冷笑,一丝丝阴毒的火焰,缓缓沁出狼一般的眸子。 “你有的选择吗?” “不,属下,没的选择。” 冰刃风满脸苦涩,暴怒、杀气全都得压在心底,回去逼迫族人的性命。 三成族人的命,好大的代价! 一代族人的没落,好大的代价!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族灭来得可怕。 如果柯良策诬告他们灭杀蛮夷正等官员,或者他出手杀了柯良策,大周上天下地,也要把冰爪部族全族诛绝! 所有的蛮夷部族都护不住他们,哪怕往南走,给地狼一族当狗,他们也穿不过八千里蛮夷族地。 要么在半路被别的族群吞灭,要么被大周派人追上,满门杀绝! 这是条死路,冰刃风自己可以死,但是身为族长,他得要族人们苟活…… 柯良策看着冰刃风苦涩的背影,嘴角咧得老大,探手遥遥攥取,像是要把这整片蛮荒,全部抓在掌心一般。 “胸藏万卷书,脑有千般智,这世上的亿万生灵,全是老子棋盘上的猪狗!” 眼角瞟过有支流荡进暖煤大窟的浑河,柯良策的眼皮跳了跳,还是把诱人的念头丢在脑后。 “毒是个好东西,可惜投放在外面,最多让火手部族的人拉肚子。” 仰天长叹了一声,柯良策抬头看了看暖煤大窟高崖之上的紫白色影子,微微摇了摇头。 “白南烟天天坐在崖顶,就是在防着我呢,看来贾宝玉,真的要有大动作。 可是,老子把冰爪部族都掏空了,你贾宝玉再有能耐,就算把火手部族割了卖肉,也比不过老子。等官员述职后,老子就是你的上官,那更好玩! 不把你捏圆了,搓扁了,榨干净最后一丝油水,老子还真舍不得杀你呢,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柯良策逐渐隐去。 隐隐约约的,有清淡却极为狠厉的歌声飘荡在白皮松林中。 “我有成竹在胸间,敢取天地作棋盘。 高官豪爵皆猪狗,只见谋算不见天……” 声音刚落,紫纱香车就划破长空,砸碎了一片白皮松林。 “姑娘,这儿没人。” 小石头四处看了,鼻翼翕动了一下,却是惊奇道:“不对,刚才有人在,现在却是没了。” “已经跑掉了,动作真快。” 白南烟转身踏上香车,莞尔笑道:“回去吧,宝哥儿这次真的遇见了对手…… 只见谋算不见天?不愧是有毒士之名,这家伙的心里,那是只有谋划算计,一点天理人情都没有了…….” … 恰在此时,宝玉捏了一点牛皮熬的胶,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 “八百块寒冰魄?看样子除了柯良策,冰爪部族别的官员都死绝了吧?釜底抽薪柯良策,果然是名不虚传。”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狭路相逢 熬胶是个细活,宝玉四处看了看,发现百里鸣把握很好,也就过去。 他走到洞穴的更深处,看见赵贵宁带了许多人正在烧煤,用他说的那种不完全燃烧的方法提取烟尘。 按理说,这方面比熬胶更细。 要严格控制火候,出入风口,掌握收烟时间,才能保证黑度,细度,油分,灰分。 可再细的活也抵不过煤炭的质量上佳,几乎归出来的所有烟尘,都能达到十分优秀的标准…… 看见宝玉过来,赵贵宁让火手部族的人按照流程做,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宝二爷,我大体猜到您要做什么了,可是这样不行啊?” 宝玉似笑非笑:“怎么不行?” 赵贵宁满脸焦急,焦虑道:“外面熬胶,里面收集烟尘,你这是想做墨条?不行,咱们大周都是用桐油、麻油、猪油烧烟制墨,包括木烟、碳烟都试过了,写出的字体会脏了手,遇水也会化掉,只能小儿练笔所用,根本不值钱!” “慢慢来,做出来再说。” 宝玉拍了拍赵贵宁的肩膀,径直走向洞穴的更深处。 赵贵宁看着宝玉离开,使劲跺了跺脚。 “别磨蹭,快点做!宝二爷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做快!大不了……大不了我让陈水驰抽一千记鞭子……” 那些火手部族的人本是懒散的,吃饱喝足就不愿意动弹,可看见赵贵宁急了眼,连忙加快速度干活。 于是,一桶桶熬炼好的牛皮胶,连着收集妥当的烟尘,都给送进了暖煤大窟的最深处。 在暖煤大窟的最深处是个火眼,方圆几十丈,满满的都是岩浆。 这里是火手部族祭祀祖灵的地方,属于禁地,但是宝玉开口,火不二就把这里腾了出来,当作最秘密的地点。 乐阳申把东西宝贝似的接过来,扯过旁边的瓶瓶罐罐,又掏出一张纸,仔细研读。 “妙啊,妙啊!可是,看不懂。” “不需要懂什么原理,做出来就是,宝二爷说的,肯定没错!” 宝玉看见乐阳申好像疯魔,加持正气飞快的动作起来。 他刚想过去看看,突然袖中一阵乱颤,让他浑身炙热无比。 “这感觉……” 宝玉连忙转身,快步回到了官衙之中。 而在他回头的那一刻,姬无泪从岩浆里冒出脑袋,炙热的岩浆对姬无泪而言,竟然好像普通的热水,只能泡澡而已。 只见姬无泪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拿着粗布帕子擦拭身体,还哼着小曲。 可是,就在附近的乐阳申,竟然恍如未见。 “牛胶、烈酒、白皮松脂,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唔,有趣了,咱们大周,可没谁敢杀牛熬胶……” 姬无泪凑到乐阳申的身边看,把纸条挨边誊抄了下来。 毫不犹豫的,姬无泪挑动了一下手指,誊抄下来的纸条,瞬间消失不见。 … 远在数万里开外,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破旧的,还缺了边角的纸张。 可是看见这张纸条,水英光竟然遣散了朝臣,想了想,又服了一颗丹药,强行提起精神。 “陛下,” 甄公公双手捧着纸条奉上。 水英光打开看了看,脸色突然垮了下去,叹道:“无趣。” “这,那一位送来的东西,怎么会无趣呢?” 甄公公小声提点。 水英光想了一阵,突然大笑道:“是啊,那一位送来的东西,怎会无趣!” 说着,又打开纸条仔细看了一阵,冷声笑了起来。 “有趣,原来真个有趣了。堂堂的三朝权臣,怎么会也对贾宝玉那个小子感了兴趣?” 水英光把纸条丢给甄公公,甄公公看了一阵,也是轻声笑了起来。 “看样子那一位动心了呢,也说明陛下眼光奇佳,看上的是个好苗子。” “再好的苗子,也得过了这一关才行。” 水英光笑容森沉,道:“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的家什向来是四方军队把持,别说国公府,就算是内务府都吃不下。贾宝玉要是动了贪心,不用等谁来继承朕的大位,朕就要灭了贾府满门!” “可如果贾宝玉明白事理呢?” “那就有趣了,这贾府,可就多了一块免死金牌。朕也不介意,真个送上一块给他们。” … 制作墨条的事情,宝玉本想多放点心神。 但是此时,他真个顾不过来。 刚回来官衙,宝玉就好像烫了手一样,哗啦啦从袖子里甩出来一堆东西。 有散碎的银钱,而在银钱之中,是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只见此时,黄玉打造的砚台通体赤红,冒着熥熥的灰色烟气,好像人在呼吸,不断吐出杂劣的浊气出来。 两个小君子也露出身形,其中白袍的小君子自顾自的盘膝闭目,衣着有点发灰的小君子,却在盯着宝玉,眼神特别复杂。 “要晋级了?” 宝玉笑着问道。 灰袍小君子点了点头,看宝玉的眼神,偶尔还在闪露杀机。 宝玉笑了笑,手指弹了下灰袍小君子的脑袋,突然用足了力气,把小君子弹成了一团烟气儿。 “爷!” 袭人惊叫起来,那可是小君子! 可只是片刻之间,灰袍小君子就凝聚身形,仰天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不会说话?” 宝玉让袭人走开,自己笑着说道:“要是以前我还犹豫一点,但是见你显露杀机,你就肯定是林修竹了。 林修竹,我敬佩你不惧生死的风骨,但是你我,到底不是朋友。” 林修竹点了点头,还是看着宝玉。 宝玉和他对视许久,突然摆了摆手,笑道:“罢了,你现在就是个小君子,只能帮我,不能害我。好好晋级吧,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还给贾雨村,也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放在贾雨村的坟前。 总之,我贾宝玉,不是连那种连死人都不放过的腌臜货色呢。” 听他如此说,林修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盘膝坐在了砚台之上。 随着林修竹坐下,整块砚台突然多了些许光泽,刹那间从价值三千两的砚台,硬是多了几分华贵。 【差不多是达到了五千两的级别,不突破万两级别,没什么大用。】 宝玉有点失望。 可是这时候,林修竹身上的长袍,突然转变了颜色。 从灰白,变成了深深的蓝。 白袍小君子的长袍,也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两个举人级别的小君子! 宝玉哈哈大笑,同样盘膝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那个瞬间,两个小君子的身上,陡然射出近丈长的精纯才气,直接射进了他的脑海。 【小君子晋级,会把先前吸纳的才气灵泉加倍奉还,同时提纯三分威能,这次,我可是得了大便宜。】 宝玉把才气灵泉收纳进了文火,文火陡然大炽,又被君子剑压制了下去。 而此时宝玉的才气,已经完全是平常的蓝色。 不是淡蓝,而是更高一等的级别! 林修竹幽幽醒来,就看见宝玉正气加身,在他这等鬼怪精灵的眼睛里,宝玉周身的正气,都带着一丝蓝色的光晕。 【贾宝玉又变强了,力气达到五千三百斤,出口成章的水准……竟然达到了一胆举人的级别!这……他只是个秀才啊……】 林修竹瞠目结舌,不由得,替贾雨村担心起来。 而此时宝玉四处看了看,开口吟哦: “一梦剑西来,悠然过南山。” 只是瞬间,宝玉就化作一道电光,横跨了十余米距离。 回过身,宝玉低声轻笑:“我这《剑吟》,用得可算不赖?” 林修竹脸色一沉,哼哼两声,仰头摔进了砚台的墨渍之中…… …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宝玉没有用出口成章,而是带了十余个秀才,乘坐船前往天狼城。 他们特意在稍微靠半道上的地方,稍微等了一段时间。 只见大河涛涛,偶尔有大船经过,都对宝玉打声招呼,宝玉也笑脸相对。 唯独一条通体寒冰打造的船只驶来时,宝玉突然大笑,十余个秀才也停止用纸上谈兵,让船只随着河流后退。 等船只与柯良策的寒冰大船齐平,才有人加了动力,让两艘船齐头并进。 柯良策站在甲板上,身后是十几个冰爪蛮夷的苦力,不满身热汗的拨打船桨。 宝玉朝着柯良策的身后扫了一眼,轻笑道:“怎么,没带冰爪部族的族长长老?” 柯良策也往宝玉的身后扫了一下,笑问道:“白大家,还有火手部族的族长长老,你也留下看家?” “那当然,不然被些蒙面人掀了老窝,可是失职大罪。”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只有我一人来了。” 宝玉和柯良策对视大笑,眼底,同时闪过森冷杀机。 柯良策转过眼角,发现前后没有船只,当下高声吟哦: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一张牛角大弓,在吟哦出口时,被柯良策反手抓过,锋利箭矢加持了吟哦力量,如同闪电直射,所向披靡! 可是,宝玉此时,竟然也吟哦出口。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五千多斤的大力带着吟哦的加持,让得宝玉抬手抓住了箭矢。 随后,猛然冲着柯良策的脑袋反掷回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官员述职 【希望看盗版的朋友来起点支持一下。】 ... ... 箭矢如电,直奔柯良策的脑门中央。 可是柯良策一动不动,如同袭来的只是一蓬女子撒来的清水一般。 宝玉微微摇头,笑道:“你小子可真够狠的。” 声音刚落,箭矢突然往旁边拐了一道,宝玉悬在其中的力量一下爆发,把箭矢扬上了天际。 “只是打声招呼,” 柯良策的脸色特别难看,哼道:“只是没想到打个招呼而已,宝二爷还给了我偌大惊喜。” “惊是有了,喜呢,就未必有。怎么?没想到我一个秀才还能出口成章?” “更没想到你一介秀才,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柯良策一脚踹翻旁边的冰爪蛮夷,让蛮夷加快了划桨速度,对宝玉拱手道:“山不转水转,等我官升一级,定然调去蛮夷总督监,到时候您的日子,一定非常好过。” 寒冰大船加速驶远,宝玉含笑看着柯良策的背影,突然眉眼带煞,翩翩风度中多了好些杀气出来。 旁边的一个秀才冷声说道:“好个毒士柯良策,他真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他是相信我不敢在这里杀他。” 宝玉摇了摇头,道:“官员述职,兼要带着上供赋税,要是人死了就等同谋反大罪,朝廷会一查到底。这个时候,我不担心他敢杀我,他也不担心我敢杀他。此等罪名,国公府也承受不起。” “可是刚才……” 说话的秀才一拍大腿,叹道:“宝二爷,您不该拦着箭矢,刚才箭矢是冲我来的,让他杀了我,他也死定了!” “他不知道你也封了官,所以要杀你落我的脸面,不过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划不来。” “划得来呀,宝二爷,他可是毒士柯良策!” “划不来,你的命要是值个半壁江山,我还考虑一下,他嘛,差了太多火候。” 宝玉笑话了一句,秀才们就大笑起来。 “刘兄,宝二爷可不会用咱们的命换什么,你就别可惜了。” “哈哈刘兄与毒士柯良策同归于尽,这个大好的身后名就别要了,咱们以后赚活着的名声。” 被称为刘兄的秀才还是满脸可惜,但是看看宝玉的背影,感激之色,不由发自内心的涌了出来。 为了救他,宝玉露出了实力的底牌,这…… 刘启亮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出了纸上谈兵,让船只的速度快了许多。 别的秀才也是深深对视了一眼,同时掏出了笔墨纸砚。 一条普通的木质船只,乘风破浪,硬是击碎河水中无数坚硬的寒冰,直奔碧波桥而去。 轰隆隆~~ 暴烈的破风声传入耳朵,柯良策看着木船远超而去,恨恨的磨了磨牙。 “赶着去投胎么?” 柯良策骂了一句,蓦然拔出长剑,把一个力尽的冰爪蛮夷扎了个透心凉。 “全力!加速!要是冰船慢了一点,老子把你们都杀了!” … 蛮夷地带的官员述职,按理说该是蛮夷总督监的衙门负责,可是陈长弓到场,立马变了方式。 蛮夷总督监的首脑,叫作蛮督造,正五品,已经是不小的品级。 但是跟陈长弓相比,他就差了太多。 陈长弓,何许人也? 正三品天狼城太守! 北天军龙虎将军! 且不说天狼城太守正是蛮督造的顶头上司,那一个龙虎将军,更是能把蛮督造吓得屁滚尿流! 龙虎将军不是实官,只是封赠。但是这个封赠不只是当朝陛下点头,还要得到一方军队八成以上的认可,才能挂职在身。 也就是说,整个北天军,几乎等同于陈长弓的私军! 于是,本该由文书记录在案的官员述职变成了口述,几个举人不敢使用才气,扯着嗓子报数,像个市井之徒。 “墨刑部族,上缴赋税六沉沙百斤,价值足银八百。” “水虎部族,上缴赋税不凝水两瓶,价值足银三千。” “雄狮部族,上缴赋税铁鹰藤九丈,价值足银一万三千两!” 雄狮部族的蛮夷正是个中年举人,听到自己的数目,含笑四处拱手。 等他看向陈长弓的时候,突然一阵哆嗦,赶紧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我应该就是这次的首甲啊,以长弓大人的和善性子,应该会给我个笑容才对。 可是为什么长弓大人的脸色特别憔悴,身后还多了七八个军中将领,谁看过去,那都是狠狠的怼过来?】 中年举人连忙扯了同僚,低声询问。 “你不知道?” 同僚很是诧异,压低了声音道:“三个月前长弓大人下令宰杀了二百头耕牛,这可是坏了农事,也坏了自身的文名。北天军监军上奏了折子,又在军中攻歼长弓大人呢。” “那这些将领?” “都是自己来的,早就放出话来,谁敢说长弓大人半个不是,就要杀人。” 同僚把声音压得更低,闪烁道:“你看看长弓大人的身后,那是六个以肉身强横出名的妖将,附近还有十几个进士,都是因为这事来的。 他们不敢对监军出手,可要是别人有胆子说半句坏话……呵呵……” “这,文人之间的事情,长弓大人未免有点……” “有点什么?监军那个公公,他也能算个文人?” 同僚咬牙道:“我倒是赞同将军们的作风,就是那个贾宝玉,实在害了长弓大人不浅! 咦,贾宝玉来了,后面还有柯良策的寒冰船,有趣,我等看着吧,好玩的事情到了!” 众人连忙看了过去,连着陈长弓那边也凝神注目。 陈水驰跺了跺脚,嗔道:“他还敢把船行在柯良策的前面?这时候,他该避避风头才对。” “或许宝哥儿胸有成竹。” 陈长弓苦笑了一阵,道:“希望他真的胸有成竹吧,误农耕,杀耕牛,本来就不是小事,还让赵公公捅那么大,他要是不做出点成绩来,为父就要担待不住。” “哼,什么国公府,什么诗才名震贾宝玉,将军,我看咱们干脆撇清了去,就说贾宝玉仗着人情要挟大人。” “不妥,赵公公明摆着是针对将军来的,不会轻易放过。” “当然不会,我收到消息,那个赵公公,此时就是隔壁的茶楼之上!” 将领们都称呼陈长弓将军,他们的态度,十分坚定。 以至于,这六名妖将,看向宝玉那边的眼神都特别不善…… 无数的视线落在身上,有看热闹的,有愤恨的,也有一些关怀夹在其中,宝玉好像浑然不觉,随意笑了一声,道: “慢一点,让柯良策先行一步,咱们,君子风度。” 秀才们大笑起来,全都停下了纸上谈兵,只让船只按照惯性,朝着碧波桥驶去。 很快的,寒冰船超过了这里,柯良策目不斜视,如同一块骄傲的山石,不把宝玉,也不把两岸的所有人放在眼里。 死眼无珠,柯良策很喜欢这个名号。 【你们说我死眼无珠,我又何曾把谁放在眼里过?】 柯良策冷脸对着天下人,突然想到宝玉,忍不住瞥了宝玉一眼。 对待他的视线,宝玉略微拱手,也就过去。 【贾宝玉是个有能耐的,但是,你也赢不了我。】 柯良策的嘴角挑起笑容,指了指身后的黑色布蓬,直接跳下了船板。 有举人前去探查,只是打眼过去,就发出一连串的惊呼。 而此时,宝玉的船只也轻轻靠岸。 宝玉和过来查看的举人打了招呼,单身一人,向着陈长弓所在的桥上走去。 “晚辈宝玉,见过陈前辈,陈小姐,还有诸位将军。” 宝玉看见钱谋国也穿着锁子甲,干脆在称呼上带到了一起,这让钱谋国特别满意,心说宝哥儿真是妙人。 对待宝玉的招呼,钱谋国立刻回礼,陈长弓也露出笑容,只是六位妖将,态度就不怎么妥当。 宝玉笑了笑,问道:“诸位将军,可是因为晚辈索要牛皮的事情牵连了陈前辈,这才对晚辈不满?” “明知故问!” “我等虽是妖族,但对你们四大家族可没有好感,只属于北天军!” “莫要牵扯关系,妖族被法道儒家追杀之时,也只有陈将军收留我等。陈将军虽为法道文人,实则天下君子!” 被几个妖将说了一轮,宝玉忍不住摸了摸脸颊,露出一丝苦笑。 这些个妖将,明里是说陈长弓的百般好,但是暗地里,都是怪他牵连陈长弓呢。 宝玉也不去贴自己的热脸皮,指着下方笑道:“看着就好。” “看着就好?” 陈水驰一下子炸了刺,怒道:“你坑了爹爹的文名,还说看着就好?贾宝玉,你可别忘了跟本姑娘的赌约,本姑娘要把赵贵宁那家伙绑起来,当你的面抽上一千记鞭子!” “咦?咱们有过赌约?” “你别想耍赖,本姑娘用十倍订下的赌约!” 陈水驰气愤莫名,只觉得父亲和钱谋国都瞎了眼,怎么会相信这个无耻小人? 什么宝哥儿胸有成竹? 什么宝哥儿自有计较? 这家伙都想耍赖了,还会有什么本事! 面对陈水驰怒火中烧的双眼,宝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他背负双手,‘意味深长’的道: “弟媳妇,以咱们之间的关系,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香墨劣墨 陈水驰火气中烧,怒眼盯着宝玉。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让环哥儿抽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个?现在,晚了!我要当你的面抽你的狗奴才,让你也知道难受!” 宝玉差点翻出个白眼,认真的道:“赵贵宁可不是奴才,他是个文人,别这样说。” “爹爹,他还有脸还嘴了,您说我能饶过了他?” 陈水驰要拉后援,扯着陈长弓撒娇,自从万两君子剑的事情以后,她对陈长弓的太多好了许多。 陈长弓宠溺的点了下她的发髻,刚想说话,就听见下方传来惊恐至极的呼喝声: “冰爪部族,上缴赋税寒冰魄四千二百块,价值……白银四十二万两!” “天啊,冰爪部族要灭族了吗?” “他们怎么可能答应?整个冰爪部族倾尽全力,最多也只能凝聚三千枚寒冰魄!” “不愧是毒士柯良策,釜底抽薪柯良策,真是太狠毒了!”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是四十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今年的述职首甲,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柯良策,真毒士也!” 听到接连不断的惊呼感叹,陈长弓的脸色一阵森寒,浑身荡起冷冽杀机。 “四千二百块?前面的八百块也就罢了,那是冰爪部族的库存,可这四千二百块……” 宝玉接过话把,笑道:“应该耗干净了整座冰林城,外加三成冰爪族人的小命。冰刃风能做到这种程度,冰爪部族的大周官员,呵呵。” 只是一声轻笑,却无疑证实了陈长弓的猜测。 大袖飘飘的潇洒文人,陡然好像沙场上的雄狮,浑身都是血气。 陈长弓微微闭目,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的六名妖将也闭上眼睛,神识横扫出了千里之远。 过了片刻,有个妖将哼了一声,道:“冰爪部族没有人族、妖族气息,只有剩余七成的冰爪蛮夷,而且个个神色萎靡。” “我看见了。” 陈长弓点了点头,杀机更甚。 但是此时,他略微抬手,挡住了妖将们蔓延而出的暴虐气息。 “时间过了太久,已经找不到证据,柯良策是大皇子的人,蛮夷部族,做不了人证。” 说着,陈长弓看向贾宝玉,正色道:“宝哥儿,这家伙得靠你对付了,他这样胡搞下去,北地蛮夷形式会加剧紧张,大皇子把他弄来,就是釜底抽薪!” 宝玉挑了挑眉毛,笑道:“北地和大皇子的关系不好?” “自从靠近了你小子,就算好,那也变成不好了。” “如此来讲,还是晚辈的错了。” 宝玉轻轻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样子,看在陈水驰的眼里,就是尤为不爽。 陈水驰雪白的贝齿紧咬嘴唇,哼道:“加上先前的八万两,这已经是五十万两银子的赋税。贾宝玉,这次你是输定了,但是如果你能杀他,咱们的赌约,就当作罢。” “我说过,不记得什么赌约的事情,就看着吧。” 陈水驰咔嚓一下,差点咬掉嘴唇上的一块肉,疼得啊了一声,愤怨的瞪了宝玉好几个大白眼。 这时候还想赖账,贾宝玉,你是真真的不要脸皮! 她把注意力放在宝玉的船只上,看见文书正在清点,宝玉手下的秀才,也很配合的把货物挨边展示。 “这……” 上船的举人脸色古怪、难看,拿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鼻翼嗅了嗅,恨恨的喊了出来: “火手部族,上缴赋税低劣墨条十万块,价值……一文不值!” 轰隆,全场大哗! 有人忍不住大声问道:“低劣墨条?哪一种低劣墨条?” 文书举人的胸膛一个劲的胀气,好不容易捋匀顺了呼吸,给众人解惑。 “用煤烟做的墨条,沾染手掌、袍袖,字迹难以保存,小儿涂鸦练笔之物,而且……” 文书举人实在气愤不过,甩着袖子飘下船只,愤然骂道: “此等劣等之物,竟然是用牛皮为主料溶胶,轧碾成块。此物祸害农事,损伤耕牛,却不值一文,哼哼,哼哼……” 说着,文书举人脸色涨得通红,是气狠了,再也开不得口。 陈水驰蓦然看向宝玉,拳头攥紧,恨不得怼宝玉的脸上狂殴数拳。 “就这东西?” “就是这种东西!” 陈水驰气得浑身发抖,骂道:“贾宝玉,你就算弄不出来,也别把这种垃圾拿出来啊!你这样做,可知道父亲要遭到多大的罪责?” 六个妖将也按捺不住,要不是陈长弓板脸挡着,就要把宝玉当场拿下,以充罪责! 可此时,宝玉嗤出了一口气,冷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个举人文书,也该做到头了!” 闻言,陈长弓的眼眸有喜色闪过,抬手止住了陈水驰接下来的责问。 他看向宝玉,笑道:“宝哥儿可有见教?” “先等等,” 宝玉看着下方喧闹,视线四处扫过,突然笑了起来。 “长弓前辈,先前攻歼您的人,可是从茶楼下来的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监军,公公,自然是不男不女,宝哥儿的嘴巴忒毒。” “您的嘴巴也不让人好过呢,想必前辈早想骂他个不男不女,也好,有机会了。” 宝玉和陈长弓打着趣话,下面已经变得特别热闹。 只见一名脸色苍白似鬼,下巴光滑、身上披金挂玉,十分富态的老者官步上前。 在老者的身后,跟着一位紫袍文人,身材瘦削,筋骨茕结的大手却露在宽袖外,搭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之上,从来不肯放下。 陈长弓的眼眸一寒,冷声道:“那是赵公公,他的亲姐姐是与甄公公对食的老宫女,靠裙带上位,没什么本事,但是他背后的进士,那可不是一般人物。” 宝玉看向紫袍进士腰间的佩剑,不是君子剑,但也看着极为不凡。 笑了笑,问道:“他是何人?” “三杀进士,荆水寒。” 陈长弓感叹道:“荆水寒虽然是儒家文人,自从得了进士文位,却只钻研一句诗词: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其苦修刺杀之术,三步之内,有我无敌!” “您与他比较起来呢?” “千丈之外,杀他如猪狗;十丈之外,要么他逃,要么我逃;十丈之内,他杀我如碾压地上蝼蚁!” 闻言,宝玉看向陈长弓身后的六位妖将,发现有几个妖将想要开口,脸色难看了一阵,又把嘴巴闭上了。 【能十丈内碾压陈长弓,那么三步之内,荆水寒怕是能杀普通学士,怪不得妖将都闭了嘴,哪怕他们,也没把握挡住荆水寒。】 宝玉把荆水寒的名字记在心底,含笑看了过去。 只见赵公公走进人群,好像食蚁兽走进了蚂蚁群落,众人连忙退避。 赵公公上了宝玉的船,捻起一块墨条嗅嗅,阴冷的大笑起来。 “陈长弓,你擅自宰杀耕牛,耽误农耕,就是为了弄这等腌臜物什?本监军要奏你一本,你,大罪难逃!” 陈长弓撇撇嘴,没有说话。 而在宝玉船下的岸边,柯良策的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笑了笑,把自己藏在了人群之中。 【贾宝玉此人,不会出如此错漏。可是,区区一个赵公公,什么破烂东西,也能得到我柯良策提点?要是甄公公,那还有些许份量。】 柯良策不愿意被废物拖累,只是抬头看向宝玉,发现宝玉的视线,同时也冲他望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阵,柯良策翕动嘴唇,用唇语道:“这次,你输了。” 宝玉同样用唇语回道:“未必。” “你只有十万块墨条,哪怕有些弯绕,也肯定不是灵脂墨。十万块上好香墨,最多只是十万两白银,差我太多。” “没办法,没你狠毒呐,把整个冰爪部族都要灭族了。” 宝玉对柯良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退一步,等待陈长弓和赵公公对怼。 小官嘛,总是要明哲保身的,只是在后退的时候,宝玉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香墨。 闻言,陈长弓的眼底闪过喜色,表情上,却没有太大变化; 陈水驰娇躯发颤,连忙把自己藏在了陈长弓的背影中; 而钱谋国和六位妖将,看宝玉的眼神,可就大不一样。 以煤烟制作香墨,这…… 大周数千年,多少能工巧匠都成试过,但是,从未成功。 可贾宝玉做到了,他,到底还有多少特殊的本事? 妖将们不认为宝玉是信口胡诌,以他们此时的身份、地位,没谁敢信口胡诌。 可正因如此,更让他们觉得看不清宝玉。 下方,赵公公抬了抬手,荆水寒就冷冷的吐出一个‘飞’字,带着赵公公上了碧波桥。 赵公公踏上桥栏,以他的身高,站在桥栏上要高了陈长弓一头,居高临下,仿佛俯视阶下之囚。 “就这玩意?” 赵公公扬了扬手上的墨条,讥笑道:“就是煤粉混合牛胶轧碾而成,不值一文。陈长弓,我看你还是自负双手,让本官押解去了京都,省得本官奏折上了天听,让陛下亲自下旨抓你。” 面对赵公公的压迫,陈长弓接过墨条,又甩出砚台,轻轻研磨。 文人磨墨,赵公公不敢打扰,可是此时,略带青色的阴冷眼眸,狠狠的盯在了宝玉身上。 “以秀才之身,耗费耕牛;” “区区一介秀才,竟敢耽误农耕;” “贾宝玉,就算你是国公府嫡子,也难逃杀头之罪!” 闻言,宝玉心底苦笑了一声。 你们这些官大的斗就斗吧,扯我身上干嘛? 一个公公,为什么这么早的,就想站队…… 面对赵公公看死人的眼光,宝玉躲避不得,只能上前。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墨牵天下 宝玉不想扯进三品以上官员的争斗,这对他,或者对国公府,都是一种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躲避不得,自从和陈长弓结盟开始,他就卷入了一个漩涡。 双龙夺嫡的漩涡! 或者应该反过来说一下—— 本来处于弱势的国公府,由于有了陈长弓的支持,被动的成为了某些人的肉中刺。 而陈长弓,只是被他牵连…… 所以宝玉不能退,要是退了,就会被蜂拥而来的人,逼得一退再退。 直到,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此时,一条带着锁子银甲的胳膊拦在了宝玉身前。钱谋国挡着宝玉后退,那六位妖将,却是同时上前了一步。 六双冒着各色妖气的森冷眸子,全部盯在了荆水寒的身上。 陈长弓却是高声大笑,声音洪亮,荡过了碧波河两岸的广阔空间! “好啊,你个不男不女的狗奴才,也敢对开国公府嫡子无礼!”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下方的所有官员,不管是身着麒麟炮饰的从三品大员,还是官袍纹绘蛟龙图案的四品、五品,又或者六七品的低级官员,全都不约而同的倒退一步,只想抱住脑袋,捂住耳朵,逃出去把自己摘掉了才是。 听听, 陈长弓骂了什么? 不男不女的狗奴才! 他怎么敢这样说? 不男不女,实话;狗奴才,也是实话。但是这样骂了一个公公,就是彻底的撕破脸皮,直接可以开打! 骂人不揭短,陈长弓如此出口,就像有人当面污蔑他的文名,哪怕当场打起来,死了人,到了陛下的龙案前对质,那也是打了白打,死了活该! 直接怼到了如此境地,合适吗? 那赵公公身后的,可是三杀进士,三步之内,所向无敌的荆水寒! 一些中立的官员,赶紧挪开了视线,而那些亲近陈长弓的,似乎已经看到陈长弓被人血溅五步,剑锋插入心脏之中。 可是面对如此境地,宝玉竟然对陈长弓笑了笑,神情温和。 藏在人群里的柯良策也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句:白痴! “宝二爷,” “宝二爷,我们来了!” 十几个秀才正气加身,接连跳上碧波桥头,把宝玉护在了身后。 “没事的,”宝玉低声安慰。 随后,却用淡淡的,但是音量足够让外人听见的声音道:“是赵公公白痴了,竟然当着陈前辈的面要挟我这个小辈。陈前辈要是护不住晚辈,那才是丢了大脸。 唔,三步进士,三步必杀,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物,可惜这里主事的不是他,而是个白痴。 白痴么,总是没囊气跟人拼命的。” 赵公公被宝玉戳着鼻子骂,脸色铁青,牙齿都咬得咯嘣作响,硬是不敢回嘴。 他被陈长弓瞪了一眼,又噌噌后退。 要不是荆水寒在后面挡着,赵公公差点摔下桥去,兀自发狠道: “陈长弓,我不与你计较口舌之争,就说你擅自宰杀耕牛,就说贾宝玉用牛皮弄出了这等垃圾,你们谁都罪责难逃! 什么国公府嫡子?我大周法制清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老夫可没想跑呢。”陈长弓似笑非笑的道。 “我无罪,干嘛要跑?”宝玉也同时开口,声音很是讥嘲。 随后,宝玉指了指陈长弓,拉长了幽幽的声调道:“我和长弓前辈就在你的面前,而你的身后,有三杀进士荆水寒…… 你可以下令抓人,或者下令杀人呢,先斩后奏,多漂亮的事情呢。” 闻言,荆水寒已经持剑在手,剑锋拔出半寸。 可是赵公公突然打了个哆嗦,使劲摁住了荆水寒的手。 不能动,不能动啊! 要是在这里动了手,北天军围杀之下,荆水寒都跑不了。 何况…… 他只是一个没本事的公公。 “你们……” 赵公公满心后怕,还是硬挺着道:“我不你们耍蛮气,咱们殿前对质,让陛下圣裁!” “呵呵,多简单的事情,还要陛下圣裁?” 宝玉嗤笑了一声,对陈长弓拱手道:“敢问长弓前辈,盲目乱政,兼耽误军事,何罪?” 陈长弓捋着长髯,笑道:“两者,皆是杀头大罪。” “妄自以小人之心,败坏儒家楷模文名,何罪?” “陛下殿前,这种事自有圣裁,不过在咱们北地……” 陈长弓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突然响起十几声长笑。 “哈哈,在咱们北地,这自然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声音飘飘忽忽,不知道从哪里来,但是同时传来的是一阵轰隆大响,似乎四面都有铁骑奔涌而来,震颤大地。 而在四面八方遥远的天际,陡然腾起上百股强悍的气势。 或是血气冲霄,或是才气碎星,都是进士实力,乃至封号进士、封号妖将的诸多大能。 赵公公抖若筛糠,连连叫道:“本官乃是北天军监军,本官是执行职责,向天启奏你陈长弓的悖逆之事!本官无罪,你不能杀害本官!” “是吗?” 陈长弓突然扬起手掌,一张长篇造竹纸,高高的悬挂在了碧波桥头。 宝玉仰头观看,抑扬顿挫的吟哦出口: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长弓前辈,好字体呐!”宝玉大笑叹道。 字体十分刚劲,其上墨迹,更是十分妥帖,没有半点毛刺。 陈长弓对宝玉点了点头,又指了下涛涛河水,轻声吐了个‘去’字,就有滚滚河水蜿蜒而上,对造竹纸冲刷而过。 冲刷过后,纸张湿润,但是其上的墨迹,竟然没有半点墨晕。 造竹纸上的字体,还是那般刚劲有力! 下方的官员看到这件事,不由的议论起来。 “这……陈大人此举,是个什么意思?” “还没看出来吗?陈大人是骂赵公公呢。骂完一次再骂一次,还要挂在碧波桥头,贾宝玉还要高声吟哦出来,做事过分。” “废物,本官怎么有你们这种惫懒属下?你们难道没看见,陈大人是用什么墨写的字!” 众人正在议论,天狼城守备的一声怒斥,立马让众人痴傻了眼神。 “什么墨,写的字?” “这……好像用的贾宝玉带来的墨条,是煤烟墨,孩童涂鸦之物。” “屁话!水过纸张不起墨晕,就算一般的灵脂墨也做不到这种事情,这只是香墨,不,这是最顶级的香墨!” “最顶级的香墨,那……岂不是……” 两个检查过宝玉墨条的文书脸色大变,惊讶中顾不得礼仪,出口成章飞上了宝玉的大船。 总管蛮夷事宜的正五品蛮督造,也耐不住心中的狂喜,瞬间出现在了墨条旁边。 船上堆砌的都是墨条,多得好像垃圾一样摆放。 但这先前的‘垃圾’,此时却好像宝贝一样,被五品大员放在手里,用那万两级别的砚台,小心研磨。 研磨之后,蛮督造掏出笔毫,饱蘸浓墨,在造竹纸上写了四个字: 有眼无珠。 墨迹十分圆滑,代表着蛮督造的为人,以及为官之道,等墨迹干了,蛮督造猛然抓起一蓬河水,泼洒在普通的造竹纸上。 纸张湿润,但是…… 没有墨晕! 蛮督造又用手掌擦拭字体,手掌之上,也只沾染了一丁点不干的墨迹罢了…… “好墨条!真个好墨条!果然是最顶级的香墨!” 蛮督造大喜过后,书写着‘有眼无珠’四个大字的纸张,猛然摔在了两个举人文书的脸上。 “你们,革职待办!” 两个文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涩的跪倒在地:“我等,知罪……” 革职待办,已经很好了。 要是不革职,天知道北天军的那帮丘八,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两个举人文书记得蛮督造的恩情,却不知道,蛮督造到底给他们揭过了多么恐怖的罪责。 只见蛮督造抱住满怀的墨条,一路小跑奔上了碧波桥,在陈长弓的身前跪下。 “属下见过太守大人。恭喜太守,贺喜太守,有煤炭制作香墨之法,我等军中再无缺墨之虑,浩瀚大周,寒门儒子……” 蛮督造涕泪纵横,深深俯首道:“两个举人文书已经革职查办,实在是煤炭制墨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他们有罪在身,但是罪不至死,求大人饶了他们性命。” 哽咽一下,蛮督造又哀叹道:“起码,饶了他们满门老小……” 轰! 宛如一道狂雷劈顶,赵公公一个趔趄,从桥栏上摔了下去。 他是北天军监军,位高权重,看事情,先天就比举人文书看得通透。 煤炭烧烟,煤烟制墨,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周数千年来,笔墨纸砚一直价格昂贵,他也知道降低耗费的研究,让国库承担了何等亏空! 自然也知道,大周此时只有动物兽油烧烟制墨的方法,对于木烟、煤烟,只能制作低劣的,就像他们说的,小儿涂鸦所用的腌臜物什! 他知道多少寒门儒子成为生员之前,甚至成为秀才之前,只能用清水在地上练字。 或者用劣等的煤烟,权做学字之用。 而宝玉弄出来的煤烟制墨,就是大大降低了制作墨条的限制! 也就是说,更多的寒门儒子,可以真正的练字。 用笔毫,用墨条,真正的练字! 单单对书法上面的提升,能让多少寒门儒子,提前走上攀登文山的那一步? 提升国力,降低军耗…… 八个大字,在赵公公的脑海里来回晃荡。 每一字都好像满是利刺,要把他的脑浆子,都给全部搅碎了去! 他傻乎乎的看向贾宝玉——这数千年来,无数能工巧匠都没解决的事情,竟然让这个毛头小子解决掉了? “不可能!” 赵公公的脑中有灵光闪过,指着宝玉骂道:“一定是你去别处购买了墨条,煤炭制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就是用煤烟制作的墨条呢。” 宝玉用怜悯的眼神回过去,笑道:“刚才发现是煤烟制作的墨条,这才没人书写试用。确实,这种事情,委实太惊人了点……” 你也知道惊人呀? 荆水寒看着赵公公发疯,不着痕迹的退到了一边个,拉开距离。 他看向宝玉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古怪。 没错,惊人! 没错,吓人! 想及大周有多少生灵的血肉可以熬油烧烟,想及那些油脂烧烟的可怜数量,再想想煤炭烧烟的可怕产量…… 荆水寒低垂的眼睑之下,陡然闪过冷酷杀机。 宝玉只觉得空气骤冷,又看见六位妖将神情紧张,不由朝着赵公公的方向靠近一步。 可是紧接着,宝玉又往后退,从秀才们的手里,把自己的黑狐大氅接了过来。 随后,把黑狐大氅,给陈长弓轻轻披上。 “宝哥儿好大气,这可是件不错的宝贝。” 陈长弓老怀大慰,扯掉宝玉身上的白色大氅,把黑狐大氅还了回去,还给宝玉系好了系带。 “用不着,三杀进士,那可是国之栋梁。” 说着,陈长弓对荆水寒笑了一下。 而荆水寒, 也对陈长弓, 包括宝玉一起, 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赵公公犹自浑然不觉,只是脸色阴晴不定后,对宝玉一下子降低了姿态。 “好个宝哥儿,是杂家失察了,杂家道歉。不过也是你的举动太惊人呢,咱们大周,从来都没有煤烟制作墨条的先例。 不过这煤烟制墨之法,还请递给杂家。 杂家是北天军监军,这种有助国力的事情,必须老夫呈交给陛下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可悲帝王 说起当朝天子,那中都城的皇宫之中,古色书香南书房,却是金光四射,黑墨如龙。 伺候的内监官全都被赶出了南书房外,只有甄公公躲在角落,看那漫天金光四射,无数黑墨龙腾。 只见水英光的龙案上满是雪白的十扣纸,手持的也是文宝蟠龙升天豪,桌上摆放的,也是文宝级别的九龙端砚。 可那墨条,却连灵脂墨都够不上级别! 墨条在九龙端砚里自动研磨,水英光泼墨挥毫,写下一连串的大字: “具茨巍巍,溱洧泱泱。轩辕之丘,天降轩皇。圣明睿智,光耀朝阳。赫赫伟绩,惠泽八方。先民之世,天蛮地荒。继炎而起,肇造华章。甲子算数,律吕岐黄。六书制作,文字辉煌。舟车指南,五谷蚕桑…… 大周太祖,威赫八方。修德振兵,铸鼎开疆。怜我愚钝,难以声张。幸有新墨,铸就文氅…… 寒门可盛,立鼎龙章。神飞六天,民气高昂…… 呜呼~~ 先皇祖辈如此多娇,怜我何得风光? 虽为英光之名,未有英光之事,唯独新墨之法,聊表九泉之殇。” 黑墨纸张被金光震荡而起,钉在了南书房的墙壁、房梁、地板、门窗。 一时间,仿佛这大周的中央,巍峨南书房,成了纸张的展览房一般模样。 水英光长吁短叹,眼眸通红,颓然在金丝檀木的龙椅上坐了下去。 “陛下,喝口水吧。” 甄公公递上香气四溢的茶盏。 水英光摆了摆手,苦笑道:“本以为是小儿的玩物,没想到还真是香墨,顶级的香墨! 贾宝玉这颗脑袋,朕真想剥开了看,看看里面到底还有什么宝贝!” “这剥开了,人可活不成。” “是啊,所以,还是让他活着的好。这个贾宝玉,朕要留给……” 水英光突然凄厉的笑了起来,声音好像夜宵的啼鸣,嘶声道: “可怜朕兢兢业业数十年,却没有一件事情拿的出手。这新墨,新墨,却是唯一一件能放进去的事情了。 你把这些造竹纸收起来,等朕去了,放在朕的龙墓之中,让朕,有点脸面去见先皇。” 闻言,甄公公满脸悲戚。 大周太祖开旷世基业; 大周二祖开疆万里,收服青埂峰白狐大能; 可到了陛下这里,东有天狗一族,西是赢鱼大海,北方地狼一族大能辈出,南方青埂却是划地臣服。 四面围困,何以开疆? 国内升平,又要怎么做,才能做出比拟太祖二祖的成绩出来? 水英光已经拿出了全部的本事,让大周不断繁盛,可这繁盛,全都归功在了先辈的根基之上! 唯独贾宝玉的煤烟制墨,增加了墨条的产出,降低了墨条的成本,让寒门儒子,拉近了与豪门之间的距离。 贾宝玉…… 甄公公想了一想,轻声道:“陛下,您先前所说……” “自然算数!” 水英光畅快大笑,道:“传朕旨意,贾宝玉进献煤烟香墨之法,足可光耀门楣,贾府一应上下,但凡为官者官升一级,贾政教子有方,官升一品。” “念及贾宝玉以年幼之身立此大功,封爵香溢子,世袭罔替!” “另传免死金牌一面,降于荣国公府!” 甄公公心里默记,每记下一条,就有点肝颤。 “可要是贾宝玉贪心不足,藏匿配方的话……” “他是个懂事的,没有藏匿配方。” 水英光指了指龙案上金盘盛放的墨条,笑道:“那些,是你遣人制作试用的。” 一招手,砚台里剩下的半块落于掌心。 “这块,是姬无泪从贾宝玉的库存里送来的,而贾宝玉的库存,已经当作了火手部族的赋税……” … 威胁,恐吓! 赵公公的姿态虽低,心思却放在了煤烟香墨的制作方法之上! 宝玉眯起眼睛,闪烁的杀意在心里泛滥,对赵公公的态度,却是有了一翻转变。 【虽然陈长弓说赵公公是个没本事的,但是久居高位,心计盘算不会太差,他这是要用陛下之名,压迫我和陈长弓!】 宝玉暗自想着,不由开始考虑怎么弄死赵公公,但是略微一想,嘴角就扯出了一抹自嘲。 自己啊,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蛮夷副,怎么也敢对付三品大员了? 有几碗的肚子,就吃几碗的米,三品大员的事情,还是让三品大员去对付就好…… 宝玉掏出一张造竹纸,纸张折叠着,能看到些许字迹。 就在纸张掏出的一个瞬间,无数道神念汹涌而来,可是陈长弓和六位妖将一声冷哼,就把神念打退了去。 宝玉没察觉到神念,但也听到了天地间轰隆作响,好像要下一场暴雨。 可是他抬头观看,却发现白云缥缈,天清气高,哪里有半点下雨的样子? 反而是桥下的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同时倒喷一口鲜血。 他们不敢擦拭嘴角的血迹,接连拱手低头,只说急躁之中有所失仪,恳请陈大人/宝哥儿原谅。 那些恳请陈大人原谅的,突然仰面摔了出去,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而恳请宝哥儿原谅的,身体一阵哆嗦,低头不敢说话。 【一群白痴,抢谁的东西,就要向谁道歉,这点小事也不懂?】 【陈大人明显要提拔宝哥儿,自然要护住宝哥儿的成绩,这些个做错事还想拍马屁的,前途堪舆。】 还能站住的几位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偷偷瞟过宝玉。 只见宝玉身着普通的秀才白袍,唯独白袍的左侧,纹绘淡绿老竹,极为清淡,也是极为洒脱。 宝玉的身上没有太多挂饰,不像别的豪爵之家的子弟,恨不得全身镶金砌玉,把胳膊腿儿的全都挂满才好。只有腰间悬着一块润泽灵透的小小玉阕,也是人家的伴生之物。 “宝哥儿其人修饰洒脱,以前只听他诗才过人,现在看来,并没有被名声所累。” “且不说外表,单是做人做事,已经是十分低调,你们看那黑狐大氅,明明是上好的宝贝,平日里却不穿戴在外,这是不想彰显自己在外呢,可是人家,偏偏低调中做出了大事情。” “是我等眼拙,小看了此人,以后谨记,莫要招惹于他。” 几道神念在桥下盘旋了一阵,悄然敛去。 而此时,赵公公满脸垂涎的盯着宝玉手里的造竹纸。 “这就是煤烟香墨的配方?” 赵公公不是文人,也不是妖族,没本事用神念偷窥。 可是他直接伸出手掌,大咧咧的伸向宝玉,笑道:“如此,就把它给洒家吧,杂家要亲自呈送给陛下,杂家身为北天军监军,有这个职责。” 宝玉摇了摇头,纸张递了出去,却是给了陈长弓。 对此,陈长弓没有半点意外。 他接过配方,塞进自己的袖口,对宝玉赞许点头。 随后,冷眼看向脸色极为难看的赵公公。 “亲自呈送给陛下?” “你是监军,确实有这个权利。” “但是,你想用这个权利夺取配方,以呈送陛下的名义,熄了老夫杀你的心思?” 陈长弓轻捋长髯,点点星辉,逐渐在周身闪耀。 可是这个时候,在赵公公身后的荆水寒,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也罢,” 陈长弓叹了口气,转头道:“宝哥儿,按照官员的职司,监军确实有这个权利,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又是什么?” 宝玉拱手道:“全凭前辈处理。” 陈长弓给了宝玉一个歉意的笑容,从袖口掏出了配方。 赵公公的脸色逐渐温和起来,但是偶尔看向宝玉的时候,还是隐约有杀机显现。 他伸出手掌,笑道:“还是陈大人明白事理,不像某些顽童,一点不知道轻重。杂家是陛下钦点的北天军监军,杂家的亲家,又是陛下的近人…… 陈大人,您呢,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大人呢。 至于某些顽童,却也只是顽童,这辈子,都别想再进一步!” 闻言,陈长弓的手掌停在半空。 宝玉身后的秀才们,也蓦然暴怒,拔剑在手。 “哼哼,杂家是陛下钦点的监军!” “一帮蝼蚁之辈,可知杂家的亲家,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赵公公冷哼了一声,腰杆挺成笔直。 他的两句话,更是让陈长弓咬紧牙关,满脸都是犹疑。 突然,陈长弓深吸一口气,道:“宝哥儿,你说吧,是不是要杀了他?” 宝玉含笑道:“晚辈一介顽童,也知道杀了私人恩怨要放在国家大事之后,等他把配方呈送给陛下,再做计较不迟。” “也好,你放下心,老夫不会让某些不男不女的小人抢了你的功劳。” 陈长弓说着,就把配方递了过去。 无奈,真个无奈! 按照官员职司,监军在先天上就压他一头。 他这个天狼城太守、龙虎将军位高权重,需要避嫌的,也就太多…… 配方就在眼前,赵公公却不急着接过来,反而来回盯着陈长弓和宝玉,满脸都是狠毒的颜色。 陈长弓也就罢了,正三品大员,龙虎将军,北天军实际的掌权者,没有贻误农耕这等国本大事,那是动不了分毫。 但是贾宝玉,不过一介秀才,对他,未免就太不尊敬了些。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打死算逑 面对赵公公阴寒的眼神,宝玉也很无奈。 照理说,他不想招惹三品大员,无可奈何的是—— 他是国公府的嫡子。 国公府的嫡子,代表他是爵位出身,将来也要继承爵位。 而以大周的规矩,内监官都是皇家贵胄的奴才。 就是说,只要是内监官,不管是官居几品,面对皇族以及公侯伯子男的封爵之人,就是必须下跪、磕头、请安的奴才身份! 所以宝玉面对赵公公,那是半点也礼让不得。 但是反过来又讲了,宝玉还没继承爵位…… 赵公公冷笑了两声,把视线盯在了贾宝玉的脸上,又向下一瞄,突然冷声喝道:“贾宝玉,你一介秀才,从七品小官,见了本监军,还不下跪!” 此话一出,宝玉脸色大变。 让他下跪?对个内监官下跪? 以他现在的身份,跪下没错,但他是国公府嫡子,要是对个内监官跪下了膝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而且,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需要弯下膝盖的一天…… 想及此处,宝玉铿锵道:“文人不跪。” “你是文人,杂家可不是文人,你们那套,用不到杂家的身上!” 赵公公越说越得意,大声道:“别看你我分属军政两方,但杂家是三品大员,你不过一介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没有爵位在身,你见本官不跪,就是大不敬!” 没错,句句在理。 可是这时候,宝玉拉下了脸子,不想讲理。 他看了眼陈长弓,就见陈长弓上前一步,六名妖将连着钱谋国也上前一步,杀机,蓦然横扫了整条碧波桥。 可是面对陈长弓如此坚定的表态,赵公公好像浑然不觉,冷笑道:“怎么,堂堂的文人楷模,也不知礼,不讲理了吗?” 陈长弓怒然开口,道:“宝哥儿他是国公府嫡子!” “嫡子就是嫡子,还不是开国公。陈长弓,你这样说,可是没了道理。” 赵公公挥舞手掌的配方,得意大笑。 “所以,贾宝玉,跪下!磕头!你……” 话没说完,遥远的天际,突然射来一道璀璨金光。 金光在众人头顶四射,一声恢弘、悠远的声音响彻四方。 “贾宝玉,接旨免跪……” 说的是贾宝玉接旨,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有胆子让自己直了身子。 只见桥上跪倒一片,桥下跪倒一片,附近的茶座、酒楼里,也是跪倒一片。 连陈长弓都不敢拿大,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陈长弓是龙虎将军,有面对龙栾免跪的圣眷,但是一般来讲,都不会做这种悖逆之事。 而赵公公,早就颤抖着身子,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 【接旨免跪,竟然是接旨免跪!贾宝玉何德何能,能够得到陛下的如此看待? 对了,煤烟香墨!天啊,此地距离中都有数万里之遥,陛下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我庸待误事的事情……】 赵公公越想越害怕,只觉得自己的这颗脑袋,那是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远…… … 放眼所见,全是一片黑压压埋倒的头颅。 宝玉自个站着,只觉得心胸广阔,似乎这片天地,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众人皆跪,唯独我自己站着,这感觉……真是不要太过美妙。】 宝玉沁出一丝笑容,随即,却是硬生生压住了心潮起伏。 他低声念了三遍‘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戒骄、戒嗔、戒傲’,这才拱手弯腰,朗声道:“宝玉接旨。” 金光缓缓洒落在在场的所有人的身上,似乎在注视什么,威压天地。 而在附近,却也有人在淡然看着这片金光。 姬无泪踩在碧波河的水波之上,就在碧波桥的百米之内,却被众人给忽视,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一般。 他抬头看着宝玉,特别注视宝玉的嘴唇,低声笑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戒骄?戒嗔?戒傲? 宝哥儿,你是爬得还不够高,当你爬上了足够的高度,世人都在仰望你的身影,都在舔你的鞋底,你还能保持本心吗? 当你触手可及,就是这片蓝天,你难道就不想吃了世人的血肉,让自己更强大? 就不想拆了世人的骨头,让累累白骨铸就阶梯,让你站得够高,能够撕破这片蓝天,看那天上的风景? 权且看着吧,既然你还有着本心,老朽,就助你一程。” 姬无泪看着金光越发璀璨,弯下膝盖,轻轻的跪了下去…… “咦,那个老家伙,好像就是上次拦我的那个呀。” 远在天狼城的另一边,佘化眨眨眼皮,嘿嘿笑了起来。 “老家伙要助宝哥儿一程?有趣,那就饶你一次好了,我那么忙,可没工夫给宝哥儿什么好处…… 嘿,小狐狸片子,你们可别乱摸,摸上了爷的火气,就你们十几个,吃不消来着!” 要害被人拂了一下,佘化大笑着扑进了一群胭脂水粉之中。 “老鸨!把你们水波楼的姑娘都叫来,爷要包场子咧!你们中有姿色的,爷也要啊哈哈哈哈哈……” … 接旨免跪? 给一介从七品芝麻绿豆小官的圣旨? 上到三品大员,下到普通的举人文书,心里都好像巨浪滔天,让他们难以自已。 曾几何时,自己也想得到圣眷,想着有资格接了圣旨,甚至面对龙颜,但是,那只是想想罢了。 哪怕是三品大员,常年居在北地,也没机会去朝堂觐见,更是少有得到圣旨传达的机会。 而现在有道圣旨,就在他们的眼前! 金光越来越亮,仿佛多了一颗太阳,照耀万古,横跨洪荒。 片刻之后,有赞许笑声,从高空传扬下来。 笑声很爽朗,平易近人。 然而就是这种笑声,让得陈长弓蓦然抬头,眼底满是惊诧。 “传朕旨意,贾宝玉进献煤烟香墨之法,足可光耀门楣,贾府一应上下,但凡为官者官升一级,贾政教子有方,官升一品。” “念及贾宝玉以年幼之身立此大功,封爵香溢子,世袭罔替!” “另传免死金牌一面,降于荣国公府!” 声音刚落,漫天金光收拢而回,化作黄帛一卷,落进了宝玉的手心。 “陛下口书!竟然是陛下口书!” “陛下传达圣旨,向来是甄公公代笔,很少亲自书写,而这次的圣旨,竟然是陛下的口书!想来,也肯定是陛下亲笔!” “如此圣眷,贾宝玉不愧是天子门生!” 宝玉接了圣旨,众人就慢慢站了起来,场面也极为喧嚣。 所有人都盯着宝玉,眼神满是艳羡,还有无比的惊诧。 特别是柯良策,看宝玉的眼神越发火热。 而此时,宝玉把圣旨递给了身后的秀才,转身面对站起来的赵公公。 “赵公公,我贾宝玉,好像封爵了呢。 香溢子,在公侯伯子男五方爵位中,也不算最低的那种,刚才你跟我说的话,是不是该吞回去了呢?” 赵公公满脸阴毒,气得发抖中,却想起圣旨里的言语。 贾府为官者官升一级,这条无所谓,哪怕官位最高的贾政,也不过升上从三品; 免死金牌,这个更是跟他牵扯不上; 可是就是最中间的一条,硬是让他如同大骨横梗在喉,那苦水,是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脸色涨得通红,赵公公弯腰拱手,含恨道:“老奴赵德贵,参见香溢子爵。” “不对呢,” 宝玉笑得阳光灿烂,道:“我是香溢子爵,你呢,只是个内监官,咱们还没有上下从属,所以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奴才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闻言,赵公公差点憋晕过去。 如果他和贾宝玉属于上下级也就罢了,那要按照官职去办,可他和贾宝玉一个是监军,属于兵部,一个是蛮夷副,属于户部,根本牵扯不上。 那么唯一的牵扯,就是子爵是主子,而他,是……奴才! 赵公公满脸煞气,威胁道:“贾宝玉,你不要欺人太甚!杂家可是三品大员,北地监军!” “这又不关我的事。” 面对赵公公的威胁,宝玉嗤笑了一句,竟然抓过一个秀才的佩剑,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威胁本爵?你个不男不女的狗奴才,找死不成?” “跪下,磕头,本爵不让你起来,你就不能起来!” “要抢本爵的功劳?要本爵下跪?混账东西,本爵这辈子就没跪过谁!” “本爵要是对你下跪了,以后就没脸皮继承国公爵位,虽然本爵不在乎国公的爵位,但是现在的这个子爵,真是太他么舒坦了!” 宝玉越打越欢快,噼里啪啦的连抽下去,剑鞘都要开裂了。 陈长弓目瞪口呆; 钱谋国目瞪口呆; 六个妖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连着桥下的大小官员,全都张大了嘴巴,使劲揉自己的眼睛。 有人对身边的同僚问道:“你刚才说,贾宝玉为人低调,是个洒脱的?” “我没说。” “那是你说的?” “我只说了别招惹他,现在看来,真个别招惹他为好……” 噼啪! 随着一声脆响,剑鞘整个裂开,宝玉砸得顺手,干脆用剑面呼赵公公的脸子。 那声音,极为清脆。 噼里啪啦的,传出了百米之远。 姬无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淹进了河水里去,驼背气得一胀一缩的嘀咕道:“谨守本心?他不是谨守本心吗?连三品大员都敢打! 老朽,呼,老朽还帮不帮他?要是不帮,似乎……老朽偷了他的配方……” 姬无泪好像看见宝玉以后有了能耐,手持利剑跑来找他算账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以为他是好人?” “以为他是好人!” “混账呐,老朽与世无争,就还了这个欠账,再也不跟他牵扯了!” 姬无泪给了自己两下巴掌,整个人消失不见。 而在水波楼的帐暖春/宵中,佘化哈哈大笑。 “不错,干得好!合老子的性子,合庄周的性子!既然已经招惹了,那就打死算逑!” ...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承包首甲 宝玉真想把这个阉奴打死,问题是,擅杀三品大员可是重罪。 所以陈长弓阻拦的时候,也就顺势收了手。 陈长弓上下打量宝玉,赞叹道:“好个宝哥儿,一下子光耀门楣,自己也升了官。正七品,已经是真正的官员了。” “真正的官员?” “你很快会懂的。” 陈长弓卖了个关子,扯着宝玉往桥下走,边走边道:“来吧,找个酒楼给你接风,我府上的厨子不太好,就不献丑了。” 两人从赵公公身边走过,全都好像没看见那条老狗,连着两人的追随,都没正视赵公公一眼。 赵公公满头是血,捂着脑袋喊疼,突然大骂道:“贾宝玉,你等着,杂家绝对要找回来这个场子,杂家跟你没完!” 嗯?没完? 宝玉突然停了下来。 转过身,先是对荆水寒笑了笑,再对满脑袋是血的老阉奴,露出一个更加真诚的笑容。 “敢问赵公公,您还有什么底牌?” “杂家的亲家,那可是甄公公!贾宝玉,我知道你敢这样对待杂家,是以为杂家会死在陈长弓的手上,可是,陈长弓不敢杀我!” 满头是血,满脸怨毒,赵公公扑了脂粉的脸彻底扭曲,像是条发疯的狗。 宝玉眯起来眼睛,静静看了一阵,对陈长弓问道:“甄公公其人,晚辈不曾听说,还请前辈解惑。” “还是别提甄公公吧,不过以甄公公的性子,这家伙落不了好。” 陈长弓笑道:“他说的没错,我以前不敢杀他,但是现在,杀,那也就是杀了。” 此话一出,赵公公面如土色,心里却还有东西撑着,还在对宝玉发狠。 宝玉也不客气,随便指了指赵公公,刘启亮就心领神会,抓起佩剑抽了上去。 惨叫声再次响起,荆水寒仔细看着宝玉的神情态度,看见没有杀意,也就不管。 而宝玉此时,已经跟着陈长弓往桥下走了。 “宝哥儿,怎么拐去了那边?” 陈长弓看见宝玉不上大路,轻声笑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指着河边的船只道:“官员述职还没完呢,咱们可不能走。按规矩,每次官员述职的首甲都能官升一级,我还想升上从六品呢。” 听到官员述职,陈长弓等人都愣了一下。 特别是陈水驰,刚才对付赵公公的时候,她是女眷,很知趣的没有插嘴,可这时候,那就不能不插嘴了。 只见陈水驰微微摇头,道:“宝哥儿,我都放过你了,你干嘛还自找没趣?虽然煤烟制墨很是惊人,但你只有十万块墨条,比不过柯良策。” “这可说不准。” 宝玉笑了笑,往前方走了过去。 就在前方的不远处,柯良策正含着笑,等待他的到来。 两人相互拱手,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公众的场合,那叫一个风度翩翩。 柯良策与宝玉并肩而立,笑道:“那条老狗活不了,只是没想到你贾宝玉,最后还利用了他一回。” 宝玉的眸子颤了一下,笑问道:“死眼无珠何出此言?” 宝玉的言语里藏着刺,也让柯良策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只见柯良策鄙夷的往桥上瞥了一眼,道:“你当众殴打三品大员,是想与我一般想踩你上位的人都掂量掂量,要不要招惹于你。可是……” 柯良策哈哈大笑,“你真是白费心思,有我柯良策在,还有谁能来踩天子门生?你是我的晋升阶梯,是我的禁/脔,不把你捏碎了碾成渣滓,全部提出来油水,谁又能过了我柯良策这一关?” “你是不是太过高看了自己?我已经是正七品,可是比你高了一级。” “没关系,这次的述职首甲是我的,也会官升一级,咱们还是在一条线上,要各凭本事。” “不对,是我官升两级,你在原地踏步。” 闻言,柯良策脸色大变,仔细盘算后,却是讥笑起来。 “我有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寒冰魄充作赋税,你以为十万块墨条,能价值五十万两银子?” 宝玉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柯良策的肩膀,却是走向一边,不再回话。 而此时,蛮督造已经踏上宝玉的大船,再次清点宝玉上缴的赋税。 等清点完了,蛮督造见陈长弓点头,就荡起才气,亲自报出了宝玉的赋税总额: “火手部族,上缴顶级香墨十万块,价值白银十万两。” 声音刚落,柯良策就露出灿烂笑容,面朝宝玉的方向,手掌轻轻滑过了自己的脖颈。 他用唇语道:“咱们又在一条线上了,要各凭本事。” “不对,是你一跌到底。” 宝玉也用唇语回道,站在船边,冷冽的风,把他的黑狐大氅吹得飒飒作响。 蛮督造忍不住看了船下的宝玉一眼,又看看陈长弓,把三十七个蛮夷部族的赋税挨边捋过。 “综上所述,冰爪部族上缴赋税远超同济,当得这次官员述职的…….” “等等!” 突然,宝玉喊了一声。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宝玉很有风度的拱起双手,笑道:“这次官员述职的首甲,本爵却是不想相让呢。本爵自开文山以来,一路都是首甲,可不想在这一次上,破了规矩。” 宝玉一改以前的谦恭,温和有礼的话语中,隐藏了十分的霸道。 天狼城的官员、文人们顿时躁动起来,只觉得宝玉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猖狂。 什么自开文山以来,一路都是首甲? 什么不想破了规矩? 难道你贾宝玉这辈子,都要只做首甲? 这样的话,又把天下才子能人置于何处! “宝哥儿,虽然煤烟制墨很是惊人,但你上缴的赋税只值十万两银子,差了太多。” “宝哥儿,做人还是谦虚点好,这…..本官不是说你狂傲,而是这次的首甲,真的是柯良策得了。” 有人看不过眼,好声相劝。 恰是这时候,柯良策突然大声道:“贾宝玉,你还有什么弯绕?” 柯良策的心思如电一般飞快转动,但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幕,他想不到宝玉还有什么招数,倒是宝玉霸道的话语,让他很不舒服。 宝玉遗憾的瞥了眼柯良策,面向蛮督造的方向,轻声道:“下官只有一条船只,只能装载十万块墨条,可是一千张牛皮能制造的墨条,远远不止这些。” 什么! 众人心中狂震,只觉得眼冒金星,根本相信不了宝玉说的话。 一千张牛皮,十万块墨条,这应该已经是种极致。 想到过去油脂烧烟制墨所需要的耗费,众人觉得,一千张牛皮,最多也就是十万块墨条的产出了。 可是此时,宝玉淡淡开口。 “诸位,本爵的煤烟制墨,主料可不是用牛皮烧烟呢,十万块,不过是些边角而已。” 蛮督造被刺激得浑身冒汗,险些站不住脚,等明白了,连忙对陈长弓那边拱手。 “下官能耐不够,还请陈大人援手。” 对宝玉有利的请求,陈长弓自然欣然允诺,顿时周边有十几道神念冲天而起,向着暖煤大窟的方向射了出去。 可仅仅是半盏茶工夫,一个紫袍进士从天而降,满脸狂喜,又特别苦涩的对陈长弓拱起了双手。 “末将无能,还请将军调遣援手,不然的话,您就得多等好长时间了。” 闻言,陈长弓瞪圆了双眼,失声道:“到底有多少块?你们十几个进士,竟然加起来都搬不动?” 紫袍进士苦笑道:“没来得及细数,但是以我等的神念,真的搬不完。” 陈长弓仰天大笑,笑声中,一道金光射上高空。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道神念出现在天狼城的上空。 “去吧,跟随南宫进士一起。” 只是陈长弓的一句话,数十道进士神念就跟着紫袍进士,一同飚射了出去。 “爹爹,这……贾宝玉真的可能赢了柯良策?” 陈水驰花容失色,连忙询问。 “不清楚,但是十几个进士神念搬不来的东西,算起来,也得有二三十万的墨条。只是…… 一千张牛皮作出五十万以上的墨条,真的有可能吗?” 陈水驰肯定开口道:“不可能,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墨条,一千张牛皮怎么做得出来?要是这样的话,香墨的价格……” “会很低廉,咱们北天军,乃至整个大周,都不会再缺香墨。” “所以,绝不可能!” 陈水驰再次重申。 想及十倍的赌注,她就绝对不敢相信。 十倍啊,是她卖身还债?还是陈长弓鬻儿卖女? 这…… 想想都觉得可怕…… 就在陈水驰纠结难耐的时候,周围也特别热闹。 文人好赌,在这等难以揣摩的事情上,更是赌性大发,要猜测几轮。 “应该有三十万块墨条,顶天了。” “我看宝哥儿信心满满,应该在五十万块以上,但是,超不过五十五万。” “一千张牛皮做不了这许多,最多再加上十几万块。” 正揣摩时,远处的天边,突然有黑云涌来。 黑云越来越近,似乎要砸下大地,这时候众人才能看清—— 哪里是什么黑云啊,明明是无数墨条,仿佛蝗虫一般飞舞而来。 略微估摸,应该…… 不会少于三十万。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惊人数量 三十万? 还是四十万? 如果是三十万块的话,宝玉还是要输给柯良策,可如果是四十万块加上那么个‘1’的零头,宝玉就胜过了柯良策。 想及此处,众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那个淡蓝色锦袍的男子。 面对众人的视线,柯良策恍如不觉,只是抬头看着漫天黑云,脑门逐渐的,渗出了一滴滴的冷汗。 赢了,自然和宝玉站在一条水平线上,柯良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宝玉。 但是如果涌来的香墨超过了四十万,他就一输到底。 两个级别,足足一个品级的压制,贾宝玉又有爵位在身,还是国公府嫡子……. 一旦想到这些,柯良策就觉得有座大山,要把自己压得不能呼吸。 【不可能超过四十万块,一千张牛皮,打死也做不出如此多的墨条出来!】 柯良策在心底狂呼,但是不管如何,向来骄傲的他都没了底子。 制作墨条,他不懂; 制作煤烟香墨,他更不懂! 柯良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学识如此贫瘠,也是平生第一次,失去了必胜的把握! 很快墨条到了近前,众人被一股温和的力道推攘开来,露出好大的一块空地。 墨条在地上落下,立马有举人文书上前清点。 蛮督造也亲自过去,过了好一阵子,突然摇了摇头。 “够四十万吗?” “蛮督造大人,您快点说啊!” “要是够四十万块,加上船上的十万,贾宝玉可就赢了,可要是不够的话……” 听见四周急迫的呼声,柯良策的脑门好像下了雨,哗哗的落下豆大的冷汗。 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个结果,顶多算个同僚间的赌约,可是对他来讲,却是事关生死。 柯良策觉得自己的小命不再把握在自己的手里,而是在那一堆堆的墨条之上—— 如果贾宝玉赢了,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活过三年的任职结束。 高了一品的上官,就是从六品,八成要担任蛮夷总衙门的巡察使。他很清楚的知道,宝玉已经察觉了冰爪部族里的事情。 直属上司,直接管辖,贾宝玉绝不会心软留他活命! 好不容易压下了心里的苦涩,柯良策沉声说道:“蛮督造大人,还请表明结果。” 闻言,蛮督造叹了口气,高声道:“火手部族,再次上缴极品香墨四十万块整,总共上缴极品香墨五十万快,价值足银五十万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神。 五十万两? 那不是跟柯良策上缴的数目一样? 两人平手! 众人不由的把视线在宝玉和柯良策之间来回晃荡,只觉得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是那么的荒诞不羁。 “有趣了,恰好平手,这首甲,怎么分?” “蛮夷地带向来贫瘠,别说一个五十万两的赋税了,就算十万两以上的都很少,更是从来没有两个相同,难分首甲的事情。蛮督造大人要为难了。” “两个五十万两,哈哈,好生有趣!今个真是大开眼界!” 官员、文人们议论纷纷,特别是看见柯良策和贾宝玉都呆滞了眼神,那笑意,就更遮掩不住了。 柯良策的喉咙里咯咯作响,傻乎乎的看向宝玉,随后,扯出一丝十分古怪的笑容出来。 宝玉的脸色也不太对劲,好像满汉全席摆在眼前,过去一口,啊呜,咬嘴里的全是塑料一样。 “喂,宝哥儿,你们平手啊,那咱们的赌约不算数了!” 陈水驰特别开心。 宝玉丢了个白眼过去,重申道:“我可不记得咱们有过赌约。” 说着,宝玉深吸了一口长气,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总共五十万?不对劲,太不对劲!】 事实上,宝玉计算过冰爪部族的产出。 那寒冰魄,就算柯良策把冰爪部族逼死了,顶多也只是五千块左右。 而以文人的性子,应该会凑个整数,就是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数目。 所以宝玉早就准备好了墨条,不多,就是五十万零那么个‘1’。 【那一块跑哪去了?半路掉了?不可能,进士的神念绝不会漏掉东西,可是,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 宝玉的感觉不太好受,哪怕那块墨条被狗吃了也好,总归有个去向吧? “还想给火手部族留点家当呢,混账,希望落空……不管是谁拿走了那块墨条,本子爵一定要他好看!” 宝玉咬牙嘀咕了一句,声音很轻,只有自己听见。 可是远在暖煤大窟的姬无泪,突然打了个哆嗦,满脸都是苦笑。 啪! 姬无泪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刚说不招惹他呢,该死的,又招惹到了!打死不承认,毕竟老朽,只是个靠着小鬼佛混吃等死的废物呀。” 姬无泪抬起手掌,想送一块香墨过去,可是连忙又缩了回去。 这都清点过了,再送一块,难道还弄出点砸个窟窿出来的动静不成? 姬无泪叹了口气,自语道:“算了,反正不承认,打死不承认……” … 就在蛮督造满脸为难的时候,空中落下几十位紫袍进士。 这些进士的出现,象征墨条已经搬完,也让蛮督造彻底没了希望,陷入无法判决的两难之中。 “这,真个是为难本官了。咱们蛮夷总衙门,从来没有两个首甲出现的事情。” 蛮督造为难开口,求助的眼神丢给了陈长弓。 可在这种时候,陈长弓也特别为难。 突然,柯良策缓步走出,满脸笑容,还有种唏嘘不已的感觉。 “诸位,不必为难,这件事情…… 都怪柯某人,只想着凑个整数,大家都知道,咱们文人嘛,都有种不凑整数很难受的感觉。” 闻言,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而宝玉此时,小声嘀咕了句:“强迫症,文青病。” 接着,宝玉拖起下巴,百无聊赖的看柯良策。 只见柯良策把手掌掏进左边袖口,等伸出来的时候,对众人摊开掌心。 一块冰蓝,通体晶莹的琥珀物状,正静静的待在他的掌心之上。 “诸位,冰爪部族的赋税其实是五千零一块,也就是五十万外加一百两银子。” 柯良策的声音很淡,很轻,但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让人浑身一震。 多一块寒冰魄,那么,就是柯良策赢了? 柯良策,才是这次官员述职的,首甲官员! 蛮督造大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如此,柯良策就是……” “等等!” 突然,百无聊赖的声音响了起来。 蛮督造转身看去,发现宝玉靠在船只的一侧,神情无限萧然。 “真是的,最近加班加点,火手部族的兄弟们都累个半死,本想给他们留点家什,省得以后的蛮夷副不好说话。” 宝玉感叹了一阵,让秀才把自己的白色大氅拿过来,去交给领头的紫袍进士。 随后,宝玉弯腰行礼,道:“麻烦诸位前辈再走一趟,这次,就带着晚辈的大氅去吧。” 进士们知道宝玉和陈长弓的关系,直接点头应允,只是接过大氅的时候,眼眸特别深邃。 “宝哥儿挺不错,会体恤下属。” “那些蛮夷跟着宝哥儿,肯定有大把的好处,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香墨。” “去看看吧,哪怕多出来一百零一块,那也是赢了。” 进士们阖起双眼,强悍的神念,刹那间射上百丈高空。 而此时,柯良策的表情特别难看。 他没说谎,真的只剩下一块寒冰魄了,可是贾宝玉还有存货,这…… “不可能!已经有了五十万块香墨,贾宝玉不可能还有存货!一定是最新制作而成!” 柯良策对蛮督造弯下腰肢,恳切道:“上缴赋税只能截止到七天之前,也就是我们从属地出发的时候,之后制作的香墨,不能作数!” 闻言,蛮督造很为难的看了眼宝玉。 他知道这是规矩,但是碍于陈长弓的脸面,不敢应声。 可是宝玉此时,却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随他,咱们按规矩来……” 正说着,天边黑压压的,又一次的仿佛黑云压境。 众人知道这是香墨飞来,但是这数量…… “好恐怖,又是不下于三十万!” “怎么可能?这离得越近,我怎么感觉得有四十万之多?这,七天里,可制造不出四十万块香墨。” 香墨距离还远,众人已经心知肚明,对柯良策,投去一种特别古怪的目光。 七天内,可能制作如此巨大数量的香墨? 人家宝哥儿都说了,随你, 这随你的,还真是……够随便呢…… … 香墨落地,几十个进士同时睁眼,他们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怎么看待宝玉了。 没等蛮督造清点,领头的进士就摆手道:“不用清点了,正好五十万块,出一半藏一半,宝哥儿这是给火手部族留后路呢,生怕接任的蛮夷副不通人情。” “宝哥儿好大气,做你的属下,还真是松快。” “那些个白袍秀才,以后啊,可有的是福享受……” 进士们笑谈了几句,对陈长弓行了礼,想了想,又跟宝玉打了声招呼,这才告辞离去。 而在他们离开的同时,蛮督造就把结果念了出来。 “贾宝玉,官员述职首甲,按规矩晋升一级。” 闻言,宝玉轻声笑道:“那下官如今,就是从六品了?” “没错,官袍和大印会随着文书一起发到,在这之前,宝哥儿在天狼城等着就是。” “多谢上官。” 宝玉拱了拱手,十分有礼。 可是,就在蛮督造想要离开的时候,宝玉递过去一个帖子。 “劳请上官,陛下说贾府的官员全都官升一级,我手底下的秀才都是宝玉的跟随,也进了贾府,还要劳烦上官。” “他们又不是官员……” 蛮督造刚刚说话,突然抢过帖子看了一眼,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这…….” “火手部族的官员全部官升一级?” “混账!” “本官,哪里来的那么多官职给他们?”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能杀我 贾府当官的真是不多。 细数一下,只有贾政、贾琏,以及少数的几个支脉小官。 自从法道儒家势大,贾府的活动就隐晦许多,哪怕有牵扯的官员,也不会搁在明面上。 这不搁在明面上的,自然不在圣旨的‘官升一级’之列。 可是宝玉这边…… 蛮督造只是扫了一眼,就看见十名八品、十名从八品,以及九品小官好几十人。 这都官升一级,他上哪弄这么多的空缺去? 看着帖子上的蛮夷正印鉴,蛮督造的脸皮子直抽抽,问道:“他们真的进了贾府?你确定他们愿意和贾府绑在一起?” 话音刚落,宝玉带来的十几个秀才就笑了起来。 秀才们上前和蛮督造见礼,随后乐呵呵的,等着…….升官。 “好吧!” 蛮督造一甩袍袖,“你们都在天狼城里等着,把别的那些也叫来,验明正身后,全部官升一级。” 说这话的时候,蛮督造离开的脚步都打着趔趄,但是没办法,圣旨已下,他可没胆子抗旨。 【我最多是愁怎么安排官员,那边,可是有愁自己身家性命的。】 往柯良策的那边扫了一眼,蛮督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算不上处境太糟。 只见柯良策本来阴沉的脸,现在已经是一片绝望。 如果是宝玉一个人升官,哪怕比他高了整整一品,他也可以谋划、算计,可以死中求活。 可是如今,宝玉不只是自己官升一品,连着手底下数十名官员都官升一级,单是与他同品级的,就有十位之多。 死定了! 绝对的力量压迫下,谋算只能成空…… 想及此处,柯良策走到宝玉的身边,拱手道:“恭喜宝二爷官升一品,恭喜诸位官升一级。柯良策今日承认失败,但是…… 山不转水转,我等还有的是时间计较。” 秀才们都冷笑起来,手掌摁在剑柄上。 宝玉则是很古怪的道:“你还有本事翻身?” “已成咸鱼之势,翻不得身,但是鸡肋之物,柯良策从不眷恋分毫。” 手指在宝玉等人的眉间一一指了过去,柯良策轻笑道:“我会辞官,今日、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启程离开,尔等,可要留着性命,等我回来。” “你跑的掉吗?冰爪部族里官员的事情也就罢了,肯定没证据,但是那么多寒冰魄,我可要查你的苛政之罪。” “那需要时间,等你们查完,我已经在大皇子的府邸。有本事,就来铁槛寺找我!” 说罢,柯良策狂笑一阵,甩袖而去。 宝玉只是淡然看着柯良策的背影,等看不见了,对秀才们摊开手,嗤笑道:“这个白痴。” “哈哈,跟您比起来,就算毒士柯良策也要吃瘪。” “咱们去客栈,去酒楼开庆功宴!” “好啦,终于可以松快下了!” 秀才们你推我搡,弄了好大的热闹氛围出来,让谁都插不得话。 就连陈长弓那边的人,也被推搡着去了酒楼。 而此时,柯良策拐过一个街角,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没人跟着?” 柯良策觉得浑身发麻,心底泛起复杂的涟漪。 按照他对宝玉的理解,宝玉应该派人跟着他,找机会截杀他,他也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可是此时,柯良策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连着附近街道的小摊小贩,都让他充满了危机感。 “为什么?我为什么猜不透贾宝玉?可就这猜不透的,才让我失败,才让我不知所措!我应该现在离开?还是等些时候,等……” “不能等!越猜不透贾宝玉,我就越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他的属下,连着白南烟都从暖煤大窟赶来,我就更难走掉了!” “该死的,为什么我会输给贾宝玉!” 柯良策的脸色特别难看,干涩吟哦:“一梦剑西来,悠然过南山。” 随着吟哦声落下,柯良策的速度陡然快了十倍有余,加上正气加持,竟然宛如疾奔骏马,接连跨过一道道围墙,穿行一条条窄巷。 他没敢飞行,但是天狼城复杂的大街小巷,他都烂熟于心,很快就从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射向了西南方向。 柯良策没有一路南下,而是偏向西南,先去锦州。 不过三个时辰,已然奔出去两百里有余…… 天狼大酒楼里,六名妖将已经喝得烂醉,钱谋国给陈长弓挡酒,也成了醉醺醺的一条。 陈水驰一边叫小二把喝醉的送进厢房,一边复杂着眼神看宝玉。 “宝哥儿好大气,水驰敬你一杯。” 陈水驰完全改变了态度,这时候她才明白,宝玉说的‘以咱们的关系,要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里,被饶的到底是谁。 宝玉很自然的接过酒盏喝掉,倒不是他大气,而是十倍的赌约,从一开始就是件顺手而为的事情罢了。 十倍的赌注,就是一千万两,他可以逼迫陈长弓拿出来,但是之后,盟友关系就要破裂,贾府也更是寸步难行。 一边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铜臭之物,一边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宝玉就算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想到这里,宝玉对陈长弓敬酒,执晚辈之礼。 “这酒,老夫可不能喝。” 陈长弓眯着眼睛,好像不经意的往四周扫了一下,笑道:“柯良策已经奔出去几百里地了,喝了你的酒,是不是要把他杀了?” “前辈何出此言?” “你小子少跟老夫来这一套。” 陈长弓笑骂了一声,道:“要是个一般水平的人才,老夫还相信你有可能放过,但是毒士柯良策,你要是放过他,你可就不是贾宝玉了。” 拿起酒盏和宝玉碰杯,陈长弓唏嘘道:“柯良策是大皇子的人,以老夫的身份,那是绝对不能招惹。当今陛下的龙体…… 嗯,你小子应该明白,老夫可以和你们贾府扯上关系,但是绝不能直接和大皇子或者三皇子扯上半点瓜葛。” 闻言,宝玉把美酒喝掉,翻杯示意了一下。 “喝酒就好,柯良策此人,呵呵。” 就在宝玉发笑的一个瞬间,陈长弓也露出一丝十分深邃的笑容出来,之后,把跟随柯良策的神念收拢回来。 “好个宝哥儿,原来你早有后手!” …. 密林、山路、河流。 柯良策选择的路径极为复杂。 河流可以消除气味,山路可以制造假象,而密林,更是让他的去向扑朔迷离。 靠在一处山石的阴影中,柯良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汗如雨下,甚至难以平复汹涌的气血。 “还有一成才气,歇会继续赶路,已经到了这里,贾宝玉应该追不上了。” 柯良策掏出馒头、肉感、酒壶,预备补充些吃食,让自己加紧赶路。 可是这个时候,天空中一朵白云悠然降下,半空变成紫纱香车,轻轻落在了柯良策靠着的山石之上。 动作很轻微,根本难以发觉,但是就在香车落下的瞬间,柯良策腾身而起,嗖的一下倒射了十丈有余。 “警惕心不错呢,还以为你累成这样,会懈怠一点。” 明紫色的纱帐掀开,露出一张冷艳无暇的脸。 白南烟走了一步,恰好落在山石下一处比较干净的地面上。 清冷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斑驳的撒在了她的身上,好像一块块的宝石,点缀得白南烟人比花娇。 柯良策怔了半晌,苦涩问道:“你不是在守着暖煤大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宝哥儿说给你听的话,你也信?” 白南烟笑得十分清美,思白玉古琴托在她雪白的手上,更让她宛如传说中的洛水宓(fu)妃。 “你上次耍了本姑娘一次,宝哥儿说了,只要本姑娘跟着你,就一定有报仇的机会。” 闻言,柯良策脸上的苦涩,就越发的明显起来。 “好个贾宝玉,我没看透他,他却把我看得通透,我柯良策真是输得不冤枉,真不冤枉!” 柯良策怅然仰首,长笑道:“青埂峰白狐娘娘第六女,四血老妖兼四胆举人,世人传言是妖族之身,却喜文、喜琴,儒道修为与妖族修为齐头并进,其实却是一个…… 卑贱半妖!” 香车之上,小石头愕然看了过去,却见白南烟俏脸含煞,蓦然拨动琴弦。 叮~ 一声震颤清鸣,柯良策先前站立的地方就炸成了一个丈许深的窟窿。 而柯良策,已经又拉远了十余丈的距离,与白南烟遥遥对视。 “不急,” 柯良策轻声笑道:“说是卑贱半妖,但是半妖的天资禀赋,实在让我羡慕得很。如今你的状态完好,我却只剩下一成的才气,根本逃脱不得,此等状况,我应该死定了,是吗?” “你知道就好。” 白南烟冷声说道。 “哈哈哈哈哈……” 柯良策突然狂笑起来,“知道就好?很好,太好了!我柯良策没看清贾宝玉,输得不冤枉!可是贾宝玉他,未免也太小瞧我柯良策了! 他有后手,我又怎么会没有保命底牌? 白南烟,你是贾宝玉派来杀我的人,只要我把你甩掉了,谁又能再来杀我?”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必杀之人 甩掉? 白南烟蓦然一窒,周身荡起妖气正气,警戒四周。 可是,没反应。 四周一切正常,柯良策也只剩下一成才气。 这…… 他又凭什么想要逃走? 白南烟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柯良策的底牌。 当下拨动瑶琴,幻化出数以千计的坚甲利兵。 可是此时,柯良策从袖口掏出一件物什。 不是文房四宝,更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而是一张纸。 一张通体明黄,看起来邹邹巴巴,很上不了台面的一张纸。 可就是这么一张破旧的黄表纸,让得白南烟脸色骤变,想了想,连幻化的坚甲利兵都收回去了。 “道家符箓,缩地成寸!” 白南烟恨恨的道。 “没错,正是缩地成寸的道家符箓。” 柯良策很赞赏白南烟的见识,笑道:“这是大皇子给我的保命物什,在咱们整个大周,怕是也只有不过五指之数。 可惜呢,我真不想使用它,但没办法,谁让贾宝玉算计太好,谁让你白大家实力太强呢。” 柯良策得意道:“这张符箓可以让我往指定方向挪移两百里到三百里的距离,你猜猜我会往南,还是往北?还是往西去呢?唔,也许我会脑袋抽风,挪移进天狼城也说不定。 白大家你猜猜看,应该往哪个方向追我?” “追不上你,就算猜对了方向,也找不到你这只狡猾的恶狐狸。” “可别这样说,你是狐狸,贾宝玉也跟狐狸沾边,可我柯良策,绝对是纯粹的人族…….” 说着,柯良策撕碎了符箓…… 眉眼得意,隐藏阴狠,柯良策瞬间消失在一阵清风之中。 “混账!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柯良策,别让本姑娘逮到你,不然要让你尝尝青埂峰的手段!” 白南烟通体燃烧正气光焰,淡紫色妖气也澎湃起来,啪啦炸碎了发髻上的金钗。 一头黑发,宛如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瀑布般泼洒而下。 …… …… …… 呆滞, 对视, 无语凝噎。 柯良策傻乎乎的看四周雕梁画壁,傻乎乎的闻着周围酒菜飘香,傻乎乎的跟宝玉打了个对眼。 几个还没烂醉的秀才护住宝玉,上下打量于他。 等见他一身狼狈,脸色瞳孔都透着虚弱气儿,分明是耗光了才气,就拔剑的拔剑,执笔的执笔,怪笑着围了上来。 “怎么回事?我应该是往北去的!” “混账,为什么回到了天狼城?缩地成寸的符箓,还恰好把我送到了最不愿意到的地方?” “该死,这符箓……好像是大皇子斩杀了一个邋遢道人……该死啊,这是坑人的东西!” 柯良策惊恐失声,看着宝玉发呆,眼珠子都凸出来半寸多高。突然扑到陈长弓的脚下,哭喊道: “陈大人,柯良策苛政滥刑,必须关押待审! 柯良策是大皇子的人,必须发送大皇子那边处置! 柯良策不能死在您的面前,不然的话,大皇子那边您没法交待!” 连续三句大吼,顿时惹来了一连片的视线。 宝玉看了看附近的小二、掌柜,还有几个前来参加庆功宴的官员,微微摇了摇头。 秀才们看见宝玉摇头,长吁短叹了一阵,就把家什收了起来。 “可惜呐,看见的人太多。” “早知道就私下开个庆功宴了。” “可不要这样说,就算是私下的庆功宴,宝二爷也会秉公办理。” 秀才们回到桌上喝酒,就是眼睛里含着杀气,冷眼盯着柯良策。 陈长弓被柯良策抱住双腿,冷哼一声,就见柯良策双臂咔嚓一想,朝着墙壁跌飞了出去。 “司刑官员何在?” 陈长弓冷喝了一声,一个官员就满脸冷汗的跑了过来。 “秉公办理。” “遵命,下官一定秉公办理。” 有陈长弓发话,案件干脆当场开庭,当场审理。 柯良策一边冷眼盯着宝玉,一边把罪状供认不讳,可是到了最后,怎么判决,却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无他,这个柯良策,可是大皇子水勿语的人。 按照大周刑律,柯良策必然是革职查办,外加永不叙用,但是之后的处置,陈长弓都特别为难。 往重了判,可以送交中都城刑部,判决秋后问斩; 而往轻了判,永不叙用之后也就完了,柯良策也就关押个几天,放掉就好。 陈长弓想了一阵,突然和宝玉对视而笑,两人同时,对司刑官员递了个眼神。 “等等!” 柯良策突然笑道:“草民不只是苛政滥刑,还曾经亲手杀害了一十八条人命,怎么判都得是秋后问斩! 贾宝玉,你想往轻里判?谢谢你啊,不过我可不会给你杀我的机会,一定得是秋后问斩,一定得送交中都城刑部! 贾宝玉,你没机会杀我!” … 没错,没机会杀这家伙呐。 还是原来的那家客栈,宝玉进了厢房,想要写字,心里却是烦躁不安。 柯良策真的够狠,竟然自曝罪名,让自己判了个秋后问斩。 可是斩杀官员,向来得递交中都城刑部,而到了刑部,大皇子会让柯良策死掉? 宝玉听说过大皇子水勿语之名,杀伐果断,是个沙场上的大将,其人又素有贤名,很受百姓拥戴,有贤王之称。 可偏偏这么一位皇子,却有个法道儒家的恩师,以至于与贾府天生对立。 【水勿语已经很难对付了,要是再有毒士柯良策,将来怕是要把贾府和水溶连根拔起。】 宝玉越想越难受,恨不得直接冲进牢房,把柯良策杀掉才好。 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白南烟俏脸含煞的走了进来。 “怪不得你,我听陈前辈说了,是残破的道家符箓。” 闻言,白南烟满是诧异,不知道宝玉说的什么。 宝玉给白南烟搬了杌凳,自己也拉了椅子坐下,倒上茶,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白南烟脑筋一转,就是明白过来,笑宝玉道:“那你麻烦了,送去刑部的官员谁也不能半路截杀,你要是把他杀掉,就算有国公府和水溶的周旋,起码也得是个永不叙用的下场。” “所以啊,头疼。” 宝玉揉了揉额头,道:“再苦再难,也得想办法杀掉柯良策,别看他被我算计了几次,其实论智谋,我还真比不上他。 他之所以输,都是因为势单力孤。 可现在他肯定是永不叙用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给水勿语做谋士,纯粹的谋士呐,是要可怕太多……” “那就杀掉好了。” “怎么杀?” 宝玉蓦然抬头,看见白南烟美眸善睐,对他微微笑道: “本姑娘可是说了,既然他倒霉落在了这里,得让他尝尝青埂峰的手段……” … 七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不是八品九品的,啪啪盖了章子就好。 宝玉在客栈等了一天,等到赵贵宁等人都来了,也没接到升职的公文。 白南烟正在小院弹琴,袭人给他洗刷衣裳,秀才们则是在曲调悠扬中,听风飞流讲课。 宝玉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只说出去走走。 刚出客栈,就遇见几位文人迎面而来,其中有一位好像是文书类的官员,看见他就连忙行礼,之后也就过去。 宝玉也回了礼节,站在客栈的门口,呼吸了一口北地极为寒爽的好空气。 抬头看看,天高云淡,让人心旷神怡。 “宝哥儿,今天怎么有闲心出来散步?” 旁边传来笑声,宝玉一看,见是顶头上司,正五品蛮督造。 宝玉和蛮督造笑谈了几句,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谈话。 “李文书,你刚才跟贾宝玉打招呼,现在蛮督造大人也对他那么客气,他就这么厉害?” “不厉害?” 李文书惊咦出声,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宝二爷已经是从六品了啊,以秀才之身,就是从六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宝二爷还有几十个官员追随,不是那种抱团的圈子,而是真正的追随,谁敢对宝哥儿不敬,人家都要拔剑杀人的!” “天啊,那整个蛮夷总衙门,不是让他们占据了半壁江山?” “现在还不至于,但是以后……” 李文书哼哼了两声,道:“总之,你们对宝二爷要恭敬,要礼遇,咱们虽然是法道文人,但是在陈大人的治下…… 算了不说,总之,以后看见宝二爷先打招呼,别让人家对咱们礼贤下士了,丢人!” 几个文人连忙点头,裹着李文书去了。 蛮督造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宝哥儿如今可是如日中天,以后还要关照才是。” “大人说笑了,您可是宝玉的顶头上司,不要折煞宝玉。” 宝玉的谦恭让蛮督造很是受用,只说职务上的空缺还在筹谋,一定不让宝哥儿失望。 对此,宝玉表示万分感谢。 只是等蛮督造离开,宝玉忍不住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蛮督造是王道文人,明里暗里,都给了他不少照拂。 但是这一次,他要让蛮督造略微失望了。 目送蛮督造离开,宝玉看了眼天色,向着天狼城大牢走去。 因为今天,恰好是柯良策送押前往中都城的日子...... 宝玉探监,只是报出名号,牢头就亲自迎了上来,引着宝玉进去。 只见里面一片昏暗,倒是柯良策有些礼遇, 起码, 牢房的一侧,有扇透光的小窗。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青埂三毒 柯良策的生活很是惬意。 没酒没肉,但是安全,柯良策每天对着窗户晒暖,顺便把身上的黑泥搓下来一片,啪嗒,糊在比他好些天没洗澡的身子更脏的土墙上。 宝玉借着微光,看见墙上弄着一副画像。 用牢子里的脏泥画的,很潦草,但也惟妙惟肖。 从眉眼、脸型,特别是画像上面写的‘贾宝玉’三个大字上,宝玉知道墙壁上画的是谁。 “柯兄,小日子挺惬意呢。” 宝玉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打开,拿出糖醋鲤鱼、红烧猪蹄膀、鸡蛋炒枸杞子嫩芽,还有两壶老酒,顺着牢房的缝隙塞进去。 “那么丰盛,是不是断头饭?” 柯良策大摇大摆的站起来,对墙壁上的画像踹了两脚,这才走过来,不客气的大吃大喝。 哪怕被封了文胆,一身都是烂泥污渍,柯良策仍然很有文人风范。 特别是看宝玉的时候,把个‘文人相轻’的态度彻底显现了出来。 宝玉看着柯良策吃喝,轻声笑道:“不怕我下毒?” “用你的前程换我的命,我赌你不舍得。” “你输给我好几次了。” “这次我会赢。” 柯良策抬起头,认真的对宝玉道:“牢里清净许多,也让我想了许多。我之所以会输给你,不是输了学识,也不是输了谋略,而是输给在了势单力孤上。 你放心,等我跟了大皇子,咱们的处境就掉了个个,换成我的势力大了。到时候我送你走,一定给你十倍好的断头饭。” “有鸡?” “有鸡!” “有鸭?” “烤全鸭!” “有鱼?” “管够!” 两人把鸡鸭鱼肉说了个遍,就差把当朝帝王做成一盘菜弄个断头饭尝尝了,还是没有说完。 说话的同时,宝玉和柯良策大眼瞪小眼,一副惺惺相惜、蝇营狗苟,乃至于世上只有这一位知己必须杀之而后快的滋味出来。 “喂,还有什么好吃的?” “你可以再想想。” 足足‘聊’了半个时辰,宝玉在地上坐下,叹道:“差不多了,我知道套不出你的话,你也知道套不出我的话,所以咱们废话这么长时间,也算给够了你面子。 你就好生的去,到了地下,替我给白霞仙子问个好。” 柯良策的脸色蓦然僵硬,忍不住卡了下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随后,柯良策恨恨的抓起剩下的半条鱼,咔嚓嚓的往嘴里塞,也不顾鱼刺卡喉,硬是往肚子里咽。 “你真的下了毒?” “青埂峰的三种剧毒,听说过吗?” 宝玉摇了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柯良策,缓缓道:“青埂峰第三毒,恨别离:剧毒无比,发作起来立马毙命,谁也救治不得; 青埂峰第二毒,长相思:能够让人见到相思难忘之人,随后就要死去,同样是无药可救。 我放在酒菜里的,正是‘长相思’。” “我死了,你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呵呵,” 柯良策干笑了两声,问道:“我知道你是权贵,杀了我不用偿命,但是有大皇子发力,你起码得是个永不叙用。我的命,值得你用前程交换?” “可是我不想吃你十倍好的断头饭啊,想来想去,还是先杀了你再说。” 宝玉摊了下双手,慢慢的站起来,转身往牢外走。 牢头眼睁睁的看着宝玉离开,再看‘剧毒’的好酒好菜,硬是不敢阻拦。 “放心,这里没你的事。” 宝玉轻轻的拍了拍牢头的肩膀,打开二档的牢门,突然顿了一下,道:“这‘长相思’,其实也不一定能杀了你,如果你没有相思之人,长相思就是普通的调味料,可是……呵呵……” 宝玉如同柯良策一般笑了两声,径直走了出去。 他没有说完,但是柯良策很清楚宝玉的意思——这个世上,有谁没有相思的人? 就算他毒士柯良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眼眸通红,柯良策到底没忍住哭出了声,抓起美酒美食,狠狠的塞进自己的喉咙…… … 大牢分三档,最里面一档是牢房,最外面一档就是大牢的铁门了。 而在两者之中,还有一扇硬木大门,隔在牢房和牢头衙役的居所之间。 宝玉刚刚开门,就看见陈长弓和一众官员站在门外,而且陈长弓的脸色,特别难看。 “你真的给他下了毒?” 陈长弓恨铁不成钢的冷声问道。 一个毒士而已,早知道宝哥儿这么在意,他早就直接下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宝哥儿这么看重柯良策。 面对陈长弓冰冷的脸色,宝玉突然笑了,从刚才自己放下的另一个食盒里掏出酒菜,引陈长弓和两位押官落座。 “吓吓他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只是一句话,陈长弓的脸色解冻,无语、无奈的看着他。 吓人?而已? 他知道宝哥儿诗才过人,也富有谋略,却没想到宝哥儿还这么有……童心? 两个押送的官员也特别无语,宝二爷开个玩笑,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宝玉把酒菜摆好,挨边给在座的官员倒酒,笑道:“吃饱喝足,咱们才去上路。今个就当宝玉给各位送别,总得填饱肚子才是。” 说着,宝玉又从食盒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香炉,青烟袅袅。 一个押官还摸了摸香炉,只觉得触手温润,看起来像是铜的,摸起来却好像玉质一般细腻圆润,不由赞叹起来。 “宝二爷好大气,给下官等人送行,这规格可是不低。” “押官大人如此说可折煞宝玉了,宝玉的公文未到,现在还只是从七品,诸位押官可是从六品呢。” “很快您也是从六品了,而且前程不可限量呢。” 两位押官不敢对宝玉拿大,几番吹捧中,就是酒酣耳热,关系近了好多。 陈长弓也喝了几杯,拿起来香炉观看,越看越是喜欢。 这香炉的造型、纹路,全都让他想起青埂峰的白狐娘娘,眼眸,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湿润。 “这香炉…..” 陈长弓忍不住把香炉放在掌心摩挲。 宝玉见他喜欢,笑道:“长弓前辈,你可要小心一点,别给摔碎了。这冥炎炉可是晚辈从白大家那里借来的,是个好宝贝。” “哦,有何宝贵之处?” 听到陈长弓的问话,宝玉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在脸前,挡住了自己微红的双眼。 随后,把酒水一饮而尽。 “浣心纱,长弓前辈可是知晓?” 闻言,陈长弓的手掌颤了颤,差点摔了冥炎炉。 两位押官反而笑了起来。 “浣心纱可是好宝贝,能让人三省吾身。” “这等宝贝可是稀罕,宝二爷提浣心纱做什么呢?”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红色消泯了去,对两位押官道:“两位上官,难道就没觉得脑海灵动?想起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出来? 这个香炉,可是青埂峰三毒里的第一毒,浣心纱的专用器件呢。” 两位押官一下子跳起来,正气加身,把漫天的烟气收集起来,放在鼻翼轻嗅。 陈长弓却是把香炉放回桌上,捋着长髯,露出淡淡笑容。 … 牢房之中,柯良策吃了个酒足饭饱,躺在稻草上流泪。 “可以见到相思之人吗?相思之后立刻死去,可是我柯良策思念何人?” “这个世上,不存在不会思念的人,可是是我柯良策,到底会思念何人?” “大皇子?算了吧,他最多算个明主,我柯良策不是感恩戴德的那种废物! 父母?生我者母亲,养我者父亲,可是我柯良策第一个手刃的,就是我的父母! 那么,会是谁? 亦或者我柯良策,就是世上的无心之人?” 柯良策的眼眸一阵冷厉,却是柔软起来,吟哦道: “长相思,在云端。 天地寂渺雪花残,世人如子夜棋盘……” 只是吟哦到一半,声音陡然断绝。 柯良策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一个拇指般大小的人儿,煽动蝉翼翅膀,送上清香的百花露。 “原来,我思念的是你啊,采花娘。” 柯良策眼眸迷离,伸出手掌,把采花娘归在掌心。 “那一年,父亲醉酒归来,又把母亲打得重伤,我问母亲为何忍耐,只说三从四德…… 那一年,我亲手了结了母亲要承受一辈子的痛苦,也亲手了结了那个酗酒好赌的父亲…… 我从此心思冰冷,只觉得天下万物,都在这颗冰心的掌控之中…… 我算计舅父舅母,夺人家产,灭人满门,算计粮商金器行老板,夺更多家产,却没想到被人反噬,摔落悬崖,饥寒交迫中差点死掉……” “是你啊采花娘,你给的百花露,让我活了下来,所以……” 柯良策陡然大笑,怨毒道:“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要是没有你,我九泉之下,岂不是要寂寞再死!” 啪嚓! 一声脆响,柯良策手掌用力,把‘采花娘’攥成了一团看不清模样的血肉。 就在同一时刻,柯良策仰头喷出一口黑血,眼神清明起来。 他看见手掌空无一物,哪里来的采花娘? 他看见自己的胸膛破碎,一颗血红的心脏,从破口炸碎而开! 他看见自己生机断绝,只是提着一口气,一口郁闷无比,让他只想杀人泄愤的怒气! “贾宝玉,你坑我!” “贾宝玉,这不是长相思,不是……长相思呐!” 接连两声大吼,柯良策一脑袋撞在了大牢坚固的木栅栏门上,撞了个脑浆迸裂。 一颗眼球跳出眼眶,在地上滚动、弹跳,恰恰跳出了第二档牢门,停在了贾宝玉的脚下。 死灰色的眼眸向上空洞的瞪着,似乎柯良策死得不甘心,死得不情愿,死得憋屈无比! 就算死了,他也要再瞪上宝玉一眼! “这……” 宝玉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像很惊讶的问道:“柯良策怎么这么想不开,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陈长弓看看宝玉无辜的表情,再看看手里的香炉,手指点动一下,就把柯良策剩下的眼球变成虚无。 “宝哥儿,你这次,可是闯下大祸啦!” 陈长弓也用一种很担心的态度道:“我知道你对同僚很好,这才用青埂峰的浣心纱招待送别。 这浣心纱啊,会让人想起印象深刻的某件事,从而达到三省吾身的效果,端得是好宝贝。 可是这东西对那大奸大恶之人,没有半点善意留存的人,那就是封喉的剧毒呀!” “怎么会?这可是白大家送我的,平常我用着很好,三省吾身,多好的宝贝啊。” “那是你心地善良……” 好好的谋杀,就在两人的对话中,变成了好心误杀。 两个押官看着宝玉和陈长弓一唱一和,满脸都是古怪。 虽然浣心纱是位列青埂峰第一的剧毒,但也确实是极为难得的宝贝,这点没错。 但是贾宝玉先吓了柯良策一次,让柯良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以柯良策的心性,铁定是要拉谁垫背,绝不会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想法呢。 然后再用浣心纱…… 这,柯良策已然没有半点善意存留,浣心纱直接就是剧毒! 好谋划,好算计,但是…… 两个押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说不成话。 再怎么说,宝哥儿拿出了浣心纱给他们送行,这等三省吾身的宝物…….是好心? 两个押官只觉得脑袋轰隆作响,自个把自个都绕晕了。 但是,他们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 柯良策被宝哥儿的好心误杀,罪名不大。 误杀嘛,弄点交待也就罢了…… … 宝玉很快被司刑官员定罪。 好心相送同僚,误杀大奸大恶之徒,虽为无意,但也多少得有点处罚。 在陈长弓的授意下,蛮督造抹掉了宝玉的述职首甲,也就作罢。 走出官衙,陈长弓取笑宝玉道:“好你个宝哥儿,平白削去了半品品级,只是正七品了,这么大的代价,你也愿意付?” “长弓前辈不要取笑晚辈了。” 宝玉笑道:“晚辈只是个秀才,当个正七品就好,要是做了从六品,不知道要招惹多大风波。 半品官职算是给大皇子一个交待,省得跟大皇子怼上,这交易,可是划算得很。” 闻言,陈长弓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十分赞许。 没错,削职半个品级,也就算给这件事划上一个结束。 手底下的人死掉,不管原因、过程,大皇子都要给其他人一个交待,宝玉把这个交待送上去,大皇子不会为了一个谋士,跑来招惹天子门生。 毕竟宝玉刚受过陛下的嘉奖,大皇子不会如此不智。 可如果轻拿轻放的话,就是逼迫大皇子出面,谁也落不着好! ... 又等了几天,宝玉接到了升官公文,和他预想的一样,是正七品的蛮夷正。 但是有一点没有想到,就是他的任职区域,竟然还是暖煤大窟? 接到官袍、大印,宝玉就要前去述职,剩下的秀才还要等待任职公文,不能跟他一起过去。 宝玉安抚之后,也就作罢。 只是没想到, 在碧波桥头送别的时候,竟然起了风波。 “贾宝玉竟然还是任职暖煤大窟?” “这,上面到底是想捧他?还是想要杀他?暖煤大窟现在可是众矢之的,香墨虽然是北天军把持,这是落了好,但是那些豪门可就不太爽了。” “只是香墨而已,又不是灵脂墨,豪门出不了事情,可是暖煤大窟,现在可是个金窝窝呐,朝廷派了个督造过去,那可是正五品!” 以宝玉如今的风头,送别的人确实不少,还没到地方,宝玉就听到一连片的议论。 【多个正五品?那就是说功劳人家领,有罪我来担?呵,有趣了,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宝玉刚刚转过念头,突然狂风大作。 飞沙走石中,宝玉只觉得身体一轻,连忙扣住白南烟的手臂。 白南烟也扣住了小石头的手臂,前来等待公文、官袍的秀才们也互相拉扯住,组成一个上万斤重的人圈。 但是, 不够! 只见一片飞沙走石,等陈长弓压下了空穴狂风,竟然发现宝玉等人, 早就不见了踪影! ... PS:亲们,猜猜谁干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心无泪 宝玉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等能看见了,发现前方山崖耸立,无数个洞口鳞次栉比,绽放温润的火光。 从洞口吐出的暖气和户外的寒气一撞,炸出一蓬蓬的雪白烟气儿出来。 整个山崖笼罩得好像一个运动中的巨人,要熏天赫地,满身都是气血澎湃的力量感…… 暖煤大窟? 宝玉呆了一下,和白南烟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见紫纱香车冲天而起,要穿破了云端而去。 可是此时,突然从暖煤大窟的入口传来一阵苍笑。 “跑去求援?用不着。老朽只是不耐烦等你们坐船回来罢了。” 随着声音过去,紫纱香车竟然垂直下落,白南烟和小石头被一股力量牵引出来,恰好落在宝玉的身后。 几十个秀才全都拿出笔墨纸砚,想往前护住宝玉,也被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珠子焦急的转着圈儿。 “很弱,很无力,生死都在老朽的掌控之中,对不对?” “宝哥儿,这可怪不得老朽,是你太弱,太弱了…… 这方天地间,想要活得好,你就努力的往上爬呐,爬到最后,一颗良心呐,是黑是白,都等爬上去再说。 这些日子,老朽看着你的心乱了,看着你有点惫懒,唔,应该是浣心纱的作用,让你要‘三省吾身’了?用不着,用不着呐…… 你呀,不过是一介秀才,七品小官……” 苍老的唠叨声连续不断,暖煤大窟的洞口,也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人影很矮,还驮着背,宝玉只是看见个轮廓,也就知道是谁。 可是宝玉万万没有想到,一个靠着小鬼佛才能‘活下去’,一点心气儿都不剩下的老头子,竟然有这么强悍的能耐! 而且….. 姬无泪说的没错。 宝玉现在浑身都动惮不得,无力的感觉,被人掌控生死的感觉,让他无比的屈辱! 但是这时候,宝玉眯了下眼睛,笑道:“这第五份诏书,应该就是给前辈的吧?” 声音很淡,但是一个瞬间,宝玉能够控制了身体。 身后的秀才们也狂奔上前,把他护在了身后。 白南烟蓦然娇斥,四条雪白的尾巴彭展而开,瑶琴思白玉也飞上高空,化作一棵桃花大树。 无数粉红色的桃花瓣悠悠然的飘落下来,那浅红色的小圆片落在白南烟的眉间,她的嘴唇旁,她的雪白脖颈,又从衣领的微开处直滑下去。 随即,就被亮紫色的妖气炸成雪白色的正气寒光。 天地正气、举人才气与妖气来回激荡,让得白南烟的嘴角沁出淡紫色的血丝,可是白南烟的气势,却好像泼了滚油的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半妖呐,果然是天赋异禀。” 姬无泪抬起拐杖稍微一点,就把白南烟变成了人形模样,丢在了宝玉的怀里。 “不要着急,老头子还真是接到了第五份诏书,贾宝玉你小子,就是个鬼灵精。” 姬无泪的拐杖又点动了一下,暖煤大窟正门口的飞沙就变得空荡,露出姬无泪和一应火手族人,以及留在这里驻守的几十个秀才。 宝玉看见火手部族和秀才们眼神呆滞,动作凝固,好像被隔绝在了别的空间之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姬无泪,此时却是穿着纹绘三眼白鹇的文官官袍。 文官从一品至九品,官袍纹绘的分别是:鹤、锦鸡、孔雀、雁、白鹇、鹭鸶、鸂鶒(xichi)、鹌鹑、练雀。 就好像宝玉现在的官袍,上面纹绘着三眼鸂鶒,象征正七品。 如果是从七品的话,就是普通的鸂鶒图案了。 【正五品文官?姬无泪就是新任的五品督造!】 宝玉连忙拱手,笑道:“下官贾宝玉,参见督造大人。” “你小子少跟老朽来这套。” 姬无泪的眼皮子抽了抽,哼道:“你是人在屋檐下,略微先低头。老朽压了你这一次,指不定什么时候找老朽麻烦呢,你个小心眼……. 罢了,老朽不管这些,就是问你,愿不愿意做老朽的弟子?” 宝玉呆了一下,问道:“您搞这么大的排场,就是为了让下官拜师?” 姬无泪含笑点头,道:“就是为了让你看看老朽的能耐,还不拜师,更待何时?” 宝玉差点屈膝就拜,这等大能,不拜师的就是白痴! 可是宝玉刚刚撩起袍袖,突然怔了神,诧异看向姬无泪。 “敢问上官,您的真正身份是?” 此话一出,被甩进他的怀里,刚刚站稳的白南烟,略微迷蒙的眼眸,就是如电般闪烁。 “宝哥儿,不要拜……” 白南烟好像想起了什么,张嘴吐出了几个字,就被姬无泪封住了嘴巴。 想对宝玉摆手,又被封住了行动力。 可是宝玉此时,却是站直了身子,言语铿锵。 “宝玉多谢上官厚爱,但是下官才疏学浅,怕是当不得上官的弟子了。” “也罢。” 姬无泪摇摇头,叹叹气,拐杖往回缩了一下,身上的白鹇官袍就化作乌有。 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姬无泪苦涩道:“良心呐,黑的啊,白的啊,不过是个五品官袍,就让老朽再起贪心…… 宝哥儿,你以后当了大官,千万千万可要记得,不要给老朽半点念想。” 宝玉特别迷糊,拱手道:“还请前辈解惑。” 姬无泪摆手道:“还解什么惑?总之你要记得,这辈子都别让老朽有机会当官…… 当今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快故去了,还要再刺激老朽一次,要不是你小子机灵,连着你,连着老朽自己,都得死在这个暖煤大窟。 你要记得,帝王心术永远是无情无义的,就算以后你当了大官,扶持水溶登了基,也不要太过亲近。 老朽知道你是想要成圣,嗯,要谨守本心,别让良心真个黑了。” 姬无泪说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随后消失不见。 …. “宝二爷回来了!” “宝二爷,咱们都当官了,你们都升了官,蛮夷正大人就让我等补了缺。” “哈哈咱们百多个秀才都是入了品级的官员,这说出去得吓死人!” 留守的秀才们回过神,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跑来跟宝玉凑趣。 火手部族的人也跑了过来,火不二上来给了宝玉一个拥抱,只说开庆功宴,要喝个痛快不提。 宝玉应了众人,只是一边喝酒,一边不由的把目光投向暖煤大窟的更深处。 … 没过几天,还没到位的官袍和印鉴就有人送来。 送东西过来的人,竟然是堂堂的天狼城太守。 陈长弓怯生生的往暖煤大窟的深处看,又连忙缩回脖子,很是复杂的看着宝玉。 “长弓前辈,你这样看着晚辈,晚辈不太舒坦。” “我是怀疑你竟然还活着。” 陈长弓满脸唏嘘,叹道:“赶紧读书,赶紧去考举人,赶紧换地方当官。天啊,这个老家伙怎么还活着?” 陈长弓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好像被恶犬追着的孩童,一口水都不敢喝的跑掉了。 宝玉看看暖煤大窟的深处,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姬无泪到底是谁,他现在都还不太清楚。 不管是陈长弓还是白南烟,只要他想问出口,立马就是跑掉。 可怜的是——他还没本事抓人。 【那个老家伙好像不能当大点的官呢,只要看见他那件五品官袍,眼珠子就跟要吃人似的。】 宝玉很好奇姬无泪的身份,但是查遍了大周史书,都没个叫姬无泪的。 “罢了,不管!等以后实力或者官位上去,自然就会知道。” 宝玉恨恨的咬了咬牙,往暖煤大窟的深处走。 只见暖煤大窟深处的空地上,姬无泪口生白莲,把个《辩亡论》剖析得天花乱坠。 百多个身着官袍的秀才听得如痴似醉,身上的正气不断浓郁,显然提升巨大。 就连风飞流那个老家伙,也满眼崇拜的盯着姬无泪,而且,是跪在地上听从经意讲解。 【能让法道儒家的顶尖学士跪听经意,这个老家伙到底是谁?】 宝玉更觉得纳闷,特别是自己往前走几步,就眼前一花出现在自己的厢房里,那就恨得牙花子发痒。 姬无泪明摆着就是只教导秀才们,压根不让他听上半句。 他文山里的书籍比整个大周都多,但是看书读书,跟有人教导可是两回事…… 【算了,有官位加持,我修行的速度已经不慢。】 微微笑了一笑,宝玉坐在杌凳上,沉心钻研文山里的书籍。 一缕淡淡的金光,从桌案上的正七品大印上牵扯而出。 随后,在他的双眉之间盘旋倪饶……. … 陈长弓只送来了官位,没有安排职司。 这点很好,让秀才们可以安心修行。 不过大半年时光,所有的秀才都把文山完全熔炼,行走坐卧之间,双眸也有文字闪烁。 比起以前,那是稳重了许多。 这天清晨,外面传来收拾行李的笑谈声,宝玉阖上书册,手指在眉间一点,金光就回了正七品官印。 【怪不得正七品的身份地位,比从七品高了太多,原来正七品的官员,才是真正的入流官员。】 宝玉让袭人把大印收好,自己坐在杌凳上,长吸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衣锦还乡 记得以前陈长弓让他自己揣摩,半年多的时间,他也揣摩了一个透彻。 原来正七品及以上的官员的印章中连通大周龙脉,可以借助真龙之气让头脑清明,加快儒家修行的速度。 他甚至已经揣摩到了,陈长弓不敢明说的原因: 半年前,龙气可以让他提升半成的修行速度; 三月前;功效只剩下原本的九成; 而到如今,只剩下原本的八成不到了。 其中固然有他熔炼了九十多丈文山,实力上涨的原因,但是谁敢说,没有大周国运衰落的因素藏在其中? 宝玉忍不住瞧了眼北面的方向,虽然看见的只是屋舍的墙壁,但是他很清楚—— 最近这段日子,地狼一族可是吞吃了好些个蛮夷部族。 等蛮夷这个缓冲地带消失,这北地,可就要战火连绵了。 宝玉让袭人收拾东西,自己出了房门,去和姬无泪告别。 一路行走,直到暖煤大窟的最深处,就是火手部族祭祀祖灵的地方。 宝玉还没见过火手部族的祖灵,但是那一汪十分炙热,也十分瑰丽轩奇的岩浆火眼,他倒是见识过很多次了。 而且不止一次的见识过,姬无泪在岩浆里洗澡的样子。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姬无泪多半的时间都在岩浆里泡澡,只见姬无泪脑门上青筋鼓起,似乎有无数恶形恶状的虫子在其中啃咬、吞噬他的脑浆。 看见宝玉到来,姬无泪睁开眼睛,其中一股子怨毒的恶念冲得宝玉打了个踉跄。 “地火岩浆内含天地正气,能够消除我的恶念;” “小鬼佛吞噬快乐的记忆,能够磨灭我的贪欲;” “宝哥儿,现在你应该知道——老朽为什么靠小鬼佛活着了吧?” 眼神恢复清明,姬无泪缓缓从岩浆中漂浮起来,随着高度逐渐升高,姬无泪的整体形象也在慢慢转变。 宝玉看见姬无泪稀疏的秃顶长出黑发,不断延长,最后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看见姬无泪苍老的脸慢慢变得光亮有润泽,脸上的老褶子伸展开来,脸型有型有角,竟是一个刚毅俊朗的美男子; 还看见驼背平复,身姿逐渐挺拔,赤红的岩浆冲击而下,变成火红长袍,把姬无泪衬托得仿佛火神降世,满是阳刚! “老朽姬无泪,法道第一人!” 满是傲气、跋扈的呻吟响彻九霄,一条火龙直冲而上,瞬间把暖煤大窟的百丈崖顶溶成一个极为规则的圆形。 阳光从最上方照射下来,闪在姬无泪的身上。 刹那间,宝玉看见九条金色长龙,鳞片、爪牙都栩栩如生,张牙舞爪,把姬无泪的头顶百会、大椎,直到尾椎骨处的一方大穴,把姬无泪的整条脊椎,死死锁成了一团麻花! “贾宝玉。” 姬无泪指着身上的九条金色长龙,问道:“可知道这九龙金锁,是何人所为?” 宝玉拱手矗立,沉声道:“晚辈不知。” “是老朽自己所为。” 极为清淡的声音,却让宝玉心神大震,忍不住看向九条金龙锋利的爪牙。 这九条金龙的牙齿、利爪,全都深深没入了姬无泪的体内,扣住大椎,插进骨髓,虽然看不到,但是宝玉隐约觉得,金龙还撕咬着姬无泪的灵魄! 文人灵魄受损,其痛苦,更甚普通人的灵魂破碎! 好个姬无泪,好个对自己歹毒心肠的姬无泪! 宝玉觉得牙疼、肝颤,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您……这是为何?” 闻言,姬无泪注视宝玉,意味深长的道:“老朽可是法道第一人,你不先问敌我阵营,而是关心老朽,又是为何?” 宝玉撇撇嘴,没有开口。 以姬无泪的本事,想杀他,那就是吹口气的事情,如今他关心的,却是自己从不知道的情报。 他只是七品小官,只是个秀才,想要鹏程万里,就得学识更广。 而大周的秘辛、能人,同样是知识的一种……. 姬无泪盯着宝玉许久,突然笑了笑,落在宝玉的身前。 他骨架高大,比宝玉高了一头,伸手抚摸宝玉的发髻,笑道:“老朽知道你是来跟老朽道别,举人大考在即,你和这百多个后生,都到了参加大考的时候。” “全都仰仗前辈。” 宝玉笑道:“都是前辈不惜损耗才气,替我等讲解经意,这才能让他们短时间熔炼文山,也让他们的潜力根底比以前强了许多。” “但是没有帮你呢,一次都没让你听讲。” 姬无泪笑容慈祥,对待宝玉,仿佛对待自己的亲属晚辈。 “别怪老朽不让你听讲,实在是老朽已经走上了邪路,且不说对经意的理解,单单老朽的心性,就是一阵痴傻,一阵疯癫,一阵狂傲,一阵…….” 说着,姬无泪摇了摇头,“总之老朽就是个疯子,想穷兵黩武,想雄霸十万大山,想鲸吞天外盛唐,甚至想灭杀孔圣,天下独尊的疯子一个! 你别怪老朽不让你听讲,要是你也沾染了老朽的风气,谁把那边百多个后生扭转过来?谁又能扭转你自己? 最后老朽交待你几句,你仔细听着。” 宝玉略微弯腰,手掌垂在大腿两侧,专心听讲。 “其一,你被浣心纱影响,是想起了当初面对奴才的心慈手软,老朽看到了,觉得不对。 你当初饶过王善保一家,是因为不曾沾血的手软,而不是心善,只要没有改变初衷,那就走下去,不要回头!” “其二,如果要走的路,需要千万白骨垫脚,那就及时收手,不要等到没了退路,变得与老朽这般痴狂。” “其三,你的百多个秀才杀气太弱,跟老朽带出来的法道儒家比起来,就好像顽劣的孩童面对冷血的屠夫,老朽略微影响了他们的心性,你要好生掌控,不要让他们走上邪路。” 宝玉仔细听了,放在心里慢慢回味。 稍后抬起头,问道:“敢问前辈,为何对宝玉如此之好?” 一开始,宝玉还以为是皇帝第五道诏书的影响,现在看来,跟姬无泪说话的深度相比,远远不是诏书能达到的地步。 他看着姬无泪一副追忆的模样,看他的眼神,也越发柔和起来。 “狐娘、源哥儿、演哥儿…….泪奴,错了呀……” 莫名其妙的喊出一个个的名字,姬无泪仰天长哭了一声,突然,发出一阵啵啵的轻响。 宝玉看见姬无泪浑身好像漏了气,缩水成个驼背老头,老眼昏花的看了他一阵。 “咦,宝哥儿,你怎么还不上路?” 随口丢出一句,姬无泪蹒跚的走了出去,哀哀的叫出了声来—— “小鬼佛,你在哪里呀小鬼佛?快来呐,来得晚了,老朽就把你捏圆了,搓扁了,弄成一团烟气儿下饺子吃喽……” “……”宝玉。 此时的姬无泪,就是一个邋遢无礼的傻老头。 … 一船南去。 宝玉站在船头,看着暖煤大窟的方向,在那里,他看见一个驼背的老头,追着小鬼佛到处跑。 可悲,可怜,可叹。 而最让他在意的,是姬无泪最后的那句话。 狐娘?源哥儿?演哥儿?泪奴? 泪奴应该是说的姬无泪自己,另外三位...... 其中单单的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但是联合在一起,总让他想起来两个人。 宁国府的开创者,初代宁国公贾演。 还有,荣国府的开创者,也就是他的老祖宗,初代荣国公贾源。 而那个狐娘……. 啪! 宝玉轻轻的打了下自己的脸颊,从失神中回过味来。 什么狐娘,什么源哥儿演哥儿的,就算真的是,那也是上上一辈子的事情,就算有荣光万丈,有柔情千种,那也是过去式。 他贾宝玉,只要开创自己的篇章就好…… 宝玉偏过头,问一旁候着的赵贵宁道:“都准备好了?” “禀宝二爷,同窗们都准备好了,您发话,咱们就出发。” 赵贵宁还是恭敬有礼,但是音色音调中,不自觉的带出来一种狠厉味道,仿佛前方就是千山拦路,也能一掌劈碎。 宝玉知道这是被姬无泪影响了,微微摇头,笑道:“开船。” 声音刚落,赵贵宁就摆起手掌,顿时百多个秀才泼墨挥毫,让得船只如同利剑,似要削断碧波长江! “痛快!” “船破长空,才气如龙,我等跟随宝二爷,去那中都城潇洒一番!” “诸位加把力气,等到了中都城外,全都穿上官袍!百名官员秀才随同,送宝二爷衣锦还乡!” 要是以往,秀才们肯定小心翼翼,让船只缓缓前行,可是此时,百多名秀才同时出手,把拦路的河水、坚冰全部打碎! 宝玉也不阻止,站在船头,让寒风吹动黑狐大氅。 “袭人,” 他轻声问道:“要是屋里的人受了委屈,爷是不是要杀人呢?” 袭人笑回道:“怎么会?爷的名声如日中天,咱们屋里的人在府上都被供着呢。” “那样最好。” 宝玉看了看赵贵宁、百里鸣、乐阳申、翟明生,以及百多个秀才脸上露出来的锐利之气,低声笑道:“他们,也很好……” 旁边白南烟哼哼了一声,嘀咕道: “混账宝哥儿,怕是觉得回家很好吧? 林黛玉,红袖仙子,哼哼哼……”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百官恭送 在天狼城留了半天,宝玉和陈长弓饮酒论事,等再次出发的时候,就多了条小尾巴。 陈水驰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太多。 不对,不应该说好,而是隐约有了不少畏惧的感觉出来。 对此,宝玉也不怎么在乎。 弟媳妇嘛,怕哥哥是应该的。 而且对待贾环,宝玉觉得跟‘记吃’比起来,那小子还是比较‘记打’的货色。 也就是说——小树不修不直溜,欠揍! 一路无话,秀才们都熔炼了全部文山,才气充足,干脆给骏马车辆都加持了纸上谈兵,跑得那叫一个飞快。 唯独有一点不好的,就是秀才们太不爱惜马匹了。 为了马匹的性命,宝玉多花了三千两银子,用于马匹的购置。 而那些跑累的骏马,路过城镇的时候低价售出,算起来,也不过多花费了八百多两银子,对现在的宝玉来讲,只是九牛一毛。 毕竟陈长弓,给了他五万两银子的北天军银票。 从一处叫作荔城的地方歇脚,赵贵宁拿着银票去钱庄换了些许银两,回来就对宝玉附耳说道:“宝二爷,我在路上听见有个黑心的商人,不然派人去,夺了他的身家?” 宝玉呆了一下,晕乎乎的看赵贵宁。 这种事情,如果是乐阳申或者翟明生说的,哪怕是百里鸣,他都不觉得意外。 可是连忠厚的赵贵宁都起了打劫的心思,姬无泪的影响,那就委实太过可怕了点。 【法道儒家做事肆无忌惮,但还真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我听姬无泪说过,那些他亲自教导出来的法道后辈,不是我曾经见过的能够比较,难道说……法道儒家里还有更狠的人物?】 宝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单看赵贵宁现在的行事作风,已经能够窥视一二。 想了想,宝玉喊来所有的秀才,浩浩荡荡的,向着赵贵宁指引的方向过去。 清一色的秀才白袍,左侧纹绘老竹; 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鼻翼哼出寸许白气; 宝玉坐在马上,昂首走在最前,等到了那家黑心商人的庭院,略微摆手,就见乐阳吟横冲直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赵贵宁冷声说道: “当街调戏民女,鞭挞三十!” “殴打老弱,又以钱财逃脱罪责,鞭挞五十!” “瘟疫之时提高粮价,并在米中掺杂石子,鞭挞二百!” 来时,宝玉已经让秀才们查清了黑心商人的罪状,当下由乐阳吟把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扯出来,当街抽了二百八十记藤鞭。 荔城的县令很快过来,看见一水儿的白袍秀才,再看宝玉身上的黑狐大氅,屁都没敢放一个,转身就溜。 可是跟随而来的一个武官,却带着几个官兵,笑吟吟的看着宝玉。 等宝玉这边打完了,武官拍马上前,绕着宝玉让马匹踱步,拱手笑道:“鄙人黎清,见过宝二爷。” 宝玉看见这人样貌普通,却穿着纹绘彪形图案的官袍,知道是本地县守。 武官从一品到九品,官袍分别是麒麟、狮、豹、虎、熊、彪、犀牛、海马、恶鲨的图案,黎清身着三眼彪官袍,定然是此地的正七品县守。 于是宝玉还了礼节,歉道:“宝玉越俎代庖,还望县守大人原谅则个。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黎清朗声笑道:“要本官来讲,这种黑心商人早就杀了才是,可惜主管政事的不是本官,而是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是王道文人,心软呐。” 声音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宝玉听着,也就撇出笑容,告辞离去。 身后黎清高声叫道:“宝二爷,吾乃法道黎家第六子,黎清是也。将来山水有相逢,还望宝二爷手下留情,哈哈哈哈哈!” 笑声十分张狂,赵贵宁等人本来跟着宝玉离开,这时候,突然全部停住。 “宝二爷!” 赵贵宁低呼了一声。 宝玉只是摆摆手,笑道:“咱们见恶惩恶,见到不开眼的,尽管打了就是。” 声音刚落,黎清的笑声就梗在了喉咙里,好像嗓子里塞了块烂泥,啊啊的说不出话。 而百多个秀才同时拔剑在手,正气加身,从马匹上跳了出去。 黎清还想还手,就见乐阳吟裹挟狂暴妖气突击而来,连忙吟哦道: “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 人居一世间,忽若风飞尘。” 顿时一道缥缈气息缠绕周身,然后…… 黎清跳下马匹,往地面上一蹲,双手抱头。 一通乱打后,秀才们随着宝玉离开,剩下几个官兵,小心翼翼的朝着地上满是脚印的人形物体挪去。 “县守大人,您没事吧?” “黎六哥,您平白无故的招惹贾宝玉做什么?他要参加举人大考,然后找地方做官,这时候正是要锋芒毕露,招惹他讨不了好啊。” 人形物体颤了颤,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却是在哈哈大笑。 “我就是要招惹他!” “哈哈王道新秀首甲?前途不可限量?他贾宝玉越是能耐,我就越要招惹于他,不招惹他,怎么在法道八大家出头露脸?” 黎清站起来,拍打身上的尘土,突然痛哼了一声。 “该死啊,本来想招惹一下,这个借口足够让我回族里找事情做了,哪想到贾宝玉不像王道文人,这行事作风,可是比我还狠。” 一个官兵递上去水囊,笑道:“是你不开眼啊六哥,贾宝玉要去参加举人大考,大考之后…… 暖煤大窟不可能再给他,肯定是择地封官。他有那么多同窗跟随,需要的空缺得有多少?他得让人都怕他,不敢跟他抢夺呢。” “老七,你这脑袋瓜管用,干嘛要当个小兵?” 黎清接过水囊灌了口,又洗了洗脸上的鞋印,随后,一脚踩碎了地上呻吟的,那个黑心商人的头颅。 啪嗒! 灰白浓稠的酱子带着激射出的血,扑了几个官兵的满头满脸。 别的官兵吓得大跳,连忙擦拭身上的恶心物什,那个被称作老七的,反而抹了一点灰白浓浆,轻轻的放进嘴里吮吸。 他低声道:“走吧六哥,擅自杀人,这个县守做不成咧。咱们回到家族,用招惹了贾宝玉的名义,拿一个跟贾宝玉一争长短的职司。 隐忍七年,咱们,也该露脸了。” “不等陛下归天?” “陛下归天后,哪里还有你我插足的地方?这几年,才是大周最美的,满是艳红的天呢。” … 百多匹骏马围拢着紫纱香车,朝着城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小石头驾驶马车,旁边袭人跟她小声说着话,而在车厢之内,宝玉手持青埂峰的透明小玉杯,慢慢饮着酒水。 “遇见法道黎家的人了?” 白南烟还在摆弄袭人教她的刺绣,很随意的问道。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打从进城开始,我和乐阳申就感觉到有人窥视,就是找不到人。弄个黑心商人倒是爽快,把窥视的家伙勾出来了。” “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的话,你肯定查出来的时候顺手杀掉,我现在需要的是被人怕,不是被人恨。” 宝玉指了指窗外,笑道:“百多个当官的秀才啊,举人大考后,这就是百多个在朝的举人,要是都谋了空缺,单论地盘我比贾府还大,所以要招人怕,不能招人恨。嗯,你懂得其中的道理。” 白南烟当然懂得。 招人怕,那就能弄更多空缺,可是招人恨了,就要受到更大的阻力。 不过…… 白南烟眼波如水,清澈却有点寒冷,道:“你确定阻力会小?黎家,你知道黎家是哪种家族吗?” “不是法道儒家里面的豪门?” “是豪门,没错,不过贾政,嗯,伯父,” 白南烟脸颊微红,低头道:“伯父可能没告诉你,法道儒家里面,可是有很大的区别。” 不等宝玉询问,白南烟就仔细说道:“一般自称法道文人的,其实不被真正的法道儒家承认。真正的法道儒家,从头到尾最纯粹的,只有八大家。 南宫、东方、西门、雪、雷、风、黎、穆,这八个大姓的老祖宗,都是那一位的亲传弟子,也只有这八大家族,才算是真正的法道儒家。” 闻言,宝玉点了点头,笑道:“挺厉害的。” 是啊,挺厉害的,想起黎清的吟哦,宝玉就想赞叹一声。 “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 人居一世间,忽若风飞尘。” 这是曹植的《薤(xie)露行》中开头的两句话。 ‘阴阳无穷极,阴阳转相因’,区区十个字就揭示了宇宙的浩大无边和阴阳寒暑相更替的无穷无尽; 而第二句,‘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猛然折转,吟哦出了人的渺小和生命的短促,如同微尘般一瞬即逝。 要使用出这两句的出口成章,不仅需要对《薤露行》的深刻理解,还需要很高的才气质量。宝玉觉得—— 起码出过两篇以上的煊赫诗词,才能用这两句的出口成章。 两篇煊赫,一般的文人做不出来。 可是, 这黎家的区区第六子,很随意的就吟哦出口,远远超过了他见过的大部分文人。 “黎家么,只是法道八大家里面垫底的呢。无泪前辈,你还真给我留下了好些个不好招惹的人物啊……” 宝玉轻轻叹着,嘴角却撇出一丝笑。 白南烟说的那一位,十有八九,就是姬无泪了。 … 宝玉还乡,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按理说,贾府应该在别离桥头隆重迎接,一路红毯铺地,直接铺到贾府的三间兽头大门。 但是梦坡斋中,此时却乱成了一团。 江流推开窗户看了下天色,焦急道:“老爷,昨个就知道宝二爷到了江州,看时辰差不多就要到了,咱们得去迎接才是。” “屁话!” 贾政甩着袖子,怒道:“哪有老子迎接儿子的道理!” “可是宝二爷是衣锦还乡,不只是当了官,还弄出煤烟香墨承了陛下恩宠,再者…..老爷啊,您可是官升一品,现在是正三品的佥事指挥使了,这也是托宝二爷的福。” 贾代儒双手拢着袖口,在旁边闷闷的道:“还有免死金牌,有这东西,咱们府上再没落,起码不会落个灭门,这可是保根底的物件。” 闻言,贾政竖起来眼睛,恨恨的道:“好啊,你们这是逼宫来了,以后认那冤家当老爷吧,我可当不起你们的老爷!” 江流和贾代儒哭着脸对视了一眼。 就见贾政气呼呼的往大椅上一坐,怒道:“不去!就在这里等!等那小子回来了,还是要跟他亲爹见礼!” 贾政一边说着,一边把江流和贾代儒撵了出去。 只是, 等梦坡斋的大门啪嗒关上,贾政就迫不及待的推开一侧的窗户,对着别离桥的方向远远眺望。 “好孩子,有出息。” “我贾政有子如此……” 鼻子酸了一下,贾政抬起袖子,遮挡着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 新月如钩,中都城内一片寂静,只有更夫梆子的声响。 可是在别离桥上,却是灯山烛海,数不清的女眷、家人、奴才翘首看着,只想让脖子伸长一点,能够早点看见归来的马队。 “宝二爷回来,咱们府上不又是要威风了?听说还有百多名官员随同。” “那肯定啊,宝二爷才出去了一年多大光景,咱们府上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般。以前出门都说不要惹事,要低调,现在出门,咱们都挺直了腰杆。” “对啊,以前跟别的府上起了冲突,凤奶奶都让忍着、憋着,昨个小三儿出去要利钱被打了,凤奶奶亲自带人出手,把管闲事的家伙绑回了院子,出门的时候还抽着呢。” “嘘,凤奶奶这是仗着宝二爷的势,但不能让宝二爷知道……” 桥下的奴才、丫鬟们乐成一团,在桥上,就明显安静了许多。 领头的是贾母老祖宗并王夫人,后面紧跟着贾环、贾兰,再往后是凤辣子、黛玉、宝钗、四春,以及有头有脸的几位管家、管事、老嬷嬷。 这规格、规矩,已经超过了贾政办事回府。 贾兰一边扯着贾环的衣袖,一边巴巴的往北边望,小声道:“环叔叔,你就再跟我讲讲学字夫子的事情嘛,他好厉害。” “等他来了让他自己跟你讲。” 贾环应付着兰哥儿,脸色特别复杂。 如果说以前,他还想着与宝玉并肩,甚至超过宝玉,可是现在……煤烟香墨、免死金牌、全府官员官升一级…..这许许多多,已经熄了他争锋的心思。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乎的,宝玉都不在乎。 不管是贾府,还是国公之爵….. 低声叹了口气,贾环朝着后面看了看林黛玉,随后后撤,把满脸期盼的娇弱如柳般的女子扯上前来。 “不敢再上前了,嫂嫂担待一下。” 一句嫂嫂,听得林黛玉霞飞双颊。 而在后面的薛宝钗,小脸陡然浮起一阵苍白。 “母亲…..” 薛宝钗扯了扯薛姨娘。 薛姨娘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微微一笑,带着薛宝钗越过众人,在仅次于贾母的,王夫人的身边停下。 随后,把女儿揽在了怀里,正对离别桥南。 这让黛玉摇摇欲坠,贾环伸手扶了才能站稳。 … 夜色之中,紫纱香车处在中央,周围百匹骏马飞快奔驰。 宝玉也骑乘骏马,见秀才们都扯着衣襟,就摇了摇头,吟哦道: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宝玉这边吟哦,赵贵宁等秀才就心中默念,等宝玉吟哦完毕,百里鸣和赵贵宁交换了个视线,拍马赶了上来。 “宝二爷,这是什么文章?” “道家《清静经》,每日默念三遍,不得外传。” “我等晓得,只是……” 百里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宝二爷是担心我等心性?怕我等被无泪前辈给干扰了?” 闻言,宝玉点了点头。 百里鸣和赵贵宁就一起笑了起来,道:“我等其实也有发觉,但是人的心性,早晚都会变化。我等觉得这般不错,可以为宝二爷披荆斩棘,如果以后需要妥当,我等自然也会安稳。” “宝二爷,我等……愿为您效死力!” “少说死不死的,不吉利。” 宝玉伸出手掌,在百里鸣和赵贵宁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们每天好好的念诵《清静经》,别真个让自己的性子变了,害爷不舒坦。” 一句调笑,惹得秀才们都大笑起来。 突然笑声停止,众人一起看向前方,就见别离桥上,灯火如龙。 宝玉下了马匹,缓缓走去桥头。 刚刚踏上别离桥,一道娇柔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埋进了他的怀中。 “宝哥哥……” 软玉温香,轻柔呢喃。 宝玉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百多个秀才同时长笑。 以赵贵宁为首,秀才们猛然拽掉了身上的白色长袍,露出官服一片。 “吾等,恭送宝二爷衣锦还乡!” “吾等,恭送宝二爷衣锦还乡!” “吾等,恭送宝二爷衣锦还乡!” 呼声连天响彻,惹得怀里的佳人,把头埋得更深了。 ... 该两章的,结果写到一半踢掉了电源,没找回来稿子。 五千字大章奉上,拥抱!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姻缘谁定 衣锦还乡,宝玉觉得算不上。 在宝玉的心里,起码成就一方大能,云鸾相送,万里昶光,那才真个算是衣锦还乡。 而且…… 宝玉看了眼怀里的女子,只见樱唇红润,翠眉如勾,凝脂一般的俏脸上,一双眼儿好像水杏朦胧,实在诱人得很。 可是此时,宝玉推开怀里的温软,退后一步,躬身道:“宝钗姐姐客气了,你比我大了两岁,该我喊你姐姐才是。” 闻言,薛宝钗脸色白了一个瞬间,却是缠人的腻过来。 “不对啊,宝哥哥那么厉害,我就要喊你宝哥哥。” “宝哥哥,给我讲讲在北地的事情吧?环哥儿只知道青庐山上的,北地他都没的去……” 宝玉只是摇头,把身上的秀才白袍整理妥当,又拢好黑狐大氅,缓步向着桥上行去。 视线逐渐拔高,宝玉看见比年前苍老一些的老祖宗,看见思子憔悴的王夫人,一向倔强的膝盖突然软了,轻轻跪倒在地。 “孩儿,回来了。” 一声孩儿,道尽了宝玉心里的复杂涟漪。 自从占了小宝玉的身子,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老祖宗和王夫人,可是如今.....自己已经和这具身体完全重合,骨血里的牵扯打死也分不清楚。 他看见王夫人日渐憔悴,看见老祖宗满头银发添了苍白,看见这两位发自内心对他的记挂。 宝玉忍不住跪了下去,真真的,把膝盖撞在了桥面。 宝玉痛哭失声,哽咽道: “孩儿,回来了!” 老祖宗和王夫人连忙过来,金鸳鸯几个大丫鬟在旁边服侍着,不等老祖宗和王夫人拖着疲软的身子到,金鸳鸯就很有眼力的扯着宝玉起来,带着往那边走。 薛姨娘心疼着王夫人旧伤不宜走动,也就把王夫人摁下,老祖宗特意慢了一步,让王夫人先看宝玉。 她们和宝玉心肝儿肉疼的叫了一阵,再来回看着宝玉,还有旁边低眉顺目的薛宝钗,眼睛都亮了起来。 薛姨娘凑趣道:“宝哥儿如今做了官,稳妥妥的是个男子汉了,也该娶上一门妻室。” 闻言,老祖宗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全都颔首赞许。 亲事? 宝玉听了,却是摇头苦笑。 要是按照大周的习俗,他当了官,就是已经立业了,成家必须提上行程。 可他来时只是十一岁,临着过年,如今年余已过,算起来也只是十三岁多了那么一点。 这时候娶妻…… 宝玉的脑门渗出细密的冷汗,不由的往后看了一眼。 在王夫人等人的后面,黛玉和贾环、四春、凤辣子站在一起,此时是鹦哥儿接手搀扶,好像一道弱柳,随风就要夭折了去。 听到要给宝玉娶妻,林黛玉的脸色一阵酡红,又是一阵死一般的灰白。 【宝哥儿要娶妻了?宝哥儿……】 林黛玉一直在注视宝玉,也没漏过旁边低眉顺眼的薛宝钗。 那老祖宗、王夫人、薛姨娘等人的视线交流,诸多看好,自然也逃不过心思细腻的她的眼。 她看见宝玉高了许多,比她还高了,身子骨也越发健壮。 【宝哥儿长大了,比我还高了半头,是该娶妻延续香火,香火……】 想及‘香火’两字,林黛玉便是有人搀扶,也险些晕厥了过去。 可是此时,一道温软的目光,轻轻的与她绝望的眼神撞上。 林黛玉觉得天地仿佛一片大亮,便是夜晚的风,也似乎多了些许温暖。 宝玉对黛玉露出一声笑,接着抬起手掌,后面顿时疾步走来二十多位秀才,连着袭人一起,全都低着头。 他们的双手高高捧起,每个人的手掌之上,全都放着一个华美小盒。 宝玉先从袭人手里拿过来一个沉香木盒,双手奉给老祖宗,笑道:“孩儿回来的比较仓促,也就随便带了些东西给大家。” 说着,招呼黛玉、环哥儿、四春,还有凤辣子等贾府的主子们上前,一个个的递上了礼物。 先是贾母,然后是王夫人、薛姨娘、赵姨娘、贾环、四春。 宝玉知道贾赦把邢夫人打进了柴房,没来正常,但是唯独的,没有给林黛玉准备礼物。 贾政、贾琏那边要亲自拜会,礼物自然搁置,等发放完毕,薛宝钗拿着木盒爱不释手的时候,宝玉就有了动作。 他从袭人的腰间拽下来一个香囊,打开了,敞着给黛玉看。 有意无意的,也让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楚。 是粉末,晶莹细碎的粉末,很是剔透。 泛着莹莹的光,甚至美丽的让人心里发酸。 宝玉把香囊系好,走上前,对黛玉笑道:“本想把这个当礼物送还给你,不过已经碾碎了,还给你也没用,我还是自己收着。” 说着,宝玉把香囊塞进了怀里。 林黛玉眼眸迷蒙,本来苍白,如今却如繁花嫣红的薄唇轻轻颤抖,一身轻微的重量,全靠鹦哥儿搀扶住才没有摔倒。 宝玉注视着她,突然上前两步,把黛玉揽进了怀里。 一片寂静。 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薛姨娘想说什么,想起那些细碎的粉末,只能摇了摇头,把强忍泪水的薛宝钗抱进了怀里。 而在秀才的骏马中央,白南烟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拍了拍小石头,让小石头驾车上前。 等紫纱香车到了宝玉近前,白南烟挑开半边紫纱窗帘,轻轻的道:“红袖仙子的身子骨弱,受不得夜风,把她送上车吧。” 宝玉就搀着林黛玉上车,对白南烟感激的笑了笑,让小石头先带林黛玉回去。 转过身,宝玉大笑道:“走吧,咱们回家。” “恭送宝哥儿回府~~~” 赵贵宁扯着嗓子拉了长腔,秀才们就扯马上前,跟贾府的人热闹成了一团…… 宝玉离开一年有余,这次回来,宴会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还有秀才们,贾府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等宴会结束,小辈们一起告辞,老祖宗和王夫人知道后面还有小辈们的热闹,也就欣然应允。 看着宝玉被四春扯着出去,环哥儿也被兰哥儿缠着没能跑掉,老祖宗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落下过。 “好久没这么自在过了,这些小辈,终于没那么多难说难受的事情。” 老祖宗感叹了一句,又把宝玉夸上了天,王夫人和薛姨娘在旁边凑趣。 等丫鬟们收拾了桌子,只剩下这三个内府的主子,王夫人的笑容,好像变得有点僵硬。 “老祖宗,宝玉太倔了,让老祖宗没脸,还望老祖宗担待才是。” “哪里倔了,老身倒是喜欢得很。” 贾母一边用香茶漱口,一边端正了下金鸳鸯给绣的抹额,摇头道: “只是这冤家成亲的事情还得往后放一放,黛玉啊,老身也特别喜欢,但她到底是个红袖仙子,不能给贾府传承香火。” 闻言,王夫人也愁苦起来。 薛姨娘却在旁边笑,等笑了一阵,贾母和王夫人都看了过来,就抱住王夫人,一点没个为人母的样子。 “要是外人呐,我肯定抓住这条捏死宝玉,怎么也得让他忘了红袖仙子,让咱们亲上加亲才好。” 薛姨娘靠在王夫人的肩膀上吃吃的笑。 “可是姐姐,我可不舍得宝玉难受,他要娶谁,那就让他娶谁就好,不过他是香溢子爵了,将来还要继承荣国公的爵位,就算宝钗只是个平妻,子嗣多少也得继承个爵位才是。” 王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可这,不是委屈了宝钗?” “要是宝哥儿没出息,当正妻那也是委屈,可是宝哥儿好生厉害,诗才不用说,为官做人也不用说,大周这么多年没给过封爵,他一下子得个子爵,圣上恩宠也不用说…… 既然什么都不用说了,宝钗又喜欢他得很,当个平妻就不委屈。不过我这个当娘的得给宝钗做个靠山,她以后的子嗣,起码得继承宝玉挣来的爵位呢。 正妻给红袖仙子,她能帮助宝玉,又是个生不出子嗣的,寿元…… 权当敬她怜她,正妻咱们给她,两个平妻得留一个联姻用,国公的爵位要做筹码,那么,妹妹就要宝玉挣来的爵位,可好?” 贾母和王夫人思量一阵,也就点头应允。 送别了贾母和王夫人,薛姨娘咳嗽了一声,笑道:“你个小丫头,偷听完了没?还不给为娘出来!” 声音刚落,薛宝钗红着眼眶,挪着小碎步从后帘内的屏风走出。 挪了两步,猛然扑进了薛姨娘的怀里。 “平妻也好,不委屈。” 薛姨娘拍着薛宝钗抽涕的肩膀,笑道:“贾史王薛四家子都没出众的人物,你哥哥薛蟠又是个不成器的,以后谁来撑腰?宝哥儿如今是四家小辈的主心骨,还扯住了北天军陈长弓,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呵呵,香溢子爵,这个子爵将来,不一定比荣国公爵便宜呢。到时候,为娘还要跟你姑妈讨个好儿,别让你姑妈后悔了才好……” 薛宝钗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偏着小脑袋想了好一阵子,破涕为笑。 “母亲肯定不会让女儿受了委屈。” 说着,薛宝钗狠狠的点了下头。 薛姨娘愣了一下,突然敲了下薛宝钗的发髻,怒道:“莫动小心思!宝哥儿才高心大,怕是受不了后院里的腌臜折腾。红袖仙子的寿元不长,你要好生敬着她,她不故去,你就别想耍招数骗得正妻!” “娘~~~~” 薛宝钗摇晃薛姨娘的身子。 “绝对不许!” 少有的,薛姨娘对自己宝贝女儿的态度极为强硬。 … 贾府一片欢腾,宝玉去面见了贾政、贾赦后,就被四春扯住,要他作诗喝酒助兴。 贾环就是个不讨好的性子,阴阴的道:“别拦宝哥儿,屋里还有美人等着呢。” “是吗,那陈水驰我就让人送回去好了。” 宝玉一句话乐坏了环哥儿,贾兰都拉不住,被带着一起跑掉。 而宝玉此时,却在仔细的询问四春。 说是四春,其实只有三个姐妹,宝玉的亲姐姐贾元春要去宫里当值,接了他就匆忙离去。 但是剩下的三春,还是把府里的事情说了通透。 宝玉越听,脸色就越不好看,眼见天色太晚,也就回了屋里。 碧纱橱内,黛玉把玩小金麒麟,不时朝外张望,见到宝玉进来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宝玉连人带被子的一起揽住。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内主贾府 “夜深了,歇息!” 宝玉闷闷的吼,把头埋进碧蓝色的绸缎被。 到了清晨,袭人送上洗漱的物什,就见宝玉长吁短叹的走了出来。 而黛玉…… 顺着青纱帐窥觑一下,碧蓝绸缎被子遮着脸,那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宝玉先是洗刷了,又问问秀才们是否安置妥当,就喊了茗烟往外面走。 许久没见宝玉,茗烟这猴子可算安稳了些,似乎有点生疏。 “怎么了?怕了爷?” 宝玉打趣他问道。 茗烟讪讪的缩着脑袋,笑道:“不怕,就是爷做了好些个大事,茗烟没跟着,觉得对不起爷。” “少来这一套。” 宝玉给了茗烟一个爆栗,这猴子就热乎了起来。 “爷,昨个,可还舒坦?” “我听说抱着女人睡觉很舒服的,还没试过,改天把姻香楼……” 宝玉恨不得把这泼猴的嘴巴缝上,省得提起伤心事。 舒坦? 上下其手真的挺舒坦,可是自己才十三岁啊,十三岁,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宝玉觉得自己别说十三岁,就算只有三岁,以现在的身子骨也不怕,但是耐不得黛玉跟他同年。 自己无所谓,但要怜惜黛玉。 所以昨个晚上,那是…… 想到不开心的地方,宝玉又敲了茗烟一次,让茗烟找几个耳目灵通的仆役过来。 豪门大院,要说笨的傻的没有几个,可是耳目灵通的,几乎个个都是。 茗烟只是往內仪门穿堂那边走了一圈,就带来十几个仆役丫鬟过来。 见到宝玉,这些个仆役丫鬟,不管是做杂事的,还是各房各院的,全都排成一排,十分恭谨。 宝玉轻声问话:“凤奶奶抓来的人关在了哪里?” 只是一句,却让十几个仆役丫鬟全都抖了身子,不敢说话。 但是偷眼看看宝玉比以前成熟许多的脸,就争先恐后的禀报起来。 关押的地点就在凤姐院,仆役丫鬟们把凤辣子想要杀一儆百,把放利钱的事情做大,甚至连想开地下钱庄铺子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宝玉让众人退下,想了一想,把茗烟也赶了回去。 他就一个人,穿过南北宽夹道边的粉油大影壁,敲响了凤姐院的大门。 开门的是平儿,凤辣子的贴身大丫鬟。 平儿早晚是贾琏的填房,平日里见着只是招呼一声,今个却很是恭敬,按照奴婢的身份行了礼。 迎着宝玉进去,平儿想喊一声宝二爷来了,被宝玉淡淡的扫了一眼,闭嘴没敢开腔。 几个小丫鬟从厢房走出来,看见平儿低眉顺目的样子,都很奇怪。 平儿样貌清俊,让丫鬟们都羡慕得很,一股子聪明劲儿也把丫鬟们管得死死的,平日里虽然心善,但也很有手段,做好事的时候连凤奶奶都瞒过了。 而且平儿被老爷们看重,没对谁这么胆怯过,为何面对宝二爷,那是大气都不敢喘? 小丫鬟们也是不傻,想起宝二爷如今的地位,同样不敢开腔,木头似的站成一排。 宝玉瞧了眼前面干爽利落的凤姐房,四处看了一眼,问道:“抓来的人呢?” 平儿的眼中闪过喜色,却是好像不情愿的指了指一侧最边上的那间丫鬟厢房。 宝玉也不招凤辣子,直接推门进去,就见丫鬟的厢房被改成了牢房,竖起来三个木桩子,绑着一老一小,还有一个邋遢的,腰上悬着破烂葫芦的野道士。 乍眼看见野道士,宝玉突然愣了一下。 身后平儿想跟进来,见宝玉略微抬手,就连忙倒退出去,还很恭敬的两手闭合了房门。 “呦,来主事的了,还是个俊小子!” 邋遢野道士咋咋呼呼的叫起来,乱胡子里的大嘴使劲撅。 “今个怎么换了人来打道爷?换就换,道爷忍了,就是你小子看着心善,能不能先给道爷喝口酒?” 宝玉瞟了眼邋遢道士腰上挂着的破烂葫芦,没管他,只是上前几步,解开了一老一少身上绑着的麻绳。 老的年约五十些许,看起来还算矍铄。他刚刚得了自由,就把小孙子搂进怀里,对宝玉连连道谢。 宝玉刚想问话,听见屋外传来疑惑的声音,也就停住。 同时,示意老者也不要有了动静。 外面是凤辣子的声音,比以前还要张扬了很多。 “你们这些野丫头,一个个在这傻站着做什么?去,把皮鞭子蘸了盐水,奶奶我还就不信了,就打不死这个死道士!” “什么?宝哥儿来了?” 外面明显压低了声音,但是低了许多也更加暴怒的话语,还瞒不过宝玉经过文火强化的耳朵。 “怎么没人通传给我?我明白了,你们这些野丫头片子,看见宝哥儿厉害了不敢通传是不是?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嗯?干脆都跟了宝哥儿,别跟我王熙凤了!” “该死,该死!” 只骂了两声,声音就消失了去,接着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王熙凤推开房门,阳光从她的后面射进来,衬得她的笑容越发灿烂。 “宝哥儿昨个睡得晚,今天怎么起了个大早呀?一些小事,腌臜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让宝哥儿给撞破了。” 王熙凤笑吟吟的说着趣,心里却着实憋屈。 宝玉昨个才刚回来,今天就找上门来,明显是府里都把宝玉当了主子,内事外事都要听贾宝玉的。 外事她不管,可内事一向是她这个掌家媳妇管着的,那些个仆役丫鬟,也太不把她这个掌家媳妇当回事了! 宝玉看见凤辣子神采飞扬,不客气的道:“嫂子,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放大利伤天害理,不让你再做。” “哎呦宝哥儿,年岁长了这气魄也涨了,你以前可没说死……你知道嫂子操持这偌大的府邸,银钱永远不够花,不做这个,难道让府上饿死不成?” 宝玉摇了摇头,道:“我给了你五成红利,洗漱方面的物什,一年也有个几千两银子进项,应该够了。” “不够呢。” 凤辣子用娟纱擦拭眼角,诉苦道:“要说以前,节省点也算够用,可最近托你的福气,你链哥哥升了正千户宣慰佥事,处处都要花钱。你那个生意……” 提起生意,凤辣子的眼睛冒光,好像有火要喷出来。 “有人跟咱们抢生意,把价钱都压低了去,要不是贾芸和红儿有能耐,弄出个捆绑买卖,还有抽奖的好方法出来,咱们的生意早就黄了!对了,红儿……” 凤辣子突然笑了起来,很热乎的靠近宝玉。 “嫂子很喜欢红儿,不然把她送给嫂子吧。” 宝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也就笑了。 红儿,应该是他屋外面的小丫鬟,原名林红玉,因名字中含有林字,冲撞了林黛玉,名字中的玉字,又冲撞了他和林黛玉两个人,也就改名红儿。 他对这个小丫鬟有点印象,观感不错,没想到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能跟贾芸联手弄出点东西出来。 略微一想,宝玉笑道:“一个小丫鬟而已,送给嫂嫂怕是不妥,还是给你个大丫鬟吧,把秋纹给你。” 说罢,宝玉看见凤辣子脸色一变,就摆手挡住。 “就这样说定了,回头我让秋纹自己过来。另外,放利钱的事情不许再做,我说,绝,不,允,许!” 随着声音过去,宝玉的口吻态度越发强硬。 凤辣子几次想要开口,注意到宝玉冰冷的眼神,竟然怯懦了。 “好,依你,有总比没有强。” 凤辣子嘴里嘀咕着,声音越来越小。 天子门生、煤烟香墨、免死金牌,还有全府的官员官升一级,想到这些个事情,凤辣子不难明白过来,为什么连着平儿都不敢向着她。 别说丫鬟仆役,就算她自己,也不敢跟宝玉硬怼。 宝玉见凤辣子服软,态度略微温和,指了指那一老一少,道:“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你虽然放利钱,但顾忌我的文名,没敢做过分的事情。这次本来只是过去要账,被人横插一手,你火气上来我也原谅,但是,没有下一次。” 宝玉见一老一少的身上没有伤痕,火气本来就消了不少。 凤辣子又对他服软,他也不能对兄长的婆娘不依不饶。 又仔细叮嘱了凤辣子几句,凤辣子也听话的连连点头,宝玉就喊了平儿进来,让她带着一老一少离开。 “喂,这事就这么完了?你们逼迫……” “逼迫?” 宝玉听见邋遢道士叫喊,猛然盯了过去,正气加身,巨大的力量在掌心炸起狂大音爆。 “我已经问清楚了事情的起因,凤奶奶派人要账,虽然去的奴才恶形恶状了点,但是没打,没骂,没掀人家的摊子,是你横插一手打伤了我们府上的奴才,这才把事情闹大,把这一老一少的炊饼摊子都给掀了!” “道爷是看你们收利钱…….” “必须要收!” 宝玉打断邋遢道士的声音,摆手丢给了那个老者一个不小的银锞子。 “以前的利钱多少我不管,你一共欠下三十两银子,以后按照年利一分来收。这二十两是赔给你的摊子钱,你可以拿去再弄摊子,赚钱还账。” 年利一分,这已经是整个中都城都没有的好事了,老者扑上去抓住银子,千恩万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可是这时候,宝玉眯起眼睛,冷笑道: “但是你如果再赌钱赖账,我就打断你的老腿!” 此话一出,老者只说万万不敢,带着小孙子跟平儿去了。 而那个邋遢道士,却好像被铁钳撑开了嘴,大张着嘴巴,一副惊讶难受的样子。 良久,邋遢道士略微用力,身上的牛皮索连着缠绕结实的铁链,噼里啪啦的接连崩断。 凤辣子吓了一跳,头顶蓦然长出七八跟五彩斑斓的羽毛,扯着宝玉往外走。 一扯,没动; 再扯,自己打了个趔趄。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万两买宝 凤辣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奇道:“宝哥儿,你好大的力气!” “这里是咱们的府上,怕他作甚?” 宝玉只是笑了笑,静静的看着邋遢道士。 在宝玉的注视下,邋遢道士先是灌了一大口酒,又从葫芦里倒出散发劣等气味的酒水,往脸上胡乱清洗了一下。 接着,邋遢道士对宝玉道歉道:“老道士本以为做好事,没想到闹大不说,还帮了个烂赌鬼。那个……” 邋遢道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苦笑道:“砸摊子的银子我也该出,还有贵府仆役的医药费用,可是老道士穷得很,别说银子了,连铜钱都没。” “真的?” “比真金都真!” 老道士指天发誓。 宝玉打量老道士的面貌、神态,只见老道士用酒水洗了脸后,古铜色的肌肤衬得长相还算端正,看起来不过中年,虽然邋遢,却是圆脸阔额,眉毛、胡须都粗黑浓密。 特别是两个倾斜扬起的倒八字大眉毛,更是显得正气阳刚。 宝玉拿起一段裂开的铁索看了看,笑道:“我不是问你有没有钱,那点银子,可不看在我的眼里。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进国公府这样的龙潭虎穴?不,对你一个道士来讲,整个中都城应该都是龙潭虎穴。” “馋了,想酒。” 邋遢道士特别认真。 “可是你满身清气,修为着实不弱,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反而戏弄我家嫂子?” “老道是担心那一老一小的性命,而且……” 邋遢道士苦笑了一声,把空荡荡的褡裢倒翻开,手伸进去,从褡裢底部的破口又伸出来。 “银钱掉了?”宝玉挑了下眉毛。 “不是。” 邋遢道士晃荡了下酒葫芦,“最后的三个大钱都买酒了,在这还有窝头吃。” 宝玉看了凤辣子一眼,就见凤辣子竖起来眼睛,气得说不出话。 在这还有窝头吃? 天知道她为了找混糠的窝头废了多大功夫,好不容易找到的给猪狗吃的东西,在人家的眼里竟然还是…… ‘美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宝玉觉得自己应该这样感叹一声,但是面对邋遢道士纯粹、无邪、一副无辜的样子,宝玉却很明显的冷笑起来。 “好吧,就算我相信了你。” 宝玉伸出手,指尖夹着一张大面额的银票,上面的数字,让凤辣子的呼吸陡然急促。 哪怕看似游戏风尘,不在乎银钱的邋遢道人,眼眸也绽放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炽热。 宝玉抖了抖北天军银票,笑道:“把你保命的东西拿出来,我放你走,这一万两北天军的银票,算是我买你的那件宝贝。” 邋遢道士讪笑不已,道:“老道士身无长物,哪有这般值钱的宝贝?” “值钱不值钱,那是我说了算。只要你把宝贝拿出来,我不但会放你走,还会把这张银票也给你。北天军的字号银票,就算道士也可以随意换取,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宝玉把银票甩得唰唰作响,用一种诱惑的口吻道:“我不管你来我们府上图谋什么,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我只知道,要是没个保命的底牌,以你的修为不敢进入贾府。” 闻言,邋遢道士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你能看穿我的修为?” “知道你不弱,但是还没到达进士文位的水准。” 在宝玉的眼睛里,邋遢道士一身的道家清气突然震荡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出手,可宝玉反而上前了一步,要逼近过去。 “拿走一万两银子,我放你走,不然你消耗了宝贝,也得不到任何回报!” 宝玉冷声道:“我以前差点在道家的法门上吃亏,好生查过你们的能耐,要是我没猜错,你的宝贝是缩地成寸的符箓! 拿出来,一万两,已经是很公平的价钱!” 宝玉每说一句话,邋遢道士就后退一步,脸上的苦笑也越来越变得明显起来。 “也好,我等确实缺钱!” “很好,宝二爷你确实名不虚传!” 邋遢道士扬手丢过来一张明黄色的纸张,上面纹路奥妙,飞在半空都好像要吞吸人的眼神。 宝玉伸手接了,顺手之间,也把银票丢了过去。 邋遢道士接过银票,咬牙切齿看了一番,怒道:“铜臭之物本不该贪取,奈何我等在大周寸步难行,也不愿回到伤心之地。宝二爷,我等都是好人,对您真的没有半点恶意。” 邋遢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把银票塞进怀里,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宝玉。 之后再次解释道:“我等前来,是因为听说了您当初救半妖石头的事情,真的没有半点恶意。宝二爷,山水有相逢,将来若是再次见面,老道士定然告知详情。” 说罢,邋遢道士猛然阖起双掌,两个食指并直竖起,暴喝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声音刚落,破烂酒葫芦的表皮就片片剥落,组成一柄油光黑亮的大剑,带着邋遢道士破空射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贾府内部响起几声戾笑,滔天的妖气汹涌而上,要把邋遢道士给生生扯摔在地上。 “放他走。” 宝玉轻轻说了一句。 很轻,很淡,几乎没可能传出屋外的声音而已。 但是汹涌的几股妖气略微停顿,随后收敛而下,再也没半点声息。 目送剑光离开,宝玉把明黄色纸张塞进袖口,向着屋外走去。 临出房门,宝玉顿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灿烂温和的笑容。 “嫂嫂,我刚才说的不许再放利钱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凤辣子特别乖巧,再也没有半点‘辣’的味道。 看着宝玉走出院门,凤辣子打了个哆嗦,让俏平儿赶紧给她倒茶。 俏平儿是个机灵的,立马倒了安神茶,递给王熙凤压惊。 王熙凤一边大口把有安神作用的茶水吞下肚子,一边后怕的道:“你们做的对,做的很对。以后记得,千万要记得对宝哥儿恭敬,全都要听他的。” 两个小丫鬟疑惑道:“这,奶奶,还没到这种地步吧?” “怎么没有!” 凤辣子的手掌打着哆嗦,茶盏的盖子在杯口上嗑得咔咔作响。 “府里的妖将都听他的了,是听他的,现在宝哥儿不是顽童,而是玉字辈的主子,真正的主子!” … 什么叫真正的主子? 放在没脸皮金文翔的心里,宝玉这样的,就已经是真正的主子。 能够光耀门楣,能够自身夺得子爵爵位,让当朝陛下都另眼相看的人物,要是不承认是自己的主子,除非脑袋抽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从宝二爷名声盛了以来,敢叫他没脸皮诨号的是越来越少了。 就好像现在,隔壁侯爵府的孙二迎面撞见,都弯腰叫他声狐爷爷。 金文翔大咧咧的打了个大喏,让孙二带着一应跟随自顾自的去,自己却绕了个弯儿,去了西城的一处宅邸。 宅邸不大,就是个百姓人家,看那斑驳的门头上半残的对联,往些日子应该还算风光,可是近来,就是安分得很。 金文翔啐口唾沫,满脸横肉习惯性的摆了出来,要上去踹门。 脚抬起来了,又轻轻放下,脸上也扯起僵硬的笑,把斑驳木门轻轻的拍了拍。 “谁啊?” 里面传来声音,房门被扯开一条缝。 刚露出一只死鱼眼,立马惊叫了起来。 “没脸皮!你来我家做什么?走开!快走开!” 颤抖的声音中大门要关,金文翔把门扇挡住,脸上的笑差点被一声‘没脸皮’弄成恶行恶相,又强行挤出点笑容出来。 “王善保家的,你该感激你家当家,要不是王善保对宝二爷尽心尽力,今个我金文翔领的,可就不是宝二爷的令了。” “那是谁的?” “你傻啊……” 金文翔丢下一个小包裹,转身就走。 边走,边回头挤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出来。 “王善保行啊他,得了宝二爷的喜欢,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来。要不是王善保那家伙对宝二爷尽心尽力,到了今天,怕是得江流江管事让我过来,反而要取走你的破烂脑袋呢。” 王善保家的连连打着哆嗦,哭喊着当家的有眼,老天爷保佑,颤巍巍的把包裹打开。 一片银光,让得只有王善保在外当差,早就没了收入的老太婆哭声更大。 “宝二爷大气啊,” “宝二爷,老身当初瞎了眼睛,要为了邢夫人对付您,老身该死呐……” “宝二爷…….” 哭声传了老远,惹得拐过小巷尽头的金文翔停了一下,身边就突然出现一个俊逸的身影。 黑色短衫锦褂,腰上的系带特别细,还扭成了麻花状,不是江流又会是谁? 江流听着王善保家婆娘的哭喊声,笑道:“还行,知道悔改就好。” “悔改算什么?还是杀掉了事!”金文翔恶声道。 江流瞧了金文翔满脸的横肉一眼,嗤笑道:“要不怎么说王善保傻人有傻福呢?当初四姑娘要杀他,宝二爷看他们夫妇情深饶了一次,王善保这个傻乎乎的,还真跟了当初好像没出息的宝二爷。 这一跟,跟的可真对。” “江管事的嫉妒?不怕贾政老爷敲碎您的大牙?” “老子现在就敲碎你的大牙,该死的没脸皮,信不信本管事把你调去陪王善保守着太爷玎珰?” “说话算话!” 金文翔的大眼珠子一下子瞪出来。 守着玎珰,枯燥些。 但是……好差事呐! 等玎珰太爷醒了,不就顺势跟了宝二爷? 想到这里,金文翔满脸期待的看过去。 江流白他一眼,怪笑两声,大摇大摆的去了。 … 半路遇见没脸皮金文翔,宝玉就顺嘴吩咐了他去做事,随后回到碧纱橱,和黛玉调笑了一番。 等贾芸和红儿回来,袭人就进屋回禀,说两人在外面候着呢。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成全好事 宝玉送了黛玉进去青色纱帐,就要召见两人。 可是这时候,一道寒光,突然从宝玉的眉间激射而出。 宝玉一把抄过君子剑,对袭人略微摆手,示意袭人出去让两人略微等候。 后面晴雯和麝月端了红枣莲子羹来,本想让宝玉喝点羹汤,看见这种情况,不由苦了小脸儿。 把青瓷小碗放在桌上,晴雯带着麝月,随同袭人一起出去。 宝玉则是瞧了瞧青色的纱帐,让君子剑安稳些,不要发出剑鸣,在自己的月照门洞架子床上轻轻坐下。 几乎是坐下的同时,他的眼眸,就飞快的闪过一行行的文字。 没了君子剑的压制,举人级别的文火就要熔炼文山。 宝玉还有三丈文山没有熔炼,他已经把这三丈文山内的经意理解完毕,却把三丈的高度刻意保留,自然是有所考量。 只是没想到—— 君子剑和书生意气剑魂,竟然在这个时候,恰恰把《吟剑诗》以及《侠客行》的力量消化掉了。 宝玉执剑观看,只见君子剑的剑身之上,书生意气剑魂的锐气不断闪烁,似乎两者融合了一大部分,却还有剩余的三分之一,没有融合完毕。 而且此时,剑魂不断传来迫切的,让他加持诗词的意念。 【第三首篇章太过宏远,以我现在的才气怕是书写不出。】 宝玉知道剑魂能够感应,就在在心里想道: 【这不是一件可以短期内做到的事情,就算我通过了举人大考,一时半会也写不出来。】 叮! 脑海里一声剑鸣脆响,震得文山乱颤,大地轰鸣。 宝玉的脑袋也晕了一会,忍不住苦笑起来。 君子剑也就罢了,这剑鸣分明是书生意气剑魂发出来的。 而且对于剑魂的不满,他还说不出话。 因为‘吃撑了’,剑体剑魂给了他第三次加持的机会,但总在半瓶子那里晃荡着,宝玉用屁股想了,也知道剑魂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剑魂是被君子剑吞噬掉,这不一口吃完也就罢了,还吞一半外面再叼着一半,不是个道理! 宝玉想了想,跟剑魂打着商量: 【不然我找首差不多的凑合?跟《侠客行》差不多的可以吗?】 叮! 又是一声剑鸣,文山震得更狠,宝玉的脑袋好像被大锤夯了好几次,视线里面都冒起了金星。 宝玉火气起来,怒想道:【差不多的你不要,更好的我现在才气不足写不出来,反正你来选,我不管了!】 他一发火,君子剑就带着剑魂唰的一下射进了他的脑海,在文山上方晃悠着,又把蓝色文火压制了下去。 宝玉内观文山,刚在文山上方显化身形,就看见君子剑拖着半截剑魂晃荡,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磨蹭。 “还是想要好的?” 宝玉笑了起来,肯定道:“放心吧,这第三首,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闻言,剑体剑魂晃悠悠的飘上高空,逐渐合并在一起,却有虚影不断闪烁。 保持这种半融合的状态,剑魂确实非常辛苦。 可就算如此,剑魂仍然释放一种威压,把蓝色的文火死死压住,不让其熔炼宝玉刻意留下的三丈文山。 宝玉又安慰了剑魂几句,从文山中脱离出来。 青色纱帐内一片寂静,只有轻柔乃至虚弱的呼吸声,好像黛玉乏了,已经睡着。 宝玉掀开纱帐看了次,让鹦哥儿好生伺候,自己也就出去。 【距离举人大考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内,可是要把准备做足。】 宝玉阖上眼睛,让身体空灵,直到一只胳膊里面好像没了灵魂,能感觉到,却好像‘鬼压床’一般不能控制,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视线盯向‘鬼压床’的胳膊,宝玉猛然一个用力,就恢复了自己胳膊的控制权,经脉也发出细小的咯噔声。 “凝练文胆要把灵魂压进文胆,却不能失去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真个难办呢。可是,不成为首甲举人,我又怎么保持冲天之势?” 想起自己的琴艺,宝玉磨磨牙,推开房门出去。 外面有两人垂手候着,一个是贾芸,另一个也挺熟悉,只是没仔细看过。 是红儿,丹凤眼,琼鼻小嘴,模样倒也标志,但是跟袭人比起来就差了好多,更别提跟晴雯、黛玉相比较了。 不过红儿看起来特别机灵,脑瓜好用。 宝玉见贾芸低垂眉眼,偶尔之间,却忍不住把担心的眼神往一边瞥去,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宝二爷金安!” 听见宝玉的笑声,贾芸和红儿连忙跪在地上。 红儿也就罢了,小丫鬟跪主子那是正常,贾芸是支脉的弟兄,跟着跪,那就有点道道了。 宝玉扯了贾芸起来,顺手把红儿也扶起来,笑道:“你小子用不着跟着红儿,要是心疼,爷给她去了奴籍,许你当了婆娘就是。” 红儿俏脸一红,膝盖又软趴趴的跪下了,贾芸却是连说不敢,笑容能苦出水来。 “怎么?不喜欢?” 宝玉觉得自己看得不差。 贾芸连忙摇头,苦涩道:“怎么会不喜欢?红儿聪明伶俐,是个好姑娘,就是贾芸办差了差事,当不得宝二爷您的赏。” 红儿也跪地抽涕,哭道:“奴婢也没办好,让爷失望。” 宝玉指了指红儿,让袭人扯人起来,这边接过晴雯从屋里拿出来的红枣莲子羹喝了两口。 “可是我听凤辣子说,你们办得挺好。” 两人连忙摇头道:“利润低了。以前每月好了有近两千两的利,现在西城的利润很低,东城是爷您的铺子好,但也只剩下三五百两的利润,我们负了爷的托付。” “是谁抢生意?” “中都城豪商沈千。” “后台是谁?” “吏部侍郎黎雨航,还有金陵城知州贾雨村。” “哦,贾雨村啊,好久没见他了,怪想他的。” 宝玉古怪的笑了起来,手指点动袖口里的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贾芸和红儿对视了一眼,就见贾芸往前走了两步,掏出一大摞的银票出来。 宝玉打眼看了,见里面有千两的大票,也有散碎的几两银子的小票,各地钱庄的银号都有,很是杂乱。 贾芸把银票呈上来,躬身道:“这里有咱们洗漱之物一年零四个月的利润,共计七千三百六十八两银子,还有...... 刚刚遇见了赵贵宁赵秀才,他说您这里女眷太多,不方便自己前来,让我转交给您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 宝玉接过银票翻了翻,也就明白过来。 里面除了有中都城的银号外,还有金陵城所属各城的银号,显然是秀才们凑的。 “这帮小子……” 宝玉笑了一句,摇了摇头。 只是来的路上,随口说了句在中都城要花银子,秀才们就凑了银子过来。 这一万三千五百两,怕是翟明生出了不少。 翟明生的家里是金陵富商,肯定多出了些,剩下的秀才虽然不是出身贫寒,但也不是大富之家,能凑出来一万多两银子,身家都要掏个干净。 宝玉把秀才们出的银票收好,剩下的递给贾芸,顺手递过去的,还有一叠造竹纸。 “你和红儿一人一千两,就当爷给红儿的嫁妆,剩下的,嗯,知道爷的月照门洞架子床是哪个老木匠打造的吗?” 贾芸和红儿一起点头,表示知道。 “很好,” 宝玉指给他们看造竹纸,笑道:“那个老木匠的暗榫之法手艺不错,雇了老木匠和他的徒子徒孙,把这些个生意做起来。” 贾芸和红儿连忙打开造竹纸看,越看,脸色就越发兴奋红润。 “爷,这是?好东西呐!” 当然是好东西! 宝玉把摇椅、吊篮、沙发以及高山流水类的整套茶具画了出来,在这大周,就是独门一份的生意。 等贾芸和红儿看清楚了,宝玉就笑着指点道:“先做出来一些,这是新鲜物,大赚的利就在头汤上,就好像牙刷牙膏,比这个难弄多了,不也有假冒的出来?” “我等明白!” 贾芸和红儿使劲点头。 稍后,犹犹豫豫的问道:“那先前的生意?” “本钱的价格出售。” 宝玉喝了口红枣莲子羹,甜得笑眯眯的,轻声道:“他们敢跟着卖,咱们就敢不要利用本钱的价格卖,爷这里有大把的生意可以慢慢赚,倒是他们,呵呵,他们能赔多少?” “爷!” 这次不只是贾芸和红儿,连着袭人、晴雯、麝月一起惊叫起来。 本价出售? 这不是也没了利润? 都说亏本的事情有人做,这亏本的买卖没人做,自家的爷怎么要做亏本的买卖? “不急,银子够用就好,多了会让人眼红。你们放心,爷这里,可是有大把的生意。” 宝玉让贾芸按吩咐去做,向着屋里去了。 没多久,袭人、晴雯和麝月也跟着进房。 袭人是个贤惠的,麝月跟着学,都不说话,倒是晴雯,大眼睛眼瞅着就要变形。 宝玉早摸清了晴雯的性子,从袖口掏出北天军的银票,连着秀才们凑的,一起放在桌上。 好几万两,就好像二十一世纪的几千万红彤彤的钞票砸出来,看见就让人脑袋发晕。 晴雯顾不得跟宝玉吵,财迷似的跑去点算起来。 “一万,” “两万,” “三万,” “四万…….” “天啊!” 晴雯捂着小嘴惊呼道:“一共是四万八千多两银子,爷,您是真会赚钱!” “那是,多着呢。” 宝玉把红枣莲子羹喝干净,舔舔嘴唇,甜得很。 事到如今,他不担心缺银子的,不说别的,单是有两种物什,就能让他富可敌国,也能让他站上风口浪尖。 就像是煤烟香墨那等惊人的东西,也不过是他丢出去的,一个让他起步的香饵罢了。 想了想,宝玉对袭人道:“爷要准备举人大考,贾芸和红儿的事情就交给你操办了,拿点银子,办红火些,也算添个喜气。” 袭人笑嘻嘻的拿了合用的数目,就见晴雯竖起眼睛,嗔道:“爷,就您眼尖,要给有情人点了鸳鸯谱!” “这可是好事。” “对啊,好事,袭人姐,你还不把东西拿出来,让爷看看自己的好事!” 晴雯竖着眼睛别过去脸,耳根一片通红。 袭人、麝月的脸也红了,青纱帐里的黛玉也拨开帘帐,朦胧胧的眼神,娇怯的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我的好事? 宝玉吞了口唾沫, 看见袭人从袖口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 PS:本价出售宝玉只是不赚,别人就要赔钱,为什么呢?猜猜看,答案很简单。 另外该给的教训肯定要给,人家宝哥儿准备举人大考,看官别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父以子荣 宝玉把帖子接过来,见上面描红添金的,分了好些个栏目。 其中最上边的一个是正妻位,紧跟两个斜下面的是平妻,更往下那就多了,没什么名目,是给他的填房。 所谓填房,通房丫鬟是肯定有的,他的大丫鬟、正妻平妻的贴身丫鬟也可以往里面填,随他心意就好。 袭人红着脸儿,扭捏道:“这是老祖宗递来的册子,让您往里面填。老祖宗说知道您的事情多,先定下,以后有机会了,要给您好生操办几次。” 好生操办?还几次? 宝玉哭笑不得。 结婚这种事情,他从没想过。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也整天忙着应酬、工作,一心盘算事业不成何以家为?小腹里的那团火气上来了,就……. 总之他没想过这种事,更没想到身子骨儿才十三岁多点,就一下子定了这么多。 黛玉、袭人、晴雯、麝月的妙目都在他的脸上流转,就差塞过来杆笔毫,让他赶紧去写了。 连着鹦哥儿都跑来凑趣,巴巴的托着粉润的腮帮儿往这看。 众怒难为啊,宝玉觉得要是自己退缩了,美娇娘们怕是要变成母老虎。 他拿起一杆普通的笔毫,仔细看给他定亲的帖子。 笔毫落下就是暂定了名分,上面添上的名字,在府里就会有着该有的待遇,宝玉的笔锋在正妻的栏目上晃悠了几次,突然往下看去。 只见两个平妻的位置,一个是空着的,另一个却用火漆封着,好像不让下笔。 【这个平妻应该是用来联姻的……】 想到这个,宝玉有点兴趣索然,干脆歇了笔毫。 “你们就知道为难爷,” 宝玉笑了笑,把帖子塞还给袭人。 “自己看着填,里外出不了这屋,爷要出去透透气。” 不等姑娘们反应过来,宝玉正气加身,嗖的一下蹿出了房门。 “爷!” “您跑什么?” “宝哥哥你还是这般惫懒……” 身后传来惊讶的娇呼声,宝玉更不敢停,几步蹿出了院子。 屋舍里,袭人和晴雯笑了笑,一起过去,把帖子塞给了黛玉。 “林姑娘,还是您来填。” “对啊,是您填的,爷都不会说什么呢。” 林黛玉俏脸通红,接过帖子,那嫩生生的红晕中,突然多了一点苍白。 鹦哥儿见黛玉的脸色不对,连忙搀扶,关心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林黛玉笑了笑,笑容中怎么看都有点难受,但是很快的,也就释然了。 她在帖子上略微一拂,本来空荡的那个正妻栏突然隐约浮现了三个小字,字体很是娟秀。 “薛宝钗!” 鹦哥儿惊呼了起来,引得袭人晴雯等都过来观看,看过了,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三个字上面用一层纸浆糊住了,手法巧妙,宝玉都没看出来。 但是林黛玉是红袖仙子,这世上的所有文字,有哪个能瞒得住她? 鹦哥儿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姑娘,劝道:“虽然是薛宝钗先写了,但正妻的位置也还留着呢,姑娘不用在意。” 林黛玉点了点头,笑道:“宝哥哥又不是平常人家的,我才不在乎这些。” 说着,把名字挨边填好了,又让‘薛宝钗’的名字隐没了去。 袭人等都羞红了脸,等黛玉把帖子递来,看了看,疑惑道:“林姑娘,您怎么没有把自己写上啊?” 啐~~ 黛玉连忙扯闭了青色纱帐。 几个俏婢儿打闹间笑了一阵,拿起笔墨把林黛玉的名字写上了,就让袭人给老祖宗送去。 碧纱橱就在贾母的小院,往北一走就是五间上房,其中有贾母的暖阁。 可是刚拐过屋角,袭人就被人拦住,看见来人,惹得袭人红透了脸颊。 宝玉伸出手,讨要帖子。 “爷,您真是……” 袭人是个贤惠的,这时候也不想给看。 可她拗不过宝玉,还是给了,宝玉打开一看,笑了笑,就还给袭人,让袭人送过去给老祖宗。 眼看袭人挑着纹绘‘宝’字的灯笼离开,宝玉回到院子,心里复杂得很。 甚至还有点,好像害怕进屋的感觉。 摇摇头,宝玉脱掉黑狐大氅,抓起院子里以前王善保熬炼气力的石墩。 一个, 两个, 三个……. 一千斤重的大石墩,连续五个叠放在一起,也没让宝玉活动开身子骨,更甭提让他宣泄下近女情怯的情绪了。 【加持正气后,我现在的力气得有八千多斤,足可以越阶杀敌,不过对于三胆及以上的举人、老妖,怕是对付不来。】 宝玉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是想了一阵,只觉得心思杂乱,干脆散掉了正气加持。 他这次只用一个石墩,三两下,浑身就冒起热汗。 “舒坦!” 宝玉长笑了一声,勉强又提了几次,拿起旁边递来的香帕擦拭脖颈。 擦拭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第二下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香帕通体紫色,有曼陀罗的清香,不是自己屋里的东西! 转过身,抬眼瞧了一下雪白色纱衣点缀紫萝的清冷女子,宝玉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以前上课打瞌睡,被老师砸了一脑袋粉笔的感觉。 一个字,就是‘懵’! 白南烟眯着棱型曼妙又特别冷的双眼,眼神刀子似的要割宝玉。 “好啊,鸳鸯帖都出来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可真不少。” “咳咳,” 宝玉的喉咙里咯咯作响,说不出话。 只听白南烟丢给他一声冷哼,摇曳如同雪白的莲静静远去,而宝玉此时,身体麻木,眼耳口鼻外加手脚都不听使唤。 “晕,我心虚个什么劲?” 等白南烟走远,宝玉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小声的骂自己。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话——身体比嘴巴诚实。 难不成他贾宝玉,还真是特别心虚? 这不可能! “肯定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跟感情什么的,不沾边。” 宝玉小声的嘀咕道。 夜深,总归要回去的,宝玉度过了一个很奇怪的、没人搭理的夜晚,而在别个地方,也是彻夜难眠。 老祖宗刚拿到帖子,就让金鸳鸯喊来了王夫人,两人对视苦笑,拿着帖子发愣。 原因很简单,就是这帖子之上,原来用火漆封着的地方被人撕开,上面写了三个线条娟秀,却都斜斜上挑很是充满锐气的大字。 “这,本该是留着给宝哥儿联姻……” 王夫人只说了一句,就一直摇头。 贾母却把帖子一合,躺在斜弧状的卧榻上,让金鸳鸯给自己捏着额头。 “罢了,既然是那冤家选的,也就随他,咱们以后看看再说。” 丢出一句话,老祖宗觉得特别头疼,让金鸳鸯加点儿力气。 王夫人想说些什么,她觉得那个名字对贾府的意义实在复杂太多,但是看老祖宗疲乏,也就告退出去。 刚出暖阁,王夫人就看见金钏儿在门口俏生生的候着,忍不住笑了一阵,牵扯伤势,又咳嗽了一阵。 “奶奶,” 金钏儿赶紧上前,用大氅给王夫人裹了。 “没事,你啊,是宝玉送我这儿寄下来的,早晚要还回去,用不着担心。” 王夫人安慰了金钏儿一句,让金钏儿破涕为笑,随后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那冤家弄出的火炕真好,屋里实在暖和,就是这外面的夜风,还是寒冷了些。” 叹了一句,王夫人满是笑意,让金钏儿扶着回了自己的小院。 而在差不多的时候,贾政站在梦坡斋的外面,恭送一道身影逐渐淡去。 贾代儒从阴影里走出来,双手插进袖口,叹道:“老爷,都这般天了,夜风还是冷得很,您还是进屋去吧。” 贾政哼了一声,道:“贾老先生,你说话总是乱打机锋,老爷听得懂。你是说咱们外边个,那是暗流汹涌。” “可不是,不然的话,那位怎么大半夜的跑来跟您说些废话?以那一位的身份,平日里咱们连边都挨不上呢。” “是啊,挨不上。三朝元老,三朝的天子近人,有这手段,有这本事,也就贾演老祖能跟他亲近。” 贾政感叹一阵,却是笑了起来。 “不过他说的可不是废话,喝口淡茶,聊聊家常,这是要跟咱们热乎一次,找回来当初和老祖的关系呢。” “哦,是看宝二爷的面子。” 闻言,贾政的脸面立马掉了下来,拉着脸怒道:“你这老倌儿,怎么不说是老爷我的辛苦经营?” “老爷,您就别硬倔着了,布下一招贾雨村的暗棋,结果人家暧昧不清,现在还不知道是哪边的人,如今您在府里做的决定,哪样不是被宝二爷牵着鼻子走?” “那也是老爷英明,觉得这样走是对。” 贾政哼哼两声,背负双手,回了梦坡斋。 贾代儒也跟着进去,但是想起那一位,忍不住哆嗦了两下,骂了句: “这该死的天气。” … 一弯残月从西边升起,已然过了正中,险些要从东边落下。 而在东方的天边,朝阳的红辉已经映射了出来。 蒙着一层模糊的寒气,从梦坡斋出去的那道身影拐进宝玉的小院,停了一阵,直奔三间兽头大门。 可是到了门前,却是往东边一拐,进入南院马棚。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生真气 自从宝玉回来,焦大的生活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是起床、喝酒、睡觉,现在是被伺候着起床,撵走人自己喝酒,最后躺在精致的香木大床上,搂着缎被睡觉。 江流凑了宝玉的趣,还给焦大找了个服侍的婆娘,可惜连着婆娘带着江流自己,都让焦大乱棍打了出去…… 今天跟以前一样,焦大三更起床,焖着小酒儿挨边喂马。 他的酒量很大,差不多要挨着傍晚,才会醉醺醺的倒下。 可是从一间马厩走出来,焦大突然看见在马厩的门口,一个穿着短衫劲褂的人在等他。 “师兄,你退步好多,我等了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发现。” 堂堂的三朝元老,三朝的天子近人,甄公公走在哪里都是威风八面,哪怕再低调,也没人敢对他大声说话,可是这时候,甄公公却穿了一身粗布短打,亲手给荣国公府的一个马夫倒酒。 倒完了,自己先干一碗,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好烈的酒!贾府私自酿造烈酒?咦,不是用才气妖气硬生生提炼的?” 甄公公从背后掏出一个大酒葫芦,放在江流给焦大新换的上等方桌上,笑道:“也罢,宝哥儿那颗脑袋瓜,别说陛下想剥开看看,连我也想剥开看看了。” “那我就先把你烧成零碎喽。” 焦大笑了一声,抓起大酒葫芦闷了一口,啐口唾沫,全部喷了出来。 “宫里的御酒,好是好,就是用妖气提炼烈的,不纯。” 甄公公在旁边陪着笑,脸色有点苦。 他知道焦大需要烈酒,这已经是专门培养了个妖气纯粹的火鸦妖将给弄的了,可是用了妖气,就没法跟贾宝玉的烈酒相比较。 一个是妖气沁入酒液,一个是单纯的烈酒。 他的酒对焦大来讲,就好像老山参汤羹里面混了白萝卜,一边补气,一边还要泄气。 “师兄,您的伤势?” “不用提,总之还能活着。” 焦大这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酒鬼,眉眼整容,视线宛如冷电。 只是触碰到焦大的眼神,甄公公就低下脑袋,像是个受长辈教训的孩子。 焦大扯了扯甄公公身上的粗布短打,笑道:“几百年了,你还记得咱们跟师傅时候的样子,闹腾什么?你呀,是个听话的,就是没囊气做了内监官。” “师兄莫要笑我!” 甄公公叫了起来,道:“咱们修炼长生真气,别看活得久,可动不动就是欲1火1焚身,我又没你的天赋高,要是不去了那话儿,几百年前就烧死了。” 闻言,焦大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没我的天赋高?现在你阳极阴生,到底是什么实力,我可都看不透了。” “那是师兄早年受伤的缘故,” 甄公公的七窍冒出森寒冷气,怨毒道:“当年的那一下,可是把师兄的真气打散,现在还得靠烈酒烧起一把心火才能活命……. 混账,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杂家,杂家得让他明白过来,咱们长生一脉这种下九流的武者去了是非根,到底得有多个厉害!” 看着甄公公恶形恶状,焦大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们师兄弟两人,本来都是跟着演大爷的,自从自己受了伤,师弟就去了是非根,去给太祖当了内监官。 别人以为甄静安是受不了长生真气的苦处,可他这个当师兄的,难道还不明白静安的念想? 几百年了,太祖故去,演大爷和源二爷也战死十万大山,留下他们师兄弟二人本该享福就是。 可是这几百年来,甄静安一直在追查当初的事情。 摇了摇头,焦大问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今个来做什么?别说贾政那个糊涂的,就算宝哥儿这时候,也没能耐看在你的眼里吧?” “这你可就说错了,小瞧了宝哥儿。” 甄公公又给焦大倒酒,这次用的是焦大的酒壶,那个大酒葫芦,早被他冻成一团冰坨敲碎。 “陛下想把宝哥儿留给得承大宝的皇子,宝哥儿只要不死,早晚都能起来。我今天是想凑个亲近,算是弥补下裂痕。” “什么裂痕?” “有个姓赵的内监官,我以前要用他,传了个话出去,说他的姐姐那个宫女,是跟我对食的姘头。” 甄公公很随意的笑了笑,道:“北天军的局势你也知道,得派个没用的东西当摆设,没想到这家伙把事情当真变得‘厉害’了,想着靠向大皇子,要抢宝哥儿的功劳,还要逼宝哥儿下跪。” “既然是个花瓶样的东西,那他活不成吧?” “荆水寒已经帮我处理掉了。” “可要是个有用的呢。” 还是很随意的谈话,但是听到这里,甄公公抓着酒盏的手停顿下来。 僵硬了一阵,甄公公狞声道:“师兄,别怪我只求利益,我必须一直做天子近臣,最起码在找到那个杀了师父又打伤你的人之前,我要权倾朝野。 所有人都是棋子,都要归我所用,不管是法道八大家还是只想仁德治世的王道儒家,又或者中立的儒家、妖族,还是崭露头角的宝哥儿,所有人!” “可是宝哥儿……” 甄公公抬手打断焦大的解释,冷声道:“宝哥儿只是得了陛下的看好,我愿意跟他亲近,但他还没到有资格跟我合作的地步。 师兄,对你我才说真话,要是对别人,我肯定说好后生,杂家看好,要帮他,但是对你,我必须说真话—— 宝哥儿现在还太弱,或许会鹏程万里,达到我们想象不到的程度,但是他现在,只是个等着举人大考的秀才。 好了,咱们喝酒,你知道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拉他一把,就好像举人大考,我叮嘱过铁琴进士,让他放贾宝玉一马。” “你想让宝哥儿作弊!”焦大忍不住惊呼出声。 “就是作弊。” 甄公公轻笑道:“以宝哥儿的琴艺,能勉强通过就是老天开眼,我叮嘱了铁琴进士,让他给贾宝玉琴艺首甲,别的考校,宝哥儿都没有问题。” “可是,宝哥儿的文名……” “文名比不上性命重要。” 甄公公眯着眼睛,冷酷的寒光仿佛反爪可以捏碎天地的猛兽。 “宝哥儿现在风头太盛,秀才封官、天子门生、煤烟香墨、免死金牌……他和陛下的想法都一样,是让自己保持冲天之势,势如破竹! 可是,如果他有半点颓弱的势头,天下芸芸学子,哪个不想踩个值钱的脑袋一飞冲天?只要他弱了,那些想踩他的,就会比河里的鱼虾还多。 师兄,你现在只是个马夫,可我,已经担任了三朝的天子近人。 我看到的,比你通透……” … 第二天一早,宝玉给贾母、王夫人,还有贾政请了安,就去了三层仪门那边。 仪门旁是荣国公府上待客的厢房,百多个秀才住得满满的,索性房间够多,还没到需要拼床的程度。 文人也需要一个好身体,有人靠着窗户读书,也有不少秀才在院子里打熬身体。 赵贵宁正掂量一个石锁,看见宝玉来了,连忙迎上前,笑嘻嘻的道:“宝二爷金安。” 一群秀才也围上来。 “宝二爷,听说贾母老祖宗把红贴放出来了,您可别折腾坏了身子骨啊。” “悠着,一定要悠着,咱们马上要参加举人大考,您可还得是首甲举人,我们抢夺三甲里的后两名就好。” 被他们围着调笑,宝玉折了跟柳条抽人,笑骂道:“什么首甲,举人大考里只有三甲举人,没个首甲的说法。” “规定是没有,可大家的心里有呐,您要不得首甲,咱们脸面上不好看。” 众人说是调笑,其实也是担心,毕竟宝玉的琴艺,实在是污染了不少次他们的耳朵。 宝玉把人撵出去找人,把秀才们都集合齐了,一起去南院马棚。 百多匹存下的骏马拉出来,也没看见焦大,宝玉反而心里欢喜,觉得焦大不该总窝在马棚,多少出去透透气。 他去了焦大的小屋,放下一千两银子,随后喊着秀才们,轰隆隆的出了贾府。 走的三间兽头大门,这时候他就算想走角门,都能把府上的门子吓死…… 一路疾奔,径直奔往西城的方向。 赵贵宁在旁边问道:“宝二爷,咱们这是到哪里去?” “去花银子,我说过,到了中都城,那可是要大把的花银子呢。” 闻言,赵贵宁点了点头,心里没当回事。 可是奔过东西两城的甬道,宝玉就掣停马匹,赵贵宁和秀才们跟着停下,四处看了几眼,都忍不住楞了下来。 周围没什么特别,只有一处显眼的建筑,四层小楼,大木搭建,以木榫做了暗连,覆刷一层淡香桐木漆胶,看起来没有缝隙连接,好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 门帘上挂着一张三丈大匾,上书‘文房四宝’。 秀才们都是敏捷的,看见小楼上的匾额,顿时明白了过来。 “宝二爷,这……用不着。” 赵贵宁连忙劝说。 宝玉招呼秀才们进去,对赵贵宁笑道:“没事,银子嘛,就是拿来花的,马上要参加举人大考,大考之后还要做官,文房四宝可不能差。” 宝玉知道秀才们用的大多只是普通的千两笔毫,十扣纸的存量也不多,别的也就罢了,这些最影响纸上谈兵的威力。 别看举人可以出口成章,但要是举人使用纸上谈兵,威力可比出口成章的强悍太多。 想及此处,宝玉见秀才们畏缩不前,干脆发了狠,一个个的给丢了进去。 “您别介,我们进去!” 秀才们依次进入,匾额闪过雪白炽光,与秀才们文山的才气应和,好像穿过一个脆弱的气泡。 只听啵啵啵的一阵响声,秀才们全都进了小楼。 宝玉也跟着进去,刚刚踏进第一层,就见一个蓝袍举人,急匆匆的从后堂迎面而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财神宝玉 生意有好坏,自然也有高低。 在大周从商者鄙,但是有一种商人,那是完全不忍受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鄙夷眼光,就是与笔墨纸砚,以及书籍相关的从商者。 大彻悟就是这么一种商人,其数十年从大周四军里进货笔墨纸砚,接着折算本钱,按照原价在中都城售卖。 人家想要的不是利润,店铺里也没有伙计,想买的人进了阁子,放下银子拿走货物就是。 当然,如果有白拿的,都得摸摸自己的脖子,是不是比大周刑部的铡刀要硬…… 宝玉看见蓝袍举人奔着自己过来,心里有点疑惑,而那个蓝袍巨人对着宝玉,脸上的笑容都快挤出水来了。 “宝哥儿,您可算是来了。” 吴念空身为六胆举人,看见宝玉就急匆匆的过来,宽大的袍袖甩成了风轮。 他走过秀才们的身边,在宝玉的身边停住,那满脸的喜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宝玉拱手道:“敢问前辈,找晚辈有何要事?” “给您省银子来了。” 吴念空长得一般,丢在人群中都找不出来,但是看他眉眼灵动,是个机灵人儿。 他先介绍过自己,又凑趣闲聊了阵,指着四周道:“四军给恩师传了话,说您的煤烟香墨让四军的文人都能好好练字,其中的利润……呵呵,总之军费方面也节省不少。 四军派人跟恩师说了,以后您要买的文房四宝,那是一律九成,当然,四军给我们四宝阁算的价钱也是九成。恩师知道您要回来,就让我在阁子里守着,真个闷死我了,您现在来了,我可就轻快。” 宝玉谢过了,笑道:“这般小事,派人去府里说一声也就罢了,何必让前辈守着?” “不守不成,不成呢,” 吴念空连连摆手,看了看宝玉周围的秀才,没说什么,但是看见阁子里还有别的文人转悠,就压低了声音。 “宝二爷,我家恩师虽然是王道儒家,但只想造福于民,做个好官就是。您要沾染的风波他不想沾染,自然是少牵扯为好。 不过恩师说了,王道儒家和妖族是一损俱损,如果有什么需要,他还是会出手。” 宝玉再次谢过,就见吴念空匆匆离去。 看着吴念空消失在门口的白光中,宝玉笑了笑,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王道儒家就是这样,只想做个好官,勤政爱民,却忘了枪杆子里出政权。要不是自己风头日盛,怕是王道儒家的人,还都在边边角角窝着,念着之乎者也…… 【咦,现在好像没有这个说法。】 宝玉见秀才们都看着他,挥挥手,笑叱道:“都看着我做什么?去挑,去选,把自己原先的笔毫放进纳收柜,能换多少银子,价格上再加三千两;砚台也是,看着选;灵脂墨和十扣纸,都算着自己的能耐拿。” 面对周围琳琅满目的笔墨纸砚,秀才们早就看花了眼,他一发话,立马奔着纳收柜去了。 所谓纳收柜,是阁子里独有的东西,秀才们把自己的老物什放进去,按照折旧等会显示应有的价钱,还会吐出个条子。 而这个条子上的银两数量,在阁子里就能按照银票使用。 宝玉把身上的银票全给了赵贵宁,让赵贵宁当个算盘,挨边计算,等算完了,就过来跟他汇报。 “爷,还剩九万三千两银子。” “嗯?” 宝玉皱起眉头,抄着马鞭,把那些个给他省银子的抽去再选。 直到银票花费完毕,这才了事。 “宝二爷,看看我这三千五百两银子的生花妙笔,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好的笔毫!” “您再看看我的,银狼毫,价值三千八百两银子呢,好东西!” “你们都是渣渣,我把砚台也甩进去了,这可是五千两银子的笔毫翠悬乌,可以滴墨成云,用出纸上谈兵的时候,敌人像是被乌云压顶!” 秀才们乐得牙花子外露,怎么都合不拢嘴。 宝玉拿着马鞭子挨边敲过去,哼哼道:“算什么?都只是好一点的千两笔毫而已,最多写个十城的篇章,还不能是太好的,值什么?” 宝玉刚从二楼下来,觉得秀才们手里的,最多也只是二楼垫底的货色,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上面,只看见了天花板。 【真想上三楼看看呐,可惜银子不够,文位也不够……】 宝玉很不满意,招呼着秀才们往外走。 只听啵啵啵的一连串响声,很快,阁子里就显得空荡起来。 剩下的几个文人,有一个举人,三五个秀才,傻乎乎的看空了大半的四宝阁。 “刚才,是贾宝玉吧?” “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多的顶尖秀才拥蹙?” “我不是说这个,难道我还不认得他?” 说话的举人大眼珠子瞪过去,把旁边的秀才吓得缩脖子,自己就是满脸唏嘘。 “这一花就是好几十万两银子,这哪里是贾宝玉啊,这他么的是财神爷!” 蓝袍举人拿出自己的文房四宝看了看,千两的普通银丝豪,千两的普通铁石砚台,三两张五十两银子的十扣纸,还有两块八十两银子的灵脂墨…… “丢人,丢人呐!” 这个举人差点哭出声来,叹道:“我堂堂三胆举人,竟然还没个秀才用的东西好…… 这他么的,竟然还是一百多个秀才!” 闻言,那几个秀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的,都把袖口给攥紧了。 … 出了四宝阁,秀才们簇拥宝玉上马,往东城踱马回去。 秀才们都谈笑彦彦,兴奋的情绪压制不下,倒是几个领头的,逐渐靠拢了宝玉。 赵贵宁和百里鸣一左一右夹着宝玉,翟明生也过来凑趣,不敢平着骑,跟在宝玉的马匹身后。 “有事?” 宝玉笑问了一句。 赵贵宁和百里鸣对视了一眼,就听百里鸣说道:“宝二爷,钱财的事情我没资格说话,还是让贵宁兄说吧。” 宝玉点了点头,赵贵宁就凑近了一些,关切道:“我的好二爷呐,今个把银子花光了,咱们以后怎么办?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呐。” 宝玉笑道:“花光了就再赚,别说些许开销银子,后面还有弓箭、佩剑,都得换成好的。就算刚买的这些,也只能当作过度。” 听到这话,赵贵宁和百里鸣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摸了摸袖口。 过度? 这可是好几十万两买的东西! 想到几十万两银子这个巨大的数目,赵贵宁和百里鸣仿佛看见一座金山压上了脑门,整个人都直不起身。 翟明生更是浑身直冒冷汗,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天方夜谭! 秀才们凑银子的事情他知道,从自家在中都城的生意里调空了库房,硬是给凑了3000两银子。 他以为自己凑得最多,宝二爷怎么也得另眼看待,可跟宝二爷花费的银子比起来,真个是打疼了他的脸。 摇摇头,翟明生拍马上前,和赵贵宁、百里鸣齐了马身,恰好慢了宝玉一步。 三个人互相对视,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宝二爷,您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长弓前辈给了五万两,您也有些许生意,但是我们都知道,最近那生意不好做,被豪商沈千偷了方子呀!” 百里鸣满脸戾气,紧接着道:“偷方子的事情咱们都明白,您是想先准备举人大考,以后再找他算账,可这么多银钱,哪怕国公府都拿不出来!您为了咱们,不值当!” “值当,怎么不值当?” 宝玉笑得十分诡秘,淡淡的道:“你们愿意入了贾府的名册,那是看得起我贾宝玉,怎么都得收拾利索了,至于那个豪商沈千……” 宝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以后肯定是要算账的,但是谁说现在就饶了他?你们以为这多出来的二十五万两银子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我有本事做个蒙面飞贼,把国库打劫了不成?” “那您是从哪得的银子?” “别管,别问,回去好生备考,这件事情,咱们得偷着乐。” 宝玉四处看了看,突然皱起了眉头。 “申哥儿呢?我以为他在人堆里,可到现在还没看见。” 赵贵宁笑着回道:“他从这几天就诡秘得很,天天闷在屋里,估计是在备考吧。” “他倒是挺用功。” 宝玉想了想,记得申哥儿抢了陈水驰的文房四宝,暂时用不着更换,也就作罢。 一群人把马匹丢进了南院马棚,跑去喝酒作乐不提。 接下来要用功备考,所以宝玉今天,给他们放了假。 … 日上三竿,只是半天的工夫,宝玉豪掷数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西城比较繁华的所在,本来只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却有一处占地十余里的大宅子。 宅子里林荫径道阡陌交错,处处都是繁华,都有种低调的奢雅。 此时一处碧池上方的雅亭中,贾雨村身披白色大氅,面对美景泼墨挥毫,只是片刻功夫,就有六尺才气灵泉晖荡而出。 “好诗词!贾三甲果然诗才过人!” 身后传来笑声,一个男子快步走来。 这个男子样貌俊逸,一身鸦青色锦袍,更是让其多了七分贵气,手上抓了一对透明琉璃珠,在掌心悠悠打转,却从不相互碰撞。 贾雨村收起十扣纸,不让人看,回身行了一礼,笑道:“还是沈先生的宅邸漂亮,才让雨村诗兴大发,作上一首劣词。” “贾三甲您太客气了,我一介贱鄙商人,怎么称得上先生?” 沈千手里的琉璃珠仍然转动,不再谈论诗词,却好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壶美酒,外加两个薄到透明的玉杯,放在桌上斟酒。 酒浆四溅,一股子浓郁的香味,直扑贾雨村的面门。 贾雨村把眉头挑了起来,捻过酒杯,沉吟道:“烈酒?” 再嗅了两次,眉头更紧,惊道:“古法酿造,不是文人才气或者是妖气、真气提纯而成?” “好见识!” 沈千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道:“先前管家传了话来,说贾宝玉在四宝楼豪掷几十万两银子,怕是掏空了荣国公府的家底,我沈千与他不同,我不喜欢花钱,只喜欢赚钱。 这酿制烈酒的古法,同样花了我几十万两银子, 可是, 会给我带来十倍百倍的利润!”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拼命三郎 贾雨村忍不住叹了口气。 贾宝玉那边豪掷几十万两银子,沈千这边却送出去几十万两银子,这两点结合起来,怎么总是让他觉得不对味呢? 来回估摸了半晌,贾雨村捏起薄到透明的玉杯,把烈酒一口塞进喉咙,很有风范的脸堂蓦然浮起一丝醉红。 他看着沈千也把烈酒焖掉,摇头问道:“这酿制烈酒的古法,实在是特别难得,只是不知道沈先生,是从何人手里购来?” “是您的老熟人了,钱谋学钱三甲。” 沈千察言观色,立马对贾雨村的猜测心知肚明。 “您是觉得贾宝玉花费的银子,是从我手里赚去的?这点我也曾经想过,钱谋学和陈长弓,陈长弓和贾宝玉的关系我也略知一二。不过您真是多虑,这种好东西,贾宝玉他也舍得?” “怎么不舍得?毕竟有违国本。” “国本?呵呵…..” 沈千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轻笑,喝酒不说话了。 贾雨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不是贾宝玉给的古方,他沈千就要赚个盆满钵满,就算是贾宝玉给的古方,想坑上一把,算计一把,那也是贾宝玉年纪太小,地位太低,还看不清这大周天下。 以豪商沈千的能耐,在这大周除了陛下和皇子的脑袋,还有什么买卖不得? 可是就算如此,贾雨村仍然多了一句,道:“要是以前怎么都好,但是现在陛下龙体有恙,谁也不能撞到刀尖上去。” 闻言,沈千的脸色沉了些许,点头笑道:“我省得。” 两人又笑谈了几句,浑然不顾雅亭外的桥头上等着一人,直到贾雨村开口提醒,沈千才让人过来。 来人是沈千的老管家,长长的白眉毛耷拉两边,慈眉善目也低眉顺眼。 “老爷,先前的生意,贾宝玉那边用了本钱出售。” “呵~~咱们也本钱出售就是。” “会赔本。” 老管家见沈千不怎么在意,当着贾雨村的面就说了出来。 “要是咱们按照贾宝玉那边的价格,就要亏了伙计的工钱,贾宝玉是国公府嫡子,他的伙计都是自个庄子里的人,可咱们只是商人,用的都是长工。” 听到这个,沈千毫不在意,笑道:“不用管他,一点工钱而已,我沈千难道还赔送不起?既然侍郎大人和贾三甲开了口,咱们只要不让贾宝玉赚钱就是。” 老管家估摸了一下,觉得几个作坊而已,些许工钱也就那么回事,也就放下。 然而这时候,老管家突然笑了起来,道:“还有一件事,市面上出了些特别的居家物什,应该是个赚银子的,敢问老爷要不要参合一次?” 赚银子?提起这个,沈千来了兴趣,但还是得问上一句。 “后台是谁?” “还没查清,只是刚有风声出来。” “那就查清楚再说,别冲撞了哪位贵人。” 沈千仔细叮嘱了一阵,邀请贾雨村中堂赴宴。 贾雨村摆手拒绝,笑道:“还是谢过沈先生的好意招待,金陵城公务繁忙,歇了这几天那边的事情得堆成大山,贾某还是先行告退。” “咦?” 沈千挑起了眉梢,疑惑道:“贾三甲来这几天,就是为了看看贾宝玉有什么动作?他一介小儿出点风头而已,值得贾三甲如此来回奔波?” “值得!” 贾三甲肯定点头,随后笑道:“很快就是举人大考,宝哥儿应该没空闹腾,只是要提醒沈先生,烈酒的事情,最好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说。” 闻言,沈千温和点头,只说一定照办。 目送贾雨村化光而去,沈千手指敲在雅亭里的白玉石桌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一个刚出点风头的小子,明摆着要没落的贾府嫡子,怎么会得到贾三甲这等人物的如此看重? 贾三甲称呼贾宝玉宝哥儿,这其中有不少意思,可是那惺惺相惜?嘁……” 天空之上,贾三甲停住《剑吟》流光,忍不住回了头,低声叹了好一阵子的气。 “沈千啊,二十三岁就能如此身家,可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的你,也不过是靠着投机倒把崭露头角。 你一介白身就能如此作为,贾宝玉这个国公嫡子,难道会比你差?” 贾雨村嘀咕了几声,除了摇头,却什么也做不成。 沈千一向看不起豪门膏粱,他就算当面说了,那也是白说。 “希望沈千听得进去,别做那烈酒生意才好,只是沈千此人贪得无厌,怕是要栽个天大的跟头。” 叹了口气,贾雨村真个化光离去。 倒也不是怎么担心,毕竟沈千家大业大,再大的跟头,应该也毁不了这枚棋子…… … 再多的牵扯,再大的挂碍都和宝玉无关,自从回了府门,宝玉就在准备举人大考的事情。 举人大考,可比秀才大考难了许多…… 听说是因为所使用的圈魂丹比时辰香更加珍贵,整个大周也出产不了多少,所以只能严格把关,取优淘劣。 所以举人大考的项目要多出几门,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一门不缺,全都要考! 宝玉翻看贾政派人送来的注意事项,其中礼、书、数是三门绝对严格的事项,只要有一个得不到甲等,就只能五年后再考。 而射、御、乐三项,则是乙等就可以通过选拔。 【礼、书、数没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首甲不难,但是射、御、乐三项……】 宝玉估量了一下,射应该能拿到乙等,御也差不了哪去,但是唯独琴艺方面,宝玉恨不得用大锤夯自己的手指头。 他抬起手掌观看,五根手指头没毛病呐,很是灵活,特别是写字的时候,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可是偏偏琴艺方面……只要一摁上琴弦,他的手指头就想窝里反,想打架。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呐。” 宝玉叹了一声,把写着注意事项的帖子放下。 虽然很详细,密密麻麻数千言,但是对他来说,真的没用。 别说琴艺上面是条短板,单单射、御两项得不到首甲,就已经断绝了他的这条路子。 今个中午酒酣耳热,乐阳申找上门来,凑着耳朵咬了许多的话,无外乎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也无外乎必须一飞冲天势如破竹。 乐阳申是孤儿出身,把世人的黑暗面剖析了一个通透,但是宝玉不得不承认——申哥儿跟他想得一样。 此次大考,他必须是首甲举人,哪怕名列三甲中的后两名,也会被很多有能耐的家伙盯上。 很麻烦,不是一般的麻烦,而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麻烦。 当朝陛下龙体有恙,不知道能撑几年,他想要参与进双龙夺嫡,必须让自身一往无前,必须让自己有足够的份量! 如果陷进麻烦中,别说官职品级上的攀升,就连本身的修为也要受到拖累。 只有让自己不断强大,才能挡住比如黎清那种人的窥觑! 想及此处,宝玉蓦然抽出君子剑,咔嚓射进剑鞘之中。 没了君子剑的压制,举人级别的文火一下澎湃,瞬间烧融了已经理解完了经意,十分脆弱的三丈文山。 滚烫炽热,火红宛如岩浆的流体铺洒而下,连着早已经熔炼的部分都变得炽热无比,要化成浆一般的火焰。 岩浆流淌,红光漫天,仿佛末日一般的恐怖。 而在此等恐怖高温中,宝玉却在这三丈文山还在保持沸腾的同时,猛然遁入文山。 灵魂在文山显化的躯体漂浮在滚烫的烟尘中,向着岩浆缓缓落下…… 痛! 不是一般的痛! 仿佛灵魂湮灭,更甚碾筋锉骨! 这次不是攀登文山,而是遁入文旦雏形,那种炙热灼烧在灵魂的表面,带来的是绝对毁灭性的灾难! 哪怕以宝玉的坚韧性子也不敢直接跳下去,只是慢慢的,让自己接近岩浆的表面。 随着灵魂下落,温度越来越高,宝玉觉得浑身都要燃烧起来,要烧成一阵青烟。 更恐怖的是距离最近的脚底板,熥的一声跳起呼啸的火苗,真个燃烧起来了! 火焰呼啸而上,引燃了宝玉身上的衣着,连着灵魂力量幻化的黑狐大氅都熊熊燃烧。那种灵魂被火焰灼烧的感觉,哪怕宝玉没承受过烈焰加身的痛楚,也依稀懂得,这比肉身跳进火焰要疼痛十万倍! 可是宝玉咬紧牙关,血液从齿缝滴下,在烈火中化成青烟一道,仍然不断下落,让自己接近文胆的雏形,也就是那片岩浆洪流。 一寸、两寸…… 不断的下落中,宝玉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失去知觉,特别是最为炙热的脚掌,已经有了睡梦中被鬼压床的感觉。 “呼,还能再坚持,只要融入灵魂又能控制肉体……” 宝玉给自己鼓劲,咬牙坚持,而此时,他的脚掌,轻轻触碰了粘稠岩浆。 “还能控制,还可以!” 剧烈的痛楚瞬间爆炸,但是宝玉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虽然脚掌已经被岩浆淹没,但是宝玉觉得自己肉身的脚掌,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丝的牵连,就像鬼压床的感觉,虽然暂时不能动弹,但是猛然用力,就能控制肉身! “继续!忍耐!只要把灵魂全部沉浸进去,就是走的圣人之途!我就是圣途举人!” 宝玉强忍剧痛、狂喜,把双脚都沉浸了进去。 可是岩浆没过脚踝,宝玉突然听见啵的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断裂在了脑海。 与此同时,脚掌被鬼压床的那种奇怪感觉,变成一种难言的,无比空荡的虚弱。 这虚弱,几乎让他虚脱! “该死!” 宝玉大吼一声,连忙遁出了脑海。 回过神来,宝玉发现双脚麻木没有知觉,连忙让袭人端来热水烫脚,又加了活血活脉的药物,自己也猛灌安神药膳。 半刻钟,没感觉; 一刻钟,没感觉; 直到过了两个时辰,那种鬼压床的感觉,才从脚掌逐渐传来。 “好险,差点成了瘫子……”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双脚猛然用力,踹翻了烫脚的铜盆。 一股子麻痹感,好像缺血后突然通了血流,有无数蚂蚁撕咬啃噬的感觉,直入骨髓。 可正是这种难以忍受的古怪,让得宝玉大松了一口气,踉跄着站了起来。 “爷!” 袭人连忙上来搀扶。 一直等待着,担忧陪同的黛玉也连忙上前,摁住宝玉,又托起宝玉的双脚,放在怀里轻轻揉捏。 “宝哥哥你太拼命了,万一迷失在文胆里,可就变成个活死人。” 黛玉一边埋怨宝玉,一边却用不怎么好的身子骨,逐渐加力气给宝玉捏脚。 过了一阵,宝玉终于能正常站起来身子,笑道:“我可是练过的,林妹妹不用担心。” 他跳了几下,感觉双脚从未有过的轻松,似乎被牢牢控制,又好像双脚的灵魂不在双脚的肉身中。 所谓奇妙玄奥,大抵不过如此。 ... PS:在调整作息,总算能更好更快的写文了,笑。 后面还有更新,另外解释一下啊,大周的每个势力都有生存之道,有利益牵扯,有些宝玉还接触不到,会被大周整体的印象误导,但咱写的,顶多跟小石头一样纯一点,不会笨,拥抱! 灬,会这个字了,真好,谢谢彩虹灬米虫^_^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甘拜下风 黛玉也看出来了,替宝玉高兴, 有个好的开头,后面要简单许多。 她让鹦哥儿跟着袭人去多弄点滋补的汤药,自个陪着宝玉在月洞门罩架子床边坐下。 可是两人还没厮磨多久,就见袭人推门进来,神色惊惶。 “爷,申哥儿出事了!” 袭人连忙叫道。 申哥儿出事了? 宝玉连忙询问,可是袭人也说不清原委,只说听到下人说三层仪门那儿乱成一团,都在嚷嚷着申哥儿出了岔子。 宝玉闻言,赶紧正气加身,又嫌奔走太慢,干脆吟哦道: “一梦剑西来,悠然见南山。” 这是贾雨村《剑吟》里的诗句,简单易懂,他现在也稳稳能用。 只见随着吟哦出口,一道寒光斜斜射过向南大厅,直奔三层仪门。 府邸中的各个地方,陡然腾起几道恐怖的妖气,又好像缩了脖子的乌龟,摇摇晃晃的收了回去。 反而是几道神念,惊魂不定的弥漫了贾府上空。 “格老子的,你家狼爷爷没看错吧?那是宝二爷?” “独眼狼,老婆子我,呸,你家花狐姑娘两只眼睛可好着呢,反正老娘认得那是宝二爷,你剩下的那只独眼瞎没瞎老娘就不知道了!” “你们还有心情斗嘴?你家老山魈都快吓出shi来了!秀才用出口成章?还是《剑吟》里面的过南山?他奶奶的他么个大门牙,一般的二胆举人都用不出来吧?” 这话一出来,挨着梦坡斋一侧的厢房突然多了两个人影。 一个身穿七色彩衣,看起来像是个风尘里厮混的,模样妩媚妖娆,乌黑的发髻上晃悠悠的挂着七八根金钗,亮白的珍珠坠儿直垂到雪白的脖颈; 另一个身穿黑皮大褂,结实的肌肉像是要爆炸一样,一只眼睛冒着幽光,像狼,另一只眼睛却用黑色罩子护着。要是宝玉看见了,说不得要弄条小船,让这家伙下海打劫去。 两人好像不太对付,互相瞪了一眼,哼哼着别过头,又连忙转过头,用垂涎无比的眼神看着房间里的敦实汉子。 “老山魈,真的被宝二爷吓得要出恭?” 彩衣女子一手轻抚敦壮汉子的脸,另一只手递了个铜盆过去。 “别客气,尽管来,正好老娘,不,” 彩衣女子连忙换了娇滴滴的口音,柔声道:“正好人家穷着呢,缺钱,您知道咱们千里狐那叫一个穷啊,人家头上的金钗都要当了卖掉呢。” 独眼汉子更直接,伸出毛绒绒的大手,冷声道:“快点!赶紧多拉一些!听说你们山魈都是拉金子的,有多少要多少!我们破月狐军穷得都要当裤子了,不给就揍你!” 老山魈瞪圆了眼睛,身上好像老木般的肌肉哼哧哼哧的鼓起来,那是真要揍人。 两个混账东西,只知道山魈是拉金子的,都忘了山魈拉金子的时候那得被揍个五劳七伤,命丢半条才行。 他就是受点惊吓,形容而已,还真要他丢了半条命去? 估摸了一下自己一对二的胜算,老山魈的肌肉立马平坦,讪笑道:“没有,我只是被吓了一次。 跟我要钱?不知道陷阵军更穷吗?都穷到山沟沟吃土去了!你们不如找宝二爷要钱,他刚花了几十万两银子。” “几十万两?” 彩衣女子和独眼汉子都惊叫起来。 “没错,几十万两银子,给百多个秀才换了笔墨纸砚。你们是不知道,老爷都气得打哆嗦,嘴唇都青了,可那是宝二爷自己挣的银子,老爷没脸去要。” 闻言,彩衣女子和独眼汉子互相看了一眼,难得的统一阵营,嘀咕道:“宝二爷从哪挣的几十万两银子?他的生意咱们知道啊,杯水车薪而已。” “反正我不管。” 老山魈眯缝着眼睛,笑眯眯的道:“我就知道宝二爷又弄了家居物什的生意,话里话外的,那还有大把的生意现在不能做,都是挣海量银子的。 你们有胆子,就自己跟宝二爷要。” “要了银子不就是卖了自己?陛下可是警告过老爷,不许帮宝二爷呢。” “我不管,就看你们谁的胆子大,不死吃肉,死了活该。” 老山魈一副无赖模样,摆明了要让他们两个先趟水开路,可是就算如此,独眼汉子和彩衣女子,还是忍不住思量起来。 没办法,穷,太穷。 就跟老山魈说的一样,穷得想要吃土…… … 宝玉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只是担心乐阳申,宛如陨石般砸砸了荣国公府待客的院子里。 他看见好些个秀才围着乐阳申的房门,还有扒着窗户的,应该是屋里已经挤满,剩下的进不去。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宝玉连问两声,大步的跑了过去。 秀才们没见过宝玉如此急躁的样子,但是想来,也特别理解宝玉。 别看申哥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要论谁跟宝二爷最亲近,他们中也就属申哥儿了。 申哥儿一直跟宝二爷学习,很是努力,而且宝二爷吩咐的事情,人家早就发话,要么小事有别人做,要么大事,他拼命也得完成。 虽说申哥儿总是解释只为一个好前程,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申哥儿记得宝二爷的好呢。 而宝二爷,也对申哥儿额外关照。 看见宝玉过来,秀才们连忙散开,他们被挤在外面,知道的不多,也把知道的只言片语告诉宝玉,另外也招呼着,让屋子里的人出来几个,让条道路出来。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赵贵宁、百里鸣,还有眼睛通红的乐阳吟。 剩下的人围在门口、窗户,殷切的往里面看。 宝玉走到床前,看见申哥儿面如金纸,一双眼睛倒是灵动,咕噜噜的到处转,露出得意的神情。 “看你脸色跟快死了似的,你还得意!” 宝玉训斥了一句,连忙扯出申哥儿的手掌,略微揣摩,突然愣着发呆。 乐阳吟哀泣问道:“宝二爷,我弟弟到底是怎么了?他突然就这样子!” 宝玉摆了摆手,再看乐阳申得意忘形的眼神,啪嗒一个脑袋瓜子呼了上去。 随后,宝玉喊了个秀才,让他去大厨房,就说宝二爷吩咐的,准备最好的安神药膳。 “这……申哥儿到底是怎么了啊?” “是啊,您给个话,别让我们担心呐。” 赵贵宁和百里鸣也忍不住问道。 宝玉哼哼了两声,左右一看,抓起挂在墙壁上的乐阳申的佩剑,连着剑鞘一起敲乐阳申的脑门。 一边敲着,一边对乐阳吟说道:“用力气好好的给他松骨头,每天都打,使劲打,从脑袋上一路打到脚底板,打到他会说话为止。” “别介!” 乐阳申突然叫出了声,十分惊奇的样子喊了出来。 “咦?我能说话了!哈哈我就知道老子够狠,老子的命够硬!你们都出去,我自己跟宝二爷说会话,放心吧,老子没事。” 赵贵宁和百里鸣都看宝玉,见宝玉连头,连忙出去了; 乐阳吟扭捏了一阵,也老实出去,顺便关上了门扇窗户,把秀才们都撵出去老远。 宝玉看房间没了人,往床上一坐,剑鞘又甩乐阳申的脸子,气道:“你小子真不要命,干嘛要玩圣途这一套?” “宝二爷,您想成圣,那我也想啊。您看看呐,我就知道我的命硬,干脆一脑袋扎进了文胆雏形,这不,活着呢!” “你也就命硬撑住了个脑袋,要是脑袋没撑住,只撑住个手啊脚啊的,那可就是个活死人!” “我命硬!” 乐阳申犟嘴叫了一声,怪笑着道:“其实是我命贱呐宝二爷,命贱好养活……既然我成功了,您就飞您的,就算有谁不长眼想踩您上位,那也得掂量下招惹一个圣途举人的下场呢。 我命贱,也命硬,这不,成了!以后您可得向着我点。” “爷还用得着你拼命?” 宝玉一抬脚,笑道:“爷比你安稳多了,刚过去一双脚,剩下的慢慢来就是,八成能赶上举人大考。你呢,没个三五个月恢复不了,得做个瘫子!” “那也是个瘫子圣途举人。” 乐阳申还是嬉皮笑脸。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宝玉就推开门,叫来了乐阳吟和几个力气最大的秀才。 “宝二爷,您吩咐。”几个人恭声等待。 宝玉指了指瘫床上的申哥儿,笑道:“我刚才说了,从早到晚的打,打完给他敷药,打得越狠,恢复得就越快。” “我的亲爷啊,您怎么还让他们打我呀?” 乐阳申哀声叫了起来。 “我都说了,打得越狠,恢复得就越快,再说你现在是个瘫子,不知道疼,你怕个什么打?” 宝玉没好气的怼过去。 这反而让乐阳申快活起来,歪斜着眼睛,一副讨打的模样。 宝玉把事情安排妥当,自个回了碧纱橱,圣途举人这么大的事情得瞒着掖着,但是黛玉这边不用瞒,也瞒不住。 听到乐阳申玩了命,黛玉捂嘴娇笑,要笑话宝玉。 “你手底下的人可这般厉害,把你都比过去了。” “跟申哥儿比狠劲,我还真得甘拜下风。” 这种事宝玉得认,认了之后,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的把灵魂牵扯进文胆雏形,而单单的把控制身体的思想,留在了身体之中。 半月时间转眼即逝,这天清晨,百多个秀才跨上骏马,拥着宝玉奔出了中都城。 秀才大考在每座大城都有,而举人大考,只会在仅有的九座学宫之中。 青庐山文院上辖的学宫,正是中都城外八十里处,一柱撑于碧天之上的, 问心宫!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兀老匹夫 奔出中都城,道路开始颠簸,众人就放慢了马匹。 没办法,被绑在两匹马中间的某个瘫子,已经尖牙利嘴的开始骂战,说要复原了单挑一群,不然偷袭一群,总之要报这个颠簸之仇。 只见乐阳申浑身缠着麻绳,把他绑在了一个圆木轱辘的轮椅上,两边扯出头子,分别绑上了两匹马的脖颈,就这样吊在半空。 因为很难平衡的关系,乐阳申颠簸了几次,变成了头下脚上,满脸都是马蹄子溅起的草根、黄土、马匹……排泄的不可言状之物。 宝玉停下来回头一看,差点笑得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白南烟刚掀开车窗的紫色罗纱,一口香茶喷出老远,很快的,车厢里传出来白南烟和黛玉的笑闹声。 宝玉笑了一阵,回头看了眼紫纱香车,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白南烟怎么会跟黛玉相处的如此之好? 不过女儿家的事,他也懒得多想,跳下马拿茗烟递过来的汗巾给申哥儿擦了一阵,就把汗巾丢个乐阳吟。 草根、黄土也就罢了,那种不可言状之物,他还真擦不干净。 等了好一阵子,乐阳申用酒水洗干净脸,操纵轮椅上前,抬头看着远山,一副看穿红尘,只想青灯古佛的空寂样子。 “宝二爷,时辰还早,我的胳膊已经恢复了,咱们就慢慢走,让我用轮椅跟着吧。” 乐阳申悲拗若死,哀叹道:“打从当了秀才,好久没尝到牛粪马粪的滋味了,要是再来这么几次,我干脆去当和尚,然后让法道儒家的人抓着捏死喽,别在世上丢人现眼的好。” 说着,乐阳申张开双手要抓什么东西。 怎么都没敢抓宝玉,干脆撰着空气,歇斯底里的从喉咙眼里闷出细微的话语出来。 “我乐阳申可是圣途举人,圣途举人呐,吃马粪的圣途举人,他么的这个名声太响亮,还是死了干脆!” 宝玉忍住笑,招呼着秀才们下马步行。 索性已经到了深秋,周围的稻田滚滚金波,一边赏景一边步行,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黄澄澄的稻子颗粒饱满,沉甸甸的随风摇曳,飘散出醉人的芳香。 不得不说,大周的农事已经很是先进,犁渠、浇水、施肥…… 除了没有杂交水稻外,别的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差。 宝玉等人走了一阵,看见左边一片稻田已经收割完毕,几个拾稻穗的小姑娘红着脸颊儿,那是极为好看。 其中有个很是清纯,看起来模样善良的,让好几个秀才看呆了眼。 特别是赵贵宁,那脸红的,比拾稻穗的小姑娘还要红润漂亮。 宝玉打趣道:“喜欢了?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不如让我给你做个媒?你可是鹏程万里,不怕小女孩儿不喜欢。” 赵贵宁讪讪的笑,想推脱,一双眼珠子却怎么也挪不开清纯姑娘的脸颊。 那姑娘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一片雪白细布长袍,都是有风度的文人,羞得她往同伴的身后藏。 那几个也看呆眼的秀才跑上来凑趣,纷纷打趣赵贵宁。 “确实是个好姑娘呐,我在家里好几房了,眼光忒毒,一眼就看出是个好姑娘。” “你不要我可就不客气了,虽然我家里也有亲事。” “让宝二爷给做媒,带着走了就是,宝二爷的名号在那放着呢,人家的家里人不怕你是拐子呐。” 当然只是玩笑,但是看赵贵宁越发羞涩,众人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 难道安稳的贵宁兄,去个青楼还得是宝二爷吩咐的,风尘女子都不碰的贵宁兄,真的是一见钟情不成? 有些秀才已经操兑起宝玉给的随身银子,要帮赵贵宁下订。 但是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逐渐靠近,足有十余骑的样子。 宝玉没怎么在意,但是这些马匹在宝玉边上略微一停,竟是有人叫喊起来。 “这里的稻田收割过了,可以穿行过去,诸位,我们走!” 十余匹骏马从宝玉等人的眼前踏过,溅起一阵黄土烟尘,他们饶过没收割的稻田边缘,猛的往旁边一拐,恰好冲向拾稻穗的小姑娘的那个方向。 “该死的,他们不敢践踏稻田,那是重罪,但是收割好的也有拾稻穗的人呐,就不怕伤人不成?” “看他们的衣袍,应该也是赶考的顶尖秀才,这离举人大考还有那么多的时辰,着急做什么?” “贵宁兄,他们竟然不掣停马匹,要从农户的身上跳过去,这…...一定会伤人的!” 看见烟尘滚滚,秀才们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脾气差的,已经掏出了笔墨纸砚在手。 宝玉眯眼看了看,见那些人真的肆无忌惮,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 “打。” 瞬间,一头狂奔的妖气青牛,以远超骏马的速度赶上,把十余骑的马匹,全部打了个脑浆迸裂。 “混账东西!你们是哪座文院的秀才,也敢招惹我等铁刹峰文院?” 铁刹峰文院,在一百零八座文院中排名前十,而青埂峰文院,却要排到五十开外。 宝玉敲了敲袖口,轻笑道:“前辈,是您的弟子呢。” “老夫一直在朝中任职,铁刹峰早就不管,宝玉小子,他们绝对不是我的弟子!” 风飞流恨得咬牙。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宝玉懒得理睬对面的叫嚣,轻轻说道:“断四肢,误大考。此等货色,也没资格参加举人大考了。” 话音刚落,乐阳吟就大步上前,不管秀才们高呼留几个的话语,挨边捏碎了这些秀才的四肢。 临了事,还怕惨叫声吵着宝玉,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捏扁了舌头,捏碎了下颚。 眼看着好几匹骏马的破碎脑袋歪在身前,拾稻穗的小姑娘们惊魂未定,都要抱成一团。 只有赵贵宁看中的那位,好像有点胆气,慌忙过来道谢。 宝玉说了不必客气,打量这个小姑娘。 只见小姑娘十四五的年纪,常年做活,身子骨已经长开,模样性子,倒也不屈了赵贵宁。 当下笑问道:“我们贵宁兄看中了你,家里可有许配?” 开门见山,简单直接。 宝玉知道寻常百姓家没那么多道道,基本上就是媒婆上门,下聘娶妻就是,宝玉不介意给赵贵宁做次媒婆,不算低了身份。 小姑娘羞红了脸,低头不说话,连着赵贵宁也扭捏起来。 倒是有个小姑娘的同伴听见问话,顾不得害怕,连忙往这边跑。 “你犹豫什么?爹爹把你买了来,本来就没安好心,是想用你给大哥换婆娘呢!” 来的这个年纪大些,先是训斥了小姑娘几句,就连忙找上宝玉。 “这位……爷,”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还是用了通号,谄媚笑道:“您要是有心,就救我这个收养妹妹脱了苦海吧。 当初爹爹买她用了五两银子,您给三十两我就能有个交代。不瞒您说,我这个妹妹心善,能干活能吃苦,不然我也不能出这个丑脸,跟您讨要银子不是? 求求您了,救救水儿妹妹吧……” 秀才们早就义愤填膺。 赵贵宁的脸色更不好看,看小姑娘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怜。 宝玉没说废话,直接掏出一百两的银票,想了想,又留下了自己的名号。 “国,国公府!”女子舌头都打了结,连忙跪倒在地。 远处也跪了一片,一个都不敢抬头。 宝玉让赵贵宁单单扶起来女子,笑道:“我这兄弟不是池中之物,你爱惜这位姑娘,亲戚关系就算没断,以后有需要,直接找我贾宝玉就是。” 说罢,宝玉让赵贵宁把那位姑娘送去白南烟的香车,众人继续赶路。 赵贵宁送了人去,连忙转了回来,红着脸堂道谢不迭。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说谢就生分了,难得你有个心仪的人儿,错过就太可惜。” 宝玉觉得只有自己带着女眷,总是不怎么方便,当下叮嘱道:“做妻做妾你自己考量,但是别害了人家姑娘,起码要白头偕老才是。” “做妻,做妻,” “就这一个,一个就行!” 眨眼间就成了家,赵贵宁还没回过神来,大喜道:“家中老母早就盼着我娶妻,我只是平常人家,读书还是学塾里的先生慷慨解囊才能读成呢。我家不是大户,没那么多规矩。” “你这是拿我开刷呢!” 宝玉想起那张红色的帖子就觉得头疼,当下用折扇敲了赵贵宁的脑袋。 “咱们先去参加举人大考,回头往你家乡转一趟,不能屈了老太太,也不能忘了学塾里的那位先生。” 赵贵宁连连点头,跟着宝玉,一行人直奔问心宫。 … 一条石柱,彷如金铁一般,反射坚硬寒芒。 石柱不过三人合抱粗细,却直耸云霄上千丈,边上挂着一道道铁索,可以让人攀登。 当然,对进士以上的大人物来讲,这些不算什么。 天空高远,数十道毫光穿破云霄,落上柱子上方承托的巨大平台。 而在平台的边缘,恰好有一百零八把黑木大椅,稀稀落落的,坐着不少风度翩翩的中年,或是老者。 作为青庐山文院的院士,风飞沉就在其中。 “有趣有趣,青庐山文院还有脸来?去年的举人大考,你们是一个人都没有吧。” “黎雨航,莫来惹我,我只是个中立文人!” “要是旁的中立文人,老夫还真不愿意招惹,可你出自风家,却不知自爱脱离法道,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不争气,还有……” 黎雨航方正的脸上满是阴霾,恨道:“还要怪你们青庐山文院出了个贾宝玉,竟然杀了老夫爱徒!” “你不是没有弟子吗?” “那是看不上普通人物,” 黎雨航的表情更加阴森,冷声道:“老夫只看中一个,还没来得及收徒,就被宝玉小儿给害了性命,老夫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但是你等作为他的长辈,休怪老夫心眼小,要迁怒于你! 哈哈风飞沉,你还没告诉老夫,今年你们青庐山文院参加大考的,是不是…… 又是个零!” 对此,风飞沉以袖遮脸,也就不管。 这个老匹夫枉为吏部侍郎,只顾得铁刹峰文院,怕是一年都没有出山了吧? 或许, 还真是...... 风飞沉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正文 第二百章 何人张狂 旁边有人笑道:“雨航兄,这点你可是猜错了,你和贾宝玉有仇?恰好,今年那个所谓的宝二爷,就要带领百多名顶尖秀才赶来大考呢! 我已经知会了你们铁刹峰的人,让他们早点赶来,也好给贾宝玉一个好看。” “你知会了他们,怎么不知会老夫?” 黎雨航的脸色有点难看。 旁边詹颖峰文院的院士就苦了脸,拱手道:“雨航兄,您可是户部侍郎,刚到中都就埋在公务中,我可没胆子硬闯户部大堂。您放心,小辈的事情让小辈处理….. 诸位,你们说是或不是?”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大笑,足有六七十位各大文院的院士都笑了起来。 他们略微摆手,附近的白衣秀才就在中间集合,随即,向着问心宫的西侧边缘行去。 而剩下的几十位院士里,有的略微低头,不动声色的抿着香茶,也有拍案怒起的,想了想,又恨恨的坐了回去。 而在此时,天空飘来一人,身穿朱红色大氅,内着三眼孔雀文官官袍,手里捏着一串细腻的紫檀木小珠不断捻动。 “抛却三包三摩地,斩尽心缘成悟空…… 诸位,今个是问心宫主持举人大考,小辈之间闹腾下也就算了,尔等,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大彻悟站在高空,慈祥的眼神扫过一众秀才。 不管是向着西侧平台去的,还是跟随中立院士、王道院士的,只要是秀才小辈,在他的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 “哼,心缘进士大彻悟,他虽然是王道进士,但已经偏向中立…… 也罢,看在问心宫主考官这个身份的份上,就给他一个面子!” 黎雨航和别的法道院士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喝茶,再也不吭一声。 只是过了许久,参加大考的秀才已经到了一多半,黎雨航还是没见到自己铁刹峰的人,就有点坐不住。 他想脱出神念探查,想想这里是问心宫,也不敢多加造次。 詹颖峰的南宫韧见他神色不定,笑着问道:“雨航兄,可是担心文院里的小辈?” 黎雨航摇了摇头,轻和道:“这帮小辈平日里都妥帖得很,今天得了你的传讯,应该早就到了,为什么反而晚了那么多。” “不晚,不晚,可能路上耽搁了,雨航兄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就是。” 两人谈笑了一阵,在脚下随便划了一个‘显’字,坚硬青石铺就的地面就显了影像出来。 虽然不能动用神念,但是用点法门观看下秀才攀登问心宫的情况,还是被问心宫允许的。 脚下画面不断延伸,顺着千丈锁链下去,一直显化到石柱的最下方。 只是看了一眼,南宫韧就挑起了细长的眉毛。 “有趣,贾宝玉竟然先到了,只看他有没有能耐登上问心宫的高台。” 黎雨航的脸色有点发黑,拍案怒道:“那帮小辈竟然误了时辰,让贾宝玉先到了柱底,等他们大考完毕,老夫要给他们好生一个记住的教训!” “雨航兄且慢动气,铁刹峰的小辈,怎么说也是咱们法道儒家以后的中坚呢。” 南宫韧对着西侧平台指了一下,笑道:“不是还有我们詹颖峰和诸位同僚的后辈么? 唔,他们已经堵住了上百个想加入王道儒家的秀才,都在那儿吊着呢,贾宝玉有天大的能耐,今儿也要吊到大考开始的时辰才行。” 黎雨航摇了摇头,不甘心的道:“只是小道而已。” “没错,只是落贾宝玉的脸面,让他难看。可是雨航兄别忘了,贾宝玉如今木秀于林,他能丢得起脸?” 南宫韧的手指敲着几案,一手品着茶水,笑容意味深长。 “不争小道,怎么能争得了大道? 我等法道文人寸土必争,只需要让贾宝玉一次失足,他就如同折翼的雏鸟,要跌落万丈的深渊里面去呢。” … 百多匹骏马拥着紫纱香车,停在石柱的脚下。 宝玉等人抬起头,只看见白云缥缈,这石柱耸上了太高,竟然插进了白云之中。 赵贵宁在旁边笑道:“宝二爷,问心宫这般地势可是有说头的,叫作‘居高看远’。 听说里面每天都有学士讲解经意,听讲完了就去更高的高台,一个个坐在巴掌大小的石柱上,看天、看地,看白云缥缈,用来笞问自身。 所以从问心宫出来的大能都心怀广阔。 别说大周的王道法道、三教九流,就算咱们大周叱为异端的道佛两家,在他们眼里都是一视同仁呢。” 宝玉抬头看了看一条条的锁链,笑道:“可是看他们这种架势,进去应该很难。” “是很难。” 赵贵宁满脸希冀道:“想进问心宫得人家看中,别的文宫都是从三甲举人里面挑选,问心宫就不管这些。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问心宫挑选学员,到底要看的是哪方面的本事。” 宝玉点点头,走向紫纱香车,掀开车厢的窗帘笑谈了几句,就带着秀才们走向锁链。 问心宫在千丈以上的高空,听说有个巨大的平台,连着数十处厢房、宫殿。 想要上去,首先得爬个一千三百丈左右。 宝玉想把乐阳申绑在身上,却被赵贵宁、百里鸣和翟明生接了过去,三个人手脚利落,三两下把乐阳申连着轮椅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他们三个各自抓住一条铁索,乐阳申也伸手抓住一条,对宝玉嬉皮笑脸的道:“宝二爷,您先用出口成章上去,给那些参加大考的秀才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 毛线! 要是只有参考的秀才,宝玉不介意出次风头,但是这次大考,一百零八座文院都有院士过去,那可都是封号进士! 宝玉让赵贵宁等人多注意点,等上去了再找申哥儿麻烦,也就正气加身,领头向上攀爬。 百多道炽白的光芒同时亮起,秀才们增幅了力气,又都是修炼过项庄剑舞的,身体灵活,几下就蹿了二三十丈的高度。 而在石柱的下方,紫纱香车掀起门帘,露出白南烟和林黛玉的俏脸,巴巴的往上看。 白南烟搀着林黛玉在车帮上坐下,笑道:“林妹妹可是红袖仙子,要是上去了,那些文人哪个有胆子造次?要不要姐姐带你上去?” 闻言,林黛玉摇了摇头,眼眸还盯着上空,低声道:“宝哥哥不喜欢这样子。” “什么样子?” “不好说。” “不好说?” 白南烟心思灵透,反问了一句,笑话黛玉道:“怪不得宝哥儿钟情于你,林妹妹,你可真是个妙人儿!” 小石头凑不上话,就在旁边安慰新来的姑娘,这个叫水儿的姑娘,也担心的朝上凝望着眼神。 但是很快的,目光中百多个白衣人影变得好像蚂蚁般细小,又穿过云层,再也看不见了…… 宝玉等人攀爬上了云层,终于看清更上方的样子。 只见在上方的三百丈处,石柱陡然向四周扩展,足足扩展了十余里方圆。 锁链也跟着倾斜着往上方去,仿佛组成了铁索的牢笼,把平台的西侧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看不见平台上方的景物,只看见一条石质的栈道延伸出了平台,通往锁链所在的位置处。 “总算该拐弯了,这垂直往上,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 身下有人笑道,宝玉也轻轻点头。 锁链倾斜往上,这路就好走了许多,宝玉一马当先,身后是带着乐阳申的赵贵宁等人。 更下方的秀才们也关注着头顶情况,要是申哥儿滑出去了,他们得搭把手。 很快的,众人手脚并用,顺着锁链攀登到了平台上空。 只见右前方的平台边缘,顺着弧度摆放了一百零八座大椅,上面都坐着人,或是中年,或是老者,但都气度不凡。 更远处有楼阁、宫殿,还有传说中的‘问心石台’,中间石质的栈桥阡陌交错,有序不凡中,又透着十分雅观。 “宝二爷来了!” “宝二爷可要给我们出口气!” “该死的,这些想加入法道的秀才,真个是不当人子!” 头顶突然传来气愤的呼喝声。 宝玉抬头一看,看见也是百多个白衣的秀才,都在锁链的更高处挂着。 听到宝玉的名字,那些秀才好像有了主心骨,兴奋的叫喊起来。 “宝二爷,看那边的栈桥栈台!他们把整个栈桥和栈台都站满了,这是不让我们过去!” “宝二爷可有方法?我等也冲击过几次,奈何悬在锁链特别不便,还被打下去了几个人!” 闻言,宝玉扭头看去,发现问心宫向着锁链而来的栈桥连通一处十丈方圆的栈台。 而且,不管是栈台还是栈桥,全都站满了一个个冷笑骄横的白衣秀才。 略微一数,起码不下于三百人! 按理说,前面的人上了栈台,要快速跨过栈桥,给后面的人腾开位置,可这些秀才全都挤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笔墨纸砚,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十分张狂! “来人可是荣国公府贾宝玉?” 三百个秀才里最前面的一人,冷电般的眼神投射过来,高声笑道:“我乃詹颖峰孟天星,曾经也是秀才首甲,听说你很喜欢‘首甲’头名,恰好,我也特别喜欢。 咱们可以争上一争,不过首先,你就先吊在那,等着大考开始吧!” 声音刚落,三百多个法道秀才都仰天大笑起来。 “贾宝玉,你就给我们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吊着,等大考开始,我等自然放你过去。” “不多,也就还有三个时辰,这天高气清的,让你好生享受!” “可以用纸上谈兵啊,看看能不能踩着我们的脑袋冲上平台,不然那的话,我们可就要踩你的小脑袋了,哈哈哈.....” 闻言,那些王道的秀才都起了怒火。 有人用出纸上谈兵,却被对面以人数优势砸了下去......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一箭破台 宝玉这边的百多个秀才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只是等待宝玉的动作。 寂静,无比寂静。 自宝玉身后,赵贵宁以下,百多个秀才都眯着眼睛,把不还好意的眼神放在孟天星和三百多个法道秀才的身上,一点不惧怕人数上的劣势。 此时上方的王道秀才掉下去几个,赵贵宁冲着指了一下,就见三五个宝玉这边秀才荡起锁链,把人都给接住了,又丢了回去。 那几个人扒着锁链固定住身体,惊魂未定,仍然向着搭手的人连连道谢。 等谢过了,又都冲着宝玉低头抱拳,感激道:“多谢宝二爷,不然我等要受天大的罪。” 宝玉只是回过一个笑容,随即看向以孟天星为首的法道秀才,轻声道:“我等乃是大周官员,见官拦路,可是要诉讼冤屈?” 孟天星连着三百多个法道秀才呼吸一窒,心底暗骂不已。 他们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难受、不妥帖,一腔妒火简直要化作火焰,真个把他们燃烧起来了。 都是秀才,都是参加举人大考的秀才,凭什么贾宝玉是官,他们是民? 而且…… 孟天星阴霾的眼神扫过宝玉那边的百多个秀才,更是愤恨难耐! “好好好,一个正七品,十个从七品,十个正八品,剩下的也一个不落,全都是品级在身的官员!贾宝玉,我承认你们是官,我们是民,不过今天是举人大考,你我都只是秀才而已!” “大胆!” 乐阳申突然叫了一声,又忍不住咧嘴怪里怪气的笑了起来。 “什么都只是秀才而已,我们是官,你们呢,不过是一介白身,要是文位比我们高也就算了,文位比我们低呐,就要……” 乐阳申把两个巴掌挥舞得呼呼作响,打了声招呼,百多人同时冷喝道: “文人见官失礼,鞭笞三十!” 冷喝声震耳欲聋,听得孟天星蓦然咬紧牙关。 乐阳申等人说的没错,虽然都是秀才文位,但是人家是官,可他们,是民! 一介白身见官挡路,而且连个礼节没有,按照大周之礼法,要鞭笞三十,以儆效尤! 想到今天是举人大考,第一项就是礼法,孟天星回顾四周,见一应同伴虽然咬紧了牙齿,却也轻轻点了点头,只能恨恨的弯腰行礼。 “吾等秀才,见过七品蛮夷正贾宝玉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一字一字,每个字都从牙齿缝里嘶嘶出来。 三百多个秀才这般嘶出了冷风,那叫一个壮观,壮观到孟天星想要从这千丈高空跳下去,摔死拉倒! 远处的问心宫内部边缘,风飞沉和一些院士交换了个眼神,轻轻讥笑了起来。 而黎雨航一方的院士,则都沉了脸色。 唯独詹颖峰的南宫韧面色如常,只是挑了下细长的眉梢,轻声笑道:“一个瘫子也给贾宝玉出头?呵呵,口舌之争,只是占点便宜而已,却也过不了这一关呢。” 闻言,风飞沉攥紧手掌,眼眸一阵闪动。 而在空中的心缘进士大彻悟,身子往下沉了些许,又不着痕迹的停了下来。 南宫韧说的没错,三百多个秀才拦路,且不说巨大的人数优势,单单地形,已经把宝玉给完全卡死。 宝玉这边的人都在锁链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依靠锁链落脚。 孟天星等人呢,却是占住了栈道栈台,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地形、人数全都属于劣势,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一项不沾,贾宝玉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今个也要吃个大瘪! 要出手吗? 大彻悟和风飞沉都在沉吟。 但是看见黎雨航动了下手指,全都沉默下去。 小辈的争斗中,向来是不许高文位的他们出手啊。 如果他们出了手,那才是让宝玉陷入四面楚歌,再也翻身不得的绝地境遇! 法道儒家本来就是势大,如果有借口直接出手,绝对不会在意对付他么的同时,顺手捏死一个小辈。 宝哥儿就算再有能耐,也挡不住任何一个封号进士的袭杀! 想及此处,王道儒家以及中立儒家的院士们,也只能干看着,期待宝玉绝地翻盘。 只是,有可能吗? 他们不觉得有这个可能。 而在他们忧心的同时,孟天星连着三百多个法道秀才都直了身子,神情也更加冷冽。 孟天星就在栈台的边缘,仍然上前一寸,半只脚都悬在了空中。 他盯着宝玉的眼睛,恨声道:“如此,我等已经行了礼节,但是让路…… 贾宝玉,你必须在锁链上吊够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等举人大考开始再过去?” 宝玉突然笑了,轻声道:“可是我觉得呀,还是脚踏实地的安稳。” 声音刚落,宝玉就是顺口吟哦: “一梦剑西来,悠然过南山。” 刹那间,宝玉化作一道雪白流光,径直射出了百丈有余,落在了平台的演武场内。 演武场有跑马道,东侧放置成片箭靶,靠近西侧,则是无数的牛角大弓,各类箭矢依次摆放。 宝玉恰好落在了搁置弓箭的地方,拿起最大的那把长弓,略微一拉,发出要震碎耳膜的轰鸣。 “是考校弓术用的牛角大弓,不过最厉害的也只有七千多斤的力气,软了点。” 略微笑叹,宝玉正气加身,蓦然弯弓搭箭。 孟天星那边的秀才本来已经混乱,惊呼声连续不断。 他们叫喊着‘出口成章’,叫喊着‘不敢置信’,但是当宝玉的箭矢锋芒把他们对准的时候,全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把长弓,他们认得。 文人练习弓术,但跟下九流的武者不同,不可能把心思全放在弓术上,所以很少追求弓术的技巧,而是无限追求箭矢的准度,以及力量。 宝玉手中的牛角长弓是最大的一把,乍眼看去就能认出,起码是七千斤大力的牛角长弓!起码价值八千两银子! 而且此弓的威力,足够把他们射成一连串的,好像小贩售卖的糖葫芦! 孟天星惊叫起来,道:“贾宝玉,你不能害了我等性命!” 宝玉笑着点头,七千多斤的牛角长弓,在他的手里竟然随意拉扯、变向。 突然往下倾斜了半个角度,箭矢直射而出。 嘭! 一声巨响,连接栈台的栈道,猛然被射出数尺深的坑洞。 更可怕的是——宽不过三丈的栈道边缘受到此等冲击,哗啦裂出成片裂痕,整条栈道连着栈台,向着下方倾斜坠落。 “快进问心宫!” “诸位不要慌乱,都用纸上谈兵,回上平台!” 随着孟天星的焦急大喊声,三百多个秀才连忙转身,刚刚还要堵路的他们,争先恐后的向着问心宫内部的平台奔去。 可惜,太慢…… 只是瞬息之间,栈道和栈台全部坠落,连着上边的三百余人都摔落下去。 更让他们眼珠充血的是——乐阳申招呼了一声,追随宝玉的百多个秀才就荡起锁链,如同猿猴一般跳了过来。 这百多个秀才踩着他们的脑袋、脊背、胸膛、胳膊,甚至有些人大脚丫子直接蹬上了他们的脸,拿他们垫了脚,接连跳在了问心宫内部的平台之上。 “贾宝玉,你欺人太甚!” “贾宝玉,还有你们这些跟随贾宝玉的疯狗,你们不得好死!” “贾宝玉你等着,你们都给老子等着,等我们上来,老子跟你们没完!” 痛骂声逐渐远去,夹杂着几声哭喊。 “别骂了,快用纸上谈兵……鸿毛如云起,何处且随风……” 三百多个白衣秀才在半空掏出纸笔,急切下都用上了第一个秀才提醒的那句诗文,整个身子好像轻飘飘的鸿毛一般,随着高空烈风四散飘荡。 数百个秀才啊,都是身着白衣,那漫天洒落的风景,真是美观得很。 乐阳申控制轮椅到了平台边缘,招呼众人一起观看。 “漂亮呐,看得我诗兴大发。” “申哥儿有诗文?说来听听!” “嘁,听着吧! 一个两个三四个,原来得有三百个。 以为是有能耐的,原来都是shi一坨。” 噗~~~ 此‘诗文’刚刚出口,秀才们全都笑喷,连着宝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在锁链上的王道秀才晃荡过来,都在冲着宝玉道谢,听到这篇‘诗文’,处在最边缘的几个差点摔了下去。 乐阳申横眉竖眼的叨叨道:“笑什么?笑什么?他们是不配老子给他们作诗,至于为什么不配,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啦,不配,他们不配……” “你还是往里面来点,不怕轮椅滑了?” 赵贵宁连忙把他的轮椅往后拉,生怕不小心给摔了下去。 几个秀才也过来打趣,弄得周围笑闹不已。 在那些院士的旁边,还有两百多名中立的秀才,也忍不住笑成一团。 院士们却都笑不出来,只觉得呼吸不畅,眼眶好像要瞪得裂开一样。 “出口成章?而且还是贾三甲《剑吟》里的诗篇,这宝哥儿的才气质量……惊人呐!” “不用说,铁定开的是百丈文山,难道他不怕读过的书籍不够,一辈子都做不了进士?” “这……根据青庐山老掌院透出的风声,贾宝玉拥有他都没看过的古籍…….” “我更惊讶的是他的力气,就算开的百丈文山,怎么可能拉得开七千余斤的牛角大弓?” 一百零八座文院就是一百零八个院士,就是一百零八个封号进士! 可如今,这些进士中的顶尖人物乱成一团,忍不住用神念相互交谈。 高空上的大彻悟也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缓过了劲头。 他冲着栈台栈桥一指,说了声‘回原’,下方就射来无数的碎裂石块,把栈桥栈台拼凑完整。 而此时,宝玉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去了风飞沉那边, 等待举人大考开始。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算是克星 一箭破台,恐怖; 出口成章的秀才,更恐怖; 明摆着开了百丈文山,竟然还有成为进士的可能,绝对恐怖! 黎雨航的饱满红润的手掌攥鼓了青筋,和南宫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想要出手的味道。 但是很可惜,只是想要出手的味道而已。 要是真个出手对付宝玉,他们没这种包天的胆子。 当今陛下正在想要杀人的时候,定下规矩不让学士插手下面的事物,那等高度的都被禁止,他们要是对付秀才、举人,就是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更何况宝玉的身上还缠绕着许多光环—— 天子门生、煤烟香墨、一直首甲……不把这些光环剥离开去,就算找到了借口,他们也不敢对宝玉出手! “可恨,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想到风头太盛,竟然成了贾宝玉的保护伞!” “必须把贾宝玉身上的光环层层剥离,只要他露出败相,我等的优秀后辈就会忍不住出手。” “可恨他贾宝玉威名日盛,族里的顶尖小辈没有把握,不能陷入这趟浑水。” 黎雨航和南宫韧的神念交织了一阵,愤愤撤离,撇过脸,连宝玉的样子都不想看见。 恰恰这个时候,宝玉和风飞沉小声说了一阵话,突然对着两人的方向,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出来….. … 数百个白袍秀才飘飘荡荡,控制不住自身,只能随着狂风,硬是吹散在方圆数十里的地面。 运气好点的也就罢了,运气不好的,只能看着遥不可及的石柱,欲哭无泪。 连续半个多时辰的飘荡,他们的才气已经消耗过半,剩下的两个半时辰的时间只要加持正气,还是能跑到石柱那里的,但是再攀爬锁链…… 最边缘的几十个秀才擦擦湿润的眼角,一边怒骂贾宝玉,一边向着别的方向去了。 “该死的贾宝玉,耽误我举人大考……” “明年再考吧,问心宫不会让院士帮我们,我们,只能来年再考……” 哀叹、抽涕声随风飘远,但也有那运气不错的,恰好落在比较近的地方。 孟天星的运气就不错,集合起附近的几个秀才,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石柱下方。 只见石柱下方散着百余匹骏马,知道是贾宝玉等人的,一个秀才就忍耐不住,咬牙切齿的走了过去。 “刘英,你想干什么?” 孟天星连忙喝问。 刘英恨得咬牙,恶声道:“多少得出口气,我去轰散他们的马匹,多少也要先出口闷气才行……” 说着,刘英正气加身,冲着最近的马匹,狠狠的轰出一拳。 可是这个时候,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横扫而来,把刘英打得浑身飙血。 白南烟从紫纱香车的窗口露出清冷的俏脸,杀气凛然的对孟天星的方向扫了一眼,也就遮上窗帘。 她知道宝玉不想让林黛玉见着血腥,这次出手,已经是手下留情。 孟天星身边的秀才张嘴欲骂,被孟天星扯着往石柱的方向去。 “怕什么?一个女人而已,她竟然殴打咱们的同窗!” “咱们一起出手,把那个卑劣妖族灭了,就算打不过……这里可是问心宫,是咱们文人的地方!” 几个秀才不愿意就此离开,愤然怒骂。 孟天星哼了一声,道:“那是姻香楼的白大家,你敢跟她打个试试?你们的院士都得把你们废掉!” “白大家?啊,是青埂峰白狐……” 有人回过味来,啪的一声,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该死,我竟然骂白大家是妖族,她可是白狐娘娘的第六女,肯定不是卑贱的妖族了!” “快走!咱们还是赶紧参加举人大考才是!” 剩下的四个秀才跟着孟天星,匆匆忙忙的,想要攀爬锁链。 他们往上爬了一阵,看见上面还有十几个秀才,就打起招呼。 “你们倒是好运气,比我们还快。” “什么意思?” 上面的秀才低头回话。 这让下面的人看见了样貌,觉得陌生,态度就冷了下去。 “你们不是掉下来的?是哪里的秀才,想加入法道还是王道?” “我们来自洛水。” “洛水文院?哼,原来是中立文人!” 孟天星身后的那个秀才冷声开口,道:“一帮没囊气的中立文人,给我让开,你们也有资格站在我等头顶?” 话音刚落,孟天星就觉得不妙,抬头看去,眼神蓦然慌乱起来。 “混账东西,洛水文院的中立文人可不好招惹!” 低声警告着,孟天星就想往下撤离。 可是此时,上方突然绽放十几道雪亮毫光。 只见洛水文院的中立秀才全都咬着锁链,腾出双手用了纸上谈兵。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快点下去,是屈原大夫的《国殇》!” 孟天星惊声大叫,想顺着锁链下去。 可是,晚了! 他们顺着一条锁链攀爬,孟天星在锁链的最上方,下面还有四个秀才。 要是反应够快,他们都松开手,躲开纸上谈兵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最下面的那个秀才愣了神,把所有人都给堵在了半空。 “李琛,你跟刘英一样就是个坑货……” 只来得及骂出一句,孟天星就被《国殇》幻化的坚甲利兵打个正着,倒喷鲜血摔了下去。 四个秀才也没跑掉,全都挨了十几人的凶狠一击! 重伤之下,孟天星等人勉强用出纸上谈兵,让身体轻如鸿毛,可就算如此,还是被冲击得狠狠的摔落在地。 孟天星勉强爬起身子,又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只能无力的看着千丈石柱。 憋屈,难受,误了大考…… 孟天星仰天长叹了一声,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我恨呐……” 哀怜、不甘的低吟,久久回荡在金黄色的稻田中…… 观看石柱下方情景的南宫韧脸色发青,猛然一甩袍袖,把青石地面显化的场景抹消了去。 他转头对黎雨航道:“我们詹颖峰最优秀的秀才完了,赶不上这次大考。” “没事,我们铁刹峰的十几个秀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能给贾宝玉好看!” 黎雨航同样黑着脸,闷声道。 他看了看远处空荡的天际,摇摇头,叹道:“只是这帮小子太过惫懒,这只剩下两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来到这里?” … 时间慢慢的过去,日暮逐渐西沉。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两个……时辰! 等到大日半边沉入云端,大彻悟一甩袍袖,朗声道:“举人大考,开始!” 嘭! 声音刚落,就是传来一阵爆炸轰鸣。 宝玉转头看去,发现黎雨航一掌拍碎了几案,脸色如同锅底般黑黝,神情全是不甘。 “混账小子们,竟然误了举人大考,等老夫回去,一定把他们吊起来打!” 大考中间不能离开,黎雨航只能愤愤坐下,周围投射的诧异眼神,让他如坐针毡。 宝玉身后突然传来几声闷笑,惹得宝玉摆了摆手,也就安静下来。 误了大考? 这……真是分外有趣了。 赵贵宁等人跟在宝玉的身后,向着中央的演武场走去,其中乐阳申坐着轮椅,那是特别扎眼。 等秀才们全都到了演武场,大彻悟手指点动,道道亮白光线,就在演武场划分出来三个长方。 宝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很自然的,随便找了个进去。 赵贵宁等人就跟着进去,别的学院的百多个秀才,也一路跟随。 还有两百多个中立秀才,走进了另一块长方形地带。 而剩下的那块,只有不足百人。 看到这种情况,哪怕早有预料,大彻悟还是脸皮一抽,强忍笑意的道:“此次大考,加入法道儒家者八十六人; 加入中立儒家的二百零三人。 加入王道儒家的……二百三十八人;” 此话一出,就有数十个院士的冷哼连成一片,也有数十道森冷的眼神,同时落在宝玉的面庞。 特别是黎雨航的视线,简直是想要喷出火焰一般。 南宫韧已经从失去孟天星的情绪中扭转过来,轻轻笑道:“有趣,这可是第一次呢,咱们法道儒家的后辈,竟然比王道儒家的少。” “贾宝玉就是个捣乱的,要是他有本事成了进士,老夫就亲自出手!” “一起。” 南宫韧轻声说道。 面对几十个封号进士愤怒的眼神,宝玉却是毫不在意—— 他现在只是个秀才,过后也只是个举人,只需要一路高歌,不怕惹来封号进士的怒火。 如果连封号进士的怨气都招惹不来,他才是真个无能,怎么让自己,参与到几年后的夺嫡盛举? 想及此处,宝玉上前一步,第一个走向高空飞来的六名强者。 其一,顾礼进士君先度,主考礼法一项; 其二,铁琴进士罗铁琴,主考琴乐一项; 其三,破城进士陈长弓,主考弓术一项; 其四,乘龙进士东方望,主考车马骑术; 其五,大字进士墨非烟,主考书法; 其六,观星进士布知数,主考数算一项。 大彻悟介绍了六位主考官,一百零八座文院的院士就垂下高贵的头颅。 虽然都是封号进士,但是这六位,可是封号进士中的顶端!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上前十步 宝玉和所有秀才也拱手行礼,顺便的,宝玉还和陈长弓丢了个眼神,算是打过招呼。 之后,宝玉把视线放在了铁琴进士的身上…… 这一位,可是要考校他的短板, 算是克星…… 罗铁琴注意到宝玉的眼神,对宝玉微微一笑。 随后看向心缘进士大彻悟,轻声道:“开始吧。”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从礼法开始,一直考校到数算方面就算结束。 五名封号进士在虚空盘膝坐下,他们的下方凭空出现一卷书册,书册的页面摊开,仿佛一张宽大的床榻,让他们停住才气,也能虚空坐稳。 主考礼法的顾礼进士君先度,则是往更高处飘了百米有余,声音恍如悠悠清风,飘荡于众人的耳边。 而且,煌煌然传出了数百里开外。 “礼者,不学礼无以立,《管子?牧民》‘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民间婚嫁、丧娶、入学、拜师、祭祀自古都有礼乐之官…… 吉、凶、宾、军、嘉共有五礼,尔等依次行之,我当自定名次。” 声音刚落,众人只当眼前虚空乃是受礼之人,按照次序使用了五种大条目礼节,小栏小目共计九百六十八种。 只见白衣飘飘,连宝玉都早已经脱掉了黑狐大氅,五百多位秀才把各种礼节翩翩用出,动作整齐划一,甚至连袍袖的扬摆幅度,都是宛如一条直线。 陈长弓微微颔首,笑道:“关于礼法一栏,后生们都用的不错。” 罗铁琴就在陈长弓的旁边,摇头接话道:“没有点真功夫,他们怎么敢来参加举人大考?毕竟大考每年都有一次,可要是失败,就得等到五年之后了。” 此话一出,主考官们都笑了起来。 他们对参加大考的秀才都抱着认可的态度,但是考校方面,还得看真本事。 大周子民亿万,能够熔炼文山的秀才如过江之鲫,那是数都数不清楚。 但是每次举人大考,有把握参加的秀才只有不足万人,其中能通过的,更是这些秀才想都想象不到的可怜数量。 秀才们全都努力修行,礼法这等‘送分’的项目,早就练成了一丝一厘都绝对规矩的程度,以至于五百多名秀才用出九百六十八种礼节,竟然宛如一人…… 果然不出他们的预料,五百多名秀才在礼法一项上,全都得了首甲。 君先度落在罗铁琴的旁边,笑容温雅,道:“该你了,我啊,每次都是走个过场。” “你还抱怨,我想走个过场都不行。你们都是省力气的,就我这边麻烦,累人。” 罗铁琴低声埋汰了两句,飞上高空,与君先度宛如清风一般的声音不同,他的声音字眼铿锵,竟然有如琴弦铮鸣。 “有礼则必有庆贺燕飨之乐,有庆贺燕飨之乐则必有五音宫商角徵羽伴奏。孔圣人曾问礼于老聃,学乐于苌弘,学琴于师襄,我等后人无此雅兴,也需要勤修琴艺,以陶情操。” 声音铮鸣浩荡,仿佛震颤琴音响彻众人耳畔。 宝玉只觉得耳朵里面挑起一阵琴音,久久回荡不绝。 【苦啊,说话的声音都有这般琴艺修为,这关难混了,希望有个次乙才好。】 宝玉在心底苦笑了一声,和别的秀才一样,都在抬头注视罗铁琴的身影。 只见罗铁琴样貌不凡,脸部的线条坚毅中又有无比柔和,却不矛盾,而是让人觉得此人缥缈如云,却又刚硬如铁! 罗铁琴冲着地面一指,只说一声‘琴来’,地上就显化出了无数的琴台瑶琴。 其中香炉、杌凳、抱剑童子,连擦汗的手巾都一应俱全。 “欲成战琴文士者,上前五步;欲成诗乐文士者,上前十步。” 说这话的时候,宝玉看见罗铁琴的神色有点希冀,也有点紧张。 所谓战琴文士,就是抛弃对诗词的研究,转而专心研究琴艺,让得才气与琴艺结合,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或是直达人心、灵魄的恐怖攻击。 就好像他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六指魔琴’。 战琴文士和普通的文人谈不上高低优劣,只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罢了,比如宝玉自己,诗词方面那是优势很大,但是琴艺方面,他也只能对自己呵呵一次。 而诗乐文士,虽然能够发挥出部分战琴举人的力量,但是更侧重的方面,却是以琴曲伴奏,增幅别人诗词文章的威力。 宝玉听说过这种文人,但是从没见过,毕竟喜欢做‘辅助’的,向来都是不多…… 罗铁琴的声音刚落,就有三十几个秀才上前五步。 可是上前十步的,竟然只有一个秀才。 “只有一个人想做诗乐文士?” 罗铁琴忍不住摇了摇头。 诗乐文士需要极为高超的琴艺,必须称得上是‘一代大家’才行,哪怕四军无数次提高了诗乐文士的待遇,仍然很少有人敢走上这条道路。 想到每次举人大考前四军都专门派人找他,罗铁琴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还有没有想做诗乐文士的?想做的,上前十步!” 这一次,声音冷冽了些许。 秀才们躁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就立马沉默了下去。 诗乐文士实在太难,有那种本事、毅力,他们在诗词歌赋上都能成为大家,干嘛去做那种给别人添嫁衣裳的家伙? 就算大周四军给的待遇再高,难道还能比得上自身的腰杆硬了,得来的好处更多? 想及此处,秀才们都一脸坚定。 可是这个时候,有个人的脸色不断变幻,最后却十分坚定的上前行去。 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五步…… 十步! 这人走到最前面的瑶琴坐下,手掌摁住琴弦。 宝玉只觉得有人从身后走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赵贵宁上前十步,坐在了最前面的瑶琴那里。 “贵宁,咱们说好了,都不做诗乐文士!” 宝玉忍不住惊叫道。 听见宝玉的声音,赵贵宁转过身子,笑道:“宝二爷,都不做这个,那是觉得这个很难往上爬呢,可是咱们一应同窗中,要是有我这个诗乐文士,战斗力得增幅好几成。” “那也不能用你的前途冒险!” “没关系。” 赵贵宁笑得十分灿烂,这个向来温吞吞的,不被惹急就不发火的老好人,此时比暴晒了千年的石头还倔。 “我赵贵宁这辈子就没想太多,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个举人,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算真个不能再进一步了,那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宝二爷,有您在呢,我可不觉得自己会原地踏步…… 宝二爷,请恕贵宁失礼。” 说罢,赵贵宁就转回去身体,手掌摁着琴弦,打定主意,那是任谁劝告,都是一个不听。 可是这时候,宝玉身后的百多个秀才躁动了一下,传出来激烈争吵的声音。 “我的琴艺最好,算我一个!” “谁说你的琴艺最好了?咱们的水平都差不多,抽签!” “抽个毛线!我的琴艺最好,我的拳头也最大!” “就是因为你的天资禀赋比我们高,你才不能做诗乐文士,老实待着,不然我们一起揍你!” 吵嚷了一阵子,宝玉惊愕的看到—— 十名秀才走出人群,头也不回的往赵贵宁的方向行去。 “宝二爷,以后多多照顾我们呐。” “宝二爷,别的不说,等大考完了,怎么也得去姻香楼……嘿嘿……” “姻香楼不行,那里是白大家的地方,听说只能谈诗论词,我看还是东城的牡丹苑吧,啧啧,那里什么都有……” 十个秀才嬉笑了一阵,学着赵贵宁的样子坐下,纹丝不动,摆明了随便宝玉说去,他们就是不理。 宝玉苦笑了两声,暗骂了一句‘混蛋’,但是这声骂,真个是哭笑不得的那种。 他们百多个秀才,有十一位诗乐文士那是正好,不多也不少,可是就这样去做诗乐文士,真的好吗? 诗乐文士,那可是出了名的很难提升! 只听说好些人才气充足,也熔炼了九颗文胆,就是琴艺达不到,难以成就进士文位; 也听说有人铸就了文宫,明摆着马上就是学士了,却也卡在琴艺上,只能做个封号进士。 可是,宝玉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厉害的,能在琴艺方面成圣呐! 不等宝玉说话,罗铁琴就是满脸狂喜,跺脚拍板。 “好好好,十二个想成为诗乐文士的,都是好后生......就这么定了!” 说着,罗铁琴的手指一个劲的颤动,生怕宝玉把人赶了回去,特别想用法门封住宝玉的嘴。 可是这个时候,宝玉眯着眼睛思量了下,反而退后了一步。 “咦?按照宝哥儿的性子,应该把人撵回去才对,难道……” 罗铁琴和陈长弓交换了个眼神,发现对方的神情和自己一样,满满的都是惊诧。 “听青庐山的老掌院说,宝哥儿有不少他都没看过的古籍,难道还有失传的琴谱不成?” “不清楚,但是有可能,不然以宝哥儿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他自己的人走上绝路。” “我可不信,那得有多少琴谱啊……” 两人用神念交谈了一阵,没个头绪,只能放下。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宝玉作弊 而在平台的边缘,黎雨航哼了一声,冷笑道:“贾宝玉怎么得到那些秀才的拥蹙的?这是要牺牲十一个秀才的前途,让他自己得到好处!” 南宫韧抿着茶水,笑着回道:“不管如何人家是做到了,那些个秀才,都愿意给他效死力呢。” “无耻!毒辣枭雄之姿,不值一晒!” 而此时某位‘毒辣枭雄’,很苦恼这次考校的事情。 眼看赵贵宁等人抚上琴弦,那优雅的体态,似乎随时都会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曲子出来,宝玉就觉得头疼、肝疼,浑身都疼。 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 宝玉低头伸手,十分无奈的看着泼墨如龙舞的修长手指—— 自己的手指头抚上琴弦,那不叫弹琴,那叫打架…… 香炉的烟气袅袅中,第一个上前十步的秀才看看赵贵宁,再看看赵贵宁一旁的人,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图个什么?” “敢问兄台,那你又是图个什么?” 赵贵宁轻笑问道。 这人摆了摆手,十分惫懒的道:“我是想做举人啊,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举人了,而且我的实力太弱,不在琴艺方面选一下,怕是大考都通不过呢…… 这次要是能通过,我就去参军,挣银子,给爹娘养老。” “挺好的,我们比你好些,还有个官做。” “……” 闲聊说不成几句,毕竟是在大考,掐算着时辰呢。 罗铁琴第一个考校赵贵宁等人,只说随便弹首曲子,诗乐文士首重琴艺,只需要弹奏一首,就能看出众人的水平。 赵贵宁等人跟随罗婵娟学了不少,可是学的最多的,还是白南烟弹奏的《陷阵曲》。 《陷阵曲》属于先秦时代的宫乐,讲究有铁马金戈,其中又要悠扬清越,难度较高,也更能显出琴艺方面的功底。 只听高空呼啸的风声中,十一首《陷阵曲》相互应和,其中却夹杂了第一位秀才的《高山流水》,音调混杂。 但是罗铁琴的耳朵略微一动,就把曲调分散了开来。 只是七八个呼吸的功夫,就摁手喊停。 “不错,但是还差些。” 罗铁琴不作任何评价,直接丢了十一个首甲的牌子给赵贵宁等人,最后丢出来的一个,却是‘平甲’。 与秀才大考不同,举人大考分为首甲、平甲、次甲,乙等也是按照这三样划分,但是没有丙丁,只要任何一轮得不到次乙的,就是直接剔除大考资格。 那个秀才眼馋的看着赵贵宁等人的首甲牌子,把平甲牌子揣进袖口,很满足的吸了口高空清新的空气。 “不错了,咱们的水平其实不够,大概都要比牌子判的差了一等,但是诗乐文士嘛,总归要有点优待。” 他只是找人说话,没多少亲近的意思,而且看他的情形,好像已经给自己定了位,就是想通过后参军,赚银子给爹娘养老的。 虽然没什么追求,赵贵宁等人也不介意给他个笑脸,等回到了宝玉的身后,就讪笑着往人群里钻。 “谢谢。” 擦肩而过时,宝玉突然说道。 这句道谢,让得赵贵宁等人都缩了下脖子。 “宝二爷说什么话?咱们可是在一个圈子里啊!” “应该的,我们资质差点,现在这样正好,您得多关照我们喽。” “哈哈就是这样,我等也有私心来着……” 对赵贵宁等人很随便的解释,宝玉摇了摇头,低声道:“放心吧,琴艺方面,我还算有点办法。” 说罢,也不多加解释,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好。 前面战琴文士的考校已经开始,这次有点不同,是让秀才们把才气平均分布在琴弦之上。 宝玉看见有人分布不均,也有些不小心崩断了琴弦——不管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整个人都会从原地消失,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但是宝玉很清楚: 这些秀才,已经失去了继续大考的资格! 很快到了宝玉等人,也是弹奏曲子,对普通的文人来讲,他们只需要琴艺陶冶情操、安抚精神。 所以,只需要考校琴艺。 这次更加杂乱,五百多人一起弹奏,各种音色都有,可是面对铁琴进士,宝玉压根不敢想鱼目混珠,只能老实坐下,努力抚琴。 他也能弹出《陷阵曲》,是勤修苦练而成,只是能够弹出音调,却弹不出那种铿锵而又悠扬的韵味。 这已经难为了他,只是弹出整首曲子的音调,已经让他的十根手指头,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 五百余人,就是五百多首古琴乐。 其中多数是《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乐舞,也有一些悠扬小调,都是极为悦耳动听。 但不管是别的五位主考官,还是一百零八座文院前来的院士,都把所有音调摒弃在耳朵之外,单单听了宝玉的《陷阵曲》。 陈长弓只是听了半个呼吸,就低声感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呐,这宝哥儿,今个终于让老夫觉得你是个人了。” 风飞沉的脸色特别难看,小声道:“早就让罗婵娟多教导他点琴艺,怎么还是这般样子?不妙了,别说次乙,就算有丙丁,那也只能排在丁字号上……” 而在风飞沉的右侧,黎雨航目瞪口呆了一阵,捋起长髯使劲揪了一下,才没让自己失态大笑。 他对南宫韧笑道:“这是何等琴艺?怕是普通的秀才都比不上,贾宝玉自己就要完了,用不着我等的后辈出手。” “我也没想到啊,贾宝玉……真个吓了我一大跳。他的琴曲虽然完整,调子也有,但是半点神韵也无,要在这里跌下万丈深渊!” 南宫韧捋须笑道:“且看吧,这一次他失去大考资格,就当不成举人,天下多少能耐小辈都会动心,要落井下石踩他一脚,助自己飞腾成龙。” “没错,贾宝玉这株冲出云端的秀木,就在今日开始弯曲,要被狂风吹折了去……” 两人谈笑彦彦,那边罗铁琴已经摁下手掌,让得所有的古琴琴案,全都变成了轻飘飘的烟气。 秀才们连忙站起来,两手垂拢在大腿两侧,等待结果宣判。 只见罗铁琴伸手一抹,五百多个秀才里,顿时变得稀稀落落,只剩下不足三百人的数量。 【好狠,一下子去掉了一半!】 宝玉心里震惊,看见自己还在原地,忍不住愕然抬头。 惊讶难耐的不只有宝玉,连着别的五位主考官,以及一百零八个院士,全都愕然盯着罗铁琴。 场面寂静到几乎凝滞,而这种凝滞的气氛,在罗铁琴丢下成绩牌子的时候蓦然引爆…… 毒火纷腾! 怨气冲霄! 剩下的二百多人,罗铁琴扔出了一百五十枚次乙的牌子,五十六枚平乙的牌子,三十八枚首乙的牌子; 首甲、平甲、次甲的牌子加在一起,竟然只有二十七枚; 其中首甲的牌子,更是只有三枚而已…… 可正是这三枚首甲的牌子,其中有一个,恰恰落在了宝玉的手上! 法道的秀才们全都闹腾起来; 王道、中立的秀才也拿诧异的眼神丢给宝玉; 黎雨航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新换上的几案,又一次被炸成细小的烟尘。 连着坚硬的青石地面,都被打出了深不见底的黝黑窟窿! 爆瞪双眼,脸色赤红,黎雨航指着罗铁琴的鼻子叫道:“铁琴进士,你…….岂有此理!以贾宝玉这等破烂琴艺,怎么能够得到首甲? 你你你……你这是偏袒与他!你这是作弊!作了大弊!” “你有意见?” 罗铁琴眯起眼睛,脸庞不见半点柔和,全是冷酷锐利的线条。 “有意见就说,说了,本座也未必听得。黎雨航,别看你是户部侍郎,但就凭你的本事,还没有资格质问本座!” 黎雨航气得身子发抖,手掌摁住佩剑剑柄,却被一直斜插来的手掌摁住,对他微微摇头。 南宫韧警告了黎雨航,就松开手,对罗铁琴温声笑道:“铁琴前辈,我等后进的封号进士,自然不敢质问前辈,只是贾宝玉的琴声我等都听过了,疑惑他得首甲,更疑惑以他的水平,怎么能通过琴艺考校呢?” 说着,南宫韧的视线往周围一扫,数十个法道院士都站了起来,齐声道: “请铁琴前辈解惑,大考之事有关国本,不容半点偏袒。” “请前辈解惑,我等需保证大考公正,不然,只能金殿对质。” “请前辈解惑,我等心怀疑问,不得不问询之。” 有人客气,更多的却是威胁。 对此,罗铁琴竟然仰天大笑,手掌抹开,凭空出现一把红木古琴。 古琴通体朱红,样式古朴,两边鎏着黑金纹路,又显沧桑,上方琴弦条条如同冷电,琴体下方以银扣固定一柄无鞘短剑,锋芒阵阵,极具森寒。 “周代号钟!” “罗铁琴,你竟然出了此琴,是非得帮贾宝玉作弊不可吗!” “我等要与你金殿对质!金殿对质呐!” 看见此琴,数十个封号进士都脸色大变。 竟然被震破了胆气,脚步都觉得发虚。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免考首甲 宝玉看见此琴,眼眸就是一阵发亮。 号钟是周代的名琴,此琴音之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 只是音质好也就罢了,偏偏他在《大周外史》里面见过。据说此琴属于万两琴中的顶尖货色,一旦铸就文宫成就学士文位,直接就能纳入文宫,成为文宝! 文宝啊,多少学士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可惜了,琴类的文宝雏形,我也只能看看。” 想到自己的琴艺,宝玉就有想哭的感觉。 更想哭的是那几十个法道进士…… 虽然都是封号进士,可他们实力本来就比罗铁琴差了一截,人家又有文宝雏形在手,真个下狠手废上几人,他们也完全没辙。 毕竟人家罗铁琴,那也不是孤身一人…… 黎雨航咬紧牙关,吞下怒火,愤愤的跟别的院士一样坐下了。 他看向宝玉,猛然伸手一拍,却是拍了个空。 “来人,给我换条几案来!” 喊了一声,黎雨航哼哼着提高了声音。 “大考作弊!腌臜货色!本以为贾宝玉是什么了不起的新秀,没想到是这样的无耻小人!” 声音传出很远,八十六个法道秀才全都躁动起来,骂声连成一片。 “贾宝玉,作弊!小人!” “无耻之徒,我等羞于与你同届大考!” “他刚才的琴声我听见了,他就是作弊!仗着国公府,连……” 面对泼洒而来的大骂,宝玉只是笑笑,走到罗铁琴的身边。 “铁琴前辈,这次晚辈要谢您一回。” “不用客气,” 罗铁琴收起号钟古琴,对待宝玉时,笑容就温和起来。 “我也是受人之托,要帮那人还上一个人情罢了。好生考校,别辜负了跟随你的那些秀才的期望。” “就算如此,晚辈还是要多谢前辈。” 说了几句客套话,宝玉回到自己原先站着的地方,只当连天的怒骂声不存在就是。 赵贵宁附耳过来,问道:“宝二爷,问清楚了吗?铁琴前辈为什么帮我们?” “他说是帮人还个人情,奇怪了,我可不记得给过哪个这么有面子的大人物人情。” 宝玉没想出来是怎么回事,也不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毕竟…… 宝玉抿了抿嘴唇,嘀咕道:“铁琴前辈应该要失望了呢,只是在大考方面的话,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情,他还真是还不上……” … 经过了两次考校,太阳已经落下云端,把那遥远天际的云彩灼烧得好像红海一般,极为轩丽壮阔。 天色黯淡下来,晚霞那种昏红的光芒更是让人眼睛发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诸位后生,都到白线这里来,从架台上选取弓箭,不要慌乱。” 陈长弓儒雅的笑声传了出去,很随意的,就把上百个秀才对宝玉的怒骂声压了下去。 这些秀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觉得大考重要,挨边去选取牛角长弓。 等他们选好、站好了,陈长弓吐出个‘显’字,平台外面,距离白线足有三百丈的空中,就多出了上百个箭靶。 陈长弓指了指那些不过脸盆大小的箭靶,温声笑道:“千米之外,射中、射穿箭靶就算通过,距离红心多远,就是你们的成绩考量。” 此话一出,所有秀才都喧嚣起来。 千米之外要射中? 还要射穿箭靶? 秀才们在心里估量——选个差不多的牛角长弓,射破箭靶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射中…… 天啊,那可是千米之外, 而且在如今日暮降临的情况下,他们都看不清楚! 陈长弓又把箭靶放在了晚霞那边的方向,红彤彤的光芒照射过来,几乎废掉了秀才们在生员文位就习惯的耳聪目明。 这种红色光晕,比烈日的炽白大光更扰乱视线,甚至会让视线产生极大的偏差! 宝玉眯眼看了看那些箭靶,转头问道:“你们没问题吧?” “放心吧宝二爷,” 赵贵宁等人都笑了起来。 “无泪前辈早就告诉过我们这种事情,也早就训练过。不过千米而已,算不上什么难题。” 闻言,宝玉安心点了点头,看向法道秀才的方向。 不得不说,法道儒家真个比王道儒家厉害多了,从这些小辈上,就能看出端倪。 礼法上的考校可以忽略,只是琴艺上的考校,王道秀才就刷掉了一半还多,可是八十六个法道秀才,那是一个没少! 宝玉忍不住感叹了声王道衰落,视线扭转开去,突然怔了眼神。 没错,王道秀才是被刷掉了一半还多,可是那些中立秀才,竟然还剩下一百多人! 按照比例来讲,中立儒家的秀才,竟然比王道儒家的秀才还要厉害! 【不对劲啊,应该是法道儒家最强,王道儒家次之,中立儒家最弱,可是为什么王道儒家却是最弱的?难道说……】 宝玉突然撇出一丝笑容,低声叹道:“原来如此,就算是不喜欢争斗的王道儒家,到底也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其心计盘算,委实可怕。” 他让赵贵宁等人去选牛角长弓,自己也不停步,朝着射过一箭的那把长弓走去。 这把长弓安静的在架子上放着,从他松了手,就没人往那边看上一眼。 毕竟除了他贾宝玉,没有一个秀才,有本事拉开如此巨力的大弓! 可是宝玉刚刚抓起大弓,预备挑选箭矢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声响。 陈长弓轻轻挥了挥手,一道黑芒就落进了宝玉的怀里,笑道:“宝哥儿就不用考校了,首甲就是。 你刚才的那一箭,可是超过了我年轻时的能耐呢。”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寂静。 停了半个瞬间,黎雨航一巴掌拍碎再次换上的崭新几案,怒然站起。 可是几案破碎的同时,陈长弓温润的眼神就扫了过去,让他打了个哆嗦,又赶紧坐了下去。 南宫韧苦笑了一声,劝说道:“雨航兄,您还是改改脾气才是,这陈长弓,可比罗铁琴难招惹十倍百倍。” “我……唉!” 黎雨航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一拍大腿,心里窝火得很。 南宫韧说的没错,陈长弓太难招惹,而且对陈长弓来讲,就算杀了他,那也只是杀了。 法道儒家都是以白狐娘娘为主,而陈长弓,那可是娘娘无比看好的人物。 陈长弓又是整个大周的文人楷模,杀了他,就连沾上身后臭名的,也只会是他自己而已…… 被杀掉,还要背负身后臭名? 想到这些,黎雨航突然想归隐山林,再也不做大周的吏部侍郎了。 什么吏部侍郎?一个三品文官,是有本事削了陈长弓的天狼城太守之位? 还是能削掉更可怕的,北天军的龙虎将军之爵? 今个,真是天大的…….憋屈! 与法道的院士们相比,秀才身为后辈,才不用顾忌这么多。 听到宝玉不用考校就得到首甲,刚才的火气一下子炸出来,扯着嗓子叫骂起来。 “怎么可以不考校?我承认贾宝玉的力气很大,但是他的精准度呢?他能射中千米之外的箭靶?” “必须考校!必须!刚才作弊,现在又要作弊,我等不会服气!” “要敲金钟,擂金鼓!我等要告御状!一定要告御状!” 声音刚落,千米之外的箭靶就又远了些。 不多,十米而已。 但那可是千米之外,虽然只远了十米,被刷掉的秀才,恐怕得多上十几个! 法道秀才们好像被蛤蟆塞住了喉咙眼儿,啊啊的说不出话。 王道和中立的秀才们,也一个个的攥紧拳头,恨不得撕了他们的嘴…… “谁还有意见吗?” 陈长弓一贯很是温雅的样子。可是这种温雅,看在所有秀才的眼里,就是宛如恶魔! “没,没有了。” 八十六个法道秀才干涩开口。 “很好,那就开始考校,一人有两次机会,开始。” 陈长弓丢下一句话,就回到原先的地方,和罗铁琴低声谈笑起来。 那些王道儒家、中立儒家的秀才看看陈长弓,又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宝玉半晌,这才开始弯弓搭箭; 而八十六个法道秀才,特意从宝玉的身前走过,低声怨骂。 “腌臜货色,竟然又要作弊!” “我还以为贾宝玉是个有能耐的,当作平生大敌,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知道廉耻的东西!” “无耻之徒,该杀!” 听到这些刻意让他们听见的叫骂声,赵贵宁等人攥住剑柄,却被宝玉拦住。 “宝二爷,让我们教训他们!” “一群白痴,宝二爷还需要作弊?他们哪个能和宝二爷您相提并论?” 闻言,宝玉咳嗽了两声,无奈的摊开双手。 “先参加考校吧,过不了多久,他们会明白些许事理。” 赵贵宁等人不忿法道秀才的出口伤人,还是听了宝玉的话,过去挑选弓箭,剩下个乐阳申在旁边诡秘的笑了半晌,也滑动轮椅,朝着弓箭架子那边行驶过去。 车轱辘是宝玉让老木匠用暗榫之法制成,表面包裹了柔软坚韧的树胶,滚地无声。 但是这个矮了许多的‘瘫子’,还是引来了好些个法道秀才的关注。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待宰羔羊 “竟然带来了一个瘫子?难道现在的大周,瘫子也能通过车马骑术的考校不成?” “嘘,人家会作弊呢,说不定车马骑术的考校还要作弊!” “无耻之徒!大周之耻!” 无辜躺枪的宝玉特别无奈,事实上,他真的没想要作弊。 他和申哥儿都商量好了,早就做好考校失格的准备,大不了从石柱的底部再爬上来一次。 可是从罗铁琴开始,他们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先是罗铁琴蛮横霸道的塞给他一个首甲,又是陈长弓懒得考校于他…… 天可怜见,他真想要!只是,附赠的骂名还是算了。 不是他宝哥儿受不起,而是怕过不了多大一会,这些法道秀才们承受不起。 出个风头,让自己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这点宝玉是愿意的,但是他怕这些秀才过会承受不起巨大的反差,变得不求上进…… 苍天作证!他贾宝玉,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宝玉还记得姬无泪说的‘黑心白心’,自以为还算有颗洁白如雪甚至寂寞如雪的美好心灵,只是看看满脸诡笑的申哥儿,宝玉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一定是善良的!申哥儿可未必是。 论起亲疏远近,宝玉不介意成全下申哥儿的恶趣味。 只希望这八十六个法道秀才,能够拥有一颗足够坚韧的心灵。 当然,如果他们现在没有的话,相信很快的,他们会经过一次非常‘美好’的磨炼…… 在宝玉的注视下,赵贵宁等人拿出了超额的水准,第一箭就射中了箭靶,也直透而过,只有那么几个人觉得距离红心略远,射了第二箭,想给自己点好成绩罢了。 宝玉看见他们全部通过,也就不怎么在意,等待陈长弓宣布结果。 没过多久,又有一些秀才消失在平台之中,宝玉数了一下,发现法道秀才少了十七个,王道秀才又少了二十,奇怪的是,‘最弱’的中立秀才,竟然只少了不到两掌之数。 别说宝玉了,就连黎雨航那些法道院士也发现了不妥,疑惑的眼神互相交织。 “奇怪了,今年的中立秀才强得过分。”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查探一下?” 他们的神念刚开始交流,一个黑巾蒙面的女子,就是喜极开口。 “好啊,我们中立儒家终于后继有人,今年也算得意一回!” 此话一出,黎雨航等人就低头沉思,略微一想,也就安下心来。 没错呢,那么多年,就算轮,也该中立儒家得意一次了。 再说还有其它的八座学宫在进行秀才大考,这里的中立秀才强上那么一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了疑惑,他们就把目光放在宝玉的身上。 略微一停,又转向同样通过了弓术大考的申哥儿身上。 “那小子挺得意的,竟然跑去挑衅咱们的后辈?” “任他挑衅,总不能欺负一个瘫子呢……后面就是车马骑术考校,他一个瘫子,难道还能骑马驾车不成?” “就怕东方望也……他虽然是咱们法道文人,但他和陈长弓私交甚笃。” “那样更好,连个追随的秀才都要作弊,贾宝玉的文名就彻底坏掉了,连着罗铁琴、陈长弓也要受到牵连!” 这边法道院士们用神念交流,那边法道的晚辈秀才们也不闲着。 他们没脸跟个‘瘫子’计较,却把目光放在了乘龙进士东方望的身上。 其中,满满的都是怀疑,甚至还有不少鄙弃。 东方望冷哼一声,方正的脸上有点发绿——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东方望,难道会帮着作弊不成? 东方望自以为名声不错,做人向来公正,这样被一群小辈怀疑,实在是气煞了他。 “快速绕平台半周,马蹄要在平台的最边缘,一旦马蹄越线,或是掉了下去,或者速度太慢,一律失去大考资格!” 东方望的狠话一出,所有秀才都苦了脸色。 马蹄不越线?没关系; 怕掉下去?他们没这么低的水平; 但是速度太慢就失去资格…… 多慢才叫太慢?多快才算够快?东方望全然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意思。 秀才们都是敏捷的,立马明白东方望是让他们你追我赶,甚至不介意用攻击的手段,这是要他们在乱战中,还要骑马疾行在平台的边缘! 想到这里,所有人连忙上了突然出现的骏马,拍马停在出发的起始线上。 赵贵宁几个也扶着乐阳申上了马,可是乐阳申的腰部以下不能动弹,想了想,干脆又下了马匹,坐在轮椅上看戏。 “哈哈,一个瘫子还想骑马?你要是不作弊,现在就失去大考资格!” “关你屁事!” “别以为跟着贾宝玉就能嘚瑟,一个瘫子,怎么可能通过举人大考!” “我是你叔啊,这么关心老子?” 法道秀才有忍不住开口的,乐阳申就直接怼回去,颇有种舌战群儒的架势出来。 但是很快的,东方望就宣布开始,让他感觉颇为无趣。 宝玉骑乘在一匹骏马上,骏马触手温软,鬃毛飞扬,看起来是匹真马,但是他很明白,这是东方望的才气幻化的马匹。 【好厉害,只是封号进士而已,竟然好像幻化出了活物!】 宝玉暗赞一声,听到开始的声音,猛然一夹马匹。 他如同一根爆射的箭矢,身后的赵贵宁等人就是箭羽,疯狂冲击出去。 眨眼间,就有三十几个法道秀才被宝玉的恐怖力量砸飞了出去。 既然飞了,自然是无法落地,也就自然,要失去继续大考的资格。 “贾宝玉,你公报私仇!” “贾宝玉,我等誓不与你甘休!” 向下坠落的秀才都高声怒骂,好些跟申哥儿对骂过的,那是一边暗骂自己嘴贱跟个瘫子计较什么?一边沾口头便宜,要骂宝玉个痛快。 宝玉懒得理睬这些失格的秀才,他们五年不能参加举人大考,而五年后,他们连自己的背影都摸不着。 正想对着别的法道秀才冲过去呢,骏马却是一个转向,顺着平台的边缘,正常的奔驰而去。 赵贵宁等人也是如此,疑惑了一阵,发现宝玉一边驾驭马匹,一边冷眼盯上了高空。 他们也看了过去,恰好看见东方望的身影。 “差不多就好,” 东方望头疼的摁住额头,“你们跑你们的,跑全了路程就算首甲,你贾宝玉那么大的力气,把他们全给摔了下去,真的是想法道秀才们,没有一个能够通过的不成?” “跑全路程就是全部首甲?东方前辈,竟然连你也帮贾宝玉作弊……” 一个法道秀才怒斥出声,还没说完,就被同伴一巴掌扇出了平台。 “白痴,你还是五年后再考吧!” “主考官插手考校,要是不给个交待,难道还是照常进行?难道让贾宝玉把咱们都摔下去?” “这家伙哪个文院的,怎么出来这种没脑子的货色!” 法道秀才只剩下不到四十个人,血红着眼睛埋头狂奔,别的王道、中立儒家的秀才看到这种情况,想了想,还是没有招惹这群发疯的野狼。 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十分愉快,没有谁再失去大考资格。 东方望宣布了结果,又让乐阳申从平台消失掉了,引起一连片的好感。 “东方前辈不愧有公正之名。” “我等定然以东方前辈为楷模,好生学习。” “哈哈东方前辈做事公正,不帮贾宝玉作弊,真是个大好人!” 法道秀才们好像出了口天大的闷气,连连恭维起来。 在这片恭维声中,宝玉接过首甲牌子,缓步上前。 “东方前辈,晚辈有礼了。” “贾宝玉?” 东方望觉得不太好看。 身为主考官,他定下了规矩却又插了手,这就罢了,也不给贾宝玉一个面子留下乐阳申,他觉得脸面有点挂不住。 “这,已经给了你们首甲成绩,乐阳申毕竟没有参加考校,不能留下。” 东方望看了眼陈长弓,对宝玉的态度稍显温和。 宝玉摇摇头,笑道:“自然要按照规矩来,只是敢问东方前辈,申哥儿是不是被送去了石柱下面?” 闻言,东方望点了点头。 “那就好,如此,晚辈告退。” 宝玉脸上带了喜色,退到赵贵宁等人的那一边去。 东方望看着宝玉的表情,很疑惑的蹙起眉头,这…… 明明是自己的人失格了,怎么会还有开心的意思? 他也没空多想,那边主考书法的大字进士墨非烟,已经飘落在了他的身前。 之后是书法的考校,法道进士们很安静,黎雨航等人也很安静。 宝玉的书法已经自成一体,名声广为流传,甚至‘宝体’,已经成为部分生员练字的帖子,传扬修习。 他们没有傻到在这方面找麻烦,看着宝玉得了书法首甲,也不得不点头认可。 只是等书法考校完毕,法道秀才们想了想,发现后面的数算考校,那是肯定用不上蛮力了。 于是乎,剩下的三十几个法道秀才再也忍受不住怒火,对宝玉又一次的攻歼起来。 “作弊之徒,无耻之尤!” “卑鄙,无耻!你贾宝玉的琴艺只是一般,根本没资格参加后面的大考!” “弓术怕是也一般吧,要是真的好了,破城进士干嘛要多此一举?” 成片的怒骂轰击过来,宝玉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回过去。 顺便的,也压下赵贵宁等人爆裂的怒火。 “别急,现在他们说的对,咱们‘现在’动手,不占理。” 宝玉轻声安慰,把‘现在’两个字,略微加重了一丝。 赵贵宁等人怔了一下,全都阴声冷笑起来。 “最后一门考校,好像是数算呢。” 百里鸣低声说了一句,百多个秀才们笑得更加诡秘。 看那些法道秀才的眼神,仿佛在看, 待宰的羔羊。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瞬息答案 只剩下一门考校,负责的是观星进士布知数。 宝玉抬头看去,只见此人眼珠血红,漆黑的瞳孔里,不管看谁都好像没有视线焦点。 其身穿…… 好吧,不应该说穿着什么,而应该说是披着一条好像毛毯的东西,上面污渍斑斑。 之所以说是‘像是毛毯’,照实说的话,应该就是一条毛毯。 可如今这条毯子上的羊毛全都黏成了一道道的,随着风声,还传过来一阵十分古怪的味道。 宝玉的鼻翼抽动了一下,分辨出其中有油饼、豆沙糕、羊肉、茶叶……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夹杂着很久没有洗澡的男人汗臭,让他浑身发毛。 再看过去,发现布知数的头发杂乱,胡须邋遢,完全看不清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只有一双好像熬夜太久的血红眼睛,中间的瞳孔闪烁迷离的微光…… “布知数你这个老东西,还在发个什么呆?” 东方望刚要飞起来,看见布知数又在愣神,轻轻是拍了布知数一下。 这一下可真够味道,黄润干净的手掌上全是油污,张嘴吐出个净字,这才收拾干净。 布知数有点迷糊,啊了一声,问道:“该吃饭了?拿来就是。” “这里可不是你的宅子。” 陈长弓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刚才就提醒该你出场了,没想到三两个呼吸,你就又迷糊了魂灵儿。这里是举人大考,该你考校数算一项。” 退开好远的东方望也嫌弃的道:“先把自己收拾一下,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为人师表的一丁点模样? 自己弄干净,我们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模糊,要是对你用言出法随,说不定还得挨你的天星录的反戈一击。” “哦,” 布知数应了一声,身子觳觫(husu)了两下,所有的油污、茶渍、糕点饼渣就震射了出去。 陈长弓大袖一甩,把那些污秽都化作虚无,笑骂道:“这整个大周,也压根找不到个比你更懒的了,用点法门会累死你?” 虽然这样说,脸上却带着笑,显然布知数这个人,不是让陈长弓觉得厌恶的那种。 宝玉退后几步,对扑面而来又半空消失的污秽敬谢不敏,但是面对布知数,他还是略微弯腰,表示尊敬。 布知数此人,他听说过。 不属于王道,不属于法道,不属于中立…… 在整个大周的儒家文人里,那也是独此一号。 据说布知数年轻时是个浪荡子,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他每天只是找着卖艺的女子调戏,占点口头便宜,等口头便宜占完了再送上银子,以看卖艺女子的惊愕表情为乐。 可是有那么一次,布知数还没来得及送上银子,就被一个俊秀妖异的男子一脚踹翻。 作为纨绔,布知数很得意的报出名号。 “布知数?哈哈不知数!什么布家啊,老子没听过,但是你这个名字,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那个男子变戏法似的掏出来小山般的银子,让他挨边数。 数错一次就揍一次,揍一次就嘲笑一次,最后大笑离开,还用银子把他给埋在了底下。 从那以后,布知数苦学数算之道,竟然…… 半年开山,三年秀才,五年举人,十年进士!一路高歌,直到金殿面圣。 金殿面圣的时候,陛下带着文武百官等候于他。 等了二十个时辰,直到有大学士出手,才发现人家用了星辰运转法门遮掩了气息,就在金殿门口站着呢,还在观摩天上的星辰运转…… 故此,陛下封他为观星进士。 整个大周的封号进士、妖将,没人愿意招惹这么一个无害又恐怖的人物。 当然,宝玉也犯不着招惹此人…… 布知数看了看剩下的秀才,忍不住又要抬头观星,一块香气四溢的灵脂墨就砸上了他的脑门。 接过灵脂墨,布知数扭头对不吭不响的大彻悟笑了一下,问道:“还有吗,多给点,我懒得去买。” “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好吧,送到你的观星草庐,就撒在院子里。” 对于布知数的执着和懒散,大彻悟觉得自己‘心缘’进士的名号真是甘拜下风,只能把身上的灵脂墨都扔过去,示意要开始考核。 布知数接过灵脂墨,抬头观星的那个瞬间,随口说道: “十万大山有6782座荒山,剩余山峰中269座有妖族36792口,138座有妖族193716口,67座有妖族835646口,19座有妖族1256765口,问有多少座山峰不在计算之中?统计妖族数量共计多少口? 天亮截止,算吧。” 问题刚刚出来,监考官大彻悟、其他五位主考官,连着一百零八个院士都傻了眼。 “这……好像有点难。” “给的时间够多,主要是考校秀才们的神念强度,能不能经过如此凶猛强度的计算了。” “我觉得布知数没想这么多,他就是出个难题,好让别人没法打扰他观星。” “噗,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进士们谈笑中丢给所有秀才一个怜悯的眼神,而那些秀才们,全都在脑海观想出来一个算筹,努力的开始计算。 宝玉对赵贵宁等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计算一下。 随后,拿出纸笔写了一个数字,折好,就找地方休息。 不在计算之中的山峰数量很简单,总数量减去计算的就可以了; 但是计算妖族的总数可就麻烦了,在没有乘法口诀也没有乘法公式的大周,就得一个个的相加,极为考验秀才们的心神强度。 宝玉看着眉头紧锁、脸上的皮肤绷得好像白纸的秀才们,摇头笑了一笑。 而罗铁琴、东方望,连着陈长弓的等人,看见宝玉已经休息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黎雨航瞪大双眼,目光穿透宝玉的纸张,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一万一千六百四十九万六千六百七十三口?” 宝玉写的挺长,黎雨航打眼看了,就是嗤笑出声。 “随便写个大点的数目就完了?他以为布知数是谁?他以为观星进士名叫布知数,就真的不知数了?” 南宫韧也是摇头苦笑道:“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观星进士可不会随便出个问题,既然出了,肯定是早就计算好的。” 别的法道院士也过来凑趣,言辞之间,都认为贾宝玉是胡乱写的答案,想要鱼目混珠。 “自作聪明!贾宝玉也不过如此!” 黎雨航恶声说了一句,引来十几人的附和之声。 “雨航兄说的对,此等难题,就算我等封号进士,那也要算上两个时辰呢。” “没错,不过布知数此人,会不会帮着贾宝玉作弊?” “不怕,我等也计算一下就好。” 眼看好些个法道院士阖上双眼,南宫韧摇了摇头,暂时放下了计算答案的心思。 只是在他的心底,突然觉得十分不安。 【贾宝玉此人羽翼渐丰,会是随便写下答案的那种人?可是几个呼吸就算出此等难题,这…… 应该不可能吧?】 南宫韧深吸了一口气,同样闭上眼睛。 不管如何,先把答案计算出来再说,等待别人给出的答案,总是觉得不怎么安稳……. 一时间,不管是秀才还是文院赶来的封号进士,甚至是几位主考监考,全都开始计算布知数给出的难题。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的呼吸陡然屏住,愕然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 好些个封号进士忍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在贾宝玉的身后,十几个秀才也睁开了双眼。 而且,赵贵宁、百里鸣,还有翟明生三人,已经在轻轻下笔,写下来一个和贾宝玉一般无二的数字。 乱写? 自作聪明? 鱼目混珠? 就算是这样吧,怎么可能他们和贾宝玉写下的数字,会是一模一样? 封号进士们的脑子里轰隆作响,一个可怕的想法忍不住冒出脑海。 陈长弓捋着长髯,不自觉揪下大把花白胡须,低声道:“老夫还没算出来,但是老夫怎么觉得,贾宝玉他们算对了?” “这怎么可能?贾宝玉用了几个呼吸,赵贵宁等人多用了点时间,但是也只有半柱香的工夫!” “头疼,震撼!老夫心神不稳,没法安心计算了,你们计算一下,把答案告诉老夫。” “长弓兄,你心神不稳,难道我们就心神安定不成?罢了,等待天亮吧,今年这次大考,不只是我罗铁琴第一次做了恶事,竟然还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场景出来…… 呼,值得了,要是宝哥儿的答案正确,那就真的……” “大值当!” 陈长弓、南宫望等五名主考官,连着问心宫派来的监考官大彻悟都同时开口。 互相对视中,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比的惊愕, 以及,根本无法掩饰的狂喜! 他们都在乐着,但是以黎雨航为首的法道院士们,却是不怎么好受。 全都惊愕的瞪圆了眼睛,嗓子里干涩的,吐出了一个个的疑问出来。 黎雨航断了思路,揉着额头,昏沉道:“他们的答案一样,这……诸位有什么高见?” “串通好的吧?” “一定是串通好的,胡诌乱扯了一个统一的答案,还是想鱼目混珠,还是自作聪明!” “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对了?” 法道院士们的神念交织,各种猜测都有。 南宫韧听着头疼,挂在嘴角的轻柔笑容消失不见,低声道:“还是再计算一下吧,我等一起计算,一个时辰应该能出来结果。” 说罢,就是努力压制心神,阖上了双眼。 宝玉往黎雨航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即喊来了赵贵宁三人,很随意的问着话。 “有把握吗?” “有把握,很简单的题目。”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惊天之能 “我们三个肯定是对了,宝二爷还请放心。” 听到这话,宝玉点了点头,指向了复原的栈道。 “去把申哥儿接来吧,他现在是个半瘫,自己可是上不来呢。” 三人领命而去,宝玉又看向还在斟酌下笔的十几个秀才,笑问道:“没把握?” “是啊宝二爷,我们害怕算错。” “那就再算一次,没关系,时间还很长。” 宝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出口成章中,幻化出一个卧榻出来。 他在卧榻上侧着身子躺下,裹紧黑狐大氅,养神打盹。 有把握,很简单的题目? 肯定是对了? 两个声音传进耳朵,黎雨航蓦然再次睁眼,喉咙眼里面好像是卡了一只蛤蟆,怎么也说不出话。 南宫韧比他好些,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潜心计算。 而在主考官那边宏伟的书册之上,东方望甩开一把折扇,上面猛兽如云,异兽如雨,特别吸引别人的眼神。 他摇了两下扇子,身边就出现一只黄虎、两只花豹。 猛兽在他的身边伏下,让他抚摸柔顺的皮毛。 “这帮小辈,竟然还在计算呢。” 东方望低声笑道。 闻言,陈长弓朝着南宫韧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他们被宝哥儿连串的举动震了心智,只有那几个还在计算的是个人物,可惜他们忘记了,宝哥儿那边还有上百个秀才没计算出来…… 要是都计算出来了,他们还能忍住不看答案?” “我都忍不住,何谈他们?” “所以我等不再计算,只等着结果就是,那计算到一半突然心神大乱的感觉,真个不怎么好受。” 两人谈笑间,宝玉身后的秀才们一个接一个的睁开眼睛,对视大笑。 “下笔吧。” “我已经演算了三次,应该不会出错。” “我也是,咱们下笔则个。” 秀才们看见宝玉正在休息,也就不上前打扰,落笔写了一长串的数字。 这一次南宫韧也没忍住,断了思绪,荡出神念观看秀才们的纸张。 一样! 竟然也是一样的答案! 南宫韧好像想起了十分可怕的事情,脸色陡然苍白。 “雨航兄,我觉得不太对劲,或许贾宝玉写出来的,真的是正确的答案。” “不可能!” 黎雨航咬紧牙关,恨声道:“贾宝玉两三个呼吸就写出了答案,这些秀才用的时间长点,但是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说演算了三次! 这么复杂的难题,他们怎么可能演算了三次那么多? 不算了!我等的心神一次次的被打乱,刚才贾宝玉又派了心腹爬下铁索,说不定还要被大乱心神一次…… 都不要计算了,等到了天亮,一切自有揭晓!” 正值晓秋,明月东升西落,时间也在轻微的鼾声中慢慢度过。 黎雨航等法道进士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宝玉和秀才们打盹,听着他们细微的鼾声,只觉得天地倒转,完全不是个道理! 可是人家已经写出答案,他们也不能硬要人家躬身等待是吧? 毕竟接连六项大考十分累人,半道歇息,也不算失了礼法…… 等到半边大日跳出朝霞,终于有别的秀才睁开眼睛,仔细回味后,在纸张上写下一个数字。 第一个题目很简单,口述就可,但是第二个题目的答案数字太大,还是要书写出来。 黎雨航打眼看了,脸上就露出喜色,再看别的法道进士,也都面带狂喜。 “答案和贾宝玉的不一样,毕竟是悉心计算出来的,应该是贾宝玉他们错了。” “现在看来,铁定是贾宝玉等人串通好的,胡诌乱扯了一个答案。” 听着众人的议论,南宫韧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再看看吧,这个答案和贾宝玉等人的很是接近,不一定是谁错了。诸位,我觉得,心里好生不安稳呢。” “南宫兄还是把心放进肚子里去,这个秀才是我们翰园文院的,虽然不是顶尖,也在前十之列,应该没有算错。” 有个进士凑趣安慰,突然脸色大变,身下的宽大木椅,咔嚓散成了一地木屑。 他也不换新的椅子,就这样虚空而坐,整个身体,突然轻微却十分剧烈的颤抖起来。 “又有人算出来了。 那个秀才…… 是我们翰园文院的首甲秀才…… 他的答案…….和贾宝玉等人的…… 一样。” 停停顿顿,声音干涩,这个进士的舌头一直打结,整句话竟然用了十几个呼吸的工夫才说出来。 但是不用着急,因为黎雨航、南宫韧,还有所有的法道进士,都在如他一般的轻微颤抖。 他们好像想起来特别可怕的事情,看向打盹的宝玉,眼神中…… 第一次有了平等看待的玄妙滋味。 “哦,看到宝哥儿的潜力,吓着了?” 陈长弓捋着三缕长髯,笑道:“宝哥儿八九成是对的,那么他的计算方式,一定远超大周如今的数算规则。” 东方望的万兽锦扇已经收起,手掌用力揪着脚下花豹的皮毛。 “应该是了,此等顶尖后进,为什么出自败相已现的荣国公府,而不是出自我们法道儒家呢?” “你担心?” 陈长弓挑眉笑道。 面对陈长弓戏虐的眼神,东方望哈哈一笑,道:“明个我就把我的弟子、子侄调到最南边去,跟宝哥儿南辕北辙,我担心个什么劲? 有趣啊,一个秀才,不,马上就是举人了,竟然拥有远超大周的数算总结,单是这一条,他早晚能成为封号进士! 咦,布知数醒来了,我看他要发疯。” 说着,东方望看见陈长弓已经招出一张黄金大弓,罗铁琴也把号钟拿了出来,就又掏出来了万兽锦扇。 三人一起,向着布知数的方向飘去…... “时间到。” 布知数从观星的状态走出来,很可惜的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要是白天也能看见星辰运转,那该多好……” 他摆了摆手,还在沉思的秀才就原地消失,看向已经休息完毕,站在最前面的宝玉等人。 宝玉对他行了一礼,递上自己的造竹纸,顺便的,把赵贵宁三人的也递了上去。 “你怎么递了四份?” “哦,他们在那边。” 宝玉指了指布知数的后方,就见赵贵宁等人推着乐阳申过来。 担心乐阳申又被扔下地面,他们没回到秀才们这边,一直在边缘等待。 乐阳申在轮椅上露出怪笑,眯眼挑衅剩下的二十个法道秀才,还抽空子和宝玉扯了个大喏,笑得特别欢快。 法道秀才们被他气得发抖,咬牙道:“这个瘫子,怎么又被弄上来了?” “哼,上来也是没用,他得等到五年之后再考!” “我才不管他,我生气的是,贾宝玉竟然有可能通过大考,他这个作弊之徒!” 对法道秀才们的叫嚷,不管是宝玉还是布知数,都只当耳旁风一样。 布知数看见乐阳申跟法道秀才开了骂战,也懒得管,就拿过宝玉的造竹纸,低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布知数就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嘴唇都咬出血来。 宝玉拱手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第一个那么简单,晚辈可以口述……” 话没说完,宝玉连忙退了两步,就见一双枯瘦的油汪汪的手掌,在自己的脸前使劲抓挠。 “别拦我!这小子是我的!我要拜他为师!” “该死!你们别拦着我……天星录,给我起!” “陈长弓东方望罗铁琴,老子靠你们老母啊!黄金龙弓锁定我的身形,号钟古琴凝固周围空间,万兽锦扇搜捕我的气味……. 你们三个混蛋,放开我!” “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他的墨迹干了很久,怕是我的问题出口,还没几个呼吸就写下的,他肯定有更好的算法,数算上他才是老师,我要拜师!” “三人行必有我师呐,你们敢阻挡我走上圣人之途,我要上金殿告你们,告死你们呐!” 陈长弓几个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这个邋遢懒散的家伙如此敏捷。 上金殿告他们?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圣人之途? 他们的手底下有点松懈了,这三点,还真夯在了他们的心坎上。 可是这时候,大彻悟手中的琉璃小珠突然变大,把布知数缠成一团,向着更高的宫殿飞去。 “混账东西,堂堂观星殿大殿主,要是拜个小子为师,问心宫的脸面往哪放?朝堂上又……” 大彻悟嘀咕了一句,拿过宝玉的答案扫了一眼,跟别的秀才比较一下,就把答案不同的秀才,全部丢下了平台。 宝玉看了一下,发现法道秀才还剩16名,王道秀才还剩23名,中立秀才多了点,还剩下四十几个。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边除了申哥儿以外,那是一个都没少。 而且,申哥儿…… 宝玉看见乐阳申满脸的诡笑,也忍不住挑起了嘴角。 ... 场上阵营分明,一边是法道秀才,一边是中立秀才,王道秀才都自觉的站在了宝玉等人的身后,没好意思融进去,而是在后面组成了个阵营。 一眼看去,宝玉那边雪白的一片长袍,那是极为招人眼球。 黎雨航气得大骂:“该死!法道、中立、王道,三个加起来都没贾宝玉那边的多,我看他也别做王道文人,干错自起炉灶好了!” 南宫韧苦涩的道:“我更在意贾宝玉的数算方式,远超大周…… 他到底还有多少宝贝?只是这一项,就足够他成为封号进士,甚至将来冲击学士,也比我等简单太多!” “好像他的追随也学会了,要不要抓一个逼问出来?” “那是找死,别说咱们的陛下,不管是王道法道还是中立,所有的文人前辈都要大搜天下!” 法道进士们争论不休, 那边大彻悟却是落下地面,慈祥的看着宝玉。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圣途举人 “很好,我大周再起英杰!” 大彻悟先是夸赞一句,然后,意有所指的提高了声音。 “你的数算法门真个惊人,只要文位跟上去,得到封号绝对不难。放心吧,这是属于你个人的儒家修行,没人有胆子抢夺于你。” 宝玉知道大彻悟是警告在场的文人,于是躬身道谢。 大彻悟受了他的礼,又仔细叮嘱道:“等才气够了,记得赶紧把数算规则书写出来,只要书写出来,必然是十城篇章,那才真的是高枕无忧。” 宝玉点点头,再次谢过,心里却是苦笑不已…… 书写出来? 他也想啊! 可是他能够书写的实在太多:数算之道、《三国演义》等章回体小说…… 等等,《三国演义》! 宝玉的眼眸亮起微光,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 现在自己的才气,貌似《三国演义》的第五回,也可以试着书写一下呢…… …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当然知道宝玉已经通过。 那些院士也就罢了,看见宝玉的数算,略微品味,就把宝玉在心里的地位提高了许多; 而剩下的十六个法道秀才,心里就不怎么舒坦。 他们看看自己这方寥寥的一十六人,再看看宝玉那边人多马壮,火焰就在心口、胸膛熊熊燃烧,一直澎湃出了瞳孔,变成鄙夷的利箭光芒。 “作弊之人!只能窃取一时风头!” “无耻之尤,怎么让这等人通过了举人大考?” “寡廉鲜耻!狗彘(zhi)不若!” “就算他通过了举人大考,我慕容臻也要广传天下,让他贾宝玉声名狼藉! 什么天子门生?什么煤烟香墨?贾宝玉只是一个无耻小人,我我我,气煞我也!” 面对这成片的怒骂,乐阳申晃着轮椅过去,开始又一轮以一对多的骂战。 赵贵宁等百多个秀才想要帮忙,被宝玉笑着挡住,让他们上前,预备成就举人文位。 只见大彻悟抬起手掌,在平台南侧上方,只有一道巴掌宽栈道相连的大殿,就飞出了百余颗细碎的光点。 等光点接近了,宝玉发现是一颗颗滚圆剔透的丹药,周围缠绕淡青色的,优雅而清和的微光。 丹药四散飞落,除了乐阳申以外,在场的秀才每人一颗。 法道秀才们觉得手掌一阵温暖,顾不上跟乐阳申对骂,抓着丹药,激动得浑身发抖。 “圈魂丹?这就是圈魂丹!” “没错,是圈魂丹!只要吞服了这颗丹药,我们就能把灵魂沉入文胆雏形,不担心变成活死人!” “是啊,吃掉这个,我们就是举人了!” 周围议论纷纷,兴奋的声音把高空呼啸的狂风都遮掩了去。 宝玉也低头打量手里的丹药,只见其形滚圆,色泽润亮,落在手心软软的,似乎还有点湿润水泽。 九道淡青色的光带缠绕整颗丹药,用手指触碰一下,就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直达心田。 【二十一世纪有个说法,就是人有三魂七魄,这些光带只有九条,或许是代表着其中的三魂六魄……】 宝玉低头思索,在往文胆雏形归纳灵魂的时候,他有过不少感悟。 但是这些感悟,还不够让他把熔炼文胆的秘辛摸透。 毕竟就算成为了举人,也要熔炼九颗文胆才能冲击进士文位,他现在,到底还差得远…… 宝玉笑了一笑,把圈魂丹放在手里把玩。 而那些法道、王道,以及中立儒家的秀才,早就迫不及待的把丹药吞进了肚子。 赵贵宁等人都看着宝玉,见他点点头,这才把丹药服下,全都闭上双眼,努力沉浸在凝练真正文胆的境界中。 宝玉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感觉,但是想来,应该比自己轻松很多。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间的工夫,秀才们就一一醒来,周身荡起宏大气势,全都成就了举人文位! 法道秀才们兴奋了一阵,瞪向宝玉的眼神,也是多了不少狠厉。 似乎成了举人,他们的底气跟实力一样,好像火焰般的澎湃起来。 “贾宝玉你这个作弊之徒,怎么?觉得吞吃圈魂丹心中有愧?你还算个人?” “哈哈作弊得来的东西,要是我也不敢吃啊,吃了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生儿子没***?” “他还会生儿子?怕不是要生出来几个女儿,在青楼里千人骑,万人……” 法道秀才,现在应该说是法道举人了,他们的言辞越发恶毒,甚至有个品质不端的,骂声祸及了后辈子女! 那个人站得靠里,言辞最为狠毒,他越过十几个同窗的遮挡,对宝玉骂出无比恶毒的诅咒! 突然间,旁边有人吟哦出口: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吟哦声刚落,一道炽白光芒,陡然射穿了十六个法道举人的阵营。 乐阳申手持利剑,瞬间穿行了十几丈的距离,停在了法道举人们的身后。 好像因为没控制住诗词的力量,轮椅猛然侧翻,把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很是狼狈。 可是乐阳申啐了口唾沫,竟然脸色狰狞的狂笑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血虹,从法道举人的阵营里飚射而出…… “慕容兄!慕容兄你挺住!” “混账,竟然拔剑杀人?这里可是举人大考!这里可是问心宫!” 法道举人们全都大叫起来,狠毒的眼神,猛然扫向乐阳申。 他们想对乐阳申出手,但是这时候,宝玉已经上前了几步,赵贵宁等百多个新晋举人也拔剑在手,随时都要吟哦出口。 “这……” 人数、实力都十分劣势,法道举人们压抑怒火,连忙向长辈求助。 可是此时,黎雨航站起来的身子狠狠摔落,连着南宫韧都几十个封号进士,也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息出来。 乐阳申杀人,他们看见了; 乐阳申杀人,他们有本事阻止; 但是,乐阳申杀人时,那一股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气息,让得他们惊吓、呆滞。 更可怕的,是好几股来自上空宫殿的压迫感,让他们血脉逆流,完全动弹不得。 别说他们了,就连陈长弓、罗铁琴和东方望这些主考官,都被申哥儿吓了一跳,瞳孔都缩了起来。 陈长弓呆滞片刻,大笑道:“圣途举人?申哥儿竟然自己凝聚了文胆,走了圣人之途!好好好,宝哥儿,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把申哥儿接上来了,他才是首甲举人,要在大周名录上签字画押,甚至要上《大周外史》呢!” 东方望小声的嘀咕道:“我的天啊,大周才有多少个圣途举人?记得前几年,也就那小子成为了圣途举人,被称作三百年只出一位,可今天又多了一个乐阳申……. 更恐怖的还是宝哥儿,竟然收服了一个圣途举人! 以他们的性子……我还是赶紧把弟子和子侄都调去最南边吧,不,得等等,先看宝哥儿他们在哪里做官,必须得南辕北辙,不然吃了大亏,小辈找我哭诉,我怎么办?” 嘀咕着,东方望还特别后怕的看了眼上空。 他可是清楚得狠,刚刚把黎雨航等人压住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 法道举人们压住慕容臻脖子上的恐怖血口,想用出口成章,暂时稳住慕容臻的伤势。 可是这时候,宝玉笑着开口道:“我以前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人说:‘自从做了父亲,就有了灭人满门的心理准备’。 你们骂我贾宝玉不要紧,但是谁敢骂我的长辈妻儿,我贾宝玉就要杀人; 就算跑了一个,我贾宝玉也敢灭人满门!” “好大的口气!” 法道举人们不屑一顾,分出两人治疗慕容臻,十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申哥儿,剩下的几人,却是大步向前。 “贾宝玉,你不过仗着一个圣途举人罢了,别看你们人多,我们法道儒家就是不怕这个,有本事把我们全杀了!” 宝玉扯出一个清冷的笑,温和道:“谁敢骂,我就敢杀谁。我不喜欢杀人,但是,不是不敢杀人呢。” “这里可是问心宫,你有本事就把我们全杀了!” 声音刚落,申哥儿就晃着轮椅到了宝玉的身边,歪着脑袋打量这几个法道举人的脖子。 “好啊,你们骂一句试试?” 申哥儿笑得特别欢快。 宝玉一巴掌拍在了申哥儿的脑袋上,笑骂道:“你还让他们试试?当我喜欢被人那么恶毒的骂着啊?” 申哥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赧然挠了挠被宝玉拍到的地方。 这让黎雨航等法道进士都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天塌了地陷了,这个世上,他么的全都没了个道理! 圣途举人被人拍了脑袋? 就这样被人拍了脑袋? 而且,还跟个大孩子似的虚心接受,一副赧然的羞涩模样? 黎雨航和南宫韧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抬头看向高处的几座宫殿。 只是从刚才受到压迫的力度上来看,申哥儿已经进了问心宫里大人物的眼,马上就要飞升成龙。 而这么一条破水而出的蛟龙,就这样,被人拍了脑袋? 他们看向已经止血的慕容臻,突然有种冲动—— 自己出手,赶紧杀了这个惹祸的后生才好。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宝玉杀人 杀人,宝玉不喜欢。 但是,不等于他不敢杀人。 眼看慕容臻已经止住了血,被两个法道举人搀扶着站起来,还对自己露出十分恶毒,想要转过来灭自己满门的眼神…… 宝玉缓步上前,炽白的正气烧灼了半边天空。 “你等,最好不要拦路。” 宝玉朗声说了一句,眉间陡然射出一道寒芒,万两级别的君子剑携带书生意气剑魂,绽放锐气千条,好像要把整个平台都斩成碎片。 十五个法道举人连忙挡在半路,慕容臻也高声冷笑起来。 “贾宝玉,要是圣途举人杀我,我不敢还手,但是你个无耻小人,也有这种资格?” 说着,慕容臻拔剑在手,想了想,又把利剑归鞘。 剩下的十五个法道举人,却是拿出笔墨纸砚,用一种讥讽、不屑的眼神看着宝玉。 这是威胁! 举人用出纸上谈兵,要比出口成章强悍太多。 哪怕宝玉拥有万两级别的君子剑,拥有书生意气剑魂,他们也不认为,贾宝玉有本事以一人,对抗他们一十六人! 十六倍的差距,堆也要堆死这个作弊之后,又自大无比的混账秀才! 黎雨航和南宫韧对视了一眼,缓缓坐下。 他们感觉身上的压迫已经消失,但是此时,他们又不想插手了。 贾宝玉明显要独自对战,身后的赵贵宁等百多个秀才,都被贾宝玉喝止住了。人家想要找死,他们没理由拦着不是? 而在主考官的那边,罗铁琴气得铁青了脸,想要上前。 “铁琴兄,你做什么去?” 陈长弓轻声笑道。 罗铁琴恨恨的攥紧拳头,怒道:“宝哥儿也太不自量力了,那边是十六个举人,他就是一介秀才!虽然力气大了点,虽然有你的万两君子剑和书生意气剑魂,但对上十六个举人,他可能丢掉小命!” “哦,铁琴兄比我还关心他呢。” “不是关心,是受人之托,不怕你知道,是那一位!” 陈长弓愕然扭头,浑身的肌肉突然紧绷。 那一位?难道是…… 陈长弓转头看向宝玉,只觉得这个后生,他是怎么也看不透了。 不过顺手的,还是把罗铁琴拦住,笑道:“放心吧,宝哥儿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在他们的视线里,宝玉缓步上前,一步两步,走向十六个法道举人的阵营。 而那些法道举人,有人已经泼墨挥毫,才气显化而出。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看来没人骂我了,也罢,我也不想杀太多人,就杀他一个最好。” 说罢,宝玉低声吟哦: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还是他贾宝玉的《侠客行》,这篇文章太过可怕,诸位,全力出手!” 声音刚落,十五人同时泼墨挥毫。 唯独那个慕容臻,把个头颅高高扬起,露出刚刚止血、满是血污,还有一条结痂斜线的脖颈,手掌也抬起来,冲着自己的喉咙指了一指。 挑衅的味道很足,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十五个法道举人呢,全部用纸上谈兵,对付一个出口成章的秀才…… 这要是挡不住,或者杀不了贾宝玉,那才是一个笑话! 是天方夜谭! “今日乐相乐,相从步云衢。 天宫出美酒,河伯出鲤鱼。” 一个法道举人用出了防护诗词,是汉乐府的《古艳歌》,只见白云涌起,道道酒泉泼洒而下,数十条各色锦鲤环绕云中,把慕容臻挡在了里面。 这个举人哈哈大笑,道:“成了举人文位,纸上谈兵的威力大了好几倍!诸位,全力出手就好,贾宝玉就算拼命,那也破不了我的防护!” 所有的法道举人们都大笑起来,纸上谈兵同时出手,变成无数的刀枪箭矢,还有坚甲利兵。 更有耗尽才气全力出手的,幻化出金甲天将,模样威武不凡。 可是此时,宝玉抬起眼睑,轻笑道:“都准备好了,那么……” 声音出口,却是被狂风掩埋,只见一道雪亮流光瞬间射穿白云、酒泉、锦鲤,又穿过刀枪箭矢,射透坚甲利兵,回到了宝玉原来所在的地方。 一片寂静,更有人满目苍凉。 宝玉点了下额头,君子剑就返回了文山世界之中,只剩下风声水声,哒哒的敲击青石地面。 慕容臻的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神呆滞的看着漫天酒泉洒落。 突然,血线沁出脖颈,一颗大好头颅,被赤红的血浆冲击而上,足足冲出了一丈多高!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法道举人们都逆喷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特别是用了《古艳歌》防护的那一位,眼眶崩裂,神情恍惚,显然受到了才气反噬的冲击,要文胆开裂,修行不保! “这……怎么可能?” 黎雨航蓦然站起,连着几十位封号进士,全都惊讶出声。 “他只是个秀才,就算开的百丈文山,就算能出口成章,他也只是个秀才!” “会不会他也是圣途举人?这,不可能!我没感到洪荒远古的气息,他不会是圣途举人,可这样……不是更加可怕?” “他没有瘫痪,可能完全成了圣途举人,就没有那种远古洪荒的气息,或许,是这样吧?” “不会,圣途举人三百年出不了一个,已经出了个乐阳申,怎么还有个贾宝玉? 不可能,我宁愿相信百丈文山可怕,我宁愿相信贾宝玉天赋异禀! 不,一定是万两的君子剑!是书生意气剑魂帮了他!” 法道进士们几乎吵嚷了起来,顾不得用神念交流。 那些王道、中立的封号进士,虽然惊讶,但是看他们难受、憋屈的模样,却是点头淡笑。 贾宝玉又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担心个什么劲? 倒是法道的人如此惊讶、惶恐,想到这些法道进士的后辈会怼上宝玉,他们就是心里舒坦。 觉得人生,真个是悠闲自在呢。 “宝二爷厉害!” 乐阳申对宝玉挑起拇指,大声嚷嚷着,直呼痛快。 赵贵宁等人也簇拥宝玉回来,各个笑谈不提。 而在主考官那边,东方望愣了片刻,转头就走。 “东方兄往哪里去?” 陈长弓含笑问道。 东方望哼了一声,道:“还呆着做什么?我得回族里,把小辈都调回去。 什么南辕北辙?什么暂避锋芒?干脆把小辈们抓起来闭门读书,那才是真的安全!” “你能做主?” 闻言,东方望苦了脸,微微摇头。 陈长弓笑了一笑,劝道:“那不如留下来跟宝哥儿说会话,多少弄点情面,以后也好给晚辈求情不是?” “咳咳,” 听到这话,东方望无语凝噎。 他堂堂东方家族嫡子,顶尖的封号进士,马上就是学士的大长辈,跑去要个秀才的情面? 呸!打死不要!要脸! 陈长弓看见东方望的神情,摇摇头,往前走了过去。 死了一个新晋举人,那些法道进士不会善罢甘休,他得给宝哥儿撑个场面。 可是这个时候,高空的几处大殿,突然传来恢弘的声音。 “辱骂旁人,祸及儿孙,该死。此事就此作罢。” 只是一句话,就让黎雨航等人抬起的步子收了回去,还要拱手弯腰,声称前辈英明。 宝玉抬头看去,只见大殿恢弘,不见半个人影,唯独有声音飘荡耳边,有点苍老,却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折服。 这时有人咳嗽了两声,不是刚才的苍老声音,而是有点婉约的女声。 “圣途举人乐阳申,问心宫位列九大文宫之首,你可有意向,加入问心宫?” 乐阳申啊了一声,突然狂笑起来。 笑得是如此癫狂,仿佛就是疯了。 泪花流出眼角,牙花子咧得雪白,双拳擂着胸膛,身体左摇右摆,把轮椅都掀翻了去。 赵贵宁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脸色扭曲的大声颤笑。 “哈哈,我乐阳申,竟然被邀请加入问心宫?” “我乐阳申不过一个孤儿,吃过羊粪、牛粪、马粪充饥!抢过妇孺的银钱!偷过屠夫摊子上的肉,又被屠夫拿着杀猪刀,好像豕(shi)一般的被杀猪刀砍成了血人!” “就在前些日子,我乐阳申最大的愿望还是成为举人,当个小官,然后贪赃枉法,只求给兄弟们一顿饱饭!仅此而已啊!仅此而已……” 乐阳申发泄了一阵,不再推开赵贵宁,让人把自己扶上轮椅。 他泪流满面,仰头嚎叫道:“你让我加入问心宫?好啊,可以,只要让我这些兄弟们,全部加入就行!” “不可。” 女声毫不犹豫的拒绝,沉默了一阵,解释道:“你的境遇不是我等所愿,大周广袤何止万里,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是不答应你的请求,而是问心宫有问心宫的规矩,只有达到一定的界限,才能加入问心宫。” “那我不加入!” 乐阳申已经恢复过来,吊儿郎当的道:“老子以前的愿望早就达成了,这辈子就跟兄弟们喝酒享乐,进什么问心宫?老子……” 啪! 一声脆响,脑门又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好像呼在了所有进士和举人的心肝上,让他们张大了嘴巴,无语的盯着宝玉。 一次就罢了,你还呼第二次? 那可是圣途举人啊,就不怕给呼傻了? 高空也传来好几个咳嗽的声音,好像被呛到了,有声音无奈的道:“贾宝玉,他怎么说也是圣途举人,给老夫个面子,少…..打他几巴掌吧?” 宝玉抬起头,拱手道:“谨遵前辈教诲。不过,申哥儿刚才是发了羊癫疯,诸位前辈不要介意。加入问心宫的事情,我代他答应了。” “不行!起码也得宝二爷一起才行!” 乐阳申叫了起来。 宝玉习惯性的扬起巴掌,想了想,又放下了。 高空传来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沉默半晌,还是拒绝道:“不可,问心宫有问心宫的规矩,贾宝玉虽然优秀,但他有作弊之嫌,不能加入问心宫。” “那我就不加……” 啪! 巴掌还是落了下去。 宝玉丢给上空一个抱歉的眼神,笑道:“习惯了,诸位前辈莫怪。加入问心宫的事情我帮申哥儿定下了,他加入,就这样定了,咱们还是先把大考的名册填了再说。” 宝玉顾左右而言它,又低声教训申哥儿。 “臭小子,只是加入而已,又不是让你非得在问心宫蹲着……你什么时候也变傻了?有好处的事情不做?” 申哥儿歪着脑袋一想,嘀咕道:“也是。” “……”高空大能。 … 一座大殿中落下一块雪白玉鉴,上书‘问心’两字古文,让申哥儿接了,就传来一阵笑声。 申哥儿把玉鉴塞进袖口,也不管什么问心宫不问心宫的,就是跟着宝玉,去书写大周文位名册。 本来让他上来,就是为了这个。 于是,名册由大彻悟端了上来,只见笔墨纵横交错,分为好些个空格。 当然,也分了高下先后......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正圣途 按照成绩,宝玉很自然的站在了最前方。 赵贵宁、申哥儿等人不用多说,王道、中立儒家的新晋举人也站在了宝玉的身后。 剩下的十五个法道举人双眼血红,站在了众人的后面。 “他这是杀鸡儆猴!” “那又如何,就算曾经是银瀑阁文院的首甲秀才,慕容兄也算是白死了。有个圣途举人追随,贾宝玉嘚瑟得很。” “就算有圣途举人追随又怎么样?他也是个作弊的垃圾!等我出去问心宫,一定直奔金鼓金钟,告他一个御状!” 法道举人们脸色扭曲,压低了声音嘶吼道。 而在众人的最前方,大彻悟幻化出高到脖颈的平台,把大周的文位名册放置上去。 名册是摊开的,最上面是一个空格,次之是两个并排的空格,相当于三甲举人。 而在更下方的,只是一排排的隔开,没有先后之分。 旁边有金笔银毫,象征大周皇权威仪,虽然只是普通的笔毫,颜色上却有十分的端庄。 更有墨条在砚台里自动研磨,散发浓郁的灵脂香味,显然是灵脂墨里面的极品。 只要保存得当,字迹可以千年不消。 宝玉缓步上前,但是这时候,大彻悟突然伸出胳膊,把他拦在了纸墨之外。 “论成绩你是首甲没错,但是有圣途举人,你就只能名列三甲了。” 大彻悟笑容慈祥,提醒道:“宝哥儿,你倒是用不着担心,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是你有圣途举人追随,那些小辈,还是很少有人敢对你出手。” 闻言,宝玉思量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最后面的法道举人,笑道:“作弊的名声,晚辈不敢担呢。如今晚辈木秀于林,就算有圣途举人追随,那也挡不过天下才子的心气儿。就算宝玉再强,他们也要碰上一碰,掂量晚辈的斤两。” 闻言,大彻悟忍不住露出苦笑。 作弊的名声不敢担? 可是你贾宝玉,真真的是作弊了呀! 他听过宝玉的琴曲,要是罗铁琴不放水,宝玉在琴艺一项就要被刷下去。 不是作弊,那又是什么情况? 黎雨航等人也低声冷笑起来,大周一百零八座文院里,有五十多座是纯粹的法道文院,走出的举人何止十万? 贾宝玉就算木秀于林,也要被大风刮折了去! 他们还就不信了,一个作弊的举人,还能挡得过天下人的敌视? 等等! 黎雨航突然屏住了呼吸,与南宫韧面面相觑。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彻悟也略微一呆,苦笑道:“宝哥儿,你好像还不是举人吧?” 宝玉展开手掌,露出光滑润泽的圈魂丹,笑道:“您是说,晚辈还没吞服这颗丹药?” 说着把丹药塞进袖口,“心缘进士前辈,既然晚辈通过了大考,这颗圈魂丹就是晚辈的吧?不管吞服还是留下,都是晚辈的私人财物?” “正当如此,可是……” 大彻悟还是摇头。 不吞服圈魂丹,你又怎么成为举人? 圈魂丹是好宝贝,整个大周也没多少出产,但是怎么有可能保存下来? 这可是消耗性质的宝物,想成为举人,就必须吞服! 可是此时,宝玉抬起眼睑,左眼之中,一颗星辰泽泽闪烁。 看见宝玉的左眼瞳孔,大彻悟慈祥的表情蓦然僵硬,啊了一声,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竟然…….” 大彻悟已经说不出话来。 ‘抛却三包三摩地,斩尽心缘成悟空’……大彻悟以一句佛门箴言当成座右铭,在大周儒家是独此一号。 水波明镜般的心境,也远超其他的封号进士。 但是此时,他觉得平静的心湖翻起滔天巨浪,一颗禅心,噼里啪啦的全都碎裂了去。 陈长弓、罗铁琴、东方望、君先度、墨非烟……五位主考官更是不堪,瞳孔骤然缩紧,整个身体都僵硬在原地,似乎血脉都已经凝固; 各大文院来的封号进士们很疑惑突然安静的气氛,神念荡漾出去,就好像弹簧一样射回脑海,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举,举人!” 黎雨航浑身的才气震荡,桌椅几案,连着身边十数丈的地面都碎成糜粉。 南宫韧被他的才气冲击,踉跄摔了一下子,只能苦笑不已。 “我就说我有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还真他么的准呐!” 南宫韧慢慢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苦涩道:“两个圣途举人……贾宝玉直接就是圣途举人! 他来参加大考,分明就是为了那一颗圈魂丹! 他怕自己的追随者里有谁落了榜,这是留着后手呢! 他是圣途举人,还没瘫痪,那就是完全的圣途举人! 他他他……他直接就是首甲,谁敢说他作弊?” 声音很低,但是逃不过封号进士的耳朵。 所有的封号进士全都沉默,跟贾宝玉相比,他们年轻的时候,那是差了太多。 罗铁琴本来就是苦涩的,听到南宫韧的话,那就好像苦出了黄连的汁水来——人家宝哥儿是圣途举人,他帮那一位还的人情,可就没能还上...... 死一般的沉寂,就连高空呼啸的风声,也被一种玄奥的力量全部静止,空气凝固起来。 突然间,狂风继续呼啸,更高的天空中,所有的宫殿都是光芒大作。 先前的那个女声略微颤抖,努力放柔,再放柔了声音,让得音线好像慈母的低语。 “申哥儿,你刚才说让贾宝玉也加入问心宫?允了!我们允了!” 温柔的女声猛然拔高,似乎压抑不住兴奋的情绪。 对此,申哥儿还想怪笑,被宝玉转身一个巴掌呼上了脑门。 啪!一贯的清脆。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觉得宝玉做的不对。 宝玉可是真正的圣途举人啊,申哥儿还差一点,还是个半瘫,得养好了才算。 贾宝玉打申哥儿,那是……好正常不过了呢。 宝玉这一转身不要紧,左眼瞳孔里的文胆亮如星辰,吓得王道、法道、中立儒家的举人都摔成一片。 法道举人的阵营里发出哀嚎,拗哭声连成一片。 “圣途举人?他……作弊?” “该死的贾宝玉啊,都是圣途举人了还参加大考,这明摆着要抢圈魂丹,还让我等…… 丢人,他么的丢人到姥姥家了!谁敢说他作弊?” “他没作弊,可是他…..无耻啊,已经是举人了还参加大考,还抢圈魂丹!他这是给自己的追随者留后路呢,却不想想我等为了大考,准备了多少年!” 听到后面的哀嚎声,赵贵宁等人哈哈大笑,笑声中与有荣焉。 他们都用明亮的眼神看着宝玉,只觉得一生所有的选择,都没有青庐山上的选择更为明智。 宝玉来参加大考,只是为了多一颗圈魂丹,是为了他们…… 想及此处,赵贵宁和百里鸣一起转身,与百多个自己人对视,大笑道:“我等,不负宝二爷所望!” “我等,不负宝二爷所望!” 声音齐致,百多人同时亮出文胆。 上百人的左眼瞳孔里亮出文胆星辰,一时间,把这问心宫的大考平台,映照得仿佛星云一片,极为璀璨耀眼。 宝玉对赵贵宁等人笑过一次,又警告申哥儿别再吊儿郎当,冲着上空笑道:“晚辈贾宝玉,多谢诸位前辈。” “你这个圣途举人,倒是比申哥儿懂事得多。” 女声十分兴奋,却是碍于脸面,努力放缓声音。 她赞了宝玉一次,就见上方落下一块玉鉴,跟申哥儿的看似一样,只是,好像多了些许纹路。 宝玉把玉鉴收好,再次谢过,回去填写大周文位名录。 大彻悟递给他金笔银毫,笑道:“你小子……很好,我们王道儒家,真算是露了一次大脸。” “那就要广为传扬才是,名声好了,加入王道儒家的秀才也会变多。” 宝玉接过笔毫,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面一应人等依次书写。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和乐阳申之后,竟然也是自己的人。 百里鸣,占据了三甲举人中的最后一位。 眼瞧着三甲举人都是王道文人,大彻悟低垂眼睑,开始思量宝玉刚才的言语。 … 大考结束,众人被一股力量送下地面,跟失格的人比较起来,他们是缓缓落下去的,待遇要高了不少。 宝玉和申哥儿都加入了问心宫,以后随时可以过来听讲,不差这一时半会,也就跟着下去。 陈长弓就在他们的身边,跟着一起向下飘落。 回头看了一眼,陈长弓拍手大笑,道:“宝哥儿,你可真是惊吓了老夫,那些封号进士们,此时铁定是乱成了一团。” 宝玉笑了笑,道:“晚辈风头太盛,要是不保持着冲天之势,那可就麻烦了。” 又掏出圈魂丹,问道:“前辈可用得着这个。要是用得上,拿去就是。” “你还真是大方,自己留着吧,记得答应老夫的诗词就好。” 陈长弓三句话不离诗词,听得宝玉连连撇嘴。 【干脆弄一篇给了他?算了,好东西多了,那也就不值钱。】 宝玉思量着,脚下突然踏实,已经落上了地面。 紫纱香车径直行驶过来,车帘掀开,露出白南烟和林黛玉的俏脸,白南烟把有人惊马的事情说了一次,宝玉也不在乎,只当闲聊就是。 没过一会,宝玉就上了骏马,和赵贵宁等人簇拥着紫纱香车,要返回中都城。 陈长弓也说去拜访贾母,幻化一匹骏马,要跟着去。 “宝哥儿,” 陈长弓含笑问道:“我看两个小女子也不问你大考的事情,你不地道呢,妇道人家都清楚你是圣途举人的事情,老夫却不知晓。” 宝玉一耷拉小脸儿,笑道:“我都没见过前辈你…..” 他把双脚沉入文胆雏形,之后又不断努力的事情说了一次,连着申哥儿的事情也不需要避讳。听到惊险处,陈长弓都忍不住心里发麻,开始考虑陈水驰的事情。 他没让陈水驰参加大考,就是想让陈水驰冲击一下圣途举人。 可是听到宝玉和申哥儿的惊险,就有点淡薄了这种心思。 “罢了,让水驰明年就参加举人大考。” 陈长弓叹了一声,要拍打马匹,和宝玉等人一起离去。 可是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 音质娇柔,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美貌黑娘 斜斜的,一个女子飘荡而来,一身黑色纱裙,秀发如同丝缎般随风漂浮,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如明月。 粉腮略微有点苍白,却更显的滴水樱桃般的朱唇粉嫩红润。 身材轻盈,从宝玉的身旁掠过的时候,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黑娘?” 有人惊叫起来。 宝玉一看,发现惊叫出声的,是落在后面,努力让自己不显眼的十五个法道举人。 那些个法道举人特别慌乱,闹腾了一阵,突然死死的围住了什么,把被称作黑娘的女子拦在外面。 黑娘呜呜咽咽,扯着前面一个举人哽咽道:“他在哪里?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为什么你们都成了举人,他却不在? 孙澈你告诉我,你和他都是银瀑阁的,你告诉我啊……” 孙澈不自觉的往宝玉这边看了一眼,为难道:“黑娘,他都拔剑追杀你了,你怎么还….. 唉,不要再这样了,你已经成了魔怪,他又是个死心眼的,他只会杀你,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了。” “不!你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他在哪,知道他是不是安全就够了,你告诉我!” 宝玉看见黑娘以泪洗面,都是刚刚中举,本来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好像来了出…… 苦情戏? 而且这位黑娘,在他的眼里特别奇怪。 似乎有点熟悉,又好像看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拔剑杀了干脆…… 陈长弓也看着那边,突然一拍额头,叹道:“原来是那个黑娘啊,真是个可怜的。” “还有说头?” 宝玉好奇问道。 陈长弓揉了揉额头,似乎很是烦恼的样子。 “这个黑娘以前是个白霞仙子,有人想制作罪墨一缺,也就威胁她……你应该知道罪墨一缺的制作方法吧?” 宝玉点点头,表示知道。 《大周外史》里面有讲: 白霞仙子生性纯良,在其诞生时杀一人以血泼之,并以十人性命胁迫,可让白霞仙子收集雾霭制墨。 太阳落山时杀那十人,引得白霞仙子怨气升腾,物极必反成就一滴极品墨。 汇聚千滴,就能成就罪墨一缺,是远超灵脂墨的墨中极品。 想到这里,宝玉明白那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所谓的熟悉感觉,应该是对白霞仙子的熟悉;而想要杀死黑娘的感觉,则是黑娘自身的情况作怪。 制造过罪墨的白霞仙子已经魔化,虽然不再朝生夕死,可也不再是鬼怪精灵,而是比魑魅魍魉更加可怕,让人杀之而后快的魔怪。 就好像黑娘,宝玉看其身上怨气冲天,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怨气,还是害了别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宝玉笑问道:“那她害过人?我们把她杀掉如何?” “杀是肯定要杀,但是她没有害过人。” 陈长弓很古怪的看着宝玉,摇头道:“黑娘是骊山的白霞仙子,魔化后险些吞噬了山脚的村镇,不过恰好的是,那个村镇是银瀑阁首席秀才的家乡。 那个首席秀才,当时也正在探亲。” 闻言,宝玉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陈长弓丢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又开始微微摇头。 “那个首席秀才就是你杀掉的慕容臻。当时黑娘还很弱小,他就能给收拾了。可他敬仰白霞仙子,不只没有杀掉黑娘,还把黑娘奉养在自家的祠堂,想要消除黑娘身上的怨气。” “看样子没成功呢。” “是没成功。” 陈长弓指着黑娘道:“已经魔化的白霞仙子很难恢复原状,最后完全变成了魔怪,慕容臻也毫不犹豫的想要把她杀掉。毕竟法道文人敬仰鬼怪精灵,但对魔怪的态度,那是比对待妖族还要狠呢。” “那为什么没杀死?手软了?” “慕容臻可没有手软,手软的是黑娘。” 陈长弓看向黑娘,十分欣赏的赞了一次,这才笑道:“对白霞仙子来说,一天就等于一百二十年,虽然修为上不能如此快速,但是她全部魔化的时候,也相当于老妖的实力了。 黑娘对慕容臻手软,却被慕容臻一剑穿心,要不是有人出手相救,还是真个活不成。” “那就没咱们的事了?” 宝玉觉得不对劲,摆了摆手,要走。 “不行,得杀掉。” 陈长弓深深的看着宝玉,笑道:“你要是不想出手,老夫代你出手也好。这个黑娘的修为一日千里,又对慕容臻一往情深,就算你小子能耐大,我也怕她发起疯来,没日没夜的追杀于你。” “那就让她来,我饶她三次。” “为什么要饶她三次?” “不知道,就是想要这样做。” 宝玉觉得黑娘有点像黛玉,又想起小十八那些白霞仙子,知道自己心软。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心软的事实。 可是这个时候,陈长弓抬起手指,轻轻点向了黑娘。 “前辈暂且停手!” 宝玉摁住陈长弓的手腕,矛盾道:“长弓前辈,就当看晚辈一个情面,就当晚辈饶了她这一次,只剩下两次而已。” “不行,你且看过去。” 陈长弓指了指黑娘的方向。 宝玉转过头,看见那些法道举人被无数黑烟卷得四下摔落,露出来一具收敛好的尸体。 慕容臻的脑袋被放回了脖颈上,但是性命绝对回归不来,此时的黑娘,正抱着慕容臻的脑袋,严刑拷问那些个法道举人。 当然,也用不了多大的工夫,那些法道举人,没谁会给宝玉遮掩。 所以宝玉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这双眸子好像吞噬一切的黑洞,带着无比的怨毒,就这样与他静静对视。 “杀了你,杀了你啊啊…..” 突然间,黑娘的秀发狂舞如同乱蛇,十根葱翠的手指长出两尺长的血红指甲,穿梭到宝玉的身前。 指甲已经到了脸门,黑雾也把身体包围了起来…… 可是面对如此突兀的攻击,宝玉只是叹了口气。 “我不想杀你,更不想杀白霞仙子。” 宝玉低声道。 但是他的心软,没能让黑娘有半点犹疑。 黑娘的攻击,也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只听陈长弓的一声冷哼,黑娘就倒射出了百米开外,随后,陈长弓对宝玉笑道:“一次了。” 宝玉点点头,对再次扑来的黑娘劝告道:“我说了饶你三次,已经过了一次,收手吧。” 他很认真的劝告,申哥儿等人,百多个秀才也把他围在了中央,可是面对不可能成功的事情,黑娘还是执拗扑来。 随着身影飘动,让人心酸痛苦的哽咽声,如同鬼哭…… “第二次,” 陈长弓又弹动了下手指,把黑娘定在原地。 “不只呢,还有第三次。” 突然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只见紫纱如云,把黑娘打飞了数百米,嘭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白南烟带着林黛玉袅袅落在宝玉的马背上,在宝玉的身后,附耳叮咛。 “已经三次了,宝哥儿,我知道你是心软,但是你别忘了,她不是黛玉妹妹,也不是白霞仙子,现在的她,只是一只魔怪而已。” 闻言,黛玉俏脸微红,抱住了宝玉的黑狐大氅。 … 劝说很在理,也夯在了宝玉的心坎上。 可是宝玉看着黑娘哭红的眼睛,久久的说不出话。 “她是个可怜的女子,她没害过人呐。” 过了好久,宝玉才低声叹道。 陈长弓温和的看着宝玉,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宝哥儿留着一颗善心,很让老夫欢喜……要是一般的可怜人,放过也就放过了,可是白霞仙子诞生的黑娘,这天资禀赋太过可怕,还是早点除了为好。” 闻言,宝玉考虑良久,还是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没错,黑娘是个可怜的,也没害过人。 但是不管黑娘怎么样,她现在都想杀了自己,以魔怪的秉性,还有可能会牵连无辜。 “杀!” 宝玉猛然睁眼,牙缝嗤出来一个冷酷的字眼。 与此同时,宝玉祭出万两君子剑,要亲自动手。 “我贾宝玉没杀过无辜之人,但是管你是否无辜?既然想要杀我,我就杀你!” “我亲自动手,算是结下一条孽缘,他日给你建设祠堂,算是对不起你了!” 说罢,宝玉化作冷电,直射而出。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又是漫天紫纱散落,但是这一次,却是把宝玉甩回了原地。 一道紫色身影穿梭而过,拽起黑纱长裙的黑娘,向着远方飚射而去…… “有老夫在,你也有胆子救人? 紫纱飞天,是不是上次老夫的手下留情,让你的胆气壮了不少呢?” 陈长弓一声冷哼,紫色影子就停了下来。 宝玉一看,果然是别离桥头的紫纱飞天,还欠他一副对联的家伙…… 紫纱一手抓着黑娘,还是奔跑逃离的姿势,可是这个时候,她的动作凝固,几颗黄豆大小的冷汗,顺着雪白的额头、脸颊、脖颈轻轻滑落。 让她不敢再动一步的,是陈长弓手里的黄金龙弓。 一杆锐利的,通体银白的箭矢,正端正的勾准了她的身形…… “宝哥儿!” 紫纱不敢回头,背对着宝玉说道:“我以鬼怪精灵的名义发誓,黑娘绝不会找你的麻烦,她也不该找你的麻烦! 求你说次情,放过我和黑娘这次。”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大弱点 “红袖仙子,也求您劝劝宝哥儿,咱们鬼怪精灵里面,还没一个能活下去的白霞仙子呢!” 没一个能活下去的白霞仙子? 这句话没头没尾,听得众人都蹙起眉头,他们觉得…… 应该只有宝玉身后的林妹妹才能听懂。 林黛玉把宝玉的黑狐大氅抓紧了些,靠在宝玉的背后,低声道:“要是完全魔化了,黑娘肯定要乱杀人,她没杀人,就是没有完全魔化,还是白霞仙子。” 略微解释了一下,林黛玉偏过螓首,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红袖仙子!” 紫纱焦急的叫喊了一句,她的实力较高,但是在鬼怪精灵的地位上区别,红袖仙子才是顶尖的那种。 对于她的呼喊,林黛玉只是挪了挪小脑袋,让自己更舒坦的歪在了宝玉的背上。 白南烟坐在林黛玉的背后,突然觉得特别后悔,或许自己落上骏马的时候…… 应该让自己在前? … 宝玉端正了下黑狐大氅,让林妹妹歪得更舒坦一些,眼睑却是低垂,在仔细考量。 按照道理来讲,他不应该相信紫纱的话,一个想要杀他的人,就因为轻飘飘的誓言放过了?不成个道理! 但是在宝玉的心里,总是觉得十分不安。 杀?还是不杀? 如果杀了,会如何? 不杀,又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宝玉突然想起姬无泪说的话—— ‘只要你想往上爬,就永远没有黑,没有白,在那中间灰不拉几的地方晃荡。迟早良心被染成黑的,或者白了,啪嗒一声,要摔他个粉身碎骨。’ 【只要我想往上爬,就永远没有黑,也没有白?】 【黑娘很可怜,也很无辜,我要是杀了他,不就是心要变成黑的?可要是不杀她,是不是就有了一颗白心?呵呵,放过想要杀自己的人,这才叫作白心?可笑,太过可笑!】 宝玉不断思量,恍惚中,觉得自己站在一条分岔的道路上。 一条是杀,从此广阔万里,鹏程无量! 一条是放过这次,却是道路曲折,宛如攀登艰难蜀道! 【如果我是恶人,只需要不管不顾,一飞冲天就是,可是这样做的话,我和法道文人有什么区别?不就是走上了姬无泪的老路?】 【不对,这只是错觉,很多事情看着好像杀了干脆,但是天理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只需要看我自己就是,我想要做什么样的人?】 【白心?黑心?都不是!那是姬无泪的理,却不是我贾宝玉,想要走的途!】 宝玉的脑子里好像有天使恶魔,在争吵,在纠缠,在打架! 而在他头顶的上空,一千三百丈以上的平台更上方,也有人在注视着他的身影。 白玉地面,漫天星辰。 这座看似香木成壁,珠纱环绕的大殿,走进去却好像走进了无限星空,漫天都是璀璨星辰。 而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中央放着一个百丈方圆的棋盘,上面的棋子大如石磨,却好像轻飘飘的羽毛,在被人挪移下子。 棋盘两侧坐着两人,一个是驼背老者,好像随时会丢掉最后一口气,要是宝玉看见了,一定会咬牙切齿; 另一个裹着一身银纹蚕纱丝衣,手指挪动间,丝衣映照漫天星光,仿佛也有千星闪烁,衬出华丽风采。 “裳儿,” 姬无泪落下一颗黑子,指着下方笑道:“这小子就是我说的那个了,看他的样子,现在就在黑心白心的关卡上,不知道该怎么走呢。” “叫我雪千裳,” 女子清冷的扫了姬无泪一眼,摇头道:“什么白心黑心?别拿你的那一套放在我问心宫的学子身上! 你要记得,问心宫的人只需要做自己,不管是选择千古枭雄,还是万古明主,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我问心宫,一概不管!” “嘁,姬千裳变成雪千裳,有父姓不随,偏偏要跟了母姓,你这也叫做自己?” 姬无泪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就见整个棋盘哗哗碎裂,漫天的灰尘遮掩了对面的银纹倩影。 雪千裳冷声笑道:“你很闲?那么,汉水江有蛟龙作恶,它本是一条妖鲤下崽,可是妖鲤被路过的法道文人随手碾杀,如今成长起来,要报母仇血恨。 这是你闹出来的孽障,你去处理一下!” 姬无泪掐算了两下,惊叫道:“妖王级别的恶蛟?乖女儿,为父可是被九龙金锁锁住,你这是要为父的老命呐!” 他掐算了两下,招来小鬼佛碰了碰额头,咔咔笑道:“再说了,要是那条妖鲤不被杀死,后面会有水祸封山,那条妖鲤和一只山魈有旧,九成要引水进了平原,更是死伤无数…… 嘁,到了咱们这种级别,什么黑的白的?什么孽障不孽障?早就分不清楚了,所以这事,为父不管!” “那你可以选择了,是对付妖王级别的恶蛟,还是对付我这个不知道何等级别的不孝女?” 雪千裳抬起手掌,掌心绽放星辰银芒,十分冷冽,似乎真的有包含整颗星辰的爆炸力就在掌心。 姬无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刚想离开,突然瞪眼看向脚下。 白玉铺就的坚硬地面对他来说,好像并不存在,直接看到了遥远的地面。 “等等,” 姬无泪使劲摆手,笑道:“宝哥儿好像想通了,是黑是白?为父真想知道呢。” 雪千裳也忍不住看向下方,对于宝玉的选择,她也在乎得很。 宝玉是问心宫弟子,她很想知道,到底能把宝玉的份量,提高或是压低到什么程度? 问心宫弟子,就算是圣途举人,做事也要全凭一心。 不管宝玉选择了黑或是白,都要从最底层做起…… 只见宝玉抬起眼睑,一双瞳孔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 他压下陈长弓的黄金龙弓,笑道:“紫纱飞天,我可以相信你一次,不过连了这一次,你要欠我两个人情。这两个人情不能分别还,必须加起来,算是一个份量更足的。” 紫纱毫不犹豫的点头,连连不迭的应承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我们这一次。” “很好,可以,但是如果黑娘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会把她杀掉,同时,你也要成为我们贾府的丫鬟,任凭贾府驱使。” “这……” 紫纱忍不住犹豫起来。 她是鬼怪精灵,天生高贵,到哪都是备受尊敬,怎么能做别人的丫鬟? 而且…...一诺千金是儒家文人的事情,关她个小女子什么事了? 就好像对联的那次一样,不管是保证黑娘不会找麻烦,还是两个人情加在一起,她都没有在乎过。 压根没打算履行诺言! 【不能答应这个呢,万一黑娘再跑过去,陈长弓肯定找我麻烦,要么给他们当丫鬟,要么陈长弓…… 该死,如果碧雕弓能够孕育出来,本姑娘怕什么黄金龙弓?】 看到紫纱飞天一直犹豫,宝玉放下托了托陈长弓的手腕,让他把黄金龙弓又抬了起来。 “我答应了!” 紫纱连忙应承,拽着重伤的黑娘化作漫天散碎的紫色纱帐。纱帐落下,两人就消失不见。 这一次陈长弓停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宝玉。 而在高空的宫殿中,姬无泪傻着眼珠子,连连跺脚。 “放了人走,却要强迫别人逼索好处,这这这……混账小子,这不是黑也不是白啊!” 雪千裳反而笑了起来,伸手招出一架亮银色的架子。 架子上有银珠十余颗,每颗小珠子都用银柱串联,上面也都刻着一个名字。 银柱标着刻度,最低一度,最高的却是十度。 此时宝玉的珠子偏低,停留在第二个刻度上。 “做事全凭一心,圣途举人提上的二度弟子,倒是可以再提高一次。” 说着,雪千裳挑起皮肤好像银星闪烁的手指,让得写着宝玉名字的银珠,往上跳了一格。 “不行!该死的宝哥儿,竟然不听老朽的教诲,得往下一格!” 姬无泪甩着驼背要抢架子,却被雪千裳点了一下,把他整个人锁在了几颗银星光芒组成的囚笼里。 “好生待着,别管我们问心宫的事情,不然……” 话没说完,雪千裳突然瞪圆了美丽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下方的地面。 她的耳朵也竖了起来,点点晶莹,突然溢出眼角…… … 宝玉被陈长弓意味深长的看着,敏捷如他,一眼就看穿了陈长弓的小心思。 “前辈,挟恩图报,这种事情可不符合您的身份。” “老夫不要身份,就要诗词。” 陈长弓笑得欢快,道:“你小子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老夫想你的诗词那么久,刚才还听你的放过黑娘…… 不给篇好诗词,老夫就赖你们贾府不走了,还要天天找贾政,非得他打你的板子不可。” 不得不说,板子这东西,真的打在了宝玉的弱点上。 如今他是圣途举人,风头还要再出一次,这整个大周,能让他不好看的,实在不多。 但是, 就算他成了封号进士、学士、大学士,甚至是大儒、半圣, 还是有一个人,能够把他的裤子扒掉了,摁在长椅上, 用扫帚疙瘩,或者是皮鞭藤条大木板,狠狠的打他的屁/股…….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无心插柳 陈长弓的说的诗词,自然不是普通的诗词。 有李太白的《长相思》金玉在前,宝玉自然不能随便扯一个出来,最起码的,也不能差了太多。 这就让宝玉有点心疼了,甚至想——干脆拒绝拉倒! 可是想起来陈长弓一直以来的帮助,宝玉觉得,这样做人……唉,真的是有违本心。 所以,还是挑选个损失较小的出来就是。 所谓损失较小,首先排除了场面宏大,气势辉煌的那种。比如太祖的诗词,宝玉绝对是舍不得的; 其次,可以用于战斗、飞行、架构有利地形的也不成。 写了那么多诗词出来,宝玉发现这些种类的诗词的才气灵泉,那是质量极高。 所以宝玉想了一阵,选出了要给的诗词种类: 情诗, 只能是情诗! 而且最好,不要是以后可能用到的那种…… 自从成了生员,宝玉的记忆力就越来越好,如今做了圣途举人,以前看到过的所有文章,全都烂熟于脑海之中。 他只是略微一想,就选出了一个,觉得对自己完全没用,甚至写出来都觉得不好意思的词篇。 所谓鸡肋,也就是这么一类。 而且很恰好的,他在听到黑娘的事情时,对这篇诗词有了特别深刻的理解…… “这篇《木兰词》是见黑娘有感,就送给前辈吧,” 宝玉找了个理由,酝酿情绪,张嘴吟哦。 他只是垂了一下眉眼,林黛玉和白南烟的眼睛就明亮起来,期待的等待他的词句出口; 赵贵宁等百多个秀才摆动缰绳,都想靠近一些, 陈长弓都按捺不住,吟了个‘定’字,把百多匹骏马无意识的嘶鸣都给压住,要听宝玉吟哦。 只见宝玉深吸了一口长气,一气呵成,直接吟哦出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词一出,陈长弓就击掌赞叹。 “好词!就算你这个新晋举人写出来,起码也是煊赫! 那初见时人面桃花的惊艳,来年却是物是人非的落寞; 恋人间的信誓旦旦,却变成了此恨绵绵的幽怨…… 好词!真个好词!就算是我等的男儿之身,也耐不住哀怜女子的柔肠千转!” 赵贵宁等秀才也赞叹起来,特别赞颂全词全文,可是他们到底是男儿身,还没深入沉浸到这女儿的千般幽怨、万种风情之中。 和宝玉同乘骏马的林妹妹已经哭成了泪人,抱住宝玉的腰肢,趴在宝玉的背后,任由宝玉如何安慰也无济于事; 白南烟也绕过林妹妹的身子,悄悄抓住了宝玉的黑狐大氅的一角,恨声道:“等闲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听到这里,我真是觉得慕容臻真个该死了,就算你不杀他,我也要把他杀个几回。” 说着,白南烟狠狠的拽了宝玉的黑狐大氅一下。 宝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白南烟这不是说的自己吧? 【笑话!我跟她又没有海誓山盟。她的娘亲,那个白狐娘娘,那句百年后把我拉去做内监官的话,还沉沉的压在我的脑门上呢……】 宝玉在心里抱怨,但是有点心虚,没敢抱怨出口。 他抬起头,连着陈长弓、百多个举人,还有白南烟林黛玉两女,一起观看《木兰词》出口的天地异象。 一边抬头,一边随口问道:“长弓前辈,此篇词赋可算满意?” “满意,老夫非常满意!” 陈长弓也在昂着头,等待天地异象铺展开来,笑得万分灿烂。 可是这个时候,高空突然有浩瀚威压砸下,不仅是天地异象,甚至连着众人都被砸了个趔趄,险些摔下马匹。 “满意?” 陈长弓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变了脸色,叫道:“老夫满意个什么劲呐?宝哥儿你作什么诗词不好,偏偏来个‘故人心易变’? 老夫先去拜访老太君,你要记得,还欠老夫一篇诗词就好!” 说罢,陈长弓化作一道火光直射而去,沿途的石头大树,全被撞出一个火红的沟壑出来。 “他这么急?难道……惹祸了?” 宝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陈长弓跑得跟后面有百八十条恶狗一样,他也不是傻的,拍马就走。 一边还在招呼喊着:“还愣着干什么?都快点跑路! 天呐,我只是随便找了首便宜的,怎么还玩出个无心插柳的勾当出来?” … 高空大殿之上,雪千裳看着宝玉等人拍马逃离,连着正气都加持上了,一双满是银色辉光的柔夷,就要冲着宝玉等人遥遥按下。 可是她想了一阵,又缩回手掌,把写着‘贾宝玉’名字的银珠,狠狠的摁到了最底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雪千裳低声吟哦着。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最后叹着香气儿,把代表宝玉的那颗珠子,轻轻拨到了第四格。 “好一句若只如初见,看在这首诗词的份上,我让你再上一等。” 雪千裳扬起手指,如玉的指骨突然变成一杆笔毫,把《木兰词》书写上了纸张。 原创金光显化而出,首版银页天地凝聚,才气灵泉高度过丈…… 在陈长弓口中,宝哥儿写下就会是煊赫篇章的,由雪千裳书写而出,竟然是十城共举! 而且在十城级别的篇章里,也是其中的精品了。 只见雪千裳摆动手掌,才气灵泉就分成三份,其中一份飚射而出,追上了宝玉的骏马。 宝玉吸纳了才气,略微品味,突然脸色大变的喊叫起来。 “快点,再跑快点!该死的,《木兰词》是哪位大能书写而出?这次分到的才气灵泉,远远超过陈长弓书写《长相思》的那一次啊!” 喊声过了,宝玉就满脸苦涩,连拍骏马。 要是别的诗词也就罢了,书写的大能还要欠自己一个人情,可是…… 这是什么诗词? 是情诗! 是哪种情诗? 摧心肝,饱受情苦的那种情诗! 宝玉觉得——书写《木兰词》的一定是位女性大能。 可正是这种伤过心,仍然对情不忘的女性,才是真正的疯子呐! 【招惹不起,我只是无心插柳,无心插柳啊,只希望以后不要遇见……该死的我希望个什么劲?明摆着是问心宫的大能,而我现在,是问心宫的弟子!】 宝玉的心里苦出了水儿,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写这种摧心肝的情诗了。 这不单单是摧心肝,说不定还会要人命…… … 雪千裳直接打散诗词落笔的天地异象,似乎就算看上一眼,都要她肝肠寸断。 她把纸张叠好,就往姬无泪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口口声声说自己被九龙金锁锁住,如今废物一个的姬无泪,已经捏碎她的星光锁链,蹑手蹑脚的往外面跑。 雪千裳收回眼眸,盯着脚下的白玉地板,好像不经意的喃喃自语。 “要是我杀了法道的创始人,世人是会说我弑父不孝呢?还是赞颂我大义灭亲?” 姬无泪立马停下,转过身,变成英俊潇洒的青年模样,一脸正气,义正言辞。 “乖女儿想干嘛尽管说,为父只要皱一下眉毛,那就不是好爹!” “难道你现在是?” 雪千裳丢出去散发着原创金光的十扣纸,连着天地才气凝聚的首版银页也丢了过去,吩咐道: “诗词给那个锦衣郎,首版银页是宝哥儿的,我还给他。 另外给宝哥儿传句话,就说三年内不要上问心宫。他已经足够优秀,而我,暂时也不想看见这个……. 小混蛋……. 写出《木兰词》让我难受的家伙…… 我怕他来得早了,不小心捏死他……” “这,宝哥儿那边没问题,可是你的那个锦衣郎,我这个当爹的亲自送不好吧?” 想起女儿的锦衣郎是谁,姬无泪就是满脸苦笑。 话说回来,他没把那个锦衣郎捏死,真个算不上好父亲,可是那个锦衣郎……他真的捏不死啊! “真的,为父去送特别不好,我找人代送吧?” “那我还是大义灭亲好了。” “别介,为父立刻就去!” … 宝玉刚回到府上,在南院马棚下了马,高空就飞来金光银光。 与此同时,姬无泪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首版银页是还给你的,三年别上问心宫,还有,最重要的,把原创的《木兰词》送去给锦衣郎。要是送不到,老朽死掉之前一定拉你下水!” 宝玉傻眼、呆滞、泫然欲泣…… 首版银页是好东西,当然要先收下,可是给锦衣郎原创的《木兰词》? 锦衣郎是谁? 他上哪知道去? 派了申哥儿去找陈长弓,可是陈长弓知道这事,干脆辞别贾母,躲他比躲恶鬼还快。 这更让宝玉心疼肝颤,只觉得自己无心插柳,竟然长出了一大片吃人的鬼林子来。 “到底是谁?锦衣郎啊,不就是负心汉?我上哪找这个负心汉去?” 宝玉在杌凳上坐下,抓起焦大的烈酒灌了一口,觉得烈,就浅斟慢饮。 “找不到就不找,反正是姬无泪甩给我的,大不了再甩回去。” 宝玉正嘀咕着,焦大就带着一个粗布短褂的阴霾男子,从焦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焦大,来陪我喝酒。” “这位是你的朋友啊,也一起来好了。” 宝玉好心招呼了一声,就发现那个阴郁男子的脸色,好像, 不怎么好看? “大胆!” 阴郁男子上前一步,指着宝玉的鼻尖骂道:“师兄怎么说也跟过演哥儿,是你的长辈!我听他说你小子不错,哪里想到是这个不错的法?” 师兄? 宝玉愣了一下。 他和焦大熟络惯了,从来不分主仆,也不讲辈分。 既然是焦大的师弟,宝玉觉得自己真是失了礼,刚想抬手道歉,旁边申哥儿就骂了起来。 “大胆,你是哪里跑来的野猴子,也敢对宝二爷无礼?” 乐阳申晃着轮椅过来,赵贵宁等百多个新晋举人,也满脸不善的围拢而来。 不管是不是长辈,焦大奴仆的身份在那摆着,怎么能跟主子讲辈分? 举人们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怒火。 可是此时,阴郁男子突然嗬嗬的笑了起来,很无奈的摸了下光滑的下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柳树成荫 焦大也甩着白花花的银票过来,笑道:“我说师弟,你开宝哥儿的玩笑也不看场合,这不,平白挨了一顿臭骂。” 此话一出,赵贵宁等人都知道闹出了笑话,脑子里过了一遍复杂缠绕的关系: 焦大是贾府的奴仆没错,但也是贾府老祖贾演的亲近人,这个阴郁男子是他的师弟,又不是奴仆,勉强算得上是个长辈。 开个玩笑,那就只当做是个玩笑吧…… 他们赧然散去,剩下乐阳申有着一张厚脸皮,眼珠子瞪着泛起醇香的烈酒,一直吞咽唾沫。 “我可是个好酒的,这酒,闻起来就觉得烈。” 嘀咕着,乐阳申推着轮椅到宝玉的边上停下,眼巴巴的盯着简朴的大酒瓮。 焦大忍不住看了眼申哥儿,看向甄静安的时候,就对上了甄静安似笑非笑的眼神。 只见甄静安扯了杌凳坐下,招呼焦大也坐,笑道:“宝哥儿是个够份量的,申哥儿……唔,问心宫弟子,圣途举人,份量足够,一起喝酒就是。” 这让宝玉的手指一颤,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背,突然触碰到有点凉的东西。 乐阳申一边嬉皮笑脸,好像贪吃的猫儿一样盯着酒瓮,一边用手指在宝玉的手背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大人物呢,咱们才刚回来,这就知道了咱们的事情,这家伙是个大人物。” 宝玉笑了笑,只当和焦大两个人饮酒,一样随意自然。 看着宝玉的神情态度,甄静安突然裂开嘴角,特别开心的抱起酒瓮。 “来,喝酒!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当没有,咱们喝酒就是!” 四个人推杯换盏,都是有本事的,硬是让半人高的大酒瓮上了三轮,满桌子菜肴清了五桌,这才有了酒酣耳热的味道出来。 甄静安捏出一根冰刺剔牙,笑问道:“宝哥儿,你也不问问老夫是什么人?” “不问,今朝有酒今朝醉。” “今朝有酒今朝醉?好啊!潇洒!” 甄静安的眼睛哗的一下亮起雪光,拍桌子大叫道:“宝哥儿不愧是诗才过人!这句诗词听着就觉得洒脱自在!有全篇吗?送给老夫,老夫要拿去送人。这送给的人,绝对能塑造你的锦绣前程!” “送给谁?” “你说了不问。” “好,那就不问。” 宝玉喝了个七分醉意,脑子里还留着三分清明,斟酌下面的言语怎么开口才是。 把这首诗送人? 没问题。 虽然算是千古名句,但是说来也有几分颓唐,算不上太好的诗篇,纵观全文,最多也只是个普通煊赫。 这个阴郁男子看起来阴霾得很,好不容易乐呵起来,一首煊赫篇章,就能换来好些的好感来呢。 而且此人,身份地位绝对不凡! 想及此处,宝玉端起酒盏,笑道:“这篇《自遣》只是晚辈随意之作,没有任何旁的涵义,还请前辈别跟问心宫的事情一样,让晚辈苦恼不已呢。” 他还记得《木兰词》的事情,要打个预防针。 甄静安醉眼朦胧,好像有着冰光、白花花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嗤笑道:“宝哥儿,受过一次教训,不敢再卖弄才学了?你小子也是够厉害的,把自己弄成了圣途举人,让罗铁琴无功而返…… 这下好了,老夫觉得对不起你这个后生,就是来给你擦屁/股的,拿来!” 看着伸到眼前的一双手掌,宝玉灵光一闪,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他把《木兰词》的金光原创拿出来,恭敬的送到了甄静安的手上。 甄静安捧着轻飘飘的十扣纸,好像拿着烧人的火,满脸都是黄连般的苦水味道。 “你小子,别的也就罢了,就是喜欢卖弄才学,把个天都给捅穿了呀!也罢,你就再卖弄一次,要是卖弄得好了,说不定还能脱了皮肉之苦。” “什么皮肉之苦?” 宝玉觉得牙疼。 甄静安把十扣纸小心叠好,又小心的放进贴身的褡裢,摇头道:“杀你是不会,你可是个大宝贝,让人想把脑子敲开看看有什么藏着的大宝贝呢。 不过惹了那位不舒服,你小子三五年内,就算吃着美食,那得吃出石子;喝着美酒,那也得喝出马尿…… 你懂我的意思,就算你能鹏程万里,也得受些毫无来由的委屈。 另外,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顾忌你的名声,应该是让贾政把你绑起来打吧……” 前面说的还比较隐晦,等到后面,甄静安干脆点明了—— 那位大人物,比贾政的地位高出太多! 当然,没有指名道姓,或者说,谁也没有包天的胆子去指名道姓! 宝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有点明白了味道。 乐阳申更是个敏捷的,本来八分醉的脸色哗啦一下红到了顶,变成了十足十的大醉鬼,摔地上呼呼的打起了醉鼾。 “这小子挺机灵,宝哥儿,要是你什么时候不喜欢用他了,送给老夫,老夫给他个很美妙的前程。” 甄静安嗬嗬怪笑着,冲着乐阳申的两腿中间古怪打量,随后笑对宝玉,道:“那篇《自遣》…… 行,你就遣遣吧,老夫想要听听,能不能让那位舒坦了心气儿?” 宝玉非常老实,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成就了学士文位,或者是大学士,最好还是要老实一点。 于是,他想要开口吟哦。 可是吐出了一个字,突然笑得比黄连还苦,摇头道:“前辈,我看这篇《自遣》,晚辈还是自己留着吧。万一被误会了,很可能火上浇油。” 闻言,甄静安咬牙切齿的看着宝玉,恨不得扑了上去,咬掉宝玉的一个耳朵。 一直闷头喝酒的焦大也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宝哥儿流年不利,怎么惹出这般的‘祸端’出来? 而乐阳申,竟然噗的一声笑岔了气。 赶紧装样,弄出个大醉鬼的样子,在地上磨蹭了一嘴黄土。 南院马棚的黄土地有些马粪、马尿的味道,但是此时,乐阳申觉得,自己还是居安思危,多品尝下久违的滋味,也不要打断宝二爷惯有的样子呢。 宝二爷卖关子、找事情、想坑人的时候是什么态度表情,他可是清楚得很…… 甄静安睥了乐阳申一眼,手掌摸着光滑的下巴,突然用力,好像想揪了一缕胡子下来。 “说吧,有《木兰词》在前面,你小子肯定有好处,也肯定要受委屈。这多出来一首,最多委屈多受点,但要是作的好,说不定好处也会多些。” 焦大也跟着附和道:“宝哥儿你应该明白不少,既然送了那一位诗词,相对的另一位,你也不能不送,否则的话,呵呵。” 笑容意味深长,其中的意味,宝玉也完全明白。 所谓的那一位,是问心宫伤心的女子大能; 另一位,自然就是锦衣郎! 他以为锦衣郎是个很厉害的大能,能让姬无泪顾忌,能让问心宫的某位女性前辈垂心,铁定是很厉害的,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 “罢了,晚辈送了就是。” 闷了口烈酒,宝玉趁着酒劲,开口吟哦: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呆, 傻, 楞! 虽然不是文人,但是久居高位,甄静安很快理解了诗句中的好几层涵义,当下抬起凝结寒冰的巴掌,要往宝玉的脑门上揍上一轮。 乐阳申立马扑起来,抱住甄静安的胳膊肘子说‘醉话’。 “来来来,咱们继续喝,不醉的是小狗……” “还装醉?” 甄静安反手一巴掌拍在了乐阳申的脑门上,半道消了真气,只是肉掌轻轻一拍。 “你小子够忠心,还机灵,真想给你个大好前程。” 甄静安特别欣赏的看着摸头‘憨笑’的乐阳申,又打散诗词出口的天地异象,气呼呼的往外面去了。 “以后好好作诗作词,不怕显露才学…… 哼哼,你还能捅什么篓子?你这次,把老天爷都给戳了个通透!” 愤愤然中,却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荡漾很久,等看不见甄静安的影子了,宝玉和乐阳申对视大笑,那叫一个欢快。 焦大摇了摇头,背负双手往屋里走,低声叹道:“老了,什么都不懂……你们这些文人好多的心眼子,明明招了祸,干嘛还笑得开心?” 宝玉和乐阳申对视一眼,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乐阳申笑得前仰后合,钦佩赞道:“宝二爷,你这篇诗词好生厉害,一篇多义,那是怎么理解都行…… 最厉害的是你那句话,‘万一被误会了’…… 哈哈,这句话一出来,那等大人物也得考虑一下您的‘直言劝谏’呢。” “咱们只是小聪明,这下子可能板子逃不掉,但是给我多少板子,就得给我多少好处。” 宝玉摸了摸嘴唇,摇头道:“那等大人物英明神武,不会跟我计较太多,反而要是任性了,会给我们不少的好处…… 以后小心思得少耍,要不是不小心弄了《木兰词》出来,我可不敢招惹那位。” “那您觉得会有什么好处?” “都说了,得看我挨多少下板子,被贾政打……算了,我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 云开雾散,宝玉这边自然是一片欢歌。 而在煌煌庄严的皇宫龙门处,甄公公换上内监官的大总管华袍,双手捧着一张十扣纸,低着头。 上百年来, 第一次, 从龙辇御道上缓步前行。 御道是专供帝王行走的道路,每逢大典,殿外的白石台基上下跪满文武百官,中间御道两边排列着仪仗,皇帝端坐在宝座之上。 可是此时,一个公公捧着金光四溢的十扣纸, 竟然, 堂而皇之的向前行走。 两边的金甲卫士单膝跪地,手持长戟,直呼万岁不提。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价值几何 不是百官上朝的时辰,可越不是正值上朝的时辰,能够在宫中行走的,地位就越发高贵,与陛下的关系也更要亲近不少。 他们看见甄公公走了御道,眼神都忍不住落在了金光四溢的十扣纸上。 内监官,自然是不能行走御道的。 如今走了御道,很显然,事情就出在了这张十扣纸之上。 “原创金光?能够奉上御道的,起码是十城共举的篇章,可为什么本侯没收到消息?” 一个俊逸男子疑惑开口,神念直接探了过去。 甄公公手指一颤,一缕直透骨髓的寒气,就顺着神念直接反击回去。 可是等看清来人,甄公公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还是用真气护住了十扣纸,不让任何人观看。 只见此人衣着华丽,浑身上下镶金砌玉,白羽大氅外更是用金丝银线笼罩了白鹤立体图案。 可如此千般万种的贵气逼人,也难以衬托其俊逸风流的无比美貌。 男子描绘成柳叶一般的长眉,眉下眼波如水,皮肤宛如清玉,一杆亮黑龙木的手杖在指尖来回颠倒,环绕出黑亮迷蒙的圈,看着甄公公的眼神似笑非笑。 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仿佛真个笑上一次,就要颠倒众生,倒转阴阳…… “原来是永昌侯爷,” 甄公公笑了一次,歉意道:“一般的十城诗词,您要是想看,那也就直接看了,可这篇诗词…… 不是老奴冲撞侯爷,而是为了侯爷您好,还是莫要看了吧?” 永昌侯惊咦了一声,竟然兴奋起来,笑道:“别说一篇诗词,便是陛下喜欢的姑娘,本侯想要,那也就是抢了。这篇诗词有什么不对?竟然连本侯也不能看?” “您真的想要知道?” “一定肯定以及确定。” “不看不行?” “自然不行,那是铁定必须知道了,这整个大周…….等等!” 任帘侯爷突然白了脸色,干咳两声,后怕的指了指问心宫的方向。 “不是那个泼妇、辣女、老不死、吃嫩草的老太婆吧?要是跟她有半点关系,本侯打死不看!” 甄公公打了个哆嗦,讨好的眼神陡然多了点冰块儿似的寒光,苦笑道:“那您就是不想看了。还有,老奴刚才感应了一下,发现您的府上出了事,哈哈,挺巧的,就是您说什么恶婆娘的时候呢。” 闻言,任帘侯爷转身就往养心殿的方向蹿,但是一道星光照耀在身,就把他扯没了踪影。 路过的官员、豪爵,全都大袖遮住脸门,脚下放快了小碎步,几下跑了个干净…… 甄公公则是继续低着头,双手捧着十扣纸,缓步前行。 … 养心殿上,水英光身着华金龙袍盘膝坐在大殿正中。 殿中九十九道梁柱盘绕无数五爪金龙,吞吐亮金浓郁的龙气烟气,蜿蜒到了他的百汇大穴,又是缓缓沉入。 他的周身鼓荡正气、才气、妖气、魔气……各类繁杂,又被真龙气息归为一体。 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天地在呼吸; 每一次眼眸开阖,都好像日月星辰倒替轮转。 大周皇室独有的龙脉九品正法,不知道让他修行到了何等程度! 突然间,外面传来轻微恭敬的声响。 “陛下,老奴回来了,带来了些,或许您想看到的东西。” “进来吧,” 水英光飘然站起,却是一个趔趄,嘴角也渗出血丝。 他看见甄公公推门进来,笑问道:“朕想看到的东西?老总管,你做了三朝总管都没出错,今个怎么出了错漏?朕已经命不久矣,还会想看到什么呢?” 说着,水英光伸手一招,就把甄公公手里的十扣纸凭空展开。 只是展开一角,水英光的脸色就红晕难耐,竟然接连倒退了两步,被瞬间出现在身后的甄公公双手搀扶。 “是她的字迹,她的字迹啊!” 十扣纸展开的动作停止,水英光英武的脸上露出犹疑,似乎特别想看,却又似乎,遇见了让他这个大周帝王,都无比胆怯的可怕物什。 如此良久,还是展了开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水英光惨笑出口,帝王风范瞬间是一点也无,泪水滚滚而落,难以遏止! “人生若只如初见?好一个人生若只如初见!遥想当年,朕还是一届皇子,她乃是朕的启蒙恩师…… 好好好,朕是锦衣郎!朕是那个薄幸的锦衣郎呐!” 水英光拍掌痛笑,“很好!大好!词情哀怨凄婉,屈曲缠绵,但是事实上,这是一首绝情词!绝情了也好,忘却了也好,朕也能了了心思,等待寿终正寝,到了九泉也能放下了!” 甄公公低声道:“陛下,此事当年并不怪您,您又何必为了绝情词放下?而是早该放下呢。” 想起当年的十龙夺嫡,甄公公就是浑身发抖。 十名皇子啊,只剩下水英光荣登大宝,剩下的,满门…… 如果水英光落败,是可以和雪千裳双宿双飞,但是那种鸳鸯,只能是死鸳鸯,成不了佳话! 而水英光荣登大宝,儒家大周容不下陛下的启蒙恩师入主后宫,更是容不下——一个有本事碾压后宫,甚至入主朝政的惊天大能,去坐那皇后的凤辇宝座! 想到这里,甄公公忍不住扼腕叹息。 他侍奉过三朝帝王,水英光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皇子,也是最英明神武的帝王。 可惜,也是最可怜的那个…… 他能感觉到水英光的身体发抖,如果是以前,他会松开手,绝不让自己察觉帝王的软弱,可是这一次,他紧紧的搀扶水英光,怕水英光摔着了。 “陛下,保重龙体。” 甄公公低声道。 水英光点了点头,又是叹气道:“说着放下,其实不到了九泉,朕真是放她不下。 罢了,她能写出这样的绝情词,朕该想得明白。” 对此,甄公公不能隐瞒。 “陛下,这不是雪大家的原创,而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宝哥儿的词。” 甄公公说着,把《自遣》也念了出来,扶着水英光去了龙案。 水英光运起才气,斟酌想要下笔。 可是还没有下笔,他的眼睛就越来越亮,随后闪烁不已。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忧。” 蓦然,水英光泼墨挥毫,又直接打散了天地异象,连同才气灵泉,一同散碎了出去。 让甄公公惊愕不已的,是水英光竟然选择了龙气下笔,而不是分化文人的才气书写。 “陛下,这……太便宜了宝哥儿吧?” 甄公公遮掩喜色,‘惊声’叫道。 “不便宜,朕还要打他的板子!” 水英光畅然笑道:“这个小家伙,这次真是让朕乐了不少。此诗通篇来看,看似个劝人开朗、舒怀的,事实上却还有三层涵义。” “陛下英明,可是除了是劝您舒心解闷外,哪里还有三层涵义?” 甄公公故作不知。 水英光笑着看了看甄公公的低眉顺眼,摇头道:“有的人消极处世,自甘沉沦,每每说他,可以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答你; 有的人大起大落,无奈之际,感慨之余,也可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自嘲; 有的人面临压力,愁眉不展,别人劝解,也可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劝解。 你犯不着帮那小子说话,他说的朕差不多能猜个大概,他想的,朕也差不多能想个大概——无外乎无心插柳闯了祸,要讨好朕落好处呢…… 也罢,朕就给他个真正的香溢子爵,并封云骑尉,算是褒奖他的有心。” 水英光难得的说了许多,脸色也明快起来,向着养心殿的外门走去。 “陛下,您这是往哪里去?” 甄公公连忙询问。 水英光笑容开朗,瞬间换上了长袍便服,大笑道:“既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自然要赏花弄月,悠闲人间了……不对,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你把任帘那家伙也叫上,没他和我争,那才是真个无趣…….” … 华灯初上,中都城东西两城、内内外外都是一片繁华。 一整天的时间,水英光听了小阁里的戏曲,赏了拉二胡盲人妇女足够一生挥霍的银子,包下了整个牡丹苑,又以帝王无上的风范魅力,勾搭了某位还没出阁的黄花少女。 让他遗憾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任帘被人揍了个半死,那是瘫在轮椅上陪同他的,而且这个轮椅,还是甄公公比着乐阳申的东西照葫芦画瓢制作而成。 没有任帘跟他争抢,黄花少女也只得了帝王的封赏垂青,别的比如身份、肉/体,那是半点也无。 “英哥儿,你要是不带回后宫,等本侯伤势好了,就把这个女子抢了去。” 水英光满脸青肿,十分不忿。 “行啊,记得好好对待人家,朕也没做什么,你不吃亏。” 水英光心情好了太多,脸色也越发红润。 回宫之前,还不忘叮嘱甄公公。 “记得,千万不要忘了,要好生计算……一等子爵兼着云骑尉, 到底值个多少下板子?”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世袭要脸 值多少下板子? 这个真心难为了甄公公。 大周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每一种分为三等。 说起这三等划分,其中就有了不少道道:以宝玉的香溢子爵为例,宝玉当初被封了香溢子爵,没有别的任何附加,那就是三等子爵,世袭时要降下一等。 而且,降等的时候不包括一等爵位,就是说宝玉的子嗣继承爵位的话,要把一等男爵空下,直接降到二等男爵。 之所以这样划分,是因为—— 所有的一等爵位都会有别的加封,同时世袭罔替,永无休止! 如今宝玉加封了云骑尉,就是连跳二级成了一等子爵,外加世袭罔替…… 这些个加在一起,到底值多少板子? 甄公公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内监官的话,挨一万下板子都认! 只是,想到宝哥儿的承受能力,那就需要大大的减少了….. … 宝玉成为圣途举人的事情,在府里掀起了欢宴狂潮。 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 管家媳妇凤辣子来找过宝玉很多次了,但是面对这种耗费,宝玉也没什么办法。 他来到的时候,贾府已然没落,要靠国公府的排场撑门面,才能挡住外界无数窥觑的目光。 如今他出了煤烟香墨,成了天子门生,又给贾府加了一个子爵爵位…… 关键就是这个子爵爵位,让贾府有了中兴之相。 大周的爵位很是稀少,除了开国公算是一等公,二等公、三等公压根就不存在,最好的也只是一个一等的永昌侯。 别看大周广袤何止万里,二等侯竟然不足十指之数,三等侯也只有二十来个,把伯爵全部加起来,最多也不会过百! 甚至宝玉如今的三等子爵,都能让进士觉得眼红…… 所以,自从他封了香溢子爵,贾府更加看重排场,只希望拖延到他发展起来,哪怕只是得到能够世袭的一等子爵,也能让贾府延续十年风光。 更何况他成了圣途举人,这等大事,必须大办特办,必须让整个中都城都知道—— 我青丘贾府,出了圣途举人! “圣途举人啊,只是挂了个圣人的名声,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出来……” 宝玉的眼眸里有文字闪烁,是在读书,但是他的半个身子都靠在柔软的藤椅上,旁边有黛玉喂他葡萄,两人笑闹不已。 隔壁还是灯海漫天,无数人员熙攘往来,都在恭贺他成为圣途举人的事情。 可他这个当事人,已经躲了好些次宴会….. 听到他的抱怨,黛玉把整串的葡萄往他的嘴里塞,嗔道:“圣途举人在你嘴里好生是个不值钱的!要知道能走圣人的路途,代表着强韧的心性,必然会孜孜不倦,努力走到更高的文位上去,都觉得特别在意呢。” “我也不觉得自己怎么努力了,你看,现在我悠闲自在,听着小曲,吃着葡萄,拥着美人,还有哪个比我逍遥?” 宝玉把葡萄咔咔的嚼了,葡萄皮和葡萄籽儿十分准确的喷到了报春花的根系边去,整个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惫懒纨绔模样。 林妹妹无语的看了眼他的眼眸,看见其中文字滑动的速度比以前还快了许多,也就捂嘴娇笑——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苦读,宝哥哥如此努力,还要念叨自己圣途举人的不是。 要是叫外人听见了,怕不是想吐血死了干净? … 事实上,已经有人想要吐血了。 赵贵宁等十一个诗乐举人自从回到贾府,宝玉就让他们自由进出后院,用不着避讳。 本以为是亲近的,可以随时找宝玉玩耍,哪知道成了专属琴师,让他们来,是给黛玉妹妹抚琴听着玩呢。 当然也有好处,就是白南烟经常会来,教导他们更为奥妙的琴艺…… “呦,老远就听见你们弹琴,舒坦吧?我可是专门从牡丹苑赶来的,就是来看你们……哈哈哈哈哈练琴不缀的样子呢。” 乐阳申晃着轮椅进院,扔给赵贵宁等人一坛子老酒,几只烤鸡,是附近酒楼的招牌酒菜,显然‘牡丹苑’的事情,不过是他打趣说笑。 他对林黛玉、白南烟见了好,连着袭人也不落下,都给问了安,这才去叨扰宝玉。 “宝二爷,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有用没?” “有用没用,那得看天意了。” 宝玉指了指头顶上空,申哥儿就怪笑起来,显然宝玉的意思,他能体会明白。 两人开心谈笑,顺便逗了赵贵宁等人,直到赵贵宁带着十个诗乐举人一起发飙,把乐阳申给抬了起来,这才闹腾够了。 眼看天色不早,众人依次告辞,要回三层仪门那边的待客厢房里去。 可是这时候,院门被人敲响。 打开一看,发现是江流闷着张脸儿,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憋屈模样。 “老爷找我?” 宝玉问了一句。 江流弯腰道:“宝二爷,您英明呐,不愧是圣途举人。” “唉,圣途举人也要挨板子的。” 宝玉叹了口气,让赵贵宁留下给自己收拾妥当了,一起跟着江流过去。 自从回了府邸,贾政传唤了他很多次,但从没有在夜幕的时候传唤于他。 贾政知道他习惯夜幕练字,从来不在这种时候打扰,既然打扰了,肯定是…… 一边期待,一边担心,宝玉觉得自己特别矛盾。 … 梦坡斋的门口,小厮用长杆挑着辟邪宫灯,正要挂到房门的两边上去,看见宝玉,连忙收了家什,跪地请安不提。 宝玉又听了两声‘圣途举人’的马屁,摆摆手,让他们该做什么,那就做什么去。 他整理衣袍,敲响梦坡斋的红木房门,哒哒,声音悦耳清脆。 “进来吧。” 里面传出来贾政的声音,宝玉就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毫不意外的,宝玉看见那个阴郁男子,此时正坐在和贾政隔了茶座的太师大椅上。看起来是平等的地位,但是看贾政的态度,明显放低了不少。 甄公公笑看宝玉,道:“宝哥儿,你不用问贾老爷老夫的身份,他也不会和你说。” “晚辈省得,不问。” 宝玉老实点头。 甄静安就赞许的颔首温笑,抿口清茶,把个算账的活计丢给了宝玉自己。 “今个老夫要恭喜你,一等子爵、加封云骑尉,世袭罔替……从今天起,荣国公府就多了个世袭罔替的子爵爵位,你说,这个爵位值多少下板子?” “一万下,能把晚辈打死。” 宝玉还是特别老实。 想了想,又低声道:“最近晚辈对文火的掌控能力细发了不少,都是从收了一节才气灵泉开始的事情,要是把这个加上,还得多一万下。” 索性摊开手,惫懒道:“一万下也是打死,两万下也是打死,前辈您就估摸下吧,要打晚辈多少下板子?” 宝玉也是豁出去了,世袭的子爵,那和三等子爵完全不同。 按照大周儒家的说法,能够世袭的爵位,那才是真正的爵位,如同书香门第的招牌一般。 那个云骑尉的加封,更是能无条件调遣八百战兵,不比周云先父的烈将牌差。 想起周云给的烈将牌,宝玉忍不住摸了摸袖口——这个牌子,他迄今还没能摸清功效。 很难摸清,要是随便使用了,说不定周云要死,水溶也会受到牵连……. 眼见宝玉把问题又丢了回来,甄静安摸着下巴苦笑不已。 打多少板子? 打的多了,宝玉受不了; 打的少了,自己要受责怪。 想了又想,甄静安还是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见甄静安放下茶盏,轻声笑道:“如此,就打个一千下吧,你在北地的官职已经辞去,按照流程,要半个月后才会有公文下发。 你就趴上半个月,也算给那位出口闷气儿。” 宝玉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处已经拿了,不让人家出气可就不太地道,毕竟这事,还是自己招惹的人家。 不过…… 想到一等子爵的爵位,宝玉觉得还是值当,大值当! 不管如何,他这也算封妻荫子了吧,起码,算了其中的一半…… 所以宝玉干脆利落的让江流去拿长凳,江流也听话的去了,倒是贾政的嘴皮子哆嗦了一下,特别觉得心疼。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可是如今,他得去打宝玉的板子。 要是宝玉和以前一样是个不争气的,他巴不得打死才好,可是宝玉现在…… 让自己动手去打,心疼呐! 贾政觉得自己应该放轻一点,让宝玉趴半个月,改成趴十天就好,相信甄公公不会计较。 可是等江流拿来长椅,宝玉往上面一趴,贾政和甄公公,就全都呆愣了眼神。 这宝玉趴下了,后面怎么还跟着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抬着宝玉的黑狐大氅的氅尾,好像给女子拖着长裙的仆役,那叫一个恭敬,工整…… 更让人无语的是——赵贵宁给宝玉拿掉黑狐大氅之后,宝玉的屁/股,明显翘了许多。 甄公公的脸色有点发绿,冷哼道:“脱裤子!” “不行!晚辈可是圣途举人!要脸!” 闻言,甄公公的脸色又绿了十分,手掌一摆,把宝玉屁/股上盖着的东西,一下子打碎了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何等能耐 黑色的,铁质…… 甄公公捏起一块碎片,磨牙道:“铁锅?宝哥儿,你的胆子怕是长了毛?” “不能这样吗?” 宝玉很无辜,很单纯。 “不行!” 甄公公亲手把宝玉摁回到长椅上,对贾政道:“开打。” “好嘞。” 贾政突然觉得,这次打得好生顺手。 … 该忍的,宝玉绝对不喊疼; 但是这不该忍的,宝玉也不介意扯着嗓子叫嚷出半边天,起码让老祖宗听见,以后给自己报仇。 所以惨叫声极为高亢,极为高昂,极为撕心裂肺,让整个贾府都听了那叫一个清楚。 可惜没引来贾母,因为一等子爵、云骑尉的事情,贾政已经通传了出去。 特别是王夫人那边,还有人软语轻哝,好生安慰,极尽温柔。 鹅黄色的纱帐中,薛姨娘遣退金钏儿这些大丫鬟,自己和薛宝钗一起,服侍王夫人慢慢躺下。 “姐姐,只是挨几下板子,用不着担心呢。要是按我说,宝哥儿真是个有本事的,两篇诗词出去,随随便便就成了一等子爵…… 一等子爵啊,这是多大的风光!想当年老祖们随着开创大周,也是贾演老祖和贾宁老祖太有能耐,那才得了两个国公;史家得了侯爵,王家得了伯爵,可都不是世袭罔替的,落到如今,那是什么都不算了。 宝哥儿争气,年纪轻轻的就是世袭子爵,可恨那逆子薛蟠,只是想起来,妹妹的眼泪珠儿,就忍不住往下落…….” 薛宝钗仰着俏脸儿给薛姨娘抹泪,那边也不忘记服侍王夫人,做得极为妥帖。 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薛姨娘只说了贾家、史家、王家,却没有说自己的婆娘家,也就是薛家。 史家和薛家都被慢慢的削了爵位,但到底还有着爵位在身,可是薛家,从一开始就没个爵位,算是庶民。 妹妹嫁过去,真真的是委屈了自个儿。 王夫人考虑了半晌,笑道:“妹妹伤心个什么劲呢?宝玉可是你的外甥,他好了,难道还会忘了你这个姨娘不成?要真这样啊,看我不打死他……. 咱们把话再说回来,宝钗定了给他做平妻,是委屈了点儿,可宝玉的爵位啊,我这个当娘的做主,要给宝钗的子嗣,谁都不能抢!” “真的?”薛姨娘破涕为笑。 “那还有假?咱们说好的了。” 听到这个,薛姨娘笑得花枝乱颤,犹存的风韵越发显现了出来。 她见王夫人疲累,就和薛宝钗一起又多服侍了一会,伺候着王夫人睡下,也就离开。 走出王夫人院的时候,薛姨娘还仔细叮嘱金钏儿,只说王夫人从小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完全叮嘱妥当了,才带着薛宝钗回了自己的厢房。 有丫鬟燃了灯盏,就被薛姨娘遣了出去。 回头看自家的宝贝女儿,见薛宝钗迷人的俏脸在烛火的映照下,那是越发红润迷人,心里也是极为欢畅。 “小丫头,这下放心了吧?” “娘亲~~您笑人家~~” 薛宝钗拉长了音调,摇晃薛姨娘的胳膊,表示不依。 “可不是笑你,而是警醒着你。” 薛姨娘扯着宝贝女儿在软塌上坐下,语重心长的道:“瞧瞧宝哥儿的本事,这才没几天,又是圣途举人,又是做了世袭罔替的香溢子爵……. 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宝哥儿跟吃饭喝水似的,那叫一个痛快。 你给为娘好生记得:宝哥儿有本事,本事大着呢,你那点儿女情长的小心眼,宝哥儿一眼就能看穿…… 他的未来在朝堂上,是广袤万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伯爵、侯爵,甚至多出个世袭罔替的公爵,乃至于五爵之上的,要皇家特许的王爵出来。 他还年轻,才多少岁?以后的发展,咱们都看不到。 所以你老实点,别招了宝哥儿的怨,丢了平妻的身份,也丢了咱们现在算不出来的爵位。 开国公爵算什么?几代过去,不值钱了。你要看的,是宝哥儿的以后…… 罢了,为娘也猜不出来。说到底,为娘也只是个女人家,心眼薄呢。” 面对薛姨娘的长篇大论,薛宝钗直楞着懵懵的大眼睛,有点消化不良。 就是这懵懂中,还乖乖点头听话的模样,看得薛姨娘好一阵心疼,端详自家女儿的俏模样,越看越觉得舒坦。 还需要什么别的心思呢? 就自家女儿的这俏模样,只要听话, 只要等到红袖仙子香消玉殒,宝哥儿舍得把正妻的位置让给别人? 没可能呢。 看,多美的人儿呐…… … 梦坡斋中,宝玉的痛叫声逐渐低了。 甄公公甚至听出来,其中有老些个敷衍、无聊,随便玩玩的混账味道。 想来也是,甄公公想起宝玉的作为——自己攀爬文山,走圣人之途,做圣途举人,其中的艰难痛楚外加要人命的惊险,那是随随便便都能想出来一大堆。 跟这些相比,打板子的肉/体疼痛,真个算不了什么了。 所以板子打完,甄公公就自个离去,连个看看伤员的心思都没有...... 宝玉在赵贵宁和江流儿撕心裂肺的心疼呼喊声中被送回去,路过贾母暖阁的时候,自己又惨叫了两回,等看见贾母颤巍巍的往梦坡斋走,金鸳鸯还抱着大腿粗的黑木板子的时候,宝玉就懒得叫唤了。 不过是一点疼痛,当爹的打儿子,打了白打。 当然,贾母老祖宗这个当娘的打儿子,那也是打了白打…… 宝玉的心里,有数。 ...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清闲,养伤、读书、美人在侧,外加听赵贵宁等人练习琴曲。 而在贾府之外,却是乱成了一团。 中都城东城偏南侧的一栋大宅,占地数百亩,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各类大殿、厢房不下八百间。 黎清从廊道走过,众人都连忙招呼,喊着六哥,连着雷七哥一起喊着,让他的腰杆越发笔直起来。 他是个优秀的,但是在黎家的地位,并不高。 不是别的原因,正是因为他袒护雷七。雷七是他的弟弟,不是亲的,而是未婚的姨娘和雷家的一位子弟私奔后,又有人送上门的一个弟弟。 雷七那时候还是婴儿,他也不过五岁,但就是这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婴,连他的父母都不管不问的有辱门风的产物,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硬是保住了雷七的命。 因为他排行第六,所以给婴儿取名雷七,如今,也已经过了十四个年头。 其中苦楚,不可与外人道; 能够活下来,又都成为举人,两人的本事、能耐,也没人能够猜的通透…… 黎清随口应付了几个过去的黎家子弟,转身笑道:“老七你好生看看,那个贾宝玉的份量还真足呢,只是招惹一下,只是要找个跟贾宝玉对着干的职司,咱们地位就呼呼的蹿了上去。” 雷七用毡帽遮脸,看不清长相,闷闷的道:“我调查了贾宝玉的生平,是个不好对付的,但是,有把握。” “有把握就行,等等,我再问问贾宝玉现在的情况。” 黎清大笑着扯住了一个过路的举人,架子摆得足够,对方也对他毕恭毕敬。 只是这个刚从府外归来的举人, 看他的眼神, 好像有点…...怜悯?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羽林郎将 听到这个举人说的消息,黎清恨不得转身就走,哪怕浪迹天涯都好,也不要再趟这趟子浑水。 圣途举人?无所谓! 黎清看了眼雷七,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不觉得怎么在乎。 所谓圣途举人,名声上那是光芒万丈,事实上却只是代表着一个举人的心性,代表着潜力,并没有太多的实力加成。 在心性方面,他们足够骄傲,自认为不输给宝玉! 但是…… 香溢子爵?一品子爵?加封云骑尉? 想起来其中代表的东西,黎清的把握顿时减了三成,已经达到了他觉得不应该做的界限上去…… “六弟,二叔让你过去。” 这时候一个锦衣男子飘然走来,手持折扇,风流倜傥。 黎清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一阵变幻,低声问道:“只是让我过去吗?大哥,您就没有别的话和我说?” “哪有别的啊,” 黎孟和淡淡一笑,赞道:“还是六弟有眼光,瞅准机会招惹了贾宝玉,这是要一飞冲天呢。只要你把贾宝玉打败了,整个黎家,你也就在大哥我的下面,就算二弟三弟他们,见了你也得喊声哥儿呢。” “大哥,你说的二哥三哥他们也就罢了,你和我,咱们可是亲兄弟,你就真的没有言语交代于我?” 闻言黎孟和淡然、惬意的表情略微僵硬,总是倪饶嘴角的风流笑容也淡了下去。 “没有,你只需要知道二叔让你过去,然后……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赢了,光辉万丈,如果输了,该走就走。天下之大不是只有黎家,也不是只有大周,就算你走投无路,还有最后一条路。” “说明白一点。” 黎清有点懂得,但是不敢相信,眉眼阴沉下来。 毡帽下的雷七身子发抖,却是悄然走了几步,堵住了拐角的廊道。 黎孟和叹了口气,飘然挪移到黎清先前问话的举人身侧,一只如同女子般柔嫩细腻的手掌,轻轻捏碎了那个举人的喉咙。 “老六啊,你总是这么狠心,这个举人虽然没什么潜力,也是咱们黎府的举人呢。” 说着,黎孟和把举人的尸体丢进花园,低声吟哦:“千里孤坟生荆棘,皎月之下风带凄。” 声音刚落,就见举人的尸体沉入地面,上面长满荆棘野草。 而在这个时候,黎孟和丢出一个写着‘一’字的木牌,恰好嵌在了略微凸起的坟包之上。 “又杀了一个自己人,又要被二叔骂上一通……” 黎孟和叹了一句,伸出手,好像想拍拍黎清的肩膀,却又缩了回去,只是丢给旁边毡帽男子一个厌恶的眼神,略微摇头。 “二叔叫你过去,就是因为贾宝玉的事情。能推就推,大不了被赶出家门,不会真个杀你。” “但是二叔会杀了老七。”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选,可是贾宝玉成了世袭子爵,你怎么跟他斗?罢了,你给我好生记着…….” 黎孟和的翩翩风度化作阴风阵阵,极薄的嘴唇好像成了冰块一般,冷声笑道:“就算你走投无路,大不了投靠恶蛮,以恶蛮为踏板投奔那些妖族。 文人志在天下,这个小小的大周,怎么能让你我以命相待?” 说罢,黎孟和再也不看自己的弟弟一眼。 话到这里,已经太过交心了,甚至交心到了——他已经有点忍不住杀机,想把黎清连着雷七,一起捏死了去! “你有个了不起的亲哥哥。” 雷七看着黎孟和离去,低声说道。 “他再‘了不起’一点点的话,咱们今个都活不成。” 黎清畅快笑了一次,让雷七先行等待,自己一个人,朝着黎府最中央的殿堂行去。 秋雨稀稀落落的下了起来,带着秋的寒,扑了黎清满头满脸。 他的身体都湿漉漉的,浑身一阵冰冷,但是他的嘴角,却忍不住扯起一丝极为讽刺的笑意出来。 因为走过几条廊道,他已经看见黎雨航一身红色官袍,在殿门前坐着等他……. 黎府大殿十分肃穆,三十三根合抱梁柱雕绘百鹤齐飞图,又让大殿多了许多典雅。 黎雨航端坐太师大椅之上,拦在大殿的台阶之前,恰好让他这个黎府子弟,只能跪在台阶处,任由秋雨冲刷。 冷,冷到了骨子深处; 笑,也笑得极为洒脱。 黎清在台阶前方跪下,朗声笑问道:“二叔,可是侄儿的官文下来了?” “你倒是机灵,” 黎雨航抿了口烫嘴的香茶,不去看黎清,而是看外面的雨。 “正因为你是个机灵的,今天这声二叔,我也就应了。你的官文已经下来,是北地羽林郎将,正七品武官。你应该知道四军的武官跟内地的不同,给你弄到这个,着实费了很大的力气。” “那真是要谢谢二叔,不过这个羽林郎将,真的是不太好做。” “你知道了?” “那是自然。” 黎清笑得越发灿烂,道:“贾宝玉成了一等子爵,世袭罔替,就算侄儿胜了他,他也有最后一条道路可走。 二叔,您不会忘了大周律例里,贵胄特例里的最后一条吧?” 闻言,黎雨航嗤笑了一声,鄙夷道:“贵胄特例最后一条,以任何手段杀害同僚,剥夺爵位,永不叙用……要是你能把贾宝玉逼到这种份上,老夫就把你和雷七的牌位放进家族祠堂,如何?” “那真是要多谢二叔。” 黎清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辞行,就这样去了黎府的围墙最边角处,给奴仆通行的偏僻角门。 小门内侧,雷七早就牵了两匹战马,还是他们担任小城守备的马匹,见到他来,一起上马出门。 “羽林郎将,老七,有把握吗?” 黎清驱策马匹,又是问了一句。 “有把握。” 雷七还是一贯的回答,只是这一次,却是轻轻的加了一句。 他低声说道:“有把握,不过你死我活…….” … 秋雨连绵,一直下了许多天。 天空着实是阴霾的,让得街上的人都大声抱怨,唯独是在贾府,一直是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宝玉被打了板子,些许的伤势,也耐不住他的身子骨的强悍,没多久就能下地,更没多久,就能随意行走。 他每天读书写字,和黛玉耳鬓厮磨,直到官文进府,所有的仆役丫鬟都闹腾起来,这才结束了悠哉日子。 ‘羽林郎将,驻地挂甲塔。’ 官文特别简单,与以前的那种洋洋洒洒数千言,连着勉励、谢恩,各种都有的官府通文相比较,宝玉的上任官文可以说简单至极了。 但越是这般简单,宝玉却越是没法怠慢。 只能辞别了长辈,也安慰了强忍泪水的林妹妹,拍马上路。 雨一直下,赵贵宁等人都用正气护身,反倒是乐阳申得了巧,瘫子落了好,能进了白南烟的紫纱香车。 当然,他进去的时候宝玉也躲不过,白南烟拿了避嫌当作借口,把他也给抓进去了。 于是月余路程,那叫一个尴尬中的香艳; 于是月余路程,乐阳申被丢出车厢,和小石头一起驾车了好多次,宝玉也好些次伸出脑袋,又被人扯了回去。 哦,不要想歪,宝玉只是被白南烟逼着练琴而已。 但是宝玉的琴艺天赋,真个让白南烟无可奈何,到了最后,就只教给赵贵宁等人练习琴艺了。 如此,赵贵宁等人的琴艺越发精湛,也越发接近瓶颈,让他们苦恼不已…… … 宝玉在天狼城逗留了几天,采购了很多物质,银钱算是充足,自然要准备的更加充足一点。 家具生意带来了四万两银子的快钱,贾政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万两给他,加起来五万两。 宝玉给赵贵宁等人买了三千两的流云琴,又采购了很多吃食,雇了大船装载。 美酒、大肉自然缺少不得,那些瓜果蔬菜,也挑拣了好些可口的带着。 所以到了挂甲塔,那叫一个火热纷腾。 乐阳申到处热闹了一圈,回来扯了扯宝玉的黑狐大氅,笑道:“八千铁槊战兵,个个都是肩膀上能跑马的好汉!宝二爷,咱们从文官转成武职,绝对不亏!” “当然不亏。” 宝玉笑了一句,在这种事情上,他一点都不觉得担心。 把他们百多人分到一个地方,怎么想都知道是陛下用了力气。 而且从上往下,包括那个阴郁男子、三皇子水溶,甚至连陈长弓都得费了周折。 不然的话,一口气调走整个挂甲塔的文武官员,还让士兵的怨气不大,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他把酒肉分发下去,让铁槊战兵轮值享乐,就和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一起,研究挂甲塔的官员名册。 入品的官员不用多看,百多个举人,已经囊括了所有挂甲塔的官员。 倒是那些什长、伍长,让他分外留意。 挂甲塔都是铁槊战兵,修习军阵里的铁槊真气,这种大开大合的兵器,主要涨的就是力气。 力达千斤,实力超过小妖的就是伍长,掌管五名战兵; 力达一千五百斤,可以真气外放,能够与大妖对战的就是什长,掌管两名伍长,十名战兵; 剩下的就是他们这些入了品级的官员,全都是举人,实力更加强劲。 但是有一点,包括挂甲塔在内的蛮荒营地里,羽林郎将起码有四胆举人,或者四血老妖的实力,他只是个新晋举人,实力差了不少。 宝玉把名册放到一旁,轻声道:“五里坨、浑河、兰若寺和挂甲塔…… 咱们的辖区包括附近的暖煤大窟、冰林城,以及以前没接触过的六个蛮夷部族,再往北就是中立蛮夷,想要军功,就得把中立的蛮夷部族争取过来。” “很难,” 乐阳申也在盘算。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十星之法 “咱们想要争取中立的蛮夷部族,别的军营也想争取,而那些军营的实力……. 宝二爷,人家的羽林郎将可都是四胆的举人,还有四血的老妖。” 听到申哥儿的言语,众人都低头沉思,要衡量各方各面的轻重拿捏。 赵贵宁等人从宝玉这里知道了不少消息,但到底不是贵胄,也没宝玉见多识广,一时间挠头搔耳,觉得脑子里千般乱麻互相纠缠,完全理不出来一个头绪。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你们用不着想那么多,只想怎么获得军功就好…… 这里是北地蛮荒,是长弓前辈的地盘,别的营地没谁敢找咱们的麻烦。你们别忘了我是世袭子爵,只要做出个发疯的样子,谁敢招惹?” 众人恍然大悟,交换了个眼神,全都大笑起来。 “没错啊,堂堂子爵,就算从国公府调了高手过来杀人,最多也只是剥夺爵位,永不叙用。” “咱们犯不着这样干,但是别人不敢啊,谁敢用自己的小命赌咱们的前程?” “那就简单了,怀柔外加兵力压迫,总会有受不住的蛮夷部族。” 周围全是黄土地面,赵贵宁四处看了看,出口成章下,飞上旁边十三层的挂甲塔塔顶,拿了一副古朴的卷轴回来。 卷轴足有三丈多长,铺展开来,更是有接近十丈的幅度。 乐阳申晃着轮椅挨边观看,突然用剑鞘杵在了东南方向,一处火红色的山坡之上。 “火枫山,木蛮部族,咱们的第一战就选他们了!”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我也觉得这个最好,实力最弱,族长也不过是个相当于二血老妖的木头蛮子,咱们可以直接武力碾压。” “不好吧?” 赵贵宁却是皱紧了眉头,为难道:“木蛮部族对大周的态度一向很好,虽然是中立部族,每年还进贡八百张灵枫叶,咱们要是动了他们,上面肯定出事。” “这点我考虑过,但是,只有他们了。” 宝玉眯起眼睛,肯定的道。 北方的中立部族有九个之多,但是能够对付的,只有实力最弱的木蛮部族。 其一:木蛮部族没有祖灵,那个叫木之秀的族长他完全能够对付; 其二:木蛮部族虽然对待大周态度友好,但是对待更北方的恶蛮,以及地狼一族更加友好。 曾经有恶蛮南下,更有一次,地狼一族小股渗入,都是木蛮一族提供的道路。 虽然他们事后做过弥补,但整个北地对他们的态度,早已经从怀柔以对,变成了更加暧昧的态度。 宝玉把这些一说,众人就没了顾虑,一致通过——打他丫的! 百里鸣去召集举人们安排战兵配给,赵贵宁和申哥儿站在宝玉的旁边,脸色却变得特别难看…… 挂甲塔地势不低,处在一个小山坡之上,他们的北边是一十三层的古朴大塔,西边则是一片不大的平原。 乐阳申盯着平原,一直往西,直到平原更西方的林子处,突然愤恨道:“该死的,早知道是两个有能耐的家伙,那次在荔城的时候就杀了他们!” “那时候我还不是世袭子爵,要是杀了一城守备,可是必须偿命的大罪。” 宝玉笑了笑,道:“不用在意,黎清和那个叫雷七的就算再强,也得先把铁甲妖兵全部收服了才行。我倒是更在乎他们的本事,他们有那么多的劣势,哪来的信心跟咱们斗?” “或许是不自量力吧?” 乐阳申恶狠狠的开口。 宝玉摇了摇头,道:“我查过他们的生平,真个是有本事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匆忙的去打木蛮部族…… 他们身为法道举人,虽然官位在身,也要先整合部下的铁甲妖兵,咱们就打一个时间差,先赢上一局。” 说着宝玉叹了口气,抬起手掌,又猛然攥紧。 强悍的音爆声如同闷雷,却没让他的笑容多了一丝。 举人之间,除了一胆到九胆之外,其他方面也有很大区别的。 就好像以他现在的实力:八千斤巨力、万两君子剑、有首版原创金光的篇章……各类加成下,一般的二胆举人随便碾压,但是三胆以上的,就会被碾压到死。 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三胆以上的举人,绝对领悟了十星之法。 所谓十星之法,就是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以及最强悍的十方! 一胆举人可以领悟一元,二胆举人每颗文胆可以领悟一次,也就是两仪之相。 直到九颗文胆,若是顿悟极限,就能领悟十方威能! 然而在整个大周,只有领悟三才的三胆举人,然后四胆、五胆……直到领悟九宫的九胆举人。 一元、两仪,以及最强悍的十方威能,那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只是听说,有些二胆举人领悟了两仪,却是秘藏不说。 其中的诡秘缘由,宝玉却是不怎么清楚了…… 他在地上写出‘黎清’、‘雷七’两个名字,在‘黎清’的名字上点了一下,赞叹道:“五岁保住雷七性命,之后还让自己和雷七都能入学,开山、秀才首甲,在举人大考上虽然没有名列三甲,但是我很怀疑他放了水,而且……. 我怀疑他这个二胆举人,已经参悟了两仪之相!” 一句话,惊得乐阳申差点摔下了轮椅,赵贵宁也是脸色煞白。 “两仪之相?” 乐阳申惊叫了一声,疑惑道:“要说三胆举人能够参悟出天、地、人三才,让才气分化我还信了,但是二胆举人参悟出阴阳两极……. 整个大周,哪里有那么多的变态?” 宝玉摸了摸嘴唇,笑道:“现在都知道我有八千斤的巨力,加上诗才过人,肯定也有原创金光的首版。他要不是两仪举人,哪里有胆子跟我对战?” 赵贵宁也沉思道:“宝二爷说的没错,以宝二爷的实力,随随便便就能碾压二胆举人,要是没参悟天地人三才的,三胆举人也不是宝二爷的对手。 他有心气跟咱们争,一定有自己的底牌。” “等等,雷七!” 赵贵宁突然叫了一声,沉声问道:“宝二爷,咱们是不是忽略了雷七这个小子?千里狐给咱们的资料里,完全没有雷七出过手的事情!”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所以我把白大家留着压阵喽。” 一脸苦笑,两手摊开,宝玉十分无奈的说道:“要不我为什么要先赢上一局?就是这两个家伙太有能耐,甚至让我啊,不得已把白大家都搬出来喽…….” 申哥儿和赵贵宁无语的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 神秘?强悍? 怕什么! 总归谋算完毕,打了便是! … 西侧的百里山林,八千铁甲纵横方阵,在几位老妖的命令下往来穿梭。 漆黑铁甲纵横披靡,遇石碎石,遇树断木,铁甲妖兵手里的斩马巨刀,齐刷刷的当头斩下,似乎要把天给斩成两片一般。 覆脸的甲片上有三个小孔,下方一个从来呼吸,上方两个用来观物。 此时八千妖兵,上方的两个小孔中都绽放耀眼精光,各类妖族颜色各异的瞳孔,全都杀意冷彻,盯着拍马赶来的两位举人。 “下马威?” 黎清长笑一声,吟哦中飞上空中,左手正气如龙,右手邪气凛然,双手牵扯分合间,把军阵扯得歪倒一边。 本来整齐划一的军阵,竟然如同醉鬼一般跌跌撞撞。 最边缘的数十个铁甲妖兵竟然横飞而起,完全破掉了军阵阵型。 三个从七品老妖气得大叫,可是他们的叫声还没出了多远就梗塞在自己的喉咙里,眼珠子发直,浑身抖若筛糠。 “两仪?二胆举人竟然领悟了两仪之相!” “没错,老子乃是两仪举人,不比圣途举人差吧?” 黎清看都不看铁甲妖兵一眼,只是往军营大帐里走,边走边道:“一群低等妖兵而已,兵法战阵之术都没学全,都是个空架子! 所有官员进帐,老子来告诉你们,什么才叫练兵!” 闻言,八品校尉、九品仆射、都尉、散骑、武库…..各类官员将军足有百人,依次走出队列。 他们看着三位老妖,眼里全是狂热。 “也罢,去吧!” “两仪举人,勉强有资格带领我等了,可他说的什么?兵法战阵之术?” “走,只凭个兵法战阵之术,我等听听又是何妨?” 在从七品偏将军、裨将军以及文官军祭酒的带领下,百多名官员进了中军大帐。 雷七这才从后面赶来,战马踩着小碎步,径直穿进了中军大帐。 没有下马,似乎对有着八千铁甲妖兵的营地,完全不屑一顾…… 半个时辰后,百多名将军、官员依次出帐,全都脸色红润,兴奋的嘶吼起来。 在他们的狂野嘶吼声中,八千铁甲妖兵全都有了职司,哪怕是整理营地,用的也是军令,抗命者斩! 中军大帐之内,雷七已经下了马匹,毡帽也扣在了挂甲的衣架上。 他有一张十分平凡的脸,唯独两只眼睛一黑一白。 好像瞎了一个,又好像都能看见,完全正常。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火枫如云 雷七跪坐在一侧的几案后,反而是黎清吊儿郎当,在最中间的虎皮上躺着舒坦。 “猜猜贾宝玉现在做什么呢,是小瞧我们呢,还是赶着抢先赢上一局?” 黎清不顾军中不能饮酒的规矩,弄了小壶喝得欢快,又丢给雷七一壶。 可是酒壶到了半空,突然凭空碎裂。 雷七坐姿端正,脸色好像千年的磐石,永远不会产生变化一样。 “那些勾心斗角的勾当,我不会猜。” 雷七转头看着大帐中央的行军地图,古板道:“政事,我不懂,我只懂行军打仗。现在给铁甲妖兵都安排了职司,贾宝玉那个云骑尉的身份,就不能调走咱们的兵马,可是…….” 雷七哼了一次,说道:“八千铁甲妖兵,太少。 给我百万兵马,铁甲、铁槊、鹰羽、兽骑,诗琴书画一应俱全,我敢打上无稽崖,灭了地狼全族!” “知道,知道啦,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嘛……你也别太傲气,咱们的本事,我只当自己是只蝼蚁。” 黎清笑得惫懒,摆手道:“倒是贾宝玉看得起我,估计现在已经发兵火枫山,要趁咱们磨合铁甲妖兵,抢先赢得一局呢…… 没办法,人家是天子门生,是荣国公嫡子,是堂堂的世袭爵爷,唉,好大的敌人,压力好大,老子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了呢。” 黎清笑得欢快,喝酒更快,没一会就喝光了十几个酒壶,也不知道那么多酒壶他藏在了哪里。 只见他摇摇摆摆,站起来大声高歌:“行事,无,忌惮;乱世,有,机缘~~法道,命,苍天!阴阳,乱,谋算~~~~ 哎呦,法道儒家的歌赋就是好听,也不见王道儒家出来一个?” 雷七闷声道:“你现在已经泄露了领悟阴阳两仪的事情,也不怕法道儒家把你捏死了去?” “这你就不懂了,法道儒家最看重利益,如今我为先锋,去跟王道儒家的冒尖儿贾宝玉斗上几轮,只要别真个堕落进阴邪气息里去,他们舍得杀我?” 黎清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灌口酒继续唱。 “阴阳,有,两仪,正邪,不,两立,看我左手邪气滔天呐,右手正气雪似云……” 黎清的左手黑亮如碳,右手正气白光渲染大帐,笑得比谁都乐观。 “我要是走投无路啊,也不去投奔那些恶蛮,更别想老子跟了地狼一族鬼混…… 大哥小瞧我了呢,真个小瞧我了呢……” 他把眼泪都笑了出来,从袖口拿出一个雪白的玉鉴,放嘴里咔咔的用牙齿咬。 “做事全凭一心,老子的心就是不想堕落进阴邪气息里去,那就算走投无路,老子也不投奔地狼一族。老子记得咧,那个疼爱我的姨娘,就是你的娘亲,还有你的便宜老爹,就是死在地狼一族的手里头呐…… 真个斗不过贾宝玉,咱们不会投靠贾宝玉? 咱们想把名字写进黎家祠堂没错,但是可没想过要英年早逝,把牌位送进去呢。” 雷七的白色眼瞳端正不动,那颗正常的眼珠子却是一转,诡异的看着黎清问道:“那就不逼死贾宝玉?” “干嘛不逼他?” 黎清哈哈大笑。 “他要是有本事赢过咱们哥俩,咱们也能跑路,他要是没本事赢,休怪老子拿他的前程,拿他的尸骨,铺就咱们哥俩晋升的阶梯! 老七,你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吗?只要赢过贾宝玉,终有一天,老子给你百万大军,不,千万大军! 到时候咱们哥俩,一个手握朝政大权,一个兵锋埋葬四大妖族。何止是大周?何止是十万大山?以咱们哥俩的本事,敢说不能兵锋直指盛唐?” “少说废话,贾宝玉此时,应该已经兵发火枫山。” 雷七突然站起来,向着帐外走去。 黎清笑呵呵的跟上,他知道——以老七的性子,绝不会错过任何的兵荒马乱。 手里头的雪白玉鉴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黎清幽幽然笑了一句: “宝哥儿,就算咱们是同门师兄弟,可也得分个高下……” … 宝玉在地图上看过火枫山的描述,但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区区‘枫叶如火’四个字,对火枫山的景色,那是完全描述不得。 满眼都是红,满脸都是火! 这看不到边际的整片山林就是一片火的海洋,就连置身于其中的人都被映成红的了。 宝玉拍马上前,身后是赵贵宁和乐阳申。 赵贵宁担了从七品的文官军祭酒,也承担谋士的角色,所以跟在他的身后; 乐阳申还是个半瘫,也是紧紧跟随; 而剩下的百里鸣等百多个举人,此时都在军阵之中。 他们是武官,要领导六千铁槊战兵,宝玉留了两千人看守营地,对付木蛮部族,六千铁槊战兵,已然足够。 只见铁槊战兵全都身披锁子银甲,模样威武不凡,特别是一杆锋利铁槊,通体都是黑铁铸造,反射枫叶山林的火红赤光。 鏮鏮! 行走之间步履一致,仿佛成片铁索同时落下,震慑整座山林。 而在宝玉停步时,他们也齐刷刷的停下脚步,双眼中被铁槊真气显露寒光,整体气魄,仿佛就算遇见了远古大能,兵锋所指,也是一往无前! “好战兵!” 赵贵宁忍不住赞叹一句。 宝玉摇了摇头,道:“咱们大周的兵马,那是没的说,但是没有行军布阵之术,根本发挥不出该有的战斗力出来…… 这次咱们能压服就压服,要是压服不了…….” 说到这里,宝玉眯了下眼睛。 好像被赤红的枫林刺激到了,十分可惜的摇了摇头。 在山林的最外围停下,宝玉动了下手指,乐阳申就控制轮椅上前,张嘴呼喝。 “挂甲塔新任羽林郎将,贾宝玉贾将军,拜访木蛮部族族长,木之秀大人!” 在才气的增幅下,声波荡漾开去。 火红的枫叶山林一阵摇摆,似乎真的是一山大火,要熊熊燃烧,要蒸腾天际! 恰在此时,宝玉吹拂着红枫林中略有凉意的清风,轻轻的笑了一次。 “北地寒冬呢。”他低声呢喃。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感悟异象 整个北地都是一片寒冬,唯独火枫山枫叶如火,宛如秋季。 山里的凉风也少了酷寒之意,而是略微带着秋的冷,让人心旷神怡。 宝玉轻声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都说木蛮部族拥有送秋梧桐,只是木蛮族人死不承认,找不到,见不着,他们才能留存至今…… 你们说,就算咱们灭了他们,是不是也合乎人情道理?” 此话语出,赵贵宁等人全都沉默。 唯独香车飘来一道人影,递了一串北地难得的鲜美荔枝给他。 白南烟笑道:“你们文人就是有这么多的道理,明明是为了圈子里的前程,还非要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要是想收服他们,那就收服,要是想灭了他们,那就灭掉就是。” “我不想看见那么多的血。” “不管盛世还是乱世,哪有不见血的?宝哥儿,最近你矛盾得很,也心软得很。” 宝玉笑了笑,说了声是。 或许跟黛玉相处久了,他最近是有点心软。 其实前来之前,他已经站在大周子民的立场上,考虑过谈不拢就动手的事情。 可是在这里看见枫叶满山如火,此等的美景在他的眼里,仿佛是赤焰炼狱。 而且,很可能是他亲手打造的赤焰炼狱。 宝玉笑了一阵,感叹道:“好些时候在书里看到杀人、灭族、灭国,都觉得只是字眼上的东西,但是轮到自己亲自动手,又忍不住害怕了。 诸位,容我养神一阵。” 说罢,宝玉闭上眼睛,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仿佛与这片枫林完全相合。 呼气,则是风吹叶落; 吸气,则是一片静止。 宝玉突然有所顿悟,发现所谓的儒家修行,绝不只是看书读书而已。 感悟天地,体会天地,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有阴阳,如同太极; 有恶念,在善念中徜徉盘转; 有暴虐,在平静中休养生息……. 所有的矛盾纠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人,组成了真正的儒家天下! 宝玉突然睁开眼睛,眼眸中好像有黑白小鱼缓缓游转,又好像无比广大光明,是一种难以述说的宏远无穷。 而在他的文山之中,已然黯淡无光的整个文山世界,突然再起光明! 轰隆! 只听一声大响,文山世界有了风声,有了雨声,有了朗朗的读书声…… 随着读书声汇聚一片,宝玉只觉得灵魂空荡,一具虽然若隐若现,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掉,却是真实存在的‘身体’,出现在了文山的世界里。 而此时,他的这具身体缓缓下落,飘在了一处百丈文山的山巅之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浑身一暖,仿佛体内引燃了一团火。 不,不是仿佛! 而是真真的浑身烧起了火焰,把个百丈文山,瞬间点燃! “这是……灵魂?” 宝玉愕然看着脚下熊熊燃烧的百丈文山,又愕然抬起双手,观看自己的这个‘躯体’。 他的灵魂已经融进了文胆,而且能够感觉到—— 灵魂如同一个婴儿,正在文胆里蜷缩、体悟,在分析一种大道! 可是此时,自己的灵魂,分明站在第二座的百丈文山上,而且…… 已然开了第二座文山。 宝玉惊愕莫名。 按理说,要是开第二座文山的话,应该是文胆里的灵魂孕育到足够的强度,分化力量到身体之中,然后再开文山啊! 儒家修炼的法门就是这样讲的,所有人都是一样。 可是,他却不一样了…… 宝玉能够感觉到——自己文胆里的灵魂虽然不断壮大,却没有半点分化的意思,而是不断领悟着什么,也不断强化着文胆。 可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却突然多了一个灵魂,而且已经点燃了第二座文山。 【奇怪,特别奇怪,完全摸不着头脑。】 宝玉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地图上没有的道路,或许孔夫子孔圣人,都没遇见过自己的这种情况。 也或许……是大周太过弱小? 想起传说中的浩瀚盛唐,想起盛唐而来的那些和尚道士,宝玉恍然间灵光闪现。似乎自己……在领悟大周前所未有的一种东西。 可是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效果呢? 宝玉觉得,不可能只是让他能够开启第二座文山这么简单……. 风声慢慢的停了,火一般的火枫山也停止了红叶荡漾。 就在宝玉思考的时候,白南烟、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连同百多个举人一起惊愕看向了宝玉留在外面的身体。 只见宝玉浑身正气缭绕,其中却有一丝十分诡秘的气息轻轻飘荡,更可怕的是蓝色的火焰暴涨十余丈,从宝玉的额头正中冲刺出来。 “文火再显?宝二爷开启第二座文山了?” “没错,真的是开山,可是凝聚文胆后想要再开文山,不是需要焚香三日,外加不断朗诵书籍吗?而且就算这样做了,也只有很低的成功率!” “笨啊,我等不是一直在苦读吗?行走坐卧皆是苦读,这还是宝二爷教给我们的。宝二爷开山,这是大好事呐!” 众人大声笑谈,连着六千战兵的士气也澎湃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白南烟的眼眸闪烁雪白气息,妖气正气相互凝合,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宝玉。 “不只是开山,这种情况,好像在青埂峰的藏书阁里看到过……” 以白南烟四胆举人外加四血老妖的记忆力,看过的不会忘记。 可是此时,她只能记得自己看到过,知道是种很不凡的好事,却对其中的具体内容,完全想不起来。 “罢了,既然是好事,应该用不着管呢。” 白南烟笑了一声,恰在此时,宝玉也睁开了眼眸。 文火收敛,光芒渐消。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十余丈长的灰色浊气出来。整片山林,仿佛就在他吐出浊气的同时,恢复了原来该有的景色。 还是枫叶如火,还是随风摇曳。 摇曳的飒飒声中,也有好些个眼睛从茂密的枝干中闪烁出来。 宝玉抬头观看,看见很多穿着枫叶组成的衣裳,皮肤好像枫树的树皮的人在那里,个个都是十分魁梧,是墩子一样的汉子。 其中有一个背靠枫树,好像滑轮一样从树上滑了下来,往前走,又在离他,也离他的军阵很远的地方停下。 “我是木之秀,敢问可是贾宝玉贾爵爷?” “你们的消息挺灵通呢。” 宝玉笑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道:“既然知道我是香溢子爵,就该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 选择吧,是灭族?还是成为大周的蛮夷部落?” 木之秀身高两米有余,方正的脸是树皮的褐色,上面还斑斑驳驳,有着好些风雨冲刷的痕迹。 他张开嘴巴,好像也是树皮裂开,发出瓮瓮的声音。 “我知道您是想要军功,是想让您的追随者都能够提高品级,起码要正七品才行。” 宝玉点了点头,自从在暖煤大窟开始,他就没有小看过蛮夷部族,木之秀能够猜到他的心思,这很正常。 没错,他是想让赵贵宁等人挣得军功,也好用来提升品级。 他得了正七品官印,修行就有了大周龙气的加持,很清楚只有正七品,才是大周真正的入流官员。 一旦成为正七品,赵贵宁等人就可以独当一面,担任一方的县令或者县守,百多个举人加起来,他的势力范围,会比贾府还要多上一些。 但是,如果不成正七品的话,到哪里都会被人压制—— 这也是他把赵贵宁等人留在身边,没有同意外放的原因。 雏鸟羽翼不全,安能翱翔蓝天? 木之秀两个干枯的眼睛上下打量宝玉,嘴巴咔咔的裂开,大声笑了一阵。 “好啊,贾爵爷不愧是贾爵爷,怪不得火手部族的人都说您好呢,做人真是干脆、直接!” 他赞叹了好一阵子,笑道:“行,您要的是收服我们木蛮部族,毕竟收服才是功劳,灭族嘛,说不定要要牵扯挂落。 我木之秀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还请上前几步,咱们商量下该给的好处。” “可以。” 既然要商量归附,给点好处也是应该,宝玉拍马上前,没有一点顾忌的样子。 大周经常统计蛮夷部落的实力,这个木之秀不管是样貌、身材,或者是释放出来的气息,都和户籍资料上的一模一样。 二血蛮夷而已,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当然,如果是三血蛮夷的话,三滴祖灵精血统合三种气息,就相当于领悟了三才的三胆举人,他就不敢如此大意了…… 随着宝玉的马匹缓缓前行,木之秀身后的木蛮族人也慢慢倒退,给了他足够的诚意。 只剩下木之秀自己,随手幻化出大小不一的木桩,类似大周的桌椅杌凳。 其幻化时泄露的气息,确实是二血蛮夷,也让白南烟安心不少。 宝玉拍马上前,却是不下马匹,居高临下,俯视木之秀。 他是大周的世袭子爵,还是国公府嫡子,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不能让他对一个蛮夷客气。 这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宝玉撇出一丝歉意的笑容,也正是这丝笑容,让得木之秀的手掌略微一僵。 而且,也让躲在远处山头上的黎清, 略微颤了一下脸庞。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第三选择 “六哥,要是黎府容不下咱们,贾宝玉的那边,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就在黎清脸庞微微抽动的时候,雷七也是轻轻开口。 口气是一贯的古板,也是一贯的理所当然。 似乎他说的就是真理,容不下任何人的反对声音。 奇怪的是,黎清竟然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笑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雷七用一只手遮住正常的眼睛,只用白色好像完全封闭的眼睛看向宝玉,木然道:“应该是君子剑和剑魂的关系,我看不清他的修为气息,但是他身上的纹路很美,特别是对待身后的人,” 说到这里,雷七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他对待白南烟、追随的举人都是一种明亮的纹路,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出来,可是对待铁槊战兵也是如此…… 呵呵,他是个好人,但是,不是个好将领,他不会打仗!” “也不是只有你会打仗啊,老七啊,我可是跟你说过,别太傲气。” 黎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顺便又喝了口酒水,笑道:“走吧,没意思了,以贾宝玉的身份头脑,给的好处足够木蛮部族动心,他已经赢了一局。” 说着,黎清就想回头离开。 前面是蜿蜒的山道,对他们无所谓,跳下去就行,可当他开口吟哦的时候,雷七突然扯住了他的袍摆。 “六哥别急,我看贾宝玉是怀着善意去的,可是木之秀的身上,真个是恶意满满,一片漆黑…….” “哦?那么,贾宝玉不是要吃亏?” 黎清来了兴趣,一口喝干净壶里的酒,瞪着眼睛往宝玉的那边看去。 只见宝玉的嘴唇噏动,接连许下三道诺言。 其一:帮助木蛮部族发展经济,得到暖煤大窟相同的待遇; 其二,对木蛮部族提供保护,一旦战争开始,不管宝玉身在何地,一定帮助木蛮一族全族迁移; 其三,只要木蛮一族同意归附,户籍身份与大周子民等同。 黎清瞪圆了眼睛,惊奇道:“好啊,贾宝玉这是不想流血,下了死本呢。” 第一条也就罢了,贾宝玉自己就能做到, 可是第二条,那是把自己的关系网,包括贾府、陈长弓,乃至于问心宫都搭了进去; 第三条更了不得,那可是同等待遇! 何谓同等待遇? 就是只要协议达成,贾宝玉以自身的爵位保证,木蛮一族就是大周的子民! 众所周知,蛮夷对待地狼一族,远比对待大周来的亲近,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地狼一族,让那些恶蛮与本族人的待遇等同! 可是在这儒家大周,就连御使魑魅魍魉的邪道妇派,以及修炼真气妄图肉身成圣的武者,其地位都要在普通的子民之下,凭什么蛮夷能做大周的子民? 雷七听到黎清惊奇的话语,笑道:“地狼一族拿着个当本钱,那只是空口说白话。真个到了兵荒马乱,这些蛮夷全都是炮灰。 可是大周不同,讲究帝王金口玉言,讲究君子驷马难追,贾宝玉既然说了这话,必须用自己的爵位强行压制外人的言论,甚至有可能,要招来法道儒家的大肆抨击。” “没错,贾宝玉是下血本了,他就真的这样不喜欢流血?对了,” 黎清乐了一阵,笑着问道:“既然开了这样的条件,木之秀身上的恶念应该没了吧?”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但是雷七摇了摇头,冷声道:“恰恰相反,木之秀的恶念大盛。” … 枫叶成片,摇曳如火。 宝玉把自己的条件说清楚,等待木之秀的回答。 可是此时,木之秀站了起来,两米的身高,恰好让他和骏马上面的宝玉齐平相对。 他裂开树皮似的大嘴,冷声笑道:“条件很诱人,贾爵爷真的很有诚意,但是,” 木之秀突然伸出手掌,锅盖大笑的木头手掌,直挺挺的抓向宝玉的脖颈。 “贾爵爷的诚意,更让我感觉到了您的杀意。要是这么优越的条件我不答应,您就要灭我们木蛮全族! 贾爵爷,对不住了,木蛮一族以中立存活数百年,将来也只会中立!您说我只有两条路…… 错了!我还有第三条路!” 漫山的枫树同时摇摆,火红枫叶招摇中向着木之秀的手掌汇聚。 “我可以抓了您,逼您立下不来侵犯的约定。贾爵爷,君子一诺千金呐,按你们大周的话来讲,就是……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大胆!” “保护贾爵爷!” “全军出战,剿灭恶蛮!” 赵贵宁等人都惊呼起来,连忙朝着宝玉的方向奔行; 乐阳申更加狠辣,干脆甩出令箭,发令全军出战,要灭了木蛮全族! 可是这些,全都快不过木之秀的大手。 只见木之秀两米多高的敦壮身子充斥木灵之气,两滴火红色的祖灵精血荡漾在他的眼眸,而他的手掌,更是包含了一个二血蛮夷全部的力量。 威力赫赫,如同十里方圆的火红枫林就在他的手掌之上,冲着宝玉的脖颈正中,直接卡拿! 面对此等威势,宝玉却只是摇了摇头,笑问道:“你知道我是香溢子爵,难道没问清楚,我这个新晋举人的实力么?” 说着,宝玉的左眼陡射寒光,文胆亮如星辰; 其周身正气炸起,君子剑也握在了手中。 他没用出口成章,只是仗着君子剑的锋利,还有八千斤的巨大力气,一剑戳穿了木之秀的手掌。 但是,还没完! 只见宝玉的手腕轻颤,君子剑划出一朵剑花,携带无上锋芒搅碎了木之秀的手掌,其后反手一剑,又是插向木之秀的额头正中。 “区区二血蛮夷,还不放在我贾宝玉的眼中,你的错误,让你们木蛮一族,从此消失于这片大地之上。” 宝玉可惜的叹了一声,君子剑的剑锋,整个插进了木之秀的额头。 之后略微搅动,就把木之秀的整个脑袋,削散成一片醉人殷红…… 赵贵宁等人都松了一口大气,而那六千铁槊战兵,松口气的同时,战意、杀气却更加澎湃! 六千战兵的真气激荡,化作一道狂风,横扫火枫大山。 沿途所到之处,碗口小树、合抱大木全都轰隆栽倒,锋利铁槊所向披靡,把木蛮族人能够藏身的山林,化作一片悲戚苍夷! 远处的山坡之上,黎清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好个贾宝玉!不动用出口成章都能灭杀二血蛮夷?” 闻言,雷七冷笑一声,道:“不领悟十星之法,普通修为怎么抵挡君子剑的锋芒,更何况他还有八千斤大力? 六哥,你干嘛这般惊讶?就算贾宝玉用上出口成章,难道还是你的对手?” “嘁,我又没跟自己比,这个世上,能跟老子一样领悟两仪的有几个?我是惊讶贾宝玉这么厉害,一个新晋举人,怕是三胆以下无敌了都。” “再厉害也得吃亏。” 雷七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看向宝玉那边的眼神,满是嗤嘲。 黎清呆了一下,不等他开口询问,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让他惊讶愕然,久久合不上嘴巴。 只见铁槊战兵不断推进,那些蛮夷竟然直接后退,一点没有给族长报仇的意思。 宝玉也觉得不对,刚要退后,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掌,轻轻捏住了君子剑的剑锋。 “相传贾爵爷在文人之中,可以算作三胆举人以下,绝无敌手,我本来不相信,现在,信了。” 空灵的,仿佛清风吹过山谷的声音传入耳中。 宝玉愕然下望,因为他发现——那种十分娇甜的声音,竟然是从木之秀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木之秀的肚子左右分开,走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身穿火红色枫叶裙,胸前也被两片枫叶挡住,却没让枫叶挡住骨感的肩膀,还有曼妙的小腰。 跟木蛮族人相比,她的皮肤更是细腻,宛如一株柔美的小白杨,要在风中摇曳身姿。 可是,让宝玉惊讶的不是她的娇美,而是这个少女的双眼竟然亮着两滴祖灵精血,一青一黄; 在少女的额头,也好像红宝石般缀着一滴祖灵精血…… “宝二爷小心,她是三血蛮夷,而且领悟了天地人三才之相!” 乐阳申的眼睛最尖,当下惊叫起来。 然而此时,少女的三滴祖灵精血绽放大光,蛮夷的祖灵之气,竟然不动如山,把君子剑完全的遏制住了。 就连宝玉的八千斤巨力,也不能让女子轻飘飘的身子动弹分毫。 “你们是天地人三才,可我们不是呢。我们蛮夷,哈,你们叫我们蛮夷?” 女子娇笑道:“我那个父亲临死前还不知道蛮夷是什么意思,可我继承了他木之秀的名字,也继承了母亲的学识…… 我懂得蛮夷的意思,也懂得我所领悟的是枫、杨、柳三木之相,不是你们的狗屁三/才!” 声音很快,少女木之秀的动作更快。 她一手扼住君子剑的剑锋,另一只手,却是卡向宝玉的脖颈。 还是原来的方位,好像是以她的骄傲,不屑于去抓宝玉奋笔疾书的另一只手。 举人动用纸上谈兵又如何? 一个新晋举人,难道, 还能破了她的三木之相?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木蛮祖灵 看盗版的朋友麻烦来起点支持一下,盗版不给青蛙半分钱,总不能饿死青蛙吧? 谢谢支持!拥抱! ... ... ... 瞬息之间,木之秀的手掌卡住了宝玉的脖颈。 她的手已经感觉到宝玉的脖颈温软,而宝玉也觉得她的手指冰凉,仿佛彻骨的铁。 “投降吧,只要你立下诺言不再侵犯,我立刻放你。” 木之秀巧笑嫣然,而在此时,宝玉也笑得欢快。 “我已经写完了。” 轻轻的话音出口,蓦然就是金光大作。 木之秀愕然下望,发现两行漆黑墨迹绽放耀眼金光,迷了她的眼,也把这满山的红枫林,变成了一片赤金色的海洋。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 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四行大字浮现空中,高空浮现一名将军的身影。 此将军盔甲破烂,散乱的发髻上连头盔都失去了,一双眼睛,却是比箭矢还要明亮。 弓开, 箭出! 如同阴雨绵绵中的一道金色闪电,径直射向木之秀的脸门。 “天啊,竟然是首版的原创金光!” 原创金光增幅六成诗词的六成威能,木之秀也不敢怠慢,她的两只手掌都缩了回来,分别呈现青黄两色光芒; 在木之秀的胸口,也绽放出了赤红色的大光! 三木之相,稳如泰山! 可是,就算如此,木之秀还是被射得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她的一只秀脚踩进地面,另一只脚掌,很灵巧的勾住了宝玉的黑狐大氅内部的官员长袍。 “出手就是首版原创,贾爵爷的诗才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只是个新晋秀才,还拦不住我!” 虽然这样说,木之秀的眼底还是闪过极大的惊骇,盯着宝玉,猛然拿出了全部力道。 不过是个新晋举人,也不过加上一个增幅六成威力的原创金光罢了,竟然能让她差点失手? 她已经很看重贾宝玉,却没想到,贾宝玉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然而更出乎她的预料之外的,是宝玉没有逃走,而是手持君子剑,再一次冲她的脸门扎了过来。 君子剑极为锋利,剑尖更是锐利无匹,哪怕以木之秀的能耐,也不敢用肉/身抵挡,只能再次用处三木之相,把君子剑的剑尖死死挡住。 青、黄、赤三种光环,仿佛一面巨大的盾牌,与君子剑之间溅射出刺眼的寒芒出来。 【该死,三木之相我突破不过,等她腾出手,下一次我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宝玉觉得力量在急剧消耗,胳膊上青筋鼓起发麻,被冲击得浑身发软。 他叹了口气,突然张嘴出声。 “白……” 这是要白南烟出来,他把白南烟当成了后手,要防止附近窥觑的,一定会来窥觑的两人,却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可是没等他喊出白南烟的名字,左眼如同星辰般闪亮的文胆就猛然颤抖,荡出一阵,连他自己都觉得玄奥无比,又宏大莫名的波动出来。 随着这阵波动,木之秀的三色光芒一下崩裂,君子剑直插而下,正对木之秀的面门。 “什么古怪?” 木之秀诧异无比,只能用全部的本事,往旁边挪开了一丝。 剑锋划过她的脸颊,那张吹蛋可破的俏脸,陡然多了一丝瑕疵。 血液顺着伤口,仿佛一片决堤的小河流淌出来。 “贾宝玉,你好多的门道!” 木之秀不敢恋战,连忙后撤,顺带着,那些木蛮族人,也都以极快的速度撤退。 她高声叫道:“贾宝玉,这次没抓到你,但是让我们归附绝无可能,你还是…….” 话没说完,突然有清冷声音传入耳中。 白南烟出现在她的身后,指甲锐利如刀,径直插向了她的后心心口。 “你倒是嘚瑟,要不是宝哥儿让本姑娘防着黎清雷七,本姑娘早就灭杀了你。” 音线十分轻柔,也十分冷酷,木之秀感觉后心冰冷,似乎只在下一刻,就要变成地上的一滩软肉。 她咬紧牙,嘴唇都出了血,突然哭了起来。 一声娇泣,凄怨非常。 可是,不会让白南烟心软半分。 但是随着哭声,整座火红的枫叶山林,都一起呼啸颤抖起来。 一股莫名的巨大力量,让得白南烟难以动弹,好像被凝固在空中,宛如蛛网中的小虫。 呼呼, 呼呼吼吼~~~ 山林中响起木蛮族人连片的呼喝声。 木之秀捻起手指,步伐优美跳跃,身姿摇摆如柳……. 极有韵律的曼妙歌谣,从她的口中吟唱而出。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随着吟唱之音色曼妙,随着舞蹈之身段窈窕,整片枫林越发颤抖,无数青绿色的烟气儿在木之秀的身前汇聚,化作一棵巨大的柳树。 高有三百余丈,覆盖不知多少方圆,也有无边阴风鬼啸,从不知何处缥缈而来。 “蛮夷祖灵?” 白南烟惊叫了一声,蓦然变成一只雪白的大狐,才气、妖气同时炸起,硬是炸出了一道缺口,向着宝玉疾奔而来。 与此同时,一根柔软的柳条,轻飘飘的卷向宝玉。 或是注意到了白南烟,由卷变成抽打,要把两人一起扣住。 白南烟猛然转身,双眼、额头、鼻翼浮现四滴白狐精血,四颗文胆,也在双眸和两个太阳穴上泽泽发光。 她用起全部力量与柳条对撞,竟然发出如同洪钟大鼓的声响,整个山坡,都被炸出了十余丈方圆的巨大坑洞。 柳条寸寸崩裂,白南烟也倒喷一口鲜血撞进了宝玉的怀里。 “撤退!” 宝玉大吼一声,拽着白南烟,一起用出了出口成章。 是贾雨村的《剑吟》篇章,速度极快,瞬间出了这片枫林。 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等人也同时吟哦,给铁甲战兵加持速度,险险撤出了火枫山外。 “混账啊,不是说木蛮部族没有祖灵吗?” 乐阳申推着轮椅叫骂,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递给宝玉。 宝玉知道是什么,看了看白南烟的伤势,觉得用不着,干脆丢给了赵贵宁,让他去看别人的伤势。 最后统合出来,白南烟内伤,五个举人骨碎筋折,还有七十多个战兵,同样受了重伤。 幸运的是撤退够快,没人死亡。 听到赵贵宁的禀报,宝玉的脸色,仿佛夏日漆黑的天,还要加上阴云滚滚的云霾。 难看至极,杀意四溢! … 远处的山坡之上,黎清拍着大腿乐呵,笑得发颤道:“哈哈,还真是吃了个大亏!真没想到啊,区区蛮夷还有这种脑子,竟然藏了两个后手!” 雷七点了点头,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贾宝玉说过的,陛下都给贴出来了,当然是先听好消息。” 雷七点了点头,含笑道:“好消息是——贾宝玉真的不是个当武官的料,他太在乎手下的性命,只是有点人受伤,他身上的气息就变成了绝对的杀戮,要发狂。” 黎清呆了一下,思量道:“那他就不是你的对手了?这方面没什么关系,咱们也不会跟他沙场上分高低,说说坏消息吧。” 雷七再次点头,又道:“坏消息是——贾宝玉太在乎手下的性命,只是有点人受伤,他就真的发了疯。” “这不是一样吗?等等…….” 黎清突然直了双眼,不信道:“你是说贾宝玉非常,非常,非常在乎自己人的性命? 如果咱们坑他的时候,让他的人死掉了,他会跟咱们拼命?” “没错,单纯从气息上来看,如果他的人死掉了,他会不顾一切的报仇,咱们以后的行动,要受到很大的掣肘。” “疯子,这个疯子!” 黎清来回踱步,酒也顾不上喝,使劲挠头。 雷七用正常的眼睛看了看他,接着道:“还有,咱们现在最好跑路。贾宝玉现在已经气坏了,也知道咱们在附近窥觑。刚才白大家已经找到了咱们的位置,说不定贾宝玉会亲自过来,要杀咱们泄愤。” “我怕他?他一个新晋举人……” “可这个新晋举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连三血蛮夷都逼退了,估计你这个两仪举人,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黎清呆滞了一下,扯着雷七,吟哦中化光遁走。 而在火枫山脚下,宝玉抬头看了眼逐渐消失的遁光,阴冷的眼神,竟然变得更加冷彻。 【不知道我的第一颗文胆到底参悟了什么,但是没关系,没必要,我现在只想杀人!】 宝玉看着白南烟嘴角的鲜血,第一次给了白南烟温柔的笑脸。 他把白南烟送上香车,让小石头和赵贵宁的水儿姑娘一起照顾,随后转过身子,冷眼盯着如同火焰般的那座山头。 而在这时候,山林里传出了木之秀的娇软音线。 只听木之秀强压愤怒,沉声赞道:“不愧是贾爵爷,连续逼出我们木蛮部族两个底牌…… 如今您应该明白了,木蛮部族不是好啃的骨头,不如去附近的掘石部落,那里有大把的军功。” 对此,宝玉只是轻轻摇头。 他的嘴角挑起淡笑, 十分轻微, 也十分决然的吐出了两个字: “放火。”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顿悟一元 什么? 紫纱香车的车帘猛然被人掀起,白南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赵贵宁等人,甚至连向来狠辣的申哥儿,也不敢相信宝玉所说的话。 他们听到了什么? 向来慈善,软心肠的宝二爷,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两个字? 就在他们瞠目结舌的时候,宝玉突然朗声道: “传我军令…… 放火烧山!” … 放火烧山? 听到宝玉的声音,木之秀好像缩了脖子的鹌鹑。 贾宝玉就是个疯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还夸赞了贾宝玉。 她赞叹贾宝玉诗才,赞叹贾宝玉的力量,甚至她一直以为——只需要换一个好啃的骨头,贾宝玉很快会从蛮夷地带飞走,去做大周的蛟龙。 可是这许多赞叹、唏嘘,全都在一句‘放火烧山’里变成了乌有…….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一位不错的大人物,要花费半数身家,去做一件让她完全预想不到的事情。 “贾宝玉!” 木之秀从密密麻麻的柔软柳枝里伸出还在流血的俏脸,大声吼了起来。 “你要放火烧山?你知道火枫山里有百万生灵吗?山鸡、野鹳、袍子,还有那些要开灵智的火枫树…… 你要灭了我们木蛮部族不要紧!要因为猎取吃食杀生不要紧!但是放火杀生百万之巨,你就不怕孽障缠身,不怕心魔乍起,一生难以寸进?” 赵贵宁等人全都愣着,连不惧生死的申哥儿也呆滞无语。 木之秀说的没错,放火烧山,杀生百万之巨,只要宝二爷的心里有一丝不忍,很可能被漫天的冤孽缠绕周身,让得儒道修为,再难寸进! 白南烟也是攥紧了紫纱车帘,喃喃道:“以宝哥儿的软和性子,他会不产生愧疚吗?孽障缠身,可不是容易招惹呢……” 可是此时,宝玉突然走到赵贵宁的身边,一手抓住赵贵宁抱着的令箭竹筒,整个摔在了地下。 噼里啪啦! 只听一阵脆响,普通竹制的令箭哪里承受得了宝玉的大力,全在坚硬的山坡上摔成了毛茬细粉。 “传我军令,放火烧山!” 一声大吼,六千铁槊战兵行动如风,搬出后方用来制造照明之物的军用桐油,冲着火枫山泼洒过去。 铁槊战兵全都苦修铁槊真气,一身力气最弱的也有数百斤之多,当下桐油如雨,整座火枫山,都充斥了刺鼻的,好像随时都要燃烧的可怕气息。 木之秀浑身发抖,脸色死一般的苍白,大声叫道:“贾宝玉,我赌你不敢放火!” “军令已出,本爵为何不敢!” 宝玉怒然长啸,戾声笑道:“什么冤孽缠身?本爵向来奉行儒家仁德礼法,不愿沾染太多鲜血,可你等蛮夷,竟然以为本爵没了胆气? 全军听令,放火烧山! 本爵要么不做,可是既然做了,那就不会后悔!什么怨念缠身?什么百万生灵?什么行暴虐之道? 错或是对,本爵一肩担之!” 声音刚落,宝玉文胆之中,那个蜷缩的灵魂突然睁开眼睛,嘴唇噏动,低声沉吟: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声音极为细小、轻微,却是震颤文胆,又要荡漾文山! 宝玉觉得心思通透,仿佛一切都想个明白,整个身体、灵魂,从没有今天这么个精灵剔透过! 他品味蜷缩灵魂吟唱的话语,突然瞪大眼睛,狂笑不已。 开心吗?开心,无比的开心! 快乐吗?快乐,无比的快乐!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宝玉此时觉得,自己已然产生了自己的道理! 蜷缩灵魂所吟哦的,在他的印象中从没出现过,没有一篇文章有过其中的字眼,可是又无比熟悉,似乎说的,就是他自己! 没错,是他自己。 上辈子的生涯,这辈子的苦读理解,终于让他产生了自己的文章,自己的道理,自己所信奉的,并要一直走下去的路途! 从今天开始,他不会再有任何一丁点的迷惘,他贾宝玉,真正的出现了自己的道理! 大笑之中,宝玉双眸一片空荡,透露无上精光,顿悟气息空灵如云。 白南烟注视宝玉此时完全不同的身影,突然面红如血,惊声叫道:“一元,十星之法中的一元! 宝哥儿洞彻本心,竟然只是新晋举人就顿悟了自己的道理,成就了十星之法的一元气息?” 乐阳申不明所以,赵贵宁不明所以,连着百多个追随的举人,也都是一脸迷糊的样子。 唯独百里鸣浑身发抖,惊悚了一阵,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所谓一元,就是一道气息,最淳朴,最简单的一个圆。 道家称为先天一气,佛家称为本命宿慧,而在儒家,那就是简简单单,最为简单的一个道理。 可是一般来讲,很少有人能够明白本心,也就无法领悟十星之法中的一元,最多的,也不过领悟本心中的善念恶念,也就是阴阳两仪。 而且领悟阴阳两仪的也十分稀少,大多是三胆举人的时候领悟天地人三才,更加愚钝的,就是在四胆举人的时候领悟东、南、西、北的民生四象。 能够成为举人的文人都饱读诗书,一般来讲,都会在三胆的时候领悟天地人三才; 反观妖族、蛮夷,平生只知道修炼,读书少,见识短,甚至成了妖将、蛮将,都不知道十星之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儒家最强,妖族凭借血脉传承占据第二,蛮夷只是炮灰! 而在儒家大周,道家、佛家经文稀缺、法门难寻,更是成了腌臜边角的东西,被儒家称为异端,随意就可碾杀……. “十星中的一元…….” 木之秀一下子缩回脑袋,帘幕般的柳枝遮挡之中,一张俏脸,如同死一般的灰白。 一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不懂,但是看见宝玉瞳孔中的通透,她立刻就畏缩了。 简直就是个白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贾宝玉没胆子’的话语,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笨手笨脚的傻瓜。 好了,现在只是看贾宝玉的神态也很清楚—— 贾宝玉不怕放火烧山,其心灵通透,也不怕怨念缠身。 再多怨念,难道比得上一颗通透的心灵? 只要贾宝玉觉得自己没错,谁又能让一个文人,硬是扭转自身的心志? 投降吗? 木之秀来回踱步,面对族人问询的眼神,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 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法投降……. “族人们,” 木之秀抬起莲藕般的嫩膊,从趴伏在火枫树上的,足有万余的族人身上一一指过。 之后颤了一下,低声道:“不能投降啊,要是投降了,到时候地狼南下,恶蛮入侵,我等肯定灭族…… 族人都依靠着老柳的木之气存活,皮肤都变成了木质,根本离不开火枫山。不能投降,投降的话,很快就会灭族。” 她呢喃着,思量着,而在此时,外界突然翻腾起来。 木之秀掀开一点柳枝,对外观看。 只见六千铁槊战兵手持火把,狂笑着向着火枫山上丢掷而来,如同雨滴般的火线连绵成片,有桐油助燃,很快让这火一般的火枫林,变成了真正的浩荡火海。 “伐木,断火!” 木之秀几乎是哭着喊叫出来。 伐树?他们是木蛮部族,根子就在这无边的枫林中,每每砍伐一颗树木,就是砍的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后裔! 木蛮部族的生育需要火枫林的木灵气息,以及大柳树的一丝气息转化,她不知道柳树的来历,只是当作祖灵祭拜,但是她知道—— 火枫林的木灵气息,完全不够部族的繁衍。 而此时,她竟然下令伐木,简直……痛啊!!! 听到族长的命令,木蛮族人全都动作起来,虽说伐木心痛,但是不制造一处断绝火焰的隔离出来,他们会更心痛。 于是上万木蛮族人顺着树干依次滑行,要去火焰的边缘砍伐树木。 可是此时,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巨大柳树的覆盖处,柳树痛得颤抖,鬼哭鬼啸的声音更加阴沉,好像地底无底地狱传来的嘶吼。 无数的柳枝疼得到处抽打,它在抽打火焰,可是也把木蛮族人抽得骨断筋折。 “退,快退!祖灵发疯了!” 木蛮族人嘶吼着,哭嚎着,好不容易才退回原地。 “回来!” 木之秀也大声叫了句,强行起了银铃般的笑声,起舞吟唱。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呼呼, 呼呼吼吼~~~ 木蛮族人也大声合着拍子,跳起古朴舞蹈,脚步踩山似震。 覆盖半座山头的巨大柳树呆了一下,顺着木之秀的吟唱声扬起遮天的柳条,好像也在舞蹈一般,柳条不断跳跃。 与此同时,天空陡然阴霾下来…… 宝玉抬头看着火光漫天,双眼映照熊熊火焰,那燃烧蒸腾的烟气儿好像檀香阵阵,让他舒坦了一丝心气儿。 乐阳申摇着轮椅过来,凑趣道:“宝二爷,这火烧得真是爽快,出了我等心里的一口大气,可是您听…….”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诗琴相和 乐阳申咧开嘴巴,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木之秀又在吟唱,这次好像是在求雨。” 赵贵宁也走了过来,担心的看着宝玉。 “宝二爷,不然给蛮夷个教训也就罢了,烧杀百万生灵,我怕您承受不来。” “有什么承受不来,难道我会心软?” 宝玉转身笑道:“虽说烧杀了百万生灵,可等地狼入侵,恶蛮南下,木蛮部族再次给他们留了道路,死伤岂止百万之多?我今天算是明白了,心善不一定是心善,有可能造成恶果;恶念也不一定是恶念,有可能得到善终…… 做事只要凭着本心,想去做,那么,径直做了就好!” 说罢,宝玉侧耳倾听木之秀的歌谣,觉得凄美,也就点头微笑。 “没错,是在求雨,可是蛮夷就是蛮夷,屈原《九歌》中的《山鬼》篇章,真的被她给糟蹋了。” 《山鬼》篇,是屈原《九歌》里的悲剧之最,想象丰富、文辞绚丽、笔法细腻,以缠绵的感情和哀婉的语言描述了山鬼从满心喜悦到哀怨绝望的心情。 宝玉很喜欢《山鬼》篇章,理解也足够通透。 可在木之秀的手里,却只是个控制祖灵的法门。 虽然其音调声线都是让人心折,虽然其舞蹈窈窕柔美,可是没了那股凄婉,只剩下单纯的控制,让他索然无味…… 四方云霾风涌而来,天色一下子黯淡了,却让漫山的大火更显巍峨壮阔。 宝玉又欣赏了一阵,拿出了刚刚书写的篇章出来。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 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这是李太白的《从军行》,描述悍将顶天立地,在败相中却是见出了豪气,是极为难得的作战诗篇。 可是此时,造竹纸上已经没了半点才气,首版原创的金光也寥寥无几。 甚至连十扣纸的纸质,也变成了宛如普通的造竹纸一般。 【原创金光只能用上一次,再用就效果不大,而且要消耗掉部分的才气灵泉,那才是特别可惜……】 宝玉干脆把是纸张递给了赵贵宁,让赵贵宁等人记下、参悟,以后会用得着。 赵贵宁打眼看了,如获至宝,把乐阳申、百里鸣,还有百多个举人都叫了来,传递看过,全都暗自记在了心底。 “好诗,绝对是首作战的好诗!” “原创金光消耗掉了,真的可惜,还有才气灵泉也损失不少。” “不愧是宝二爷,随便就有原创篇章出来……” 众人欣赏赞叹,只觉得这首诗篇全文豪气冲天,给人以一种顶天立地的沙场战将之感。 他们也赞颂宝玉,对于宝玉的诗才,佩服到无以复加。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宝玉看着天空席卷而来的阴云,突然再次发笑,一张十扣纸,缓缓的飘在了他的胸前。 “宝二爷又要作诗?” “是对付木之秀的求雨吧,不知道是何等诗篇?”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而此时,宝玉略微思考,笑道:“这个蛮夷祖灵真的很强,但是那山鬼的哀泣用来求雨…… 呵呵,用不着太好的诗词,倒不如来个曲子的一阙,省得浪费才气灵泉。” 说着,宝玉泼墨挥毫,旁边漂浮的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中,举人级别的小君子给他研墨。 而林修竹,则是把目光,死死的盯在了宝玉的纸张之上。 只见宝玉的火乌赤毫如同凤舞,刹那写出了八个大字: 《春日伤别.高平调煞》。 这八个字体一出,林修竹愤然甩了袍袖,沉进了砚台的墨渍之中。 而在旁边观看的赵贵宁、乐阳吟等人,突然惊呼起来,面面相觑,连忙捂住嘴巴。 白南烟早就忍着伤势赶来,巴巴的看着宝玉,想要宝玉书写。 只是个‘高平调煞’,白南烟的心中就像是猫挠鼠抓。 她知道这四个字的涵义——这是曲子,是琴曲! 虽然只是填词,可是宝玉的词,她很期待。 只见宝玉略微一想,笔毫如同春日悠闲晃荡的折扇,云一般的书写出来: “那时节和风丽日满东园,花共柳红娇绿软。 走飞觥,品竹调弦。 唱道是美满欢娱,似比翼鸟于飞燕。 闲情侵翠靥,春意近花钿。 今日个宝钗头擘双鸳,昔何时镜重圆,因此上两道春山翠痕浅。” “走飞觥,品竹调弦?闲情侵翠靥,春意近花钿?” 白南烟略微一品,神色难耐渴求,扯住宝玉的胳膊央道:“全文呢?这只是个高平调煞,前面的调子呢?还有尾声呢?……. 宝哥儿,你得给我全文!” 白南烟亟不可待,她什么都有,唯独对曲子渴求甚大—— 她是儒妖兼修,也不是纯粹的战琴文人,但是她最喜欢的,最钟爱的,还是琴艺,是曲子! 宝玉苦笑了一声,只说以后给她,把这段高平调煞给了赵贵宁等人看,说是试验一下。 他打散天地异象,不等才气灵泉分化出来,就是手指一指,整张十扣纸飞上高空。 百多个举人也同时泼墨挥毫,把此篇书写出来。 上百张雪白的十扣纸,跟着宝玉的纸张,飘飘荡荡,好像要直飞高空乌云无边……. 錚~~ 随着琴声挑拨而起,白南烟愕然转身,发现赵贵宁和别的十个诗琴举人,也是书写出了‘高平调煞’,却不是飞向天际,而是在他们的流云琴上方晃荡,沁出极为细腻的十三道才气丝线。 才气丝线与十三条琴弦相连,震的琴声合了才气,也让宝玉等人的十扣纸,越发耀眼起来。 “诗琴文人的才气增幅?” 白南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但她见多识广,略微品味一下,就是抿嘴轻笑。 赵贵宁等人的琴艺差些,也不够熟练,只能增幅一成的诗词威能。 不过对付木之秀的《山鬼》求雨的话,也是足够……. 只见在《山鬼》的轻柔婉转的小调声中,乌云如同帘幕,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天气也变得特别潮湿,似乎在风里一吹,身上就要多了空气中湿润的露水。倒是靠近火焰的铁槊战兵没什么感觉—— 多么潮湿的空气,被满山的大火汹涌,也要瞬间消散。 上方一片黑天,下面漫山火焰。 蒸腾之下,似乎随时要有瓢泼大雨,把漫山的火焰给浇灭了去。 可是这个时候,琴音不断拔高,好像这铿锵的琴音引燃了漫天的十扣纸,一张张的炸出千般万种的风华出来。 那时节和风丽日满东园,花共柳红娇绿软……. 高空炸出姹紫嫣红,无数鲜花盛开,无数柳条儿拔翠,每张十扣纸都炸出了一个美妙风光的园子出来。 其中暖风拂面,阳光灿烂,把一片片的乌云驱散。 特别是走飞觥,品竹调弦…… 此句一出,琴音陡然拔高了三个音节,更显得铿锵曼妙,也让诗词的威力加剧几分。 其中那宝玉的金光原创,硬是在乌云连霾的最中央,炸出了巴掌大的窟窿出来。 没错,只是巴掌大的窟窿,可这时在地上看的,要是在天上看,那就是上百丈的空洞方圆! 连着乐阳申等人的诗词一起,让得阳光四射,射干了乌云,炸碎了阴霾,只剩下飞燕莺啼,只剩下…… 春山翠痕浅……. “好曲子呐!” 赵贵宁按住琴弦,显然意犹未尽。 别的十个诗琴举人也是满脸通红,第一次用出本事,他们兴奋得很。 乐阳申等百多个举人也欢呼起来,第一次联手作战,竟然连天相都给影响了,这完全超过了新晋举人的本事,哪怕三胆、四胆的举人,都要十分吃力。 可他们简简单单的就做到了,很随意,很开心,浑身都觉得通透舒坦。 “贾宝玉!” 突然,一声凄凉冷喝的声音传来。 宝玉抬头看去,发现漫天的火光之后,木之秀好像一只火红的蝴蝶,飘然站在高耸如云的柳条儿之上。 她脸色苍白,樱唇崩裂,几乎是泣血般的喊道:“贾宝玉,贾爵爷,您真的是要赶尽杀绝吗?我们木蛮部族只想在这里休养生息,不想依附大周或者地狼一族…… 这天下之大,还有您的心胸之广,难道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蛮夷部族?” 很凄凉,很恳切,好像特别可怜。 可是宝玉看着漫天火焰,幻化杌凳坐下来,转头吩咐道:“传我军令,就地取材丢上火枫山。什么木头、枯草,只要是能助长火势的东西,全部丢上去。” 赵贵宁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有三千铁槊战兵去寻找助涨火势的物什。 木之秀看着宝玉的嘴唇噏动,分辨他的唇语,神色越发凄凉凄惨。 “贾宝玉,你好狠毒的心肠呐!” 她高声质骂。 宝玉轻轻的笑了笑,摇头道:“我说过给你们活路,三条好处,那是搭空了我的家底,可你却要挟持于我,伤我同窗,伤我同袍,伤了白大家…… 今日我火烧火枫山,让你火枫山满山焦土,也是你这个当族长的咎由自取。” “我等归附于你,我木秀儿认栽!” 木之秀恨声道。 宝玉挑起眉头,笑问道:“木秀儿?你不是叫木之秀吗?” “那是族长的名字,我葬送了族人自由,没资格再做族长,只能叫木秀儿。” “挺好,挺有诚意。” 宝玉点了点头,却是眼睑微微垂落,笑道:“可惜,晚了…….” “不晚,我可以…….” 木秀儿焦急回应,可是此时,一条细嫩的柳枝,突然把她卷落下去。 于此同时,火枫山内响起了一阵阵恐怖的,让人听了浑身发麻,如同阴哭鬼啸的可怕嘶吼。 发生了什么事情? 宝玉蓦然站起,那种恐怖的声响,连他都觉得浑身发麻。 恰在此时,木秀儿冲天而起, 这一次没有假意,是真真个梨花带雨。 神色悲戚,泪眼如珠......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送秋梧桐 从山脚到山腰都是一片焦土,六千铁槊战兵齐步向前,一边把通红燃烧的树桩往上方挑打,一边横扫铁槊,清扫了一条道路出来。 他们不断推进,面色冷如寒冰,和炙热的火场成了两种对立的极致。 而在更高处的山腰上,无数看似柔软的柳条被火焰炙烤,发出婴儿般诡秘的哭泣声。 也冒着油香,仿佛炙烤的不是柳条,而是烤肉一般。 在数以十万计的柳条的抵抗下,火焰止于半山腰,似乎就是这样,要连续不断的胶着下去…… 是这样的,没错,起码在宝玉、赵贵宁、白南烟等人的眼里是这样的。 可是木秀儿冲天而起,青、黄、赤三种光辉周身缠绕,与柳条搏斗的同时,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凄惨景象。 她看见万余木蛮族人被柳条卷走,扔进火枫山的一块空地上; 她看见无数看似柔软,却是极为坚韧的柳条把族人捆绑,也看见火焰每猛烈一分,就有一个族人被抽光了血气,化作巨大柳树弥补伤势的养料; 她看见族人们悲戚的脸,听见族人们痛苦不堪的哀嚎,恍然明白过来—— 这个被他们祭拜,一直藏着掖着当作底牌的祖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贾爵爷,救我族人,我木秀儿就效忠于你!” 木秀儿尖叫了一声,周身炸出殷红色的血花,整个人化作一道利箭,径直射在了宝玉的身前。 赵贵宁等人连忙来护着宝玉,却发现木秀儿摔在地上,只剩下呼吸的气力了。 救? 这个字眼,委实是可圈可点。 宝玉觉得,木秀儿应该是求放过,而不是让他这个蛮夷的‘刽子手’去救人才对。 可是很快的,他就明白过来。 呼呼~~ 凄厉的鬼啸连绵成片。 宝玉蓦然抬头,发现那些柔软的柳枝荡起无数的阴戾鬼气。鬼气四处翻滚,而后凝结,变成一张没有鼻子,没有眉毛,也没有耳朵的空洞、恐怖的大脸。 这张脸庞只有双眼和嘴巴,漆黑宛如地底的幽潭,张大了,瞪大了,好像要吃人一般,与向上狂扑的火焰斗成一团。 在阴气四溢的空间中,哪怕隔着漫天火焰,六千铁槊战兵都觉得通体阴寒。 他们忍不住齐声长啸,铁槊如林,森冷的寒光对准那张狰狞的大脸。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啸声连成一片,整齐并整。 六千铁槊战兵集合全部气势,高唱《秦风.无衣》,真气往来激荡,终于抗住了穿过火海游荡而来的阴气。 军令在身,他们一往无前,仍然向上踏步,不断助长火海。 然而漫溢的阴气侵蚀他们的血脉,让他们身处炙热的火海附近,仍然呼出了雪白的寒气……. 看到这种情况,宝玉摆动了一下手掌,赵贵宁就拿起一个青铜钲。 这是一块脑袋大小的令牌,形状与小型的钟相似,有手柄。才气激荡中,发出十分具有穿透力的金属铮鸣。 所谓鸣金收兵,就是敲响钲之类的乐器,听到钲的铮鸣,六千铁槊战兵毫不犹豫,立马撤兵。 他们缓缓后退,逐渐退到了山脚之下,静静的宝玉新的命令…… 而在这个时候,木秀儿也缓过气息,哽咽哭泣,扑在了宝玉的脚下。 “贾爵爷,求求您灭火吧,求求您救救我的族人…….” 木秀儿泣不成声,但是断断续续的,还是让宝玉听了个明白。 原来这棵巨大的柳树,并不是木蛮部族的祖灵。 木蛮一族是没有祖灵的,他们是被地狼妖族掳走的大周子民,逃到蛮夷地带,又害怕不能被大周重新接纳,也就滞留此地,成了木蛮部族。 据木秀儿所说,木蛮部族修炼的都是真气,属于下九流的武者,索性也能存活下来。只是有一天,【送秋梧桐】的旁边长了一棵柳树,木蛮部落就有了祖灵。 就是这棵柳树! 他们以为是上天保佑,可以让族人繁衍生息,但是今天遭遇大难,木秀儿才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上天恩赐的祖灵?分明是一个妖魔! 把木蛮部族当作猪狗般圈养的妖魔,要吞噬他们的血肉! 而如今,经过柳树气息的百年侵蚀,除了她这个混血儿以外,没有一个族人,能够逃掉柳树的先天压制! 眼角都流出鲜血,木秀儿哀婉道:“求求贾爵爷灭了火焰,求求您救救我的族人,以后木秀儿为奴为婢,只求您救救我的族人……” 宝玉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缺一个奴婢,而且…… 他的眼睛用文火强化过,更能看出这株柳树的可怕。 无边的阴气,无数的怨念相互纠缠,似乎要吞噬一切。 如果有这个能耐,宝玉不介意为世间除了这么个祸害,但是他们文人,或是铁槊战兵,完全没有对付阴气的法门。 怨气可以用正气消泯,而阴气…… 宝玉只知道是鬼怪类的物什,但是没有针对性的应对方法。 他叹了口气,道:“用不着灭火了,但是救你的族人,我没这个本事。” “求求您,求求您了,木秀儿以后为奴为婢……” 木秀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火焰被滋啦啦的柳条逐渐扑灭,却是更加焦急。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滋滋啦啦冒着油光的柳条,到底需要多少族人的性命才能弥补。 她还想继续恳求,突然被人在肩膀上敲了一下。 “宝哥儿可不需要你这个奴婢,” 白南烟笑着开口,对宝玉说道:“虽然不需要,但是宝哥儿,你这次是做武官,把袭人都留在了府里,身边没人伺候了。” 宝玉笑了笑,嗤道:“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干嘛要人伺候?” “话不能这样说,该享受的还是多享受,到了一百年之后,说不定轮到你要伺候别人了。” 嘴里说着别人,白南烟却是撇开俏脸,葱芯一般的手指略微一挑,指了指自己。 显然这个别人,那是真的没有别人了……. 宝玉呆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 “本爵爷才不做内监官,你等着,百年后我得跟白狐娘娘斗过再说!” “你真有胆色,” 白南烟负手微笑,一边往紫纱香车走,一边笑道:“好啦,撤兵吧。这个柳树妖魔特别可怕,我可不想在这待着了。” 宝玉摇了摇头,命令撤兵。 他没理睬木秀儿,因为木秀儿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紧紧的跟在了他的军阵之后…… … 计划破灭,宝玉也没觉得有多失落。 跟收服一个中立的蛮夷部族相比,送秋梧桐的消息,显然要有重上十倍百倍的份量。 宝玉找了几份备用地图,用朱砂往火枫山附近的地带一划,把整个没有寒风的区域都画了进去。 很广阔,相当于一座大城的范围。 他在上面标了送秋梧桐的字眼,就掐了纸鸢,运用才气让纸鸢翱翔天际。 举人就能让纸张幻化纸鸢传递消息,宝玉是第一次用,干脆多放了几只。 想必第一个收到纸鸢的,表情会很是精彩……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宝玉觉得小日子过的不错,而且跟附近的营地相比,应该是很不错才对。 一个送秋梧桐的消息,起码价值十个中立蛮夷的军功。 他何止是抢先赢了一局,那是……抢先赢了十局才对呐! 至于那棵柳树,想来等送秋梧桐的消息传到,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乐阳申的瞳孔闪烁字迹,被两个举人架着,不断想控制双腿行走,看见宝玉过来,就笑得跟一只嘚瑟的黄鼠狼一样。 “宝二爷,我可是把消息封闭了,这时候,恐怕黎清和雷七,还在努力练兵,想跟您比较一下呢。” 宝玉摇摇头,只说不管他们。 在黎清得到羽林郎将的官职的时候,千里狐就递来了消息,其中详细的说明了这次的前因后果。 黎家把他们派来,是想给他下绊子,如果有机会,也不介意坑死他。 可是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大周的羽林郎将,带领的都是大周的兵马,就算动用再多的阴招,也不可能明刀明枪的干上一仗。 所以,如今他按兵不动的时候,黎清对他是无可奈何…… … “老七,贾宝玉失败了。” 黎清从外面飞来,在战阵的最前方落下。 他看着八千铁甲妖兵气势恢弘,每一名妖兵都好像沉重的铁块,被雷七疯狂捶打。 而在雷七的操练之下,这些铁块好像凝合成了一道金属洪流,完完全全的坚不可破。 看着满目铁甲,黎清低声赞叹:“不愧是你啊老七,瞳中人被你运用的炉火纯青,虽然没修习过九大学宫的用兵之术,但是你的能耐,已经超过了用兵之术。” 雷七略微低头,毡帽之下,却是传出骄傲的话语。 “瞳中人可是厉害的鬼怪精灵,而且,我还拥有两个。 六哥,你是问心宫的弟子,看过用兵之术的篇章,难道还不明白……” 雷七挑起毡帽,第一次用雪白的眼瞳面对黎清,冷声道:“什么九大学宫的用兵之术?就算是兵道大家,是传说中的白起孙武,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太骄傲了。” “我有骄傲的本事,” 雷七怼了一句,觉得不好,变了风向问道:“贾宝玉怎么失败了?” 黎清也不想再说那些,笑道:“哈哈,说起来很是有趣,他不仅没收服木蛮部族,还火烧火枫山,弄了个柳树妖魔出来。 这下他贾宝玉, 不只是没有功劳,还有天大的过错呢。”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牵心记挂 “那好,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 雷七点动手指,军阵中一点十分细小,肉眼完全看不出的瑕疵被他点了出来。 一个气息略微散乱的铁甲妖兵也被他狠狠的打出了军阵,吐着血沫,眼看就要不活。 可是他如此暴戾,所有的妖兵却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只是埋头操练。 “很好,等我把这帮垃圾操练出来了,六哥,咱们就灭了那个柳树妖魔,让你好好的风光一次。” 雷七把话说的特别大气,他没见过柳树妖魔,却好像绝对能够灭掉一样; 奇怪的是,黎清分明探查过,很惊奇柳树妖魔的威势,却也好像雷七说的话,全都是理所当然。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给雷七戴正了毡帽,觉得端正好看,又轻轻笑了一次。 小七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傲气了些。 幸好,小七有着足够支撑傲气的本钱……. … 浑河、兰若寺、挂甲塔、五里坨、暖煤大窟…….宝玉对照地图,要把该走的地方都走一次。 山路难行,但是对他来说宛如平地,还有白南烟的紫纱香车跟着,那叫一个舒坦。 唯独身后的小尾巴,让他不太开心。 “木秀儿,都跟你说了,本爵爷不需要侍女。” 宝玉干脆跳上香车,让小石头加快点速度。 可是木秀儿好像丛林的精灵,各种地形都挡不住她的脚步,几下就抓住了香车的紫纱帘帐。 她早就换上了白南烟给的丝质长裙,觉得不利索,干脆把裙摆袍袖都给扯了,弄得好像紧身的衣裳,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她扒着车厢的后尾,从一侧露出俏脸,倔强道:“我说过了,只要你救我的族人,我就给你当奴婢。” “我没救。” “可是我看见你发出纸鸢了,送秋梧桐的事情出来,肯定有人救我的族人。” 闻言,宝玉终于认真的看了眼这个好像山鬼一般的瑰丽女子。 不为别的,而是这丫头真的有些心计,把送秋梧桐的事情说出来,那是要借他的手,去救自己的族人。 不过这是双赢的事情,宝玉也不怎么在意。 他挤出一个恶形恶状的脸,怒道:“再跟着就杀了你,咱们可是敌人。”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说了做你的奴婢。” 木秀儿好像赖在了他的身上,竟然爬上了车厢,就那样坐在了小石头的旁边。 她哼哼两声,气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除了跟着你,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是木蛮族人,修习的是木属性祖灵精血,要是不跟着你,别说在大周活不下去,就连在这蛮荒,随时也会被人抓去欺辱。” “你可以接着做你的木蛮族长。” “不可能了,” 木秀儿很失落的道:“我把送秋梧桐的事情说了出来,以后族人自由了,我都不敢回去。回去了,会被当作祭品杀掉。” 对此,宝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还是敌人,他不会有半点手软,可是一个娇俏的,口口声声要给自己为奴为婢的女子,他就真的下不了手。 不是心软,是他的本心就不愿意对这样的人下杀手。 所以宝玉哼了一声,把目光放在了周围的地形上,只当默认就是。 木秀儿悄悄打量他的神态,突然偷笑了下,钻进了白南烟的车厢。 宝玉听见里面传来‘奶奶’、‘夫人’之类的凑趣讨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叫道:“木秀儿,你别蹬鼻子上脸!乱喊什么!” 车厢一下安静,没多久,木秀儿从掀开了紫纱车帘走了出来。 手腕上多了个玉镯,头上也多了根金钗,看得宝玉直咬牙,又觉得心虚不敢说话。 木秀儿摇晃了下发髻上的金钗,摆弄手腕上剔透的玉镯,很是喜欢的样子。 稍后神色又是凄哀,萋萋的问宝玉道:“爷,您的纸鸢多久能到啊,这都好几天了。” 宝玉哼了一声,略微掐算,点了点头。 纸鸢的速度不快,但是按照他使用的方式,应该已经到了。 … 天狼城中,陈长弓正在教导陈水驰古籍经意,贾环跟在旁边,一起接受教导。 看起来是教导陈水驰,但是贾环的心里明白——陈水驰已经学过了陈长弓的太多东西,主要教导的,却是他这个贾宝玉送来陈府的未来女婿。 贾环不用纸笔,盯着陈长弓说话的嘴唇,眼眸却有无数的字迹闪过。 等听完了,就是闭目温习。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一般来讲那是举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环哥儿真是不错。” 陈长弓赞了一句,就见贾环的脸色不太对劲。 “宝哥儿还是生员的时候就开始练了。” 贾环叹了口气,怅然道:“您说的举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宝哥儿刚考上秀才的时候,那就特别熟练。他还教给了一百多个秀才,哦,现在都是举人了,可我还是个秀才。” “别跟他比,他……” 陈长弓不知道该说宝玉什么,反而是陈水驰的表达精确。 “他就是个怪物!” 陈水驰十分肯定的道。 声音刚落,几个人都是笑了起来,正笑谈中,天边飞来一个纸鸢,在陈长弓的头顶盘旋。 陈长弓辨别了一下气息,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可不是宝哥儿的纸鸢来了?” 他打开纸鸢一看,脸色突然变了,手指弹动,把纸鸢烧成灰烬。 贾环连忙问道:“宝哥儿说了什么?” 对宝玉的消息,他总是关切得很。 陈长弓斟酌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宝哥儿了,这刚上任,就弄出来送秋梧桐这种东西。普通的送秋梧桐也就罢了,可他标出的地带,那是一个大城的范围呐。” 闻言,贾环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跟贾宝玉的差距越来越大。 送秋梧桐? 叶不落则秋不辞,算是一般园子里的奢侈物件。 可是宝玉的这一个,足够笼罩一个大城的范围,又算是什么样的宝贝? 试想一下,寒冬大雪成灾,有一处大城可以保持秋天的天气,能够救下多少百姓? 再试想一下,如此巨大的送秋梧桐,又是何等祥瑞? 陈长弓看着贾环的神色,摇头道:“都知道木蛮部族常年处于秋季,但是有大能用神念掘地万丈,都没有发现送秋梧桐的影子,也就当是一处诡异景象而已,可是宝哥儿言辞凿凿,是真的有送秋梧桐。” “我们去取了,多少也跟他分润点功劳?” 贾环扯起坏笑。 陈长弓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这个肯定得要分润,宝哥儿也不会小气,可是那里是中立蛮族呢,得等半个月,等到地狼一族换防的空隙才行。” 陈长弓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动身才好。 可是在中立蛮族的地盘,宝玉那等举人去了无关所谓,要是他去了,或者派个厉害的举人去了,一定会遭到地狼一族的反击。 只有等到地狼一族换防的日子,剩下的恶蛮,才不放在他的眼里……. … 就在陈长弓苦熬时日的时候,几个纸鸢从暖煤大窟射出,以超越进士神念的速度,破空直射中都城的方向。 一只纸鸢落在龙栾之上, 一只落上甄公公的肩膀, 最后的一只射入贾府的碧纱橱,落在了林妹妹如同云雾的发髻边上。 可是林黛玉恍然未觉,她的躯体一片冰冷,好像没了半点生机。 而她的所有灵气儿,都沁入空间不知深处,缓缓的,飘在了一个圆形的,纹绘无数奥妙花纹的池子边上。 “红袖仙子来了!” “天啊,是黛玉姐姐!老龙你别睡了,黛玉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 池子的周围飞着无数拇指大小的小人,地上跑着很多穿着红色肚兜的童子。它们看见林黛玉娇弱的身子,把给老龙洗澡的泉水丢掉,花蜜却都捧了来,要送给林黛玉。 “好好好,大家都好就是。很久没看见大家了。” 林黛玉娇笑了几声,身子被小人拖着飘起来,好像怕她走几步就费了力气一样。 盘着奥妙池子的老龙也老龙抬起头,牙齿不再锋利,鳞片也黯淡无光,那一双曾经捭阖天地的眼眸,此时也蒙上了阴霾的灰白。 可是看见黛玉,老龙就要咧嘴大笑,阴霾的眼睛透着光亮愉快,好像想到什么,又有点生气的样子。 “红袖仙子你来做什么?你来一次要消耗一点珠泪,是怕自己的性命太长不成?” “总是不来,也很想念大家呢,” 林黛玉**老龙的犄角,笑道:“龙前辈你才是,比上次看到你的时候苍老许多,大周已经这么不堪了吗?” “还可以,煤烟香墨的事情让老头子有了一点力气。” 老龙笑容温和,把那些小人都赶开了,自己托起黛玉。 随后笑吟吟的道:“别说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你是听说了黑娘的事情,要来问个底吧?” 看见黛玉红了脸庞,老龙更加开心,尾巴摔进盛放巨剑的奥妙池子,溅起宛如梦幻的许多星光出来。 “不用担心这个,黑娘是不断恳求着白霞仙子的灵冢,是想提升实力去杀宝玉,但是,白霞仙子的灵冢不答应呢。” “怎么会?” 林黛玉惊奇道:“黑娘还是白霞仙子,那么她的恳求会让灵冢直接应承,为什么会是拒绝?” “没办法呢,一个白霞仙子,可比不上十八个白霞仙子的灵冢精灵。” 老龙大笑了一声,池中就飞上来了十八点白色星光,仔细看去,会发现是十八个雪白的蚕茧。 而在蚕茧之中,蜷缩着比米粒还小的小人,都是一身白纱,正在闭目安睡。 老龙畅然笑道:“要不怎么说宝哥儿讨咱们鬼怪精灵的喜欢呢,这十八个白霞仙子的精灵,生前就爱上了宝哥儿。 红袖仙子,你的这位夫君,可真是个风流种子……” 噗! 林黛玉忍不住笑喷了一口气。 “你这泼龙,跟白霞仙子算个什么风流了?少埋汰我家夫……” 一下子说顺了嘴,林黛玉又是霞飞双颊,极为娇艳。 一人一龙笑谈了一阵,老龙把宝玉的近况说了个清楚,似乎这整个大周,没有什么能瞒过它的眼睛。 包括送秋梧桐,包括送秋梧桐被魔气侵染幻化出来的柳树妖魔,老龙都说了一次,让他们感叹之余也是无可奈何。 这株送秋梧桐要是显化出了鬼怪精灵,怕是只在他们和老夫子、守财奴之下,可惜被魔气侵染,诞生不出灵韵了…… … 听到宝玉远离了柳树妖魔,林黛玉松了口气,和老龙告辞。 只是一阵细小微波,碧纱橱内,林黛玉就睁开了双眼。 十分婉约的眼神,恰好看见了,仿佛在与她对视的小小纸鸢。 林黛玉绽放纯美的笑靥,把纸鸢抱进怀里厮磨了阵,这才打开纸鸢。 刚刚看到其中的消息,就是俏脸如同醉红,甜滋滋的自语道: “宝哥哥,这还想着奴家…….”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赤霞知秋 林黛玉挑起手指,窗外就飞进来一只大鱼,还有拇指大小,有着透明羽翼的精灵人儿。 采花娘用花瓣盛了百花露给她; 青冥鱼则是瞪大了鱼眼,无奈的摆着胡须,好像因为没什么东西给了黛玉,看起来很是羞赧。 两个鬼怪精灵咛咛了一阵,林黛玉就蹙起峨眉。 “没有瞳中人和耳中人的消息?” 闻言,采花娘和青冥鱼都摇了摇头,采花娘还捂住了脸颊,偷眼去瞧黛玉。 黛玉笑了笑,有点失落的道:“也罢,这两种鬼怪精灵本来就稀少得很,我又不能去问老龙,毕竟插手瞳中人和耳中人的选择,那可是天大的忌讳。” 说着,林黛玉让采花娘它们离开,自己托着下巴,迷离的看着窗外。 瞳中人、耳中人,这两种鬼怪精灵可是天大的宝贝。 宝哥哥现在做了武官,最需要这两种鬼怪精灵的帮助,只要得到了,那是连九大学宫的用兵之术都用不着学。 单是依靠这两种中的其中一种,就能成为兵法大家! “可惜了,太难寻找。” 林黛玉叹了一声。 是啊,真的太少,以至于采花娘、青冥鱼的整个族群,都没有两种小人的消息。 … 天色逐渐阴暗,昏暗的密林中,只有紫纱香车绽放微弱的光芒。 小石头在车前罩了两个纱灯,摇摆着,晃悠着明亮道路,紫纱香车没有马匹牵扯,就好像被灯光带着,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前行。 宝玉已经勘察过五里坨和浑河的地形,前面就是兰若寺。 而对于这个颇为耳熟的名字,宝玉也抱有很大的期待感。 【有趣了,那个柳树妖魔跟倩女幽魂里的树姥姥差不多,只是一个是柳树,一个是槐树而已,那么这个兰若寺,是不是有个聂小倩?】 宝玉自己乐呵了一阵,旁边小石头就看了地图,笑问道:“宝二爷,前面就是兰若寺了,咱们是去那里歇息一晚上?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勘察地形?” “去看看吧。” 宝玉真的很是期待。 于是香车继续前行,车厢里也传白南烟清冷中带点慵懒的声音,好像刚刚睡醒一般。 “宝哥儿,我要你送我首诗词?” “好说。” 对白南烟,宝玉觉得自己不应该吝啬。 白南烟的声音愉快了些,笑道:“我要情诗,还要合了咱们驾车出游的景,最后呢,不要伤感的,要开心的诗篇。” 条件挺多,但也不是很难。 宝玉瞬间有了诗词,但是想了想,觉得自己闭嘴为好。 情诗?给白南烟写情诗? 宝玉可不认为自己闲得蛋疼,要找点麻烦出来。 听着外面沉默,白南烟哼了一声,嗔道:“你已经答应了。” “现在没有。” 宝玉胡话敷衍。 白南烟还要说话,香车拐过林荫山路,前方突然宽敞起来。 宝玉看见一片荒废的空地,十分空荡,但是在空荡之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好些石头墩子,一股苍凉、恒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南烟被气息冲击,觉得有种不安,开口让小石头调车回头。 可是此时,宝玉却看见前方不是很远的地方,有篝火的光芒时隐时现。 白南烟连忙让小石头停止调头,思量道:“宝哥儿,这里可是你的辖区,最好还是过去看看。” “感觉不太对劲,这个破庙的气息太古怪了。” 宝玉回了话,皱起眉头,向着四面看去。 他的眼睛开始变亮,周围的环境在他的眼底变得十分细致。 他看见那些石头墩子歪倒风化,似乎只是普通的石柱而已,可是等看清楚了,发现上面有不少纹路。 是佛像,各种各样的佛像雕绘其上。 可是那些纹绘的佛像经过无数年的暴雨冲刷,全都黯淡了,上面还有几个草鞋印子,似乎有人从上面奔跑而过。 他正观看着,篝火亮起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苍茫的歌声。 声音很熟悉,带着十分愤慨的浪荡,似乎在咆哮天道、地道、人道、剑道…… 宝玉又听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让小石头驱策香车往篝火的地方去。 白南烟也听了一阵,笑问道:“好像是道士的红尘歌,怎么?老熟人?” “熟人算不上,不过这个老家伙说过,再次遇见,他就欠我一点东西。” 说着,宝玉大笑道:“咱们走,去收账!” … 天色阴暗,古庙苍凉。 在这个荒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一座篝火却在熊熊燃烧。 两个人在篝火的旁边,一个模样方正威武,却是满脸大胡子,好像一个邋遢酒鬼; 另一个样貌俊秀,一双眼睛却是闪着市侩的光,好像就算是一个铜钱,他也要和你掰算掰算。 知秋一叶抓着一个褡裢,把铜钱全都倒出来一个个的数。等数完了,叹口气,指着铜钱喝道:“起!” 声音刚落,铜钱就排成一个方阵,随着邋遢道士的歌声摇摆起来。 “老赤霞,别跟我说一万两银子花光了,你给我仔细看看,咱们所有的家当,可就这三十九枚铜钱了。” 知秋一叶让铜钱滴溜溜的转,捂着耳朵大骂: “唱个毛线啊,整天唱什么天道人道地道剑道的,也不见你的道行精进几分……你给老子老实交代,一万两银子到底花哪去了?” 燕赤霞倒转黑亮大剑,翻跟斗跳了回来,抓起酒葫芦闷了一大口。 然后正气凛然的道:“路过锦州的时候老道士看见有人衣不蔽体,给了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嗯,不多。” 知秋一叶心疼的咧起牙花子,倔强问道:“还有呢,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七两呢?” “那些人谢了老道士,老道士一开心,全给撒出去了。” 知秋一叶瞬间呆滞。 脸上扭曲、双眼血红、两指并起。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ling)…… 燕赤霞,你他么的个败家子!老子跟你拼命呐……” 说着拼命,头顶哗啦也是火冒三丈,但是知秋一叶的眼睛一转,恶狗似的往东边扑了过去。 “一个银锞子,三两大,啊呜。” 知秋一叶撅着屁股,抓起地上的银锞子咬了一口。 他抬起头,明摆着前面停着紫纱香车,还有穿着黑狐大氅的男子站在车前,可是他的眼睛一片空荡,只映衬着宝玉手里的银锞子的光。 燕赤霞抓了一把满是酒水的胡子,把酒葫芦扔给宝玉,嘀咕道:“嘁,讨债的来了。” 宝玉把银锞子丢给知秋一叶,也接过酒葫芦,闻了闻,随手丢掉。 他拿过小石头递来的长颈酒壶,对着燕赤霞扔了过去,笑道:“可不是讨债的,是生意上门。” 说着,宝玉从袖口掏出来一叠银票,百两一张,差不多三四千两的样子。 知秋一叶的眼睛立马黄了,跟铜钱似的,笑哈哈的弯起腰。 “哇,是生意上门了!这位大人您说话……” 他的脑袋随着银票上下晃动,嘴上还不停着,连珠炮似的喊道:“不管是寻仇还是杀鬼除妖,我们两个全都接了,就算要天狼城陈长弓的脑袋,我们也敢收了钱先。” “收了钱,然后不办事?” 宝玉觉得这两个人古怪的很,但是很奇怪的,他完全没感觉到两人对他哪怕一丝儿一丁点的恶意。 知秋一叶怪笑了两声,伸手抓宝玉手里的银票。 宝玉也不躲闪,就这样直接给了他。 把银票塞进怀里,知秋一叶正常起来,笑道:“宝哥儿,我们也不瞒着你……我们两个是从盛唐来的道士,怎么来的,你用不着管,为什么来,你也用不着管, 只需要知道我们收钱办事,而且不是所有人的钱都收。” “那你们会收哪种人的银子?” 宝玉摸着下巴,笑吟吟的问道。 知秋一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喝酒的燕赤霞,笑道:“我是知秋一叶,他是燕赤霞,当然,这只是化名。我们都是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伤心道士,在大周只想活个开心,至于收谁的钱…….” 知秋一叶叹了口气,道:“比如你宝哥儿保护过半妖,比如你宝哥儿对道士、和尚都没有歧视,比如你宝哥儿,出手大方…….” “有多大方?” “不知道,那要看您给多少了。” 宝玉笑了笑,掏出一个青玉制作的牌子,颜色剔透,一边写着古篆体的‘贾’字,一边写着‘香溢’两字。 青玉牌样式古朴,共有六边,是一等子爵,香溢子爵的身份玉牌。 看见玉牌,燕赤霞猛然呛了口烈酒,捶着胸口一直咳嗽; 知秋一叶的眼睛猛然缩紧,咽着口水道:“宝哥儿,不,贾爵爷,只是一个柳树妖魔而已,我们做道士的先天克制于他…… 您的这个价钱,未免太大了些。” 对于这个身份玉牌,知秋一叶特别垂涎,但是不怎么敢收。 就跟他说的一样—— 柳树妖魔身形巨大,虽然让宝玉无可奈何,但也不过是个四胆举人级别的水平而已,他们做道士的先天克制妖魔,只需要打进去,灭了阴气的根子就好。 很简单,简单到三四千两银子就算很大的价钱。 可是宝玉,却拿出了子爵的身份令牌。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万年木心(求宰) 【只要有这个令牌,我和燕赤霞就能正常的在大周生活,就能自由出入各大城池,就等于我们的道士身份,托庇在了一等子爵的下面……】 知秋一叶伸手想要,但是又连忙缩了回去。 他冷声道:“贾爵爷,我们收钱办事,可不卖身!” “不要你们卖身,只需要收拾了柳树妖魔,然后什么都不要问,直接走人就好。” 宝玉眯起眼睛,认真的劝道:“记住,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拿,本爵不喜欢杀人灭口,但是,更不喜欢谁把贪心的爪子,伸到本爵的头上来。” 十分冷酷,十分阴森。 知秋一叶和燕赤霞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活计,肯定不怎么好做。 但是他们畅快笑了,道了声大喏,点头道:“很好,这个活计,我们两个牛鼻子道士接了!” 宝玉点点头,把子爵的身份玉牌丢了过去。 知秋一叶接过牌子,掐了个法诀,整个人干脆利落的沉入地底; 燕赤霞对宝玉又笑了一次,丢出黑亮大剑,脚踏飞剑御空而去…… …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但是透过树冠,还是有斑驳的星光照耀下来。 宝玉回到营地,立马响起集结的号子。 百多个举人化风而行,六千铁槊战兵也有出口成章的加持,在地上跑得飞快。 紫纱香车里,白南烟好像不太高兴,把从袭人那里学来的刺绣绣了个乱七八糟。 水儿初为人妇,模样娇俏许多,笑问道:“姑娘,怎么心情坏了?” “反正不怎么舒坦。” 白南烟把刺绣放下,一边拨弄思白玉的琴弦,一边埋怨道:“你没听宝哥儿把‘杀人灭口’的话都说出来了吗?他是盯上了送秋梧桐的万年木心,要给红袖仙子拿去滋补珠泪呢。” “这可是好事呀,大奶奶身体好了,宝二爷也心里舒坦。” “什么好事?要是做不利索,知不知道他得受到天大的挂落?” 白南烟气了一声,嘀咕道:“明明挖取一点木心就好,可是看他的样子,那是要把整个木心全给贪墨…… 他对红袖仙子如此之好,可一篇诗文,对我都如此吝啬……” 香车里的女儿心思复杂,却也瞒不过宝玉的耳朵。 行军没多久,宝玉就从赵贵宁的嘴里得知了这事,摇摇头也就过去,毕竟儿女情长,他还是不想招惹太多…... 疾速的行军中,没多久就看见了火枫山。 此时的火枫山还是山顶赤红如火,然而在山腰以下,全都是一片焦土。 这是自己的‘杰作’,懒得在乎,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山腰之上的位置。 只见火枫山的山腰之上,还是无数的柳条遮挡着,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木秀儿焦急的跑过来,要催促宝玉发兵,被宝玉瞪了一眼,冷不丁的就是安稳。 宝玉跳下马车,拢紧大氅往前走了几步。 只是靠近一点,就有不少怨念缠身。 他分析了一下——有山间生灵的无端受难,也有木蛮族人的滔天怨气,可是不管是哪个种类,正气一起,也就烟消云散。 “果然是好文人一身正气,那是诸邪辟易。” 宝玉笑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 这时候他看到柳树妖魔的异常状况,只见无数的柳条都在颤抖、发黑,特别是西南方的一个地方,已经被打出了三四丈方圆的窟窿。 “应该是道法的威力,只是不知道是知秋一叶的道法,还是燕赤霞的巨剑。” 宝玉静静等待,没过多久,一道剑芒就冲天而起。 “贾爵爷,我等不贪,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就是。” 天空传来燕赤霞的闷声,而在火枫山的地底,也传来一阵清啸的话语。 “好东西呢,可是对我等无用,贾爵爷,以后我等,可是要打着您的名号逍遥自在了。” 宝玉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叠银票丢了出去。 银票还没落地,地底就伸出了一只手,抓了银票就走。 “谢贾爵爷赏,我等在锦州水合小城买个宅子逍遥,以后有生意,可以传信锦州。” 宝玉轻声应了,回想一下,发现锦州也在中都城的附近。 中都城以北就是江州,他回府的时候曾经路过,而在江州的东边,就是古城如雨的千年锦州。 不知道水合小城在锦州哪里,不过要找的话,应该不是很难。 “发兵。” 宝玉摆了摆手,六千铁槊战兵就横推而上。 到了山腰,更是随意就把原先坚韧的柳枝削成碎片。 宝玉等人跟着过去,发现木蛮族人已经脱困,全都趴伏在成片的火枫树上,冲着他们嘶吼咆哮。 只是这咆哮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不少。 木秀儿躲在宝玉的身后,此时的她,已然没资格命令木蛮部族。 宝玉让人把木秀儿带回香车,轻声下令道:“一律活捉,反抗者,杀无赦。” 六千铁槊战兵齐声应令,铁槊如林,杀气成云。 在百多个举人的协助下,剩下的三五千蛮夷全部被抓,偶尔有些反抗的,也是杀了了事。 宝玉在赵贵宁和乐阳申的跟随下,向着木秀儿在地图上标出的位置前进。 火枫山上枫叶如火,抬头看是一片火焰,低头却是铺满枫叶的火红大毯。 宝玉就这样走了上去,沿途遇见了一些散落的木蛮族人,也都被赵贵宁出手收拾。 没过多久,他看见前方的一株十分巨大的火枫树上,趴伏着一整树的木蛮族人。 其中领头的比较苍老,气势也是二血蛮夷,见到他们走来,用不标准的音色叹道:“看来木秀儿真的出卖了部族,还望贾爵爷给我等一条生路,不要取了送秋梧桐。” “取了之后,你们会死?” 宝玉轻声问道。 苍老蛮夷苦笑道:“那倒不会,但是没了送秋梧桐的木气我们就只是普通的人,” 他拍拍身上的木质皮肤,叹道:“没了这身装甲,我们在这里活不下去,很快会被别的部族吞掉。” “我了解了。” 宝玉点了点头,一摊手,却是取出了万两的君子剑。 剑锋寒气逼人,剑光冷冽无比,宝玉的表情,也好像雨夜一般的阴沉下来。 他用十分清淡的声音道:“要么让开,本爵会护佑你的族人,要么阻拦,本爵杀光你们,然后让你的族人自生自灭。” 苍老蛮夷颤声道:“就算有您的护佑,我们木蛮部族能存活多少年?贾爵爷,您就这般心狠手辣?”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我也可以选择杀光你们,但是给本爵记住了,这一次,本爵没有太多的耐心。” 宝玉手持利剑,乐阳申和赵贵宁也拔剑在手。 三人一前两后,缓缓的向着巨大的火枫树走去。 苍老蛮夷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身后的木蛮族人也开始躁动,可是等宝玉靠近,老蛮夷高哭一声,仰天大吼了一句。 随着这声吼,所有的木蛮族人都退下火枫树,向着后面推进的铁槊战兵去了。 “你们的选择很正确。” 宝玉的脸色如同阳光般灿烂,挥剑横斩,足足要五人合抱的大树,就被一剑斩断。 大树断裂后露出的漆黑洞口,让得赵贵宁脸色一喜,连忙发出军令。 “奉羽林郎将将令,全军原地驻扎,看守敌酋。” 此话一出,六千铁槊战兵全部停止,只剩下紫纱香车继续往前,落在宝玉的身边。 而紫纱香车的车厢,也挡住了下方所有人的视线。 宝玉对下车的白南烟笑了一下,一起跳下洞口,赵贵宁也跟着下去。 只有乐阳申行动不便,也就看守在洞外,防止任何人的窥觑。 一片幽黑,似乎这个洞穴,根本没有底部。 宝玉和赵贵宁都用了出口成章,唯独白南烟不需要,她单手虚托,就让自己好像羽毛般的下落。 手掌也蓬出雪白的狐火,给他们照亮了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方突然大放光明。 只见无数茂密的梧桐大叶绽放青色微光,每一片叶子的光亮都很微弱,数以万计的叶子光亮凝合在一起,就把洞穴照得一片透亮。 宝玉落在一片叶子上,只见这个叶子有三丈方圆,十分巨大。 而在周围更是有大叶层层叠叠,让这整个树冠宛如平地一般。 白南烟估量了一下,惊道:“这株送秋梧桐竟然覆盖了十里方圆,而且处在比火枫山山脚更深的地底,周围还有灵气隔绝气息。”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要是不够隐蔽,早被大周或者地狼一族的能人找到了。” 他扒开叶子往下行走,小心翼翼的,不去伤害任何枝叶。 等到了树干,又找了个十分隐蔽的角落,向着里面挖掘。 白南烟啐道:“你果然想取万年木心,小心受了欺君之罪。” “没事,拿走木心死不了树。” 宝玉丢下一句,继续往里面挖掘。 君子剑十分锋利,成块的大木被剔除出来,又被赵贵宁小心收好,要拿走隐藏……. … 朝霞如同女儿胭脂,柔美中代表着,今天会是个极好的天气。 黎清从大帐出来,就看见铁甲裂成方阵,宛如坚硬山石,向着北边持续推进。 “操练好了?” 他问军阵一侧高台的雷七。 雷七点了点头,往下压了压毡帽,笑道:“垃圾还是垃圾,不过也算成了章法。” 他往前挥舞令旗,就见铁甲妖兵如同一人呼喝,声音高亢,宏远宛如闷雷一道。 雷七见黎清被惊了一次,忍不住扬起下巴,像个讨人表扬的孩子。 “六哥,今个咱们就去火枫山,把柳树妖魔除了,到时候…….” 一黑一白的两个眼眸闪着兴奋的光,雷七得意道:“咱们收拾了贾宝玉的后尾,看那个贾宝玉,以后见了咱们得多尴尬……” “是啊,想起来就觉得有趣。” 黎清也笑了一次。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宝字军旗 军威浩荡,铁甲成山。 铁甲妖兵泛着黑冷的寒光,似乎在这艳阳高照的天气下都是一片森寒。 他们踏着正气的步子,甚至连呼吸都整齐一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把他们牵连在一起。 此时,八千铁甲妖兵就是一个整体,是一个人! 而把他们牵扯在一起的,是头戴毡帽的雷七! 雷七跨乘在战马之上,也不与黎清说话,毡帽下的两只眼睛一阵幽黑,又是一阵苍白。 随着眼眸明灭,他的手指也牵扯出微弱却十分强韧的才气丝线,控制整整八千铁甲妖兵的妖气、力气。 乃至于所有妖兵的呼吸和心脏跳动,乃至于血脉牵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瞳中人真是厉害,不过你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变成瞎子呢。” 黎清在旁边笑了一阵。 雷七的脸庞微弱的抽动了一下,朗声笑道:“那时候我万念俱灰,还是六哥你陪着我,才让我活了下去…… 不过我的运气真的很好,竟然又得到了一个瞳中人。” 闻言,黎清含笑点了点头。 所谓瞳中人,就是居住在人的瞳孔里的小人。 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如果被瞳中人进了眼睛里,这个瞳中人就会封闭双瞳不见外人,宿主自然也会变成瞎子。 可是如果有一对的话,它们会居住在一个瞳孔里,另一个通开透气。 用来透气的眼睛自然可以看见,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只居住了两个瞳中人的眼睛…… 这只眼睛十分特别,上可以析清日月星辰,下可以通透人骨。 雷七就是把人的思想、情绪,以及气息的运行全部看透,这才能把八千铁甲战兵,控制得宛如一人…… 铿锵的前进声中,他们到达了火枫山。 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半山腰遮蔽的无数柳树枝条。 雷七朗声笑道:“六哥,今天我让你看看我控制的妖兵的真正实力。” 说着,雷七张开双手,十指如同抚琴一般跳动起来。 他用不着发令,也用不着鸣鼓出击或是鸣金收兵,只需要挑动十指,八千铁甲妖兵就大声呼喝,声音仿佛要震碎天边白云。 铁甲妖兵的齐人大盾也竖了起来,充斥妖气,反射寒光,似乎只需要一击,就能粉碎火枫山的整座山头。 可是这个时候,黎清突然轻咦了一声,按住了雷七的手掌。 “我们来迟了一步,” 黎清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火枫山的山巅,叹道:“已经挂了贾宝玉的羽林郎将宝字军旗,咱们要是打了这里,那可是攻击友军。” 雷七猛然咳嗽了两下,气得脸色发白。 他挑起毡帽,抬头看见火红的山巅之上,正飘荡一张褐红色底子,一边写着‘羽’字,一边写着‘宝’字号的军旗。牙关就咬了起来,恨得双眼通红。 “六哥,你不是说柳树妖魔很难对付吗?贾宝玉怎么做到了?” “或许他有别的底牌。” 黎清叹了口气,让自己飞上高空。 他看见柳枝成林,看见火枫漫山,也看见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当他落回战马的马背上,眼眸却是一阵低沉,不肯说话。 雷七匆忙问道:“六哥,你发现了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贾宝玉挺厉害的。” “没事,最多算他抢先赢了一局。六哥,咱们去掘石部落,掘石部落离这里最近,就从那里开始,我替你扫除所有的中立蛮夷。” “你有把握?” “小菜一碟” 雷七神色张扬,重新遮蔽的毡帽下,全是信心满满。 百里距离的急行军,对雷七控制下铁甲妖兵好像散步一般,竟然没有一人露出疲乏的累相。 可是这一次,仍然让黎清苦笑摇头。 雷七看着眼前‘憨厚’、‘老实’,浑身脏兮兮的,好像乡下老农的掘石部族的族长,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掘石部族跟木蛮部族一样,属于比较弱小的部族,其族长也都传承一个名字,叫作掘山。 而此时,掘山很认真的洗干净脸,很认真的用就算刚刚洗过也很干枯的大手捧着一面军旗,很认真的递给黎清看。 这面军旗布料粗糙,明显是掘石部族自己制造。 可就算人家自己做的,上面的‘宝’字号,仍然让黎清和雷七觉得刺眼。 黎清把旗子还回去,笑问道:“贾爵爷来过了?” “没呐。” 掘山吧嗒一口旱烟,美美的吐出灰色的烟气出来,笑道:“可俺们掘石部族也想过好日子呐,跟着贾爵爷,那是吃饱穿暖,俺们族长传承了几百年的旱烟袋,说不定也能镶几个金片片。” 黎清看了眼四处开裂,四处冒烟的旱烟管,点了点头,笑道:“没错,贾爵爷可是财神爷,那就祝你们掘石部落欣欣向荣了。” 他把雷七扯开,好不容易才让雷七断了灭人全族的念头。 “怕什么?贾宝玉没来,他又不知道,咱们就算灭了掘石部落又怎么了?” 雷七怒火中烧的言语,吓得掘石直打哆嗦。 差点把旱烟管擦成火团,把自家的祖灵召唤出来。 可是这时候,黎清摇了摇头,笑问道:“贾宝玉的能耐,咱们懂了几分?” 这话就有味道了,雷七略微一想,就自个儿打了个哆嗦。 虽然掘山说贾宝玉没来,但是天知道,这是不是贾宝玉挖了个坑,就等他们往下跳? 如果他们攻打掘石部落的时候,贾宝玉突然带着铁槊战兵出来,那就是攻打友军,罪同叛国! 雷七哆嗦了一阵,怒道:“没关系,还有八个中立蛮族,打完了还有更北边的恶蛮,都交给我!” 不等黎清说话,雷七就控制铁甲妖兵,向着附近的水渠部落行去。 … 天可怜见,他们真的冤枉了宝玉。 事实上,宝玉十分辛苦,十分谨慎的把万年木心运回挂甲塔,一直在处理万年木心的隐藏事宜。 他把六千铁槊战兵留在了火枫山,一方面守护送秋梧桐,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万年木心的事情暴露。 “想不到啊,” 宝玉怅然叹道:“我以为万年木心就是巴掌大,哪想到差点连紫纱香车都装不下。” 白南烟也在车厢之外,哼了一声,这才接了话。 “大了才好啊,这块万年木心,怕是能补充红袖仙子三十点珠泪。” “真的?” 宝玉兴奋起来。 白南烟冷哼一声,从小石头手里接过茶盏,浅斟慢饮。 她喝着热乎乎的香茶,还不忘给宝玉泼盆子冷水,冷笑道:“别以为三十点很多,以前红袖仙子的实力弱小,一点珠泪就是一年寿元,可咱们从贾府离开的时候,林妹妹已经是两点珠泪,才能得到一年寿元了。 我大约的算过一次,就算加上万年木心,林妹妹也只能活一十三年。” 闻言,宝玉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这时候白南烟想了一下,摇头道:“我是按照林妹妹实力的自然增长速度算的,如果林妹妹有任何突破,或者再用红袖仙子的能耐帮你,怕是活不过十年。” 宝玉猛然咬牙,咬的如此用力,甚至听到了金铁撞击的大响。 “没关系,” 宝玉恶声道:“大周还有许多有灵气的宝贝,只要我实力够强,就算去偷,去抢,也能给林妹妹延续珠泪!” “你还是先过这一关吧,那么大的万年木心,纸鸢肯定送不出去,先想想怎么藏。” 白南烟意味深长的道:“私藏万年木心,导致送秋梧桐这般的祥瑞缩小了笼罩范围,那可是欺君之罪。” “藏了再说,你可别小瞧我的份量,陛下英明神武,英明神武,英明神武……” 重要的话说三遍,要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宝玉不介意狂拍马屁,只希望水英光真的英明神武,别犯了老糊涂。 宝玉觉得,要是水英光糊涂一次,这个欺君之罪,还真的要夯在他的脑袋上。 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自己的这颗脑袋还脆着呢,真真的担不住欺君之罪这般沉重的份量…… 皮毛、丝绸、绢布铺上几层,再用灵脂墨刷上一遍。 直到感应不到木心的气息,宝玉才让赵贵宁、木秀儿、小石头挖了个大洞,把木心埋了进去。 为了保密,他只带了赵贵宁和乐阳申回来。木秀儿本来就知情,小石头是白南烟的亲近人,跟他也是,那就没什么避讳。 等藏好了,宝玉回了挂甲塔塔顶,等待陈长弓的到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 他没等到陈长弓,反而等到了掘石部族的族长掘山。 掘山先是说明了来意,让宝玉很是欢喜。 他知道掘石部落是挖山居住,却不知道在掘石部落中,也有如暖煤大窟一般的优质煤矿。 掘山把这件事情一说,他就明白了掘山的意图: 想过的好,想跟暖煤大窟一样,简直不要太过简单。 宝玉是煤烟香墨的研发人,让掘石部落也参与进来,北天军不会驳他的面子。 这对北天军也有好处,不会让陈长弓为难。 所以宝玉很愉快的应承了,算是在他和百多个举人的军功册上,重重的再添上一笔。 可是掘山接着描述了雷七的军阵,就让他,也让白南烟沉吟起来。 送走了掘山,白南烟低声道:“八千铁甲妖兵宛如一人,就算九大文宫的用兵之术,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宝玉点了点头,沉默的和白南烟一起踏上了紫纱香车。 小石头驾车,木秀儿和水儿在车厢里伺候,然而不管是宝玉还是白南烟,都没有悠闲享乐的心情。 他们看着窗外,等到了水渠部落,突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的眼底,全是满满的惊艳神色….. 水渠部落,顾名思义,是拥有控制水的能耐的蛮夷部族。 他们的部族处在浑河之中,水面宽有二十多丈,深有三十多丈,而他们的居住地点,就在水底的河床之内。 此时,黎清正在和一个体表有鱼鳞的女子交谈,看那女子额头的冠状鱼鳞,应该是水渠部落的现任族长。 好像谈崩了,黎清往回撤离; 那个女子,也跳进了河水之中。 而让宝玉和白南烟惊艳无比的,正是八千铁甲妖兵此时的表现…… 只见雷七挑起毡帽,抬起头,一黑一白的瞳孔,恰好与紫纱香车里的两人对视, 随后冷笑一声,十根手指接连跳跃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雷七心术 正是这个时候,八千铁甲妖兵齐声大喝,齐人高的盾牌向前一推。 嘭! 天翻地覆。 只见浑河的数十里水面澎湃起来,却不是起了浪潮,而是被整个打碎。 河床全部倾覆,到处是河底的淤泥,断裂的鱼虾、鳖甲,乃至于残碎的手脚头颅漫天飞射。 不只是数十里的河水变成了漫天烟雨,就连如同冰坨的坚硬河床,都给震成了细碎的糜粉。 紫纱香车还在数十丈的高空,也被荡起的狂风吹出去了很远…… “好大的威力!” 宝玉惊声赞道。 他向下看去,只见浑河的水从上流涌来。 依然还是涛涛,但是这一段浑河的主流,却不再是二十多丈宽的水面,而是一座宽广的湖泊,仿佛冬日映照大日的明镜。 波涛逐渐敛下,涟漪也不再泛起,明镜越发光洁亮丽,连着那爆涌的胭红的血,也被带去了浑河下游。 看到这等场景,宝玉突然抬了下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 白南烟也叹了一声,道:“以后没有水渠部落了,这一击足足有着九胆举人全力出手的威力,水渠部族,竟然连祖灵都没机会召唤出来。” 宝玉点了点头,捏出一叠造竹纸,才气略微激荡,就变成圆形方孔的纸钱。 他从车窗中伸出手,喃喃了声安息,算是抚慰了水渠部落一万三千余的亡灵。 雪白的纸钱漫天洒落,雷七伸手接了一张,接着就随手扯碎。 他和宝玉对视了一眼,一黑一白的眼瞳,又让宝玉看了个分明。 “可怕。” 宝玉拉上紫纱窗帘,轻声叹道:“八千铁甲妖兵,其中最强的也只是二血老妖,可是在雷七的控制下,竟然发出了相当于九血老妖全力一击的威力。” 白南烟点了点头,补充道:“九大学宫的用兵之术,怕是也没有这般强悍。” 她见宝玉有点神往,摇头笑道:“怎么?羡慕了?这可羡慕不来。” 用兵之术就好像诗琴文人一样,需要用一生的心血去努力修习,宝玉选择了成圣的路,自然不能分心去学。 宝玉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看见雷七谈笑间毁天灭地的力量,还是觉得艳羡。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要把用兵之术练到雷七的程度,起码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可是十几年之后…… 嘁,他自己随手一击,或许都要强悍许多。 于是不再羡慕,想起雷七一黑一白的两只眼眸,又觉得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描述。 “很熟悉呢,” 宝玉把自己的学识过了一次,终于在边角中找到了这篇描述。 是青庐山文院藏书阁里的一卷古册,里面没有太多描写,只是略微写了一点。 “原来是瞳中人。” 宝玉笑着道:“得到瞳中人,那可是天大的灾难,但是得到两个…… 雷七真是有大气运,如果不是私奔的野鸳鸯之子,早已经飞黄腾达。” 白南烟皱起秀眉,提醒道:“就算他的出生不怎么光彩,拥有两个瞳中人,黎家也该把他提升到嫡子,乃至于第一嫡子的地位上去,可是他一直隐瞒,今天却让我们看了个清楚。 其中有古怪,有大古怪呢。” 宝玉点了点头,微笑道:“再古怪也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回去吧。” 声音刚落,小石头就急忙驾车返回。 没飞多远,小石头和水儿就趴在了香车边缘,要把肚子里的吃食都吐出来。 宝玉让木秀儿送了香茶出去,看见万余人瞬间变成残肢碎肉,别说这两个小丫头,连他都觉得不太舒服…… 回到营地,宝玉下令全军戒备,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全军撤退。 不是防范雷七,身为友军,雷七再怎么厉害,那也不敢冲击他的阵营,可是看雷七离开的方向,那是朝着别的中立蛮夷去了。 火枫山的士兵也被调了回来,赵贵宁听了雷七的事情,惊得脸色发白。 “宝二爷,这么说雷七是想把所有的中立蛮族都收服,或者毁灭?这…… 他是想帮着黎清压过您,从而在法道儒家崭露头角?” “没关系,且随他去。” 宝玉只是喝着香茶,淡淡的道:“咱们得到个送秋梧桐已经足够,剩下的就让他去打…… 我今个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两次封官,都是封在这蛮夷地带。” 相比举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宝玉的眼光,已然落在了大周中央的龙栾之上。 水英光连续两次给他封官,两次都在蛮荒,分明是在提醒他—— 自身的实力,才是挺直腰肢的真正根本。 他想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可以; 他想叱咤风云,甚至参与进双龙夺嫡,也可以。 但是首先,他贾宝玉得有足够的本钱! “要么让自己权倾天下,要么让自己力破九州,我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是,还没有看清大周真正的根子。” “我知道百名封号进士可以围杀学士,知道百名学士可以围杀大学士,连大儒都不是不可战胜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该怎么去做,今天才算真个明白。” “帝王心术,帝王心术呐,水英光是在培养我,却不直接言明,而是让我自己去看……. 有意思了,看来几年后的双龙夺嫡,水英光会让其十分精彩。” 宝玉低声呢喃,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再次归纳、总结—— 他的见识在不断增长,看待事物更需要不断的变化才行。 而如今,他看到了真正的残酷、血腥、暴虐,看到了沙场征战实力的一角,见识就又增长了一分。 “全军戒备,预防蛮夷反扑。如果雷七兵败的话,那么蛮夷反击的力量,绝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 宝玉郑重重申了一次,就是闭门苦读。 … 蛮荒的地势复杂,然而天气都是特别清朗。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上,大颗大颗的星星也都是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 就在这清朗的夜色中,雷七连续灭了最后的两个中立蛮夷,而且这两次,根本没有给黎清过去交涉的机会。 剩下的八个中立蛮夷部族,除了第四的妖蛇部族,还有第五的蛮牛部族直接投降外,雷七把剩下的,全都灭杀干净。 八千铁甲妖兵没有折损一人,气势越发强盛,到了后面,军威甚至压慑了黎清,让得黎清无法提出意见,只能紧紧跟随。 【老七,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不可以!混蛋!】 黎清周身亮起黑白两色光芒,两仪之法简直用到了极限。 可是在八千铁甲妖兵军威的压制下,他一个二胆举人,实在是太过弱小。 雷七骑马停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你不会有事,要是运气好,反击的力量会把贾宝玉一起干掉,你不仅不会有事,还会飞黄腾达。” “六哥,我要给父母报仇,一定要,以后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六哥,我知道自己太骄傲,可是你不知道,那是做给你看的。 我想你知道小七可以照顾自己,想你不要担心小七,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装着傲气,装着自己很厉害…….” “不过,小七真的很厉害呢,你不用担心,小七会过得很好。” 雷七一路都在碎碎念着,兵锋不停,竟然直冲恶蛮的地盘。 当他灭杀七个恶蛮部族后,终于看见了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 人影的身份是谁? 对方有多么强悍的实力? 雷七全都不觉得在乎。 但是他看了下旁边安分下来的黎清,还是四处看了,要把这个地方,死死的印在脑海深处。 “月光皎洁下,是一片乱石…… 六哥,我还想咱们分别的地方要在前面的冷香谷呢,得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么个荒凉地带。” 雷七哀哀的笑了一声,看向前方冷眼注视军阵,也是杀机凛然的那个人影。 只见那人体态健硕,月光下的脸泛着银白色的光,似乎要有毛发长出来。 他知道这是一只地狼——地狼一族的标志,就是月光之下,皮肤会宛如银月般的银白。 虽然平日里是纯黑色的毛发,但是居住于地下洞窟的地狼一族,同样是浩空银月的宠儿。 雷七掀开毡帽,一黑一白的两个眼眸,让对面空中的人影猛然颤抖。 随后,那人高声大笑,仿佛看见了天大的宝贝,舔着嘴唇满脸垂涎。 “接我一击,试试我的份量。” 雷七的声音很低,但是他很清楚,对方能够听见。 他的手指疯狂跳跃,比对付前面的蛮夷时的速度快了几倍; 八千铁甲妖兵的妖气凝合,也比以往爆裂了几倍。 铁甲妖兵齐声大喝,齐人高的盾牌向前一推,五颜六色的妖气混杂着,却也是极为统合,仿佛后羿射日的利箭,冲着那道人影飚射而去。 面对巨大的妖气箭矢,那人眯了下眼睛,嘴角裂开,露出锋利的犬齿。 “有意思,郎有情,妾有意,今个儿,本太子就试试你这个荡/妇的口/活。” 嘎嘎笑着,自称太子的那人就挥动手掌。 三道冷电凭空显化,立马引爆了巨大的妖气箭矢。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救命可否 轰隆! 只听一声大响,宛如浓云闷雷炸在耳侧。 山石破碎,大地开裂,疯狂的震荡让得四面八方荡起恢弘的回响。 八千铁甲妖兵同时喷血,一股宏大的力量,要把它们的身体震碎,再顺着控制它们的才气丝线,把雷七也给炸成糜粉! 可是此时,自称太子的地狼笑了一声,只是吹了口气,就让所有的反震力道,变成了拂面的清风。 “很好,区区八千炮灰妖兵,竟然发挥出了接近妖将的实力,瞳中人的宿主,你成功引起了本太子的兴趣。”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掌。 与此同时,浩荡高空之上,猛然降下一股疯狂大力,要把八千铁甲战兵连着黎清一起捏碎。 “慢着!” 雷七突然拔剑在手,雪亮的剑锋,横斜在了自己的脖颈。 伤口出现,血液沁出, 只需要轻轻一划,就是一块碗大的疤,就是一颗大好的头颅! 看到这样的情景,那只地狼咧起嘴唇,雪白的犬牙长了三尺,讥笑道:“嗬嗬,郎有情,妾有意,可是没想到荡/妇还爱惜这身破烂的衣裳…… 喂,瞳中人的宿主,只要你的本事够大,本太子可以给你六千老妖,连妖将都能给你拨拉够了,你又何必在乎这些蝼蚁的小命?” “不行,放他们走!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你什么都得不到!” 雷七咬牙切齿的道:“我费尽心思做到这种地步,终于见到个有份量的,也让你看到了我的本事…… 我以后可以为你征战,但是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死!” “你在乎?” 地狼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只在乎他,但是这些妖兵的性命,他在乎。” 雷七解开对自己六哥的压制,央求道:“六哥,你快点回去吧,这些妖兵也都给你…… 我知道你是心善,那些被我剔除出去的垃圾,你都偷偷的救活了,以后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雷七一边说着,一边以自刎的姿态缓缓后退,带着黎清等人走远。 过了差不多一里的距离,他停下脚步,和黎清互相对视。 黎清叹了口气,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后退。六哥,算我求你,赶紧走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报了父母血仇,咱们还是好兄弟!” “恐怕不会再是。” 黎清叹了口气,蓬勃自己全部的才气,吟哦出声。 “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 结发辞严亲,未来君子仇。” 才气衍生异象,化成风波如同水流般托起了妖兵们疲软的身子,好像只是普通的出口成章,好方便带着妖兵逃离。 可是听到这种吟哦,雷七浑身猛烈发抖,哽咽涕泪纵横。 “未来君子仇,君子仇……. 六哥,小七儿没想要做那等卑劣之人呐!”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嫌太晚,雷七只能看着黎清带人远去,等看不见了,整个人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利剑摔在一旁,身边也站了一人。 那个地狼抓起雷七的肩膀,大笑道:“小子,我殷无极求才若渴,区区旧时故友算得了什么?等咱们到了无稽崖,你就会明白—— 咱们地狼一族的兄弟,那才是真正的兄弟!” “放心吧,我给他们一天的时间逃跑,一天之后,这七个附属蛮夷的帐,本太子再去清算!” 长笑声中,两人冲天而起,其去势之利,仿佛直上天端明月。 … 雪白纸鸢随风飘荡,缓缓落在了一十三层的挂甲塔顶端。 正在闭目苦读的宝玉突然睁眼,才气涌动了一次,纸鸢就好像找到了方向,对他直射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紫纱香车就停在了边缘的栏道上; 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三人也匆忙上了楼梯,候在他的身前。 乐阳申双手抓着轮椅扶手,往前探出身子,问道:“宝二爷,这纸鸢上的味道挺熟悉,哈,那个黎清小子,是要对您挑衅吗?” 百里鸣也很冷厉的接话:“算算时辰,他们早就把中立蛮夷打光了,这时候要来挑衅,也是正常。” 宝玉笑了笑,直接捏开了纸鸢。 出乎众人的预料,这只纸鸢竟然炸出了一行血字,好像写得极为匆忙,字迹特别潦草: {已经是最后一个中立蛮族了,小七所求太恶,时间不多,逃!} “他让我们逃跑?难道是……” 白南烟飘然走下香车,看见这行血字,突然与宝玉面面相觑。 两人异口同声,惊声呼道:“雷七想反了大周?” 没错了,一定是雷七要反,想要投靠地狼一族! 身为瞳中人的宿主,只要一路推进剿灭恶蛮,肯定要引出地狼一族的大人物。 这是携能投奔,要铺垫自己在地狼一族的晋升之路! 乐阳申从不介意把人想成最坏,孤儿出身的他,见识过太多的人心阴暗。 他疑心问道:“会不会是黎清说谎,弃营逃走可是大罪,等等,不会啊,有纸鸢为证,就算咱们弃营逃走,要受军法的也得是他自个儿。” 宝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去想,黎清说的都该是真话。 他使了个眼色,让在座的去收拾东西,自己也准备发令全军拔营。 可是此时,一声淡笑就响了起来。 雪白的大氅,原本佩剑的地方变成了玉阕的挂饰,三缕长髯挂在中年人颇有魅力的脸庞上,更添文人风骨。 陈长弓把纸鸢掐在手里,轻声笑道:“逃?有趣了,难道说黎清和雷七,还有老夫不知道的本事不成?” 见着陈长弓,众人都停下脚步,全都心安。 宝玉还有了心思笑趣,摇头道:“黎清是两仪举人,估计还无关所谓,可是雷七…….他有两个瞳中人。” 咔嚓! 一声脆响,纸鸢整个炸碎。 陈长弓蓦然阴沉了脸色,想起两个瞳中人代表着什么,就让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可是真的?没有假话?” 陈长弓连问两声,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忍不住叹了好一阵子的气。 两个瞳中人,那可比得上传说里的兵法大家! 比如孙武,比如白起—— 相传白起天生异瞳,就是拥有两个瞳中人的缘故! “走!” 陈长弓冷喝一声,带着在场的众人瞬间消失…… 速度,无以伦比的速度! 宝玉自己也曾经全力飞行,但是跟陈长弓带着比较起来,简直等于龟速。 他看见脚下一片花绿,天空飞行的过片感,竟然让他有地上骏马奔驰的那种感觉。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恶蛮的领地。 看见满目疮痍,陈长弓叹了口气,带着他们一起折返回去。 宝玉疑惑问道:“不找了?” “已经太晚,雷七早就被人带走,而且那气息,是地狼一族的太子殷无极!” “他很强吗?” “跟老夫打个四六,但是殷无极,” 陈长弓叹了口气,带着众人落下地面,这才郁郁的道:“殷无极今年才二十六岁,老夫的年纪……不说也罢。” 真的是不说也罢,事实上,宝玉这时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面一堆败兵的身上。 黎清裹挟八千败兵狂奔,已经筋疲力尽,但是看见宝玉,他还是摆出一副潇洒安稳的风度出来。 他挤出最后一丝才气,在地上幻化了桌椅杌凳,又掏出一壶美酒,斟满,对宝玉举杯示意。 相隔了数百米,他却是张开嘴唇,用很轻微的声音问道:“贾爵爷可是愿意赏脸,陪六郎喝上一杯?” 六郎,代表他排行第六,是对亲近的人才使用的称呼。 百里鸣哼了一声,怒道:“按照法道儒家的规矩,他不自称姓黎,就是说暂时抛却黎家的身份,此时的他和您,都只代表自己。” 陈长弓也笑了笑,问道:“宝哥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他以普通文人的身份喝酒呢?” 对此,宝玉只是笑了笑,随后缓步上前。 就算只是为了那只纸鸢,他也愿意和黎清一起喝酒。 不分阵营,不分地位,只分自己愿不愿意,就是他的本心。 众人也跟着上前,宝玉让赵贵宁等人去探望残兵,自己在黎清的对面坐下。 陈长弓的身份太高,反而站远了些,只当没看见就是。 “败了?” 宝玉捻起酒杯,含笑问道。 黎清却是笑得洒脱,轻声道:“败了。” “败给谁?” “败给自己。” 对待宝玉没头没脑的问话,黎清也回答得没头没脑。 两人对视一眼,又大笑一阵,干脆自顾自的喝酒,都是连干三杯。 黎清给宝玉斟满美酒,自己也满上一杯,捻着剔透的瓷质酒盏儿吟哦吟唱: “兵败不过一杯土,有幸能饮一杯无?” 酒水陡然多了别的香气儿,似乎无比颓唐,却又饱含洒脱。 宝玉低垂眼睑,把视线放在他的酒盏之上,轻声说道:“已经饮了三杯。” “不一样,” 黎清笑得欢快,仰头一饮而尽,随后看着宝玉的酒盏,压沉了声音。 “之前的三杯,一杯是你我荔城相识;一杯是你我同地为官;一杯是全了我的纸鸢报信的情谊。而这最后一杯……” 黎清放下空荡的酒盏,千分惆怅,却又万分洒脱的道: “这最后一杯,是想让贾爵爷, 救了, 我这条, 残命……”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所谓本心 “救!” 宝玉吐出一个字眼,干脆利落的把美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黎清说的什么—— 虽然把残兵都带了回来,虽然有大把的功劳在身,但是一个丢失雷七的罪过,就要把这些全部抹消。 大周要追究他的罪责,黎家要追究他一直护佑雷七,却养出个白眼狼的事情。 而且跟大周朝廷相比,黎家为了遮丑,更是要杀他而后快! 上述不管是其中的哪一条,黎清都要死个干净,怎么也逃不过挫骨扬灰! 宝玉把酒盏顿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大响,快意笑道:“说吧,怎么救你?” 如此干脆,如此利落,反而让黎清傻了眼神,许久才呢喃出声。 “你真的要救我?” “为何不救?” 宝玉自斟自饮,笑容十分洒脱。 “你与我阵营对立,却记得大周立场传讯于我,我该救你; 六千妖兵的性命是你保住的,我该救你; 你明明可以去青埂峰,仗着雷七逍遥自在,却十分坚定的回来,我敬佩你! 有此三条,我为何不救? 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挫骨扬灰?我怎能不救?” 宝玉扬了扬酒壶,发现空了,就伸出手,让赵贵宁送了一壶烈酒过来。 这次他亲自给黎清斟满,站起身,正色举杯。 “救你已是应该。为我本心大义,还要再敬你一杯!” 黎清的自在、洒脱全然消失不见,颤巍巍的起身,眼眶通红。 他举起酒盏,两手抓紧,对宝玉躬身一礼。 “黎府弃子六郎,谢过贾爵爷!” “问心宫弟子六郎,谢过同门师弟!” 两个称呼,却是两种涵义,黎清谢过宝玉,一个呼吸,就是恢复了原本的潇洒模样。 他是真正的文人,谢归谢,但是,谢过也就作罢。 真正的东西全在心里,而不是流于表象才算妥当! 宝玉扯着他坐下去,两人再次喝酒,直到酒过三巡,黎清才说了救他的法门。 对宝玉来说,很简单; 但是对宝玉来讲,也特别难。 要救黎清,必须借给他白南烟的紫纱香车。白南烟是白狐娘娘的第六女,其紫纱香车是娘娘所赠,黎家不敢冒犯,只有驾驭紫纱香车,黎清才能平安到达问心宫。 宝玉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去,却发现紫纱蔓萝的香车已经停在身后。 而白南烟和几位女眷,却在与陈长弓低声笑谈。 “得,去吧。” 宝玉让黎清上了紫纱香车,忍不住拍了拍脸颊,觉得好不安稳—— 这欠下白南烟一个人情,不知道得用什么来还? 肉/偿?估计白南烟会切了他; 那么,情偿?哼哼,他想切了自己…… … 何谓本心? 宝玉认为,只要觉得正确,那就一往无前的去做,是甜是苦一并担之,那就是本心! 就好像他要成为圣人,他要林妹妹幸福安乐的享受无量寿元,就是他的大本心。 此间道路上是甜是苦?会不会白骨铺路?他都不去在乎! 【救黎清是对,这是我本心认可。哪怕将来成了敌人,也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宝玉这般想着,已经准备好承受白南烟和陈长弓的责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长弓反而对他称赞有加。 “好你个宝哥儿!” 陈长弓轻声笑着,“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呵呵,你小子做问心宫的弟子,真是能笑掉问心宫老宫主的大牙!” 宝玉只能讪笑,带着众人返回。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宝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还没能力参与陈长弓和那个地狼太子的事情。 不管是协议停战,还是带齐兵马大打一通,他都不愿意参与进去。那等水平的争锋,对他来说就是死地。 反而是黎清的情况,让他有几分念想…… … 问心宫一片宁静,似乎世间所有的尘嚣,都被缥缈的白云遮掩了去。 千丈高的平台之上,还有十几座宫殿依次耸立,而在宫殿的最外围,却是百多个手掌大小的微型平台。 紫纱香车从天边驶来,黎清跨出香车,在巴掌大小的平台上站着。 身边是清云朵朵,脚下是让人头晕目眩的可怕高度。 可是,黎清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哪怕是高空的狂风,也只能吹动他的袍摆。 “问心宫不肖弟子六郎,回来了。” 黎清抱起双拳,高声讲话。 声音荡漾了一阵,终于引来一处宫殿的回应。 “既然回来了,那就高台问心,洗刷尘杂吧。” “不用。” 黎清清声道:“弟子已经明悟本心,只求用兵之术的至高传承。” 此话一出,十几座宫殿都亮了起来。 缥缈的神念交织一阵,响起一个闷沉的声音: “允。” 不等宫殿再次黯淡,黎清又是拱手道:“弟子六郎,望各大殿主恩开先河,让弟子的阶级命珠,处于贾宝玉的命珠之下。” 此话一出,十几座宫殿都明灭不定。 甚至在黎清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一身银纱的女子。 女子通体都是银白,仿佛闪烁漫天群星。见到这个女子,黎清脸色大变,连忙低头弯腰。 “弟子黎清,参见问心之主!” 雪千裳让他直起身子,冷冽问道:“你要把阶级命珠处在贾宝玉之下?要知道你是五阶,贾宝玉如今只是四阶,要平白降了两等。” “弟子知晓。” “可是问心宫没有高下之分,你无端端的要以贾宝玉为主,就是成了奴仆,你也愿意?” 黎清蓦然抬头,铿锵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降身伺之。” “值得吗?” 闻言,黎清痛快大笑。 “这是弟子的本心,天地,亦不可违!” …… 高空之上,十几座宫殿蓦然大亮。 等了许久,突然有人叹息开口。 “既然是自己本心,天地不可逆转,如此,允。” “我等,亦允。” “允。” 声音过去,雪千裳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可是此时,黎清突然一手漆黑,一手雪白,炸放阴阳大光。 一方正气汹涌,一方邪气凛然,这是黎清加入问心宫的资本之一,也是他最得意的领悟! 可是此时,黎清拔出佩剑,冲着满是阴暗邪气的手掌,直接斩下! 血洒狂风,云染红胭……黎清畅快大笑。 “我之本心,愿意放下一切阴邪杂念,从此苦修用兵之术,将来沙场之上,与那地狼宵小你死我活!” “我之本心,愿意不入法家,不归王道,不服中立……只愿遵循正道路途,兵伐恶障!” “我之本心,从此世间再无黎清,只有六郎,乃是香溢子爵府上一奴,以偿救命之恩!” 三声过后,黎清执剑挑着黑气断手,猛然甩下了千丈高空,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摇曳起舞。 其上沾染殷红血迹,彷如一朵明艳红莲…… … 挂甲塔的最顶层,宝玉正在品茶读书,悠闲自在。 可是突然之间,宝玉的眼睛一阵闪烁,仿佛看见一颗黑亮的大珠,被另一颗珠子承托着,硬是朝上飙了两格。 “问心宫中,阶级命珠!” 宝玉惊声大叫。 他知道阶级命珠的事情,不等于身份地位,却等于问心宫对各人的感悟成就和潜力估算。 以前他处在第四阶,可是此时,竟然被另一颗命珠承托,硬是往上顶了两格? 只是一想,宝玉也就明白过来,忍不住摇头苦笑。 “黎清啊,你这是何苦来由?”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读书。 不去管,不是代表他想要黎清的报恩。 只是他与黎清各凭本心做事,既然是黎清的选择,他也难以挪移,只能生生消受…… 白南烟从门外进来,给宝玉看门的木秀儿反而像是她的人,屁颠颠的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奶奶、夫人的叫着,那是一个亲热。 宝玉恨得咬牙,但是…… 唉,打不过啊,别说白南烟了,他都打不过木秀儿。 人家木秀儿可是说了——现在先认主母,什么时候主人能打过主母了,那才是翻身农奴做主人…… 宝玉满脸堆笑,迎上去,嘘寒问暖。 白南烟笑吟吟的看他表演,摊开暖玉一般的细腻手掌,上下掂量几次。 “嘛?要诗词?我没有!” 宝玉继续耍赖。 白南烟哼哼两声,挑起的下巴让意思不言而喻,只是宝玉装傻,气得她只能张嘴索要。 “我的紫纱香车,” 白南烟气呼呼的道:“你连我的紫纱香车都借给人,一篇情诗都不舍得给了?” “唉,别提紫纱香车,要不是陈长弓跟着,我得把万年木心给捎过去,心疼死我了。” 宝玉顾左右而言它。 “你就知道万年木心!” 白南烟一下子发起火来,“本姑娘不跟红袖仙子争,但是你欠我的诗词,那是一定得要。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自己选吧!” 宝玉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给。 笑话! 给篇情诗,还得是开心的,圆满的结果,绝对是自找麻烦! 他一直推搪,眼看要把白南烟气走,可是此时,挂甲塔内又是响起一阵轻笑。 好熟悉的笑声,让宝玉气得咬牙。 该死的陈长弓,把他的地方当成戏园子了吗?说来就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白霞黑娘 等等,说来就来? 宝玉愕然问道:“长弓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 “哦,你说万年木心的时候。” 陈长弓饶有趣味的答道。 宝玉暗自发誓——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学士,一定把陈长弓吊起来打。 没别的,他和林妹妹比较亲近…… 陈长弓显化身形,手里托着一个丈许方圆的东西。 外面刷了层灵脂墨,里面是绢布和丝绸,绝对是特别眼熟。 宝玉吞了口唾沫,把心一横,把牙一咬,扑上去就要抢夺。 结果是理所当然的,没有抢到。 陈长弓把万年木心放在地上,这边要教训宝玉。 “我说宝哥儿,做事也要有点分寸。老夫知道你心疼红袖仙子,但是覆盖一座大城的送秋梧桐变成只能覆盖一座小镇,你知道得捅出多大的篓子出来?” “陛下英明神武……” 宝玉的回答是万金油。 陈长弓直接打断他,忍不住笑道:“你别跟老夫来这套!老夫知道你有本事,脑子里装着好些值钱的东西,但是不管怎么说,陛下的脸面还是要顾。 你知不知道陛下收到纸鸢的时候,那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龙颜大悦,只说祥瑞到来,大周万境开和?” 宝玉一听,脸色就拉了下去,狠声道:“这个好大喜功,嗯,喜欢臣子多点功劳的英明神武…….” 宝玉的失言,乃至于大逆不道的话语,反而让陈长弓多了不少笑容。 【宝哥儿向来说话、做事都是极为妥当,也就关系了红袖仙子,那才莽撞起来。】 陈长弓觉得没什么大错,要是没个在乎的人儿,宝玉才是要成了冤孽。 他点头赞道:“有句话你倒是没有说错,陛下真的是英明神武…… 陛下知道你的心思,甄公公也给说了话,要把这次的功劳,摊给你的百多个举人追随身上。” 说着,陈长弓丢来一摞公文,宝玉看了看,顿时眉开眼笑。 如此祥瑞,足够他晋升正六品,或者让赵贵宁他们都成为正七品。 乍看起来,正六品才是好的,可是正六品的官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担任大城的小官、小城的副手,或者一州的文书,不是他想要的职司。 反而百多个正七品,是能统领百多个县衙呢。 百多个县衙加起来,相当于十座小城,几乎等于整个金陵下属的范围了。 要知道贾府,那也只占了金陵城的三分之一……. 陈长弓看见宝玉开心,连忙加大火力,笑道:“还有,陛下明显要提拔于你。给你百多个县衙是不可能,但也允了你三十个县衙,封在锦州。 陛下说你应该见识了沙场的残酷,算是成长一点,但也不能习惯残酷变成了法道文人,让你即刻上任,不得延误。” “好嘞。” 宝玉答应的十分爽利,往万年木心扑去的动作,那是一个更加爽利。 陈长弓连忙把他拦住,苦笑道:“那么多的好处,你怎么还是忘不了这个木心?” 他认真警告道:“陛下已经公布了祥瑞,要是送秋梧桐有半点差池,咱们都担待不起。我去把木心送回,再把送秋梧桐弄到容易发生寒灾的地方也就罢了,你可别再打什么歪主意!” 宝玉不说话,眼底一阵闪烁。 很明显,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放弃这个万年木心。 陈长弓苦笑道:“你可得注意了,就算是谨守本心,那也得有舍有得。” “我放不下,黛玉的珠泪不多。” 宝玉也认真起来,唯独林妹妹,他不能割舍。 陈长弓也是无奈,只能下了保证,会跟陛下求取补充五十点珠泪的宝物。 虽然极为珍稀,但是论起功效用处,显然比不上送秋梧桐…... 宝玉再三确认,终于点头答应,顺便让陈长弓照应木蛮部族,安了木秀儿的心。 … 众人跨上骏马,等走远了,乐阳申和乐阳吟凑了过来。 “宝二爷,偷鸡摸狗我们擅长,要不要挂点银子,雇佣些蛮夷妖族,把万年木心偷回来。” “不用,” 宝玉摇头道:“先让黛玉拿到长弓前辈答应的那些,至于万年木心……” 宝玉没有接着说,但是举人们都很明白—— 宝二爷绝不会放弃,任何对红袖仙子有利的宝物! 一路无话,安然到了锦州。 锦州就在中都城之北,乐阳申劝宝玉回去看看,但是对此,宝玉直接拒绝。 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水英光给他安排的地方,绝对有着十分诡秘的东西。 水英光想提拔他,既然分配了辖区,定然如同挂甲塔一般,有着一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或者是事情存在。 不然的话,没有功劳获取,他凭什么升官?又拿什么扩大自己的势力? 对于锦州一行,他抱有十分以上的警惕感…… 锦州有十八个大城,给他们分配的地方在清远大城。 当然,以他们的品级还不能在大城厮混,而是分配到了清远大城下属的,一个名叫水合小城的地方。 众人下马进城,只见水合小城河流阡陌,船篷往来如织。 横跨阡陌河流的是无数或大或小的桥梁,上方纹绘成片精致,或是古雅的图案。 他们穿的便服,但是百多匹骏马进城,还是引起了一阵喧嚣。 宝玉只想低调做事,干脆找了客栈寄放马匹,自己等人随着人流行走,去往水合小城的官衙。 而空闲了职司的举人,则是被他派了出去,寻找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的住址。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水英光明察天下,给他安排的小城,正是燕赤霞和知秋一叶隐居的地方……. 水合小城十分繁华,又是庙会,弄得街道上摩肩擦踵。 宝玉等三十余人向着官衙走去,却没发现,在一侧的桥梁之上,有人静静的看着他们。 准确的说,应该是看着宝玉。 此人一身黑色纱衣,额头却有纯白色的荷花花钿,让得整个人,幽暗中多了一丝明媚。 女子明眸皓齿,端得是楚楚动人,要是宝玉看见了,怕是真的要心颤一次。 没错,是心颤,不是心动。 因为这位女子, 分分明明的, 就是那问心宫下哀泣的白霞黑娘! 此时黑娘盯着宝玉,心里眼底全都是怨毒的恶火。 可是就算如此,其音容,甚至咬牙切齿的狠毒模样,都让路过的男女停下观看,只觉得一整个的魂灵儿,都要被黑娘吸了过去。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好美,美绝人寰,不要拦我,我…….” 有人想要搭讪,却又自惭形秽,只能说着被人阻拦的话语遮羞,脸上一片通红; 也有人激动颤抖,寻求笔毫画纸,要把黑娘的音容描绘下来,可是拿了纸笔,又狠狠撅断扯碎,怨恨自己的画技,是要玷污绝色佳人! 对这些,黑娘都不睬不理,只是用好像喷出黑火的美眸,死死盯着宝玉的背影。 那是如此怨毒,如同黑暗中的毒火岩浆; 又是如此狠厉,仿佛一把青绿的毒刃,要见血封喉! 可是向来对目光灵敏的宝玉,却对她的怨毒没有半点察觉。 黑娘抬起纤纤秀指,摁在额头雪白的莲花花钿上,一边低声呢喃,一边娇躯颤抖,似乎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的声音仿佛从心底喷出,带着拧绕世间所有罪孽的恨。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人夺妻 “帮我,灵冢,我是唯一一个能活下去的白霞仙子,灵冢,你必须帮我!” “给我力量,哪怕只有一息时间的力量也好,我只要一息时间的力量…….” “九胆举人,不,我要进士实力。” “你,” “必须给我!” 黑娘疯狂的恳求着,命令着。 眼看宝玉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黑娘再也承受不住,漆黑的纱衣化作汹涌的狂蛇,要把周围的所有血气,全部吞噬殆尽! “灵冢,你不给我力量,那我就自己拿!” 她大笑着,美丽哀伤的眼眸变成冷血一般的竖瞳,从繁华小城的美景上一一扫过。 她看见了周围河流阡陌; 看见了过往船篷上面拥挤的人影; 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潮; 也看见了街道两旁的商铺中,那些讨价还价的人影…… 甚至连河水里游荡的鱼,在她的眼里都是半透明的一团。 对她来讲,这些已经不再是活灵活现的生灵,而是一团团的血气。等待她去攫取,去吞噬,去提升自己的力量! “我要报仇,要给慕容哥哥报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她呐喊着,额头的荷花花钿开始泛起灰蒙蒙的气息,朝着与她的黑色纱衣一般的颜色转化。 可是这个时候,黑娘的眼眸扫过桥梁附近的一处商铺,整个人,突兀的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觉得她更加妖异、美丽。 被打动,被沉醉,竟然和她一起,静静的停止了动作。 他们看见黑娘额头的花钿再次变白,也看见黑娘眼里深沉的泪水。 而在黑娘的眼里,却只有商铺中的三团大小不一的血气;细腻的耳垂轻轻颤抖,也听见了那三团血气十分动听的笑语。 “应该是商铺的主人吧……” 她低声呢喃。 在她呢喃的同时,商铺的主人带着妻儿出门,在门口依依送别。 那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还算年轻,操劳却在他的眼角添了皱纹。 黑娘听见他送别自己的妻儿,笑道:“路上小心些,该买什么不要吝啬钱财,帮我和两老问好。” 他的妻子抱着两三岁的孩子,叹道:“最近生意不景气,哪里敢乱花钱?” “该用的就得用,嫁给我是你委屈了,不能让娘家人看不起。放心吧娘子,我会努力弄好咱们的门脸,你只管放手去用就是。” 很和谐,很美满。 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家三口,撩拨了黑娘心底的弦。 而在老龙盘绕的池子之中,十八个雪白的光点突然腾起。 被黑娘的戾气、狠辣压制的小十八等白霞仙子的残灵,突然在光茧中睁开了眼睛。 无比纯洁的眼眸,此时却带着一丝的悲伤、怅然。 小十八低声道:“姐姐们,黑娘……忘掉…..” 声音零碎,听不出是说的什么,可是那布满玄奥纹路的池子陡然亮起,插在池子中间的巨剑一阵颤鸣,让得里面坚硬的熔浆凝聚,变成了湖泊明镜中荡起的涟漪。 涟漪之中,慕容臻略带狠厉的样貌突然出现,又被白光抹消。取而代之的,却是宝玉温润的脸。 而在此时,黑娘额头的花钿变成雪白。 雪白还在侵染,让得她满身的黑纱,变成了雾蒙蒙的烟气儿…… “小十八,你害我!” 黑娘突然大喝一声,凭空消失不见。 “世上文人何许多,本心正者有几何? 不见救民于水火,只见车马锦衣歌……” 黑娘消失的地方,人们恍然回神,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这时候却有歌声响起,人们刹那平静,忘了黑娘,也不记得歌声,各自忙活去了。 而在黑娘消失的地方,一个身着油污长袍,手持抚尺,下身空荡的小老头儿突然出现。 老夫子摆好桌椅,放下抚尺,自个在桥头上坐着。 不管是百姓、武者、和尚道士,还是文人、妖族都看不见他,要是有人看见了,自然是够资格让他评判的良人。 “有趣啊,到底是黑娘赢呢?还是小十八她们更胜一筹? 如果黑娘赢了,世上就多个吞噬生灵的血魔,小十八她们要灰飞烟灭,宝哥儿呢,自然也是活个不成; 可要是小十八她们赢了…..哈哈……” 老夫子忍不住颤笑起来,很有意味的嘀咕道:“既然已经杀了人,哪里有不夺妻的道理?我看宝哥儿的本心还算善良,但是杀人夺妻的名头,他恐怕背负不起……” 区区小城,想来没几个能注意到他,老夫子也就盯着桥下水波,看那顽鱼嬉戏。 可是这时候,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桌一扇一抚尺,就差摆个八卦盘了。老头子,道爷们生活不易,你竟然跟我们抢生意?” 老夫子诧异回头,看见是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满脸乱糟糟的胡须,傻乎乎的盯着那个年轻的; 而那个年轻的,此时摆弄几枚大钱,盯着他正咬牙切齿。 知秋一叶恨声道:“我看你浑身没有半点道气,顶多就是个凡人,竟然跟道爷抢生意?” “老夫抢你什么生意了?”老夫子老神在在的端坐桌后。 知秋一叶恨恨的道:“算命仆卦,就算道爷也没本事玩呢。哼哼,道爷是骗人没错,但道爷是道士呐,你个凡人,也敢抢道爷的生意?” “嗯?你是道士?却能看见老夫?” 老夫子愕然了,缓缓飘上桌面。 长袍下空荡荡的样子,看得知秋一叶眼睛发直,赶紧问燕赤霞。 “喂,他问我能不能看见他,这是不是笑话?” “真是笑话,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里明明没人……” 燕赤霞的双眼亮着金光,干涩回道,手掌已经摁在了大酒葫芦上,随时就能用出道法; 知秋一叶干笑着往后退,手指掐着法诀,一个劲的吞咽唾沫。 “啊,是道爷花眼了,道爷心境不够,那个…..天人五衰、沾染尘埃、心乱如麻……道爷眼花,告辞!” 嘴里说着告辞,知秋一叶却是掐了复杂手诀。 只听音色玄奇,带起一种大道波动。 “天地法灵,逐鬼驱魔令!” 一道七彩旋光从知秋一叶的手里涌出,径直穿过了老夫子的身体,没有一点的效果出来。 知秋一叶吓得一脑袋扎在地上,大叫道:“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 只见知秋一叶的身体消失在桥梁之上,燕赤霞也御空而走。 但是就在下一刻,知秋一叶突然从老夫子的桌子上露出脑袋。 “妈妈咪啊!” 抬眼看见老夫子空荡荡的下身,知秋一叶大叫一声,又要用遁地术逃走。 可是老夫子挥动抚尺,怪声笑道:“文人一张嘴,上接天,下挨地。天地有穷极,文人无法极。” 声音刚落,知秋一叶就在一张三尺方圆的桌子上打转,任凭他用尽了道术,也跨不出小小的方桌平面。 似乎这一块方桌,此时就是整片的天地! 燕赤霞也飞了回来,看着知秋一叶只剩下半个脑袋在空中晃悠,冷汗就哗啦啦的涌了一脸。 “这是什么妖魔?天啊,这是什么妖魔?” 燕赤霞跑去揪知秋一叶的脑袋,可是宛如抓在虚空,完全触碰不到。 而这时,老夫子用抚尺敲了下知秋一叶的脑门,眼睛发光,好像看见了天大的宝贝一样。 他敲了一下,觉得不够,噼里啪啦的一顿胖揍。 然后整理衣袍,笑吟吟的问道:“这位小道士根骨不凡,灵光透天,可愿放下……嗯,放下破破烂烂的桃木剑,皈依我儒?” 知秋一叶顿时愣住,看向燕赤霞,满脸都是惊愕。 他哭喊道:“燕兄救我!他么的,竟然是佛儒双修的可怕妖魔……” … 宝玉从水合小城的官衙领了公文大印,就和三十个优秀举人依依作别。 这三十个举人被分在水合小城,以及附近的两个小城里,都是一地县令,一县的父母青天。 举人们伤感不已,却又开心欢笑。 他们终于能够独挡一面,也能为宝玉铸就一处可以退却的台阶。 “宝二爷,以后我等就不能伺奉左右了,但是我等一定稳固各自的辖下,让那一片地方,成为您的坚实后盾!” “这只是个开始,如今我们只是县令,以后要是能做到城守、郡守,乃统辖一州的布政使、按察使,或者兵部的都督,那才叫一个风光。” 三十个举人大声笑谈,被宝玉挨边‘打’了出去,乐得眉开眼笑,拍马疾驰。 宝玉看着他们远去,撇嘴道:“一群嘴里没个把门的家伙,按察使、布政使也就罢了,要是出来几十个都督,岂不是整个大周的兵马都能控制在手? 现在说这话,也不怕被陛下砍了脑袋?” 乐阳申看着左右没人,怪笑提醒道:“那个‘好大喜功’,好像才是大不敬吧?” 宝玉不接话,只是随口吟道: “一粒金丹,这出处、孰知年劫。 若不识根源,怎生调燮(xie)。 况是自家元有底,何须着相胡施设。 我分明、举似学仙人,天机泄。 软如绵,硬似铁。利如金,圆似月。 又不方不圆,无亏无缺。 放则迸开天地穷,收来隐在虚无穴……” 这是元代李道纯的《满江红.赠密庵》,说的是道家熬炼金丹, 用在这里,倒是稍显随意。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彼之蜜糖 没有天地异象,没有原创金光,只是普通的吟哦而已。 声音刚落,乐阳申的轮椅轱辘就开始变形、扭曲…… “宝二爷,您这可不地道!”乐阳申连忙叫道。 “哦,我很地道,不让你出丑。” 宝玉随意改变了方向,不去挤那拥挤的人流,而是挑选了偏僻小道行走。 这下苦了乐阳申,他低头看着小道石板缝隙里的萋萋荒草。石板上的洞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块、土块都想把他绊倒。 他尽量避开这些地方操纵轮椅,但是他很快的发现——完全只是徒劳。 “宝二爷……” 苦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当然,还有赵贵宁等人的窃笑。 宝玉看了看天色,让赵贵宁等人抬着乐阳申,御风飞了过去。 虽然少了三十个人,但他们吟哦飞行,明显更招人眼球。 哪怕在靠近中都城的锦州,几十个举人一并飞行,那也是极为罕见…… 他们在一家名为‘归来’的客栈下榻,看见他们轻轻落地,掌柜的连忙去找小二,让把他们寄存的马匹悉心照料。 一应的吃食,也选了最好的。 赵贵宁包下的几个小院,两侧一十八间厢房,正中一座大厢房,恰好能让他们住得宽敞。 宝玉等赵贵宁把人都安排妥当,特别是白南烟去了旁边小院的主厢房后,才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让木秀儿搬了软塌来,给他掌上烛火,方便他在这深秋的风中读书。 之所以处在厢房之外,是因为今夜的景色实在不错。 月明星稀,又是接近刚过十五,圆圆的黄月挂在天际。宝玉读了一会儿书,就见出去找人的百里鸣等人回来。 百里鸣神色古怪,后面跟着只剩下半个脑袋的知秋一叶,燕赤霞小心翼翼的跟在最后。 而在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的半个脑袋的中间,那一个飘荡的老者,实在让宝玉吃了一惊。 “老夫子?” 宝玉站起来,整理衣袍,连忙很有礼节的往前迎上。 老夫子摆摆手,随意的道:“别整那些虚的,你小子揍我的事还没完!” 他指了指知秋一叶,兴奋笑道:“今个跟来就是让你帮忙,只要你能让他皈依我儒,老夫就不跟你计较抢夺抚尺,还殴打老夫的事情了。” 嘁,宝玉让百里鸣把院门关上,没了外人偷瞧,干脆甩了老夫子脸子。 “放人!” 他盯着老夫子的抚尺,手痒,心里痒,还想再抢一轮。 老夫子瞪圆了眼珠子,恨道:“别以为老夫不能对文人出手你就嘚瑟,小心老夫…….嗯,老夫…….” 老夫子想了好久,都没想到对付宝玉的办法。 眼看宝玉喊出来二十几个举人,虎视眈眈的要抢夺自己的抚尺,他脚底抹油的心思都有。 可是看看苦哈哈的知秋一叶,他又舍不得。 哼了一声,老夫子直接放人,跟宝玉讨要美酒好菜。 这方面宝玉不会吝啬,让赵贵宁出去订最好的酒席,也就作罢。 举人们也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十个诗琴举人开始练琴,剩下的,却围在一起,好像在观摩什么。 知秋一叶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当下凑了过去。 看了一眼,低声吟哦: “一粒金丹,这出处、孰知年劫。 若不识根源,怎生调燮(xie)。 况是自家元有底,何须着相胡施设。 我分明、举似学仙人,天机泄。 软如绵,硬似铁。利如金,圆似月。 又不方不圆,无亏无缺。 放则迸开天地穷,收来隐在虚无穴……” 咦?老夫子突然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宝哥儿,你又出了好词,竟然还是……” 话没说完,燕赤霞就已经冲了过去,他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调息; 更奇怪的是知秋一叶,双眼闪烁星河般的深邃光芒,三道线条状的金光,轰然炸出了周身。 举人们都被逼退,只剩下知秋一叶捧着宝玉的金光原创,不停行走。 他的每一步,恰好走出一步距离; 但是他的每一步,仿佛都跨越了整个天地! 三道金线在知秋一叶的周身缠绕,随后轰然裂开,变成六道,顺着知秋一叶的鼻孔,逐渐渗透进去。 知秋一叶也睁开眼睛,声音玄妙非常,仿佛不在今天,不在明天,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 宝玉拢紧黑狐大氅,只听知秋一叶高声吟哦: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有名,天地之始; 无名,万物之母……” 整篇《道德经》吟哦出口,知秋一叶畅快大笑,只说一朝顿悟,胜过十年苦修! 没错,真的胜过十年苦修…… 燕赤霞也睁开了眼睛,六道金光在眼底闪现,却又分化不成,逐渐隐没了下去。 他幻化一杆拂尘,雪白的拂尘搭在胳膊肘上,正色行礼道:“恭喜道友一招顿悟,修得六转金丹。” “好说,好说,燕兄,今个小道士可是追上了你,都是六转金丹啦!” 知秋一叶得意大笑,然而在笑声之中,老夫子却是阴沉了脸,几乎要哭出声来。 老夫子指着宝玉,破口大骂。 “孽障,孽障呐!老夫知道你诗才过人,但是你作什么样的诗词不好?偏偏作个道家熬炼金丹的诗词?这小子一朝顿悟,直接从三转金丹跳到六转金丹,相当于六胆举人……. 你你你,你让老夫怎么让他皈依我儒?” 闻言,宝玉无语的摊了摊手。 道家修炼和儒家修行不同,讲究个一朝顿悟。 就从举人文位上说吧,儒家需要不断开山、点燃文山,再熔炼文胆,直到熔炼了九颗文胆,才有冲击进士文位的资格; 可是道家不同,道家是讲究个三转、六转、九转金丹,如果成为道人,直接就是三转金丹,相当于三胆举人。 他们没有一、二、四、五、七、八之分,只要一招顿悟,就要跳上六转金丹,甚至直接金丹九转,要冲击真人道行! 想及此处,宝玉真个无语。 这篇《满江红.赠密庵》可是他千挑万选,和其它的几首诗词一起挑选出来,那种…… 没用的诗词! 是的,没错,他就是挑的差劲的,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挑的孬的诗词。 这些诗词极为偏门,要么述说道家金丹,要么述说佛家隽语,就算他以后的文位变高,就算他文名更盛,也不会提高级别的那一种。 在他看来,就是用来增长才气的过度诗词。 可正是这种鸡肋,好像坏了老夫子的好事…… 老夫子显化身形,抚尺扬了起来,要打宝玉。 可是宝玉把眉毛一挑,兴致勃勃的作出抢夺抚尺的架势,他就立马转了风向。 只见老夫子用法门控制住知秋一叶,抚尺好像泼风一般的砸了下去。 “皈依我儒,快点皈依我儒!你这天生的一身正骨,不苦读诗书就是浪费!” 此话一出,宝玉的瞳孔扩大,连着周围的举人,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天生正骨?竟然是天生正骨?” “一身骨骼都是天地正气,要是修行咱们儒道法门,铁定一日千里!” “这等天资,估计还在娘胎里就开了文山,怎么会成了道士?” 举人们惊愕莫名,倒是宝玉想了一阵,笑了笑,也就进了自己的厢房。 道家也好,儒家也罢,总之接了自己的身份铭牌,知秋一叶的身上就烙下了他的名号。 是儒?是道? 无关所谓! 一身儒家正骨,何尝不是道家的清净灵体呢? 果然,知秋一叶打死不从,一边喊疼,一边嘎嘎的怪笑道:“老子刚刚顿悟,你也想老子加入儒家?什么儒家正骨?这是俺们道家的清净灵体,将来可是能做大罗金仙的!” 老夫子恨铁不成钢,恶声道:“什么狗/屁大罗金仙?比不上圣人!” “别忽悠道爷,儒家的修行还要讲究修身齐家平天下,说不得半道就嗝屁了,我们道家简单,只需要清静自在随心所欲…… 以道爷的资质,早晚是大罗金仙!” “我叫你大罗金仙!我叫你大罗金仙!” 在燕赤霞无奈的眼神下,老夫子扬起抚尺,噼里啪啦的打了个痛快。 他也没躲过,打到一半,老夫子恨屋及乌,连他一起抽…… 没过多久,老夫子突然抽动了下鼻翼,瞳孔扩张成了一卷书册的模样。 他瞬间消失,出现在了宝玉的厢房之内。 只见宝玉摊着纸张,双脚不丁不八,执笔有如执剑。 而在普通的造竹纸上,已然写下了一十六个大字: 发矫诏诸镇应曹公,破关兵三英战吕布! “《三国演义》的第五回!” 老夫子惊声失语,连忙到了宝玉近前,长声叹道:“你的文名已经不下于四胆举人,现在要书写《三国演义》的第五回,难道想以举人文位,还要拥有进士那般高度的文名吗?” 宝玉一边书写第五回的文章,一边轻声道:“事实上,我的文名早该比一般的进士要强,只是法道儒家自昧本心,硬是不承认我的能耐。 倒是这《三国演义》已经传扬出去,市井之上,半数茶楼,全都在讲着前四回的篇章。”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武圣之威 “别太贪心。” “不是贪心,是我的时间不多。” 宝玉手下不停,很快书写到了‘温酒斩华雄’的地方,笑道:“陛下的寿元无多,别看我得了免死金牌,风头又逐日剧增,可要是大皇子水勿语登上大宝,他要杀人,难道王道儒家还会以死相谏不成? 我必须增长文名,好让自己的修炼变快,所以我写了好多诗词,用来增长才气,就是为了书写《三国演义》的第五回篇章。” 闻言,老夫子大惊失色。 “你已经成了举人,还是百丈文山凝练文胆,又开了第二座文山,竟然只是刚刚凑够才气? 不可能,只是一个第五回,怎么需要消耗这许多的才气?” 这次,宝玉没有说话,而是抽出一张十扣纸,把‘温酒斩华雄’的诗词书写出来。 “威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咚咚。 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 只是一首打油诗,却抽空了宝玉整颗文胆,包括新开的文山的所有才气。 老夫子愕然抬头,却见宝玉直接打散天地异象,唯独吸纳了才气灵泉。 宝玉这时候才停下火乌赤毫,缓缓恢复自身的才气储备,笑道:“每篇诗词都上下贯通全文一百二十回六十四万字,你说消耗多少才气?” 说罢,宝玉用普通的纸笔书写剩下的文章,心里极为欢快。 既然‘温酒斩华雄’能够书写出来,那么回目末尾的那些,自然也能慢慢的书写而出。 虽然要耗费点时间,但是每篇诗词都能增长实力,也能传扬文名,真个十分值得! {吕布军马往关上奔走,玄德、关、张随后赶来。古人曾有篇言语,单道着玄德、关、张三人力战吕布:} 写到这里,宝玉再次停笔,在桌上摊了张十扣纸,就往床榻走去。 老夫子连忙怪笑道:“才气不足了?” “是啊,明个再写。” “老夫能给你恢复才气,你给什么好处?” 老夫子恬着脸要好处,宝玉也不上当,合着衣裳就要睡觉。 “喂,” 老夫子急了,一点手指,宝玉就觉得浑身才气汹涌,刹那恢复了全部的才气储存。 “果然不愧是天地才气诞生的鬼怪精灵!” 宝玉赞了一声,回到桌案的旁边,要继续书写。 老夫子哼了一声,道:“我只能帮你恢复才气书写篇章,但是恢复的才气不能在战斗中使用,不然会损伤你的潜力根底。” “无妨,还得麻烦您多恢复几次,嗯,差不多还得六次吧。” 宝玉随意的说着话,殊不知自己的言语,吓得老夫子绿了脸堂。 “六,还得六次?” 老夫子一拍胳膊,咬牙道:“成,今个老夫豁出去了,非得看看这第五回是怎么回事不可!” 他看着宝玉扬起火乌赤毫,下笔如龙飞凤舞,世人相传的‘宝玉体’极为刚劲美观,仿佛看人作画,让人心旷神怡。 更让老夫子在意的,是宝玉书写的篇章。 “汉朝天数当桓灵,炎炎红日将西倾。 奸臣董卓废少帝,刘协懦弱魂梦惊。” 写到这里,宝玉消耗了三分才气,无妨。 “曹操传檄告天下,诸侯奋怒皆兴兵。 议立袁绍作盟主,誓扶王室定太平。” 写到这里,宝玉消耗了九成才气,也是没什么大碍。 只见宝玉继续下笔,口中说道:“麻烦您给恢复才气,后面的消耗更大。” “等等,” 老夫子惊奇道:“你这是要写一整篇?混账,老夫只能在你休息的时候才能恢复你的才气,你…… 快点丢掉火乌赤毫,不然篇章后续无力,要炸起来,你会身受重伤!” 闻言,宝玉愕然停笔,要往屋外逃离。 “该死啊,你不早说?我以为老夫子有多大能耐…….” 宝玉的眼睛都红了,他已经书写出了下面的‘温侯吕布’四个字,才气全部消耗,连正气加身的本事都没有! 诗词书写一半停止,篇章闪烁暴躁才气,马上就要爆炸。 看见那种不稳定的状态,宝玉一把抓住老夫子,让老夫子带着逃出房门…… “要炸了吗?” 跑出小院,宝玉后怕问道。 老夫子愕然回道:“按理说早该炸了,幸好有老夫在,只是炸掉几间厢房,赔点银子就是。” 对此,宝玉嗤之以鼻。 他们等了一阵,却没听见爆炸的声音,厢房也完好无损。 商量一阵,就让老夫子护着,一起往厢房之内走去。 他们的步伐很慢,都注意着厢房的情况,却没发现一阵雾蒙蒙的气息,逐渐笼罩了整个客栈。 好像只是普通的夜雾,也引不起任何人的疑虑……. 宝玉让老夫子给他恢复了才气,正气加身,小心翼翼的进了厢房。 只见造竹纸上的篇章十分安静,上面的字迹都在闪动金灿灿的光,好像原创金光,又好像不是。 而是另外一种,十分宏大悠远的感觉。 “这是什么?”宝玉低声问道。 老夫子摇了摇头,走上前面观看。只见前面的字迹无关所谓,后面的‘温侯吕布’四个大字,却是一阵波动,幻化出一个细小的光点。 光点逐渐扩大,映照青山绿水,让得宝玉,恍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青庐山!” 宝玉惊声说道。 不等他反应过来,光点蓦然涨满了厢房全部,一个黑纱覆面的女子显出身形。 这个女子手持方天画戟,脚踏黄金龙靴,一身镂龙绘凤的金甲,更是让她恍如下凡天将,威武不凡。 女子傲立青庐山颠,好像在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眼睛,同样是金光四射! “罗长缨!” 宝玉更加惊讶。 自己写篇诗词,怎么会把罗长缨给显化出来? 而且这是显化的青庐山颠的景象,而不是才气幻化而成的虚影! 老夫子也看着景象显化,突然脸色大变,扯着宝玉就往后退。 可是任他使劲牵扯,用出无上威能,也扯不动宝玉,甚至被罗长缨的双眼瞪了一下,就是喷血倒飞。 而此时,罗长缨开启樱唇。 她是一个女子,宝玉也习惯了罗长缨黑色的面纱下出现清冷却宛如莺啼的妙语,可是此时,发出的声音却极为清朗,携带万千傲气,又有无上霸意威压天地。 只是声音,就让宝玉觉得天地如同方寸; 亿万黎民,也只是蚂蚁窝中的蝼蚁。 “本圣陨落多年,何人唤醒本圣?” 罗长缨盯着宝玉,金光眼眸把宝玉的皮肤看透、骨骼看透,甚至是思想,都完全没了遮掩! 她畅快笑道:“温侯吕布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 好好好,既然是夸赞本圣,本圣就不与你等小辈计较,本圣这缕连残魂都算不上的东西,也不能苏醒太久…… 嗯?距离太远,本圣竟然不能给你点好处?真个丢了本圣的脸面……” 声音逐渐低沉,金光也逐渐收敛,罗长缨疑惑的叹了口气,四处看看,抓紧方天画戟,向着青庐山文院藏书阁的方向飞离。 画面也砰然破碎,仅有的一丝金光却如清风一般扫过厢房内外。 是的,好像清风一般,但是金光消散的同时,整个厢房哗啦一下垮了下去。 就算有正气护体,宝玉的身体也是一阵噼啪作响,浑身的骨骼碎了大半。 “乐阳申,草药…….老夫子,你你你,你告诉我,这世上,真的有武圣吗?” 宝玉差点哭了出来,那丁点儿的金光扫过,他全部的才气都被清扫一空。 甚至被金光扫了一次,自己的文胆、文山都在颤栗,略微感应一下,就知道三五个时辰都不能调动才气。 可是,他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啊! 不敢动,动了,就要一下子瘫掉…… 老夫子吐着血沫回来,脑门泛起青筋,帮助宝玉恢复了才气。 这方面没什么,可是抹掉那丁点金光对才气的影响,硬是让老夫子浑身冒汗,气喘吁吁。 他咳嗽了两声,敷衍道:“什么武圣啊?你想多了。” “你少来这套!人家都说了,只是一缕残魂都算不上的东西啊,隔了千里万里地啊,这都能让你这种最高级的鬼怪精灵耗干力气才……. 混账,你就告诉我,吕布是不是武圣就是!” 宝玉用出出口成章,把自己的骨头像是老竹那样固定住,又要询问武圣人的事情。 可是很显然,老夫子不愿意讲。 而且老夫子苦笑了一阵,指了指院门的方向,声音更苦的道:“老夫觉得,于其沉浸在看见圣人的惊恐中,你不如想想怎么保住你自己的这条小命。” 宝玉愕然,他被金光震颤了心神,这时候才想起来—— 为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赶来? 为什么他喊了乐阳申,却没人回话? 为什么……小院会是如此安静?会是落针可闻? 他的脖子咯嘣作响,好不容易转过头。 随后,干涩问道:“老夫子,你竟然不提醒我?” “我也被武圣压迫了心神……” 一下子说漏了嘴,老夫子也没法在意,只能往前挡了一下,苦涩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老夫身为才气幻化的鬼怪精灵,那是不能对文人出手,也不能对白霞仙子这等纯粹的生灵出手啊…… 老夫想要救你,可是真的救不了你。” 闻言,宝玉的脑门一阵发麻。 保命?怎么保命? 他看见黑娘站在院门之内,静静的望着他; 他看见黑娘身上的纱衣半边雪白,半边墨黑,头发也是自中间开始,分了半黑半白。 极为美丽,极为妖冶,充斥一种难言的诱惑。 然而,也充斥着漫天的森冷杀机。 “宝二爷,快跑!该死啊,我和燕兄都被吸掉了半数精血,老夫子,都是你作的孽啊!” 知秋一叶虚弱的嘶喊出来,眼底有万分不甘。 要不是他和燕赤霞被老夫子控制住了,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吸掉了半数精血? 白雾涌起的时候,举人们跌跌撞撞,他们就感觉到了气息不对,连忙用了道家的敛息术。 以他们的本事,也不怕这个小小的白霞仙子! 可是,无奈,他们被控制了身形,竟然只在瞬间,就被吸掉了多半精血。 燕赤霞比他更惨一些,怕是丢了半条老命…… 听到知秋一叶的呐喊,宝玉却只能摇头苦笑。 逃走? 他怎么逃走? 他怎么能够逃走! 举人们都被迷晕,知秋一叶和燕赤霞重伤倒地,他自己同样也是身受重伤…… 就算他身体完好,难道能丢下众人,只求保住自己的性命? 弃友逃命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于是,宝玉招出万两君子剑,执剑在手; 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也甩了出来,几张十扣纸绽放金光,都是首版原创; 与此同时,两张银色光润的纸张,也轻轻的飞到他的胸前…… “首版银页,原创金光?” 黑娘的声音带着娇嫩和邪魅。 左黑右白,妖异无比的樱桃小口,发出十分细小的讥笑。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此女何人 “首版银页增幅六成威能; 原创金光增幅六成威能; 万两君子剑锋利无匹……” 黑白两色在黑娘的樱桃小口上胭脂般的互相沁染,嘲笑道:“可你一个新晋举人,能怎么反抗于我?我此时,可是有着四血老妖的实力呢。” 宝玉黑亮的眼睛颤了一下,左眼亮起文胆星辰,一股玄奥的气息升腾而起。 感应到这股奥妙无常的味道,老夫子猛不丁的掏出抚尺,要往宝玉的脑袋上敲。 可是讪笑了两次,又收回来,嘀咕道:“竟然是十星之法中的一元气息,虽然稚嫩,但是,就算是个白痴领悟了这个,早晚也是进士文位呢……手痒,真想敲他。” 黑娘也颤了一下,黑白两色在嫩薄的嘴唇上不断变换。 玄奥诡妙,却是更甚宝玉。 她略微端正神色,笑道:“一元气息?把这个也加起来,你能打败大部分的三血老妖,或者对抗普通的三胆举人,可是对付我,还是差了太多。” 宝玉点点头,火乌赤毫竖起来,好像是竖笔之礼的起手。 黑娘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紧接着,宝玉执笔虚握的掌心内炸出一声大响。 殷红的血液滚滚流淌,顺着火乌赤毫的笔管流下,也让火乌赤毫的笔锋,饱蘸了滚烫热血。 “我只是举人,还不能像进士那样以骨代笔,但是这以血成墨,倒是能用上一用。” 宝玉任由鲜血流淌,双眼泽泽发光,长声笑道:“三年、五年,十年! 黑娘,不知道加上这以血成墨的十年寿元,能不能跟你斗上一斗?” 闻言,黑娘花枝乱颤; 闻言,黑娘的嘴唇上,黑白两色猛然互相纠缠起来。 她黑白分明的纱衣之上,也开始两色缠绕,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十年寿元啊,” 黑娘的声音娇嫩许多,怅然叹道:“十年,这是……多少条命?” 多少条命?很简单的问题,宝玉刹那间就计算出来: 十年,就是十个三百六十五天。 白霞仙子朝生夕死,也就是说,等于三千六百五十条白霞仙子的性命! 他知道黑娘是在感叹,能够存活下去的黑娘,对于白霞仙子的寿元,肯定比他更加难过。 宝玉摇了摇头,知道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猛然下笔,笔锋落在绽放银芒的首版银页之上。 想要以弱胜强,就不能有任何保留。 他要书写一篇能力范围内最强的诗词,务必一击必杀! 黑娘也俏脸变色,黑白两色的气息澎湃而起,冲着宝玉扑击而来。 然而…… 就在笔锋落纸的那一刻,宝玉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笔很好,是价值六千两银子的火乌赤毫; 纸也很好,是天地才起汇聚而成的首版银页; 人更好,百丈文山、圣途举人、领悟一元……按照道理来讲,绝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纰漏! 可是笔锋落纸,饱蘸赤血的笔锋,却没能在首版银页上留下任何痕迹。 似乎他的血是假的,首版银页也是假的,才气涌出,竟然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完全没有半点效果出来! 【怎么回事?】 宝玉蓦然看向老夫子,只见老夫子掩面苦笑,低声道:“忘了告诉你,老夫给你补充的才气虽然可以使用,但是战斗的话,有一定的几率可能失效。” “你怎么不早说!” 宝玉气急,连忙挥舞君子剑,要抵挡黑娘的全力出手。 可是……差距太大! 只是瞬息之间,黑娘半黑半白,嫩生生的如同葱管的指甲,就掐住了他的脖颈。 直到这时候,老夫子才讪讪的道:“老夫……以为你的运气够好……” … 开着窗户,女眷厢房里的粉色纱帐随风摇摆,在床头香炉的烟气中好像伊人曼舞,真个美丽非常。 白南烟睡得很香,艺高人胆大,她不像普通的女儿家紧闭闺门,恰恰相反,如果真个有什么采花贼,也不介意随手捏死了去。 可是此时,白南烟来回翻身,睡得很不安稳。 她觉得身体不适,浑身都不得劲,突然笔直坐起,黛眉也蹙了起来。 “不对,很不对劲,太安静了。” 白南烟嘀咕着穿了衣裳,又听了一阵,脸色就不太好看。 虽然已经夜深,但是宝玉算是个夜猫子,经常这时候读书,那些举人也染了坏毛病,晚上读书的不少。 据说夜宁心定,这时候的读书效果很好…… 对于宝玉胡诌乱扯的说法,白南烟表示嗤之以鼻,但这不妨碍她逐渐习惯了宝玉的读书声。 于是白南烟推开房门,刚刚迈出一步,就是连忙捂住口鼻,匆忙退了回去。 “白霞仙子的灵冢迷雾!” 白南烟是青埂峰的第六女,说是公主也不为过,见多识广,立马踉跄中撤向厢房一侧的床头。 她摔在床榻上,挪动脸庞凑近香炉的烟气。 深呼吸,这才让自己泛起的瞌睡虫儿散了开去。 啪!一声脆响。 整个香炉被她丢出房外,在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院过道上摔成碎渣,一蓬十分浓郁的香气瞬间汹涌了整个小院。 这是青埂峰独有的香料,平静时可以让人凝神安睡,当遇见灵冢迷雾之类的下作东西,也能怯除魔障。 这东西不算昂贵,却可以算得上是珍贵。 她只有巴掌大的一块,让木秀儿给宝玉点上了一些,剩下的,全都摔在了小院的地上。 “咳咳,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不断响起,举人们一个接一个走出房门,捂着脑袋喊晕。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喝醉了酒?” “咱们确实喝酒了,但是没喝太多,这是迷香?混账!都给老子起来,咱们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宝二爷,快点去看看宝二爷!” 开着窗户的举人一个接一个的醒来,那些封闭厢房门窗的,也被他们踹破了门扉,砸烂了窗子,一个接一个的扯了出来。 好些个举人跟随白南烟,匆忙向着宝玉那边的小院赶去。 客栈的小院之间的距离很近,没两步就看见了宝玉那边的院门。 可是此时的院门被迷雾笼罩,连着整个小院的上空,都有着十分缥缈的雾状气息。 有举人出口成章,有举人纸上谈兵,疯狂轰击院门,不过片刻,就把挡路的迷雾轰成了细碎的烟气。 白南烟也终于调整好气息,化作一道雪亮寒光,一下冲进了破碎的院门。 可是在下一刻,白南烟就刹住身形,连连后退。 举人们也跟了进来,和白南烟一样,他们摇摆双手,一步接一步的往后退,满脸都是紧张。 “不要!我等后退,还请放手!” “黑娘,你要是害了宝二爷,我等就算是自爆文胆也要把你留下!” “宝二爷要是有半点差池,我等穷搜大周百万青山,也要把白霞仙子全部杀净!” 举人们一边后退,用来安抚黑娘的情绪,一边把威胁的话语出口。 只希望黑娘还有些许顾虑,能够放掉宝二爷。 他们看见黑娘掐着宝玉的脖颈,如同葱管般细嫩的指甲十分锋利,已经陷入宝玉的皮肤。 白南烟也在后退,边退边道:“黑娘,我以青埂峰第六女的身份警告你,要是宝哥儿出了事,我就灭了天下的白霞仙子;只要你放了宝哥儿,你要什么,我都一定做到!只要……” 声音噶然而止,白南烟和众多举人的身上,蓦然腾起连天的杀气。 看到这种变化,黑娘注视他们的眼睛挪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 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已经嵌进宝玉的皮肤之内,几道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指流淌过来。 血液十分温暖, 不,应该说,那是十分滚烫! 宝玉却是在笑,眼眸闪烁森蓝的光,是文火光芒! “喂,宝哥儿,你可别拼了命!” 老夫子吓得哆嗦嘴皮,手上加快了一点,让宝玉充斥才气的鲜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涌了回去。 这是老夫子独有的本事,让宝玉凝聚在血液里的十年寿元再次返回,可是对黑娘掐在宝玉脖子上的手,他却无可奈何。 他看看黑娘黑白分明的纱衣、黑白分明的樱唇,还有黑白分明的,瀑布一般的长发,老眼中一阵诡异闪烁; 可是当他看见宝玉眼眸中的蓝光越发耀眼,满是皱纹的老脸,就是变成了刹那苦白。 “宝哥儿,别拼命!不值当!” 老夫子连忙说道,看见宝玉没什么变化,突然大叫了起来: “她不是黑娘,她的身体里还有包括小十八在内的,十八个白霞仙子!” 愕然! 一片死寂! 黑娘盯着宝玉流血的脖颈,整个人突然娇弱颤抖。 而宝玉此时,疯狂震荡的文胆,还有预备炸开的森蓝文火同时沉寂,露出惊愕莫名的神态出来。 “小十八?” 宝玉低声唤道。 只是一声轻唤,黑娘的另一只手一下子卡住了她自己白皙的脖颈。 她就这么一手掐住宝玉,一手掐住自己,眼泪,哗啦啦的从右边的眼眸流了出来。 渐渐的,左边的眼眸也变得朦胧、细碎,闪着波动的光。 黑娘的声音略微正常,看着宝玉的眼神却复杂起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唤我九娘 她低声喃喃,轻声问道:“你送过小十八一首词?” “没错,是《长相思》。” “那么,我也要一首,要伤感的,但是,得是两情相悦。” 黑娘泪眼迷蒙,哀泣道:“我要一首两情相悦的苦情词,只要你作出来,我就饶了你。” 闻言,白南烟惊愕失声道:“不行!” 她担心的看向宝玉,那种苦情词,还得两情相悦,真个太难。 然而此时...... “好。” 宝玉满口答应。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黑娘饶恕,他用文火炼体了很久,自爆文火,还未必能要的去他的性命。 可是看见黑娘的哀泣恳求,他心软了。 不是心软黑娘,而是心软小十八,还有小十八之前的十七个白霞仙子。 于是他低声吟哦: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乱,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来自陆游的锥心之作,《衩头凤.红酥手》出口,那是什么都用不着多说。 只见天地异象悄然显化,如同春雨般润泽无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天空已经展开了一副唯美也极为凄美的画卷。 长须、大帽、文士宽袍…… 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双眸含泪,静静的看着一副十分华美的画卷。 “天啊,是画中画!” “天地异象中呈现天地异象,这得需要有何等的修辞?何等的技巧?单就摒句、论字而言,已经是诗词之中,技近于道!” 举人们有文胆垫底,还算镇定。 但是由于这里的动静,赶来的掌柜、小儿,还有客栈里的游人就心潮澎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或许不懂得摒句论字,但是天地异象中那种唯美的凄凉,让他们感同身受。 哽咽声连续响起,无数人潸然泪下。 只觉得情之一字中,万千凄苦也不过如此…… 黑娘也早就忘了宝玉,抬头观看天地异象中的中年文人。 她看见中年文人在强忍哽咽,也看见了中年文人所注意的‘画中画’—— 那是一个女子,红润酥腻的手里,捧着盛上黄縢酒的杯子。 中年文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可是在满城荡漾着春天的景色里,女子却早已经像是宫墙中的绿柳那般遥不可及…… 他看见女子的泪水洗尽脸上的胭脂红,又把薄绸的手帕全部湿透,苦涩难言,痛苦难耐,只能怅然一声叹息。 叹息声仿佛夯砸了众人的心底。 让客栈的掌柜、小二哥,还有居住的旅客伏地痛哭; 就连举人们也忍耐不住,发出细小的几声哽咽…… 天地异象到了这里,就是缓缓飘散,碎落成无数的粉红伤心的光点。 黑娘伸手接了,又看着光点消失不见,转身盯着宝玉。 这一眼,却让宝玉惊了一次。 因为黑娘的眼神,那是如此陌生! 这眼神,不属于小十八那样的白霞仙子,但是,也绝不属于伤心欲绝的黑娘! 十分冷静,十分冷酷,被《衩头凤》带起的情绪,此时已经如同粉色的光点一般完全消泯。 “你到底是谁?” 宝玉忍不住问话出口。 黑娘却是笑了一阵,手掌抬起来,不等白南烟和举人们反应过来,就和宝玉的手掌攥在了一起。 只是……这绝不是温柔! 而是一种警告,一种十分百分千分万分的坚决! 她颤笑,如同一朵危险的曼陀罗,颤声笑道:“很好的词,但是不够。宝哥儿,记得我说的是,要一首两情相悦的苦情词。这首伤感足够,但不是两情相悦。” “还有后文。” 宝玉感觉手掌传来的滑腻细嫩,也知道这种柔软的触感中包含的森然杀机。 可是这个时候,宝玉笑得欢快,朗然道:“看在小十八她们的份上,我要送你的不是一首,而是两首词,成套!” 说罢,宝玉再次吟哦: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他的声音十分平整,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事实上,对于唐婉的这首《衩头凤.世情薄》,宝玉也曾经感慨万千。 但是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都用在戒备眼前这不知道是何人的‘黑娘’身上。 听到他的吟哦,黑娘突然松开了手,抱着膝盖柔柔弱弱的蹲在地上。 她的贝齿咬着黑白相间的唇,双手托着下巴,好像等待电影开演的孩子,静静的昂着头,看那如同画卷般铺展开来的天地异象。 异象很美,简直凄美到了极致。 与陆游的原词比较而言,唐婉的处境更加悲惨。 如同韩愈在《荆潭唱和诗序》里面所写:自古‘愁思之声要妙’,而‘穷苦之言易好也’。 唐婉只要把自己所遭受的愁苦真切地写出来,就是一首上好的词作…… 天地异象再次破碎,却是化作点点的细雨,撒在人们的身上,却不湿润了衣裳。 但是众人,包括有文胆打底的举人们,甚至连白南烟也眼眶通红,恨生生的盯着宝玉。 他们还不忘朝前挪动,看见‘黑娘’不再动弹,就挡在了宝玉和‘黑娘’的中间。 “不用担心。” ‘黑娘’哽咽着说话:“我刚才说了,他满足了我,那么我就饶了他。这两首词作足够了,真的足够! 第一首把眼前的景、见在的事融为一体,又灌满了悔恨交加的情绪,仿佛就是一幅凄怆酸楚的感情画面,这样独特仅有的声情,怕是前无古人,也很难再有来者; 第二首虽然差些,但是, 结合上一首……更妙!” ‘黑娘’哭了几声,突然站起来,在众人紧张的时候,自顾自的跑去占了一个厢房。 她推开窗子,黑白两色的秀发被夜风吹拂,轻快笑道:“我不是黑娘,以后用不着防我; 我也不是小十八,用不着跟我亲近。 嗯,你们就叫我十九……算了,叫我九娘好了。” 这里面的味道,十分古怪。 宝玉是个聪明的,当下疑惑的看向老夫子,却见老夫子背负双手,抬头看天,一点回答他的意思都没有。 “我要是成圣,第一个把这个老家伙煮了。” 宝玉恶狠狠的道。 可是,恨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发麻,转身看去,又恰好对上白南烟恨生生的清丽妙目。 “一下送出两首呢。” 白南烟软下来,很委屈的嘀咕着。 看见白南烟少有的委屈神色,宝玉觉得自己的脖子犯贱,恨不得扭下来才好。 现在的他可不只是后脑勺发麻,那是整颗脑袋都好像有蚂蚁在爬…… 宝玉深呼吸了好几次,拿出笔墨纸砚,把两首篇章写了出来。 一首乃是煊赫篇章,才高八尺三寸; 另一首却是差了很多,只是名动顶尖,才高五尺九寸。 宝玉打散书写的天地异象,却不急着吸纳才气灵泉。 想及体内还有老夫子给恢复的才气,干脆全部用了,再次写下一篇词赋。 同样打散异象,但是那高达八尺七寸的,只差三寸就是十城级别的才气灵泉,还是引来了一阵疯狂惊叫。 “天啊,接连三首,两首煊赫顶级,一首名动顶级?” “这到底是谁?如此诗才,怕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贾爵爷也比不上!” “等等,你们看他的黑狐大氅,会不会就是写下《三国演义》的贾爵爷?” 客栈的旅客惊叫起来,要往院子里涌。 掌柜的连忙带着小二拦住,和举人们一起,把人都给哄走劝走。 但是很快的,处于高处的天字、地字号的房间就推开窗户,好多人挤在一起、伸长脖子,要往宝玉的院子里瞧。 “风起洲渚寒,云上日无辉。连山眇烟雾,长波迥难依。” 宝玉指了指偷看的人群,一个举人就随口吟哦了两句,顿时烟波如同大雾涌来,弥漫了整个院落的上空。 宝玉把前两章绽放金光的十扣纸丢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进九娘占据的厢房,随后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去占了乐阳申的屋子。 他看见乐阳申还在熟睡,磨磨牙,拎起乐阳申背上的衣服。 到了门口,猛然一脚。 房门啪的一下死死关闭,乐阳申在院子里打了个滚,然后……打了鼾…… 白南烟看了宝玉的房门好几次,真个见人不出来,这才窃笑起来。 她拿起地上剩下的最后一张十扣纸,上下观看,美眸里的瞳孔越发扩张,喜爱的神色溢于言表。 连忙小心折叠,小石头跑来凑趣,她都不给看。 “到底是什么词赋,那么宝贝?” 小石头是个好奇的,忍不住转起了纯纯的眼珠…… … 第二天,一切好像恢复了正常。 举人们暗地加强了戒备,平日还是读书练琴,看起来悠闲自在。 他们都是暂时空置职司,要跟着宝玉,唯独有职司的宝玉,却也不怎么着急...... 宝玉走出房门,看见赵贵宁带着十个秀才正在练习琴艺; 白南烟在旁边指导; 还有一个黑白相间的窈窕身影,蹲在锦墩上托着下巴听。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件大事 没有他的吩咐,似乎九娘已经可以随意走动。 可是宝玉很清楚的发现,九娘的身边总是有十个举人在踱步读书,戒备于她。 而自从自己出了房门,也有好些个举人有意无意的靠近过来…… 乐阳申控制轮椅过来,没到地方就大声哭喊。 “宝二爷,他么的,我们兄弟俩丢人呐!以前都是咱们用蒙汗药坑人,昨个却是终日打雁瞎了眼,被个小丫头片子给放晕了……” 一边说话,还一边盯着九娘咬牙切齿。 “算了,不拼命还真打不过她,再说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嗯,现在还不清楚。” 宝玉小声说了一次,过去找白南烟。 没别的事情,而是单单询问赵贵宁等人的琴艺。 在给三十个县令举人索要公文的时候,他已经述过职司,但是顺便,还请了半个月的长假。 因为他有事情要忙,有三件事。 而赵贵宁等十一个举人的琴艺,恰好的,就是其中之一。 白南烟看到他,手指纠缠着碰了碰袖口里叠好的纸张,顿时霞飞双颊,但是说起正事,那就正常起来。 她摇头道:“琴艺不是一天就可以促就,需要长时间的勤学苦练,他们现在都到了瓶颈,那是很难提升了。” “我有好曲子也不行?” “有好曲子可以给我,我再教他们呀。” 白南烟舔舔嘴唇,极具诱惑的道。 宝玉连忙掏出写好的曲谱,赵贵宁等人牺牲了前途帮他,他也不会吝啬。 白南烟的小心思他很清楚,但是对于这个女子,他好像更不需要有什么保留…… 且不说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女儿心事,单单以前的树参小人,宝玉也有着很大的怀疑藏在心底—— 以白南烟这般的本事,会控制不住,捏死树参小人? 以白南烟的清冷性子,要不是对他好,会平白无故的把天大的宝贝给他? 【记得那时候我的身子骨孱弱至极,又不想吃树参小人,南烟她…….】 想到这里,宝玉笑了一声,直接解释道:“这是《香山射鼓》,重点描绘的是苍翠的群山、高耸的庙宇、飘渺的云彩,以及庙里传出的钟声、磬声、鼓声在群山之间来回激荡的空明、渺远之境……” 话没说完,白南烟的娇呼声已经传来。 只见白南烟捧着普通的造竹纸,她一目十行,看着上面的曲调,好像守财老奴看见了漫山的金子。 “天啊,真的是好曲子!虽然比不上《高山流水》的气韵自然、韵味无穷,也比不上《汉宫秋月》的哀怨悲愁、寂渺清冷,却有自己的独特韵味,当得上是千古名曲!” 白南烟一生痴爱琴艺,真是滔滔不绝。 宝玉含笑点头,却是不再多说。 这当然是千古名曲, 而且,是早已经经受过漫长时间考验的千古名曲! 《香山射鼓》是筝演奏家曲云创作的一首筝曲,在十大名曲中排行第九,也是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的一首曲子。 “归我了!” 白南烟毫不客气的把造竹纸塞进怀里。 宝玉苦笑摇头,劝道:“给你给你,但要帮我提升下赵贵宁他们的琴艺,这一首,教给他们也无妨。” “不行!这可是能流传千古的名曲,我要当成传家宝,说不定……” 后面的,白南烟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好东西必须留着,留着了,说不定百年之后还能讨好白狐娘娘,能给宝玉求情。 但是她知道宝玉的性子,真个怼起来,就算绝对的劣势,也很难向母亲那等动辄让人下跪的霸道低头…… 所以白南烟没有说,只是倔着性子,要把《香山射鼓》留下。 宝玉无语,无奈,觉得真真的委屈了白南烟。 不过是排名第九的曲子而已,值什么? 要是他把排名首位的《渔舟唱晚》拿出来,白南烟会不会直接疯掉? 觉得有这个可能,宝玉干脆也就不说,让白南烟慢慢习惯…… 周围的琴声已经停止,赵贵宁等人眼巴巴的围上来。 他们知道白大家的琴艺如何,自然了解—— 能让白大家如获珍宝的曲子,到底会是何等可怕的级别! 白南烟挥手撵他们,训斥道:“还不会爬就想飞了?你们才学会几首曲子,就想要这种千古名曲?” 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那是简直要疯。 赵贵宁一下子红了眼,连着别的十个诗琴举人,也都是焦急的满脑袋大汗。 他们想要讨要,但是看看宝玉,讪讪的说不出话。 白南烟是谁? 宝二爷没承认,但是在他们心里,算是他们没过门的主母。 这许许多多的日子,堂堂的青埂峰第六女,相当于公主的人物,无怨无悔的跟着宝二爷…… 面对红袖仙子,白南烟巧笑嫣然,颇有大家风范; 面对他们,白南烟不吝教诲,把自己的琴艺悉心传授。 可以说白大家,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型。 也是他们中的不少人,曾经仰望姻香楼,可望而不可即的一颗明珠! 赵贵宁唉了一声,一拍大腿,要撵着十名诗琴举人回去练琴。 可是这个时候,九娘的黑白两色纱衣飘然落下,周围的举人们顿时紧张万分,跟着围拢过来。 “不用紧张,” 九娘轻轻一笑,其中的娇俏和妩媚交相混杂,带着一种诡异无比的魅力出来。 要是普通人见了,怕是要迷晕了头; 就算这里的都是举人文位,也咬住了舌头,用剧烈的疼痛才能清明头脑。 宝玉打了个冷颤,裹紧黑狐大氅,调侃道:“真不知道你一个白霞仙子,要这么大的魅力做什么?你又不是女人…….” “哦,不能给你暖床,不能给你生孩子,那就不是女人了?” 九娘就是一个人形的火柜,在漆黑的夜空,要把漫山遍野的雄性野狼全给招来。 她挑起秀眉,迷蒙的眼睛波光闪闪,好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 “我是不能暖床生孩子,但是可以教导你的这些诗琴举人…… 白南烟说的对,他们还没学会爬呢,想要用好曲子飞起来,根本没这个可能。” “哦?” 宝玉看向白南烟,虽然他拿出了好曲子,但是在琴艺房门,他最多通了六窍。 他见白南烟点了点头,也就等九娘开口。 只见九娘从赵贵宁的手里拿过流云古琴,拨弄琴弦的手指,却是有点生涩。 “琴艺和修行不同,甚至和道家的顿悟也不一样,需要时间不断积累。” 她的手指逐渐灵活,斜抱古琴,弹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出来。 音色一般,白南烟和赵贵宁等人听了,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你的水平还不如赵贵宁。” 白南烟轻轻开口。 九娘笑了一次,再次波动琴弦,这一次,却是柔美细腻了许多。 “现在呢?”她低声问。 白南烟难耐惊愕,深吸了一口气,道:“超过了赵贵宁,但是还不如我。” 说罢,白南烟和宝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恍然明白了过来—— 没错,琴艺是一门需要悟性,也需要时间磨练的艺术。 然而时间这方面对九娘来讲,哪怕是圣人当面,怕也被她踩进了地窖里去! 九娘只盯着宝玉,清纯和妩媚夹杂的笑容十分动人,问道:“我帮你教导他们,你让那些举人走开些,别明里暗里的盯着我,如何?” 闻言,宝玉略微思索。 很赚,不是吗?虽然有点危险…… “可。” 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个交换。 就在他点头的瞬间,所有的举人都丢给九娘一个警告的眼神,顺从的散了开去; 单单是乐阳申,这个惫懒的货色让乐阳吟推着他,自己腾出手来,对九娘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等等,” 九娘突然指着申哥儿,笑道:“再加上这家伙一个月不许喝酒。” “申哥儿,过来陪我喝酒。” 谁亲谁近,宝玉心里有数。 再说了,谈好的生意,还想随便加了筹码? “……”九娘。 … 九娘的进步,真个吓坏了所有人。 第一天,九娘就超过了白南烟,白南烟也抱着思白玉,听讲九娘的琴艺教导; 第二天,九娘的琴音已经宛如天籁,哪怕只是听着,就让身为琴道大家的白南烟若有所悟,更不用说赵贵宁这些只是琴艺不错的了; 到了第三天,宝玉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九娘的琴音,或许,已经是技近于道? 不,就是琴艺中的大道! “对于白霞仙子来讲,一天,可就等于一百二十年呐。” 宝玉听过九娘的琴曲,回到厢房看茶。 虽然修为上被这方天地限制,九娘或许永远成不了妖将,但是琴艺方面,三天就等于感悟了三百六十年。 有九娘教导,赵贵宁的等人的琴艺,已然用不着他去担心…… 宝玉喝着茶水,要着手准备第二件事。 “咦,木秀儿呢?” 茶水空了,宝玉还没把醉在天籁中的思绪收回,喊木秀儿添茶。 他喊了两声,木秀儿才怯生生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怯生生的给他倒了茶水,然后….. 转头就跑! “这小丫头片子……” 宝玉笑了一声,也不在意。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最重一事 打从进了大周境内,木秀儿就被小镇大城,被这世上的种种繁华吓坏了。 在宝玉看来,就是一个深山里的野人,突然看见喧嚣市井,有种格格不入的惧怕感觉。 再加上被九娘迷昏,差点毫无知觉的死去, 更让她觉得—— 这地方好可怕…… 宝玉摸了摸脸颊。 或许在木秀儿的眼里,自己这张俊俏又不失阳刚,一百分得打一百一十八分的帅气脸庞,可能也觉得有点吓人。 他刚进贾府,还没发现危险的时候,真真的自恋了一回。 如今沉浸在天籁般的琴音里,也是忍不住觉得,只有这张脸能让他从琴音的沉醉中苏醒出来。 嗯……换成沉醉自己的脸…… “呸,死不要脸!” 宝玉对着铜镜自恋了一次,又啐了自己一口,心里却打定主意—— 早晚把玻璃镜子弄了出来。 他活动了下身子,把黑狐大氅脱掉挂上,又喝了几杯香茶。 等到心思玲珑剔透,觉得妥当了,立马进入文山…… 文山之中,一片金芒。 金芒却不是火焰,而是组成文山的好些篇章,在这方天地中都属于原创。 他的文火正在更高处,被君子剑和书生意气剑魂压制,防止盲目的熔炼文山。 而在文山的山脚,足有二十余段精粹的才气灵泉,互相缠绕,却不融合,仿佛银链盘绕的一处湖泊。 【虽然我已经做了举人,可是这文火,还是没有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 宝玉伸出手指,挑动了一丝文火落在掌心。 森蓝色的文火轻轻跳动,按理说是他自己的东西,却让他的掌心一阵灼热,有很大的刺痛感。 这让宝玉很不舒服。 作为一个稍微有点完美主义的良人,不受控制的文火,就好像光洁的皮肤上长了疱疹,让他瘙痒难耐。 更何况,这其中的威胁,远比疱疹那般小疾大了许多…… 【千士轰鸣也就罢了,可是吕不韦的那一次,真真的驳杂了我的文火,要不是君子剑能够压制,早就损伤了我的潜力根底。】 宝玉掐灭手里的森蓝色文火,一招手,把才气灵泉缠绕的湖泊招了上来。 湖泊分成二十条银链,在他的周围明灭闪烁,仿佛星河流带,那叫一个绚烂辉煌。 他张开嘴,高声吟哦: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这是他领悟的一元,是他自己的道理,是他的本心! 随着吟哦逐渐高亢,文胆开始细小轻微的颤抖起来。 一股玄妙的力量从文胆出,横跨不知何许距离,飞到了宝玉站立的文山之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盘绕在他身边的才气灵泉飞上高空,澎湃炸成漫天的蓝色火焰….. 火焰好像流星般攒射坠落,宛如星星之火,逐渐引燃了百丈文山。 组成文山的纸张开始融化; 更多的才气澎湃而起,宛如滚油般油助火威; 高空之上,那一团森蓝色的文火,也开始躁动起来,要摆脱君子剑的压制…… 宝玉畅快大笑,身体飞上高空,用自己对森蓝色文火不算妥帖的控制力,帮助君子剑控制文火。 而那下方的百丈文山,却在普通蓝色的文火之中,融化出了淅淅沥沥的流浆。 这缓慢流淌的‘岩浆’,忽明忽灭,绽放暗金色的微芒…… 一天, 两天, 三天! 足足三天时间,百丈文山矮了六丈有余,都是他在挂甲塔,在来水合小城的路上理解的古籍经意。 与森蓝色的文火不同,这是完全属于他的文火,不会融化他还没有理解的经意。 自然,也不会损伤他的潜力根底…… 三天之后,漫天的蓝色火焰熊熊燃烧。 气势澎湃,仿佛要烧破黑空,与森蓝色文火鏖战争雄! “很好,” 宝玉轻声笑着,一手招来完全属于自己的蓝色火焰,另一只手,却是扯了一把森蓝色的文火。 他感觉一边满是舒适,另一边却泛起刺痛,笑容就更加灿烂。 只见宝玉两手相合,带起一溜儿浩荡,也带起一溜儿阴森的蓝光,让两种文火,在他的胸前对撞。 嘭! 一声巨响,如同凉水鲸倾沸油! 森蓝色文火陡然爆裂起来,好像一条闭目养神的毒蛇被人用手掌抓起,要露出毒牙,要喷射毒液,要害人! 可是被人掐住七寸,毒蛇只能空耗力气,被无比浩荡的蓝色文火逐渐侵蚀…… 毒液蒸发、毒牙折断, 森蓝色的文火慢慢没了阴冷的气息,只剩下纯粹的力量,化作蓝色文火的养料补充。 宝玉的眼眸越发明亮,笑道:“果然,森蓝色文火里大部分是我的力量,只要我攒到的文火足够纯粹,只要我想要净化于它,它就没有不被净化的道理。” 这是宝玉随着学识丰富逐渐懂得的事情,但也没太大把握。 如今看见一切往妙处发展,顿时心旷神怡,宛如鲸吞琼浆蜜露。 三个时辰, 五个时辰, 十个时辰…… 足足过了一天两夜,他的文火终于沉默下来,好像一个依赖大人的孩子,在他的周身缠绕亲昵。 而在此时,宝玉处在文火之中,已经没有了半点不适的感觉…… “唉……吾之道理……” 虚空之中,隐约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 宝玉蓦然抬头,眼睛眯起来,笑道:“吕不韦,我有我的本心,要走自己的途! 你的道理是那《吕氏春秋》,等我实力足够,自然会书写而出。但是世人是否学习、钻研,我就不会多管。” 说罢,宝玉牵扯文火落上文山。 剩余的九十四丈文山蒸腾烈焰,云蒸霞蔚,却不再损伤他的潜力根底分毫。 宝玉和松快下来的君子剑打了声招呼,一步踏出,瞬间回归了本元。 “可解决了后患?” 白南烟坐在一侧的杌凳上,摆弄刺绣,旁边还有木秀儿小心服侍。 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也在,还有翟明生,很是安分的守在门外。 宝玉让翟明生关上房门,翟明生也很听话的做了,等房门关闭,宝玉把目光放在桌子上的好些只纸鸢上,笑道:“解决了,还算顺利。” “那就好,” 白南烟纤秀的手指拨弄桌上的一堆纸鸢,百无聊赖的道:“那我去练琴了,你既然解决了后患,那么,这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也是时候处理一下呢。” “你不帮我?” “我的脑子没你好用,需要动手的话,随时找我。” 白南烟丢下一句话,推门出去。 翟明生恭送白南烟,还有比较起来更像白南烟的侍女的木秀儿出了房门,又把门扉轻轻关上。 “你可算出来了,把贾宝玉给你写的词赋给我看!” “不给!” “那就别跟我学习琴艺……” 房门关闭的时候,外面传来九娘和白南烟各有韵味的声音。 乐阳申一下子没忍住笑,噗了满口茶出来。 宝玉瞪了乐阳申一眼,把手伸向桌上的一堆纸鸢。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只…… … 大门朝南,正对六条宽阔石阶,石阶两旁都有威武雄狮,仿佛脚踏一方,镇压亘古。 水合小城的府衙上方挂着黑金大匾,上书:天清地明。 顺着牌匾下方望去,就是古朴、斑驳的苍老建筑。 就在府衙的后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 案上垒着各种文书、卷轴,并一方黑金大砚,正压着贾宝玉的长假文书; 旁边有着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各色笔毫如同树林一般; 而在笔筒的左边,一块赤铜官印携带苍凉、悠远的气息,最是引人注目! 大案旁边站着两人,一人穿着正六品文官官袍,官袍上的三眼鹭鸶活灵活现; 另一人则是内着狻猊镂空银甲,威武不凡中,外面却是随意披了正六品武官官袍,官袍上的三眼彪图案很委屈的打成了褶子…… 正六品文官是水合小城的府令,唤作百里玺; 而那个正六品武官,则是统管水合全部兵马的府守备,黎家长子黎孟和。 百里玺叹了一声,把赤铜官印重重一顿,登时砸碎了花梨大理石大案的一角。 他冷哼道:“好个贾宝玉,上任直接把三十个县令派了出去,硬是架空了我,还把附近的北岩城、铁木城同样架空! 这些也就罢了,他明明是咱们水合城的府推官,是老夫的副手,是要掌管刑名、赞计典两种大权,可他直接休了半个月长假,还有……” 百里玺气得胡子乱颤,拽起宝玉的长假文书就往地上摔。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方龙气 “守备大人,您自个看看,他请假的理由……真真个是气煞老夫!” 长假文书摔在地上,百里玺又拿起来,要捧给黎孟和看。 同为正七品官员牧守一方,军、政两方也没有上下统属,但是对待黎孟和,百里玺十分恭敬,仿佛对待亲近的长辈,要凑上一份热乎出来。 黎孟和把皱巴巴的官袍扯平了些,特别露出狻猊镂空银甲。 他的模样和黎清很像,但是眉眼轮廓更加秀丽,仿佛一个女子。 极薄的嘴唇笑起来就是绷紧、发白,让得秀丽的脸勾勒出十分的冷酷。 相比文人,反而更像一个将军。 黎孟和推开宝玉的请假文书,嘴角往下一拉,冷笑道:“就算贾宝玉说属下的三叔暴毙,要请假半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随口的一句话,却又好像意有所指,百里玺弯腰听了,浑身都绷紧成了一块木头。 “这……还请大人开恩。” 他颤声道。 黎孟和瞧了百里玺一眼,好像站累了,往旁边走了两步。 后院过道边上石楠花中间兀立着一块装饰用的巨石,他冷冷的靠在石头上,好像站岗放哨似的,远眺天边的白云。 “百里鸣是百里鸣,你是你,我们黎家,还不会插手下属家族的事物,” 他低声道:“你的事情自己处理,贾宝玉的事情,也让他自己处理就好……我很喜欢水合小城的那些兵马,只想逍遥一阵,懒得理睬别的。” “可是,侍郎大人发了话…….” “他发了话?” 黎孟和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好像夜枭的啼鸣,虽然清脆,却是极为深沉狠厉。 他随手抓过府令的大印,把一缕十分弱小的金色气息牵扯出来,笑道:“水合、北岩、铁木三座小城,龙气微弱如烟! 陛下把贾宝玉调来,给了他府推官的职司,二叔也敢把我遣来?也敢对你发话?” 说着,黎孟和把正七品文官大印丢在地上,又猛然踩下。 不敬! 大不敬! 身为武官,黎孟和践踏文官官印,是为有罪! 身为大周官员,肆意践踏大印,是为藐视当朝龙主,是为大不敬! 可他就是这样做了,而且是当着大印主人的面,竟然如此无礼? 百里玺几乎要扑到地上抢夺官印,但是他跪在地上,却不敢伸手去拿。 只能干巴巴的盯着满是泥灰的大印,伏地不语。 黎孟和阴声笑道:“我之不敬,乃是表象,二叔之大不敬,却是真真的要杀头的大罪! 陛下给了贾宝玉三十个县令,让贾宝玉架空三城,你以为是让他朋党乱政?错了! 三十个县令架空大权,一个府推官的职司,更是掌管刑事、财政、会计三方权柄……陛下是觉得你们三城的府令都是废物!是庸政误事! 贾宝玉拨开迷雾之时,就是你等三人脑袋落地,血溅三尺之刻!” 百里玺吓得抖若筛糠,猛然抱住黎孟和的大腿,哭求道:“大公子救我!” 黎孟和的下肢肌肉瞬间绷紧,险些没忍住,要把百里玺一脚踹开,甚至一脚踹死。 可是他咬牙忍了一轮,低声道:“不要管二叔说了什么,三城的龙气虚弱,这是有关国本的大事,二叔想给贾宝玉使绊子的话,那就是绑起来一起死!” 黎孟和的身体开始发抖,似乎要忍耐不住,哆嗦着脸皮,眼睑和眉毛边上开始发青。 他强忍着,上下两百雪白的牙齿打着架道:“靠上百里鸣的关系,帮宝玉解决这件事情,你可以活……你不用担心,二叔根本不是和合格的官员,他只是个文人,哪怕说成纯粹的炮灰也不为过…… 你你你,你给我放开!我已经给你指过了明路!” 闻言,百里玺终于松手,涕泪俱下,冲着黎孟和连连磕头。 “不愧是大公子啊,看得通透,也心善。” 他目送黎孟和出了院门,又是深深叩首。 都说黎府大公子杀人无数,翻脸无情,可是此时,他坚信传言有误—— 黎孟和哪里是个翻脸无情的匹夫? 这分明是个智者、大善人呐……. … 府衙门口,两座巨大的石头狮子十分威武。 只是等黎孟和出门,就是猛然抽腿,把两个大石头狮子抽成了漫天的烟尘。 门口等待的两名小校、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全都仰头看天,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在烟尘之中,不断传出神经质的怒吼声。 “脏!好脏!他么的鼻涕眼泪……” “官袍不能要了,我的狻猊银甲……” “该死的,捏碎!擦掉!洗掉!” 无数的官袍碎片丢出烟尘,一块破布甚至落到了一名小校的脸上。 小校拿起破布,看见上面纹绘的三眼彪图案呆滞着三只眼,他哆嗦一下,连忙把破布烧成青烟。 而在此时,黎孟和疯狂的冲了出来,一脚踢碎了他胯下的战马头颅。 血液好像暴雨一般洒下,黎孟和浑身是血,又用马血清洗被百里玺抱过的大腿银甲。 搓了十几遍,终于如释重负,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儿……. “混蛋,要不是为了帮贾宝玉一次,我就杀了这个肮脏的贱/货!” 百里玺低声怒吼,突然眉开眼笑,极为阴魅的道:“还好,帮他一次,就不用因为不成器的老六……嗯,我心里安稳,以后做什么都舒坦…… 哈,孩儿们,咱们喝酒玩耍子去吧! 贾宝玉此时应该察觉了不对劲,他有的头疼呢…….” 黎孟和满身血污的大笑而走,还在舔舐马血,似乎腥臭的马血对他而言,简直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那个由于战马倒毙摔下来的小校好像早就习惯,压根没摔上一跤,走动四处查探了一番。 “嗯,没有行人路过,真真的……简直是再好不过。” 这个小校松了口气,捡起两块碎石,手腕翻动间,朝着马队的方向追赶而去。 而在他的身后,负责把守官衙大门的两个衙役哗啦倒下,空洞的眼眸一片灰白。 这两个衙役的喉咙前后通透,血液顺着台阶流淌而出,和遍地的马血混成一团…… … 门外传来极为悦耳的流云琴声,只是几天的教导,十个诗琴举人的琴艺就大有不同。 赵贵宁有点垂涎的舔了舔嘴唇,也想跟着练琴,但是看到桌上的三十只纸鸢,立马收拢心神。 他看了看宝玉,和百里鸣一起,把纸鸢里的内容依次归拢。 内容很多,可以说,是海量! 其中有政事民生,包括县、镇、村的人口统计、赋税上缴,以及士农工商的分类统查、各类案件不一而足。 宝玉眼眸微阖,竖起耳朵听,不断寻找该有的蛛丝马迹。 人口、赋税、案件…… 三十个县城的事物在他的脑海一一闪过,只求找到需要的线索。 没错,是线索,他要查一件惊天的事情,乃至于他刚刚拿到府推官的大印,就察觉了—— 水英光到底让他来这里做个什么! 正七品及以上的官印勾连龙脉,可以汲取管辖地带的真龙气息,用来辅助修行。 可是宝玉刚刚接过府推官的大印,立马发觉——水合小城的龙气,竟然虚弱到了他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 龙气虚弱,代表一地的政务崩盘,代表民心已无,可是……. 宝玉听了这三十个县城的事物,分明没有半点乱象! 一个县城,民生安乐; 三个县城,没有天灾; 十个县城,人祸不起……. 直到听完三十个县城的所有事物,宝玉也没发现半点异常。 “怎么可能?” 宝玉蓦然睁开双眼。 赵贵宁也皱起眉头,诧异道:“水合、北岩、铁木三座小城地处平原,属于烟雨水乡,真个没有天灾来着;这按照同窗们的查探,又是没有人祸,怎么会龙气虚弱?” 百里鸣也是摇了摇头,把消息又翻了一阵,苦涩道:“三十个县衙,只有二十多个可能是冤假错案的,还都是十年前的事情…… 这方面让同窗们调查下也就罢了,可是龙气虚弱……宝二爷,这件事情,可不是因为三城的府令庸待误事了。” “是啊,不是当地的父母官造成的疏漏。” 宝玉很认可百里鸣的说法。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不可思议,让人棘手。 民生安乐,却民心不附? 摆明是繁华的平原水乡,可是这里的大周龙气,竟然还比不上他在挂甲塔,那些墙头草的归化蛮夷? 要不是亲眼看了,宝玉简直觉得是天方夜谭,是荒天下之大谬! 赵贵宁低头沉思,小心翼翼的道:“没有头绪也就罢了,咱们可以慢慢的查,但是宝二爷……” 他抬起头,笑容苦涩,声音也极为干涩。 “陛下把您派来,要是您查不出来也就罢了,可要是您查出来了,三城的府令就是庸碌无为,就是平白添了大罪,就是要砍头抄家!我怕他们铤而走险。” “你是说的哪个!” 百里鸣突然怼起来,双眼赤红如血。 他气冲冲的对赵贵宁道:“是说的北岩城的陈振刚?还是铁木城的女举人李英男?亦或是水合小城的百里玺? 是说的百里玺吧?毕竟咱们就在水合小城,他要是铤而走险,是不是要害死宝二爷? 是不是…… 要连着我这个亲侄子一起害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采风小狐 王道法道,惹来多少恩怨情仇? 是秀才的时候无所谓,成了举人,宝玉才知道世界有多宽,天地有多广。 他听闻了很多举人的事情,身为举人,心志已然坚如磐石,扭转心志的事情,几乎等于不可能。 说是几乎,是因为还有一胆、二胆举人,还有那些三胆以上,却没领悟十星之法的庸才! 只要领悟了十星之法中的任何一个,那些举人就是谨守本心,心志有如铁石。 用个形容来说,那就是—— 哪怕举世皆敌,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知道百里鸣出身法道世家,但是自从跟了他,百里鸣没跟家里伸手要过一分钱。 这就是以百里鸣的家世,当初要凑钱给他,却只拿出了一点碎银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在购买笔墨纸张的时候,还得他踹上两脚,百里鸣才去选择的原因了。 赵贵宁也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想到水合小城的府令,竟然是百里鸣的亲叔叔? 毕竟姓百里的很多,一个家族内没什么牵扯的,说起来也是不少。 可是,亲叔叔…… 这种关系,就让赵贵宁不太好受。 于是赵贵宁连忙站起来,整理衣着,正色躬身道:“百里兄,是贵宁欠缺考量,还请原谅则个。” 百里鸣的怒气立马消泯,也站起来还礼道:“是小弟的情绪不对,该道歉的是我。” 他转身面对宝玉,恳求道:“三叔最是疼爱于我,还请宝二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劝说三叔。” 虽然这样讲,但是一个‘劝说’,已然代表了他没有太大的把握。 宝二爷是王道骄子,百里玺呢,却是黎家的附属家族的人,是百里家族的人,也是一个法道举人。 平日里没有牵扯也就罢了,这已经到了绝路,难道还会对宝二爷客气了? 百里鸣甚至没奢望宝玉答应,手掌攥出血来,亲情和理念化作狂野兵锋,在脑海厮打、拼命,要把他的脑浆子都搅碎了去。 可是此时,宝玉笑着按他坐下。 “哪有这许多的事情?你去跟你三叔去讲,就说我贾宝玉说的,只要查清楚了龙气衰弱的事情,上奏的折子里定然写上有他的帮扶。 他不只是无过,而且有功。” “这……” 百里鸣惊声叫道:“这要分化您的功劳!宝二爷,我不能……” “没什么能不能的,尽管去说,我贾宝玉要是让你断亲绝情,那我也用不着说什么本心了,自己割了脖子就是。” 贾宝玉这边说着,赵贵宁就笑嘻嘻的准备起了登门拜访的礼物财帛,他知道以宝二爷的性子,绝不会让百里鸣丢了脸面。 刚刚开门,就看见木秀儿匆忙走来,递上一个拜帖。 宝玉接来看了,露出微笑,逗百里鸣道:“看,这不说了曹操,曹操立马就到。” … 深秋已过,又要到了初冬。 乐阳申已经算不上瘫子,除了脚趾头没有知觉外,小心控制的话,那也能自由行走。 他在院子里听人练琴,听了一会,就瞄着九娘的脖颈,眯着眼睛冷笑。 九娘的脖颈秀丽无比,雪白的肌肤如同玉石。 配上黑白两色缠成细辫的长发,还有黑白两色的纱衣,更是能让万千男人疯狂了去。 但是这世上万万千千个男子之中,绝对不包括乐阳申; 乐阳申犀利好像刀子的眼神,也绝不会带有半点善意! 九娘不去管她,指导了半盏茶时间的琴艺,就去缠白南烟。 “南烟,你就告诉我贾宝玉送你的词曲吧?还有他想加持剑魂的第三篇诗词的内容,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白南烟被缠得烦了,自顾自的回了厢房—— 九娘好像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但是一有好奇的东西,简直就是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乐阳申也很奇怪,按照白霞仙子的寿命来讲,九娘可是年龄以万年计的老妖怪…… “还看?你打得过我?” 九娘被木秀儿拦在屋外,情绪有点发作,瞪起了乐阳申。 “木秀儿。”乐阳申的声音轻柔似水。 被他这样呼唤,木秀儿打个哆嗦,使劲摇了摇头。 “白大家~~~” 声音更腻,要不是看了眼宝玉的房门,怕是要喊‘夫人’、‘主母’了。 可是这甜腻的声音发出去,白南烟的厢房没有半点动静。 于是乐阳申哈哈一笑,跑去跟翟明生一起蹲着去了。 九娘说的真心没错,要是没木秀儿、白南烟帮忙,他就是打不过人家…… 没多久,宝玉的房门打开,一身便衣的百里玺走出房门,步履轻快,也是笑容满面。 他只说‘不劳相送’、‘一应自然都是应允’,随即就化作清淼波光,从原地消失不见。 “四胆举人呢,果然是实力可怕。” 百里玺的吟哦十分轻微,也十分快速,宝玉没能听清,当下略微感叹。 九娘嗤笑一声,忍不住挑动了下手指,院门处就有个人影打了个趔趄,有点无奈的看了回来。 宝玉苦笑摇头,丢出个歉意的眼神。 于是,百里玺也就不去计较,再次化作清淼波光。 “鸣哥儿,” 宝玉叫了一声,百里鸣立马笑吟吟的弯下了腰。 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接过了宝玉多给的三千两银子。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准备点礼物给你三叔送去,就说替九娘道歉,也算你没因为立场关系,疏忽了自家血脉。” 百里鸣爽快点头,问道:“那要是三叔给我花差银子,我是收还是不收?” “嘁,你们叔侄俩的事情,用得着我管?” 宝玉板下脸,顿时引起一阵闷笑。 既然不说,那就是不管; 既然不管,那就是要收。 百里鸣才不介意这个,喊了两个人,立马去准备登门拜访(上门要钱)了。 宝玉却是掐出一只纸鸢,等纸鸢翱翔天际后,就带了乐阳两兄弟出门。 大街上人流熙攘,街道的一侧是各类店铺,另一侧却多是河流。 河流阡陌,白、黑两种油纸蓬船往来如织。 偶尔也有花枝招展的姑娘,乘坐彩纱、绸缎装裹的精致船只,从桥梁下行驶而过,引来桥头上的文人骚客的笑谈吟哦。 宝玉忍不住露出笑容,是为这盛世繁华,可也忍不住皱紧眉头,想不明白—— 如此民生安乐的地方,怎么会是龙气衰弱? 申哥儿冲着桥上的文人啐了一口,鄙夷道:“秀才都不是的东西,就知道装模作样勾搭女子,惹恼了我,我就换上举人长袍过去。” 宝玉噗嗤笑出了声,知道申哥儿是想起了自己当年。 孤儿、叫花子、跟狗抢食……宝玉摇摇头,只说‘你已经是举人了,还计较什么’,就让乐阳申乐开了花。 他知道出来的目的,抢先跑去找了艘黑油蓬之的小船,搀扶宝玉上去。 宝玉走上船只,略微抬起眼睑,也就荡起才气,低声喝道: “化!” 声音刚落,远处高空那刚刚飞出水合小城的纸鸢就停了下来,原地闪出三十道虚影,向着四面八方散射而去。 剩下原地的那只纸鸢,却是一阵迷蒙,变成了细碎的光点。 一缕极为微弱,在有心人眼里却如同大日般耀眼的气息,横扫了整座水合小城…… 黑油蓬船还没行驶多远,就有一人呼喊船家。 “船家,敢问是否还有空闲,能把鄙人捎出城去?” 船家是个老人,风霜绘刻了他的脸,当下指了指赵贵宁,为难道:“可是这位先生已经包了船,劳烦您去找别家的……” 话没说完,就被宝玉打断。 宝玉笑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顺带的事情,也不介意帮帮别人。 于是船家靠边停下,让那男子上了船。 那男子上了船板,立马摘下毡帽,冲宝玉使了个眼色。 宝玉略微一愣,随即也是点头。 他用了府里的法门叫了千里狐,却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男子不往他身边走,而是掏出褡裢,全部翻开,取了一个五两重的银锞子,还有好些碎银、铜钱出来。 他对老船家笑道:“咱们水合小城的船都是十两,我买了。 老船家放心,我会驶船,一定把这几位客人送到,然后才去办自己的事情。” “这,不好吧?” 老船家又是为难,又是心动。 没错,水合小城的船都是十两银子,但那是新船,他的这艘,已经特别陈旧。 宝玉笑道不妨事,老船家就开心不已的接过银子,往边上撑了些,怕人后悔,跳上河边妇人洗衣用的阶子就走。 男子把黑油蓬船撑远了些,等快出城,旁边没人了,就对宝玉双膝下跪。 “金钗彩衣娘座下千里狐所属,水合小城采风小狐王二小,参见少主!” 宝玉让他起来,含笑问道:“水合、北岩、铁木三城龙气渐弱的事情,你可知晓?” “奴才知晓,可是……” 王二小苦笑应道:“龙气变弱可是大事,金钗彩衣娘也拨来了六名采风狐,连着奴才一起查探此事。可是,如果少主要问的是这件事情的话,奴才没有半点头绪。” “你们都没查探出来?” 千里狐的本事,宝玉可是知道。 要说没能查清也就罢了,竟然,连一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怨伶子吟 王二小磕头如捣蒜,愧然道:“是奴才失职!再给小的几天时间,要是查探不到,小的提头来见!” 宝玉深深的看了王二小一眼,目光落在他十分平凡的粗布长袍上。 当下点点头,说道:“去吧。” 王二小再次磕头,放下一叠暗黄色纸张,然后转身就走。 可是此时,一张轻飘飘的东西落上了他的肩膀。 “银票?一千两!” 王二小呆若木鸡,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这,少主,太多了!”他连忙回来,想把银票还给宝玉。 “奴才只是个采风小狐,用不着这许多的银子,奴才……” 还没说完,王二小就被乐阳申拎着领子丢出了船,在吟哦声中好像一片枯叶,缓缓飘去了河岸上。 接着,乐阳申把黑油蓬船往外撑了一下,大笑道:“只要跟宝二爷做事的,宝二爷何时亏待过人了? 你放出话去,让采风小狐和三十县的县令配合,好生查探此事。” 王二小连忙跪地磕头,又四处看,趁没人连忙离开…... 黑油蓬船上,乐阳申闷了一口美酒,眼神在宝玉手上的暗黄色纸张上扫过,摇头道:“我说宝二爷,咱们的千里狐真个委屈,您看看他们,凑个十两银子买船,散碎的铜钱都出来了。” 宝玉也挥了挥手里的暗黄色纸张,叹道:“写消息还得用这种破纸,擦屁/股都嫌硬。” 有点粗俗,但是,真个是大实话。 宝玉特别心疼自家的奴才,看到采风小狐的窘状,想来陷阵、破月两方狐军也好不到哪去。 这哪里是家养的狐军?简直是散养的鸡犬! 难得的是——竟然还忠心耿耿…… 赵贵宁一边撑船过了一座桥洞,一边若有所思的咧开嘴,提醒道:“宝二爷,咱们府上收入少,家业大,那紫纱飞天可就不能放过了。九娘就在身边,容不得那丫头赖账!” “嗯?让她为奴为婢?能跟没有黄金龙弓的陈长弓打个四六,可是个好帮手!” 宝玉还在翻看消息,听到这个,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乐阳申点头道:“正是这个理,是咱们的,咱们可不能放过喽,咦?”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笑道:“提起黄金龙弓,我倒是想起来了。宝二爷,您该找一把好弓了!” 宝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没错,他该找一把好弓了。 弓箭自古以来就是以弱胜强的模板,要是有一把好弓,对战黑娘的时候也不会如此狼狈。 君子剑确实不错,但是想要真正的使用,必须加持第三首诗词。 可那第三首啊,真个是太过厉害…… 想到这里,宝玉自嘲道:“力道大的弓很多,但是真正的好弓,太少。” 他正说着,突然从黄纸中抽出了一张,表情疑惑。 乐阳申连忙把撑杆丢给了自己的哥哥,跑来询问。 宝玉把暗黄色纸张全都碾碎,单独的那一张递给乐阳申,等申哥儿看过了,就示意毁掉。 乐阳申把那张黄纸烧着,摇头道:“真个有趣,千里狐干嘛把一个老婆子单独写上? 疯癫坑人的邪道妇派,哪里值得太过留意?” “这个马道婆,论辈分,是我寄名的干娘。” 宝玉给乐阳申解惑,短短的一句话,吓得申哥儿一个哆嗦,撑船的乐阳吟也差点把撑杆丢了出去。 “干娘?那么亲近?” 乐阳申腆着脸过来,凑热乎道:“您的干娘就是俺们的干娘,咱们一起去看看?” 他还记得刚才多嘴的事情。 疯癫? 坑人? 邪道妇派? 这张贱嘴……那可是宝二爷的干娘! 宝玉也不解释,指了个方向,让乐阳吟撑船往那边去。 干娘?或许是吧。 马道婆就是个贪财的东西,没少倒腾他屋里的家什,被李嬷嬷和袭人她们防贼似的防着。 他没见过马道婆,但是‘干娘’也在水合小城,他就必须过去拜会一下…… 车马簇簇,遍地白纱。 没过多久,宝玉就看见一趟奔丧的车队。 只见漫天撒着白色纸钱,单从这上面来看,出丧的绝对是富贵人家——这漫天的白色纸钱,要比整趟的车马都要昂贵。 不等黑油蓬船靠岸,宝玉三人就腾空而起,缓缓飘落岸边。 这是一片广阔的草野,修剪齐整,有三五个坟包,大石立碑,大树遮坟,也是极为妥当漂亮。 此时有人素白哭丧,有人跟着垂泪,最显眼的是新坟前的一个老妪,穿红挂绿,手舞足蹈。 这个老妪眉眼可人,年轻时应该特别漂亮,就算老了,也让人忍不住觉得信任有加。 可是在宝玉的眼里,老妪浑身荡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不是那种阴邪,可是,又显得十分的诡魅…… “看样子这个就是马道婆了,邪道妇派,有趣,还真没见过这种驱使魑魅魍魉的流派。” 宝玉拢紧黑狐大氅,在乐阳两兄弟的跟随下,要去拜会‘干娘’。 说实话,他不愿意去,可惜这是儒家礼仪,他也不能更改。 “嗯?” 正在跳神的马道婆突然停下,看向宝玉,脸上就笑开了花。 “宝哥儿,你竟然也在…….” 话没说完,被她周身诡魅气息笼罩的新坟,突然射出一道雪白流线,直接穿进了她的耳朵里。 “哎呦,宝哥儿你先等等……这可是好东西!” 马道婆大笑一声,掏出一个鞋底板儿,冲着自己的脸颊扇了上去…… … 三十只纸鸢穿入三十个县衙,登时有人大吼出声。 县令们召集了全县的衙役,又调遣了特殊时期能够调遣的所有守兵。 铠甲映云,佩刀雪亮,无数的高头大马冲出县衙,又分散荡出县外,顺着漫山遍野,一路横推了过去。 也有如同风烟一般的模糊人影,查漏补缺,弥补了官兵的盲点…… 一身举人长袍,左下角却纹绘了老竹图案的李铭高声呼喝:“一路严密搜索,不管是山野精怪,还是任何流派的施法痕迹,或者残存的古怪物什,全部查找禀报,一直推去水合城郊!” “一遍找不到,那就调班重新搜索!十遍找不到,我李铭没脸去见宝二爷,你们也别想过得舒坦!” “如果有线索发现,宝二爷说了,他重重有赏!” “可以在宝二爷面前露脸,也可随宝二爷上奏天听!封妻荫子就在此时,尔等怎能懈怠?” “诺!” 无数的衙役、守兵高声呼喝。 李铭扬起右拳,才气轰鸣如雷:“天地苍苍,佑我大周!” “天地苍苍,佑我大周!” “天地苍苍,佑我大周!” “天地苍苍,佑我大周……” 跟随的呼喝声逐渐远去,平静的山野却炸起狂澜。 李铭吟哦出口,狂飙的身影在空中划出翠绿的竹涟…… 与此同时,其他的二十九个举人也高举县令大印,带着衙役、守兵横推山野,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查出龙气削弱的根由出来! 他们都捧着一张地图,其中三十个县的位置都被标注,每一个县城大门,都有一道冲向水合城郊的标红。 三十个县城恰好围成一个圆弧,而在水合小城的城郊,正是此圆的中心点! … 哭声停止,那新坟主人的父母亲人,傻乎乎的看着马道婆用鞋底板子呼自己的脸。 他们府上的奴婢、仆役足有上百,看见白光差点作鸟兽散,想起自己是卖身的奴才,才能忍住不跑。 这百多人都往后歪着身子,哭喊声连成一片。 “老爷,快跑吧,马道婆都被冤魂附身了!” “老爷,夫人,我怕……” “小姐,您可别来找小李子,小李子一直对您忠心耿耿……” 哭喊声中,浑身素白的老者和他的妻子蹒跚走去,要去扯住马道婆。 “女儿啊,你这是做什么?你失足落水,可是有什么不甘?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去办。” 老者哭着嘶喊,被马道婆扯了一下,差点摔倒。 恰在此时,马道婆的耳朵飞出流光,要往老者的耳朵里钻。 可是流光去了一半,突然梗了一下,折去了别的方向。 “女儿啊……我的宝贝女儿……”老者哭得更惨。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宝玉也见不得这些。 他叹了口气,对那恰好冲向他的白光视若不见,哪怕这白光通体缠着阴森诡秘,也只当不存在一般。 乐阳吟憨厚一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白光…… “怨伶子?真个少见。” 宝玉笑了一声,有点怜悯的看了眼哭喊奔来的老者。 他摇头道:“这是怨伶子,是魑魅魍魉,不是你们的女儿。” “不,就是我们的女儿!马道婆,快点把老夫的女儿叫回来……混账,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快点放了我的女儿!” 对待老者的叫骂,马道婆罔若未闻。 乐阳吟更不在乎,只要不骂宝玉,他就懒得跟人家伤心的计较。 宝玉还想解释,就见马道婆咧嘴一笑,一缕灰蒙蒙的烟气儿荡了开去,立马倒了一地的人。 她把老员外的一整家子全部迷晕,心肝儿肉疼的唤着宝玉,要上来亲近。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红娘清庵 “宝哥儿呦,来干娘看看,真个好久没见着你了。” “哎哎哎,那个谁,是宝哥儿的奴才吧?小心点,别把怨伶子捏死了,这可是大宝贝!” 马道婆脸上挂着心疼,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的死盯乐阳吟手里的怨伶子。 真不知道她到底要疼的是宝玉,还是这个魑魅魍魉了? 宝玉和马道婆见过礼,笑道:“干娘说笑了,怨伶子虽然极为少见,但是论起珍贵,怕是说不上。” “哎呀,对您真个算不上什么,您可是世袭的子爵爷了!啧啧,这新出的勋贵,可得比老一辈的值钱多了呀。” 马道婆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才不管外面的风评,只当自己扎进了钱眼里就是。 宝玉心想这个马道婆名不虚传,果然是个贪心到骨子里的,预备见过礼也就过去。 可是此时,马道婆却伸出手,要去抓乐阳吟手里的怨伶子。 “干娘且慢,这种魑魅魍魉极为少见,怕是比瞳中人、耳中人还要稀少,让我听听它说些什么可好?” 宝玉既然发话,马道婆特别不舍,也是由着宝玉。 虽然她是宝玉的寄名干娘,但是这个干娘的名分怎么来的,她自己清楚。 下九流的邪道妇派,和宝玉的世袭子爵相比,身份上差了太多……. 宝玉略微示意,乐阳吟就挑起一丝妖气,刺激掌心里的魑魅魍魉。 怨伶子是未出阁的女子含怨死去,各种机缘巧合下才产生的一种魑魅魍魉,要进入人的耳朵,不断的诉说尤为深刻的怨念。 它特别稀有,和瞳中人、耳中人有个一比。 特性也和瞳中人、耳中人差不多,但是论起级别,却是个天差地别。 瞳中人、耳中人,那可是大儒都没本事驱赶的鬼怪精灵; 怨伶子呢,却是个举人就能对付的魑魅魍魉…… 只见青色妖气略微缠绕,白色光点就在乐阳吟的掌心舒展身躯,变成迷蒙蒙的一个白纱小人。 这小人表情丰富,十分凄怨,声音也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抓狂的独特味道。 好在清醒的都不是凡人,那些普通百姓,早已经被马道婆迷晕…… 宝玉也就饶有兴趣的打量,只当听人抱怨一下。 只听怨伶子哀叹了一声,柔声说道: {我进了庵,有婆婆快步相迎,打量着我也就喊了:“点妆女一位,红娘立到。” 这是红娘庵的话儿,所谓点妆女就是穿着得体,样貌动人。 母亲大人提点过我,说一定会是点妆女的称呼呢。 登时我羞赧脸红,却又忍不住去想,怕这话儿是看我和丫鬟穿金戴银,有着银子的份上才能得来。 可旁边跟随来的话儿,又让我心如鹿撞,怕是又脸红了几分。 “真是佳人到,喜鹊都扎了堆,放心吧,只要到了这红娘庵,不管是鸟是毛,三两天的光景儿,总会有个好姻缘。” 我往旁边看,见是四个人在推着雀牌,说话的是最老的那个。 当下,我是又羞又怒。 因为四人中最年轻的那位,真的是个翩翩俊俏的好郎君,也因为那个最老的……. 不管是鸟是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推雀牌还要拐弯闹人的。 端的是,有点清新脱俗。} 说到这里,怨伶子笑了起来,声音一顿,就是从头说道:“我进了庵…..” 怨伶子不是有灵智的东西,只是生来害人的鬼怪精灵。既然重头诉说,也就没了别的听头。 马道婆赶忙上前,要从乐阳吟的手里抢夺心仪的魑魅魍魉。 可是这个时候,宝玉淡笑了一声,就见乐阳申的掌心炸起青色妖气,把怨伶子炸成了一阵青烟。 “你……宝哥儿!” 马道婆气得发抖。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干娘,要说别的魑魅魍魉,您想要,宝玉自然要双手奉上,可是怨伶子的特征太过明显,要是拿去害人,您老可是要栽个大跟头呢。” 马道婆若有所思,低声道:“说的是个正理,可是…….” 她一点不在乎宝玉说她害人,突然笑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宝玉,饱含深意的道:“是啊,干娘要是拿这个挣银子,很快就要被人查出来呢…… 干娘自个不要紧,反正是个下九流的邪道妇派,宝哥儿可是前程似锦,不能被干娘牵连了去。” “您说的对,就是这个理。” 对待小人,宝玉不介意把话说个通透。 “我现在不过十四,已经是世袭子爵,以后的前程我想不到,您也想不到,犯不着为了些许小钱没了前程。 干娘,您说是也不是?” 马道婆品着宝玉的言语,越品越深,也越觉得不是个滋味。 宝玉的警告之意特别明显,她直接就品了出来,可是宝玉没有的意思,也让她品出不少。 当下,她的脸色就有点不对,好像想要说话,又不想告诉宝玉。 宝玉看到她的脸色,突然挑了一下眉毛,笑道:“干娘,咱们不说别的,您在宝玉襁褓的时候,可就是宝玉的干娘了。宝玉刚才说了,我的前程,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世袭子爵。” 闻言,马道婆一跺脚,牙疼似的抽着凉气。 “宝哥儿,干娘有个生意,值个五百两银子。” “哦?” 宝玉的瞳孔微缩,似笑非笑的道:“但是有些消息,怕是不只值个五百两了。” “好好好!宝哥儿越发有本事,有能耐,干娘也不藏着掖着!” 马道婆眉开眼笑,也不牙疼了,希冀的道:“邢夫人许下足银五百两,让我给你下个咒,你也知道,我这个邪道妇派,总有些不足于外人道的本事,只要不往死里害你,你也查不出来! 还有,一百两是对付赵姨娘,直接要咒死她; 五十两是对付那个忤逆她的,就是贾赦大老爷的丫鬟秋桐; 还有五十两,是为了王善保家的那个婆娘...... 这几个都是要直接咒死,这点儿银子,干娘也是挣上些许不多的养老钱。” 闻言,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也有点失望。 邪道妇派的伎俩总是很多,他以为马道婆有龙气削弱的消息,却没想到是自家后院起了要起了杀人的火。 宝玉忍住火气,让自己扯起淡然的表情,轻笑道:“很好,这些个消息,要值上五千两银子。” 声音刚落,乐阳申就从袖口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了马道婆。 马道婆乐得‘老花枝’乱颤,忙不迭的接过银子,又问宝玉是不是有话要捎了回去。 听她言语,是要直接回了中都城。 宝玉揣摩了一下,笑道:“帮我传话给江流,就说邢夫人交给他处理。这件事干娘就当自己禀告过去的,也算把您老摘出麻烦。” 马道婆嘿嘿一笑,心里自然明白,当下打了个大喏,晃出一阵黑风去了。 乐阳申看着马道婆的黑风飞远,对宝玉笑问道:“二爷,那江流,可是府上的内管事?” “就你知道的多。” 宝玉啐了一口,带着乐阳两兄弟走远。 至于这满地的员外奴仆,不过普通百姓,过后,只当一场伤梦就好……. 行走数里,就看见矮小的荒山野石,这平原地带,总归也有不少的高低起伏。 乐阳申和乐阳吟扯开地图,在前方行走,宝玉就在后面跟着看。 等看过一阵,突然在地图上的一座山头点动手指。 “真个恰到好处了,这个红娘庵,正好在同窗们搜索的中心点附近。” 听到宝玉的言语,申哥儿若有所思,寒声笑道:“我刚才也是奇怪,怨伶子啊怨伶子,怎么诉说的不是怨念,而是区区的红娘庵? 二爷,您是觉得这个红娘庵有古怪?” “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龙气衰弱的事情有关系,不过既然处在同窗们搜索的中心点,咱们去那里找找,总是没错。” 宝玉含笑应了,也就掐出纸鸢。 随后和乐阳兄弟两人,一起向着红娘庵的方向过去。 … 水合城郊河流阡陌,大河支流数不胜数,端得是个交通便利的好地方。 可是那出了名的红娘庵,却不在通行河流的附近,而是在一处栈桥十里外的荒山上。 荒山一片苍凉,没有树木,没有花草,各种怪状山石随意堆砌,甚至没有道路上山。 可正是这样的破败地方,却有好些车马拥挤在山脚。 车帘打开,露出一个个女子的期盼笑靥,含春带俏…… 突然,不过百米的山上飘下一条朱红色绫罗,飘飘荡荡,随着风儿落在一匹骏马的脑袋上。 后面的车厢立刻响起兴奋的娇啼,跑出来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在奴仆的搀扶下,扯起纱裙开始爬山。 荒山很矮,但是怪石嶙峋,少女爬得娇喘吁吁,葱一样的白嫩手指也磨出血痕。 可她就是这般兴奋,强忍着,直到进了斑驳绿瓦的庵庙。 “点妆女一位,红娘立到。” 立马有人高声喊过一次。 是个慈眉善目的美丽小尼,其眉目如画,虽不施粉黛,樱唇却不染而朱。 灰布素衣下的风情万种,让得少女不由有些, 月冷形怜。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美芝妙尼 【这般美丽的女子都只能青灯古佛,我真的能找到如意的郎君吗?】 少女忍不住询问自己。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大笑。 “真是佳人到,喜鹊都扎了堆,放心吧,只要到了这红娘庵,不管是鸟是毛,三两天的光景儿,总会有个好姻缘。” 少女羞怒不已,看过去,发现是四人在推着雀牌。 其中最年轻的真是俊俏,宛如画中的浊世佳公子; 另外三人则是依次年长,从三十而立,到四十不惑,直到五十而知天命。 说话的正是‘知天命’的,看似年有五十的那个长者…… 少女虽然含着羞怒,但是说也奇怪,只是听到老者说话,心里的烦忧全都不见。 她跟着俏尼姑写了生辰八字,抽了姻缘签。 如同大家说的一样,签达上上。 她看见姻缘签上写着:姻缘天定,三日必现。心里就好像蜜糖一样的甜,抱着姻缘签,深信不疑的,要下山返回自家的宅邸。 可是少女完全不知道的是—— 在美貌小尼的瞳孔里,却是清晰的印衬着她的倒影。 在美貌小尼看来,少女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连成的线。 她看见少女行走间拉出一个又一个的身影片段,好像虚影,又好像挣扎扭曲的魂魄; 而在少女行走之时,茫茫天地中显化无数的面容,都是少女的亲友、奴仆,乃至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这些面孔神色扭曲,样貌狰狞,被旁边推着雀牌的四人吞噬而进。 有那吞不下的,就直接封进了雀牌,让雀牌的噼啪声响,越发的清脆起来…… “有人来了。” 最年轻的那个突然说道。 三十而立的点了点头,笑道:“不是平常百姓,是两个举人,还有一个老妖。” 四十不惑的紧跟道出:“不是普通举人,是两个圣途。” 闻言,知天命的那人笑而不语,把一个雀牌塞进嘴里,咔嚓嚓的嚼了两下,整齐白皙的齿缝就涌出一阵悲惨的嘶嚎。 美貌小尼连忙走来,身段摇摆如柳,笑道:“四位大人,咱们今个的名额已满,不如让奴家上前打发了去?” “不必,两个圣途举人,其中一人还领悟了十星之法中的一元。其谨守本心,心志如铁,哪里是你有本事打发掉的?” 五十而知天命的老者一抹石桌,石桌连着雀牌就消失不见。 他温和笑道:“既然来了,那就随便他们找去吧。我等乃是天地真神,别说小小的举人,就算当朝天子亲至,也没本事发现我等呢。” 声音刚落,四人同时大笑,又在笑声中消失了身形。 … 宝玉等人到了荒山,就见下山的少女进了马车,连着山脚等待的众多车厢全都离去。 下山的少女还想着姻缘的事情,看见宝玉,眼眸就是一阵大亮。 【好俊俏的郎君,比之山上的那个年轻人,那也是相差仿佛。】 想到自己三日内姻缘必现,少女心如鹿撞,红着脸盖上车窗。 可是紧接着又打开一条缝隙,偷偷的去瞧宝玉。 宝玉微微点头,送上一个笑脸,登时羞红了少女的脸颊。 连忙真个关闭车窗,随着骏马嘶鸣中,渐渐的远去。 乐阳申凑趣笑道:“宝二爷,您可不要招惹这小城的女儿家,她们配不上您,也就我们兄弟俩,勉强可以招呼些纳妾。” 宝玉给了这个惫懒的一脚,笑闹道:“想什么呢?我是看这个下山的少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我看着挺正常。” 乐阳申正色起来,连着乐阳吟一起思量半晌,全都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们兄弟俩眼拙,真个没看出来。” 他们认真道。 宝玉笑了一次,吟哦中漂浮着往山上去。 乐阳两兄弟说的没错,真的没什么异常,甚至他用文火熬炼过的眼眸,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的端倪。 可是唯独的,自己的脑海里一阵轻鸣。 他在看向少女的时候,君子剑突然有了一丝颤抖…… “贵客到,有失远迎。” 宝玉落在庵门之前,只见小庙古朴,没有牌匾,也没有神像,到处挂着朱色纱缎,显得极为喜庆。 没等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招呼他们进去。 看见来人,宝玉的脚步一顿; 乐阳两兄弟更是呼吸急促,好悬才没有丢丑。 只见来人一身灰布素衣,宽大的素衣却难言其曼妙玲珑的身段,前凸后翘,那是极为惹眼。 小尼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头皮光亮细嫩,没有半点青丝,可正是这不带秀发遮掩的脸庞,却让人有心悸难耐之感。 只因那容貌太过娇艳,素面朝天,却比胭脂水粉精心梳妆而成的,更加妩媚动人…… 乐阳申咬紧牙关,恶狠狠的小声道:“该死的,这红娘庵真的是有大古怪,好一个祸国佳人,怎么陪了青灯古佛?” 乐阳吟闷声闷气的回应道:“也不一定真个出家,这里是红娘庵,许是能嫁人的。 我看她比青庐山的兔儿姐要好,你要是喜欢,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做媒。” “别介,查清楚之前不能沾染,查清楚之后……哼,我乐阳申,岂是朝三暮四之人?” 宝玉听了,差点笑喷出来。 乐阳申没说假话,他看起来惫懒无赖,但还真的不是朝三暮四的那种人。 宝玉知道青庐山的兔儿姐,也知道乐阳申把兔儿姐送去了贾府厢房,要等功成名就娶成正妻—— 不忘糟糠之妻,也是乐阳申的本心。 只是…… 好像每次教唆逛青楼的,都少不了这个申哥儿呢…… 宝玉和美貌小尼见了礼,被奉迎着往庵里去。 闲聊之中,宝玉知道了小尼叫作美芝,有名无姓,也没有法号。 美芝带着他们进去,娇笑道:“咱们红娘庵每天只招待两位香客,当然,您是贵客,也就不在限制之内了。” “哦?贵客?” 宝玉笑了一声,四处看了,没看见怨伶子说的推雀牌的人,也就随口道:“我等只是普通百姓,哪里算得上什么贵客。” “您真是说笑,普通百姓哪个是能飞的?” 美芝好像一条极具诱惑的美女蛇,摇摆丰臀往前面去。 她把黄纸笔毫拿了过来,递给宝玉道:“既然来咱们红娘庵,自然要写下八字算个姻缘。” 宝玉很随意的写了。 他知道有些旁门左道,比如马道婆,都能用生辰八字去算计旁人,但他身为国公府嫡子、香溢子爵,外加圣途举人,他的一切,早就被世人传了个通透。 哪怕是生辰八字,市井之间也有流传…… 美芝把他的生辰八字收好,递了签筒过来。 宝玉随手抽了,美芝接过去一看,笑道:“果真是贵客,一般来咱们这的,抽的都是上上签,可您这是四象签呢!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俱全,定然会娶上四位天地间一等一的奇女子,而且才貌俱全!” 宝玉只当听她说笑,随口应了,就让乐阳申递过去银子,说要找个清静地方,住宿挂单。 闻言,美芝霞飞双颊,低头羞道:“这,奴家……红娘庵只有奴家一人,怕是多有不便。” 不等宝玉回话,忙不迭的又道:“不过您是贵客,奴家肯定放心,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见她应了,宝玉也不客套太多,带着乐阳两兄弟往后面走去。 美芝盯着他的背影,细嫩香舌狠狠的舔舐樱红的唇。 “好个俊俏的郎君!” “还是雏儿呢,若是不品尝一下,岂不是糟践了东西?” “心痒难耐,奴家,我……啊……” 这时,知天命的老者在旁边显化身形,低声赞道:“很好,索性让他留下来,他查不到东西,自然也就没个怀疑的离去了。” “奴家就是这般念想,” 美芝连忙点头,又按捺不住的询问道:“可是大人,奴家可否,可否……” “你要是有那个本事,自然随你去。给你这副皮囊,不就是答应你的好处吗?” 老者傲然一笑,再次消失了身形…… 选择在红娘庵挂单住宿,自然是要查看这里的疑点。 宝玉和乐阳两兄弟逛了一次,庵堂不大,很快就是逛完。 可是,没能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 “住着吧,” 宝玉让乐阳两兄弟在他旁边的客房住下。 月上柳梢头,宝玉等人又查探了一次,不只没查探到蛛丝马迹,反而撞上了美芝洗浴。 尴尬羞赧也就罢了,乐阳两兄弟完全没想到—— 一向温和自如的宝二爷,竟然被美貌小尼调戏了一次,险些被扯进了浴桶,洗上那么一次的香艳鸳鸯…… “该死!” 宝玉湿漉漉的回到厢房。 乐阳申跟着进来,闷笑道:“二爷,这可是大好的艳福,您怎么还真个跑出来了?” 宝玉晃了晃茶壶,见是空的,乐阳申就连忙取了茶叶茶水,一应准备,好像两人要谈笑聊天; 乐阳吟也守在门内,小心戒备屋外。 “二爷,可有发现?” 刚刚坐下,乐阳申就端正了神色。 宝玉点了点头,认真的道:“说是发现,或许没有,但是今夜触碰到美芝小尼,君子剑就绽放遮天大光,像是碰见了...... 了不得的东西!”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惊天物什 闻言,乐阳两兄弟都紧张起来。 宝玉轻笑道:“没关系,这个尼姑只是普通人,就是气息了不得,不会比君子剑更低。” 他安抚了乐阳两兄弟,只说等人到齐,再作打算。 乐阳申在附近厢房休息,非要把乐阳吟留下来。 万一发生突发状况的话,妖族,肯定比文人的动作更快…… 宝玉看着申哥儿出去,让乐阳吟在旁边歇着,自己就注视窗外。 “今天的月亮很圆呢,” 他低声叹了一句,闭目养神去了。 没有睡着,而是暗自默念书籍经意。 一颗心神,也前所未有的警惕起来…… 因为有一件事,他没有明说——跟美芝小尼姑比较起来,他却是,更在意怨伶子说的推雀牌的四个人了。 那四人,今天,他没能找到……. … 同样的月色笼罩下,金碧辉煌的宫也极为沉静。 内监官四处传话,说了陛下今个龙体不适,不喜欢有人打扰,让所有人保持安静。 哪怕是巡逻的卫兵,也要把气息给屏到肚子里去…… 水英光盘膝坐在养心殿里,呼吸牵引着天地起伏,血脉涌动着大周国运。 气息窒碍处,突然喷出口黑血,神色一下苍凉。 “静安,” 他虚弱唤道。 甄公公立马从一侧走出,手捧朱红色丹药,其上绽放华丽贵光。 水英光摆手打翻盛放丹药的金盒,勉强站起来狂灌美酒。 “不能再吃了,一年前,朕吞服了第一颗还魂丹,八年寿元掉了六个月,到了今天,竟然只剩下了三年的寿命……” 他喝了一整壶烈酒,脸色红晕起来,怅然叹道:“酒是穿肠毒药,可也能让朕勉强提起精气神儿。 朕只有三年的寿命,可是朕的两个皇子还不够成熟,也没有足够强大的臂膀。 朕要活着,要活够剩下的三年!” “谨遵陛下谕旨。” 甄静安毫不犹豫,阴寒真气略微涌动,就把朱红色丹药冻成了碎渣。 可是就在下一刻,水英光的话语,吓得他连忙跪下,高呼万岁不迭。 只因水英光恶声狞笑,发出类似遗诏的阴森恶吼。 他神色癫狂,丢出一把金灿灿的锏,冷声道:“此乃打皇金锏,朕如果昏了脑袋,要昏庸无道,尽管打朕就是…… 朕知道你的修为通天,到了朕迷失神志的时候,绝不会是你的对手!” “奴才不敢!” 甄公公连忙拜倒。 “起来,朕年幼时你就看朕长大,如今百年已过,难道要朕看着你磕头,让朕死不瞑目不成?” 水英光扯着甄公公摔向歇息的软塌,龙椅不可并坐,这歇息的软塌,倒是没那么多的严格计较。 他亲手给甄公公倒酒,逼着甄公公收下打皇金锏,大笑道:“咱们今个不说别的,就说宝哥儿能给溶儿当个臂膀不成?勿语不用朕管,他有他的好奶娘,可是溶儿,真个还没个能当他臂膀的妙人儿呢。” “这,陛下您自有考量,老奴不敢多嘴。” “什么多嘴不多嘴的?尽管说!” 水英光这样说了,自己却是不停,畅快的大笑起来。 “朕知道啊,你也想提拔那小子,可是宝哥儿到底是真有才学,还是空有诗才,朕还是没有看清。所以朕把他派去了水合小城,也不知道他查到了没有。” “这……” 甄公公的脸色有点僵硬,小心问道:“陛下,查不到又如何?查到了,又是如何?” “要是他没查到,就做他的安生爵爷吧…… 朕知道此事诡秘,也知道此物惊天,更知道查探中的天大难度。可朕就是把他派去了,要看他是不是有搜出来惊天之物的本事!” “那,查到了又如何?” “要是宝哥儿查到了…… 哈哈,老静安啊,无声无息的陨灭龙气,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闻言,甄公公苦笑一声,感叹道:“陛下龙心莫测,看来宝哥儿这一次,是里外都讨不了好。” “你还真是向着宝哥儿,放心吧,大丈夫何患一时得失? 如果他查到了, 如果他能够按照朕的心意处理, 朕自然暗地有赏,就算许他个将来的大柱国,那也不成问题。” “可要是他没按照陛下您的心意处理呢?” “简单,” 水英光拍手大笑,声音却是极为狠厉。 他轻轻说道:“要是他没能合了朕的心意,你就亲自出手,帮朕,把他抹杀成一片虚无……” 甄公公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跪下,干涩道:“奴才,领旨~~~” 说罢,甄公公双手高举打皇金锏,缓缓退出了养心阁。 站在养心阁外,甄公公久久没能动弹,神色变幻如同夏日多变的天气一般。 良久,他低声感叹道:“宝哥儿,这下,让我如何全了师兄的情谊? 对着那件惊天的物什上看,就算我,也摸不清陛下的心意啊……” … 第二天一早,宝玉和乐阳两兄弟就放松下来。 无他,实在是人多势众,人多心安。 宝玉也难免落个俗套,觉得自己的身家都在,那才是真个安稳……. 红娘庵从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数十个举人吟哦成云,荡起恢弘才气齐飞而来; 白南烟让人制作了心的紫纱香车,虽说没有真的香车的诸多神异,也需要骏马牵扯前行,但是在她的吟哦声中,还是有青埂峰第六女的身份出来; 九娘就更是自在,身为鬼怪精灵的她天生可以飞行,悠然如同仙子一般,飘落在红娘庵的庵门之外。 只是她刚刚落地,突然轻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红娘庵的最深处。 “呵,这腌臜的东西,贾宝玉怎么有胆子触碰了?” 九娘嘀咕了一句,冲着迎来的美芝小尼的方向过去。 却是不理会美芝小尼巧笑嫣然的招呼,十分无礼的兀自在红娘庵里晃悠一圈。 到了最后,就是随便找了个厢房,闭门不出…… “宝哥儿,可是查探到什么异常?” 白南烟带着赵贵宁和百里鸣过去,上来就是询问消息。 她担心的打量宝玉。 看看脸门,没事; 看看胳膊腿儿,还在; 再看看宝玉的黑色眸子,觉得挺有精气神儿,这才完全放下了心。 宝玉和白南烟打了个招呼,让赵贵宁多给了美芝小尼点香火银子,把举人们都安顿下来。 美芝小尼美滋滋的接了银子,只说红娘庵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但是对她开心的神态,宝玉只是笑笑。 等美芝小尼走后,他对白南烟道:“确实觉得不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正主。” “管她是不是正主儿,既然觉得不对,我去杀了那个不正经的妖艳小尼,再把这里铲平了就是。” 院西是镂菱形空格围墙,白南烟看见美芝跑去准备吃食,一边整理锅台,一边还对着宝玉的方向‘搔首弄姿’,心里就憋着火气。 宝玉连忙扯住,不知道白南烟发了什么疯—— 他是背对着西侧,还没发现自己成了‘猎物’一样的东西…… 只是觉得,要是不是正主,平白招惹能让君子剑颤鸣的存在,实在不成个道理…… 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天,白天练琴读书,晚上宝玉也能放心的四处查探。 他单独避开了红娘庵的浴房,但是两个夜晚过去,还是没看见怨伶子说的,那些推雀牌的年轻人或是老者。 美芝小尼好像也没了接待香客的心思,让那些深闺少女在山下等,每日只伺候举人们的吃食就是。 这让宝玉无可奈何,而且他也发现了,白南烟的火气,那是越发的按捺不住……. 好悬的是—— 就在白南烟把思白玉祭出来的时候,远处响起轰隆马蹄。 群马践踏大地,好像地龙翻身,让红娘庵所在的荒山都震颤起来。 赵贵宁飞上空中,四处一看,也就迎接上去。 他带了李铭回来,宝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铭大礼参拜,满脸愧煞的表情。 “李铭有负二爷所托,一路搜寻而来,几乎是掘地三尺,连山村野狐的巢穴都翻遍了,却是没有找到半点的蛛丝马迹。” 宝玉点了点头,仔细安抚了几句。 李铭确实尽了力气,堂堂的举人,本该是尘不染袍的翩翩君子,此时却是浑身青绿色草汁树汁的痕迹; 脸上也挂了土,还有穿越密林时,不小心划伤的口子。 宝玉让木秀儿给他上了白药,继续等待下去。 这只是第一位,还有二十九人,妄下结论,自然真的太早…… 没过多久,第二位县令举人到来,同样是满脸愧煞,也同样是倒头便拜。 宝玉还是笑着安慰,不骄不躁。 第三位, 第十位, 第十五位, 第……二十五位! 眼看身边站了二十五位县令举人,宝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足有二十五人,穷搜城池荒野,却都没有半点消息。 那么剩下的五人,应该也是徒劳无功。 果不其然,等最后一位县令举人到来,和同僚们一个对视,就是明白了事情的结果。 他跌跌撞撞摔在宝玉的身前,咬牙哽咽道:“属下无能!陈瑛携下属师爷一名、文书八名、衙役百人,又调遣守兵三百六十七人,穷搜八百里来到此地,却没有查到半点痕迹!”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以身饲虎 剩下的二十九位县令举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走出来,满脸羞愧,愤恨的作揖道:“我等无能,让宝二爷失望了!” 他们全都咬牙切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是宝玉的圈子里最优秀的三十人,这才能当上正七品的县令,可是今天,他们…….恨不得自刎以谢天下! 宝玉摇了摇头,沉声道:“带领你们的兵马原路返回,各类从属搜索的地方互相调换,重新搜索一次!” “诺!” 三十个县令举人毫不犹豫,直接吟哦飞离。 他们的谨遵调遣,还有宝玉满脸的坚定神色,看来极为威武,仿佛言出法随。 要掘地三尺! 要开山断流! 要把三个小城都翻过来,也必须找到龙气衰弱的原因! 如此气魄,让得远处准备伙食的美芝小尼神色大变,连忙向着自己的厢房过去…… 赵贵宁思拊半晌,凑过来问道:“宝二爷,咱们就在这里等?” “怎么,不妥?” 宝玉似笑非笑的道。 赵贵宁和乐阳申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架起宝玉,要往外面飞去。 宝玉把两人扯住,摇摇头,轻声笑道:“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才刚起个主意,你们两个就看透了?” “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乐阳申气呼呼的道:“宝二爷,要说需要冲锋陷阵,只管交给我们哥俩儿就是,您这样以身犯险,值得吗?” 赵贵宁也殷切恳求:“宝二爷,您还是跟白大家回去,让我们哥俩在这守着,只要有人守着,不怕对方没个狗急跳墙的时候!” 白南烟何等聪慧,虽然刚来没几天,但是听着话里话外,恍然明白过来。 三十个举人县令没查到蛛丝马迹,那么,很有可能的,事情的根源就在没有查到的地方。 哪里没有查到? 哪里没有被三十个县令举人掘地三尺? 答案只有一个——红娘庵! 宝玉还说过这里不对劲,那他留在这里,自然是要以身饲虎! 是要逼着对方,狗急跳墙! 只要他留在这里,对方就不敢有再损伤龙气的动作,而要他们离开,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除掉领头人! 也就是,杀掉贾宝玉! 心思刚刚通透,白南烟立马扬起秀拳,要来个先斩后奏,打晕再说。 可惜宝玉早就缩了回去,一边躲着,一边劝说道:“只能这样,只能这样呐。” 他匆忙解释:“陛下把我送到这里,看陛下的态度,那可是表明了对待我的心思。就算陛下真个没晕头,真个仁慈,真个还想我懂得的东西,那也是要么做好,要么养老。 我不做好这一次,怕是没机会再往上爬…… 白南烟,你可不能帮着他们挡我!不然就是想我百年后去当内监官,挨那裤裆里的一刀!” “啐,谁想让你挨那…….” 白南烟的眸子不自觉的扫过去,脸颊猛然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聂嗦着嘴唇,难以出口的腌臜词汇还是没能出口,急得冒了香汗。 “好吧,我不拦你,但也不要你以身犯险。” 白南烟祭起古琴思白玉,要发挥四胆举人连着四血老妖的全部力量来。 “我去杀了那个小妖精,再把这里夷为平地,不是一样可以解决事情?” “别介,你明知道不可能!” 宝玉连忙拦住,苦笑道:“美芝小尼就是带着那么点古怪的气息,绝对不是幕后主使,我怀疑是推雀牌的四人,但是,一直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我必须逼他们狗急跳墙,必须以身犯险。” “值得吗?” 白南烟还是心疼。 宝玉摊了摊手,很自然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值不值得,龙气衰落下去,这里早晚要成了一片死地。且不说陛下的心思,你知道的,我最多迁就,才懒得奉承陛下,可是…….” 宝玉低垂眼睑,轻轻的道:“三座小城六百万百姓呐,我要是不把根子都挖出来,心里,不好受。” 他没说本心,也没说一颗良心,但是白南烟知道,宝玉一直是这个样子。 从姻香楼开始,宝玉就很在乎性命这种东西,很多事情,甚至让白南烟觉得—— 宝玉是不是来自一个没有争端,没有战争,没有贫穷困苦,甚至没有强者碾杀弱者如蝼蚁的世界? 怕是只有这样的世界,才会诞生如此聪慧,却又心善的良人…... 她忍不住抚了一下自己如云的发髻,声音娇软了下来。 “好吧,我由着你,但是,莫要真个死了…….” … 天空笼罩阴云,起寒的东风带起刺骨的森冷。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带走了最后一丝秋的气息,要把真个的寒冬,覆盖这片烟雨的水乡之地。 美芝小尼的屋里燃着十几根胳膊粗细的红烛,映照满目朱红色的纱绫,把个屋子弄得好像新婚的洞房一样。 她对镜梳妆,柔软的木梳从耳鬓起,突然扯起一张细腻的皮。 铜镜中仿佛照出一个剥皮的鬼怪,把娇艳入花的女子从着一侧解剖开来。 灰袍素衣轻轻滑落,露出软柔的脖颈、秀美精致的锁骨,还有高耸的峰峦; 小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如同流水线条,展现粉嫩幽谷,还有细长白腻的腿…… 可是此时,这让人心神摇曳的美景变成恶鬼的欢宴,吹蛋可破的皮肤整个剥落,走出枯瘦、苍老、阴邪无比的老妪出来。 “啊…….” 压抑的惊叫,还有极为悲惨的哀嚎从‘美芝’的嘴里发出。 她疯狂敲打铜镜,哀求道:“四位大人,求求四位大人,奴家的皮肤烂了、化了,求求四位大人,咱们继续让香客上来吧!” “不可,” 铜镜中走出俊俏的青年,厌恶的看了美芝丑陋的果体,冷笑道:“贾宝玉还没有离开,他的君子剑,很可能感应到离魂断根的波动。” 三十而立的那人跟着走出,笑道:“但是看他的秉性,那是已经怀疑这里,也预备长久的待了下去。” “那么,我等索性杀了他,只要他死了,大周朝廷自然会换人调查此事。” 四十不惑的那人刚刚出现,俊俏的青年就冷笑道:“换个人还不是一样?大周天子不敢亲自到来,也不敢派有能耐的,但是在大周治下,聪明人何止千万? 大周天子派来的下一个人,说不定也能找到红娘庵。” 闻言,三十而立的那人朗声大笑,讥嘲道:“一转星一,你是第一个显化而出的,却是最没脑子的一个! 派来别人怕什么?就如大周天子不敢亲至一般,都是可以诱惑。 唯独贾宝玉领悟十星中的一元,本心坚韧无比,宛如十万、百万、千万年银河冲刷的大星,完全没有诱惑的可能!” “然。” 四十不惑的那人认可点头,看那个被称为‘一转星一’的俊俏青年的眼神,好像在宠溺不懂事的孩子。 一转星一气急道:“好,那就杀了贾宝玉!我赞同!” “我也赞同。” 三十而立的那人认可道。 “附议。” 四十不惑的同样点头。 他们都看向铜镜的方向,等待里面的回话。 而这时,一声苍老、仿佛懂得天下道理的通透声音,轻轻的从铜镜的镜面传出。 只听他说:“然,那么,施法即可。” … 一天, 两天, 三天…… 足足过了一个星期,三十个县令举人也又来了一次,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宝玉让他们继续调换搜索,别的,却也不再多管。 甚至对红娘庵,他都不再多作勘察。 “对方挺有耐心的呢,不过还好,龙气不再削弱了。” 厢房之内,宝玉摆弄青铜大印,笑得特别欢快。 只是无聊把玩大印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睛周围也有很深的眼袋。 白南烟心疼的道:“你就知道黎民百姓,自己的身子都不注意了?我看你这几天都没睡好,气血亏乏的迹象都出来了。” 宝玉摇了摇头,又打了个呵欠,道:“没,我都很早睡觉,可能因为我是水合小城的副手,被虚弱的龙气影响,每天都梦见这里的百姓找我哭诉。” 说着,宝玉又连连打了几个呵欠,只说早睡,自个合衣躺下了。 白南烟帮他吹灭火烛,让木秀儿和赵贵宁好生照料,自己也就出去。 她以为宝玉只是睡眠不好,不只是她,赵贵宁等人也是一样认为。 但是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宝玉还是没能起来。 “不对劲,” 乐阳申孤儿出身,疑心要重很多。 他召集了所有的举人去看宝玉,见宝玉睡梦中不断翻身,却又呼喊不醒,立马急了。 白南烟也赶了过来,拿出青埂峰的各种宝贝,竟然也没法产生效果。 “果然不对劲!” 乐阳申咬牙怒骂道:“宝二爷如今身怀接近万斤的大力,气血如真龙咆哮,怎么会睡不安生?看来对方已经出了手!” 白南烟急得香汗淋漓,叱道:“可是对方怎么出的手?是谁出的手?咱们得对症下药,不能干看着啊!” “魑魅魍魉,一定是魑魅魍魉!” 乐阳申焦急踱步,突然一拍脑袋,大叫道:“能让宝二爷中招的,肯定是等级极高的魑魅魍魉!发信让马道婆来,她是宝二爷的干娘!” “怎么找她?” 众人连忙询问。 乐阳申立马苦了脸,他知道马道婆是邪道妇派,可是怎么找人,真的不知道。 就在此时,白南烟好像惊了一下,上下摸索宝玉的身子。 来回掐摸,上下其手…… 一个女子对宝二爷如此做,立马让举人们呆滞了眼神。 可是很快的,白南烟从宝玉的怀里掏出快青色玉鉴,妖气点了上去,冷声叫道:“千里狐听令,我乃青埂峰白南烟,更是宝玉平妻,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马道婆带到水合小城红娘庵!” 声音刚落,一阵缥缈的波动就荡漾如电,瞬间消失在一片波纹中。 白南烟大松了一口气,又是红了脸颊。 她恶狠狠的警告道:“听到的当没听见,等宝哥儿醒了,谁敢跟他说平妻的事情,我就要谁好看!” 呃…… 乐阳申仰头看天花板; 赵贵宁低头摩挲双脚; 百里鸣转身喝茶; 别个举人就往屋外去,要给宝玉守着房门。 至于听到的事情……. 他们听到什么了吗? 宝二爷,您的后院的事情,咱们可没法管……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词赋惊天 心焦若死,却也无可奈何。 看着宝玉难以苏醒,赵贵宁等人恨不得用自己代替。 可惜他们不知道宝玉遭到了什么样的暗算,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只能咬牙切齿,在白南烟的面前强作笑颜。 “夫人,” 乐阳申是个惫懒的,不介意喊上一声。 他对白南烟凑趣道:“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刚才的话咱们都当没听见,宝二爷吉人天相,自然也不会有事。” 重点是‘宝二爷吉人天相’,乐阳申使了个颜色,让大家把笑容摆出来,暗地里却加紧了防备。 除了在外的三十个县令举人外,剩下的七十多个举人半数轮换,把宝玉的厢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样严密的保护下,白南烟倚靠着宝玉的床头。 清冷的人儿,也是越发显得憔悴了…… 一天, 两天, 三天! 乐阳申已经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和赵贵宁等人一起,看着白南烟也黑了眼眶。 三天时间,白南烟从未合过眼眸; 三天时间,白南烟滴水未进,也是滴米未沾; 三天三夜,白南烟都是守着宝玉! 她给宝玉擦汗,给宝玉舒展紧张蜷缩的肌肉,像个真正的人妇,不避讳尚未出阁的女儿名声。 乐阳申递过一杯热茶,努力放缓了声音道:“夫人,喝杯茶水吧,您就放心,宝二爷不会有事。” 白南烟只是盯着宝玉紧皱的额头,替宝玉捋平皱褶,对奉到嘴边的茶水,那是恍若未见。 她的嗓子有点哑,轻轻的问:“马道婆来了吗?” “还没有,但是应该今天就到。” 乐阳申不知道马道婆何时回来,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就是不能让白南烟失望! 白南烟欣喜的点了点头,终于抬起眉眼,强颜道:“你又不是千里狐,哪知道马道婆何时会来?莫要安慰我了。” 随后,又看着宝玉,轻轻叹了一句。 她**宝玉的发髻,对宝玉道:“你呀,真真的又做了一次好人。 能够衰弱龙气的可怕物什……我早该想到的,你自己的心里也清楚,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没错,宝玉知道自己会被暗算,也知道自己很难抵挡。 虽然他领悟了一元之法,文胆、本心坚如磐石,虽然他有诸多能耐,但是…… 抵挡那个未知存在的暗算,他没把握。 但他万万也没能想到——对方,竟是来得如此汹涌! 此时的宝玉站立文山,脚下烈火熊熊。 可是这种火焰,却不再是他蓝色的文火,而是血红的,宛如血的海洋,要把世间的所有存在一起吞没! 在这漫天的妖异血焰中,他只能手持君子剑,勉强撑出了三尺方圆的空白地带…… “君子剑啊,你说我这么舍己为人,是不是傻?” 宝玉再次出口成章,炸起火焰涟漪,也让自己再次飞高了些。 可是邪恶的血焰紧随他的身影,淹没了文山,笼罩了他文山世界的一片黑天。 曾经被文火映衬,煌煌宛如圣明仙境的文山世界,此时,却是荒凉血色。一眼看去,宛如末世惨图! 左边,是滔天血焰,无数修罗手持三股叉,杀意成海; 右边,是血焰滔天,万千恶鬼呲起尖牙; 下方,是无尽血海,坠落进去,就要魂销骨碎; 抬头上去,又是漫天四爪恶鲨,尾鳍晃动,张牙舞爪! 宝玉已经陷入了绝境,要不是还有正气在身,还有君子剑在手,他就被血海吞噬了去。 在外面的身子,自然也要变成躯壳一具…… 可是此时,宝玉却是笑得坦然,笑得——无愧于心! “君子剑,意气剑魂,你们知道吗?” 他笑着说道:“其实,我来自一个很美好的世界。那里民生安乐,居住的地方,很久都没有战争; 那里没有儒家修行,也没有妖怪; 那里很和平,美满,甚至美满到了,让我不能习惯灾民冻饿,也不能习惯眼睁睁的看着数百万人陷入死地。 从那里出生、学习、成长的我,不能说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也不会是个三观扭曲,一点口角就要杀人剥皮,灭人满门的大恶人呐! 我…….有我们的道理! 我所拥有的……是我们炎黄子孙的道理!” 宝玉蓦然大笑,高声大呼: “面对炎黄列祖,从不胆怵, 反而更会喜眉笑目…… 我不愧为他的子孙, 为他敬上, 心香一炷!” 大笑声中,已然满是死志; 残存的话语,也不过临死的呐喊。 他已经抵抗不了这漫天的血焰,抵抗不了血海幻化的无数丑恶恐怖,他……已然力竭! 可是此时,君子剑突然荡起清鸣,紫色的剑身略微弯起,露出锋锐的书生意气剑魂。 叮~ 叮叮~~ 书生意气剑魂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入宝玉的脑海魂魄。 “你说这里是文山世界,可以让我用一次厉害的诗词?” “你是说,可以用你作为引子,用出准备给你加持第三首篇章?” 宝玉惊咦了阵,眼眸猛然明亮起来。 他只是一胆举人,才气不足,用不出太强的篇章。 可是此时,剑魂告诉他:他可以用第三首篇章? “好好好!” 希望再起,宝玉高声大笑道:“君子剑,书生意气剑魂,你们不是一直很渴望第三首篇章吗?那么,就好好听着!” 他仰望高空,入眼是漫天四爪恶鲨。 可是他的眼眸,却好像穿破了恶鲨,穿破了文山世界的天,也穿破了万千虚无,落在了那一片和美的大地之上! 他高声长笑,畅快道:“你们听好了,记住了,这可是太祖的词!是…… 《沁园春.长沙》!” 轰! 宝玉猛然挥舞利剑,在三条恶鲨的哀嚎爆裂声中,清声吟哦: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声音刚落,漫天血焰就是一阵朦胧,被疯狂扩张的画卷遮掩覆盖。 只见画卷之中,有鹰击长空,有鱼翔浅底,有万类霜天竞自由!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其朱,其红,硬是把血海的恶红给遮盖了去,变成了漫江碧透!变成了百舸争流! 而在此时,宝玉的文胆猛然激荡,那坚固宛如死铁的文胆,竟然炸出洪流一般的恐怖白光…… 才气如雨,正气如龙! 而在宝玉所在的厢房内外,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守护宝玉厢房的七十多个举人蓦然呆滞。 甚至连带领衙役守兵搜索山野的县令举人,都听到有古钟铮鸣,有琴瑟合音,有天地万物齐鸣之音…….宏远恢弘,响在耳侧!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声音刚落,赵贵宁、乐阳申等百多个举人突然神清气明,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他们仰天大笑,双手拥抱苍天,浑身的才气化作涛涛江水,涌入了天地间的不知名处。 而在宝玉的文山之中,宝玉高举君子剑,上百股才气洪流从那未知的地方涌入剑尖…….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宝玉猛然挥动利剑,好似要斩碎长空,大笑道:“尔等这漫天血海,污秽无知之物,可能经得起这主宰沉浮的滔天洪流?” 音起,剑过。 只看一道雪亮寒光,联合宝玉自己,以及上百个举人的全部才气,就化作了四海之水,罩压整座文山天地! 恶鬼,灭; 修罗,碎; 恶鲨,陨; 那遍地的血海,还有滔天的血焰,也在一瞬间被砸成了细碎的烟气儿。 可是哪怕残存的淡红烟气也不能存留,被四海之水吞噬而进,又分化百多股才气洪流,顺着原路返回…… 宝玉的文胆再次沉寂。 可是收了自己的那股才气洪流,他突然有如神助,脑海一片清明。 他的眼眸金光四射,金光之中,脚下文山哗啦散落,变成一张张写满文字的纸,在金光中诉说自己承载的所有道理。 蓝色文火再次涌现,把宝玉理解的纸张,烧成火热的浆…… “这……暗害我的,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宝玉眼里的金光消泯,缓缓落在了文山之上。 可是原本高达九十四丈的文山,此时,却只剩下了八十丈的高度? 只是吞噬了暗害自己的血海血焰,宝玉就瞬间理解了十四丈文山的经意, 而且,也瞬间熔炼了十四丈的文山! … 宝玉的厢房内外,乐阳申等人浑身颤抖不已。 没了才气空虚的身体,让他们随时都要晕厥。 可是偏偏的,那《沁园春.长沙》两句话,让他们心神激荡,不舍得虚脱过去……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举人们哆嗦着,颤抖着,泪水滚滚而落。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生死无惧 乐阳申软靠在方桌山,眉眼狠厉,咬牙道:“百侣曾游?这是写的我们!宝二爷这时候还想着我们!” 声音虽低,却好像大雷在举人们的耳边响彻。 然而,不等他们感动,那往不知名处去的才气洪流就是原路返回, 更加粗壮,更加澎湃, 冲着他们头顶正中的百会大穴,锥击而下! 同样是眼眸金光大作,同样是文山哗啦散落。 只是一个呼吸,乐阳申等人就不再是新晋举人,而是向着二胆举人,大大的跨越了一步! 他们的才气储备更加雄厚; 他们的才气质量更加精纯; 甚至还没恢复脚趾知觉的乐阳申,猛然浑身一阵颤抖,发出张狂至极的大笑! 一个瞬间,乐阳申控制了全部的身体, 更是在这一个瞬间,乐阳申受到澎湃的才气冲击,仿佛触碰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世间真理……. “我之本心?一元大道?” 这个曾经的孤儿泼皮踉跄摔倒,趴在地上,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红娘庵所在的荒山后山,这一面山麓上的植被茂密得多,全是一丛丛的荒草和灌木,一大片一大片的碎石点缀其间。 灌木中突然炸起深红的光芒,要是宝玉看见了,定然能认出这就是血海的颜色! 一转星一从灌木中大步走出,周身缠绕的血光把荒草、灌木吸成了一阵飞灰,怒然道:“好个贾宝玉!竟然打碎了我们的吞噬,反而吞噬了我等的三成命元!” “是挺可恨,但,也算是他的本事。” 三十而立的那人接着跟话。 随后,四十不惑的中年缓步走了出来,阴沉道:“不过是些散碎的命元,算不了什么,他贾宝玉再有能耐,难道还能活下性命?” “你是说……” “没错,动手!” 一转星一还在犹豫,突然打了个寒颤,连忙牵扯一线血光。 四十不惑的那人说的话他很清楚,是要从本体牵扯力量,用来灭杀贾宝玉! 只是……区区一个举人,值得吗? 不值得! 一转星一完全不认可,但是后面发话动手的,却是不得不让他点头应承…… 说话的是五十知天命的老者,四条血线牵扯在指尖,每一条血线都比他的浓厚、血腥,自然威力更强。 而且…… 老者是一转星四,说的话他只能听从,就好像如果出了一转星五,这个老者也必须听从一样。 一转星一的手指有一道血线,一转星二是两道,一转星三是三道; 而到了五十知天命的老者那里,已经是四道血线。 乍看起来好像人越老越顽,在玩红线过家家一样,但是随着血线缠绕,一股殷红的气息从地底涌出,沿途的青山绿水、草木生灵都在刹那停顿了一个瞬间。 这个瞬间过后,青山还是青山; 这个瞬间过后,绿水还是绿水; 这个瞬间过后,那些草木生灵仍然活灵活现。 但是要有大能注目观看,凝神明察了秋毫,就会发现—— 树木不再生长! 野草不再拔高! 而且,不管是草木之属,还是那些野兔山狐,全都永远没了成为精怪的可能! 它们的潜力底限,永远被定格在了殷红气息吹过的那一刻! 一转星一沉声冷笑道:“用玲珑本源对付一个举人,真真的丢了我等的脸,可谁让他碍事,他就必须死!” 话音刚落,殷红气息陡然消失,却是变得缥缈没了痕迹,向着宝玉冲击而去。 从老到少,四人全都颔首微笑了起来。 他们绝对坚信—— 只要这气息冲刷了宝玉,宝玉就会变成永远的一胆举人! 他们也绝对坚信,只要在气息冲刷的时刻,他们略微牵引,宝玉就要变成一副魂飞魄散的腥臭皮囊! “近了,马上要到了……” 一转一星的眼眸闪烁宛如绣球空洞的朱红,在看着宝玉。 他看见殷红气息靠近了宝玉,看见殷红气息渗透了宝玉的五脏六腑,也看见这殷红色的气息,逐渐蔓延了宝玉的文山世界。 他哈哈大笑,声音顺着气息传进宝玉的文山。 “这是七窍血玲珑的本源血气,只要沾染了,你就一定会死…… 贾宝玉,你,挡着你家一爷的路了!” 闻言,宝玉轻抚君子剑的雪亮剑身,笑而不语。 “怎么?你不害怕?” “当然不怕,” 宝玉淡然看着殷红气息对他缠绕而来,竟然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他嘴唇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意味深长的道:“好像在这文山世界出口的篇章,虽然没多大的好处,可是相反的,也不太受我的文名、文位的影响呢。” “你什么意思?” 一转一星愕然询问。 宝玉摇了摇头,不仅不去闪躲,反而大步向前,径直穿过了殷红气息。 一片平静,没有半点影响。 一转一星和三位同伴几乎同时念出咒法,可是,同样没有半点的声息出来。 好像宝玉就是个空洞的,完全不存在的东西,更不会被他们所伤……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四种不同的声音同时炸响文山,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可是七窍血玲珑的本源血气,是可以毁灭一切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没伤到贾宝玉? 正疑惑间,突然一阵大亮。 四人蓦然抬头,看自己所在的荒山。 只见山还是那山,完全没有半点区别。 可是在他们头顶的高空,那万里、十万里、百万里的高空,竟然不见了半点云彩? 只剩下一轮大日,比往常亮了数倍,也大了数倍。 浩浩煌煌,笼罩四野。 一声缥缈如同烟云般的声音,也从天的尽头,向着整个大周、十万大山,乃至茫茫的四海,横扫而过! “词魄惊天,四海名扬; 若出文山,传世必然。 天地有奖,三日不伤……” 声音缥缈清淡,似乎除了传播的地方大了些外,只是平常的说话而已。 可正是这清淡缥缈的声音,蓦然沸腾了整个大周! 养心殿中,水英光蓦然站起,吐气如同龙吟,长声道:“传,朕之谕旨~招四阁四殿,以及九宫大学士进殿面圣~~~” 问心宫中,银星纱衣的女子折断细柳,娇冷的声音直达四阁四殿,还有其它八座学宫。 “名扬篇章非我作出,若是尔等作出,必须借我一观。” 有多人回应: “也非老朽作出,若是出自老朽之手,定然早已书写出来。” “不是本郎,本郎风花雪月还好,策论治国也成,但诗词歌赋,实非本郎擅长。” “尔等也不用注意老妪,老妪虽然有点诗才,但,已然数百年没有名扬篇章出手。” “少扯这些没用的,都出来让老爷我射上一箭,这天地可是说了有奖三日不伤,谁没受伤,自然是谁作出的名扬!” “老混球,我这样俊逸的俏郎君可受不了你的一箭…… 等等,天地说的是‘若出文山’?难道此人不是大学士,甚至不是学士进士,而是没能力书写名扬篇章的后生不成?” 此话一出,四阁四殿,连着九大文宫都笑成一片。 “俏郎君,这,这绝无可能啊,哪有后生能作出名扬四海的篇章呢?” “你还俏郎君?整日装嫩,别把你的老脑袋都变傻了去…….” … 要说宝玉作出了名扬篇章,天下人都是不信的。 但是有四个人,那是不能不信。 一转星一和三个同伴面面相觑,突然咬紧牙关,手掌砸向身边山石。 石头砰然爆碎,这不带血气缠绕的手,也炸成了一团血球。 一转一星的拳头迅速康复,疼痛也让他龇牙咧嘴,闷声吼道:“名扬篇章,竟然是名扬篇章! 星二、星三、星四!咱们必须杀了他,就算动用再多的玲珑本源,也必须杀了贾宝玉!” 闻言,星四不吭不响的缠绕出更加浓郁的血线。 三个同伴也是一起,让殷红气息成了大雾,顺着宝玉的七窍涌进文山世界。 “你的肉/身已经浸满玲珑本源,你出不去。” 一转星一冷声道。 随后,星二跟着接话:“名扬篇章让得天地保你三日,三日之后,就是你的死期!” 星三的声音有点牙疼:“三日纠缠于你,怕是本源要消耗近半,你难道不能后退一步,让我等施为不好?” 闻言,宝玉的眉毛挑了一下,笑道:“当然可以啊,我又不想死。” 他很认真的道:“你们放过我,我立马就带人走。以后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如何?” “不如何,” 宝玉的话让星三有点心动,但是此时,星四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他狠辣笑道:“消耗一半的玲珑本源呢,说不定我要和你陪葬,但是,值得! 真没想到啊,你贾宝玉有着一颗领悟一元的本心,却又狡诈似狐,要是我等放你回了肉身,怕是转眼就带了大周将士,要把我等灭杀成渣!” “哎呦,还有个聪明的。” 宝玉也没期望能真个骗过。 他试了一次,发现回不了肉/身,就在文山的山巅上坐下。 四人看见他托着下巴,随手扯了文山上的一册书籍朗读, 似乎生还是死,已然不在宝玉的眼中。 ... ps:青蛙试试,尽量12点多再更一章。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血玲珑 “你真的不怕死?” 一转一星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怕死?宝玉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家伙的问题真傻,好像一只呆头呆脑的笨鹅。 如果黛玉出了事,或许他真的会怅然若失,变成那样的不惧生死吧? 可除了黛玉,他以为自己,不会把某些人的单独个体看得比自己的小命更重…… 黛玉是谁?是毫不犹豫为自己牺牲命元的红袖仙子! 将心比心,他觉得自己看重黛玉,可是其他的…… 比如白南烟,比如袭人晴雯,比如乐阳申、赵贵宁等诸多举人,虽然也很重要,但是在宝玉的心里——他以为,自己不会产生多大的癫狂。 但是, 或许, 也只是, ‘自以为’…… 【哦,想不清楚,原来我的本心,还有太多的东西比较迷糊,不过,黛玉真的特别重要呢。】 宝玉噗嗤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或许是对生命的希冀,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想的东西十分之多…… 他以身犯险,是为了数百万黎民,他坦然; 他以身犯险,符合自己的本心,他自然; 他看似淡然,然而给他这种淡然的,是数百万黎民百姓的生死! 如今身陷囹圄,不是他的智慧不够,也不是苍天无眼,而是对方太过厉害,超出了他能想象的太多。 此非人之过,纵然千般谋算,仍然让他有了无力之感。 【君子剑也已经没力气让我再用一次名扬篇章了,时间只有三天。】 【我已经千般谋算,做出了万种安排,之后要看天意,要看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好运气呢。】 【三天,只有三天……希望,百里玺和那个女举人不会负我所望,而另一个,我却对他不抱有太大的期待……】 宝玉转着念想,嘴角荡起的不起眼的一丝苦涩,让他吟哦出口: “花落几回头?人生几钧舟? 莫谈儿女无颜色, 国难当头,悲苦随风休……” 不是先贤诗词; 也不是唐宋元明清的诸多大家所创; 更不是宝玉记忆里的任何一首篇章! 这只是散碎的随笔,出自他的口,也在他的心里荡起涟漪清幽。 “有趣,苦读诗书日久,我竟然也会写词了。只是词不达意,毕竟,这大周不是我的炎黄故土……” 宝玉叹了一句,却是畅快大笑。 … 整个大周都是一片沸腾,要搜寻,要索出名扬四海篇章的原创者。 可是在某些地方,却没人有这样的念想…… 碧纱橱中,软卧香榻,林黛玉梦中惊起,樱唇沁笑道:“宝哥哥竟然出了名扬篇章?” 她梳云掠月。先是敷粉抹脂,随后画眉施黛,继而妆靥点唇,极尽美化脂之能事。 宝玉出了名扬篇章,她尤为欢喜,也是尤为庄重。 向来不施粉黛的她,此时却把梳妆做了一个细彻,宛如闺中女子出嫁一般,让自己灿若明霞。 之后,她阖上双眼,红袖仙子的朱砂灵念,连上了才气一体相承的老夫子。 “老夫子,我的修为不足,你帮我连上宝哥哥,我要向他贺喜。” 朱砂灵念一片胭华,但是收到这种极美的灵念,老夫子却是不停苦笑。 此时此刻,老夫子在水合小城的客栈中,一边照顾瘫软的两个道士,一边皱紧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黛玉才好。 索性,不肯回答。 “不行!老夫有事要忙,遇见个天生正骨的好货色!” 随口丢出一句,老夫子擦着额头豆大的冷汗,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 “该死啊,拒绝了红袖仙子的恳求,回去肯定要受挂落,但是不拒绝她的话…….” 老夫子叹息摇头,觉得要是真个告诉了实情,会被老龙和守财奴打死。 知秋一叶的脸色苍白,嘴唇带着淡金问道:“死老鬼,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 老夫子气得咬牙,骂道:“还不是那个贾宝玉,他疯了,竟然招惹七窍血玲珑! 七窍血玲珑啊,那可是世上一等一的污秽之物,共分七窍,吞噬万物生灵的潜力根底,最高可达七窍九转!” “什么七窍九转?听不懂!” “你要是听懂了,怕是得被吓成个傻子。” 老夫子气呼呼的说了一遍,随着声音过去,知秋一叶和燕赤霞的眼珠子都吓得死白。 原来,七窍血玲珑是天底下的至阴至邪之物,千年甚至万年都不出一个。 其本体脆弱,但是如果吞噬了十万百姓,就是一窍一转,会诞生护体血灵。 这个护体血灵叫作一转星一,实力只是相当于一胆举人,听起来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继续下去,就会诞生一转星二。 这两个血灵的实力,也都会相当于二胆的举人! 以此类推,只要不断吞噬生灵百姓,七窍血玲珑可以达到七窍九转,就算孔圣人出手,也只是它嘴里的牙缝血食! 听到这里,燕赤霞大吼一声,拖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 “该死!” 他胡须炸起,怒声大骂道:“这等邪物,为什么没人过去处理了?为什么要让宝哥儿这个小小的新晋举人处理?” 老夫子咽了口唾沫,苦笑道:“没人敢去,七窍血玲珑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吞噬的生灵越多,就能满足持有者的无限愿望。 不管是金钱、财富、美貌,甚至是长生寿元,都可以一一提供! 你以为大周天子没发现吗?你以为大周的诸多大能是吃干饭的?可不是这样! 他们不是没发现,而是不敢出面,也不敢插手!” “为什么不敢?” “因为他们站得更高,欲望更大。” 老夫子冷笑道:“他们的实力更强,只要踏入七窍血玲珑的千里之内,甚至只要提到七窍血玲珑的名字,或者是所在之处,都会被污秽神志!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能够控制七窍血玲珑吞噬生灵,来满足他们‘小小’的愿望。 可是他们还算清醒的时候,那可是十分清楚…….” “清楚什么事情?” “当然是懂得没人能控制七窍血玲珑了!” 老夫子冷冽笑道:“大秦盛世,铁骑踏遍千山万水,兵威覆盖万古苍穹,可是那万年一帝,连带着杀神白起都没能控制住七窍血玲珑,弄得二世而灭。 你可知上古大秦? 当初神威浩荡,却是亿万里变成焦土。 最后诸子百家圣人不存,半圣更是陨落如雨,才能灭了那颗七窍血玲珑! 此物,千古一帝都不能控制,天地杀神也化作其口中血食…… 你以为现在的大周陛下,还有所谓的诸多大能,可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愿意靠近此地千里吗?” “可是,这等可怕的东西,宝哥儿能处理吗?” “怕什么,既然发现的早,肯定能处理掉的。” 老夫子笑容冷冽,轻轻的声音道:“宝哥儿处理不了,那就再派个心志坚硬的举人来,一直派下去,七窍血玲珑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吞噬生灵。 大周的举人很多,多到可以让七窍血玲珑疲于奔命,最后可怜兮兮的发现—— 其所在的方圆万里,已然没有半点生灵!” “万里?中都城就在万里之内,大周是要迁都移国?” 知秋一叶惊叫起来。 老夫子捋着胡子笑道:“死掉三五万举人之前,大周不会迁都移国。早着呢,能耗到你们的十八代孙子垂垂老矣。” “老,矣,你,家,老,母!” 知秋一叶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狠骂老夫子。 他想起宝玉重伤之下面对九娘的那一刻,突然看向燕赤霞。 “老道士,宝哥儿那一次,可是没有抛下我们逃走。” “没错,无所谓生死而已。” 两个道士大笑着挺直了身躯,清灵的道气流转,化作支撑身躯的线。 “被九娘吞噬的精血还没复原,我等实力大降。” “无关所谓,总之去了便是。” 两人拽起道袍、符箓、酒葫芦、桃木剑等物,一身戎装,准备妥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只听燕赤霞一声大喝,带着知秋一叶飚上高空……. 恰在此时,水合、北岩、铁木三城府令共聚一堂。 百里玺顺捋长髯,在大椅上闭目养神; 而那北岩小城的府令是个老者,胡须皆白,本该是个年过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的悠闲老者,此时却是狠辣非常。 西门铎的老眼满是阴狠,常年牧守一方的气魄全然不见,阴声笑道: “百里玺也就罢了,花千忧,老夫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王道文人,知道你只想牧守一方,但是你要想想你那幼小的女儿! 小木兰不过三岁,也要陪着你被满门抄斩吗?” 铁木城的府令是个样貌温良的女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眼却饱经风霜。 她扯了下眼角的皱纹,悠悠的道:“那么,你待如何?” “简单,贾宝玉要是没找到祸害的根源便罢,要是找到了…… 咱们就把贾宝玉一应人等全给杀掉,就说他与敌皆灭。” 西门铎冷声笑道:“咱们全了贾宝玉英魂的名声,自个也不用因为庸碌误事被陛下满门抄斩,此乃大妙!” ... 今天青蛙生日,诸位,共饮一杯可好?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后手尽出 闻言,花千忧忍不住摸了摸袖口锦囊,怒视西门铎。 “你以为能瞒得过圣上?” “不知道,但是,大不了得过且过!” 西门铎才不在乎。 形式已经特别明朗,只要有人查出来祸害的根源,他就难免当头一刀。 所以,西门铎冷笑劝说道:“我们只需要手脚利落点就好了,花千忧,你也不想让小木兰陪你被满门抄斩吧?” “是的,不想,可是本府令发现了一件事。” 花千忧突然站了起来,摊开手掌,露出一个小小的锦囊。 西门铎还不清楚怎么回事,背后突然一痛,竟然被人封住了血脉才气。 “百里玺,你你你,为什么?” 西门铎满脸的惊恐,他完全不敢相信,出口暗算他的,竟然是同为法道文人的百里玺! 百里玺笑着喊了衙役,让人把西门铎五花大绑。 而在这个时候,西门铎惊讶的发现—— 在百里玺的手指之间,竟然挑着一个和花千忧一样的锦囊? 只见百里玺收起锦囊,笑道:“宝哥儿给我的锦囊里,是说如果他数日没有别的消息传来,就让我发兵红娘庵。” “给我的也是一样。” “那么,到时候了吗?” 听到百里玺的问话,花千忧转身往外面走。 “刚才有两个道士疾飞出城,向着红娘庵的方向去了,本府令觉得,合该正是此时!” 两人同时大笑,青铜大印丢出天外,煌煌威风横扫一方牧守之地。 只要是有品级的官员,顿时官印颤抖。 他们脸色剧变,飞快冲向了两位府令所在的方向…… … 无数兵马横冲而来,自然惊到了七窍血玲珑。 星一疑惑的哼了一声,笑问道:“你竟然还有后手?” “没错,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那么厉害的存在。” 宝玉忍不住露出苦笑,两天一夜的对峙,他已经旁敲侧击到了很多。 七窍血玲珑啊,从没听说过的东西,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恐怖! “怪不得白南烟和数十个举人联手,都没能顺着痕迹查到他们。” 宝玉叹了一句,只能期待百里玺和花千忧有点本事,可以顺着自己身上的恶气,查到七窍血玲珑的藏身之地。 他发出去的数十个锦囊,怕是只有这两个,或许有点作用…… 而在宝玉的厢房之内,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坠破房顶,后面还紧跟着两位府令。 两位府令乍看满堂光景,以为宝玉已经出事,登时大惊,面无血色; 等看过宝玉,又以为宝玉只是睡着,要笑众人胡乱担心。 可是这个时候,白南烟哼了一声,憔悴干裂的嘴唇渗出几点赤红的珠。 “他已经睡了六天五夜,你们说他只是睡着?” 闻言,两位府令瞪大眼睛,再次查探了一番。 查看完毕,百里玺为难的道:“可是,宝哥儿气血饱满,最多有点疲累的亏损伤神,并没有别的异状……” 说到一半,百里玺看见百里鸣对他微微摇头,脸色就特别难看。 是的,他没看出来,可是这里的许多人,都没理由骗他。 那就是——宝哥儿真的出了事? 想到这里,百里玺仿佛看见雪亮的铡刀落在脖颈,看见头颅落地,自己血箭数丈铺地! 他看见圣人口谕通传天下,说他庸待误事! 他看见满门抄家,女眷被捆锁押解奔走万里! 如果宝玉病死也就罢了,要是被那个祸源害死,他也难逃赔命跟随的下场! 花千忧也懂这个道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觉得暴戾满身,杀机盈罩四胆一山。 她猛然冷喝一声,冲着外面略微招手,低声吟哦间,就把西门铎抓了过来。 “我只想牧守一方,只想百姓安乐,为何,会是如此下场?” 她厉声说着,手指猛然用力,就是逐渐捏碎了西门铎的四肢骨头。 “花府令,你疯了吗?” 百里玺惊声问道,但是眼看西门铎的痛苦神色,他的眼睛,呼呼的冒起一阵血色腥风。 似乎觉得,如此尤为欢乐; 也似乎觉得,畅快呢。 既然要死,那就让别人先死! 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周围的举人很是惊讶,但是竟然没有一人,有半点阻止的念头? “不对劲!” 白南烟猛然喝道:“屏息静神,是那祸根扰乱我等心智!” 燕赤霞也是爆喝一声,连忙去了宝玉床榻,粗糙的大手,猛然覆盖了宝玉的额头。 “无名无相,万法归宗!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声音刚落,一道黄色符纸凭空显现,好像镇压魍魉僵尸,四方封锁了宝玉的大好头颅! 众人猛然醒悟过来,要去看望宝玉,却见燕赤霞满头豆大冷汗,警告道:“不要过来,此物阴邪无比,以老道之能,就算尽了全力,也只能阻挡气息逸散…… 知秋一叶,还不速查根源!” 知秋一叶点了点头,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花千忧,手指并起,冲着宝玉的身体点下。 “心源道气,自然法身; 天尊助我,去伪存真……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 只见知秋一叶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一副宛如白玉的骨。 骨架逐渐发光,幻化一道身穿雪白道袍的天尊身影,携带知秋一叶的魂魄,附进宝玉的身体之中。 这身影刚刚附着,宝玉的身体就显化十分浓郁的殷红气息,并且顺出一道殷红血气,向着厢房的门外飘去。 文山世界里,一转一星的牙齿嘎嘣一响,蓦然惊叫起来。 “贾宝玉,你竟然有个身怀道家清灵净体的属下?好好好,是我等看轻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后手!” 宝玉忍不住呆滞片刻,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温暖轻笑。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被九娘吸掉了过半精血,本想他们休息的,可是……” 宝玉兀然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痛快。 “不管如何,是谋算也好,是运气也好,我却是赢了你们!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果报的佛家说法,我也不介意信上一轮!” “你以为你真的赢了?虽然我等不过到了一窍四转,但也看不上所谓的成道体质。” 星一冷笑了一声,发出了颤巍巍的几声呼喊。 他喊了星四,顿时三道意念归拢而来,进入了宝玉的文山世界。 “有趣,贾宝玉,要是你弃暗投明,老夫真的可以让你权倾天下,威压四海。” 星四说笑了一句,却也只是说笑。 他是七窍血玲珑的血灵,最是明白人心,知道宝玉不会应承。 就算宝玉扯出弥天大谎,他也不会相信。 所以声音刚过,四个血灵就是涌起力量,让得红娘庵所在的整座荒山,刹那停顿了一丝时间。 而在宝玉的厢房中,知秋一叶蓦然倒喷鲜血。 从宝玉身体延续出去的殷红气息,也是突兀的折返而回! “以我之血,祭我道源;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 知秋一叶再次用了法咒,却是拼了老命,可任他百般努力,那道殷红气息,再也蔓延不出宝玉身体的三尺范围! 他咬牙苦笑道:“诸位,我的实力不足,我一个人不够,我需要帮手才能找到祸害的本体所在!” 闻言,众人完全无奈。 他们只能看到殷红血线,却感应不到,也没有法门帮手。 “对了,有马道婆!” 就在此时,乐阳申希冀开口。 … 提起马道婆,说起来,她是真的到了。 可是此时,马道婆盯着一侧厢房门口的身影,身体索索发抖。 只见在一处厢房的门外,有人对着盆中水波梳妆……那是一位女子,窈窕清丽,却也妩媚妖娆。 九娘是鬼怪精灵,按理说,那是不需要梳妆的。 可是此时,九娘散落亮黑、亮白两色相间的妖媚发丝。 她先是敷粉抹脂,随后画眉施黛,继而妆靥点唇……她如同红袖仙子一般,极尽美化脂之能事。 “邪道妇派?呵,滚。” 正梳妆间,九娘看见了马道婆,黑白两色的樱唇都懒得开合,随意用力量炸出了个‘滚’字。 极为无礼,也是极为霸道。 可是面对这个‘滚’字,马道婆竟然如释重负,连忙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跑了两步,马道婆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一个哆嗦,一头栽地上去,竟然真的滚用身体滚了…… “我滚,我立马滚!” 她在心里哭喊,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吵到了梳妆的那一位…… 吐出个‘滚’字,九娘就不去理会马道婆。 她对着盆中水波梳妆,等极美极美了,就是轻飘飘的扬起嘴角。 “贾宝玉要死了呢。” “那两个道人,还有这个邪道妇派,真个帮不了他。” “他死了啊,慕容臻,我是不是算是给你报仇了呢?” “可是,你在黑娘心里烙下的影子,并不属于我呢…….” 对着水波中美轮美奂的倒影,九娘梗梗塞塞的吐出四句话,忍不住问了自己。 她犹疑问道:“九娘之心中所牵所想,到底是你,还是…… 小十八她们的宝哥哥?” 声音刚落,九娘手里的馨香胭脂陡然滑落。 似乎这个问题,她自己, 也是全然不知.......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横插威武 马道婆一路滚着去了宝玉的厢房。 她用身子撞开厢房的门,这才压制发抖的筋骨,过去查看宝玉。 “好可怕,最纯洁的与最黑暗的相统合,那个魑魅魍魉,怕是没有哪个邪道妇派敢去招惹……” 马道婆在心中狂呼,脸上却挂起一副高森莫测的笑。 她过去查看宝玉,可是……. 只是一眼,马道婆扭头就跑! “抓她回来。” 白南烟冷笑出声。 数十个举人立马跳过去,申哥儿也不顾忌马道婆‘干娘’的身份,硬是把人给拉扯回来。 “不要啊,你们别找老妪!” 马道婆吓得脸色青绿,嘶吼道:“阴天啊,鬼地啊,天底下各路的魑魅魍魉爷爷们呐,老婆子我,我我我…… 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会摊上了这档子破事?” 她瞪着白南烟,恐惧到了最后,竟然变成胆气包天,高声骂了出来。 “外面一个占了天地间两边极端的,这里又是七窍血玲珑? 白南烟你别拦老婆子,要是不让老婆子跑路,老婆子……老婆子就跟你们拼了呐!” “好啊,杀了她,让她给宝哥儿陪葬。” 白南烟冷声开口,不像说笑。 赵贵宁等人还在疑虑,申哥儿就是牙关一咬,猛然拔出雪亮剑身。 “犹豫什么?” 他压抑音线闷声呼喝:“要是宝二爷死了,老子无能,自个割了脖子去陪伴宝二爷!老子死都不怕,还怕杀个邪道妇派?” 闻言,剑光亮起一片,通透了整个屋舍。 赵贵宁、百里鸣……房里房外,众举人羞红、怒红了脸庞,高声呼道:“同去!” 他们蓦然上前,无数雪亮的剑刃,咔咔压在了马道婆的脖子上。 “混账,不知死活的的东西们,你们知道七窍血玲珑是什么吗?” 马道婆好像疯了,疯到了连死都不怕。 白南烟抬起柔夷,止住举人们的动作,贝齿紧咬,问道:“是什么?就算我身为青埂峰第六女,也没有听说过七窍血玲珑!” 说起这种东西,白南烟雪白的贝齿用力,在嫩嫩的樱唇上咬出一圈血痕。 显然恨到了极致! 马道婆还是疯癫,又哭又笑的把七窍血玲珑说了个清楚。 白南烟、两个道人、乐阳申和赵贵宁……众人脸色大变,简直犹如死灰。 白南烟贝齿咬得更加用力,血液顺着清美的下巴,淌下了白嫩锁骨。 “照你这么说,宝哥儿他是死定了?” “没错,死定了!” “可以,杀了她,让她陪葬。” “别,别介,我出手,我帮忙,先死后死,老婆子选择过会再死!” 马道婆突然从疯癫变成正常,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剑锋。 她毫不犹豫,过去宝玉床前,开始手舞足蹈。 这看起来好像疯癫,是个发羊癫疯的,但是随着马道婆的动作,数十缕黑烟阴魅荡开,顺着宝玉的鼻孔、耳朵、嘴唇涌进身体。 突然,马道婆踉跄后退,每一步就喷出大口鲜血; 每一次后退,宝玉的体内就炸出一声轻微的细响,飘出一股淡淡的黑烟…… “老婆子的魑魅魍魉啊,退一步就死一个呐!” 马道婆心疼的哭喊道:“宝哥儿,你要是活了,这辈子不能亏待干娘啊。干娘,干娘…… 对付那七窍血玲珑,干娘可是每用出一分力气,就要彻底毁掉一分修为…… 干娘,呸!兀那白南烟,还不带人顺着血气查找? 你家干娘半盏茶工夫就要变成凡人一个,再也不能帮手!” 用不着她发话,知秋一叶早就拼了性命,白南烟也带人追出了房门。 他们看见殷红血气突破了宝玉身体的三尺范围,向着更后方的小院飘去…… 而在宝玉的文山之中,宝玉仰头大笑,只觉得天理昭昭,果然是报应不爽! “一转一星,还有三个老家伙,你们在还是不在?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你们害了上百万黎民百姓,今个竟然来了两个克制你等的人,是我好命,也是苍生大幸!” “没错,是你赢了一筹。” 一转一星刚要怒骂,就被四星拦住。 只听四星苦涩笑道:“贾宝玉,以你区区举人文位就能谋算我等,真个让老夫意外万分; 能够略胜一筹,更是让老夫刮目相看。 可是,你只是赢了一筹,一筹而已……” 殷红气息盘绕纠结,进了美芝的屋舍。 乐阳申一马当先,嘭的踹碎房门,紧接着,却被一个脏臭无比的身体抱住。 “敢问俏郎君,奴家美不美?” 美芝小尼摆出诱人的笑靥,脸庞极为妖冶。 可是她的整个身体,却是枯瘦如同干柴,漆黑油腻,散发让人作呕的气味。 “奴家美不美?奴家……” 美芝小尼问了几次,不见回答,立马发作起来。 “快说!奴家真的美!” 她叫着抓挠乐阳申的脸庞,却被一脚踹出,狠狠的摔在墙壁上呕血。 而在此时,乐阳申也看见了殷红气息的来源,狰狞大笑,向着气息涌过的地方,一剑斩落! 哗啦,铜镜裂成两半,切口光滑无比。 可是众人跟着过来,突然寂静无声,满眼饱含痛泪。 他们看见铜镜碎裂,但是殷红气息仍然从原来的地方涌过,进入不知名的空间,不知道朝了哪里去。 无数道才气、妖气过去探查,也没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 “这,宝二爷,乐阳申无能呐!” “宝二爷,百里鸣废物一个,何来脸面跟随您的身后?百里鸣先行一步!” “贵宁枉得宝二爷器重,窝囊,废物!诸位,贵宁愧活于世!” 知道了七窍血玲珑的威能,众人心焦若死,如今失了线索,更是难以自持! 赵贵宁、百里鸣,还有乐阳申最得宝玉器重,当下心神炸乱,横起利剑,要冲着自己的脖颈抹去! 数十位举人看到他们如此,哀笑一次,也是抬起剑锋……. “哼,” 突然,附近想起清丽冷哼。 哼声过后,众人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见横在脖颈的剑锋,后背炸起一连串的冷汗。 他们,这是为何? 宝二爷还没身死,他们还有机会,还能出力!为什么,却是想要自刎,似乎宝二爷已然身死那般? 门外传来讥讽轻笑,冷丽道:“就凭你们,还想跟个一等一的祸害斗?人家以宿主当作桥梁,稍微露出点能耐,就让你们差点死成一片……” 九娘淡妆细抹,缓缓走进了屋舍。 这极美的人儿,让得屋舍一阵大亮,她仿佛宛如璀璨星辰。 她看见众人都是惭愧,突然松了自己的口吻,摇头道:“罢了,也是你们太在乎贾宝玉,这才会轻易中招。” 说罢,九娘伸出好像葱白的手掌,冲着美芝小尼遥遥抓起。 “呵呵,” 她轻声笑道:“九转血玲珑,真个是千年万年都不见一次的东西,好像世上没有什么存在能够克制了呢。” 美芝小尼被她的力量抓在空中,却是疯癫笑问:“敢问俏郎君,奴家美不美?” “哼,为了美貌,你是什么都不要了,可是,你美不美?” 九娘摘掉束发,黑白相间的秀发如同银瀑星河,荡成一片莹帐星沙……. 此等美丽,如同梦幻神国,若不是众人心焦若死,怕是要忘了天地间的所有一切。 九娘妙目流转,笑问美芝小尼:“你美不美?相比本姑娘,你美不美?” “我,丑陋不堪……” 美芝小尼傻乎乎的开口,突然抓狂起来。 “不!我才是最美的!只要老爷们继续吞噬,我可以更美!我是最美的,杀了你,杀了你啊!” “呵呵,论起稀有,血灵知道七窍血玲珑千年、万年难得一见,可是那些血灵,却也通晓——唯独是我九娘,亿万年也未必会有一个。” 九娘笑得妩媚非常,轻吟道:“论相生相克,我九娘秉承至纯白霞而生,更胜七窍血玲珑百般阴毒; 论魑魅魍魉之至毒至恶,他不过是吞噬生灵的潜力根底,以至于苍生破灭,我九娘若是敞开了肚皮,将来可是能吞噬日月星辰…… 千般万般它不如我,你如何杀我?” 说罢,九娘掐灭美芝小尼的魂魄生机,淡笑如同仙子降世,迷蒙不语。 白南烟一直沉默看她,突然莲步上前,行了淑女之礼。 “九娘,求你救救宝哥儿。” 九娘摇头,眼眸迷蒙如雾。 “求您救救宝哥儿,我白南烟,甘愿……为奴为婢!” 白南烟双膝软下,却被一双柔美不似人间的手,紧紧托住。 九娘把强忍哽咽的白南烟抱进怀里,声音好像醉倒的莺啼,轻声道:“你的心,我看得懂,你累了,我愿意保护痴心的姐妹,但是……” 她抓住白南烟的肩膀,让白南烟正对着她。 同样美丽的眸子对视,她迷离问道:“可是,我需要一个理由,给我一个救他的借口……” “我……” 白南烟突然发现,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这个如梦似幻的九娘。 面对白南烟的苦涩表情,九娘突然笑了,提醒道:“我想看贾宝玉送你的篇章,听说是个暖心的,只要能暖我的心,如此就好。” 闻言,白南烟双眼大亮。 “好,这篇金光原创,我送给姐姐!” 白南烟蓦然多了神采万丈,连忙掏出揣在怀里的香囊,轻轻取开。 里面是折叠的十扣纸,金光四射,极为华美。 她递给九娘,让九娘随意处置。 … 文山之中,怒吼声连成一片。 可是面对血灵们失态的惊惶,宝玉却是低垂眉眼,好悬,才忍住不让泪水滴落下来。 或许是为了打击他的心气儿,血灵划出了一道空洞,让他能看见外面的一切……. “白南烟,你让我如何待你?” 宝玉低声自语:“我已经给了你们留书,要是赌输了,让你们立刻逃走。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舍我而去?” “白南烟、赵贵宁、乐阳申、乐阳吟、百里鸣、燕赤霞、知秋一叶……” 宝玉一个一个的吐出所有人的名字,眼泪终是忍耐不住,滚滚滑落。 “愿为百姓赌命,赌的是我贾宝玉一个人的性命!是我贾宝玉忘不了炎黄道理!可是为何,尔等愿意陪我去死?” “我贾宝玉若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千雷轰顶! 我贾宝玉若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万毒焚身! 我贾宝玉若是负了尔等一人……. 甘受, 天收地践!”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碾压你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十扣纸打开,身为顶尖煊赫篇章的,其原创金光更加耀眼。 九娘低声品读,念了一遍过后,不由又多念了一次。 她清丽的身子突然软了,稳住白南烟的她,竟然反而需要了白南烟的搀扶。 “好,很好,特别好,” 九娘黑白两色缠绕的嘴唇蒙上了一层薄雾,她轻声笑着,笑声逐渐变大。 随着笑声越发如银铃般清脆,薄雾散开,露出了黑白两色光点缀满的红唇。 她的嘴唇第一次有了血色,像是个人, 只是仿佛点了特别的胭脂,让人目眩神迷…… “好啊,真是个暖心的。” 九娘用手摁住自己的心口,十分舒顺的揉了揉。 她也不多说话,只是吹出黑白两色气息,顺着七窍血玲珑的殷红气息荡了过去。 只见殷红气息飞快缠绕黑白两色雾气,等到了铜镜原来的方位,就是猛然散落成了星点的雾雨。 “这,快看!” “有雾气向着外面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傻了吗?肯定是九娘追踪到了七窍血玲珑的气息…….咱们快点走!去碎了七窍血玲珑,宝二爷就能得救!” 赵贵宁这些举人连忙攥紧宝剑,顺着九娘指出的道路怒行。 白南烟也想跟上,却被人扯住了,掌心也被塞了一件东西。 扯她的人,手掌温润如玉,正是九娘; 塞进她手心里的东西,也是稳当折叠,散发煌煌金光……. 不是《青玉案.元夕》的首版原创,又会是了什么? 白南烟愕然回头,压抑着自己的焦虑道:“这东西,南烟已经送给了姐姐。” “不需要,” 九娘的眸子温柔莫名,笑意却是青涩难言。 她低声叹息:“这是宝哥儿给你的,而我……我或许,只是想要个救他的借口罢了…….” … 文山之中,四个血灵乱成一片。 “白霞仙子怎可能诞生魔魅?这魔魅,又是为什么帮你?” “贾宝玉你该死啊,这个九娘更是该死……混账东西,我等血灵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何苦要横插一手?” “废话什么?快点折回全部力量,守护本体玲珑!” “那贾宝玉……” “回头再找他算账!” 四个血灵全都疯狂后撤,侵占宝玉身体的殷红血气也消失无踪。 噗噗噗! 三道血虹溅出数丈,在床榻的隔帐上喷出抽象的红图…… “好极!快哉!他们已经找到了七窍血玲珑的所在!” “老道士还算有用,虽然重伤,但还撑得住……” 知秋一叶和燕赤霞皮肤崩裂,一身清灵道气荡然不存,却是大笑出声。 跟他们相比,马道婆就凄凉多了。 这个贪财的老妪在地上神经质的扭曲身体,哀嚎哭喊道:“贾宝玉啊,你可不能对不起干娘!干娘的魑魅魍魉只剩下个食发鬼了呀,一身修行算是废了啊,以后只是个普通人…… 干娘,干娘,老婆子可是你的干娘呐!” “你放心,助我者,我定不负之。” 突然,有冷酷如冰的声音从床榻响起。 宝玉睁开双眼,向来温良的眼眸,此时却是一片深寒。 他从床榻坐起,顺手拿过一旁的黑狐大氅,随手轻扬间,黑氅如云盖般笼罩周身。 手里也出现了已然闪烁紫电光芒的万两君子剑,快步向外走去。 “宝二爷,我等随您过去,七窍血玲珑这等阴邪之物,我等怕申哥儿他们会吃大亏。”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连忙起身,却是浑身响起骨裂脆响,往一边倒了下去。 他们还没摔倒在地,就被宝玉小心搀扶,扶着送上了柔软的床榻。 “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醒了,就不会让他们吃亏。” 宝玉转过身体,继续向外行走。 每走一步,身上的雪白正气就浩荡一分; 三步过去,已然蒸腾如同汗云! 屋顶崩裂,墙壁崩碎,宝玉周身滚荡的才气、正气,从未如同今天这般满溢杀机…… 两个道人看他深寒气魄,不由对视一眼,随后轻轻点头……. …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已经耗尽了力气,没有强硬跟随。 可是那边的马道婆突然哭喊起来,破口骂道:“贾宝玉你没良心呐,我可是你的干娘,为了你变成了废人呐…… 老婆子的后半生没了着落,老婆子靠什么来养活自个儿?老婆子……” “不用多说,” 宝玉的脚步不停,更快的穿出门外,一道冷冽坚定的声音,如同铮鸣,带着金属般的铿锵震荡马道婆的耳膜。 “你怕死,所以助我,但你之后半生,我贾宝玉,保你富贵荣华!” 声音还未停息,宝玉已经冲上了高空。 手中的君子剑折转,变成紫电大剑,自动撑在了他的脚下。 漫天的紫电和宝玉的黑狐大氅映衬大日碧光,让他宛如雷魔降世, 又宛如昊天神灵,威临四方! 远处的丛林中、荒野乱石中、沟渠的水波中,三十个举人县令率领部众,猛然拍马而上。 他们傻乎乎的看着宝玉,突然大笑出声: “快哉,除了加持剑魂的那一次,没见过宝二爷如此模样!” 宝玉四处睥了一眼,双眸捭阖间寒芒四射。 他冲着后山红气遍布的地方一指,朗然的声音,就是随着才气荡漾四方。 “全部,都有。” 他的声音轻微,却是十分悠远,仿佛一朝顿悟,看透了天地沧桑。 他的嘴角露出淡笑,说道:“去我所指之地,协助乐阳申等人。所遇之敌,无论善恶亦或大孽还是温良,一并绞杀,有进无退。” “诺!” 三十个举人县令同时开口,兴奋的冲击而上。 他们早就接到了宝玉的锦囊,苦等到了今天,终于能——大杀四方! 看着三十个县衙的兵马围拢红娘庵所在的荒山,宝玉缓缓落下。 向他缠绕而来的漫天红云,都被君子剑的紫电炸成糜粉,随着他的呼吸,变成滋补的养料。 等红云淡去,宝玉冷冽的表情,终于出了一丝温软……. 他看见了白南烟,看见了乐阳申,看见了百里鸣。 也看见了跟随在他们的身后,悠闲迈步的九娘…… 九娘只在瞬息,就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撇过无暇的容颜,对他轻轻一笑。 “他们很努力,只是,恐怕不是血灵的对手。” 九娘指了指白南烟和诸多举人,柔夷晃动,其力量的涌动,却只把白南烟罩在了其中。 宝玉知道这是九娘护着白南烟,但是对别的举人,九娘并不在意….. 他看向众人,发现众人围成一个圆,不断向前逼近。 而在这个圆圈的中心,是一个往外冒着极为阴邪的血雾,深不见底,却十分细小的孔洞。 白南烟、赵贵宁、乐阳申……众人距离孔洞只有二十余步的距离,但是每踏出一步,脸色就难看数分。 甚至有些个心性略差的举人,已经抬起了剑锋……. 宝玉看见这些个举人的剑锋晃动,是指着同窗的后背心口。 可是他们的另一只手掌,却也拿着锋利短匕,让得匕首的锋芒,陷进了自己脖颈的皮肉之中。 而两个身为四胆举人的府令,竟然落在最后,眼眸不断挣扎,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七窍血玲珑是天地至阴至邪,擅长操纵人心吗?】 宝玉笑了一声,只觉得血灵最大的错误,就是嘚瑟的告诉了自己,他们所拥有的最大能耐! “平心静气,听我吟哦。” 宝玉缓缓落下,吟哦声仿佛夏日的凉风,清爽吹拂荒山野石。 “夫道者: 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听到宝玉的吟哦,众人全都脸色的艰难逐渐消泯,变成淡然轻笑。 两位府令也附和着朗读起来,并在朗读声中不断前进,挡在了诸位举人的身前。 他们一起抬头看向宝玉,特别是申哥儿,裂开雪白的大牙,嘎嘎的怪笑起来。 “宝二爷,您终于醒啦!” “哈哈,有宝二爷在此,我等什么都不怕!” 举人们也欢呼起来。 他们看着宝玉脚踏紫电利剑,周身缠绕雷光—— 这情景他们见过一次,此时再见,那是尤为欢喜。 白南烟也迎了过来,本想和宝玉说话,却是被宝玉一把揽进怀里,随后放开…… 千言万语,尽在一个小小的拥抱之中。 白南烟从没感受过宝玉此等形状,红透了脸颊,乖乖的跟在了宝玉身后…… “贾宝玉!” 突然有人厉声嘶嚎。 “混账,该死,你不该有如此能耐!” 俊俏星一显化身形,大声怒吼道:“这是道家圣人的清心咒文,乃是道家深藏之秘,为何你会拥有? 这小小的大周,为何会有道家镇脉之宝?” “哦,这是老子的清心咒,原来不只有武圣,道圣也曾经存在呢。” 宝玉含笑看着通体血红的星一,还有显化身形的另外三个血灵。 他轻声道:“四个有四胆举人实力的血灵,还好,我的谋算,没有白费。 我这边,可以碾压你等……”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意气如龙 碾压我等? 一转星一惊了一次,绽放血光的大眼四处扫了几遍,张狂的大笑起来。 他嘲笑宝玉道:“行啊,你就来碾压我等就是!哈哈两个四胆府令,一个四胆的半妖,再加上白霞魔魅,真个能碾压我等呢,哈哈哈哈…….” 他笑得张狂,浑然没把宝玉等人放在眼里,连着别的三个血灵也笑了起来。 一转星四看起来是知天命的年纪,笑容也带着岁月温和的味道。 但是另外两个血灵,笑起来不比星四柔和半分。 星二更是大声的讥讽道:“贾宝玉,论人数你真的碾压了我们,但是你以为是你们那边更强? 笑话啊,就算你有几十个一胆举人,难道能插手我等之间的战斗?更何况……” 他还没有说完,四十不惑的星三就捋着血色胡须道:“更何况白霞魔魅明摆着作壁上观,她有过一次理由帮你,难道还能有第二个理由?白霞魔魅何等存在,怎么会和你个小小的凡人有太多牵扯?” 血灵都是笑着点头,要笑宝玉不自量力, 要笑宝玉,自以为十分能耐,还能让白霞魔魅帮他个第二次…… 完全不可能! 这让他们都敬重惧怕的白霞魔魅,含天地两种极端的超绝存在,那最顶级的魑魅魍魉,怎么会和一介凡人有了二次牵扯? 四个血灵全都不信,阴森的眼眸扫过两个府令,要先干掉这两个四胆举人再说! 干掉两个府令之后,白南烟好像和九娘有些牵扯,他们防御就是; 那数十个一胆举人,却是不放在他们的眼里,杀掉就好; 而贾宝玉,定然要留在最后,要被他们百般折磨! 一转星一冷声道:“三位哥哥,我看上了这小子,囚禁他,折磨他,我要试试他所谓的磐石本心,能不能扛住十年如一日的剥皮削骨?” “大善,我倒是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可以,老夫也有点好奇。” 三个血灵全都赞同,最后拍板的,却是五十而知天命的星四。 只见星四蹙起苍眉,觉得折磨宝玉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但是想起宝玉给他们带来的麻烦,还是轻轻点头。 “允。” 他好像古井无波的那般言道。 话音出口,星一已经是跃跃欲试,想要抢先动手。 可是此时,宝玉突然撇过脸庞。 “九娘,” 宝玉笑了一次,问道:“帮我可好?” “你知道我没法拒绝。” 九娘毫不犹豫的上前几步,美丽的眸子在四个血灵中一一扫过,又抬起葱白一般的手指,指向了最老的星四。 她的身体泛如烟波,两种极致矛盾显化体外,很随意的笑道:“你,是我的。” 呆! 傻! 木! 星四呆若木鸡,惊的血色身体都要逸散开来。 “为什么?堂堂的白霞魔魅,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个凡人?你明明上次就不想出手,为什么这次直接答应了贾宝玉?” 九娘摇了摇头,矛盾的笑容扬起嘴角,却也显得极为畅快。 她轻声说道:“上一次,是贾宝玉被你们困在文山世界,可是这一次,是宝哥儿亲口问我…… 你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不会明白——既然宝哥儿亲口问我,那么,现在的我,就是无法拒绝。” 说罢,九娘的娇躯猛然散落,化作一道白霞,把星四卷去了远方的一片荒郊。 最强的星四被她卷走,百里鸣和花千忧都是松了一口大气。 他们在心里默念清心咒,看了看白南烟,摇摇头,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柿子要捡软的捏呢,可是,真个不敢。” 他们很想对付一转星一,但是自家的性命,可还在宝玉的手里撰着。 宝玉给他们的锦囊里,可都要求他们出力以换得功劳的分润,才能免了脑袋落地的下场…… 于是,跟百里鸣有亲戚关系的选了一转星二,花千忧则是选了一转星三,尽量朝着渺无生灵的地带卷去。 剩下个俊俏的血灵星一,还在盯着宝玉,他咬牙切齿! “很好,那我就是跟这位半妖打了?真是个美轮美奂的女子,让我垂涎三尺……” 星一浑然不把宝玉和举人们看在眼里,在他看来,一旦踏入他的战斗范围,这些举人,首先要死掉一半! 虽然人多,但都是新晋的举人,战斗中,可是很难分心念诵清心咒的……. 于是,星一直接冲向了白南烟,要扯着白南烟在这里打。 之所以不想被卷走,是想顺便灭几个举人,是要让宝玉心疼! 当然,如果真个能杀了宝玉,那才是最好不过……. 可是此时,轰隆的马蹄声震颤大地,三十个县令举人带了兵马赶来。 “又是送死的!” 星一阴声冷笑。 宝玉却是笑得痛快,让赵贵宁朗诵清心咒,好教给三十个县令举人。 等教会了,就是柔声吩咐道:“全部停了‘行走坐卧皆是苦读’,分心二用,默念清心咒。” 听到他的话语,举人们就畅快大笑,仿佛释了重负,神情也多了几分光彩。 他们一边默念清心咒,一边取出笔墨纸砚。 赵贵宁等十一个诗琴文人则是取了流云古琴,要以琴和鸣,增添同窗风采! “全都能……一心二用?” 一转星一差点哭出声来。 一心二用不是文位的本事,而是不断苦读,从而锻炼得到的一种能耐。 一般来讲,起码三胆举人才能做到这点,可为什么,贾宝玉的这班人马,他么的都能用? 惊讶了,惶恐了,乃至于迷惘了。 一转星一悲戚莫名,很怀疑是不是瘟神、衰神两个高级的魑魅魍魉,同时对他疯狂出手? 白南烟祭出思白玉,四条雪白的狐尾也彭展了数十丈高,要与白云争辉。 她颇有意味的笑道:“那么,你是要选择跟本姑娘打了?不好意思,本姑娘女儿家家,真的不介意群殴你呢。” 说罢,思白玉的音波清啸如龙,漫天才气显化千军万马。 白南烟的四条白狐尾巴,也炸出爆裂的妖气出来…… 半妖本来就是强过同等阶位的存在,百多个举人又统一出手,登时让一转星一汗如雨下。 他眼看漫天的异象闪过,又在琴声中壮大开来,吓得抖若筛糠,把自己蜷缩进了一个巴掌大的血球里面。 最强的本事已经无效,他防御都难,何谈还手? 一转星一哀声大哭道:“三位哥哥,救我呐……” … 宝玉看向外面的三处战团,漫天的血气和爆炸的光辉遮挡不住他的视线。 九娘那边就不用说了,随便一阵白霞就让星四逃跑不迭,星四的血气,更是直接成了人家的补药,不带嚼的,瞬间吸收。 “天生克制的情况下,她只是在玩......” 宝玉突然觉得—— 要是自己开始就找九娘帮忙,是不是走个过场,那就能邀功请赏去了?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九娘来个阴招,随手把他掐死。 他依稀能够猜出,九娘是小十八她们和黑娘融合而成的生灵,也依稀觉得,九娘还没有真个定性。 别说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九娘的本事,就算知道了,按照九娘那时候的状态,他也得避而远之…… 脑子里过了一阵莫名其妙的东西,宝玉看向另外的两个战团。 百里玺那边,好吧,完全劣势; 花千忧那边更是凄惨,被人追着打。 只是略微一看,宝玉就手持君子剑,要亲自出手。 他觉得要是慢了,恐怕这个一转星一,还真会被人救了去…… “君子剑,意气剑魂,你们撑得住吗?” 宝玉在心里问了一句,就见紫电四射,看起来强悍无比。 但是他的心里突然明白:跟以往一样,君子剑和剑魂,都只能让他用出一击。 “委屈你们了。” 他有点抱歉的道。 没有加持第三首篇章,君子剑和剑魂都很辛苦,只能帮他用出一击,也就疲乏无比。 只可惜文山里的那一次,算不上加持剑魂…… 宝玉这边传出歉意,立马收到了狂烈的喜悦之情,只说管它什么辛苦,见识了第三首篇章,它们就算等上一万年,那也愿意等吃。 一个‘吃’字,让宝玉发笑,随后,迈步向前走去。 他看见无数道才气幻化的虚影疯狂攻击,白南烟的力量更加澎湃,要遮掩天际。 星一盘绕防御的血球不断荡起涟漪,溅射出星点的血色雾气,似乎痛得很了,叫声极为惨烈。 可他无法反抗,根本对抗不了那漫天的,要把荒山都砸爆了一半的力量。 一个足以匹敌他的压制于他,百多个举人围殴于他,他没有半点的还手之力。 但是身为血灵,其防御坚固让宝玉咋舌,真个觉得这次是赢在了运气上…… “你们杀不了我,等星二、星三腾出手来,你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 宝玉笑了笑,轻声吟哦: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步一句, 雪白正气沿剑锋闪烁, 夹杂紫电, 意气如龙!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掘地万丈 剑,是万两君子剑; 魂,是书生意气之魂; 所使用的,又是加持剑魂的本命篇章,是太白的侠客之行…… 宝玉居高临下,宛如天外剑仙,化作大白星辰。 他一人一剑,如同从万丈高空之上,携带天降之势坠射飚落! “宝哥儿,我来助你。” 白南烟低声呢喃,一道琴弦波光出现在宝玉的前方,替他削薄了星一的血球防御; 乐阳申、百里鸣等举人也是同时加大输出,才气、正气如同天降银河,冲刷消磨星一的实力; 赵贵宁等十一个诗琴举人,则是抱起流云古琴,手指波动琴弦的时候,宛如怀抱琵琶。 荡起音色煌煌,尽数加持侠客篇章! 登时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 又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 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别姬声; 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 《十面埋伏》是宝玉传给他们的琴曲,他们不曾听闻,也还没有练习到家。 但是此时,却是相得益彰,让得宝玉仰天长啸,是涕是笑,乃至无从! “好曲!好剑!好歌声!” 星一强忍剧痛,连声赞叹道。 但是到了最后,突然狰狞大笑道:“但是,你不过是个一胆举人,纵使我穷途末路,你也没本事伤害于我!” 他大笑,狂笑,厉笑,竟然硬是顶住了白南烟和百多个举人的攻击,血气冲天弥地! 百米的荒山已经碎了一半,宛如光亮的山崖峭壁。 而他的血气,就顺着陡峭岩壁冲霄而起,要直射斗牛! 然而,就在下一刻…… 宝玉昂声吟哦: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天地异象,起! 原创金光,映射苍穹! 这天地之间,突然多了一位顶天立地的金甲天将,手持长弓,箭矢如龙! 宝玉正与冲天血气相持对撞,却是猛然回转,化作箭矢上的那一点星光……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吟哦再起,金甲天将就是拉弓如满月。 只是一个瞬间,宝玉再次化作大白星辰,其中夹杂爆裂紫电,对着星一穿梭而去。 半个呼吸,血光凝滞; 两个刹那,天清地明……. 这一次宝玉的剑锋只是一顿,就是从冲天血气中直射而过,坠入山下的满目狼藉。 红娘庵所在的这座荒山早已半数崩塌,山脚下地皮横翻,满是黑土、碎木、石粉。 宝玉爆射落地,登时炸起漫天粉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粉尘之中,淡淡的吟哦声轻轻响起。 在吟哦落下的同时,漫天粉尘中走出一人。 黑狐大氅依然黑亮,内衬的老竹白衣不染尘埃…….宝玉缓缓走出,身后漫天粉尘不变,头顶高空属于星一的冲天血气,却是刹那回转。 嘭! 轰鸣声如同老雷,血气炸碎虚空。 而在那虚空之中,星一的身躯恢复正常,低下头,呆滞的看着宝玉。 “以多欺少,不算好汉。” 他的血瞳逸散灰白,却是强行笑道,一字一句的狠声警告。 “你,杀不了我…… 你,也不敢杀我…… 贾宝玉,你我,改日再见!” 说罢,星一的身体裂成蛛网状的纹路,好像泥人一般,散落成一片血红的星光茫茫。 几乎在同一时间,星四被九娘穿心而过,落得同样的下场……. “不对劲,” 九娘落在宝玉的身前,疑惑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 她樱唇上的黑白星点不断晃动,柔美笑道:“跟他打时,我还能吞噬他的力量,可是他死了,我却没得到半点的好处。” 说着,九娘的眼眸闪过些许垂涎狠厉,扫了眼周围的举人,这才看向另外两边的战团。 “这次不用你说,我去帮手!” 九娘的眼睛有点红了。 她刚想动手,突然被人扯住,扯住她的,竟然是尚未收起君子剑的宝玉。 只见宝玉的剑尖对准她的雪白的喉,突然把君子剑收回脑海,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你帮我,我就当你是小十八她们了,所以,这次过后,能躲就躲。” 这话说的有头没尾,但是听到此言,九娘眼里的红色突然消散,含笑退了一步。 她看见宝玉带着白南烟等人加入战团,看着星二、星三被围殴致死,脚下却没动上一步。 她只是笑着看,黑白两色的光点在其周身闪耀, 似是千般纯洁,又仿佛要带着万种阴邪……. 战斗结束,风止尘落。 荒山已经不是荒山,而是应该说——这里,已经完全配不上荒凉两字。 只是一片狼藉的死地,处处有死枯断木,还有散落碎石。 一眼看去,就是一片数十里的狼藉沙场,别说鸟过莺啼,就算低吟的虫语,也从这里消失了去……. “赢了,大功一件!” “太好了,龙气衰落也停了下来,这下子三城的百姓,应该能够过上安生日子!” 百里玺和花千忧高声大笑。 虽然开心的理由各有不同,但是,既然是开心,那也就算是妥当。 可是白南烟、赵贵宁,还有所有的举人都看着宝玉。 而宝玉,此时虽然开心,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呵呵,改日再见吗?” 宝玉低笑了一次,放眼满目荒凉,突然冲着剩余一半的荒山,还有荒山碎裂露出的山麓指了过去。 “给我挖,哪怕是掘地十万丈,也要找到七窍血玲珑的本体!” “诺!” 举人们高声应道。 … 战场之外的小河边,水流潺潺。 车夫满脸惊惶的驾车奔逃,到了这里才喘了屏住的呼吸,惊恐铁青的脸带起一丝人色。 “小姐,咱们安全了。” 他连忙回头,冲车厢恭声回禀。 顿时有人扯开车帘,一位娇弱的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王小姐回头看去,距离太远,只看见满目荒凉,小脸立马死白。 “红娘庵,碎了呢…….” 她苦涩叹息。 女子以姻缘为天,王小姐只觉得心里堆砌的美满小阁,一下子塌了个彻底…… 前些日子,她攀爬荒山,听到三日内姻缘必现,心里着实甜蜜; 这些日子,姻缘总是不见,她也实在焦急。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再来红娘庵的时候,看到的场景,竟然是漫天异象,还有乱木碎石…… “王小姐,晚生方思民这厢有礼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王小姐转头看去,见小河中间的桥头,站着一个对她行礼的男子。 她仔细打量,发现男子样貌平凡,她不认得。 倒是方思民嘴里叼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捂了樱唇,轻轻发笑。 “你这书生,看似个遣词造句的,怎么如此没个形状?” 被笑了一次,方思民收起礼节,把叼着的糖葫芦咬了一颗,美滋滋的嚼了起来。 他嘴里有东西,呜呜的道:“这可是好物什,要是没个民生安乐,哪里有糖葫芦吃?” “嘻,小儿的零嘴儿,也让你说出了民生安乐的道理。” 王小姐忍不住笑了几次,看得方思民眼睛发直。 她见了方思民的样子,连忙进了车厢,啐道:“嘁,登徒子!” 闻言,马夫瞪了书生一眼,挥动鞭子,马车就加速行驶起来。 方思民急忙在后面追,一边追赶,一边解释道:“王小姐勿怪,思民只是小时候饿过肚子,机缘巧合成了秀才,这才立了志向,一生只希望民生安乐。” “这是思民的志向,不是假的,小姐莫要误会。” “王小姐,思民就住在贵府西侧河边的草庐,思民……” 马车渐渐的远了,方思民停下脚步,目送马车远去。 等看不见了,他的眼眸黯淡下去,却只是黯淡了一个瞬间,就再次明亮起来。 只见他平凡的脸上,两个眼眸却是泽泽生辉。 其中,竟然有一座高达百丈的文山,熊熊蒸腾着雪白烈焰。 “王小姐,思民的志向是民生安乐,但,何尝不是娶你为妻? 思民,思民小时候真的挨过饿呢。 要不是您的一饭之恩,思民可是活不到今天…….” 呢喃过后,方思民突然乐呵起来,咔咔的把糖葫芦吃了个干净,然后…… 又取出一串叼在嘴里。 “唔,好吃,” 他含糊着自语道:“没关系,我可是圣途秀才,等做了圣途举人,当了官,有了钱,一定过去提亲…… 嗯,好吃……对了,最近怎么熔炼不动文山了? 到瓶颈了? 不管,继续努力!” 方思民回到桥上作画,没过多久,一副云蒸霞蔚的画卷就落于纸张。 然后题诗,更是异象频生,才高七尺。 “只是七尺啊,前几天的那首还是八尺的呢,丢人,水平差了。” 方思民低声自嘲,却不管自己的自嘲要是传了出去,怕是能吓死人。 他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啃着糖葫芦笑:“我之才学,比诗才过人的贾宝玉孰高孰低? 不管,我一定要做圣途举人,将来披红挂绿、高头大马、红毯铺地的娶你过门……” 他很随意的坐在桥上,抱着借来的书卷苦读。 却不知头顶的高空,一个浑身油兮兮的老头儿看他呆了老眼,还在摇头苦笑。 “百丈文山、圣途秀才、诗才过人…… 这家伙比贾宝玉还妖怪,为什么不让老夫早点遇见?” 老夫子哗啦啦的流着老泪,只觉得天下才气一石,陡然没了四斗。 没毛病呢,天下有才一石,贾宝玉和方思民占了八斗,老夫子、红袖仙子得了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可如今这方思民……. 老夫子哀声拗哭,化作旋风离去。 被七窍血玲珑吞了潜力根底,这方思民,一辈子, 也只是个秀才方思民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本良善 身为举人,赵贵宁等人正气加身,个个都有上千斤的力气。 更不用说才气幻化的帮手,外加各县的文书、衙役、守兵……很快的,就真个把荒山给砸平喽。 每一块山石,甚至指头般大的小石子儿都被敲成粉末。 连着土壤、腐朽的枝叶全部冲刷一遍,硬是把红娘庵所在的荒山,弄成了一片可以耕种的沃野。 不过,没找到, 那就没完! 宝玉一声令下,众人真个掘地三尺,三十尺,三十丈! 他们把荒山覆盖的地方挖了个通透,好像要穷搜地府...... 第三天深夜,宝玉正在下面查探,四面八方都是褐色的,常年掩埋地下的土壤,其中遍布星点般大小不一的石头。 他看见有几个地方挖穿了水脉,被大石头堵着,还撑着几个举人的佩剑; 向上看去,好像坐井观天,只是这个井的口子,真的是有点大…… 【已经挖了四十多丈,覆盖了十里方圆,难道……】 宝玉怀疑七窍血玲珑的本体不在这里,但是想了想,嘴角就挑起了一抹讥嘲。 “你们肯定在这里,我说过,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我的文山里,让我了解了你们的来历根底。” 宝玉长笑一声,高声道:“继续挖,不过两天多的时间,咱们就挖了四十多丈,大不了挖个三年五载…… 我就不信那七窍血玲珑,还能藏进地心里去?” 声音刚落,众人顿时大笑。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出来。 只见百米外的地方血光四溢,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玲珑飘出地面。 看形状,很像闺中少女招亲使用的绣球,但是很显然,没人愿意真个用这玩意招亲了。 “贾宝玉,你够狠!可是我说过,你杀不了我,也不敢杀我!” 七窍血玲珑的窍穴中涌出血线,血线盘绕了一阵,变成了一转星一的身影。 他舒展了下身体,自嘲道:“死掉的感觉真不好受,不过,我是七窍血玲珑的本源血灵,你杀我多少次,我都能复活呢。” “没关系,” 宝玉攥紧双拳,巨大的音爆把众人都集结过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往星一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我可以再杀你一次,然后灭了七窍血玲珑,没了本体,你自然不能复活。” “来啊,杀我啊,我现在一点力量都没有。” 星一幻化了一张血色的椅子坐下,又招出两个木着脸庞,样貌却很娇俏的女子给他跪着捏脚。 他指了指宝玉,身边就出现密密麻麻的身影,全都呆滞脸庞,好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嘁,真是富家小姐,脚都捏不好。” 人群里传来星一颐指气使的话语,给他捏脚的少女被踹出来一个,恰好落在了宝玉和人群的中间。 她傻傻的爬起来,傻傻的看着宝玉,突然张嘴,发出星一的声音。 “你要杀我,就先把这些人杀了吧。不过你得知道啊,这些是我还没消化的,黎民百姓的潜力根底,你把他们杀了,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成长,最后会死于癫狂。” “嗯,我帮你算算。这里有四千多个人的潜力根底,你贾宝玉为了百姓深入虎穴,真个是本心坚固,仁慈善良……. 那么,现在,你会不会再仁慈善良一次?” 星一说着好像夸赞的话语,但是其中的讥讽,每一句都像是荆棘的尖刺,要扎了人心。 没错,宝玉确实不舍得伤害黎民百姓,更何况,这里还有四千之多! 可是此时,宝玉抽出乐阳申的佩剑,缓步向前走去。 “这次不杀你,以后怕是没机会,以后,你会挨边找我们报仇。” 宝玉笑得如此温良,好像一个谦谦君子,在赏花弄月。 他往前走了几步,少女就挡在了他的身前,而他,也对少女行了一个文人的礼节。 “这位小姐,你我素味平生……咦,我来红娘庵时好像见过小姐一次,不过,也只是那一次罢了。” 宝玉行礼过后,剑锋却是扬起,缓缓刺向傀儡的心口。 他含笑说道:“就如星一所说,你等只是潜力根底,如同傀儡,不怕被人所伤。我要是不杀干净你们,还真宰不了那个混蛋,所以……. 晚生贾宝玉,失礼了!” 说话间,剑尖已经触碰了少女胸口,其上正气闪烁,足以击杀魑魅魍魉。 星一操纵少女后退,惊声怒道:“贾宝玉,你你你,你沽名钓誉!你根本不是良善之人!” “错!我本良善,奈何,也不是那种……” 宝玉仰天大笑,笑声中双眼流出晶莹。 “奈何啊……我奈何?天奈何? 奈何我贾宝玉,也不是那种愚善之辈! 我贾宝玉,此后可负了苍生,却不可以负了,甘愿为我贾宝玉而死之人!” 此话一出,白南烟俏脸大变。 四处看去,发现赵贵宁、乐阳申等举人,还有重伤赶来的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全都脸色呆滞,如同一棵遭了雷电击打的木! 而那九娘…… 本来盯着宝玉剑锋的她瑟瑟发抖,身上的白色光点光芒大作,黑色的光点,却是越发的幽暗下去。 她低声自语:“宝哥儿的本心不是绝对的善呢,他不是圣人,但是,或许,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成就圣人文位。” 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九娘和众人一起上前,剑锋如同雨林,折射高空射来的清冷月光。 可是此时,宝玉冷声喝道:“全部站住!” “宝哥儿,我们一起,瞬间就能把这些傀儡斩杀了。” “是啊宝二爷,咱们一起动手吧,迟则生变。” “不就是斩杀这么点傀儡而已,不用宝二爷动手,我等也就成了!” 众人连忙劝道,可是宝玉十分坚定的摇了头。 他冷声道:“我说,这一次,我要自己动手!” 什么一起出手速度快? 什么不劳烦他动手? 只是借口而已! 区区潜力根底的傀儡,他只要吟哦出口,瞬间也就斩杀成那叫一个干净! 宝玉明白众人的心思,可是此时他的心思,却连他自己也没本事表达清楚了….. “或许,是给自己一个狠辣的理由,也或许…….将来,我会染上更多无辜人的鲜血?” 宝玉突然笑了,笑得那叫一个痛快。 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以负了知心之人…… 杀了这些傀儡,总比放过星一,以至于将来白南烟、赵贵宁、乐阳申等人,死在星一的手上得好! 想及此处,宝玉运起项庄剑舞,要以肉搏,斩杀一部分傀儡冲了进去。 少杀一个是一个,只是肉搏的话,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只需要’,斩杀数百个傀儡而已……. 一剑刺出,正对挡在最前面的少女傀儡。 宝玉仿佛看见少女傀儡灰飞烟灭,也看见一位不足二八年华的豆蔻女子,因为没了潜力根底,痛苦纠结中发狂死去。 他不愿意这样,但是此时,他必须如此作为! 剑锋近了,越来越近了。 在宝玉的眼中,他迅捷的动作仿佛成了节拍,一帧一帧的,慢慢的,缓缓的,把一个无辜的豆蔻少女推进深渊。 可是此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人,把少女傀儡撞了出去。 噗嗤! 宝玉连忙收了大半力气,但是脆弱的傀儡,仍然被利剑刺进了身体。 “我,何人?” “你,何人?” “她,又是何人?” 这是一个同样木着脸庞的傀儡,但是此时,这个傀儡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座高达百丈的火焰文山! “我,方思文。” “她,王小姐。” “你,何人?” 傀儡再次木木的问道,一双手掌,紧紧抓住了宝玉的剑锋。 “我是贾宝玉,兄台,得罪了。” “无,无妨,你等,不是潜力根底,除非斩杀,不,不然,触碰不到潜力傀儡,我……” 方思民干涩的说话,慢慢的流利起来。 他的嘴角沁出碧绿的烟气,显然存活不了多久。 可是,恰是他濒临死亡的笑容,让宝玉和众人,全都对他弯腰行礼。 “思民兄,以百丈文山控制自身的潜力根底,宝玉,敬佩!” “思民兄,我等,敬佩万分!” 看着众人行礼,听着众人恭维,方思民却不怎么在乎。 他摸摸嘴唇,好像觉得嘴里少了什么东西,感觉不怎么舒坦一样。 “方小姐,不能死!” “黎民百姓,不可伤!” “贾宝玉,我听说过你,你随我……来啊!” 方思民蓦然大吼,踉跄着,把宝玉连人带剑,拽着往后跑去。 “该死,怎么有个能控制潜力根底的文人?” 星一惊声大吼,命令道:“拦住他们,给老子拦住他们!” 数不清的傀儡拥挤过来,第一个扑过来的就是王小姐。 方思民哈哈大笑,一把拽了王小姐进怀,狠狠的亲了一口,大笑道:“心愿已了,死亦何惧?” 他把所有的傀儡揍了出去,唯独抱着王小姐,也拽着宝玉的剑锋,让宝玉随他一起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只是三步,方思民的指骨就被剑锋嵌入,潜力根底受创的痛苦,让宝玉都为之咋舌。 可是尽管如此,方思民仍然不断后退,还用脚把傀儡踹出去,笑得畅快无比。 五步, 十步, 二十步! 方思民终于接近星一。 在他的背后,就是被七窍血玲珑的烟气连接,完全不能动弹的星一本体! 他蓦然停下,冲木愣愣的王小姐再亲一口。 亲吻缠绵中,竟然猛的一下……向后拉扯剑锋! 噗嗤~~ 剑锋破体而出,又插进星一的心脏,那是极为准确。 “唔,罢了……” 方思民叹了一口气,极为留恋的看了王小姐一眼,变成细碎的烟雾。 烟雾被七窍血玲珑吞噬进去,而那密密麻麻的傀儡,也被七窍血玲珑吸纳而尽。 当然,也少不了星一。 宝玉看见周围一下空荡,连星一都哗啦碎裂,神情有点迷茫。 他看看七窍血玲珑,再看看围拢而来的白南烟他们,突然把乐阳申的佩剑丢了回去。 “混账!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听到宝玉的气话,白南烟迷蒙着美眸,喃喃道:“我也觉得不是个味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乐阳申一拍大腿,大声骂道:“他么的,那个白痴!” … “他么的,我个白痴!” 几乎在同一时间,潺潺河水边的草庐内,一个书生从床上跳了起来。 方思民愣了片刻,突然翻箱倒柜,找到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床底的糖葫芦,塞嘴里美滋滋的吮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他眯着眼睛感叹到:“今天遇见王小姐,那就梦到了;想到贾宝玉,那也梦着了,可是…….” 脸色一阵阴霾,噗噗的吐出了几个山楂籽儿,捏着鼻子骂道:“他么的,我在梦里也太傻了吧?干嘛用自己挡剑?” 他怎么想都觉得自个儿,应该揍翻傀儡,把贾宝玉送进去就好。 挡剑? 同归于尽? 这梦里的自个儿,真是傻到冒泡。 不过...... 方思民摸了摸嘴唇。 这有的东西呢,好像比糖葫芦要甜? (^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怒骂大能 “这傻小子,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宝贝。” 一轮黄月下的夜色中,老夫子在草庐的上空盘旋。 打从撞见了方思民开始,他一天要转三个来回,也要遗憾三个来回。 这次也是一样,他恨不得把七窍血玲珑嚼碎了吞肚子里去…… 且不说方思民那边如何,宝玉这边,还真是有了麻烦。 星一又死了一次,传说中极为宝贵,也极为脆弱的七窍血玲珑本体,就在宝玉的眼前。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只见这是个拳头大小,朱红色的镂空球体。 其颜色朱润如玉,自带水润光泽,让人恨不得趴上去,要慢慢欣赏。 赵贵宁等人已经忍不住过来,垂涎无比的盯着镂空血球; 百里玺、花千忧和诸多官员,也踌躇上前,要不是碍于宝玉如今的威风,怕是会有那心性不定的,要出手来抢…… “哼!” 宝玉冷哼一声,让最靠近的百里玺蓦然惊醒。 他红了老脸,不好意思的道:“宝哥儿果然出类拔萃,如今立下大功,定然能平步青云。” 宝玉没有接话,只是盯着七窍血玲珑,冷声说道:“星一,别装死了。” “果然,瞒不过你。” 星一的声音从镂空血球中发出,很是虚弱的道:“别的血灵全部身死,我又被你杀了两次,现如今,我已经不能诱惑世人了,要变成你的功劳,是你平步青云的阶梯。” “是吗?” 宝玉笑了起来。 “当然是。” 星一好像很颓废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晓—— 我这本体要是被人吞了,哪怕是大周天子的那般实力,也能增加他十年寿元。 贾宝玉,大周天子的寿元不足三年,增加他十年寿元呢,这功劳,够你封个王爵了。” “是吗?” 宝玉还是轻轻的笑,盯着七窍血玲珑,很轻微的扯起嘴角。 见他如此,星一不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而那旁边的百里玺,已经兴奋到老脸通红,要浑身颤抖了。 花千忧也是兴奋莫名,只觉得当朝陛下要是能多活十年,大周,那可是又安稳十年。 她连忙上前,对宝玉劝道:“宝哥儿,赶紧收好七窍血玲珑,你来奉给陛下!这功劳我一介女流不用分润,只希望陛下多了十年寿元,咱们大周,也能多安稳十年!” 闻言,百里玺脸色大变,讪讪的道:“这……功劳那么多,宝哥儿,多少分润点给老夫吧?” 宝玉回头看了看百里玺,看了看花千忧。 随后,温和的眼眸在白南烟和赵贵宁等人的身上扫过。 他看见这些人虽然兴奋,但都等他发话,于是,露出一个十分眷恋,乃至有点哀伤的笑容出来。 “功劳肯定会有,但是对我而言,保命,却是未必……” 宝玉叹了口气,抬头看这皓月当空。 水英光是何等修为? 能够增涨水英光的十年寿元,如今的七窍血玲珑,又会是何等至宝! 他不敢想象水英光,以及大周诸多大能的本事,但是只是猜测,也明白—— 就在他刚才击杀星一的那一刻,天下间,必然有很多人知晓! 而且,如今的这个地方,也必然有诸多的大能神念……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出面,没发出只言片语? 宝玉颤笑一声,轻声吟哦: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这是他的本心,是他自己的道理。 可是如今,却是要加上一条。 【愿为万民计,我贾宝玉敢死字当先,但是呢,要找办法,要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免受牵连……】 宝玉思索了片刻,把镂空血球抓进手里,很是温暖的笑了。 “贾宝玉,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莫要自误!” 星一急忙开口,音色颤抖,害怕得难以名状。 他疯狂的嘶吼道:“两个府令,你们还不拦住他?他在用力!他是要杀了我!我要是真个死了,大周天子就没法延寿!” 闻言,百里玺通体炸起正气亮光,往宝玉冲去。 可是就在瞬间,一张雪白如玉的古琴,横在了他的胸前。 白南烟脸色清冷,纤纤玉指摁在琴弦,清冷道:“上前一步,死。” 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在他面前的百里玺,堂堂府令,堂堂四胆举人,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百里玺带了暴怒,可是就在此时,吟哦声连成一片,狠厉琴音也泛滥周天。 他四处看去,看见赵贵宁、乐阳申,乃至于自己的亲侄子百里鸣,都把剑锋对准了他的脸…… “老夫没有抢夺的意思,可是……花府令,还不帮着开口,劝劝宝哥儿!” 百里玺连忙大吼,盯着眉头紧皱的花千忧。 功劳啊,天大的功劳啊…… 百里玺知道这是自己的晋升阶梯,不舍得放弃; 他也知道花千忧是什么人,绝对舍不得陛下的十年寿元。 可是此时,宝玉空闲的手掌指向花千忧的唇,闪烁的正气光芒,登时让花千忧紧紧闭嘴。 他的手指逐渐往上,最后高指苍天。 “尔等大能,怕是都在吧?” 宝玉笑了笑,突然脸色一变,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大能,老子不知道你们的名号,所以不是针对你们某个人…… 老子今个就是骂了,是说你们他么的,全部,他么的都是垃圾!” “混账!不要脸皮!你们枉为大能,却都跟个乌龟似的缩着脑袋不吭声,你们都是在等,在等我一个小小的举人,他么的给你们做出个选择!” “老子要是把这玩意奉给陛下,万一出了事,老子就是祸害大周亿万黎民的滔天罪人!老子要是灭了它,那也是老子干的,回去落不了好!” “今个你家宝二爷算是明白了,自从接下这个活,你家宝二爷就没啥好下场!” 宝玉指天画地的骂了一通,手掌猛然用力。 噼啪! 七窍血玲珑散成碎片,又被捏成朱砂般的细粉,从宝玉的指缝,缓缓洒落。 一片嫣红,十分美妙。 随之而来的,却是疯狂汹涌的无名狂风。 这狂风满是血色,凭空荡起,多数逸进了整个天地。 而那剩余的些许,不多,但却如同血色狂龙,疯狂涌进了宝玉的喉咙。 “没错,就是老子干的!老子得了好处,老子一力承担!” 宝玉大口吞吃血龙,双眼,蓦然炸出大日般的璀璨金光。 在他的文山世界里,剩余的八十丈文山哗啦散落,变成一张张写满文字的纸,在金光中诉说自己承载的所有道理; 蓝色文火也有如神助,一念之间,就把这八十丈的文山,这让宝玉瞬间明了经意的八十丈文山,融成了火红的浆! 其后,‘岩浆’又被血气刺激,飞快凝合成了一颗圆润光亮的文胆; 宝玉的灵魂,也被扯进了这颗文胆之中…… 灵魂在文胆中蜷缩,飞快孕育,飞快成长,只是半个呼吸,就让宝玉产生了新的灵魂分化,重新控制了身体。 实力暴涨,成长强悍,但是,还没完! 只见宝玉仰天大笑,辣声笑道:“没错,这好处老子得了,要怪罪,老子一力承担!” 他大声笑道:“十星一元之法,给老子,涨呐!” “十星两仪之法,给老子,顿悟!” 声音刚落,宝玉眼中的金光就被黑、白两色光芒掩盖。 只听宝玉呼吸三次,那世人难以领悟的两仪之法,就是成长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可怕境界。 宝玉甚至觉得—— 就算是领悟了三才之法的三胆举人,也不过是他的,手中蝼蚁! 轰隆! 轰隆! 轰隆隆! 他还在大笑,要吞噬刚咬掉半颗头颅的血龙。 文山世界中,也有狂猛的气息,疯狂撞击第三座文山。 可是开山,却不是天才地宝所能给予了……. “可惜,浪费了大好机缘。” 宝玉说着可惜,却没有半点可惜的样子。 他啐口唾沫,把血气狂龙的一根胡须,也跟着喷了出来。 “好了,老子把七窍血玲珑彻底干掉了,” 宝玉指着天空大笑,跋扈叫道:“管你们是哪里的大能,都给老子滚蛋!干掉血玲珑的事情,老子一力承担!” 天空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有大能注视的事情,只是宝玉的猜测。 可是此时,乐阳申吊儿郎当的捡起宝玉喷出来的龙须,一口咬进了嘴里…… “什么您一力承担呐?宝二爷,这有好处的事情,您说过的,都得想着我申哥儿。” 他笑了一次,像是一个引子,登时响起大片狂笑。 赵贵宁、百里鸣等举人全都冲过去吞噬血气,一时间,百多人周身荡起雪白大光,照耀天地变色。 “这好处,我等也要了!要有罪,我等也担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座座文山熔炼文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炼就了第二颗文胆。 乐阳吟也吞噬血气,他是妖族,竟然连续熔炼了两滴精血,变成了三血老妖; 而申哥儿,两眼亮起黑、白两色光芒,竟然也领悟了十星中的两仪之法! “哈哈,全都是二胆举人了?” “呦,我的亲哥哥呐,你突破了三血老妖?厉害!” 乐阳申嘎嘎怪笑,指着地上散落的朱红色粉末道:“随便来个人,把这玩意连土一起铲了,当咱们的‘功劳’呐。” “好咧。” 登时有个举人哗啦啦装了一大堆的土,把所有的朱红色粉末一起装了。 但是其中粉末的数量,怕是还不到脏兮兮的黑土的百分之一…… … 血色狂龙吞噬殆尽,众人扛着骂咧咧的两个道士,推开百里玺,自顾自的找地方喝酒。 高空一片平静,似乎所谓的大能并不存在…… 可是等众人走后,突然,凭空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 “诸位,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被人骂成过,如此的狗血淋头。” “本郎君也没,想捏死他,但是,没脸皮呐。” “咱们没脸皮捏死他,陛下难道就有脸皮了?这小子狡诈如狐,是死中求活,逼陛下不追究此事呢。” “说的好像没错,这小子平日很温雅的,所谓事情异常就有妖……” 不得不说,两个大能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把宝玉剖析干净。 可是此时,一声清美的冷哼,突然响彻碧空。 月空中的阴云哗啦散碎,那声音竟是带着无上威能。 她冷声说道:“一群没脸没皮的老家伙,我问心宫的弟子,可没你们这般黑暗。是不是想让本宫,捏碎了你们的黑心,黑肝……” 一声落下,天清气明。 这水合小城,再也不存半分的大能神念…… 宝玉等人回到城内,众人喝酒笑谈,特别是两个道人,简直把酒当水来喝。 “混账东西呐,天大的机缘啊,为什么我们身受重伤,一点好处没吃着……” “你们得赔钱,一人十两银子,谁也别跑!没个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我知秋一叶活不下去……” 笑闹声响成一片,推杯换盏中,宝玉却是悄悄离了座位。 这是客栈的顶楼雅厅, 旁边,有屏风挡着望台。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雪蛟大辇 望台极为雅致,屏风描绘了车马鎏金图,扶手和侧栏也是雕画做成。 远处、近前都是小桥流水,映衬宁静的夜,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典雅、细致,都比不上望台上站着的两人,那般清冷秀丽…… 宝玉看见白南烟和九娘靠着说话,月光如同银水般洒下,让她们的发丝带了微微的白。 他走上前,扯了笑容出来,要过去插话。 “咳咳,” 宝玉咳嗽了两声,干巴巴的想自己该说些什么。 不等他开口,略带凉意的素手就扯住了他的衣袖,让他本来就难以发出的声音,全部梗在了喉咙里。 白南烟垂着黔首,扯着他,又突然抬头,明媚的眼睛一眨不眨,在盯着他。 “宝哥儿,你看这里多漂亮,那些人都过得很开心。” “嗯。”宝玉点头。 “可是过不了半年,他们都会因为没了潜力根底,全都会疯癫死掉。” “嗯,是很可怜。”宝玉干涩接话。 “你也是吧,有可能会死?” 宝玉条件反射的又要点头,突然呆滞,剧烈咳嗽了阵。 白南烟突然笑了,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天下万民民生安乐,想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过了这道坎? 这一次,我也帮不到你。 我虽然是青埂峰的第六女,但是实力太弱,势力不存,跟水英光说不上话。 你总说水英光要是糊涂如何,不糊涂又如何,你很聪明,总是拿捏住了水英光的天子心思,可是这一次,你也拿捏不住了吧? 十年寿元,水英光到底有多看重? 水英光到底有多英明神武? 是十年寿元更重?还是百姓更重? 这一次,你想不明白,也觉得自己的脑袋不稳当,是或不是?” 白南烟叭叭的说了一大通,明媚的眼眸一刻都没离开宝玉的脸。 似乎她想好好看看,烙在脑海,舍不得让自己忘记。 面对她的美眸,宝玉的脸色木了一阵,突然问道:“你要走了?” “嘁,就知道瞒不过你。” 白南烟凑来脸庞,白皙粉嫩,一点毛孔都看不到的俏脸,就在宝玉的眼前。 她在宝玉的耳边呢喃:“你要是死了,等我入主青埂峰,定然让大周血海漂橹,所以,记得,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说罢,一阵温软湿润,就是覆盖了宝玉的耳垂。 然后…… 咔嚓! “我的耳朵!” 宝玉痛叫了一声,又是嗬嗬的笑了起来。 白南烟红透了脸庞,要往后退,一边退着,还一边警告道:“不要死了,你要是死了,很多人要给你陪葬。” 宝玉点点头,看见望台外飞来两匹才气幻化的骏马,其中一匹的马背上,还坐着清纯可爱的小石头。 他猛然用力,把白南烟扯进怀里,单手甩出十扣纸,泼墨挥毫。 瞬间书写完毕,又是瞬间打散天地异象,瞬间压制才气灵泉。 他没让白南烟和九娘看见,就把折叠好的纸张塞进了白南烟的纱衣。 一咬牙,还顺手抓了一把。 “贾宝玉!” 白南烟又惊又怒,捂着胸口飞上马匹。 “你你你,你无耻!你下流!” 白南烟啐了几次,见宝玉似笑非笑的模样,连忙飞了老远。 等看得不太清楚了,这才指了指客栈后院马房的方向,消失在夜空之中…… “小丫头片子,竟敢咬我的耳朵?” 宝玉磨摸了摸耳垂,摸到嫩生生的细碎牙印,捻起手指,上面还有血迹,真个给他咬出血了。 一直笑吟吟看他们的九娘这时上前,一下子惊了他个趔趄。 “先说好,不许咬我的耳朵!” “滚!” 九娘的眼眸闪烁黑白两色星光,冷冽的道:“我可不是小十八她们,招惹老娘,老娘就让你提前去当内监官!” 说罢,九娘靠在雕栏边上,冷冷的看着他。 宝玉摇了摇头,执笔写出一句话,没见异象灵泉,就这样递了过去。 “帮我给南烟,嗯,算我拜托你帮个忙。” “好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 九娘撇了撇梦幻般的两色樱唇,接过十扣纸,瞬间消失不见。 “嘁,傲娇。” 宝玉啐了口唾沫,想来这个词语,九娘也听不懂…… 银月笼罩中,两匹才气幻化的骏马停在河边。 白南烟迫不及待的拆开十扣纸看了,又捂住胸口,俏脸一阵红透。 “你这是等我呢,还是被宝哥儿捏了一下,在这思春呢?” 旁边传来软嫩的轻嘲,让白南烟的脸简直红成了果子一般。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登时反击过去:“你好意思说我?自个儿早就想跑路,还非得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哪有!” 九娘显出身形,愤愤的道:“你还没宝哥儿体贴,起码他知道我得跑路,还写了东西让我给你送来…… 这不明摆着嘛,是给我借口跟你走。” “写了东西?” 白南烟愣了一下,伸出手掌道:“拿来,不然别跟我回青埂峰。” “你真有脸?要不是为你出了手,我怎么可能泄露了根底?” 虽然这样说,九娘还是取出十扣纸。 “交换!”她利落道。 “没门!” 白南烟也特别干脆。 她把先前的十扣纸放好,看得九娘直舔嘴唇,特别想知道宝玉给白南烟写了什么。 可是白南烟不给看,她也懒得强迫。 不过这第二个…… 九娘把脑袋凑了上去,很好奇的想要瞧上一眼。 “你送来的,自个没看过?”白南烟有点不舍得。 “不要小看我九娘的品格,虽然是魑魅魍魉,可我……” “好啦好啦,” 白南烟打断她,犹豫了一阵,还是一起看了。 只见雪白的十扣纸上字迹匀衡瘦硬,其中却带了一点柔美的味道。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红袖不负卿?” 白南烟轻轻的念了,突然呆滞眼神,和九娘傻傻对视。 旁边的小石头也有听到,喃喃道:“挺美的,只是…….” “只是,” 九娘笑得好像狐狸,轻声说道:“宝哥儿现在是世袭子爵,按照大周的规矩,一个正妻、两个平妻都不能少。 唔,要是继承开国公的爵位的话,那就是一个诰命夫人、两个正妻、四个平妻不能少…… 向来只有娶过门后死掉了,那才能空闲位置。如果三十岁前不娶满额度,嫁娶司可是要代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白南烟点了点头,想起在贾府时的那张红贴,眼睛眯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这次宝哥儿没死的话,我得给他娶几个白霞仙子?” “无耻!” 九娘呆滞眼神。 “跟宝哥儿学的!” 白南烟振振有词。 … 宝玉回去继续喝酒,到了第二日清晨,醉懵懵的双眼陡然清明。 他和老夫子说了会话,就让乐阳吟去准备车马。 “宝二爷,看呐,这车马气派!” 没过多久,乐阳申跟着乐阳吟一起来了,后面还有诸多举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 最显眼的,却是骏马书生环绕之中,一辆极为华美的大辇…… 大辇彷如一栋厢房,宽三丈二尺,长四丈有余。 而且没有马匹拉扯,竟然能凭空行驶? 在大辇的周围,还遍布缠绕着雪白的苏伦锦绣。无风自动,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雪白蛟龙,要嘶吼咆哮! 乐阳申嘎嘎怪笑,递过来一张十扣纸。 宝玉看了,发现是白南烟的娟秀清丽小字。 “前些日子,有人把紫纱香车送回,我想了,不如改大了给你。 紫纱换成雪白的苏伦锦绣,九娘又用了法门,让锦绣宛如蛟龙,也有攻敌防御之效…… 不过依我所想,宝哥儿裹着黑狐大氅从车厢走出,黑氅闪亮,雪蛟相随,应是极为漂亮……” 宝玉沉吟了半晌,吩咐乐阳申:“准备普通的车马,不用太多人跟随。” “很浪费啊,这多威风!” “放心,南烟给的好东西,我自然,要用得极为妥帖……” 宝玉笑了一声,跨上一匹普通的骏马。 身后,也只让赵贵宁和乐阳两兄弟跟随。 … 大日辉煌,映照一片残桓断壁。 哪怕是残桓断壁,养心殿仍然是遍地黄金,极为华贵。 巡逻的宫殿守卫都远远避开,不敢往这边看上一眼。 “十年寿元,十年呐……” 水英光站在原先养心殿的中心,披头散发,满脸都是狰狞。 没有人敢打扰他,没有人敢对他投来半点儿的视线。 只有甄公公,低头顺目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说,贾宝玉这次,有没有全了朕的心思?” 水英光突然问话,声音极为狠冷,听得甄公公浑身颤抖。 甄公公跪倒在地,藏在袖口的打皇金鞭攥进手心,埋头道:“奴才不知,奴才不敢揣度圣意!” “你今个真是不敢揣度,也不该揣度!” 水英光嘴角溢血,心神激荡下,竟是周身龙气不稳。 在龙气的激荡下,那遍地的断壁残桓好像没了重量,哗哗的飘上了高空。 “传朕圣喻,” 水英光寒声说道:“让贾宝玉,三日之后,再来启程回京!”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可否活命 “三日?” 甄公公蓦然抬头,连忙再次趴伏,恭声道:“奴才遵旨,奴才跪领圣喻!” 说话间,打皇金鞭缓缓缩回,藏得极为严密…… ... “三日之后,那才让我回京?” 宝玉正在户外采购,各种各样的东西,装了三辆车马。 他还想多买一些,突然有金黄光芒落进掌心,等看过了,眉头就锁了起来。 乐阳申凑过来问道:“二爷,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咋觉得特别眼熟呢?” “当然眼熟,圣旨没见过?这都第三次了。” 闻言,乐阳申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被自家哥哥拎着,这才坐了端正。 赵贵宁没这么好的待遇,真个摔下马来。 他干脆给宝玉牵马,小声的道:“二爷,咱们接了圣旨,难道不用下跪?” “圣旨直接入手,明摆着不想闹出动静,我下跪?嘁,就算闹出动静,我也不喜欢跪了。” 宝玉哼哼着,随手把圣旨扔给了赵贵宁。 “收好,啥时候缺钱,卖了拉倒。” 乐阳申也沉了脸儿,阴阴的道:“没错,卖了拉倒…… 什么英光恒寿?什么英明神武?这次咱们算是被摆了一道,干嘛还给他面子? 不过……二爷啊,咱们得快点走,不然等百里玺找上门,可就有的麻烦。” “也是,圣旨进城,百里玺的官印肯定有动静。” 几人换了地方,又是大肆采购。 等买完了,这才让乐阳吟拽了十几匹马,连着雇佣的上百个工匠,向着水合小城的城郊走去。 城郊也是河流阡陌,在这寒冬的天气,也有片片绿地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地下暖流挨着,绽放初春的气息。 在一栋桥梁旁,依着桥架子搭了个草庐。 又挡寒风,又依偎水流,真是个虽穷却雅的所在…… 宝玉还在桥上,就看见河边站着一人,身材普通,样貌普通,唯独一双眼睛,那是有着极为特别的神采。 他很熟悉这个人,或者应该说,印象极为深刻…… 宝玉看见方思民的画卷云蒸霞蔚,仿佛把小桥流水,还有桥上的车马给画出了神韵,活灵活现,好像真个就在纸上。 他不由笑了,只觉得方思民是在画人,他自己呢,又何尝不是桥梁车马人的眼里的景? “思民兄,宝玉这厢有礼了。” 宝玉叫了一句,就见方思民嘴里的糖葫芦哒的一下掉进水里。 方思民连忙下水去抓,没抓到,就可惜的叹了口气,从旁边的二胡上拿了一串新的,放在嘴里咀嚼。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今个,他么的不是梦呐。” 方思民嚼了两个裹糖的山楂,这才抬头去看宝玉。 黑狐大氅、俊逸风流,还有身后跟随的,同样让他觉得熟悉的几人…… 方思民咔嚓一下,把糖葫芦的串子都给咬断。这一次,却是动作飞快,把掉落的糖葫芦抓进手里。 “没好事,真个没好事!该死,看来,我丢了一件,关系身家性命的物什!” 方思民脸带悲戚,仰天长叹了一声,对宝玉拱手。 “宝玉兄,您不来,思民还有点侥幸,您既然来了,是要来探望思民?还是来吊唁思民?” 此话一出,宝玉没感觉什么不对。 以方思民的本事,瞬间想个通透,本就是如此自然。 将心比心,如果他贾宝玉处在方思民的境遇上,那也是同样的光景…… “天下才气一石,方思民独占八斗,我贾宝玉,只不过从别的地方带来了八斗。” 宝玉自语了一句,突然笑了,嘀咕道:“唔,说岔了,我带来的,何止八百斗?可这方思民,是真个凭自己的本事,占了八斗天下呢……” 宝玉只顾着感叹,却真个让赵贵宁和乐阳两兄弟心如乱麻。 好像万丈高山,嘭的一下夯在了他们的心坎上。 “这方思民,有本事与您比肩?” “不会吧?虽然很敬佩他,但是…….” 乐阳申和赵贵宁忍不住小声询问,得到的,却是宝玉的微微点头。 他们呆滞半晌,全都后退到工匠那边去。不管如何,他们是不跟方思民搭话了。 能跟宝二爷并肩,这随便聊个天,是不是又要栽次青庐山的跟头? 傻子才过去被人碾压智商…… 宝玉下了马,又下了桥,毫不意外的看见方思民走进草庐,自己也跟了进去。 外面顿时响起敲打声、号子声,还有抗石埋土的索索声…… “宝玉兄真个客气,可愿与鄙人共饮粗茶?” 方思民笑了一笑,破桌子破凳子,又倒了好像枯枝的茶叶,给宝玉泡上。 宝玉抿了一口,很苦,很涩,干脆倒掉,一点不顾忌主家的面子。 奇怪的是,方思民也不太在意,反而伸手对宝玉讨要上好的茶叶。 “我现在是有的享受就要享受了,宝玉兄,是不是分润个十万八万两银子,让思民潇洒一下?” 惫懒、无礼,方思民好像个二流子,嘴里还噙着糖衣山楂。 按理说,宝玉这时候要么发作,要么真个送些银子给他。 可是此时,宝玉只是泡上好茶,动作轻柔自然。 他轻声笑道:“思民兄何必故作姿态?你我都知道,像是你、我这般的人,就算丢了潜力根底,也能一往无前。” “太难,几乎没有可能。” 方思民流着口水吸了口雪梨棠贡茶的香气,惫懒笑道:“我倒不如购置屋舍、田产,然后娶了娇妻,一生悠然去了。” “要娶的,可是附近王员外的三小姐?” 宝玉悠然笑问。 方思民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二胡,拉出首缠绵中略带悲意的曲子。 他让宝玉听完,然后指了指茅庐简陋的门扇,也就闭上双眼。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你若有心,他日可以去荣国府找我,我贾宝玉欠你的,暂时还还不完。” 说罢,宝玉起身离去。 方思民等了一阵,听见外面有骏马奔驰声,这才睁开眼睛。 他的眼眸极为苦涩,但是奇怪的,却不是自艾自怜的那种苦涩眼神。 “贾宝玉,” 他低声说道:“我今个才明白,那次的‘梦境’,不是我傻,而是我之本心,本就没有退路。 我平生有两志,一为大志,要为天下黎民,‘梦境’中的一次,已然做了选择……是啊,这是我的选择,你不欠我呢, 可是,对这一点不欠的东西,你却跑来看我,白痴啊你! 你,难道不该准备自己的事情么? 你贾宝玉,这一次,可有本事,活了……自己性命?” 方思民没有说自己的小志向,因为这件事他自己知道,贾宝玉也十分清楚。 而且他明白—— 贾宝玉之所以不帮他做媒提亲,无外乎现在的贾宝玉,真个对自己的脑袋,没有十分的把握留存了…… “白痴!你和我,都是那种……白痴……” 方思民突然笑了出来,咔咔的把糖葫芦吃个干净。 他走出草庐,发现许多工匠在给他编造篱笆,还有建造新的草庐。 一条栈桥雏形从门口延伸进河,而在他的门前,放着许许多多包装精美的东西…… “咦?贾宝玉深得我心!” 方思民眼睛发光,从那些东西里面扯出来一个寒气渗人的箱子,打开后,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雨糖斋的百果糖葫芦。 “一串三两银子的奢侈物呐,还用寒冰魄保存…… 哈哈哈哈,好几百串,足够我吃半年了!” 方思民连忙狼吞虎咽吃了几串,又叼了一串,走进自己的草庐。 没过多久,他拎了自己的破烂二胡出来,丢给一个工匠。 “你,把这个送给宝玉兄,他会给你赏银。” “啊,小的哪里知道那位公子的住址?他们只是给钱让小的干活……” “真是笨呐,堂堂香溢子爵,肯定要住最大的客栈。你去领赏银,顺便跟他说声…… 要是思民不死,他也不死,思民不介意加入王道儒家, 不过那时候,他要给我做媒……” … “这臭小子,啊,不,方思民方大人,他给这破烂玩意做什么?” 乐阳申拨拉二胡,发出特别难听的声音。 他好像很厌烦这东西,咬牙切齿的,想摔了了事! 可是这时候,乐阳吟在旁边哼了一声,他就连忙拿好,要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来,看了看,笑了。 “吟哥儿,我看你挺喜欢,送你了。”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文人之间的赠礼。” 乐阳吟向来让自己不太显眼,没想到一点喜欢的情绪,竟然让宝二爷看到? 他想要拒绝,却情不自禁的接了过来,**二胡粗糙的表面,真个特别喜欢。 宝玉笑了笑,随口说道:“一般来讲,他该赠送给我诗词,但是听老夫子说,他的纸笔都是卖诗卖词得来…… 用金银比量过价值的,他不会送我。” 乐阳申撇了撇嘴,道:“可这二胡也太不值钱了吧?” 宝玉同样撇了撇嘴。 “申哥儿你什么时候变笨了?就算是煊赫篇章,对我和方思民,难道就算值钱的物什?” 说罢,宝玉去了客栈马房的方向。 而在他的身后,乐阳申呆得像块木头。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囚衣回京 “二爷,您不地道呐!” “二爷,欺负人可以,但没见过您这样欺负人的!” “煊赫篇章不值钱?(磨牙声)我乐阳申,这辈子还没出过半首煊赫……” 嚎了几句,乐阳申气不过,跑去找赵贵宁。 “贵宁兄,咱们去揍方思民吧?” 他很认真的提出建议…… … 揍人,自然是揍不成的。 且不说这只是句玩笑的话,单是接下来的忙碌,已经让乐阳申忙晕了头。 首先,他们都成了二胆举人,三十个县令举人要改了公文; 其次,剩下的举人虽然没有职司,但是既然成就了第二颗文胆,也要对青庐山文院发出信函,让那边更改文案。 当然,最关键的是……. “凭什么都丢给我!” 乐阳申已经发了火,扯着赵贵宁不放。 “你才是大管家吧?这些都得你处理对不对?为什么都丢给我,难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当然有,我要算钱。” 赵贵宁一副天经地义外加穷酸样的姿态,咬牙切齿的发狠道:“你以为我也闲着?你看看这些数据,都是你们的身材、性格、气质…… 宝二爷说要庆祝一起提升的事情,要掏空家底,给你们全配上最好的!” “真的?” “真的!我已经没钱了,你们都得出钱!” “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 乐阳申摸了摸浪剩下三个铜板的褡裢,琢磨着,要找三十个县令举人贪污一下…… 三天之后,一切准备妥当,众人也要出发。 可是就在今天清晨,客栈小二挨边送去的物什,真个晃花了所有举人的眼。 只见每一个举人,店小二都捧了东西送去。 其中有三样物什:大氅、折扇,还有玉佩。 大氅是清一色的皮质,皮毛雪白如洗; 折扇乃是老竹成骨、素锦成面,其上有宝玉的亲笔题词,正是《侠客行》; 玉佩就各有不同,黄玉、白玉、青玉却都是极为温润,衬托各人气质,也是极为妥当。 众人换上衣衫,挂了玉佩,手持折扇。 当他们跨上同样雪白的高头大马,更是气度非凡! 连着乐阳申,都有了一番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出来…… 乐阳申唰开折扇,盯着自己扇面上的‘侠客出剑图’,小声问道:“贵宁,你给我说句实话,折扇上的画,是不是方思民画的?” “是啊。” 赵贵宁直接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上面的侠客,比你们的矮了半头?” “不知道,求画的事情,是百里鸣做的。” 闻言,乐阳申顿时看向百里鸣,只见百里鸣唰开折扇,上面的‘侠客’的气势,明显要比别的凌厉几分。 百里鸣很开心的**扇面,无所谓的道:“哦,我把你要揍他的事情说了,作为回报,给我的折扇他多花了点功夫。 多好看呐,比咱们画得都好,如此能耐,我可不舍得揍人家。” 乐阳申呆滞、咬牙,突然正气加身,一把抢过了百里鸣的折扇…… 很自然,笑闹不已,众人看着百里鸣接过申哥儿丢过去的折扇,全都大笑起来。 他们还等着看两人的热闹,突然一片寂静,全都肃整了脸庞。 只见客栈之中,宝玉一身黑狐大氅。 里面裹的,却不是官服,也不是举人服饰,而是粗糙、死白的囚衣! 宝玉同样摇摆折扇,只是这折扇的扇面不是锦绣,而是…… 十扣纸? 他们还看见十扣纸上画着一副饿殍遍野图,出神灵动,折扇摇摆间,似乎其上饿殍哀嚎哭泣,让人心寒不已。 在众人的沉默注视下,宝玉扬起黑狐大氅,缓步走向雪蛟大辇。 黑狐随身,雪蛟相迎。 宝玉又是一身囚衣,好像一代正气歌者含冤入狱,要被雪蛟吞噬牢笼! “出发。”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进了雪蛟大辇。 顿时响起一阵怒吼,仿佛燥烈的火,要燃尽苍穹! “出发,我等,护送宝二爷回京!” “天地正气,浩然不死,我等随宝二爷,回京呐!” … 水合小城就在锦州,而锦州,紧挨中都城。 打从到了宝玉出发的日子,贾府上下就迎出城外,在那别离桥上,翘首以盼。 梦坡斋内,贾政来回踱步,气得胡子发抖。 “这孽障,天下苍生关他何事?干嘛要揽在身上?” “错了,大错特错!陛下就算再英明神武,只剩下三年寿元的他,又怎么抵挡十年真寿的诱惑?” “七窍血玲珑送回京都,就是滔天大功一件,裂土封侯也未可知…… 至于后面的,后面的,这孽障管那么多做什么?” 旁边贾代儒眉眼阴沉,低声说道:“十年寿元确实极好,但比不上百年寿元,千年寿元,万载江山! 老爷,主子是怕陛下昏了心窍,把七窍血玲珑再养厉害了。” “我知道,可是,关他何事!” 贾政焦急大叫道,突然死盯贾代儒,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才,喊那孽障什么?” 贾代儒略微躬身,铿锵道:“自然是喊的主子。主辱仆死,便是老爷,也不能再骂主子心善呢。” “你你你,” 贾政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好好好,你们都认那孽障当主子是吧,要不要本老爷早点归天?给那孽障腾了位置出来?” 说着,贾政气呼呼的往外走。 “老爷,您做什么去?” “当然是迎接你们的主子了,不给他造势,他怎么站稳‘为国为民’这一条? 他又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把他当主子本老爷生气,但是,本老爷可是他的亲爹,能真个让他去死?” 贾代儒噗嗤笑了,捋了捋从雪白变成半黑的胡子,随着贾政,亦步亦趋。 他觉得—— 贾政老爷虽然糊涂,但到底,还算通明事理…… 别离桥头,由于贾政的到来,登时引起一阵混乱。 贾府上下的欢呼暂且不说,在那桥下的河流边上,真个引起一阵惊慌的、压抑至极的低呼。 黎雨航一身便服,藏在群书生中,恨得咬牙道:“该死!贾政怎么来了?他一来,我们怎么造势?” “我本来就没打算造势。” 南宫韧低声说道:“自从接下这件活计,贾宝玉已然身陷死地。他奉上七窍血玲珑,我等自然上奏天听,告他个除恶不尽; 而如今,他捏碎了七窍血玲珑,陛下就算再英明,此时,也定然暴怒欲死。 我等,根本不用造势。” “可是,如果咱们登高一呼,说他贾宝玉丢了陛下十年寿元,他不是死定了?那样更保险啊!” “然后呢?就是咱们两个封号进士对付一个举人?就是给贾政借口,当场把咱们围杀了也没人管?” 南宫韧冷声说道:“雨航兄,鄙人劝你还是忍着为好,毕竟贾宝玉是个很有名望的举人,而我们,也是很有名望的进士…… 想杀他,可以,但是,如果让贾府疯起来,您手里的黎家,怕是抵挡不住吧?” “怕什么,他们贾府已经没有大能,我们黎府还……” “闭嘴!” 南宫韧脸色大变,连忙拂袖而去。 一片袍尾随风飘落,吓得附近的人纷纷后退,登时露出一片空地出来。 就在这片空地上,华美的袍尾飘落在地…… “割袍断义?” 黎雨航脸色铁青,一挥手,袖口也是断裂出去。 “混账东西,我堂堂吏部侍郎,就算说错句话,那又如何?这个南宫韧,真个是胆小如鼠!” 他翘首以盼,只等贾宝玉到来,就要发令开口。 而在周围以及远处的人群里,好些书生注意着他,都是他的门生古旧。 【贾宝玉,只要你回来,只要众人大呼你丢了陛下十年寿元,看这大周天下,还有谁敢保你性命!】 黎雨航眉眼阴狠,仿佛看见王道断绝,法道威压天下。 而他,就是断绝王道儒家未来脊梁的那一位,是法道先锋! 他只顾着注意远处,却没发现——就在近前,一个阴柔的男子悄悄远去。 人流摩肩擦踵,毡帽下的阴柔男子也越发冷冽。 他抖若筛糠,手掌神经质的抓着衣衫。 似乎忍耐不住,要把身上被人触碰到的皮肤,全都撕扯了去…… “来了,贾宝玉回来了!” “什么贾宝玉,他是丢了陛下十年寿元的罪人!” “你闭嘴!那可是七窍血玲珑,皇榜上的解释你没有看吗?要是七窍血玲珑入京,你敢说不会成长起来?” “你这是怀疑陛下吗?” “不敢,就是怀疑你是个卑鄙小人!” 只是远处若影若现的影子,还分不清是不是宝玉的车马,场面就混乱起来。 有人支持宝玉,也有人恨不得杀了宝玉后快。 但是,不管怎么折腾,哪怕当场打起来,他们也决定不了宝玉的生死。 而那个自认为可以决定宝玉生死的,已经抬起手掌,就等宝玉露面…… 近了,更近了, 众人已经看清车队的全貌,等完全清楚,又是一阵喧嚣。 白氅、白马、俊逸书生…… 上百个举人身着白色大氅,在白马上摇摆折扇,腰间的坠饰,闪烁极为华贵的光芒。 特别是如同众星拱月的雪蛟大辇,更让众人, 突兀的,觉得胆寒莫名。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护殿金甲 “白氅、白马、雪蛟大辇,还有那……折扇?” 黎雨航目光如电,看见众人折扇上的画卷,登时扯出阴辣冷笑。 【好啊,《侠客行》全篇,还要配上侠客出剑图,这是要高声喊着‘臣问心无愧’,要喊着‘愿为民而天下争’…… 贾宝玉想和陛下硬怼? 是要给自己戴上为国为民的高帽子,用来保住他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 只是瞬间,黎雨航就想了个通透。 他放下抬了一半的手掌,低声冷笑道:“很好,那老夫就等你出来,让你刚刚露面,就栽进必死的深渊!老夫,要看你绝望的脸!” 柯良策死在宝玉的手里? 没关系,只是个看好,却还没收徒的弟子而已。 贾宝玉如日中天? 没关系,大周浩荡无边,出的英才多了,他管得过来吗? 贾宝玉是王道文人? 其实,也没关系呢,他钟爱教化,虽为吏部侍郎,一年里却有十二个月在铁刹峰文院,懒得管刀光剑影的事情…… 可是,唯独有一件事,他不能释怀! 他乃是封号进士,贾宝玉当年不过一介秀才,凭什么与他冷脸? 他既然说了柯良策是他看好的弟子,一介秀才,就该跪地求饶,凭什么扇他的脸子? 黎雨航觉得自己胸怀大度,只要那时候贾宝玉服了软,磕了头,什么也都了结。 可是,贾宝玉做了什么—— 贾宝玉,废掉了铁刹峰参加举人大考的学员,扇了他的脸! 贾宝玉一箭碎台,风光万丈,扇了他的脸! 贾宝玉数算惊人,以圣途举人之身,得到大考首甲,更是让他这个乱说话的,丢了天大的脸面! 还有很多,很多…… 想到这些,黎雨航气得筋骨暴涨,恨不得直接出手,要掐死宝玉。 他神经质的呢喃道:“贾宝玉,你让我无颜面对世人,让我无颜面对诸多学子,让我没了脸面再为人师…… 不杀你,我黎雨航,一颗教化的本心都要污秽了去!” 他恨着,恶毒怒焰熊熊燃烧,好像要通过眼眸,要顺着视线,把雪蛟大辇连着宝玉,一起烧成渣滓黑烟! 而在此时,雪蛟大辇中的宝玉,突然听到一个阴柔的声音。 “小心黎雨航。” 听到这话,宝玉纳闷不已。 一是纳闷这说话的人,貌似不是他熟悉的那些; 二来呢,小心黎雨航? 他和黎雨航之间,难道有什么天大的仇恨吗? “黎雨航,封号进士,吏部侍郎……” 宝玉嘀咕了阵,觉得唯一有点牵扯的,也就是举人大考的那一次。 可是那一次,他只是想让自己的风头不会衰落,不要被众多的饿狼看成孱弱的羔羊而已。 他是做了些事情,出了点风头,可是招惹黎雨航,他还真招惹不着。 人家是谁?那可是封号进士! 他那时候呢?却只是个参加举人大考的秀才。 如今有人警告他,要小心黎雨航,真个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吃了陈长弓,或者我们贾府中人的瘪,要跑来找我麻烦?” 宝玉随口笑了一句,却不知道,他真是无限接近了真相。 这黎雨航,可不是在举人大考吃了陈长弓的瘪,一腔火气,全都落在他这个‘软柿子’上了吗? “算了,不管,我如今招惹的那人,可是随手,就能捏死一百个侍郎。” 宝玉摇了摇头,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声呼唤。 “二爷,我们到了,前面就是别离桥。” 宝玉应了一声,要拨开雪蛟白纱,要走出车厢之外。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起身、拨开白纱,还没走出去这片刻功夫,外面到底有了多少起伏…… 黎雨航看见雪蛟大辇停下,兴奋到难以言状。 他差点忍不住直接抬手,要藏在人群中的门生故旧同时起哄,把贾宝玉逼进死地…… “不急,等他出来,他露了面,才是最好的时机。” 黎雨航努力忍住,仿佛看见宝玉出了车厢,立马露出的绝望凄苦的脸…… 而在别离桥头,贾母、贾政、黛玉、四春,还有薛姨娘母女和各房的人,他们急忙上前,只想赶紧带了宝玉离去,先进府门避开风头再说。 黛玉最是急迫,弱柳扶风的身子硬是跑动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荡起漫天朱纱。 其上闪烁的点点珠泪,让得周围顿时寂静下来。 支持宝玉的、诽谤宝玉的,不管是那种书生,全都沉默不语。 面对红袖仙子,他们期待、盼望,同时,也有着十分的惧怕和敬重。 “吾等,参见红袖仙子。” “我等文人,见过红袖珠泪。” 声音此起彼伏,黎雨航也只能低头行礼,他咬紧牙关,甚至咬出了血来。 “为什么,贾宝玉会有红袖仙子垂青?” “为什么,老夫一生许多年,却连个红袖娘都没有得到过……” 妒火在心中燃烧,仿佛有魔鬼疯狂啃咬。 黎雨航更坚定了杀宝玉的心思,虽然他觉得本心颤动,但是,他把这些,也都归罪于了贾宝玉! 【杀了他,我就有脸面再为人师! 杀了他,红袖仙子也能得到自由! 杀了他,法道儒家之中,我也立上大功!】 黎雨航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觉得必须这样做。 似乎这样做了,他黎雨航,就是身带万丈荣光! “等,再等片刻。” 他低声道。 赵贵宁的等人也对黛玉弯腰行礼,随后挺直身躯,长啸穿云。 “我等,恭送宝二爷回京!” “天地正气,浩然不死,我等随宝二爷,回京了!” 啸声破空碎云,荡漾连绵不绝。 黎雨航好像受了刺激,双眼一片血红。 “嘿嘿,天地正气?浩然不死?你贾宝玉只是想戴高帽保住脑袋而已,配得上这个名号? 你贾宝玉…… 单单一个不敬先贤,妄自尊大的作为,就是该死!” “何为先贤,我堂堂封号进士,对你来说,就是先贤!” 嘀咕着,黎雨航看见雪蛟大辇的白纱掀起,一柄折扇,首先挑起了车帘。 动手! 他的手掌用足了力气,就等宝玉露面的那一刻,就要扬起手掌。 可是这时候,宝玉还没露面之前,折扇一下唰开。 随后,才是露出了折扇后的半张脸。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 平静,冷淡,毫无惧怕! 似乎贾宝玉只是回京探亲,或是回京述职。 他心怀坦荡,完全没有半点,毁掉了当朝天子十年寿元的惧怕感……. 雪蛟笼罩中,宝玉一身黑狐大氅,缓缓走出。 雪蛟清冷,大氅黑亮如漆,更是惹眼的,却是遮挡宝玉下半边脸的折扇。 其上没有字迹,只有图卷一副,画得活灵活现,仿佛有漫山遍野的饿殍哀嚎,要把自己扯出扇面! 看到这幅画卷,文人呆滞,妇孺哽咽。 有些怨恨宝玉的书生,突然遐想到,要是七窍血玲珑在中都城内发威的可怕景象; 又想起那年寒冬,城内遍地饿殍! 这些书生的眉眼崩裂,整张脸都变成了死灰…… 啪! 突然有一声脆响传来。 人们转头看去,见是一个书生,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个书生绷紧了脸,紧绷的力量,让得他的脑袋和脖颈都在颤抖。 他恨声道:“我周丰先前怀疑宝二爷,愧煞! 前年中都城内百万灾民,是谁不顾一切安抚灾民? 是谁春蚕到死丝方尽? 又是谁……蜡烛成灰, 泪, 始, 干!” 说到最后,周丰几乎是咬碎了牙齿。 最后的几个字眼,仿佛是随着牙齿的碎片,这才迸溅而出。 闻言,好些人低垂眉眼,甚至有些书生突然转身,拂袖远离。 “该死,这些法道秀才真是依靠不住,心性不定,心性不佳!” 黎雨航看见离开的那些,分明是自己安排好的人手,当下怒火中烧。 他盯了饿殍遍野图片刻,一股不安的感觉传进心底,只觉得这个时候,谁也不要起哄为好。 可是再怎么觉得,他也放不下暴戾的杀机…… “必须让人骂出贾宝玉损毁陛下十年寿元的事情了,不能再让贾宝玉有机会造势!” 想及此处,黎雨航猛然用力,要高高的扬起手掌。 然而此时,一股恢弘的大力压迫周身,仿佛有十名封号进士,同时对他出手! 不,不是仿佛!而是…… 真的有十名封号进士,同时对他,压迫而下! 只见城内金光漫天,十道金色闪电,瞬间穿破浩瀚天地,直插别离桥下的涛涛洪流。 嘭! 大水,漫了天际; 而那百丈宽、不知多深的涛涛大河,前方的水流继续奔走,后方的,却被人拦腰斩断! 众人看见十柄黄金大戟,正镇压河床。 金光威势滔天,竟然让那奔涌的河水,不能近前一分。 十名金甲大将破空而来,金光漫天四射,仿佛天外金龙,横跨虚空…… “竟然是…...护殿金甲?” “是陛下的贴身近卫,每一个都是封号大能,是真龙座下,护殿金甲!” 人群慌乱起来,甚至连同样是封号妖将的贾政,都不由脸色大变。 而黎雨航,此时,已然哆嗦不止,浩瀚的压迫,让他的肺泡都涌出血来。 “陛下圣喻,令,香溢子爵贾宝玉,居家修养。三日后卯时三刻,群臣来朝之时,金殿面圣!” 又是三日后? 宝玉唰起折扇,嘴角溢起,十分轻微的笑意。 ... ps:大家应该看出了黎雨航的异常,这个异常是坑。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是神是人 三日后? 难道……陛下无心杀贾宝玉? 黎雨航蓦然呆滞,那浩瀚无边的压迫感,也没这句话给他来得深沉。 “天地教化,我为人纲!” 他猛然低喝,方圆千里有余,无数明亮白色的光点纷纷涌出。 这些光点来自于草庐、私塾、学舍…… 但凡有文章教化的地方,都引出一道煌煌大气的法则,是为道理! 而这煌然大气的教化道理,顺着天地间不可知、不可见、不可触碰的路线,疯狂涌进黎雨航的身体之中。 他阴声冷笑道:“教化道理,无人可压,便是护殿金甲,也需广受教化,承接人伦之道!” 轰隆隆~~~ 只听天地间闷雷滚滚,十名护殿金甲的威压被彭展而起。 众人抬头看去,竟然看见仿佛有冲天雷暴,砰然席卷高空。 这中都城上的千里白云,竟然被如此翻涌的雷暴,疯狂扯碎了去…… “大胆!敢在中都城内放肆!” 九名护殿金甲脸色暴怒,浑身金光四射,就要用出自己的道理。 可是这时候,那领头的护殿金甲,突然扬起了金甲覆盖,十分精致的手掌…… “青烟袅袅过,一念化轮回。” 他轻声说了一句,登时高空白云缥缈,那破碎的云彩,全部瞬间复原。 众人也好像迷蒙了一瞬,觉得只是走神,却不再记得,就在刚才那千里爆碎的白云了…… “青烟袅袅过,一念化轮回?这是进士掌握的法则,是天地间的道理?” 宝玉也被一股莫名的波纹冲刷,可是此时,他的眼眸亮起黑白两色,把波纹消泯了去。 随后,宝玉抬头看向那名护殿金甲,视线中的希冀、渴望,那是再也按捺不住…… 规则,道理…… 这就是进士文位所掌控的,言出法随! 宝玉觉得心跳如鼓,时至今日,他才算真正了解了进士的实力…… 【我以为言出法随,只是力量很强,能够产生很大的效果而已,可是今天真个看到了,才发现,完全不是如此……】 宝玉越发激动,也是渴望。 他今天才发现—— 所谓言出法随,竟然是真的是掌握了天地间的,一条大大的道理! 这不是什么力量强横,而是类似于他上辈子听过的一句话。 而那句话,更是出自他的上辈子中,在那整个世界都有无数信徒的神灵之口…… 那句话是:要有光; 而那个神灵,则是——上帝! “人?还是神?” 宝玉不由瞪大了眼眸…… 他的异常,让得那名护殿金甲轻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打量过来。 “好个贾宝玉,怪不得陛下看重于你……” 缥缈的话语传进贾宝玉的耳朵,似乎来自不知道何处,又似乎,是来自黄泉九幽。 这名护殿金甲的声音宛如幽晦流下温和的曦光,轻轻说道:“我乃陛下护殿金甲之首,名曰东方轮回。 贾宝玉,等你成就进士文位,可愿与我把酒言欢?” 宝玉四处一看,见周围众人都没有异常,就知道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到。 他笑了笑,拱手说道:“此乃晚辈之幸,等到那一日,定然竭尽所能,准备仙酒神肴。” “不必,粗茶淡饭即可。” 东方轮回对宝玉微微一笑,就把视线,移到了人群之中。 他略微松下压迫,就见黎雨航血红的双眸直视过来。 “东方轮回,你我百年交情,你又怎能,帮了那个宝玉小儿?” “非也,不是帮他,而是帮你。” 东方轮回面如古铜,却有声音传进了黎雨航的耳朵。 “雨航兄,你硬是挣脱我等压制,要用悠悠众口灭杀宝玉,却不知你这般做,和你亲自出手,有着何等区别?” 闻言,黎雨航眼里的血色更甚,但是这种通红的血色,却好像凝固在了眼球之中。 “老夫……心乱了?” 他低声问道。 东方轮回摇了摇头,叹道:“何止是心乱?雨航兄,咱们可是同窗,是百年生死之交。近百年里,咱们的实力,那也是相差仿佛。 于其纠缠在对宝哥儿莫名其妙的恨意中,你不如想想你自己—— 为什么对区区的一个举人产生恨意? 又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被我,如此轻易的压制下去?” “我的实力衰弱了?我的本心混乱了?不!都是因为贾宝玉的影响!杀死他,我就可以释怀!” 黎雨航好像疯魔了一样,双眸血光四射。 “雨航兄!” 东方轮回突然大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浑身就是金光颤射。 只见人群之中,有上百个人喷血倒飞,其中有贩夫走卒,有潇洒书生,甚至有奴仆小厮。 然而在喷血倒飞的同时,这些人的身上都闪出正气加持的光芒,要抵挡接下来的撞击伤害…… 可是,都是徒劳! 这些人全部狠狠的摔落在地,骨断筋折,完全爬不起来…… “香溢子爵,三日后金殿面圣!” “三日之内,禁言令出,就此事多加口舌者,杀无赦!” 就在这个时候,九名护殿金甲同时开口,声音浩荡四方。 随后,十道金光激射去向皇城,黄金大戟跟随而走。 大戟飚射远离,顿时江河重续,流水涛涛。 只是,宝玉很敏锐的发现,因为疯狂引起他注意的黎雨航,也在这时候消失不见…… “有趣,真个有趣!” 宝玉突然大笑,笑声极为奔放。 他让赵贵宁等人后面跟着,自己飞上别离桥头…… “宝哥哥,”黛玉娇柔的唤了声。 宝玉让搀扶黛玉的鹦哥儿退下,自己携着黛玉见过长辈。 随后,他们全都不发一语,动身回府。 一路上,十分平静…… … 皇宫之外,正对金銮。 东方轮回一把拽掉黎雨航的便衣,又随手一抓,就是隔了数十里,抓到了黎雨航放在府里的侍郎官袍。 他把官袍给黎雨航仔细穿好,又摁着黎雨航的脑袋,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啪嚓! 坚硬的青石地面整个崩裂,黎雨航的脑袋,也完全嵌进了石板下夯击平整的灰土…… “东方轮回,你怎能如此辱我?” 黎雨航剧烈挣扎,恨意灼烧天地。 “废话恁多,再叩!” 东方轮回拽着黎雨航的发髻,砰砰的夯进地面。 他脸色死白,冲着远处金銮焦急道:“雨航兄为心魔所趁,不是有心冒犯京都,不是有心冒犯圣颜,求陛下宽容!” 说罢,东方轮回加大力气,把黎雨航的脑袋,狠狠的碾进了泥土里。 “求陛下宽容,求陛下,给雨航兄一条活路…… 臣下必然看好雨航兄,臣愿为雨航兄担保,臣以脑袋担保!” 闻言,皇城内还是一片平静,倒是黎雨航的身体酥软,任由自己的脑袋碾进泥土。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炸碎护殿金甲的威压,让得中都城上空白云四散,这……明显冒犯了皇城! 他更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会莽撞到了如此地步? 于是,黎雨航任由东方轮回施为,再也不做任何反抗。 一下, 两下, 三下…… 足足嗑了上千个响头,皇城内终于响起了一声轻哼。 “陛下无心处理此等小事,尔等,滚!” 听到这个声音,黎雨航蓦然发抖,东方轮回却是如逢大赦。 他扯着黎雨航后退,忙不迭的连连说道:“谢谢甄公公,臣下定然看好雨航兄,不让他堕入神魔之障!” 说罢,东方轮回脱掉金甲,只穿内衬白衣,带着黎雨航飞快离去。 “金甲,金甲……东方兄,你的护殿金甲……” 黎雨航不知所措,嘴里不断呢喃‘金甲’两字,好像一条半残的狗,被东方轮回带进了黎府。 一路动作飞快,不只是丫鬟仆役,就连府里的举人、进士,也都被狂风遮掩了视线。 他们进了黎雨航的书房,进了这极为私密,外人不得传召而不得入的地方,这才瘫软在两张大椅之上。 “东方兄,你的金甲…….” 黎雨航还在念叨这个。 “金甲?什么金甲!那只是暂时押上,别说金甲,连我的这颗脑袋,那也给你压上了!” 东方轮回大口狂灌茶水,连着茶叶一起嚼碎咽了,这才冷声问道:“雨航兄,你还记得当初进士三元,文宫发放的九册古籍吗?” “当然记得,都是珍本,我有好生看过。” “可还记得在每本古籍的目录之前,都有进士十诫。其中的第一条总纲,又是何文?” “是……” 黎雨航刚要说出,突然抱住脑袋,痛苦的嘶吼道:“我不记得!老夫不再记得!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那进士十诫,老夫数十年倒背如流!” “是吧?不记得了吧?要是记得,你怎么会对贾宝玉产生杀机?我等进士饱读诗书,怎么会心胸狭隘到了你如此这般的境地? 你不记得,很好,那我来告诉你!进士十诫第一诫,乃是…… 吾等有神之能,却生而为人! 若视众生为蝼蚁,视己身为神明,必受斧凿加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有…… 学士文位,不可期!” … 进士,到底是种怎样的存在? 回到府里,宝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想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拽了龙须 “宝哥哥,何故突然发笑?” 黛玉偎在他的怀里,还有点不习惯。 宝玉点了下黛玉的琼鼻,笑道:“我是笑我自个儿,才只是个二胆举人,就要想着进士文位的能耐了。” “望远才可孜孜前行,宝哥哥倒是没错,不过这时候,你该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脑袋吧?” 林黛玉担心的看着宝玉,劝说道:“不然咱们离开?去鬼怪精灵的地方,总归能够活得舒坦。” “可不能呢,去不起。” 宝玉略微用了点力气,让林妹妹捂着鼻子喊疼。 他的声音还是温柔,却带了不少薄怒的道:“你去一次消耗一点珠泪,带人去消耗八十点珠泪,这样玩,你是不想活了?” 闻言,黛玉细弱的峨眉,竟然有了一点煞。 “谁在乱嚼个杂舌根子?” “老夫子。” “哼哼……” 宝玉和林妹妹笑了阵,数过她的珠泪,才算安心。 他在袭人、晴雯的百般伺候下睡着,等两个大丫鬟也睡了,突然睁开眼睛。 他悄悄起身,推开窗户,看见后面暖阁也掌着灯盏。 在那里,贾母没有睡着,而且他想了,各房各院,应该也有很多人彻夜无眠…… “呵呵,我说没事,袭人或许会信,但是黛玉妹妹、晴雯,甚至麝月那个机灵丫头都是不信的,这时候,都装着样。” 宝玉听见隔间里不安稳的呼吸声,笑了笑,小声唤道:“别瞎琢磨,都好生睡吧。陛下让爷三日后回京,又是三日后才金殿面圣,这其中,可没要了爷脑袋的心思。” 听他这么说话,晴雯掀开帘子就要还嘴,被袭人扯了回去; 青纱帐颤了两下,随即传来鹦哥儿伺候黛玉睡下的声音。 宝玉等了半晌,觉得真个动静不大了,突然脸色大变,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牵扯着,头发都炸了起来。 他盘膝坐下,眼眸开阖间,灵动和死灰两种神采不断闪现。 最后,还是一片死寂灰白…… 就在眼眸完全死灰的那一刻,宝玉有种进入文山世界的感觉。 但是更加狂烈,好像天旋地转,却是比进入文山世界的情况,凶猛了十倍百倍…… 等回过神,宝玉看见眼前一片恢弘,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大殿金龙无数,尖牙利爪,威武不凡。 而在众多黄金巨龙的盘绕之中,一扇高有百丈,宽数十丈的大门巍峨耸立…… 宝玉想观看附近,但是此时,他的眼里只容得下金龙大门。 似乎别的,他不想去看,也根本没本事看到…… 冷冷清清,静得诡异。宝玉被一股凶悍的力量推了几步,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由于紧张,他的上嘴唇上,甚至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水英光到底有多强悍?他,到底是何等实力?】 宝玉想了一下,忍不住露出很难看的笑容出来。 他刚体会到进士的实力,知道那是神一般的力量,可是…… 别说‘区区’进士,就算风飞流那般的顶尖学士,水英光说杀掉,那也就是杀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水英光的力量极限,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只是被水英光的情绪,引导到了此处! 只是情绪引导而已,如此而已…… 宝玉用手掌按住了门扉,门扉一片火热,又是时而冰冷。 这火热和冰冷之间的转换,让得宝玉的脸色沉冷似水,越发平静起来。 “进去了,到底是无间地狱?还是明媚天堂?” 连续两个‘三日后’,让得宝玉很清楚水英光的念头—— 这大周的天子是在犹豫,是在欲望和英明神武之中挣扎! 如果水英光沉湎于欲望破灭的痛苦之中,推开大门就是无间地狱。 不用等金殿面圣,他就要被水英光的情绪击杀,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而如果水英光真个英明神武,他推开大门,应该会是红袍加身,光辉万丈! “我,问心无愧!” 宝玉冷哼一声,继而手掌用力,深吸一口气,猛然推开了门扉…… 轰隆隆~~ 百丈高的大门滚滚而开,前方远处一片金芒,看不清其中情况。 而在他所站的位置和金芒之中,连接一条曲折的小路。 小路就在宝玉的面前延伸,路面不是门口那种砂石的金褐色,而是深黑,其上似乎在连绵起伏,好像有东西在上面沸腾冒泡一样。 这整条道路,好像糖稀一样在微微闪光…… 这路面,不像是连接着远处的璀璨金光,却像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十分诡秘。 可是此时,宝玉冷哼一声,抬起脚,又是重重落下。 为天下万民计,他敢死! 更何况,他本来,就有免死的底牌…… 宝玉毫不犹豫,只等第一步落下脚面,就要拔足狂奔。 他恍惚明白了,知道这里是水英光的真龙世界,就好像文人的文山世界一般。 那么…… 去他么的三日后! 去他么的金殿面圣! 他要直面水英光,直面这未曾见过的大周天子! 宝玉哈哈大笑,猛然踩下,就要拔足狂奔。 可是这时,天地一片大亮! 他刚刚落下一步,就被一股大力轰然炸了出去…… “你妹啊……” 宝玉不自觉甩出了上辈子的俗话,就被恢弘的大力撞飞天外。 临炸飞的时候,他眼明手快,一把拽下了附近金龙的…… 一条龙须? “该死的,这个水英光,真他么的不地道!” 盘膝的宝玉突然跳了起来,憋着火气低声骂道。 都说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这水英光莫名其妙的把他扯了过去,又不让他落个痛快。 是非要这三天,让他迷糊着,难受着,猜测着…… 所谓帝王之心难以揣度,这样的帝王,活该难以揣度! 不过…... 宝玉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堂堂帝王啊,怎么可能让我看他的心思?不过把我拽过去,真的只是情绪失控吗? 啧啧,十年寿元,仔细想想,我还真是做了件,真个了不得的事情呢。” 他怪笑一阵,抬起手,突然呆滞起来。 只见手掌之上,一道金色的龙须,逐渐扎进了身体的骨骼之中…… … “贾宝玉,你这个臭小子!” 修缮完毕的养心殿中,水英光突然跳了起来。 他披头散发,堂堂的帝皇,此时却是胡子邋遢,不修一点儿边幅。 要不是气势渗人,还有龙袍加身,怕是端个破碗去街边蹲着,都有人要丢上几个大钱。 “陛下,为何突然发了火气?” 甄公公在他身前站着,双手高举,托着一个珠玉金盘。 金盘上散碎着泥土,还有些许朱红色粉末,正是宝玉等人带回来的,七窍血玲珑的残存物什。 此时,甄公公笑容满面,完全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好像心里压着沉重的大石…… “朕,朕……” 水英光哼哼两声,喘着粗气道:“静安,你好像猜到了朕的心思?” “自然猜到了,” 甄公公一甩袖子,打皇金鞭自动飞出,呈在水英光的身前。 他谄媚笑道:“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懂得七窍血玲珑是留不得的。说起来,宝哥儿倒是比老奴机灵,懂得陛下的真正心意。” “他可没你这般贴心。” 水英光把打皇金鞭丢进甄公公的袖口,说道:“留着吧,以后有用,至于贾宝玉……” 他沉吟了一阵,气道:“这小子根本没管朕是怎么想的,他就是跟随自己的本心去做。 不过还好,他这本心,跟随了未必是对,但是走了邪路,就一定会死! 七窍血玲珑留不得,就算是朕拿到了那东西,也不舍得直接吞掉,而是养无止境,直到那东西把朕都吞了去。 这道理朕懂得,你懂得,贾宝玉肯定也懂…… 他要是为了功劳把东西拿回来,朕第一个,就拿他养了这个混账玩意儿!” 甄公公赔笑了一阵,小心问道:“那,宝哥儿他…….”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水英光气呼呼的道:“臭小子得了好处,还把朕骂了个狗血淋头!九老怪、俏郎君,还有朕,只要过去了神念的,哪个逃过他的破口大骂了? 送个七窍血玲珑的粉末吧,还带着好多泥土,明摆着这东西都不愿意送来! 还有……” 说到这里,水英光气黑了脸,好像想找人诉说,又好像不肯开口。 甄公公察言观色,凑趣道:“陛下,还有什么?” “哼,还有!” 水英光一甩袍袖,指着七窍血玲珑的粉末怒道:“刚才朕见了这东西,心神激荡,不小心把他扯进了朕的真龙世界里,这小子滚蛋还不安生,竟然拽了朕一条龙须!” 啪嗒! 珠玉金盘摔在地上,甄公公还保持原来的姿势,浑身的肌肉、血管、皮肤,甚至他觉得,他的骨髓都是一片僵硬。 “宝哥儿他……拽了陛下的……一条龙须?” 甄公公的老眼暴凸,嘴皮子都颤出了风声,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水英光不介意他的失态,只要明白这事情代表什么的,都得被吓个半死。 他指了指地上的泥土,随口吩咐道:“清了它,碍眼。” 闻言,甄公公连忙挥手,所有的泥土都被冻成肉眼难见的粉尘,被吹出门外。 而那些朱红色的粉末,却是凝合在一起, 变成了一个小指指肚般细小的…… 七窍血玲珑!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书子不语 甄公公把‘七窍血玲珑’奉上,又沏了贡茶递来送服。 只见香茶袅袅,荡起的馨香与七窍血玲珑独有的诱惑气息连成一处,让得水英光的眼睛都红肿起来。 “陛下,还请吞服此物,不管如何,也是能增长您的八个月寿元呢。” 甄公公极为殷切,毕竟八个月的寿元,已经超过了水英光残存寿元的四分之一…… 水英光也舔着嘴唇,喉结一阵抖动,似乎忍耐不住,要迫不及待的,把七窍血玲珑直接吞服。 可是,他伸出了手掌,却是猛然用力,掌心炸出一个黑色的眼,发出恐怖至极的吞吸之力。 他把黑眼捏碎,略微摆手,只把茶盏接了过来…… “收着吧,” 水英光抿口清茶,似笑非笑的道:“收着,等三日后,还要贾宝玉给朕做个选择…… 朕的龙须,可不能让他平白无故的拽了走……” … 提起龙须,宝玉把自个儿从内到外的查了个干净,却没找到半点异常。 力量,没有增加; 才气,没有浑厚; 就连蓝色的文火还是原来的样子,那是一点往浓郁颜色转变的意向都没有…… 宝玉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有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把握,但是仔细一想,就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 “怎么说也是天子的龙须,起码不是坏事……” 宝玉嘀咕了一句,开始琢磨水英光的心思。 要说杀他吧,已经不太可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的话,总归逃不出去。 他先是破口大骂,又是饿殍遍野图,之后还有囚衣加身…… 这诸多计算,都是生怕水英光脑子糊涂了,要追究他毁掉七窍血玲珑的‘罪责’。 可是就算如此,到了今天,他还是摸不清水英光的想法呢…… 【地位、实力都相差太多,以至于信息太少。我连水英光的能耐都不知道,怎么揣度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宝玉发了狠,干脆也不揣度,要拔高自己的名声。 名声,也就是民意,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唯一忌惮的东西…… 宝玉看了眼自己的折扇,忍不住笑了声,就在桌上摊开纸张。 朝廷上的文名他自有计较,而那民间的文名……书写《三国演义》之类的文章,自然就是不二之选。 【《三国演义》?咳咳,暂且放下吧。】 只是一个瞬间,宝玉就打消了继续书写《三国演义》的念头。 ‘温侯吕布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 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 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 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 出关搦战谁敢当?诸侯胆裂心惶惶。’ 好句! 真个威风! 只是这些句子的话,要是那一日的情景重现…… 宝玉觉得,应该不会再受伤,要是温侯吕布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可能还会给他不少的好处…… 但是有一点啊,要是后面的接着写,写到‘吕布力穷寻走路,遥望家山拍马还’的时候,自己一定会死得渣都不剩。 那温侯吕布,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宝玉开始考量: 他先想了二十一世纪的小说。 嗯,好多呢。玄幻、历史、科幻、都市、灵异……许许多多的分类,真个出了不少神书。 然而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要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三观不正,别说增长文名,就算被人拍死了,那都没处说理去。 那么,古典名著? 四大名著中,《水浒传》和《西游记》已经不作考虑。 带反意的文章,还是等自己厉害了再写…… 《红楼梦》? 少来,不带这样的找死法,真个写出来,那就是自己骂自己无能第一了…… 想来想去,宝玉觉得自己有点头大。 【《聊斋志异》也不行,里面的好些个有影射鬼怪精灵和魑魅魍魉的味道,不知道会得罪多少恐怖的东西,那么…….】 宝玉猛的一拍脑袋,啐道:“哎!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换上十扣纸,略微思量,写下了三个大字: 《子不语》! 《子不语》又名《新齐谐》,是清朝中叶著名文学家袁枚撰写的一部笔记小品,共二十四卷。 其得名源于《论语?述而》其中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表明所记载的,正是孔子所不语者。 再加上多记述奇闻异事、奇人鬼怪,用来广为流传,最是恰当不过…… “妙哉,《子不语》里的东西多说天庭地府、妖魔鬼魅,与鬼怪精灵和魑魅魍魉并不重合。 而且短小精湛,恰好能用才气书写!” 宝玉大喜过望,墨迹徐徐写出: {李通判:广西李通判者,巨富也,家畜七姬,珍宝山积。通判年二十七,病卒……} 这是《子不语》中第一卷的第一篇,写的是妖道炼法易形,贪图财色,却被天条决斩的故事。 宝玉没有耗费多少才气,时间也用得很少,就是书写完毕。 完毕之后,没有才气灵泉,也没有天地异象。 这本就是普通的故事,不成名动篇章,也是自然…… “很好,书写简单,以我的书写速度,很快就能让各大酒楼、茶楼、客栈传唱。今日书写足够,明日就能席卷中都!” 宝玉更加兴奋,神志也更加专注,却没发现,旁边已经围了好些人,在看他专注书写。 林妹妹自然不可少,可是袭人、晴雯、麝月,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鹦哥儿都退开老远,就很不正常。 要是宝玉转身看去,会发现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很是熟悉的人物…… 贾母、贾政不用多说; 陈长弓来得蹊跷,不过在这关键时刻,他来了,那也实属正常; 甄公公还在贾政之前,以他的身份,来一趟,也没谁能说出个二五六来。 可是…… 就在众人的上方,一片星海云烟撑托之上,却是坐着宛如银河星海中曼妙天仙的女子。 这女子高高在上,看着宝玉泼墨挥毫。 然而除了甄公公的眉毛直跳以外,别的人,全都没有半点异常…… {蔡书生:杭州北关门外有一屋,鬼屡见,人不敢居,扁甚固……} 这是《子不语》中第一卷的第二篇,写的是书生一身正气,教化恶鬼痛哭悔过的故事。 比第一篇短小许多,自然更快的书写而出。 这一次,宝玉毫不停歇,连续把‘南昌士人’、‘曾虚舟’、‘钟孝廉’等篇章,一共十篇,一一书写下来。 他暂时停下了笔毫,拿起旁边的蓝花小瓷茶盏,想要润润喉咙。 茶水早就凉透,宝玉皱了下眉头,把茶盏放了回去。 可是此时,一双有点苍老的手在杯一抚,就是捏走了雾团似的寒气,茶盏中的水,竟然冒起热腾腾的袅袅轻烟…… 宝玉呆了一下,四处看去,才是真个呆滞了眼神。 他发现除了黛玉以外,自己屋里的人都老老实实的低头顺目,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而在自己的旁边、身后,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大人物’! 黛玉是红袖仙子,敢撵她的真个很少; 贾母、贾政,这可是府里的主子,是东道主; 陈长弓是正三品太守,又是实质性掌管北天军的龙虎将军; 最后一个……宝玉的脸僵了一下—— 时至今日,还没人敢跟他说这家伙是谁! 贾政不敢说,陈长弓不敢说,他问过贾母,贾母却只是笑,让他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心肝儿肉疼’了…… 宝玉连忙转身,依次行了礼节。 “宝玉失礼,还望恕了宝玉不曾远迎之罪。” 闻言,甄公公大笑起来,指着宝玉道:“杂……老夫就说这小子吃不得亏,这是怪老夫不请自来呢。” 陈长弓凑趣笑道:“您老已经算是轻的了,要是晚辈的话,这小子不把晚辈榨出三两油来,晚辈自个的心里都不安稳。” 闻言,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甄公公拿起十扣纸又看了一阵,有意无意的,略微往上斜着看的。 他摇了摇头,笑道:“宝哥儿,这东西今夜出手,明个就能风靡中都。你这是想和陛下掰腕子呢?” 说话间,甄公公眯起眼睛,其中的寒光四射,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显得老态龙钟。 此话一出,宝玉看见贾政的脸色僵硬,却也不怕,只是笑道:“宝玉可是后生,跟您比,跟陛下比,那都是不知道多少辈的后生了。我这个后生揣度不清陛下的意思,不把自己的份量提上去,天知道会不会没了脑袋?” “哼,两个‘三日后’,你该知道陛下没杀你的心思,这是不想再挨板子了吧?” 甄公公板了下脸,却又忍不住笑了,说道:“不过也好,这十篇文章就交给老夫,保证明日风靡东西两城。 陛下虽然没杀你的意思,但是别的,老夫也猜不透。” 说着,甄公公把十扣纸挨边摞好。 很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很慢,好像等待某人看个清楚一般…… 宝玉任由他收拾纸张,想了想,突然摁了上去。 “不急,还有十九篇,让我把这第一卷写好,一并传扬吧。” 咳~ 咳咳~~ 咳咳咳咳~~~ 顿时,咳嗽声连成一片。 甄公公瞪大了眼睛,连着周围的所有人,甚至知道他能耐的黛玉,都忍不住露出惊吓的表情。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还没写完 “还有……十九篇?那么,一共就是…… 二十九篇!” 甄公公猛然一拍桌子,指着书案吼道:“你给老夫写!老夫今个就要看看,你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连续写十篇啊,十篇不同的故事…… 甄公公以为宝玉是没了灵感才去喝茶,没想到,人家只是随便歇歇! 那宛如银河星海中曼妙天仙的女子也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干脆落下地面,黔首探过宝玉的肩膀要看。 与甄公公等人不同,她可是感觉出了,在宝玉书写《子不语》的时候,那一种,极为微弱,却也极为微妙,逐渐渗透天地的玄妙气息…… ‘狐生员劝人修仙’、‘煞神受枷’、‘张士贵’…… 《子不语》的篇章都不是很长,宝玉一点隔顿都没,几乎是半盏茶的工夫,就能写出一篇。 但是这每一篇的书写,都让甄公公的老眼瞪大一分。 只觉得度日如年,却又度日如同一个刹那,半个瞬间…… 之所以度日如年,是因为他内心波涛汹涌,只觉得看见了妖孽到没脸没皮的怪物一般; 而之所以度日如一个刹那,是因为这每一个篇章就是一个故事,构思巧妙,锁人心弦,让他恨不得时间停顿在这一刻,让他仔细欣赏才好。 然而很可惜,宝玉完全不给他仔细欣赏的机会。 一篇一篇的,就把前面的覆盖过去…… 等写完了,宝玉抿口香茶,热茶写篇章,茶水还有点烫嘴。 “写完了?” 甄公公傻乎乎的问。 宝玉连忙把茶水咽了,笑道:“写完了,还好,应该写得不错。” 何止是不错?宝玉只是谦虚。 何止是不错!甄公公恨不得掐死宝玉! 不,不是掐死,而是要直接敲开脑袋,挖出脑浆子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 举人写字飞快是不错,不到半个时辰写出这么多的字,实属正常。 但是,这是写新的篇章啊,还是写出二十九个完全新鲜、立意各有不同,却都饱含美妙滋味、深刻寓意的故事呐! 别说区区一个二胆举人了,就算是进士、封号进士,甚至是学士和大学士,那也是脑子跟不上书写! 简而言之,就是没谁有这样妖孽的脑子…… “还好,只是二十九篇…… 还好,只是瞎编的故事……” 甄公公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上前把纸张收拢起来,要整齐叠好。 可是等他全部叠好,突然光芒大作,纸上上面,竟然涌出三尺三寸的才气灵泉出来? 甄公公啊了一声,好像被烫了手,连忙跳出了三丈多远。 他看着虚空漂浮的纸张,看着三尺三寸的才气灵泉,又看着在整间屋舍显化的各种或是金光恢弘,或是奇形怪状的天地异象,整个人跟傻了一般。 刚刚回神的陈长弓猛然瞪向宝玉,想起宝玉还欠他一首诗词,仰天大笑出声。 “宝哥儿,我不要诗词了,这个归我! 你给我诗词起码得是煊赫的吧?这个只是名动,你占了大便宜,归我!” 陈长弓伸手要拿,突然咔嚓一声,被人倒掰了胳膊肘儿。 贾政的脸上来回变幻青玉狐狸相,阴森森的道:“长弓兄,我房里还有个这冤家写的,已然是十城的篇章。你拿了去,莫要占我儿的便宜……” “老夫不要十城,就要这个名动!” 陈长弓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胳膊被倒掰了,就用脚去踢,去挑,真个是有辱斯文。 甄公公舔舔嘴唇,老眼死盯着那一叠十扣纸,大咧咧的道:“不要争,不要抢,这东西老夫得拿去,还要让它风靡中都呢。” 说着,甄公公迫不及待的掏出一件七彩的物什,一边丢给宝玉,一边去抓那叠十扣纸。 “七彩雀心,能补充红袖仙子十点命元,算老夫补上给宝哥儿的见面礼。” 补充命元? 宝玉瞬间抓到了关键词语,连忙接过来,先递给了林妹妹再说。 接着,宝玉的嘴唇噏动,好像要说些什么,想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哈哈,很好,这东西归老夫了。” 甄公公笑得欢快、痛快、爽快,要把那叠十扣纸抱在怀里。 可是这时候,一片星沙闪过,才气灵泉顿时飚了一段飞向宝玉,天地异象也哗啦散落,只剩下一片虚无。 “这东西归本宫了!贾宝玉,念你孝敬师长,本宫给你千年七彩雀心,能补充红袖仙子五十点命元…… 让它风靡中都的事情,本宫也会安排妥当。” 一个更加夺目的七彩物什凭空摔落,宝玉连忙接了,直接丢给黛玉。 然后,宝玉才开始发呆…… 名动啊,只是名动篇章。 宝玉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完全想不明白——这区区名动,怎么会惹来那么多人的争抢? 陈长弓也就罢了,自己写的东西,他都想要; 甄公公…… 罢了,他还不知道甄公公是谁,可是这出手的‘本宫’,他很清楚是哪一位呐! 九大文宫之首,问心宫宫主,整个大周最强悍的大能之一…… 一个名动篇章,值得这等大人物‘恬不知耻’的,要强硬交换? “可是,我还没有写完……” 宝玉木木的道。 嘭! 漫天星河散落,一个仿佛炽亮星云的女子,在繁星组成的洪流中现出身形。 贾政、陈长弓,甚至连甄公公都连忙拱手,低头道:“我等,参见问心宫主。” 雪千裳目光清冷,却是盯着宝玉,对他们的行礼恍若不觉。 突然,雪千裳扯起嘴角,仿佛寒冬大河解冻,沁出宛如流水般温柔的笑意来。 这笑容是冲着林黛玉去的,顺带着,却也对贾母那边,轻轻的撇出一丝…… 只见雪千裳对黛玉行了淑女礼节,笑道:“问心宫公主雪千裳,见过红袖仙子。” 随后,面向了贾母方向。 可是这时候,贾母咳嗽了两声,摇摇头,老态龙钟的道:“人老了,瞌睡,就不参与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鸳鸯,琥珀,快点进来,搀了我老太太回去瞌睡……” 两个俏丫鬟连忙进来,惧怕的看了中央的女子一眼,低眉顺眼的,搀扶老太太出门。 雪千裳的目光一直随着贾母出去,略微闪过一点失落,却又如释重负。 她看向宝玉,冷声问道:“你说,你还没有写完?” “回宫主话,宝玉确实没有写完。” 宝玉行了礼,很真诚的说道。 面对这种大能,他不敢不真诚,哪怕怀了小心思,也必须装出真诚的样子出来。 雪千裳的脸色略微舒缓,淡笑道:“很好,看来我们问心宫出了好弟子,怪不得领悟两仪之法,又本心剔透如西海大珠的黎六郎,会认你为主。” 闻言,宝玉蓦然抬头,问道:“敢问宫主,六郎如今可好?” “他自断一臂,绝了所有阴暗念想,此后,真个一心奉你为主…… 你说,他好不好?” “这……他又是何苦?” 宝玉叹了一声,摇头道:“麻烦宫主跟他说一声,就说他和赵贵宁、乐阳申等人一样,以后就是我贾宝玉罩的,一应需求,不要赧然不敢出口。” “你罩的?” “哦,就是说我们是自己人。” 一时失言,宝玉也不觉得什么,解释就是。 雪千裳品味了一下,笑道:“罩的?此字,也算甚妙。” “粗言陋语,不敢污了宫主之耳。” “无妨,既然身为文人,自然有遣词造句之责。要是不遣词造句,你我今日,不是还如同蛮夷一般,只会呼呼喝喝?” 雪千裳举起手中的十扣纸,缥缈似那云烟,不急不躁的问道:“倒是这件东西,你还有多少没有写完?” “此乃第一卷,而《子不语》,共有全书二十四卷。” 嘶~~~~ 屋舍之中,猛然想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雪千裳只是倒抽一口凉气,整个屋舍就哗啦倒塌。 宝玉身怀接近万斤的大力,竟然被她吸了过去,差点撞个满怀。 贾政、陈长弓,还有甄公公也是倒抽一阵凉气,但是引起的乱象跟雪千裳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雪千裳一把拽住宝玉的领子,缈如烟波的气质全然不见,惊声娇翠道:“还有二十三卷?贾宝玉,这二十三卷,可是全在你的脑海?” “这……自然是在的。” “努力书写出来,哪怕花费百年、千年,也要努力书写出来!才学是你的,但是这等物什,你自个吞不下!” 百年?千年? 宝玉略微一想,问道:“后面会越写越难写?” “这是自然,这可是……” 雪千裳一咬银牙,警告道:“别问,以你现在的本事,那是连明白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一定要书写出来!” 宝玉看见雪千裳几近癫狂,反而却更加有了人气的脸庞,瞳孔一阵紧缩。 他小心笑道:“那么,弟子的这颗脑袋……” “此物能成,是天授;不能成,是天意。本宫不能影响你的成长,等你成了进士,自然会懂。” 雪千裳松开宝玉,手指轻轻一点,就把那一叠十扣纸烙印了一份。 她转身出了房门,对贾母暖阁的方向叹息一阵,整个身躯,就是融进了夜空照耀的璀璨星光……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三日谋算 【唉,大靠山没找成呢,真不知道成了进士,到底会懂得什么?】 宝玉在心里叹了一句,转过身,对众人摊了摊手掌。 “这……我还没说后面有续编十卷呢,宫主走得忒急。” 听到这话,贾政的脸皮子都抖出了风声。 他见陈长弓把黄金龙弓都召了出来,连忙扯着,要去外面喝酒。 “莫拉我,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只是召出来黄金龙弓欣赏一下,绝对没有强抢的念头…… 贾政,存周兄,得咧,反正抢不到,我去了就是,不要扯坏了我的袖子……”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远,宝玉的笑容更加灿烂,要和甄公公说话。 “闭嘴!” 甄公公用宝玉的笔墨纸砚,十分小心,却又极快的把《子不语》的第一卷烙印了一份。 他看向宝玉,阴测测的道:“老夫知道你小子转着什么歪主意,老夫什么都不会说,全都不会和你讲。” 说罢,甄公公干脆利落的往门外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然后四步, 五步! 甄公公已经走到了房门边上,突然咬牙切齿,猛然回头。 “臭小子,《子不语》真的有二十四卷?后面还有续编十卷?这些文章,全都在你的脑子里存着?” “那是自然。” 宝玉十分真诚、纯洁、风度翩翩。 甄公公老眼翻白,哼道:“老夫不信!这第一卷都有二十九篇文章了,个个立意新颖,总结起来,却又周纳广全,要诞生…….” 说到这里,甄公公咬了舌头,把声音停了下来。 他看见宝玉一副期待他说下去的样子,猛然一挥袖口,怒道:“总之,老夫绝对不信!” “哦,第二卷有张元妻、蝴蝶怪、白二官、关东毛人以人为饵……” 宝玉把第二卷一一述说了出来,笑道:“第二卷全文共计三十三篇文章,后面的我也懒得念了,您要是不信…… 嗯,这离天亮还早着呢,不然您停下几步,看晚辈把第二卷书写出来?” “写!” 甄公公立马转身回来。 宝玉又是泼墨挥毫,中间没纸张了,还得了甄公公的一刀顶尖的十扣纸。 他写了十篇左右,突然眉头紧皱…… “你小子胡吹大气,怕是没了灵感,书写不出了吧?” 甄公公眉开眼笑。 宝玉摇了摇头,又是伏案疾书。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额头沁出汗滴,书写也越来越慢。 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他的眉梢、脸颊,流了下去,又被一股十分诡异的力量扫飞,沾不着十扣纸半点湿润…… “小子,你不要勉强!” 甄公公看出不对,黛玉和袭人、晴雯也围了过来。 林妹妹下意识的去挑拨灯盏,一缕朱红锦纱,要从袖口扶摇而出…… 可是这时候,她纤弱的手腕被人抓紧。 抓紧她的手湿漉漉的,全是冷汗,还在不停颤抖。 宝玉就这样单手控住黛玉,单手书写,硬是把‘苏耽老饮疫神’书写完最后一字,方才停笔……. “珠泪宝贵,不值得用在这里。” 宝玉转过头,冲黛玉笑了一声,却是身躯一颤。 他整个人变得僵硬无比,一缕殷红的血顺着火乌赤毫红极了的笔杆,渐渐滑落…… “宝哥哥!” 林黛玉连忙扶住了他,顾不得自己弱柳般的身子骨,要扶宝玉去自个的香榻躺下。 袭人、晴雯连忙过来帮手,却是被人挥了出去,一只苍老的手,轻轻贴在了宝玉心口。 “小子,都说了不要逞能。” 甄公公又惊又怒,明显要让自己表现自然,却更加不自然了许多。 他灌输长生真气弥补了宝玉损耗的精血,随后,盯着宝玉从苍白变成温润的脸庞。 极为认真,其审视纤毫的态度,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宝玉从虚弱中缓和过来,也是又惊又怒。 他盯着自己刚刚书写的篇章,猛然转头,认真的对甄公公问道:“前辈,晚辈这一次,到底是写出了什么东西?” “察觉到了?” “没错。” 宝玉觉得十分空虚,哪怕身子骨好了,也有种浑身轻飘飘的感觉。 他指着十扣纸说道:“先前还没什么,但是写这最后三篇的时候,似乎有十分堂皇,却又十分恐怖的力量督促晚辈书写,更可怕的是—— 那消耗的才气,也在疯狂暴涨!” 说到这里,宝玉满脸后怕,唏嘘道:“不是晚辈自吹自擂,可是这一次,要不是晚辈心志坚韧,就要被活生生的抽干精血,硬是写死了去!” “你还真是自吹自擂了,要是那股力量逼迫于你,你可没本事挣脱。” 甄公公稍微解释道:“以后书写不会有这种状况,量力而行就好。” “真的?” “自然是真的。” “能不能说仔细些?比如,督促我的力量来自哪里?” “等你成就进士,哈哈。” 甄公公才不上当,一笑就断了话题。 宝玉撇撇嘴,把十扣纸归拢起来…… 又是成就进士才能明白,这进士文位,到底有多深的沟壑? 宝玉知道问不出来,也就把十扣纸挨边叠好。 他见这一次没有异象产生,摇头叹道:“可惜了,只书写了第二卷的十三篇文章。” “不可惜,已经很好。” 甄公公把这十三篇也烙印一份,突然伸出手,一个爆栗敲在了宝玉的脑袋上。 不等宝玉喊疼,他已经化作流光消失, 只留下一阵嗤嗤啦啦的,好像有人磨牙的声音…… 【这老匹夫…...】 宝玉在心里骂了一句,当然,只是在心里骂。 对待自己摸不清头脑的人,傻子才会骂了出口…… 黛玉还揽着他的胳膊,劝他赶紧歇息,不要熬坏了身子。 宝玉听着耳边的温声软语,不由的往黛玉的香榻看去。他那种极为微妙的眼神,惹得黛玉娇啐一声,连忙缩回了自己那边…… 区区纱帐,自然挡不住宝玉,可是宝玉此时,也没有跟随进去的意思。 他拖着才气耗尽的虚弱身躯,连灌了几杯袭人奉上的香茶,又让晴雯给他拿酒饮了,这才说话。 “袭人,你去把红儿、贾芸叫来,让他们不得延误,别的事情全给放下,只要过来就好; 晴雯,你去把乐阳申、赵贵宁喝百里鸣都叫来。” 闻言,两个房内大丫鬟立马出门,出门的时候,小声唤了麝月进来伺候。 宝玉听见了,就让麝月多拿点酒来,而且,要烈酒…… 没过一会,来人就在门前候着。 宝玉让他们直接进来,袭人和晴雯就掌了灯盏,让屋内一片亮堂。 “二爷!” 赵贵宁三人进来就站到一旁,惫懒的申哥儿都面容肃整—— 他们知道有事,而且在这三天,绝对没有小事! 宝玉看见他们衣冠整齐,等看见了贾芸和红儿,差点把酒水笑喷出来。 他们没有赵贵宁等人正气加身的本事,匆忙赶来,路上真是张冠李戴。 宝玉看见贾芸头上的拢发包巾真个漂亮,好像是……女人的肚兜? 这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黑灯瞎火的,外加匆忙一路穿衣,还真有可能弄错了包巾和肚兜。 当然,也有可能,是贾芸要卖个巧儿,讨好他宝二爷的…… 随手指了出来,也不管贾芸、红儿赧红的脸,宝玉喊了赵贵宁三人上前,小声的说着话。 他们一边说,一边发出或是兴奋、或是惊讶的唏嘘,旁边的烈酒也有了用场,被他们一杯一杯的灌了下去。 等说完了,就轮到贾芸夫妇递上账目。 这账目,宝玉不用观看,以他数算方面的名声,这两人没胆子做假账。 而且红儿递给的数额,委实让他十分满意…… 贾芸看了红儿一眼,似乎以红儿为主,要她过来说道。 红儿也是大大方方的上前,禀报道:“爷,咱们的新奇物什多,总归能赚第一笔银子,但那豪商沈千好像故意针对我等,不等咱们赚够,他那边仿造的已经出来。” “区区一介豪商?” 乐阳申立马上前,狠辣道:“二爷,我去杀了他,他就算有银子雇了护卫,也不可能防护周全。” 宝玉摇了摇头,笑问道:“烈酒呢?” 红儿有点呆滞,初为人妇的小脸起了幼时的呆傻。 旁边的贾芸却是笑道:“爷,烈酒很好,有人在做,做得很大。” “那就好,不必杀,养着吧。” 宝玉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红儿奉上的银票递给赵贵宁,就让贾芸夫妇回去歇息。 乐阳申还在揣度,就听宝玉笑道:“有一个故事,是说一个贪官被皇帝养着,皇帝寿元尽了,这个贪官,却是也养得够肥……” 闻言,袭人若有所思,连着麝月,也都是一副仔细思索的样子。 她们还在想,就见晴雯啐了一次,扯着她们出去。 “爷,您可是学坏了,这外面的道道奴家不懂,也没听过。” 噗! 宝玉一口酒喷了老远。 乐阳申顿时怪笑起来,调笑道:“爷,您房里的可都是一顶一的聪明人,那豪商沈千自以为能耐,却没想到,他已经是您的一件礼物,等着送人呢……” 闻言,宝玉忍不住看了碧绿色的纱帐一眼,把乐阳申他们都撵了出去。 “去准备吧。” 他丢出一句,笑容深远。 再看外面天色,已经有点发白……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通天老竹 一大清早,贾府就忙碌起来。 百多个举人进进出出,其中一半人骑着高头大马,另一半却是素衣徒步,显得极为诡异。 素衣徒步的举人扛起绳索,把雪蛟大辇牵扯住了。 他们迎着宝玉上去,就是充当了纤夫…… 雪蛟大辇是不需要什么纤夫的,可他们就是这样做,任由麻绳磨破了衣裳,勒住他们结实的肩膀…… 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举人们,却是送了宝玉上辇。 他们前呼后随,像是簇拥豪贵出行,又好像是…… 在押解有罪的囚徒! 宝玉自个儿也是这般矛盾,黑狐大氅下,是死白死白的囚衣…... 一路缓缓行驶,往东城的繁华驶去。 在东城的偏北部,有座和豪宅府邸刻意保持距离的园子。 这园子倚靠星点湖泊而建,雕梁画栋之间,分明露出十分的雅致。 而在一片雅致之中,也有香纱朵朵,柔云片片…… 这是东城的牡丹苑,没有围墙,也没有格栅,只要进了百花丛中,就是进了牡丹苑的所在。 乐阳申骑着骏马在前面开路,刚刚踏入花丛的范围,就有人迎面而来。 只见这人浓妆艳抹,虽然年过三十,却还十分娇媚妩艳,是为红娘半老,风韵犹存。 这‘风韵’人还没到,声音就带着媚意传了过来…… “呦,我喜娘啊,还想着今个怎么喜鹊叫呢,这才清晨光景,就有贵客登门……” 话没说完,喜娘就看见后面的雪蛟大辇,眼神在拉车的举人身上扫过,吓得一个哆嗦。 “这,这,好些个举人老爷,怎么都在拉车呢?咱们大周儒家天下,可不敢这样,怎么个都不敢…… 那车里的公子爷、贵人呐,喜娘给您找百八十个姑娘伺候,您可别吓坏了喜娘……” 说着,喜娘很自然的要往前走,顺手还要掀开车帘。 她要看看这雪蛟大辇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刚回中都的宝二爷? 她知道宝二爷正在风口浪尖,怎么个也得见到囫囵人不是?要是有人冒名惹事,就算牡丹苑的后台再大,那也担待不起…… 喜娘见惯风月春秋,看遍豪门光辉,也深知其中诸多的难以名状。 她可不想自己成了代死的鬼,要把自己摘了去…… 【只要看清是谁,老娘立马告病,不,是告老!】 喜娘这般想着,加快了莲移碎步。 可是这时候,一柄连鞘的剑,却是挡在了她的身前。 “哎呦这位爷,咱们牡丹苑里,那可是不能动刀动枪,别吓坏了姑娘们……” 喜娘还要打趣,招手喊了一下,就有十几个姑娘涌过来。 这些姑娘去拦执剑的乐阳申,那喜娘,还是要往雪蛟大辇的地方去…… 可是这个时候,宝玉走出大辇,目光直视,径直往前走。 他谁也不理,谁也不问,挑选了牡丹苑最中间的亭台,就是盘膝坐下…… “原来真个是国公府的宝二爷,哎呦,贵人呐,喜娘得多找百多个姑娘,还得给您挑最漂亮的!” 说着,喜娘就要往回走,可是那连鞘的宝剑,也跟着把她拦在原地。 赵贵宁拍了拍乐阳申的的肩膀,让他把佩剑收回。 随后,赵贵宁的嘴皮抖了一下,心疼啊,难受啊,我的爷,这都是钱呐! 他猛然扬手...... 哗啦啦~ 无数银票随风洒落,白花花的,茫茫的一片,上面黑色的字迹,更是尤为喜人…… ... 众举人过去围了宝玉,各自端坐在地,闭目不语。 只剩下赵贵宁扯了喜娘,生冷道:“我等要在这里开办诗会,不清场,也不包场,你只需要好酒好菜的伺候,那些好姑娘么,我等也不跟人抢。” 说罢,赵贵宁也去了宝玉那边,同样席地而坐…… 一片肃穆,似乎天地阴冷潇潇。 喜娘犹豫了好一阵,还是让人去上酒菜。 美酒,斟满; 佳肴,遍铺地面…… 等这一切放置妥当,仿佛清冷青山突然遍布了游人,场面一下喧嚣。 举人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乐阳申还叫了姑娘,不贪容貌,不论身材,只要看得过去的,那也就算过得去。 他们大声谈笑,吟诗,一下子让不处于‘营业时间’的牡丹苑,变成了吵闹的市场…… 在这片喧嚣之中,宝玉敞怀披着黑亮大氅,露出的死白囚衣,更是招人眼球。 他没有吃肉,也没有喝酒,甚至,从不开口…… 早晨, 晌午, 傍晚! 随着时间过去,喧嚣声没有半点弱下去的势头。 等到牡丹苑到了进客的时辰,场面更加热闹。 有人怕事躲远,然而更多的,却是选了靠近宝玉的地方,他们或听或看,连娇俏的姑娘们也顾不得…… 在百多个举人的醉酒放荡中,宝玉好像一个得到的老僧,古井无波。 他不在乎赵贵宁等人的吵闹,也不在乎附近亭台楼阁传来的诧异、好像看猴子的眼神。 有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过来牵扯,全在半路,就是被举人们有意无意的拦腰抱拢…… … 热闹,那是极为热闹。 古怪,那也是极为古怪。 就在这样的奇妙氛围中,好些人刻意来了这里; 自然也有某些人,在接到这种消息的同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甄公公手捧一叠纸张,一直等在养心殿外。 他接过甄不语递来的消息,看过后,忍不住赞道:“好个宝哥儿,真心懂事。” 甄不语凑趣道:“义父,宝哥儿懂事在哪里?” “不要问,不要听,记住,你只是个奴才。” 甄静安对这个义子十分喜欢,把人遣退了,继续在门口等。 他已经等了一天半夜,好像一棵枯木,不介意等上十年八载…… “进来吧。” 许久后,养心殿内终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响。 甄公公推门进去,又小心把十余丈高的门扉关好,这才碎步跑到水英光的身前。 他没抬头看水英光在做什么,只是弯腰、低头。 “不必多礼,” 水英光坐在龙椅上,手指捏着小巧的七窍血玲珑。 他的额头布满汗珠,十分疲累的道:“今天是第一天,贾宝玉做了什么?” “禀告陛下,贾宝玉……” 甄公公把牡丹苑的事情说了一次,笑道:“宝哥儿这是讨您好呢。您看看,黑狐大氅内裹囚衣,还有他的下属…… 那可是一半高头大马,一半苦力纤夫,明摆着说自己深受皇恩,全都仰仗陛下您呢。” “哦?这怎么说?” 水英光来了兴趣,把七窍血玲珑放在金案上。 甄公公凑趣道:“您看,您让他三日后回京…… 咱们都知道,这小子是猜出了您的意思,您是又气他,又不舍得他这颗脑袋,可是三日后金殿面圣,他就猜不出来了。 他这是跟您服软呢,是说自身荣辱,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你倒是肯给他说好话,” 水英光有点乐了,笑道:“他服软是真,但是真个服软,却是不算。” “陛下,老奴愚钝。” “这小子把地方放在了牡丹苑,自个又不吃不喝,也不找姑娘……你把今个还敢去牡丹苑的文人记下来,有官的贬官,没官的永不叙用。 这帮没脑子的家伙,他们都当了贾宝玉的陪衬…... 这小子是说咱们大周的文人贪图享受,是想告诉朕—— 他贾宝玉,才是真个有用的!” “呔,兀那小子,又在坑人!” 甄公公一下子‘恼’了起来。 坑人? 水英光这才注意到甄公公手里的东西,笑问道:“看你这模样,难道他坑了你?” “何止是老奴啊……” 甄公公把《子不语》的副本给水英光看,怒道:“这小子昨夜真个吓死了老奴,竟然出了这种文章,对了……” 甄公公好像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被吓着的还有那一位。而且,那一位被吓了两次。” 提起‘那一位’,水英光蓦然神采大作,半是心疼,又半是兴奋的道:“吓了两次?说说,快点说说。我那美人儿恩师,可从没被人吓到过!” “陛下,您不仔细看看这些文章?” 听到甄公公意有所指的言语,水英光翻看《子不语》,笑道:“有点意思,你看看‘李通判’里写的‘妖道炼法易形,图财贪色,天条决斩’…… 这第一卷,好像产生了些许微妙。” “陛下,这只是奴才烙印的副本。” 甄公公再次提醒道。 水英光突然呆滞,特别认真的看了好几遍,瞳孔都缩成了针尖一般。 很难想象——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天子失了龙颜? 甄公公小心翼翼的道:“禀告陛下,奴才是烙印的副本,跟宝哥儿字迹一样,您没看出来,那也正常,可是…… 我的陛下呐,咱们都知道,能真个产生这种微妙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当然知道,” 水英光的手指扣着金案,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也是不由压低了声音,思虑道:“不知何许年前,巫族雄霸洪荒; 不知何许年前,巫灭妖生,天地有了新主; 也是不知何许年前,人道立,道家称尊; 其后佛道双足鼎立,又是百家争鸣,压制了佛道两家; 再然后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佛道两家竟然势弱,还没妖族强大……这世上没有个永恒的国度,同样也不可能有不朽的教派!” “那您的意思是?” “不用管他。” 水英光考虑了一阵,笑道:“《子不语》虽然有了后续传承的微妙味道,但只是一卷半,压根不是个完整的世界,自然也不是完整的传承…… 这贾宝玉,到底也只是个举人罢了。” “这……” “你还有什么话讲?” “老奴不敢说。” “但说无妨。” 水英光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甄公公满脸冷汗,没奈何,苦着脸儿道:“《子不语》共分二十四卷,所有内容都在宝哥儿胸中藏存! 他只是二胆举人,才气不足才没能书写完全。而且……” “什么!” 不等甄公公说完,水英光就惊叫出声,一口冷气倒抽进口。 刚刚修缮好的养心殿哗啦碎裂,好像被漩涡吞吸,要往水英光的嘴巴里去。 这口凉气,真个是抽得很足…… 七窍血玲珑也随着飞起,被水英光挡在嘴边。 他连忙松了气息,让漫天砖瓦碎石砰然落地,附近飚来的护殿金甲、成队守卫,也被他厉声骂退了去。 “你说什么?” 水英光惊声开口,又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真的有全文二十四卷?该死,如此宝贝,怎么可能出自举人之手?” “可就是宝哥儿书写的,咱们能分润,但是抢不走。” 甄公公很委屈的道:“而且,奴才,这,还没有说完。” “说!” 水英光浑身大汗淋漓,颓然坐下。 此时此刻,他觉得——应该什么都惊讶不了自己了。 可是这个时候,甄公公哀声道:“后面还有续篇十卷……” 嘭! 龙椅炸裂,水英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甄公公真个哭出了泪花儿,委屈的道:“陛下,这可不怪老奴,那一位就是被这样吓了两次。 她比您还惨,化作星光而走的时候,听到这个,一激动,摔进了西海赢鱼一族的地盘去了……” “没事,朕没事,” 水英光颠颠的笑了一阵,又傻傻的哭了一阵。 等疯够了,身体一颤,才恢复大周天子的威武模样。 “很好,” 他咬牙切齿的道:“贾宝玉在牡丹苑弄出场面,就是想告诉朕他有用,揣摩不清朕的心意,就玩半硬半软的鬼把戏。 他觉得自己木秀于林,觉得自己风必摧之,是想干脆长高,变成那通了朕的老竹,谁也动摇不得…… 好吧,朕成全他!” 甄公公露出一丝极为隐秘的笑意,弯腰问道:“那么按您所说,他这通天老竹,可是做成了?” “有这玩意,想不通天都不行!” 水英光哈哈大笑,把纸张塞进龙袍里,好像浑身都一下子变成了安稳。 他想了想,笑道:“只是通天还不成,这颗七窍血玲珑,总归得有个去处。” “那,您的意思是……” “传朕旨意,不用等什么三日后了…… 就在明日朝堂,贾宝玉金殿面圣!”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通篇言愁 牡丹苑中,在寒冬也百花盛开,一股微妙的力量缠绕了这星点湖泊相连的花园。 这力量不是改变了天气,而是强行把那姹紫千红,凝固在了盛开的那一刻。 所以,这里的花卉永不凋谢。 宛如宝玉见过的塑胶花,却是更加鲜美、娇艳…… 宝玉坐着的地方并不暖和。 他在亭台之外,寒风彻骨,坐着的地面也是铁一般的凉。 就在他的几步之外,连通栈道的亭台往外散着暖和气儿,里面却没有半个人影…… 逍遥阁,这是他们占据的亭台。 然而,并没有一个人在里面狂欢——足足过百名举人,就在寒风中或是慷慨高歌,或是醉酒笑谈。 也有那弹琴题诗的,也都放浪形骸。 似乎,宝玉有多淡定,他们就要有多疯狂…… 可是在他们的眼底深处,却有一缕十分细小的讥诮,冲着附近投来的视线隐约流露…… “传,香溢子爵贾宝玉,明日卯时三刻,金殿面圣~” “传,香溢子爵贾宝玉,明日卯时三刻,金殿面圣~~” “传,香溢子爵贾宝玉,明日卯时三刻,金殿面圣~~~” 十分悠扬、宏远,却又带点古怪尖细的嗓音,从不知何处发出。 中都城地处平原,附近没有崇山峻岭,也没有敢高过百丈的建筑,可是这声音,却是荡起了三声回响。 似乎面对高山呼喊,音色要宏远悠扬…… 赵贵宁、乐阳申、百里鸣……百多个举人瞬间怔了一瞬,仰天狂笑中,就从醉酒变成了清明。 他们丢掉酒盏,放下筷箸,推开怀里的姑娘…… 他们在同一时间整理衣袍,又拢起衣袖,折叠双手,低头道:“我等,为宝二爷言,谨遵圣喻。” 没错,他们在代替宝玉说话。 只因为此时的宝玉,宛如老僧静坐千年,不出半点言语…… “二爷,我等是否回府?” 赵贵宁过来请示。 宝玉没有回答,拼命的保持眼珠不动,好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惜,他似乎控制不了脸上的激动和血液,血一下子涌上脑门,顿时满脸通红。 “回去……慢着!” 宝玉本来在缓缓站起,却又猛然站直了身子。 他四处看去,发现附近的亭台楼阁歌舞潇潇,又有很多饱含惊讶、难言的眼神在悄悄注视着他。 他轻轻一笑,猛然扯起嘴角,仰天狂笑起来。 笑声直冲云霄,好像要把这刺骨的冬风炸碎! 又好像鄙夷此处繁华,要让这雕梁画栋和歌舞潇潇,一并震碎了去…… 天威难测啊,帝心难度…… 宝玉本以为朝堂波云诡谲,但以他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所拥有的见识,总归不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这短短的四天而已,他却看到了好多,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这儒家大周……到底,不是他所见过的历史! 更不是,他所看到的书卷、影视所能表达的朝堂诡谲! 他要往上爬,要神龙乘风千万里,要在短短的三年内,踏上别人一辈子都攀爬不上的高度—— 他有自己的规划,是要借助当今天子,驾龙御风,好让自己在三年后,有资格插手那最为恐怖的一刻…… 曾几何时,宝玉以为自己就算揣度不清帝王的心意,也能揣摩一二,但是他如今才见识到—— 这儒家大周的帝王,并不是他曾经看过、读过的华夏五千年春秋所能明了! 他要表明心性、品质、能力,从而借助水英光的力量。 可是就在一天之前,他见识了进士的能耐,才明白…… 要让水英光看重,上述三项缺一不可,却还有另外一种,足以践踏前三者的东西! 那就是……力量! 【进士到底是人是神?我不知道。但是这大周朝堂,还不是我一个二胆举人所能插手!】 【水英光已经清楚我的心性、品质、能力,那《子不语》,好像也牵扯十分百分重要的东西,但是……】 宝玉的眼眸闪烁黑白两色,仿佛大灯探照,映出心神不宁。 随后,他的神色轻快起来,只觉得脖子硬了、直了——他的这颗脑袋,在今日才算真个安稳! “拿纸笔来!” 宝玉突然铿锵出声。 闻言,乐阳申怪笑跳起,一卷长幅大纸,从他的袖口飚射而出。 赵贵宁接住大纸一端,蓦然拉开,竟是长十米有余,宽足一丈的横幅大纸! 装裱横幅十扣纸,价值……足银一万八千两! “好大的手笔!” “一万八千两纹银的十扣纸,看贾宝玉此时,竟然是要书写诗词。这书写上去了,又会价值几何?” “牡丹苑留书,按规矩是要留在牡丹苑的,这贾宝玉,真真是好大的手笔!” 周围传来愕然惊叹。 其中有文人斯文声,也有妖族的铿锵咆哮。 音波四泛,惹得百花颤,香枝折! 而在更远的高阁之上,有人突然摔碎茶盏,英俊淡笑的脸,化作铁青一片…… 啪!声音十分清脆。 宝玉不由往远处看去,恰好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 他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带有十分醒目的讥讽。 “取我笔毫,为我研墨。” 宝玉淡淡说道。 顿时有百里鸣进入雪蛟大辇,取了宝玉的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又躬身呈上火乌赤毫。 这可以放进袖口的物什,让二胆举人、正七品官员奉上,架势、气魄,不可谓拿的不大…… 宝玉执起笔毫,行走间,就有十名举人大笑上前。 这些举人用身体做台,单膝跪下在横幅大纸之下,挨边举起自己头顶的纸张,要方便宝玉书写。 “举人研磨也就罢了,这举人跪地捧纸……” “贾宝玉这是要彰显自己御下的能耐吗?他刚才如此清冷,现在又几番张狂,究竟……为何?” 附近、远处响起一阵疑惑声音,宝玉也忍不住停了一瞬。 这跪地捧纸的戏码,不是他安排的…… 可是此时,那十名举人垂下头颅,嘴角挂着浅笑,高声道:“我等,请宝二爷墨宝!” “我等,请宝二爷墨宝!” “我等,请宝二爷墨宝!” 三声呼喊,让得周围一片死寂。 宝玉摇了摇头,也不矫情,直接泼墨挥毫: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通篇言愁? 竟然是通篇言愁! 周围更是死寂难言,一时间,竟然连冬日的风都好像停了一瞬。 蓦然,一片喧嚣…… 有人高声问道:“敢问宝二爷,您刚才那般气魄,怎么会通篇言愁?” 也有人问道:“如今可是寒冬,这天凉好个秋,却是为何写出?” 对于这些问话,宝玉谁也不答。 他捏碎天地异象,不等才气灵泉完全涌起,就是吞掉了自己那份。 随后,猛然扬手…… 哗啦! 纸张绽放原创金光,抖索着向上飞起。 赵贵宁、乐阳申和十个举人也猛然用力,把这轻飘飘的纸张,好像一块沉重的铁,蓦然掷向高处远方。 嘭! 宛如一声闷雷大响。 整个纸张竟然跨越小桥、栈道、镜湖,横跨数百米距离,狠狠的正面,嵌在了一处楼阁之上。 其上金光绽现,仿佛一块金色的大匾,深深的印进了楼阁墙体…… “素问豪商沈千年少得志,宝玉惺惺相惜,赠词一首,算作见面之礼。” 宝玉的态度十分温和,声音也十分爽朗。 言语过后,就是道了个大喏,带人痛快离去…… … “好,不错,要不是我沈千背靠……呵呵,抛掉诸多负累,我沈千,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高阁之内,沈千面色铁青,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他轻声笑着,又是欢快笑着。 最后,竟然如同宝玉刚才那般,快意长笑起来…… 旁边有人凑趣问道:“沈爷何故发笑?” “你已经没资格问了。” 沈千笑了一阵,回头看凑过来的,稀稀落落的几个男子。 他轻声道:“自贾宝玉到来,沈某发出请帖千张,却只准备一桌酒菜,可知为何?” 千张请帖? 那几个人全都脸色大变,身躯开始发抖。 沈千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把他们的供奉停了,另外,记录今个在牡丹苑的所有文人名单。 此名单通传殿下以及各府,只要在名单之内,其拜帖、行文一概不收。” 话音刚落,高阁一角的屏风后走出了老管家,躬身道:“老奴省得。” 而那几个便衣的官员,脸色却是如同死人一般。 他们喃喃道:“我等的前程,毁了?” “前程毁了,供奉的银子也停下,我等怎么修行?变成在野文人,那是什么都没了啊……” “不!沈千,我等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起码,你不能停了我等的供奉银子!” 有人恼怒起来,燃烧才气,要来抓住沈千。 可是此时,那不显眼的老管家摊开手掌,其上满是苍老皱纹。 老管家在打量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一件十分可惜的东西,随后,把手掌缓缓攥成拳头。 只是微微攥起,没有用力。 但是动手的那个举人官员,却是骨头爆碎、肌肉扭曲,像是个装血的囊袋。 噼啪! 整个碎裂。 血溅满阁,碎骨铺了一地……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金殿面圣 寅时一刻,宝玉就起身穿戴。 所谓寅时一刻,就是凌晨三点多,还不到四点,窗外蒙蒙的黑,只有月光皎洁。 林黛玉从青纱帐里走出,袭人、晴雯就很知趣的退开身子。 她们出去准备特殊的餐点,知道这个时辰,大厨房也有人候着…… 林黛玉亲自给宝玉穿好七品官袍,外面又拢上黑狐大氅。 她给宝玉整理衣领,满心都是滚烫滚烫的,把自己的脸颊都染得绯红。 “注意说话,别让人抓着把柄。朝堂上的法道文人……个个都不好相与。” “没事,” 宝玉安慰道:“陛下不想杀我,事情也就结了。你放心,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不用再揣度陛下的心思,也不用揣度朝堂上那些大人物的心思了。” “怎么不用揣度?” “我太弱。”宝玉很洒脱的笑道…… 他活动了下身体,让头脑清醒,又吃了袭人送来的早点,就向外面走去。 过垂花门、仪门,出荣国府正院…… 在三间兽头大门之外,百多名举人正等着他。 “二爷,一路小心。” “我等候着二爷,申哥儿,你可得让二爷平安归来……” 宝玉点了乐阳申跟着去,无它,这小子机灵。 乐阳申和众举人笑闹一阵,牵了两匹骏马过来,和宝玉一起离开。 此时天色还黑,最多寅时二刻,他们到达皇宫正门的时候,恰好宫内有人敲打梆子。 咚~ 咚咚咚咚咚! 一慢五快,这是刚到卯时。 宝玉看见皇宫大门的两侧满是车马,附近站着许许多多的人。 乍看上去,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也没什么气魄、官威。 但是他们穿的官袍,那是实打实的摆明了身份…… 乐阳申对宝玉低声笑道:“二爷您看看,这最高的是三眼鹤和三眼麒麟,最低的也是三眼白鹇和三眼熊罴,没一个正五品以下的,都是大人物。” “没错,都是大人物。” 宝玉点了点头,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站了,没有半点靠近的意思。 他知道都是大人物,而且也隐约明白了—— 这些人全都是进士或者妖将,绝对没有老妖、举人之流! 如果说正七品才算大周真正入了品级的官员,那么在正五品这道门槛上,就是更加恐怖的划分…… 【有资格上朝的肯定有进士实力,类似贾雨村那样的,虽然也是正五品,但,同样没资格融入这个圈子!】 宝玉还是生员的时候,他敢踩举人的脑袋,如今成了举人,他突然发现—— 自己,根本不能去踩进士那等的存在了。 何谓进士?他不清楚。 但是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和这些上朝的官员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在他看来,这些官员有神之能。 也正是这神一般的能耐,让得大周的朝廷,不能用他的见识去推断…… 乐阳申眯眼看着那边人群,舔着嘴唇道:“二爷,他们有人作诗题词呢。” “我看见了。” “您不写上一首?要是压过了他们……” “能压,但是,我还没资格在宫外作诗题词。” 宝玉低声说了一句,就是闭目不语。 在皇城外写景、抒情,很好,是种大雅的事情,他知道这要是写好了,肯定能进了水英光的眼。 然而,就像他说的一样——他还没有这种资格。 而且,作诗题词这种事情,今个他已经准备得太多…… 卯时一刻, 卯时二刻, 卯时,三刻! 只听Duang的一声,皇城高有百丈的大门轰然打开。 百丈,这正是皇城大门的高度,所以除了皇城内的宫殿,中都城没人敢垒砌更高…… 官员们顺着官道,按照级别依次进入。 他们没有看宝玉一眼,就如同,宝玉不去看他们一样。 他们和宝玉之间,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其中天差地别…… 宝玉等最后的正五品文武官员进去,让乐阳申在宫外等,自己和人流隔了三十丈距离,缓缓行走。 大门两旁矗立两排银甲守卫,见到他,眼中煞出阴森寒光,九点殷红的血珠,在他们的眼底隐约闪耀。 【最外围的小兵啊,两排九百九十九人,全是九血老妖……】 宝玉在心里感叹一声,略微抬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陛下先前有诏,贾宝玉入宫,可。” 远处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是九百九十九名九血老妖的头领,只有金盔,还没资格穿着金甲。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是消失不见。 而宝玉,也静静的,走进了皇宫之中…… 不看,不听,只是跟随前方的人流,宝玉到了金銮殿正前。 金銮殿威武、堂皇,在宝玉的眼里,也觉得有点眼熟。 只见蟠龙立柱,无数金色长龙到处盘绕,尖牙利爪栩栩如生…… 宝玉忍不住绷紧了右手肌肉,因为他看到—— 其中一条金龙,分明少了半截龙须! 那条金龙靠近金銮殿大门,正是他被炸出水英光的真龙世界时,顺手拽掉龙须的那一条了…… 【真龙世界映照的是金銮殿?按说水英光没那么无聊,还要把金銮殿的龙须砍了,那么,就是说…….】 宝玉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貌似自己的这颗脑袋,还没真的稳住。 跟七窍血玲珑比较起来,拽掉龙须的事情,好像……还要更大一点? … 官员依次进殿,只剩下宝玉自己在殿外候着。 他也不急,以他的身份,合该如此…… 可是,宝玉万万没想到——就在最后一个官员进殿的时候,突然传来内监官尖细的音线。 “陛下有旨,宣香溢子爵贾宝玉,进殿面圣~~~” 这么快? 宝玉连忙收拾衣冠穿戴,低头向前走去…… 进入大殿,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只见外面阳光不入,内里无有灯烛,但是却金碧辉煌,仿佛那地毯金台、琉璃华柱,全都自带了光芒一般。 宝玉看见自己在进殿的路上,两边的文武官员站成两排,却是泛起仿佛来自不知名处,完全感觉不到的曼妙波动。 他感觉不到这种波动,却知道其真实存在,因为—— 他完全看不清所有官员的身形样貌! 【该死,进入上朝只是处理我的事情吗?这些文武官员全都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全都作壁上观啊……】 宝玉咬了咬牙,努力平整气息,要往前面再去。 一步, 两步, 十步, 百步! 每一步都让宝玉心惊胆颤,特别是走了百步之后,呼吸都在急促,要控制不住。 一百步的距离,他已经走到了龙栾之前,前方就是台阶,再走,就要上龙栾,接近水英光了! 可是此时,还有种恐怖的力量,在催他行走……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宝玉猛然抬头,血液哗啦一下冲上脑门,咬牙抬起右脚。 一步,踏上台阶! 两步,他看见了水英光的脸! 三步…… “宝哥儿,朕让你上来,你自个怕了什么?” 突然,水英光畅快一笑,一招手,把宝玉扯上了九十九阶的龙栾之上。 此时,水英光端坐龙椅,宝玉只在九十九阶之上的平台,只比他矮了半头。 而那文武官员,从五品、正五品、从四品…… 一直到那一品大员,都在宝玉的脚下! 【捧杀?还是……】宝玉转着念头。 “这靠近了,倒也看清了,要是离得远,或是矮了一点,还真个看不清楚。” 水英光的龙冠之下白发苍苍,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却好像囊括了日月星辰。 他含笑道:“很好,朕赐你见君免跪,下去吧。” 宝玉忙不迭的往下退,直到去了百官的最末端,才咬牙站稳了身子。 恐怖啊,吓人啊…… 水英光来这么一出,真个让他吓成了鹌鹑。 什么靠近了才能看得清? 这是警告他呢,让他别想着好高骛远。 这是又提醒了他一次,告诉他不成就了进士文位,就不要先想那么多! 好大的一个棒槌,但是,还有好大的一根萝卜……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水英光真个把这东西玩了个顺畅,他么的,一手大棒一手萝卜! 宝玉的心慌了,没过两个呼吸,又是自然起来。 反正水英光是比进士强悍太多的大能,反正他揣度不清水英光的心思…… 干脆,不揣度了! 只要自己够好,水英光还舍得人才? 水英光看见了宝玉的情绪转变,笑了一阵,顿时有笑声凑趣传来。 宝玉看了眼两边看不清楚身形样貌的文武百官,努力让自个保持平静…… 恰在此时,水英光轻声笑道:“这宝哥儿是个有趣的,能耐本事,爱卿们也都知晓,当可现身一见。” 声音刚落,文武百官就现出了身形。 宝玉看见其中有认识的,是吏部侍郎黎雨航,剩下的那些官员,却没有一个觉得熟悉。 这些人或是儒雅风流,或是身形彪悍,但都对他视若不见,只是听从水英光的吩咐,对他打量了一眼。 有人笑道:“能耐不小,可惜狗/屁不通。” “南宫大人说笑了,宝哥儿还是举人,等成了进士,也就真个进了朝堂。” “不成进士,不知天高地远,诸位何必多说,且听且看就是。” 宝玉看见大周朝堂好像没那么多的规矩,文武百官都可以随意开口。 他听着这些官员的言语,从里面分辨自己需要的信息…… 这时候,水英光咳嗽了一声,笑问道:“吏部侍郎黎爱卿,朕见你对贾宝玉颇有不满,可有话说?” 闻言,黎雨航阖上双眼,又慢慢睁开。 他躬身道:“陛下说笑了,雨航身陷神魔之障,一切言语者,皆是魔障,一切不可言语者,也皆是魔障。” “黎爱卿,你倒是有个好朋友。下朝后拿去他的金甲,不过你要记得,他的脑袋,也和你一起牵着呢。” 水英光淡淡的一句话,吓得黎雨航抖若筛糠。 看见有内监官送来护殿金甲,眼里又是一阵闪亮。 “驽臣雨航,叩谢皇恩浩荡!” 黎雨航双膝跪地,埋头哽泣。 水英光让黎雨航起身,随后笑问道:“那么,其他爱卿呢?” “陛下说笑了,贾宝玉还不是进士,我等自然不需言语。” “举人虽然饱读诗书,却也还是井底之蛙……贾宝玉,陛下是在提点于你,还不快点叩谢皇恩!” 有人淡笑,也有人的声音微冷。 不等太多人开口,水英光摇了摇头,说道:“提点倒也未必,这叩谢,就更说不着了,不过…… 既然诸位爱卿没话可说,那么朕,今个就要和贾宝玉说道说道!” 闻言,文武百官同时噤声。 水英光勃然站起,猛然拍碎了一旁金案,怒声道:“贾宝玉,你可知罪!” 知罪? 宝玉知道伴君如伴虎,知道君威难测,却没想到水英光瞬间翻脸,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揣度不清水英光的意思,但是就此事来讲,他也不需要揣度! 只见宝玉拱起双手,铿锵道:“臣知错,但,无罪!” “大胆!” 文武百官勃然变色。 水英光却是冷笑起来,道:“十年寿元呢,你却说自己无罪?有趣,你应该知道朕只剩下三年寿元,那么告诉朕,你为何无罪?” 要说先前,宝玉还觉得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还觉得忐忑不安,现在就是一片平静,宛如无波古井。 他冷静的道:“七窍血玲珑乃是天地大害,臣怕把它养着了,以至于生灵涂炭,以至于咱们大周……” 说到这里,宝玉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下去?” 水英光冷哼道:“你不说,朕就替你来说!你是怕朕糊涂了,昏庸了,要把七窍血玲珑养成个不可收拾! 十年寿元如何?百年寿元如何?哪里比得上万载寿元?比得上不灭江山! 你怕朕没本事,怕朕让朕的江山生灵涂炭! 是怕朕最后儿,连自己也被七窍血玲珑给吞了去!” “臣……” “不必解释!” 水英光冷笑一阵,突然抬起手掌,悠然道:“贾宝玉,你抬起头来,看看此物,可还眼熟?” 闻言,宝玉连忙抬头; 闻言,文武百官也是抬起了眼睑…… 只见此物有小指指肚大小,却是朱红诱惑非常,上有七窍,仿佛女子招亲的绣球。 然而其中的每一窍,却仿佛黑洞一般,要吞噬人的心神……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告老还乡 七窍血玲珑? 虽然细小很多,虽然其中的魔性要弱很多,但是…… 那就是七窍血玲珑! 宝玉的皮肤僵硬、肌肉僵硬、骨骼僵硬,乃至于身体里的血液流浆,全都冻成了僵硬的铁石!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根木头。 他的思维凝固,从心底深处沁出的寒冷又冻彻了他的胸膛、舌头,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陛下……” 说是文武百官,其实大周浩荡,这形容的文武百官何止千人? 其中不管是一品大员,还是五品末位,全都跪伏在地,口称陛下不提。 “众爱卿,何故如此?” 水英光泛起轻笑,小指指肚大小的血珠在他的掌心晃动,好像一个锋利的钩子,扎紧了文武百官的心弦。 这些官员有的脸色呆滞,有的涕泪纵横,浑身又抖如筛糠。 “恳请陛下服用血玲珑,还我大周青天。” “恳请陛下莫要助恶,恳请陛下……” 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语,尽是要劝说水英光吞服血玲珑。 所谓吞服,自然就是灭杀…… 他们不敢想象,要是七窍血玲珑成长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凄凉景象! 水英光完全无视了文武百官,嗬嗬笑道:“看来诸位爱卿,也跟贾宝玉要做一样的选择呢,都是忠君、爱国……” 说着忠君爱国,但是水英光的语气完全不对。 他看向宝玉,意味深长的道:“贾宝玉,你没想到吧?你能灭了七窍血玲珑,朕也能把它复活回来…… 这颗七窍血玲珑弱了些,但也能增长朕的八个月的寿元。你说朕是服用它呢?还是…… 把它再养回原来的水平去?” 闻言,宝玉默然不语。 水英光再次问道:“既然你喜欢替朕作出选择,今个,你就再选择一次吧。是服用?还是养成? 贾宝玉,看你这次给朕选择的,是否符合朕的心意!” 声音极为冷冽,似乎在下最后的通牒…… 宝玉好悬缓和了呼吸,眉眼却是坚定起来,低声道:“陛下,臣……不敢揣度圣意。” “哈哈,你不敢?” 水英光神色更冷,整座金銮殿突然寒气大作,一些装饰,已然被冻得砰然碎裂。 文武百官身上都挂了雪霜,却是不敢动弹,埋头请求水英光服用血玲珑…… “都闭嘴!” 水英光勃然怒道:“朕说让贾宝玉作出选择,这是朕的旨意! 贾宝玉,你给朕听好了,这一次,是你最后的机会,要是不能符合朕的心意,你就自个脱了官袍,回家养老吧!” “臣,不敢揣度圣意。” 宝玉已经被寒霜裹盖,嘴唇好不容易才动了起来。 “贾宝玉……” 水英光一挥手,覆盖宝玉的寒霜就变成水流,冒着热气,把宝玉浑身沁透。 他冷声道:“你已经揣度过朕许多次,可这一次,是朕让你作出选择! 选对了,朕恕你无罪; 选错了,就给朕脱掉官袍,削官夺爵,回家养老!” “臣,不敢揣度圣意……” 宝玉还是这句话,可是说完,却是猛然抬起头颅,双眼亮如繁星。 他抽出一柄折扇,缓缓展开,其上的饿殍遍野图,那是极为惹眼…… 他清声道:“臣说,臣不敢揣度圣意,但是,臣要以死相谏!” 什么? 听到宝玉的言语,文武百官,这口口声声说着不成进士就是井底蛙的金殿官员,全都愕然看向宝玉。 以死相谏? 这贾宝玉,难道不知道以死相谏的下场吗? 曾有风飞流以死相谏,那高于朝堂的宿老,却…… 众人沉默不语,唯有吏部侍郎黎雨航,他的眼中癫狂之色大作,之后,却是一阵清明。 他看着宝玉,颤声道:“贾宝玉,不可以死相谏,不可……” 只是吐出了半句话,黎雨航的眼里一片迷离,摁住脑袋,好像自己刚说的什么话,那是全都不记得了。 他只顾着头疼,却没发现,水英光对他流露了些许赞许,又十分隐秘的消失了去…… “陛下,” 宝玉唤了一声,声音清冷的道:“敢问陛下,可知这七窍血玲珑,臣是如何找到的?” “不知。” 水英光眯眼回道。 宝玉就笑了笑,摇摆折扇,饿殍遍野图就好像发出濒死的哀嚎。 他很随意的回禀道:“禀告陛下,那是微臣以身饲虎,引得血灵对微臣出手。要不是微臣还有加持书生意气剑魂的第三篇文章,早在红娘庵,微臣已经变成了行尸一般的皮囊!”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禀告陛下,微臣很怕死。” “怕死又如何?” “怕死,但更怕眼看饿殍遍地!怕自己眼睁睁的,要看荒野白骨!看天地间只有微臣一人苟活!看这天地间万般不忍明见之事,只源于….. 微臣当初的,一个怕死而已!” “相比较起来,臣不怕死……” “臣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了以死相谏?” “今日,臣不揣度陛下圣意,臣不敢…… 但是臣不怕死,敢为天下万民,恳请陛下,服用血玲珑!” 声音刚落,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都屏住了呼吸,要看宝玉的下场,也要看陛下如何抉择! 而此时,水英光和宝玉对视,一人双目清冷,一人神色更冷,却是目光灼灼…… “好!好一个我敢为天下万民!” 在众人的注视下,水英光蓦然大笑,笑声豪迈非常。 可是笑过之后,他突然冷眼盯着宝玉,讥笑道: “但是,你,选择错了!” 噼啪! 猛然一声脆响。 只见水英光手指用力,那勾人心魄的至毒至宝,就变成了漫天的血色星光…… 呼~ 风在吹。 一股十分悠长、宏远的力量横跨无数法则道理,把血色星光搅碎,变成连绵成片的人影。 这些人影漫天散落,被水英光一指,就是穿破云霄,直入星河! “陛下!” 文武百官拗哭成片。 就连宝玉,也愕然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风在吹,吹不动人心,吹不散长河。 那漫天的星河之中,一道虚幻人影更加虚幻,不断散落粉尘,好像马上就要湮灭消失。 它的胸口前后通透,好像是利剑插出。 也正是这个伤口,让它不断化灰而去…… “哈哈,人生自古谁无死,能够不死就不死!” 蓦然间,虚幻人影大笑出声,硬是掰断一个手臂,把胸口的窟窿堵了。 它的消散变慢,等到了锦州水合小城,射入茅庐的时候,还剩下半个身子…… “咦?有趣!” 茅庐之中,方思民正在作画。 画中是一片巍峨江山,其下有人力撑山河,却是力有未逮,要被江山压碎了去。 一旁还有锦绣大字,上书: 人生自古谁无死? 只是一句,就要铺展万千壮烈,后面尚未下笔…… “哈哈,贾宝玉,你也是,我也是,咱们都是一样呐。看来,你我都不用死了!” 方思民呆滞片刻,突然泼墨挥毫,在‘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后面,硬是写上了…… ‘能够不死就不死’? 全画绽现悲壮,上一句也铺展万千苍凉,可加上这一句,真是狗/屎成汤! 他端详墨宝,咔咔的把嘴里的糖衣山楂嚼了,大笑道:“好画,好画,破诗,破诗…… 他么的,明明是煊赫的画卷,也是该是起码煊赫的篇章! 本潇洒、英俊、有才的首甲秀才,本想写个壮烈的给自己和贾宝玉,怎么出了这么个狗/屁不通的玩意来?” 他把画卷撕了个粉碎,一点点的搁烛火上烧了,就着火苗烤融了糖衣山楂再吃,像个不知事的顽童。 突然,他听见外面有车马嘶鸣,连忙出门查看…… “这……” 刚刚出门,方思民就目光呆滞,糖衣山楂也从嘴里滑落出来。 他看见门口铺好的石板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停着,然而,更让他心颤莫名的,是马车旁的一个倩影。 倩影还没长开,或许身量不足,但是在他的眼里,决然是美丽不可方物…… “方公子,奴家午夜梦回,不知道为何,就这样来了。” 王小姐低眉顺目,微白的天色映照下,让她诸般娇俏。 “啊?来了,来了就好,这……晚生拉曲子给你听?” “都听方公子的。” 闻言,方思民冲进草庐,翻箱倒柜,才想起来二胡已经送了宝玉。 他懊恼出门,却看见王小姐坐在他的门前,在延伸出去的栈桥上,还有个模糊的身影晃动手臂,拉出了一首略带哀怨,却十分温柔的二胡曲子。 他认得王小姐,但是,这拉二胡的,又是谁? 算了,不管! “王小姐……” 方思民鼓起勇气,把王小姐揽进了怀里。 他见王小姐俏目含情,只觉得万般花开,天下,也不过是白云刍狗。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了。 栈桥上拉二胡的神秘身影,自然也不再重要…… … “贾宝玉!” 金殿之中,水英光的身上龙气四射,声音充满恢弘。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宝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兴奋,拱手道:“吾皇英明神武,微臣愧煞。微臣,不该妄自揣度圣意!” “行了,少拍马屁,朕天天受着的,难道还少?” 水英光坐回龙椅,看起来很颓废,又好像没了心中大石。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笑道:“众卿家都起来吧,没来由的乱跪,让人心乱。” “陛下……” “吾皇啊,您怎么能如此做,那可是您的八个月寿元呐!” 好些人痛哭失声,心痛难以言表。 水英光愤然哼了一声,强迫文武百官全部起身,怒道:“朕是英明与否,昏庸与否,贾宝玉看不清,诸多大能看不清也就罢了,尔等身为朝堂臣子,难道也看不清? 朕自初登大宝以来,兢兢业业,无有大功,却也无有大过。 朕不敢称自己是什么千古一帝,但也敢说,论爱民如子,朕不输先皇!” “陛下英明!” 群臣一起回应。 宝玉也跟着呼喊一句,就见水英光似笑非笑的眼神丢了过来,心里一个咯噔。 “陛下,该处理朝政了,宝玉一介七品小官,不然……微臣告退?” 宝玉有点想跑。 天威难测啊,这水英光,真个让他琢磨不透,他是真的想跑! 试想一下,要是一个人只能活三年,有人丢了他的十年寿元,会怎么样? 宝玉想过,觉得自己会杀人。 所以他诸多算计,又是造势,又是准备文章诗词,可如今却发现,真个啊……帝心难测。 水英光不只没管十年寿元的事情,还把到手的八个月寿元直接捏碎,用了不知道多玄妙的法门,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力量,把潜力根底还原过来,送回了锦州。 这其中的法门他不知道,需要什么代价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只剩下三年可活的水英光,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八个月寿元! 英明神武,真个英明神武。 心狠手辣,也真个心狠手辣! 宝玉敢说,就算上辈子的李氏明君,也做不到这等的坦荡爱民…… “想跑?” 水英光笑吟吟的漏了宝玉的念头,笑道:“大周浩瀚,皆是朕之国土;亿万子民,皆是朕之子民。你想跑,跑到哪里去?” 他的声音转冷,一一掰数而出: “贾宝玉,毁灭七窍血玲珑之事,世人皆知朕有了杀你的意思。所以,你想保命,作出诸多谋算,朕不计较。” “多谢陛下隆恩。” 宝玉连忙接话。 见着水英光毁掉七窍血玲珑,宝玉轻松许多。 明君,总是比昏君来得亲近…… 可是此时,水英光哈哈大笑,道:“但是你猜错了朕的意思,要把朕想成昏君,明里暗里都是指着朕有可能昏庸无能,朕就要和你计较…… 朕刚才说了,你没猜对,就自个脱了官袍,滚回家里养老去吧!” “陛下,臣还年轻……” “年轻就不能告老还乡了?知趣些,不然的话,朕就再加个永不叙用!” 此话一出,宝玉蓦然呆滞。 随后,一把拽掉官袍,一个大喏,逃命似的跑出了金銮宝殿…… “陛下,他告老还乡?这……不可!” 宝玉刚刚出门,殿内就传来群臣反对的声潮。 可惜,陛下金口已开,当事人又跑没了踪影,这些神一般的朝臣,又没胆子当着水英光的面,去把宝玉抓了回去…… 于是,尘埃落定。 宝玉被削官夺爵,告老还乡。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愧为皇 编钟声响,百官散朝。 按规矩讲,水英光身为大周天子,自然该第一个离开,可是他端坐龙椅,挥手让文武百官先行散去。 他的眼眸满是深沉,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好像被钉子固定了一般。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最后一个官员退去…… 金銮殿轰隆关闭,宫女、内监官也从两侧下门匆忙离开,等没了人…… 噗! 水英光逆喷一口黑血,仰天摔落在龙椅之上。 “陛下!” 甄公公连忙现出身形。 他一招手,就是漫天琼浆玉液; 再一招手,就有锦绣小盒砰然碎裂,炸出成片的药材出来。 这些药材药性浓郁,几乎要释放耀眼琼光,在琼浆玉液里一个翻滚,就变成了碧绿色的汤汁…… 甄公公吸了口气,把熬煮出来的汤汁的温度吸纳,弄成略微烫嘴,恭送到水英光的面前。 “陛下,该吃药了。” 他低声道。 水英光艰难的起了身,看看药液,问道:“是谁给的方子?要是太医院的,已然没用。” “不是太医院的,是游走而来的野医。但那人您该知道,是胆大心小的那一位。” “哦?他还没死?” 水英光畅快笑了一声,把药液吞进肚子,只在半个呼吸中,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好药!” 他赞了一声,品味道:“虽然延续不了朕的寿元,但是能让朕少受痛苦,还能让头脑清明…… 静安,你去告诉那个胆大心小,就说,只要他身在中都城,朕保他平安。” “奴才已经做了,想来以瘟神的性子,也懒得去找他麻烦,他就是怕死而已。” 甄静安随口说了两句,扁扁嘴,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陛下,” 他的眉眼中满是焦虑,急切道:“那可是您的八个月寿元,您也只剩下三年寿元了…… 陛下,胆大心小那人咱们不用管,宝哥儿您也安排妥当了,什么都要放下,什么都可暂时不做,但是…… 您延续寿元的事情,那是必须提上行程啊!” 闻言,水英光垂了眼睑,缓缓在龙椅上坐了下去。 “静安,” 他低声问道:“你清不清楚,朕的手中,有多少延续寿元的法门?” “只有一种,是那洛水……” “错!” 水英光蓦然睁眼,双眼圆睁,大笑道:“朕的手中,共有延寿之法八十二种!其中灭灵续命者六十七种,吞天纳地者一十四种…… 这些不是朕搜集而来,而是我大周初代帝皇穷搜天下,灭六百二十五个千年豪族妇孺满门,斩杀大儒三人、学士及以上过百,才得到的延寿之法!” 水英光的音色铿锵,越是说了下去,豪情越是满溢胸腔。 他浑身都是傲气,都是十分的得意…… 闻言,甄公公瞪圆双眼,愕然道:“这,奴才跟随过……” “没错,你是跟随过我大周起始之帝,也跟随过演太叔、源太叔,但是他们做的这些,你不知道!” 水英光的声音低了下去,叹道:“灭灵续命要杀戮无数子民,吞天纳地会让天地间百谷不生…… 当初太祖和演太叔、源太叔联手,把所有的记载都毁掉了,就是为了天下安康! 可惜太祖懂得的东西,龙气传承中都有记载,也就是说…… 朕,还有先皇,全都懂得这些法门!” “朕骄傲!也传承这些骄傲!大周历代先帝都可呕心沥血,都可寿终正寝,但是却没有一人,愿意用黎民换取寿元! 他们,无愧为皇!” “朕登上大宝以来杀戮无数,但是……朕,绝不吞噬黎民百姓的血肉苟活! 朕,不敢丢了太祖的脸面…… 朕,也不可愧为帝皇!” “陛下!” 甄公公高哭一声,跪倒又趴伏在地。 他哭喊道:“奴才有罪!贾宝玉有罪!文武百官尽皆有罪!我等竟然怀疑陛下,竟然会因为那七窍血玲珑,各自怀了不该有的混账心思! 奴才该死,我等,全都该死!” “起来。” 水英光冷声道。 “不!奴才罪该万死,恳请陛下,收回打皇金鞭!” 甄公公高举双手,金灿灿的打皇金鞭极为耀眼。 水英光**了下打皇金鞭冰冷的鞭身,却是笑了笑,把打皇金鞭丢进了甄公公的袖口。 “拿着吧,朕虽然不贪寿元,但也有贪心的东西。 你说文武百官和你自己,呵呵,倒是没错……你们跟随了朕那么多年,还怀疑朕,真个该死。 可是那贾宝玉……” 水英光思量了片刻,笑道:“他做的诸般准备,各种周全,朕只有欣赏,却是没有愤慨呢…… 七窍血玲珑不只是能增长寿元,还可以做到朕许多难以做到之事,朕是真想杀他,也是真个起了魔障。 要不是他做了那许多事情,让朕明白了,通透了,怕是朕会杀了他,也会忍不住使用续命之法!” “不会的,陛下英明神武……” “呵呵,英明神武?” 水英光嗤之以鼻,笑道:“要说英明神武,那还真算得上,但是静安,你应该明白,何谓人性本恶? 人性本恶,是说人生来就有捕食、抢夺的本能,只要朕做出一件错事,就会陷入漩涡,不可抑制的不断错了下去。 儒家教化天下,何为教化?就是让人懂得何为善,何为恶,之后坚守本心,去做那怀有善念之人。” “陛下,为何突然谈起教化?” 甄公公抬头询问,不是在凑趣,而是真个发自内心的问了。 水英光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宝哥儿的心性…… 朕很疑惑呢,为何在咱们大周,会教导出一个领悟十星中的一元之法,还善念坚定的贾宝玉出来?” “奴才也很疑惑,咱们大周虽然算是民生安乐,但是有魑魅魍魉层出不穷,更有守了恶念本心的文人、擅自吞食血食的妖族…… 那么多的恐慌、不安,怎么会诞生宝哥儿这种人呢?” 甄静安思索良久,低声道:“奴才觉得,类似宝哥儿这种善念坚定的人,只有在那种万民都可以接受教化,并且教化极为周全,平常看不见杀戮血腥的地方才能出现…… 陛下,我等营造过这种地方,可是因为其中的学子眼界太窄,根本领悟不了纯善的十星一元…… 历数各朝各代,有铿锵文臣,也有敢死武将,但是真个能如此坚定善意纯粹的,平等对待各色生灵的,唯有贾宝玉一人。 陛下,这方面……奴才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不就是真个给溶儿一个机会吗?谁让溶儿好命,天生落了个贾宝玉给他帮衬……” 水英光笑了一阵,一挥手,让金殿门扉洞开。 他轻笑道:“胡爱卿,你也等了许久,进来就是。” 声音刚落,金殿就进来一人。 外界炽白的阳光他的背后泼洒,正面却是金殿的光,映衬其满身正气。 只见这人身着正二品文官官袍,官袍上的三眼锦鸡引颈高歌,似乎要叫破这天,还要唳破这地…… 他刚刚进殿,就是大礼参拜,朗声道:“户部尚书胡鹰,今个又来叨扰陛下了!” “可不是?” 水英光有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哼道:“你倒是个机灵的,每次都是散朝后私下找朕,让朕杀你吧,舍不得,不杀你吧,也是真个心乱…… 说吧,这一次……嗯,不用说了,肯定是为了贾宝玉告老还乡之事而来。” “陛下圣明!” 胡鹰朗声道:“微臣明白陛下的心思,这告老还乡,又是削官夺爵,分明是等着起拔再用。 敢问陛下,是否要按照惯例,按照那起拔再用之人加官进爵的法子,要提拔贾宝玉? 而且,告老还乡又起拔之人,最低也是正五品朝堂?” “哇,果然是这样!” 没等水英光说话,在胡鹰的面前,突然白鹤嘶鸣,又有翠枝抽藤开满柔嫩百花,在这一片繁华中,永昌侯任帘现出身形…… 只见他衣着华丽,浑身上下镶金砌玉,白羽大氅外更是用金丝银线笼罩了白鹤立体图案。 可如此千种万般的贵气逼人,也遮挡不住其俊逸风流的样貌! 任帘一个旋转,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妩媚非常。 他转过身子,长毛了胆子竟然屁/股冲着金殿龙栾,弯腰打量跪地的户部尚书。 一时间,竟然好像堂堂的正二品大员,在冲他磕头下跪一般…… “永昌侯,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胡鹰是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当下怒骂出口。 “本侯的胆子一向长毛啊,跟本侯这张帅气的脸庞完全相反的,你不知道?” 任帘惊讶莫名,柳叶般的长眉跳起来,如水的眼波丢给跪着的户部尚书,诡谲笑道:“你这忠臣来了,本侯这佞臣啊,媚臣啊,不要脸的东西啊怎么能够不来?一天不敲你,本侯浑身就不舒坦。” 说着,在任帘指尖来回颠倒,环绕出黑亮迷离的手杖就砸在了胡鹰的脑门上。 啪!很清脆…… 胡鹰气得大叫,怒然开口:“陛下,今个微臣不跟永昌侯计较,可是贾宝玉告老还乡,是不是提拔再用就是正五品朝堂属臣了? 贾宝玉一介举人,绝不能进入朝堂! 他一日没能成就进士文位,就不可进入这个圈子! 陛下,要是举人进入朝堂,这文武百官,会有多少人本心不稳?又会有多少人起了小心思,要跟那黎雨航一样? 陛下,您太过看重贾宝玉了…… 臣谏言,恳请陛下,下旨贾宝玉,永不叙用!” 闻言,水英光勃然怒起,冷声道:“胡爱卿,贾宝玉做了何事,让你如此针对于他?” “臣敢以死担保,臣虽为法道文人,却一心振奋朝纲,绝无针对贾宝玉之意,但是陛下,您如此爱护于他,可是忘记了,非进士不可上朝之纲条? 陛下,朝堂一千二百六十三位文武官员,可是掌握大周百般大权,比之在野进士更容易陷入神魔之障! 陛下,不能刺激他们呐……” ... ps:祝大家圣诞节快乐,青蛙继续努力写文啦。 78359230咱们的群,今晚会很热闹,红包雨来着^_^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汝之底牌 闻言,水英光颓然坐回龙椅,目光幽幽。 其中,毫不掩饰帝王杀机,但也难免流露出千般回护。 户部尚书胡鹰,到底是他的明镜之臣呐…... 大周共分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这六部,掌管大周天下最重要的六条大权。 胡鹰能任职户部尚书,主管全国财政; 同时,又兼任吏部统领侍郎。在吏部尚书空悬的情况下,也控制了全国的官员任职、考核、升贬病老…… 单看这两条,已经完全体现了他对胡鹰的信任有加…… 在这等信任的基础上,水英光作为大周天子,乃至于帝王无情,都从来没有因为自个的情绪,让胡鹰受过任何委屈。 因为他知道—— 户部尚书,兼吏部统领侍郎的胡鹰, 乃是大周朝纲的真正脊梁! “胡爱卿……” 水英光幽幽的道:“朕以为你会把贾宝玉剖析透彻,以为你会说贾宝玉还没成材,以为你会有一大堆的恳求和连声控诉来谏言朕,却没想到,你,竟然…… 如此的不信任朕的满朝文武吗?” “陛下,老臣,惶恐……” 胡鹰老泪纵横,缓缓趴伏在地。 水英光见他如此,把目光放在突然安静的永昌侯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帘哥儿,你来告诉朕——朕的满朝文武,朕的股肱之臣,真的就是这般脆弱?” “陛下,本侯可是佞臣呐,朋结党羽多少,还用给您掰数一下吗?” 任帘满脸的诧异莫名,叭叭的掰起了手指头,笑道:“从那最大的官上说,这正一品、从一品的荣誉官员,按理说就等着冲破朝堂,要往那更高的地方去了,可是在本侯的手里头,也有两个之多; 正二品的六部尚书、都御史、指挥使,本侯朋党了工部…… 您别意外,这工部呢,真个是本侯的一言堂,要是本侯说要造反,他们都不敢不跟着砍您的脑袋…… 哎呀,说多了! 好吧,臣承认,大殿下朋党的都御史、指挥使,好些个都是本侯的人,说不定这小子睡着的时候,就有人帮本侯摘了他的脑袋。” 大逆不道! 言论当诛! 任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当天子的把他扒皮拆骨。 可是听到这些话语,甄公公装没听见; 明镜之臣的胡鹰,也只是咬牙骂了句‘混蛋’; 水英光乃是大周共主,却也只能苦笑不已…… “帘哥儿,你就不能给朕留点面子?” 水英光苦涩的道。 听他如此说,任帘立马叫了起来。 “我的亲亲好陛下呐,臣可是佞臣、媚臣,只会拍马屁,不会落您的面子,落您面子的是忠臣胡鹰这厮…… 您放心,您不舍的欺负他,本奸臣肯定帮您教训他呢。” 说罢,任帘一把揪住胡鹰的袖子,怪笑道:“来吧尚书大人,今个咱们单挑,本侯知道你是忠臣没有党羽,所以本侯也不欺负你,不让你叫人叫不到那么丢脸了……. 来来来,咱们单挑,你一个,挑本侯请来的一群,都在城外等着呢……” “永昌侯!本官还有正事!你你你,你忒不要脸!” 胡鹰正气加身,要去弹开任帘的手。 可是这时候,他被水英光遥遥的点了一下,那是半点才气都动用不得了。 “陛下,您……臣恨呐…..” 只见原地瞬间虚无,只留下胡鹰无奈至极的苦笑传荡…… 水英光叹了口气,摇头道:“静安,你说,朕怎么安排宝哥儿?” “这,奴才也不知道了。” 闻言,水英光气得脸色发白,哼哼道:“儒家大周,哼,儒家大周…… 这儒家发展之时,真个是极为好用的臣子,可等儒家大兴,却又显出了太多的缺陷出来…… 进士?人?神?怕是儒家,很快就要被时间吞没了去!” “陛下,别说咱们,就算妖族、佛、道、上古武者,以及洪荒大巫乃至诸子百家,哪个没有这等的缺陷?咱们用不着考虑这个。” 甄公公低声劝告,生怕水英光的话被有心人给听进了耳朵。 他略微思索,小声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安排宝哥儿?不然……” “不然……” 水英光也同时开口,和甄公公对视一眼,全都流露出了然。 “很好,朕也该替自己考虑一次,宝哥儿那边,也确实该给他点风流日子了。” 水英光突然大笑,笑声中有好多揶揄。 甄公公的脸色,却是有点忍不住憋笑的扭曲…… … 再说宝玉,打从出了金銮殿,他就在内监官的引路下狂奔出宫。 等出去了,立马带着申哥儿狂奔回府…… “二爷,您这是?” “二爷,您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们……” 赵贵宁、百里鸣等举人们还在三间兽头大门那里等,看见宝玉,全都迎了上来。 可是宝玉谁也不理,直接拍马狂奔进了府门,就招呼着下人关门。 只说要闭门读书,那是谁都不见…… 下人们傻乎乎的关了门,再看‘谁都不见’的宝二爷,硬是呆了眼睛。 不是谁都不见吗? 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只见宝玉和众位举人乱糟糟的往里走,等过了正仪门,正仪门也飞快合拢。 甚至他们去碧纱橱的时候,把贾母大院的垂花门都给封掉了…… 阳光明媚,一片大好。 宝玉看着关闭的大门,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爬不起来。 “宝二爷,难道是陛下给您加官进爵了?” 赵贵宁傻乎乎的问道。 “不对,我看是乐疯了,难道陛下招二爷当了驸马?不对啊,陛下没有女儿……” “要是当驸马那得哭,咱们二爷正烦心这事情呢。我看啊,是陛下收了义子……有可能啊,二爷诗才过人。” 举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硬是猜了个痛快。 “说什么呢!” 宝玉把带头起哄的几个敲了爆栗,随后,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削官夺爵?” “为什么?陛下这是坑人啊!” 举人们全都气了起来,要抱打不平。 无耻啊,真个无耻! 下流啊,也是真个下流! 他们以为水英光是个明君,可是明君的话,有这么玩人的? 听听,帮他做个选择,要全了他的心意…… 水英光让宝二爷帮他选择,是服用?还是养起来七窍血玲珑? 可是最后呢,直接捏碎了! 二选一啊,那是选哪个,全都他么的是个不对…… “不行!咱们去敲金鼓,告御状!就算是当朝天子,也不带这样玩人的!” “对,咱们是文人,文人有联名上奏之权,咱们去敲金鼓,告御状!” 群起激愤,真个吓着了宝玉。 他拦住这些要和水英光讲道理的举人们,笑道:“干嘛?都干嘛去?我这是跑回来偷着乐呢,生怕被谁拽去再当官…… 你们没听清楚吗?是告老还乡! 哪个告老还乡再次启用的,官职和爵位会比原来的小?” 宝玉几句话乐坏了众人,他们知道宝玉的心思,此时的这种情况,已然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宝玉回京时跟他们讲过,这七窍血玲珑的事情,水英光是真个起了杀心。 那三日后再回京的圣旨,分明是水英光在杀他还是降罪于他,在这上面拿捏不定…… 宝玉轻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咱们的诸般谋算,总归没把媚眼丢给瞎子看…… 水英光呐,真个是千古名君!” 闻言,赵贵宁哆嗦了嘴皮,心疼道:“二爷,您也不看花了多少银子,别的不说,就您的一首词,光十扣纸就是一万八千两白花花的足银呢。” “那个钱不白花。” “我知道,是让陛下懂得您服了软,在谦虚自己坐井观天。 如今识得愁滋味……明着是通篇言愁,其实是说您成长了,明事理了,可是……” “没事,那钱不白花,咱有的赚。那一首词,可是算计了……” “你小子少点得意,算计个豪商沈千没关系,要是招惹了沈千背后的那人,小心喝凉水都塞牙。” 宝玉还没说完,突然有人冷声说话。 他转身看去,发现甄公公从他的屋里走出来,直接冲他伸出了手掌。 上下颠动掌心,跟要银子似的。 “您这是?” 宝玉有点呆。 甄公公眯眼看他,磨牙道:“陛下要你小子的底牌。” “啊?” 宝玉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甄公公更气,咬牙道:“还在自作聪明?就算你有千般谋算,难道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你小子弄了个饿殍遍野图出来,又不在上面题诗,明摆着是想在朝堂上写出来吧? 陛下说要看看,你小子本来打算要写出个什么文章出来?” “哦!” 宝玉恍然大悟,笑道:“您说这个底牌啊,这又不是底牌,差点把晚辈给搞懵了。” “什么?不是底牌?” 甄公公愕然张嘴。 宝玉摊开手掌,莞尔笑道:“准备使用出来的,自然都不是底牌。不过您要那篇文章,晚辈还真没有…… 那篇文章是预备在朝堂上朗读出来的,晚辈没本事落纸。” 没本事落纸?那就是…… 书写不出! 以宝玉百丈文山炼就的两颗文胆,书写不出来的篇章,那级别...... 绝不可能!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江湖传言 甄公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笑道:“你已经是举人了,还没本事落纸?难道你一个举人写出来的文章,都能是顶尖的十城共举不成?” “前辈说笑了,以晚辈现在的才气,最多书写出十城共举中的普通货色。” 宝玉撇了撇嘴,很不满的道:“不过晚辈写诗作词的能耐…… 这方面您可不能小看了晚辈,晚辈的《侠客行》,您觉得晚辈现在,能不能书写出来?” 闻言,甄公公愕然不语。 跟煊赫篇章不同,那十城篇章,每高一分才气灵泉,都要消耗十分恐怖的才气储备。 宝玉还是秀才时写出的《侠客行》,由于文名的影响,最多只是十城共举中的低级货色,秀才都能书写出来; 可是成为举人,诗才传遍大周,先前的《子不语》又让宝玉风靡了中都…… 要是这时候写《侠客行》那等级别的,肯定是十城中的上好货色! 也就是说—— 以宝玉现在的才气储量,根本写不出《侠客行》那等级别的篇章! “如此,老夫倒更好奇了,难道你准备的诗词,能和《侠客行》相媲美?” 甄公公忍不住屏了口气息。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那等收转自然的气魄诗词,怎么可能让宝玉白菜似的连续作出? 他知道宝玉有更好的第三篇文章,不过以宝玉的诗才,灵光乍现出那么一首也算正常。 再说了,那篇诗词,陛下不让问…… 这个时候,宝玉很自然的摇了摇头。 “不是。” 甄公公立马笑了,松口气,也很自然的道:“没关系,《侠客行》那等篇章很难出现,差一点也没关系,陛下要看。” “可是,晚辈写不出来啊。” “那就朗读出来,” 甄公公一扬手,把赵贵宁等举人全给丢出了垂花门外。 他轻声笑道:“朗读吧,放心,老夫还没小气到抢你的文章。” 闻言,宝玉觉得整个人都凌乱了。 甄公公对他已经很好,而且看水英光的意思,对他也是极为看重。 按理说,他一篇文章应该奉上,送去了也没关系,可是…… 宝玉笑容苦涩,抱歉道:“前辈,您可别为难晚辈了。 这一首,晚辈敢在朝堂上念,那是已经赌上重伤的心思,还得期盼陛下能亲自出手,别让小子没了性命…… 您让晚辈现在读出,晚辈真的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等等!” 甄公公一个趔趄,指着宝玉惊叫起来。 “臭小子,你是说—— 这篇文章的本质超过十城共举,是那名扬四海的惊天大文?” 宝玉无奈,无语,但也只能点头承认。 没错,他要在朝堂上一鸣惊人,还要劝谏,还要保住自己的脑袋…… 要达到这等效果,就算是名扬四海的篇章,也只是说不定能做到而已! 所以他悉心准备,仔细挑选,最后还是把自己最熟悉的准备妥帖,要在朝堂上赌上一回…… 甄公公深呼吸,大喘气,然后…… 再深呼吸。 最后还是铁青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你要用的这篇文章,只是说出口就会引起才气异动,会把你重伤甚至炸死? 你是想在朝堂上说出来,赌陛下会出手,保住你的小命?” “真是这样,晚辈没有说谎。” 宝玉点了点头,很认真的道。 但就是他的这种认真,吓得甄公公倒抽凉气不止。 整个庭院,仿佛刮过一阵刺骨的冷风…… 好悬甄公公还记得雪千裳和陛下的事情,压住了自己倒吸凉气的力道…… 他一伸手,宝玉房里剩下的美酒就拿了过来,喝着压惊。 “臭小子,臭小子……” 他哆嗦着道:“怪不得陛下不让老夫问你加持剑魂的第三篇文章。前些日子,天地发出言语,天地说的名扬篇章,是不是你的第三篇? 你现在的这首,是不是跟那首是同样的水平?” 闻言,宝玉仔细思量了一阵,苦笑道:“不敢相提并论,不过这一首,应该和《沁园春.长沙》,相差仿佛……” … 噗! 再次修缮好的养心殿中,水英光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把养心殿的大门喷成了筛子。 “他承认了?那篇名扬是他在文山里作出?而且,他还有一篇名扬四海的诗词?” 水英光剧烈的咳嗽,不需要批折子的时候黯淡的老眼,差点鼓成了蛤蟆的眼球。 甄公公苦笑道:“禀告陛下,宝哥儿确实承认了,他说您英明神武,是英明神武宛如大日的明君,自然是可以有商有量的。 他说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封官?什么时候晋爵? 对了,奴才听他的口气,除了这名扬篇章,他还有……” “还有什么?” 水英光深呼吸,再深呼吸,扯起笑容道:“没事,说吧,朕应该不会更惊讶了,毕竟那《子不语》,已经吓坏了朕。” “那您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还要吓您一次。” “说,等等,等朕喘口气,坐好再说。” 水英光坐回龙椅,拍了拍铺着朱红柔缎的扶手,笑道:“说吧。” “那奴才就说了?” 甄公公努力放缓声音,慢慢的道:“陛下,宝哥儿说这篇名扬不是他的底牌,准备用出来的,自然算不上底牌了。” 啪嚓! 扶手整个爆碎。 水英光老眼闪烁亮金大光,好一阵子才缓和下来。 他突然低下头,嗬嗬的笑了起来…… “很好,宝哥儿也算和朕交心了,朕这次信了,他是真的信了朕是明君,要和朕交心!” 水英光思量道:“这首名扬,要么是书写正气,要么是书写忠臣,朕很好奇会是什么篇章? 不过,既然他要和朕交心,朕也就不急,不问…… 不管是名扬篇章,还是他剩下的底牌,总归是要卖于帝王家。” “那,宝哥儿问的事情?” “告诉他就是,另外传出风声,就说贾宝玉不出一月定然加官进爵,朕还有心给他赐婚。” “陛下!” 甄公公吓得惊叫起来。 “怎么?朕不能给他赐婚?” “赐婚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您赐婚哪位?那红袖仙子……” “不用担心,红袖仙子自然是正妻,朕赐婚的,自然也是正妻。 公爵都要有一个诰命两个正妻了,他贾宝玉十四岁就做了世袭子爵,将来难道只能成个公爵? 朕不愿意,有人也不愿意呢。”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到底是哪一位?” “既然是朕赐婚,自然要是个公主。” 闻言,甄公公瞪大双眼,只觉得天昏地暗,要把自己压死了去…… … 大街小巷,豪宅贵邸,全都传扬贾宝玉要加官进爵的事情。 事实上,这件事根本用不着传扬,只要是上朝的官员,略微一想,也早就明白了水英光的心思。 可是另外的一件事,真个成了街头巷尾以及豪宅贵邸言之必议的一件事情…… “听说了吗?陛下要给贾宝玉赐婚,还是赐婚一个公主?” “听说了,可是哪来的公主?陛下又没有凤女……” “天知道,但是到处都传,传得有鼻子有眼呢。” “嘁,谬论,不如去茶馆听书,贾宝玉,不,宝二爷的《子不语》,真个是曲折离奇,精妙绝伦呢!” 市井之间,这事传扬一下也就罢了。 可是在有些地方,却是暗潮汹涌,争拧不绝…… 黎府之中,黎雨航的书房一片死黑,连窗户都被封了黑油大纸。 黎雨航蒙着双眼,脸色扭曲变幻,旁边是东方轮回照看,轻声念着,道家的静心咒。 “悲哀,难过,我堂堂封号进士,竟然使用百里玺送上的物什,竟然是一个举人的东西!” 黎雨航狰狞出声,浑身青筋暴起,宛如疯魔。 东方轮回在一旁笑道:“用了就用了,等贾宝玉成了进士,还个人情就好。你要知道,进士之下要自然成长,我等可以赠送礼物,却不可用实力帮扶,也不可强压…… 雨航兄,你的本心没乱,干嘛总是乱想?朝堂之上,你可是帮贾宝玉说了话。” “是吗?我帮他说了话?不记得了…… 这神魔之障,真个是坑死人的东西,我等,到底是人是神?” “人也好,神也罢,总之……” 东方轮回的话没说完,突然有人横冲直撞,硬是撞开了门扉。 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在这漆黑的屋子,映出死白的光。 那进来的人一身举人长袍,眉眼森冷,见到他们,却是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出来…… “侍郎大人,您还在……该死!不好了!贾宝玉不出一月必然加官进爵,陛下还要给他赐婚,竟然是赐婚公主,也就是……那一位呐!” “闭嘴!” 东方轮回冷声喝道:“穆元成,你给老夫滚出去!” 此时,东方轮回通体金光四射,已然穿上了护殿金甲。 可是面对如此威势,穆元成竟然冷笑不已,鄙夷喝道:“东方轮回,就算你是封号进士,就算你是护殿金甲,也不过是东方世家一介庶子! 我穆元成,可是穆府当代家主!” 冷笑过罢,穆元成就冲向黎雨航。 他怒声叫道:“侍郎大人,黎府家主,这贾宝玉可是真个要飞黄腾达了,怕是会直接成为朝堂官员! 咱们,必须有所计较了呀!”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力卡千斤 今天是太祖诞辰,念太祖文采之能,革命之苦,铸中华再兴之功! ... ... “你是举人,所以你能计较,老夫早在数十年前就是进士,不可以计较,也不需要计较……” 黎雨航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 他的声音极为干涩,空洞的连成一片,好像是一个已经腐朽干枯的尸体,突兀的发出声音。 他轻声道:“回去吧,离开…… 老夫为何遭受了神魔之障,老夫明白,你也明白,看在老祖宗的份上,不要逼老夫杀你。” 闻言,穆元成的脸色大变。 他本是个斯文有风范的中年男子,面对东方轮回的跋扈作态,也没削减其风度半分。 但是此时,面对低垂着脸,好像魅影幽灵的黎雨航,他浑身的血液好像被人瞬间抽空,皮肤一片死白。 “这……我没有!黎府家主,您莫要冤枉元成!” “滚!” 黎雨航蓦然发出狠厉大吼,一个字,却让他咬碎了嘴唇! 血慢慢的滴落在地,好像小溪敲打光滑的鹅卵石,声音清脆至极。 地面,也缓缓沁出了一圈殷红,映照屋外照来的阳光,十分冷艳…… “黎家主,元成告退!” 穆元成浑身发抖,吟哦间,瞬息出了房门。 只剩下炽白的阳光映照门口三步距离,越发让得黎雨航看起来幽暗似鬼…… “东方兄,” 黎雨航注视延伸到脚下的阳光,好像在看十分美丽的物什,嗬嗬的笑了起来。 他轻声说道:“雨航教化学子数十载,兢兢业业,从未觉得自己比众生高过半分,但是恰在十年前,穆府老祖宗故去之时,穆元成找上了雨航。” “拍马,还是供奉?” 东方轮回有点了然,带了杀机的道。 只见黎雨航抬头看他,好像要哭出来一样的哽咽出口:“都有,千般拍马,也有万种供奉。” 他哆嗦道:“从那日起,雨航出入有豪华车马,日常有娇媚丫鬟伺候,就算练字,也有举人研墨,美人在侧…… 雨航知道那样不好,但是以穆府和黎府的关系,雨航无法拒绝……东方兄,雨航的神魔之障,就在换了第三百个丫鬟的那一刻起了端倪。”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雨航知道了,那三百个丫鬟,全都被穆元成所杀。” “混账!” 东方轮回暴睁双眼,黄金大戟猛然出现! 可是此时,他仰天倒喷一口大血,颓然坐下不语……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雨航兄,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要怪,就怪穆元成,他枉为文人!” 这话说的有头没尾,但是黎雨航十分清楚—— 东方轮回经历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事情! 穆元成草菅人命,按照他们的本心,自然要杀了了事,然而…… 他们不能杀穆元成! 法道八大家,唯有穆府的老祖宗故去,在此等情况下,他们怎么能杀掉穆元成? 想到这里,黎雨航泪流满面,哽咽道:“东方兄,您还是好的,身为进士,没有证据不能灭了穆元成那厮—— 您还有个借口,不会真个堕入神魔之障,但是雨航……雨航呐!” 黎雨航仰天高拗,颤嘶道:“雨航拿住了真凭实据,可以杀他,但是,雨航不敢杀! 而且那三百个丫鬟,穆元成说雨航乃是神一样的进士文位,怎么能让那些丫鬟活着?就算不要了,丢掉了,那也得杀掉,总不能让别人用去…… 他说进士之下皆为蝼蚁,蝼蚁性命,值什么?” “混账啊,他是故意的!如此一来,雨航要么杀掉他全了本心,要么就陷入神魔之障! 天可怜见,雨航只愿教化万民,不想插手凡尘俗世,雨航之本心,那是天下黎民至高!” 说到这里,黎雨航瞬间到了东方轮回的身前,幽暗的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黄金大戟。 他轻声道:“东方兄,若是雨航真个完全沦陷,要视众生为蝼蚁,真个成了没感情的‘神’,雨航,要求您一件事情。” “说。” 东方轮回莫名的浑身发冷。 他看见黎雨航泪流满面,看见黎雨航破碎流血的嘴唇,看见黎雨航缓缓脱下身上的侍郎官袍…… 之后,他听见黎雨航温软的道: “东方兄,若是雨航无能,还望您全了雨航本心,雨航的这颗脑袋,请您,亲手拿了去…… 上百年同窗,八十年生死之交…… 雨航,只愿死在东方兄的金戟之下!” … 临近年关,冬风更冷,冷彻了人心。 但是有些人的心,从来都比九幽黄泉的寒狱更恶! 穆元成急匆匆的出了黎府,门外有人等候。 “家主,侍郎大人是什么情况?” “情况?哼!” 穆元成咬牙怒哼了一声,狠厉道:“老匹夫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在跟神魔之障抗衡着呢,咱们以后的路不好走!” 闻言,一身车夫打扮的男子扯过马车,招呼了黎雨航上车后,往僻静的地方驶去。 等附近没人,他轻声道:“家主,黎雨航既然发觉了,怕是会死在神魔之障下,咱们就没法掌控铁刹峰文院的话语权,也没法把铁刹峰出来的举人弄进麾下了。” “老夫知道,该死,这老匹夫!” 穆元成在车厢里咬牙切齿,冷声道:“举人大考,本该有几个不错的举人加入府门,却被贾宝玉搞砸,五年不得再次大考…… 五年呐,咱们府上得少多少势力?黎雨航的面子上能过的去? 这老匹夫,竟然没心思对付贾宝玉了!” “那咱们?” “怕什么?咱们自个去办,杀了贾宝玉!” 穆元成嗬嗬诡笑,冷风一般的声音从牙缝嗖出。 “进士之下皆为蝼蚁,咱们穆府除了老祖宗,那是连个进士都没有,不能继续这样!” 他恨声道:“老祖宗故去前说的没错,是他疏于教管,让得我等不知本心何物,但是…… 只要杀了贾宝玉,法道八大家的举人之列,就必须给咱们资源倾斜! 就算用宝物顶,用人命堆,也必须堆出来几个进士!” “进士之下皆为蝼蚁啊,都是蝼蚁! 什么狗/屁神魔之障?要是老夫有能耐成了进士,老夫就是神!老夫就是魔!可是老夫,老夫……” 穆元成在车厢拗哭,嘶嚎道:“为什么老夫是老祖宗的直系血脉,明明有个大学士的老祖宗,老夫如今,却只是该死的四胆举人呐? 整个穆府,竟然连个五胆的举人都没有? 老夫不甘啊,不甘心!” “老夫必杀贾宝玉! 此子乃是王道儒家中兴之子,杀了他,不留证据! 杀了他,强索举人资源! 杀了他,天下皆知,我穆府才是‘神’之下,最有能耐的法道文人!” “就算用资源硬堆,早晚,老夫也要成为……神!” … 临近年关,贾府一片繁华。 要是往日,贾府会在元旦一早挂上无数宫灯。 纸罩的,纱罩的,绢布罩着的,随风摇摆着,好像一条条蜿蜒的蟠螭。等点燃了,又仿佛火的海洋。 再加上别的礼仪规格、祭祀祠堂,差不多得花上三万两银子…… 可是今年,离过年还有段日子,贾府已经在粉刷各处。 院墙、门扉,还有粉油大影壁,全都用彩釉描绘,端得富丽堂皇。 更可喜的是—— 今年的排场不是硬撑,而是陛下赏了十万两银子,明着是给贾府过年用,但是实际上,都知道是赏给宝玉…… 贾政、四春、王夫人和薛姨娘、宝钗,都在陪同贾母赏园,言谈中各种夸赞宝玉。 而宝玉此时,也‘谨遵’陛下口谕,要好生读书…... 垂花门紧闭,院子里,宝玉哪里有读书的样子? 他赤着上身,露出汗淋漓的结实身子,在用石墩熬炼身体。 一下, 两下, 一百下! 宝玉丢掉八百斤重的石墩,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袭人在旁边凑趣,笑道:“爷,您这身子骨真个厉害,比大妖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是说的普通大妖,只要是大妖的,都得有过千斤的力气。 宝玉拿麝月递来的帕子擦拭身体,又把衣裳穿好,笑道:“你都说了是差不到哪里去,可还是差了个天差地别。” 九百九十九斤啊,宝玉自个的力量卡在这里很久了,却根本突破不了千斤力气; 加持正气后的力量,也硬是卡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斤上,再也增长不了半分! 他曾经疑惑过,但是没人能给他解答…… “真个纳闷,按理说,我是一胆举人的时候,本身的力量就该过千斤了。” 宝玉自嘲了一声,就听旁边笑吟吟的传来一句话。 “宝二爷,这个没人能回答你,不过本道人嘛,倒是听说过一点。” 宝玉看见知秋一叶从地下冒出头来,拿起折扇敲了过去。 “你这家伙,大厨房偷吃偷喝也就罢了,别没事在地底下乱蹿。小心蹿到了四春那儿,要被府里的几个妖将捏死了去。” “不会,本道人就是偷吃偷喝…... 不对,是布施、化缘,靠,本道人又不是光脑袋的和尚!” 知秋一叶笑了阵,摸到了袭人给宝玉准备的好茶,一口闷了,又找茶叶往兜里揣。 “宝二爷,九百九十九斤力气,这可是人的极限,天材地宝都涨不上去,除非……” “除非什么?” 宝玉很感兴趣。 只见知秋一叶怪笑着缩回地下,摊开手掌道:“除非不是人喽,比如真龙天子,虽然是人,那也不算是人……” 话没说完,宝玉就是一脚踹过去,让他怪笑着遁远了。 转过身,宝玉苦笑道:“这盛唐来的家伙,一点不在乎大周天子啊,乱说话,就不怕被砍了脑袋?” 黛玉从房间走出来,笑道:“这家伙挺有趣,伤势弄得只剩下三转金丹的实力,还喜欢地底下乱蹿。” 说罢,黛玉峨眉下的润目看着宝玉。 脸颊,也逐渐起了幽怨绯红。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财神登门 她犹豫不决的问道:“宝哥哥,陛下要给你什么封赏?” 这个问题让宝玉期期艾艾,手足失措。 要说水英光给他的封赏,甄公公连着十万两龙银一块带来了,自然是加官进爵。 所谓加官,就是让他连升二级平提一品。 本来是正七品的边缘小官,硬是到了正六品官衔,足够担任一方小城的府令。 至于晋爵,甄公公说陛下还在考虑,而且这一次,宝玉应该期盼陛下昏庸,要由着性子来了…… 【听前辈讲,水英光是想让我直入朝堂,嘁,不明白进士有什么能耐,我才不敢直入朝堂,正六品,那是恰好。可是晋爵……】 宝玉估摸了一下,觉得‘期待陛下昏庸’? 难道是水英光因为这个恼了心,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爵位? 宝玉在心里想了一阵,觉得就水英光而言,还是英明一点的为好…… 不是他不想更高的爵位,不是他单薄名利,而是跟昏君的话,那可没办法有商有量。 他想商量的,自然是林妹妹现在询问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宝玉笑问道:“加官进爵已是必然,妹妹想问的,应该是陛下赐婚的事情吧?” “才不是。” 林黛玉说着否定的话,但是她双眸朦胧,似乎要多了烟雨。 她丝毫不敢把目光从宝玉的脸上挪开,尽力想看懂宝玉的反应—— 她想知道,对于陛下赐婚这类的平步青云,宝哥哥心里的真正想法…… “宝哥哥,我想知道。” 林黛玉突然改口。 这句话一出口,她就是觉得空气凝固,似乎这句话悬在了她和宝玉之间的空气中。 林黛玉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到刺痛、警觉,她脆弱的心脏砰砰的撞击左边胸口…… 不等宝玉说话,林妹妹蓦然娇软起来,哀怜道:“我不知道……” “我懂,” 宝玉突然搂住了这个柔弱的人儿,搂得紧紧的。 他一只手把林黛玉拉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脖子后面,手指滑进她江南软缎一般的秀发间。 他知道林妹妹担心什么,要是水英光赐婚了公主,她又如何自处? 陛下赐婚,未必会是公主。 但是宝玉觉得,如果是对自己的话,水英光就算没有凤女,也要找出个血统高贵的出来,先认义女,再作赐婚。 这是水英光对自己的看重,但是同时,也是林妹妹不安的源头…… 他的拇指在林妹妹的脖子后面来回抚摩,把脸凑过去,笑道:“放心吧,水英光可是位明君,明君嘛,就是能讨价还价。” 林黛玉被他这句话逗笑起来,宛如万般花开。 可是宝玉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呆滞难言。 她感觉宝玉附在她的耳边,温温的嘴唇覆盖了她的耳垂,轻轻笑道:“林妹妹,宝玉此生定不负你,若是可能,宝玉愿只娶你一人为妻。” 一人为妻? 白头偕老? 林黛玉好像被闷雷夯进了脑海,木木的,软软的滑了身子。 她把黔首靠在宝玉的肩膀上,笑道:“宝哥哥说笑什么?一人为妻?那是平常百姓家都很少的,只有贫民才……” 说到这里,林黛玉的眸子更加朦胧,自艾道:“奴家,妾身时日不久,才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拈花惹草,但是妾身故去之前,你答应妾身,少招惹一点好吗?” “我可没招惹谁!” 宝玉开始叫屈。 “南烟妹妹、宝钗姐姐……” 林黛玉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名字,宝玉觉得天大冤枉。 白南烟……好吧,这个他愿意认了。 但是薛宝钗,他可是保持了几百步的距离,生怕再弄个‘金玉良缘’的破事出来! 在他的心里,一个‘木石之盟’,真个已经足够…… 林黛玉才不管他冤不冤枉,迷离的眸子盯着他,其中带了好些倔强。 “好好好,我答应你,绝对不再招惹谁,你放心,这个赐婚,我也找水英光推了去。” 宝玉求饶了一句,突然把林黛玉的黔首压过来,狠狠的吻上。 之后,他对林黛玉恶狠狠的道:“你可给你家宝哥哥记住了,没什么时日不久!那弥补珠泪的物什…… 等等,七彩雀心和千年七彩雀心在哪里?” “妾身收起来了。” “那就收好,平日里也别老闷着,去找彩衣娘陪着游玩,想来这中都城里,没谁敢打你的主意。” 闻言,林黛玉就是笑道:“宝哥哥说的彩衣娘,可是千里狐的首脑金钗彩衣娘?有她陪伴,还真不怕宵小。” “哪里是怕宵小?你这红袖仙子的身份,哪个敢惹?我怕的是年兽。” 林黛玉恍然大悟,轻轻点头。 要说游玩中都城,她还真不怕有什么宵小之徒,但是年兽那东西,可不认得她红袖仙子…… 所谓年兽,就是每年临近年关的前半月、后半月出现的一种魑魅魍魉。 这东西的实力有强有弱,弱的,一个小孩就能打死,可是强的,很可能远超举人。 年兽怕吵,可以敲响锣鼓驱赶了去。 但是长达一个月的出现期,常常让得一些没有随身携带锣鼓的百姓,惨遭葬身兽口…… “年兽啊,” 宝玉叹了口气。 他在《大周外史》里面见过对年兽的描述,他以为能被吵闹声赶走的东西,顶多算个官员衙役刷功劳的大礼包。 可是前些日子,甄公公随口说的一句,真个让他心惊胆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好…… 【我以为火药在大周没什么用,来个文胆多的举人,随随便便就炸翻数十里,但没想到年兽的危害,竟然……】 想到这里,宝玉和林黛玉温存了阵,就要把火药的配方弄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有人传话。 … 寒风萧瑟,牡丹苑也是同样清冷。 本该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出行各地的文人、豪商都要回转中都,正是呼朋唤友共聚欢乐之时。 可是如今的牡丹苑,却比平日还要冷清十倍,百倍! 沈千负手站在三丈方圆的荷叶之上,抬着头,看着头顶金光隐现的词赋。 “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伸出右手,顿时有如花美眷奉上嫩唇,让他挑着下巴引来,对着嘴尝了樱唇中噙着的美酒。 随后,沈千遣退美眷,自个在荷叶上来回踱步。 “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识得愁滋味?呵呵,贾宝玉啊,你还真是好命,却不知我沈千,年少时也看遍世上荣辱繁华,尝尽辛酸苦辣! 我沈千本该是天潢贵胄,却如同那乞儿猪狗,苦苦挣扎,积攒偌大家业,然而…… 也是为他人积攒!” 沈千笑了一阵,又哭了一阵,等平静了,就盯着诗词不说话。 老管家从旁边走来,小声道:“老爷,牡丹苑没了生意,那一位心情不好。” “他急什么?牡丹苑一天几万两银子的流水,放在他那边,能让库房显眼半点吗?” “老爷啊,咱们供奉的可不只是那一位,还有大殿下呢。那一位说,他怕大殿下察觉不对,无端端坏了自家的库子。” “自家的库子?混账!” 沈千勃然大怒,恨声道:“他自个有情有义,要为他人作嫁衣裳,凭什么我这个私生子也要帮他做事?跟他说,老子不干了!谁他么的爱干谁干!老子半个铜板都不带走!” “老爷……” 老管家苦了老脸,差点哭出来的道:“您可是比老奴清楚,那一位,根本是不讲理的。” 闻言,沈千傻眼、木楞、呆滞。 突然哈哈大笑,很畅快的道:“哎呀老管家,本老爷开玩笑而已嘛,走走走,咱们去和气生财。 不管怎么说,等到了那一天,也有点银子是给本老爷养老哒。 噢,对了,烈酒方面赚得比牡丹苑要多了吧?哈哈没事,有那一位和大殿下护着,咱们做什么生意都没关系。 贾宝玉的诸多算计,根本没用……” “那这一次?” “老管家……” 沈千的眉眼都阴沉起来,心疼的捂住胸口。 “这一次,当然是去和气生财,去花银子了事。老管家,本老爷心疼得要死,您就别戳本老爷的痛处了!” “没事,您想想咱们能分多少银子就行,这换算过来,咱们只需要花费一点点银子而已。” “别提银子,本老爷心疼!” … 且说宝玉听到外面有人传话,当下露出笑容。 来传话的是茗烟,而茗烟早就应了他的吩咐,只有一人到来,才会亲自通传。 “哎呀,贵客到,宝玉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宝玉大笑着迎出垂花门,果不其然,看见一老一少,是两个很陌生的面孔。 老者暂且不说,一身管家服饰,用不着过问。 而那年轻的,看起来有二十多岁,样貌俊逸,一身鸦青色锦袍,更是让其多了七分贵气。 男子的手上抓了一对透明琉璃珠,在掌心悠悠打转,却从不相互碰撞…… 宝玉扯个大喏,笑道:“久闻豪商沈千财大气大,真个让宝玉万分难捱,今个见着真人,果然是惺惺相惜…… 沈兄,您可是有大本事呢。” 沈千也笑容满面,过来和宝玉见了礼,大笑道:“哪里哪里,沈某一介商鄙,这来了不让进门,不给看座,这才是应有的礼仪。 唔,对了,沈某前些日子的生意…… 唉,难过啊,您可是出一个新奇物什就赚一笔,然后平价出售,让沈某好生难受。” “不不不,难受的是宝玉,宝玉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新奇物什,只能赚丁点银子。” “哪里,难受的是沈某,沈某的牡丹苑,如今可是半个客人没有。” 林妹妹听这两个腌臜家伙句句带刺,却都笑容满面,愕然喊了鹦哥儿扶她。 “鹦哥儿,扶奴家回碧纱橱,看见宝哥哥这般模样,他说的不再拈花惹草,奴家怎么…… 就觉得不敢信了呢?” ... 祝所有订阅、打赏、投票的亲都财神登门,青蛙嘴大,一说必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死又何惧 鹦哥儿小心扶着,她是个活泼的,这方面也不敢插嘴。 倒是王嬷嬷笑吟吟的带着黛玉往屋里去,手里还拿着七彩的物什。 她掀起碧绿纱帐,笑道:“姑娘啊,男人在外面可没咱们轻散。这权势名利,样样都得争夺几分……您就别怨宝哥儿了。” “奴家不是埋怨,就是觉得宝哥哥变了,啊?王嬷嬷,这雀心……” 林黛玉还在思拊,看见王嬷嬷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压低声音叫了起来。 她略带责怪的道:“王嬷嬷,不是让你把两个七彩雀心悄悄给了袭人吗?怎么拿了回来? 这东西给宝哥哥用,比奴家用着更合适。” 王嬷嬷苦笑道:“咱们要给,也得袭人敢收啊。袭人说了,宝二爷警告过她,再收您的珠泪或者补充珠泪的物什,就让袭人过来伺候您。 我的好姑娘,宝二爷对您真是没的说,您还瞎想什么呢?” “没瞎想,奴家,妾身……” 林黛玉突然啐了口香唌,绯红了脸颊,羞得说不出话了。 王嬷嬷也只是笑,把两个七彩雀心好生放置妥当。 奴家?妾身? 这两个称呼,可是有太多的说道。 奴家是闺中女子的自称,而妾身…… 林黛玉如此称呼自己,已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宝玉大妇…... 门外,宝玉和沈千你一言我一语,只是从互相扎人,变成了讨价还价。 沈千气得脑门冒汗,愤然道:“都说君子淡于名利,宝二爷,您可是文人,怎么能跟市井商贩一样?” 闻言,宝玉悠然道:“不然我唤贾芸和红儿来跟你谈?顺便跟他们说一声,牡丹苑的造价?” “牡丹苑造价一般,威胁不了我这个不要脸的商鄙!” “还真是,近十年的不断营造,这三五百万两银子的价钱,还真不看在您豪商沈千的眼里。” “你你你,你不是文人!” 沈千怒火中烧。 “我我我,我就是缺钱!” 宝玉悠然自得。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挽着手往院子里的石桌那走。 他们在石凳上坐下,又有晴雯上了茶水,茶香袅袅,气氛陡然大好。 沈千叹道:“耽误您的生意,却也不是沈千所愿。我们商鄙嘛,自然是赚钱第一,不想伤了和气。” 宝玉点了点头,温和道:“我知道这方面你拿不了主意,但是此时,牡丹苑根本没人敢去,倒不如出点银子,我派人把《丑奴儿》收回如何?” “十万两,算是沈某一介商鄙的孝敬。”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十万两银子,怕是还不值我贾宝玉一篇文章。” “可您不能贩卖文章不是?二十万两,算是沈某出了血,要私下交了您这个朋友。” 二十万两? 宝玉眯了下眼睛,觉得真个有趣。 他只想略微敲点家用,毕竟这豪商沈千,真个坑了他的不少生意。 可是二十万两,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什么是二十万两? 打个比方来讲,当初的五两银子,就够一万灾民吃顿掺糠的饱饭! 就算陈长弓统领北天,给他的开销银子,也不过五万两而已! 如此黑心商人,他觉得自己要是手软了,会被天打雷劈,那也是说的过去…… 于是,宝玉笑了笑,轻声道:“一百万两,按照牡丹苑来讲,这是个公道的价钱。” “可是一百万两,以您的身份,已经属于敲诈,是吃相难看,沈某的后面,怕是要有所动作。” 听到如此巨大的数字,沈千面不改色,竟然娓娓而谈。 他温声道:“宝二爷,我沈某只想好生做个富商,今个也愿意交您这个朋友,用以换得安身之资。 五十万两,沈某自己做主,会劝服后面两人。” “两人?” “没错,两个大人物。这个消息,也算沈某开出的价钱。” 闻言,宝玉思量一阵,微微点头。 他抬了下手掌,顿时传来乐阳申大笑的嗓门。 而这笑声,也在逐渐飘远…… “很好,如此,沈某告退。” 沈千毫不停留,放下五张白花花的纸,也就畅快离去…… … 五张银票,全都是雪一样的白。 上面的数目也是一样,都是十万两的大额银票。 然而…..其上的朱红印鉴,却是各有不同。 “户部统管大印、南荒军印、西海军印、皇室内务府大印,还有……永昌侯私印大额银票!” 宝玉突然笑了,只觉得永昌侯任帘,那是有多不遭沈千待见啊? 【两个大人物,看来沈千的后台真大,光是一个永昌侯任帘,就不是我能触碰的了。】 宝玉想了想,也就没当回事。 养着嘛,反正最后宰猪宴席的不是他,他才懒得过问。 倒是这白花花的五十万两银票,才是实在的东西…… 他把两张银票塞进袖口,另外三张挨边摆放,排列得整整齐齐。 随后,轻声笑道:“千里、破月、陷阵,嗯,一边十万两,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我的一片心意。” 话音刚落,三张银票立马消失不见,隐约还有撕扯打闹的声音传来。 没人回话,但是宝玉知道,钱嘛,总是要花。 当然,也总归不会白花…… 贾府大门之外,沈千闲庭信步,也很自觉的从西角门出去。 鸦青色的锦袍大袖飘飘,透明琉璃珠在掌心溜溜的转,硬是有冲天贵气,还有风度翩翩。 可是等他上了马车,猛然打起哆嗦,扯着嗓子哭道:“五十万两银子呐,五十万两! 该死的贾宝玉,吃人不吐骨头呐他!我以为贾宝玉算个君子,如今,他算个黑驴皮子的君子?” 老管家帮他赶着马车,回头笑道:“老爷,咱们没花销那么多,那一位说了,陛下赏贾宝玉十万两,他也得出个十万两。 把这个减去,再把按分红上七扣八扣的,咱们只出了……” “别说!要是说出来,本老爷得晕了过去!就算是一个铜板,本老爷也不想出……该死,本老爷想起顶贾宝玉生意亏损的银子了,心疼,药,给本老爷拿药!” “什么药?” “后悔药!” 沈千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道:“贾雨村,本老爷,绝不与你甘休!” “老爷,贾雨村的年例银子该给了。” “哦,给他加两成,派个会说话的送去。” 沈千立马变脸。 不过他的样子,老管家早就习惯,也就赶着马车,往自个的府上去…… … 宝玉拿了银票,先是把身上的散碎银子赏了下去,就喊了举人们。 搁在平常,都是乐阳申候在外面,要是召集人,也都是乐阳申过去。 可是今天,申哥儿去牡丹阁取回《丑奴儿》,外面等着的,就换成了乐阳吟…… 不得不说,身为三血老妖的乐阳吟,动作比申哥儿更快几分。 没过多久,百多个举人就候在三间兽头大门外,骏马也都准备妥当。 “燕赤霞他们呢?” 宝玉四处一看,随口问了句。 赵贵宁的等人也不清楚,倒是乐阳吟瓮瓮的道:“知秋一叶说没去过牡丹苑那等‘高雅’的地方,要去解救迷途风尘,扯着燕赤霞,一起跟着申哥儿去了。” 这话出来,顿时笑声一片。 宝玉也忍不住笑骂道:“这个惫懒货色,不管他,算他贪色没了好处。” 说罢,宝玉第一个上马,带着众人拍马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几个门子把守的大门外,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可是这三人出现,那些门子,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般…… 其中一个身穿七色彩衣,看起来像是个风尘里厮混的,模样妩媚妖娆,乌黑的发髻上晃悠悠的挂着七八根金钗,亮白的珍珠坠儿直垂到雪白的脖颈; 另一个肌肉壮硕,剩下的一只独眼冒着幽光,像狼; 而最后一位,简直是个木头桩子,就好像火枫部族的蛮夷,身上满是更加森冷坚硬的树皮…… “独眼狼,十万两银子确实不多,但那些丢了性命的,小的们的家眷,本姑娘有钱抚恤了。” 闻言,独眼狼和老山魈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把分到的银票都递了过去。 金钗七彩娘也很自然的接了,笑道:“如此,本姑娘欠了宝二爷价值三十万两的兄弟情谊,就算亲自出手帮宝二爷,也不会产生神魔之障。” “别犯傻,” 独眼狼幽幽的警告道:“你是不会有神魔之障,但别人可就未必。这是大周的死规矩,小心老爷被陛下逼迫,亲手了结了你。” “死就死吧,你们不懂,你们两方狐军不见大战,多久没死过兄弟了呢……” 随着带着哽咽颤音的话语,金钗七彩娘消失不见。 而那剩下两人,却是面面相觑,有口难言。 良久,独眼狼木木的道:“我是不懂,自从我接掌破月狐军,就没打过架。” “我也不懂,不过,可以想象吧?不然的话,穷疯了的咱们,怎么会把到手的银子送了去?” 老山魈回望满是荣华的荣国公府邸,心里感叹不已—— 荣国公府还是那般假象繁华,以至于堂堂千里狐掌风使,最爱金钗,自称金钗七彩娘的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当了头顶金钗…… 他轻声道:“希望宝二爷真个能中兴贾府…… 如此所愿,我等就算身死,又是何惧?”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连受三创 拐过街角,宝玉就让骏马缓和了下来。 赵贵宁等人也放慢马匹,跟随在宝玉的身后,好像上百名举人护卫,稳守四方,目不斜视。 而宝玉,就在众人之前,调整了方向,就任由马匹踱步行走…… 东城是达官贵人的居处,过往多是小轿骏马,远远的看见他们的身影,就往一边停靠—— 这些行走街道的,都是各大府邸的传承之人,或者散养的无能膏粱,没胆子跟诗才过人的贾宝玉硬怼。 也有那些往来办事的各府家丁,更是散到了墙根下。 要不是宝玉已经被夺了爵位,他们还得下跪行礼…… “那边领头的就是贾宝玉?稳打稳的天子门生?” “黑狐大氅,老竹长袍,应该是了。你看他后面的百多个举人,举人蓝袍上都有翠绿老竹的纹绘,那是贾宝玉的标志!” “羡慕啊,这些举人真是跟对了人,听说陛下摆明了要重用贾宝玉,要给他加官进爵?” “这消息早就传出来了,现在宫里又传出消息,说这百多个举人,陛下都要他们牧守一方呢…… 我看贾府真个要大兴,除了荣国公府、宁国公府以外,很可能会出个香溢爵爷府邸。” “应该是驸马府吧?” “嘁,你怎么知道陛下会赐婚公主?陛下又没凤女……” 周围议论不绝,宝玉却没心思听。 周围的诸多议论,各种猜测,也不过是‘人世间’对高官厚禄的功利性猜测而已。 但是到了他这种高度,已然触碰到‘人世间’的顶端,对更高的东西,有了些许展望和揣摩…… 【那个前辈说,让我把名扬篇章的事情往死里藏?说我露出的能耐已经到顶?陛下不希望我再出风头? 有趣啊,也是真个吓人!】 宝玉突然发现—— 自己还是生员的时候就烙印了王道儒家的牌子,可是不管是大出风头,还是影响法道儒家的利益,都没有进士对自己出手? 在开始的时候,他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哪个强者顺手捏死了去。 可是为什么,直到如今,还没有进士直接打压于他? 为什么没有进士、妖将对他出手? 为什么陈长弓、罗长缨没有直接帮他对付过敌人? 为什么青庐山的老掌院想要他的人情,却也没有直接捏死蜗足? 许多的疑问在宝玉的脑海盘旋,而且…… 最重要的!他不懂得,什么叫作神魔之障! 甄公公在离开的时候多次警告于他,他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多想。 但是甄公公嘴里的一个‘神魔之障’,实在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是神魔之障? 又是为什么这种东西,让得甄公公说——在成为进士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空中楼阁? 【进士寿元五百载,可观沧海变桑田? 有趣啊,如今的我好像是鹤飞云间,只能在云海中展翅翱翔。但是那云海之上的浩瀚碧空,必须成就进士文位,方且才能看得清楚……】 想到这里,宝玉突然大笑,猛然一拍马匹。 啪! 折扇敲打骏马肌臀,声音清脆悦耳。 宝玉的骏马顿时像是闪电一般疾驰而去,后方的百多个举人,也同时撒开了自己身下的骏马马蹄,紧紧跟随…… 东城的街道十分宽阔,远远的听到马蹄声,街上的行人看见他的黑狐大氅,也就让开了道路。 他们一路疾驰,直奔东西两城的连接甬道。 甬道长有百丈,两边有十万斤黑铁巨闸—— 这是大周开国时制造的东西,早就没用。 别说这十万斤黑铁巨闸了,就算在城墙上,也很少有巡逻的士兵。 四面城墙上才有巡逻的守城卫,却也只是用来防范流寇、宵小,或者山野精怪…… 百丈甬道不算很长,甬道口好像怪兽的大嘴,有火把映照的红光。 宝玉见里面没人,径直拍马穿行,不过几个呼吸,百余匹骏马就出了东城。 或许是骏马带起的狂风的关系,甬道内部,不多的火把唰唰熄灭,变成一片漆黑…… “二爷,咱们往哪里去?” 赵贵宁靠近询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所有的举人都学着乐阳两兄弟,把‘宝二爷’省略了点,变成了称呼他‘二爷’。 他们都是文人,不能跟家生子和仆役一般称呼‘爷’。 但是一个‘二爷’,也表明了所有人的态度了…… 宝玉笑了一声,抓过赵贵宁的佩剑,看了看,随手扔给了路边寒风中摆摊的商贩。 “你们很快要独当一面,咱们有了银子,自然要把物什都收拾妥当!” “二爷,您又要花钱!” 赵贵宁心疼得嘴皮子哆嗦。 宝玉放缓骏马,笑道:“该花的都得花,明年过年,我希望你们全都没事,都得好好的。” “哈哈二爷说笑了,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咱们整个大周国,牧守一方的举人哪年不少个近百?” “是啊二爷,为前途计,为百姓计,为咱们圈子的脸面计,我等没一个怕死的,绝对牧守好一方百姓…… 就算死了,那也不会给您丢脸!” 举人们全都笑了起来。 可是这时候,宝玉突然扯住缰绳,骏马痛嘶一声,扬起前蹄,猛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马头,冷眼扫着赵贵宁、百里鸣,还有所有举人的脸,许久不言。 风,冷了下来; 空气,也好像凝固成一团。 等举人们的笑容僵硬,脑门渗出冷汗,宝玉突然展颜一笑,温和的道:“我说,都不许死了。” 闻言,举人们扯起嘴角,想要凑趣笑个几句。 但是扯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他们想轻松的应承,想安宝二爷的心,但是等到去牧守一方,真个遇见了事情,他们能退缩不前? 他们正手足无措,宝玉突然笑道:“我不管什么百姓,不管什么黎民苍生,那是陛下、朝廷进士,或者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但是你们!” 宝玉把折扇挨边点了过去,冷声道:“真个顶不住,该跑的就跑,该躲的就躲,就算陛下追究你们的失职之罪,二爷我还有底牌没用呢,总归能保住你等的小命! 二爷什么都不管,但是明年过年,你们一个都不许少!” 赵贵宁等人还在犹豫,旁边一直木讷的乐阳吟挥起蒲扇般的大手,一个个巴掌拍了下去。 “一帮腌臜货色,二爷说的话没听见?一个都不许死!” “靠,你这个木头,平日里什么都不管,这时候跑来讨好二爷!” “吟哥儿,别觉得你是三血老妖就厉害,小心我们一起收拾你!” 赵贵宁等举人们笑闹了一阵,点头应承了。 行,活着也好,就算会一时丢了二爷的脸面,总归活着能给二爷出力…… 举人们在心里拨弄着小算盘,突然有人问到:“二爷,您身边总得有人伺候,不能把我等全放了出去呐。” “少废话!” 宝玉笑骂了回去,道:“陛下说要你们都牧守一方,那就都牧守一方去!自个的前程不要了?一直跟着我有什么出息?” “二爷说的对,你们放宽心,二爷的身边有我。” 乐阳吟跟着接话。 赵贵宁等人想了想,也就作罢。 别看乐阳吟平日里不吭不响,但他们乐阳两兄弟,最是向着二爷不过。 他们还记得申哥儿说过,要是宝二爷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他们兄弟俩可是包揽了去…… “哼哼,包揽了去?这两个没脸皮的。” 想到这里,赵贵宁等人看乐阳吟的眼神有点不对。 他们还想闹闹乐阳吟,折扇抽出来…… 嗯,把折扇抬起来要敲,再看看乐阳吟比他们大腿还粗的胳膊,就唰开折扇,在冷风中潇洒起来。 “哼哼~~” 乐阳吟鼓鼓胳膊上的肌肉,鼻孔哧出两道白气。 他高大健硕的身子,把胯下的骏马都压得发抖…… … 四海兵造坊,按理说,也是后台很大的作坊了。 上百年前,四海兵造坊开办在东城,但由于打铁音响烦躁,就被挪在了东城的贫民区。 噹噹, 噹噹噹…… 他们还没到地方,就听见扰人清静的打铁声。 百里鸣的脸色不太好看,愤慨道:“四海兵造坊是北天、西海、南荒三军联手弄出的作坊,每个大城都有,也都在贫民区,其打铁声日夜不息…… 混账,他们就不能开办在郊外吗? 东城的老爷们怕吵,难道西城的贫民,就不需要睡觉安歇?” 说着,百里鸣从兜里摸了些铜钱,就要丢了出去。 可是这时候,宝玉抬手拦住他,笑道:“用不着,这里的贫民能接作坊的活计,不需要咱们施舍。” 闻言,百里鸣好像受到了触动,是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阵,他低声道:“二爷,您是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宝玉点了点头,走进了一片低矮土坯草庐中,那唯一一座极为显眼的砖瓦作坊…… 就好像古琴一样—— 古琴中刚入品级的是三千两银子的流云琴,这佩剑之中,刚入品级的,却是价值一千两纹银的流云剑。 流云剑造型华贵,剑身由于近十万下捶打敲击,上有流光溢彩的白云纹路,故而得名。 按照四海兵造坊的规模,流云剑只是小巧的生意。 碍不过宝玉要的数量多,还是引来了此地的管事…… 来人一身略微臃肿的员外棉衣,脸上笑吟吟的,看就是个极妥帖的生意人。 当他看见宝玉的黑狐大氅,再瞟一眼赵贵宁等人雪白的大氅,还有内里长袍上的翠绿老竹,笑容就真诚了许多…… “原来是宝二爷驾到,我龟奴儿年初的时候就想: 宝二爷光顾了四宝楼,什么时候要来咱们兵造坊走一遭?” 龟奴儿的名字好笑,但是说话间,浑然没了生意人的圆滑,反而音带铿锵,好像一个威武的将军。 他的脖子很长,更显得往前伸过来的嘴唇肥厚,眼神锋利。 就好像旁边货架上摆放的擂鼓大锤,看起来没棱没角,内藏的,却是威风骇人…… 宝玉连忙上前,拱手道:“敢问前辈名讳?” “老夫就叫龟奴儿,不好听,但就是这个名字。” 龟奴儿畅快笑道:“老夫曾任西海狼牙将,不过诨号,也不过是个王八成精。如今废了修为,也就担任四海兵造坊的中都管事。 宝二爷无需客套,今个您要什么物什,龟奴儿没法给您降价,但是敢说,绝对给您最好的……龟奴儿当初力战濒死,要不是贵府的采风狐相救,可就不单单是废了修为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宝玉顿时觉得亲近。 他们说话间少了客套,却是多了自然。 龟奴儿甚至把他们带去了库房,任由宝玉挑选…… 一百零八柄流云剑,一百零八张流云弓……这个不用多说,龟奴儿全都分配妥当。 等宝玉这边分配完了,随便让宝玉指了一个举人过来。 他让那个举人任选一把架子上的流云剑,全力劈砍。 咔嚓! 一声脆响,如同琉璃杯盏落地。 只见架子上的流云剑被直接斩断,切口光滑入镜子。 那个举人连忙拿起自己的佩剑,却发现——这剑刃相切,他的流云剑,竟然连个豁口都没有? 龟奴儿朗声大笑道:“宝二爷,都是出售一千两银子的流云剑,却是也分上、中、下三种级别。 上者切中者如斩铁石,切下者,却是如劈枯木…… 宝二爷,一百零八把流云剑一共十万九千两银子,您没意见吧?” 意见? 宝玉当然没有意见! 虽然把被斩断的那把也算了银子,但是他自己这边得到的好处,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于是宝玉笑着点头,毫不犹豫的把银票递了过去…… “很好,” 龟奴儿再次笑道:“如此,这两笔生意就算成了。您也知道,这上好的兵器有,极品的兵器,或者极品的文房四宝都是难寻。 您可以四处看看,虽然没有万两以上的,但是之下的,有。” 闻言,宝玉四处观看。 只见这里是齐整的库房,除了一条通道外,两边都是排列整齐的兵器架子。 他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看见三千两的水清弓、水清剑,五千两的八宝弓、八宝剑。 只是很可惜,真个买不起这些…… 他继续往前,突然发现,有一个架子上,只有那么两件物什。 一件是弓,通体亮紫,乃是牛角大弓! 一件是狼牙棒,通体银白,遍布利齿如勾,锋锐森森! 龟奴儿注意到他的喜爱眼神,笑道:“八千两的紫杉弓,弓拉满圆,力道可达九千九百九十九斤。 这是正气加持的极限,也是文人成就进士文位之前最好的大弓!” “我要了……等等!” 宝玉突然看向赵贵宁,摇头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一万三千两,再加上……” 赵贵宁和举人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回头苦笑道:“二爷,全加起来也就一万三千零二百多两了。” 宝玉点了点头,指着狼牙棒问:“那个值多少银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得注视狼牙棒的乐阳吟呆滞扭头。 他连忙道:“二爷,我习惯徒手,可用不着这个。” “混账,兵器乃是手掌之延伸。习惯徒手?以后你跟别人的兵器硬碰吗?” 宝玉笑骂一句,也就看向龟奴儿。 他早就寻摸着给乐阳吟弄件兵器。 别看乐阳吟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但是在对付血灵的时候,乐阳吟插不上手,可是把牙都咬碎了几个。 至今还是豁牙…… 龟奴儿看了看宝玉,见他神色认真,感叹道:“好个宝二爷,您……罢了,这是铁面狼牙,重五千六百八十八斤,沙场之上,虽不说能所向披靡,但也是威风八面。 这东西和紫杉弓一起,作价八千两纹银。” “嗯?” 宝玉等人都愣了一下。 龟奴儿摇了摇头,恢复生意人的样子,背负双手往外走。 “这东西,可是老夫以前的兵器,算不上库房里的物什……宝二爷,今个,也算老夫还给贵府半条命,以后,怕也没本事帮上贵府。 宝二爷,日后保重,龟奴儿祝您煊赫大周……” 声音很是清淡,但是似乎,略微带了一丝哽咽。 宝玉和赵贵宁等人肃整衣袍,冲着龟奴儿的背影,行人文人的礼节…… 他们刚刚离开,龟奴儿就从旁边的阴影走出。 此时的龟奴儿泪流满面,好像一个苍老的耄耋,盯着手里的银锞子发呆。 “抚恤银子?我龟奴儿,可不需要这个……” “月灵儿啊,你临死还念着金钗七彩娘,念着贾府,今个我才明白,你这个采风小狐,为什么对贾府念念不忘。” “这金钗七彩娘穷得吃土,还是补上了抚恤银子; 这宝二爷自个的家什不买,还要给手下的人配备物什…… 而且,这抚恤银子,好像也是宝二爷出的呢。” “跟你相比,我这个西海曾经的狼牙将,要不是有点生意上的本事,呵呵……” … 天高气朗,一路也是欢声笑语。 宝玉把剩下的银子分给了举人们,那不肯收的,挨边笑骂过去,弄得极为热闹。 特别是乐阳吟,抱着铁面狼牙,那是个爱不释手,也不管身上的粗布衣裳,被那银钩划破了去…… “二爷,前面就是两城甬道了,我新出了一首诗,比不上您,但也是个名动,给您照下路用。” 有个举人笑了一声,抢先拍马进了甬道。 他张嘴吟哦,登时起了一阵大光。 宝玉等人也拍马跟进,觉得不过片刻,也就出了甬道…… 可是此时,大光一下寂灭,宝玉脸色大变,疯狂扑向前方。 “十步杀一人……该死,君子剑,给我出来!” 宝玉身上的正气一闪即逝,手执君子剑,冲着吟哦中断的举人头顶,一剑扬起! 唰! 君子剑紫光大盛,一剑斩断上方跳下的身影,然而此时,数十道漆黑影子挡在甬道的两边。 更有三道身影,横穿宝玉的周身近前! 黑刀黑甲,带起刺鼻腥气…… 宝玉勉强撇过身体,君子剑横划而出。 他的脚步在骏马的头颅和甬道墙壁上曼妙点过,正是项庄剑舞….. 唰唰唰! 三声极为清脆的声响过后,来袭的三道黑影,连人带甲直接断裂。 然而,就在同一个瞬间,宝玉一声厉吼,狠狠的跌落在地…… 脸颊,猛然剧痛! 小腹,被人踹了个翻江倒海…… 他右臂的肩胛骨,更是被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前后贯通!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青牛身死 这章发晚了,算昨天的。主要是情节连贯,是大章,青蛙又努力修改多次。 大家知道,对于更新,青蛙向来勤勉...... 求订阅,求打赏,各种求^_^。 ... “二爷!” “保护二爷,退!” “该死,我完全用不出来才气,也不能正气加身!” 众举人张嘴吟哦,却是惊愕的停下嘴巴。 他们虽然惊讶、难受,但是行动不停,飞快蹿到宝玉的身边。 与此同时,一杆硕大的狼牙大棒,冲着众人的头顶横扫而过! 噼里, 啪啦…… 随着铠甲碎裂的声音,七八个扑来的黑影横飞出去。 然而更多的黑影,却是拉扯着黑幽幽的物体,脚踏甬道四壁激射而来。 他们拉扯的好像是一张空洞的巨大渔网,把整个甬道全部遮拦! “宝二爷……!!!” 乐阳吟肌肉鼓胀,粗布的衣衫炸成粉碎的布条。 他疯狂嘶吼,仿佛一头红了眼睛暴怒的公牛…… 他把铁面狼牙倒拖在地,噼啪炸出一道金色的火花,让得甬道内猛然大亮。 在这金色的火花四溅中,众人看见宝玉强撑身体站了起来,也看见前方顺着甬道四壁跃来的人影。 他们还看见—— 这七八道人影身着漆黑铠甲,抓着同样幽黑的金属大网! 大网上满是锋利铁刺,还有金属刺球,只要罩住人体,定然是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贾宝玉未死!他乃是大周中兴之臣,乃是我等天狗族裔心腹大患,杀!” 漆黑的铠甲面罩之中,亮起寒冷黄色的恐怖眼瞳。 这些黑甲兵士蓦然张开两个好像蝙蝠的翅膀,毒网铺展甬道,要把众人全都笼罩、捆锁、束紧、勒成碎肉残渣! 眼看毒网笼罩而来,乐阳吟高吼一声,就见举人们护住宝玉。 更外围的,也同时作势欲跳。 “好!尔等,护住宝二爷!” 乐阳吟怒吼着,嘶嚎着,铁面狼牙棒在地上蓄力,猛然划出一道亮银圆弧。 恐怖的力气,还有铁面狼牙上的钩刺,把毒网狠狠的钉在地上。 那些黑影铠甲连着毒网,登时被扯翻摔了一片,露出甬道上方好大的一个空隙…… 举人们同时跳起,带着宝玉从上面的空隙逃出。 他们要往前方的甬道出口奔去,可是这时候,乐阳吟的脑袋变成硕大青牛,牛眼光芒亮起,登时看清了前面的状况。 只见前方漆黑的甬道中,每隔十步就有黑甲兵士藏匿; 而在他们的后面,刚进甬道的地方,兵士明显少了许多…… 【要不是李钰卖弄诗词,要不是李钰逼得他们提前出手,我们都要被困在中央,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乐阳吟后怕不已,连忙大声嘶喊道:“这些都是天狗老妖,个个都有两千多斤的力气!你们不能正气加身,护住宝二爷!护住! 我来……开路!” 嘶喊着,乐阳吟横扫铁面狼牙,把毒网连着七八个黑影一通砸向西城方向的甬道入口。 那里密密麻麻的,还有数十个黑甲兵士挡路,铠甲森森,长刀喂毒! 可是如此防守森严,乐阳吟却像是莽牛一头,凶猛的冲击过去…… “吟哥儿,不要冲动!” 宝玉忍痛呼道。 他想上前,奈何血流不止,伤口的毒素,也让他疲软无力。 乐阳吟傲然笑道:“二爷,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门,你们都不能正气加身…… 二爷,今个,却是我乐阳吟的用武之地呢!” 说罢,乐阳吟弩起胳膊肌肉,发出牛吼一道,把毒网连着七八个黑甲兵士,一起砸向了西城的方向…… “黑铁毒网,再上!” 一声阴森音响传来,挡路的数十个黑甲兵士里,又是奔来十余人。 他们拖着黑铁毒网,朝着乐阳吟,也朝着宝玉等人笼罩而来! 乐阳吟哈哈大笑,铁面狼牙再次暴砸,锋利的钩刺,恰好勾住了毒网。 然而这一次,足有二十多个黑甲兵士抵抗于他,硬是把他拖拽而走…… 挡住西城甬道入口的黑甲兵士也疾奔而来,长刀如同冷电,冲着宝玉等人直劈而下! “护住宝二爷!” 赵贵宁怒吼一声,众举人纷纷刺出利剑流云。 只在一个瞬间,最前面的黑甲兵士就被穿透了铠甲、身体。 他们愕然的瞪圆了双眼,却是戾笑一声,合身冲撞而来。 嘭! 赵贵宁和百里鸣首当其冲,被巨大的力道撞击得吐血倒飞。 而在后面,却有更多的黑甲兵士扑击过来…… 这些黑甲兵士狞声冷笑道:“他们手持流云剑中的精品,足可破了我等铠甲,他们不能正气加身,用力气,强压!” “尔等敢死,我等就不敢吗!” 众举人分了十人护住宝玉,利剑径直刺出,要以伤换伤,以命夺命! “不……!!!” 宝玉眉眼崩裂,蓦然喷出大口黑血,硬是挣脱十名举人的保护,剑锋划出圆月冷弧。 最前方的五六个黑甲兵士头颅飞天,血刷甬道之顶,长刀也失去了力道。 可是他们的身体,仍然撞飞了十几个举人,骨碎声不绝于耳! 用出了这一刀,宝玉的脸颊、肩膀瞬间飚射大量血泉,让他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再也用不出半点力气…… “宝二爷!” 赵贵宁和百里鸣疯狂扑上,分别卡住了宝玉的左右两臂,怒吼道:“以伤换伤,以命夺命!冲出去,把二爷给送出去!” “诺!” 众举人齐声呼喝。 他们的前面还有三十多个黑甲兵士,所幸三张黑铁毒网都被乐阳吟牵制,有了空隙可以冲出。 可是此时,一张黑铁毒网挣脱了乐阳吟的牵制,向着他们笼罩而来…… “你们,都当我乐阳吟死了吗?” 乐阳吟狰狞闷吼。 他浑身都是散碎的烂肉,猛然丢掉铁面狼牙,用肉掌,抓住了想要脱离的黑铁毒网。 可是没了铁面狼牙,另外两张黑铁毒网,就是紧紧的,把他的肉/体包裹在内…… 毒刺,深入了肌肉; 金属刺球,更是碾碎了骨骼! 然而,乐阳吟狂笑一声,蓦然变成三丈多高的壮硕青牛,撒开蹄子直冲过来。 “走!带宝二爷走!” 乐阳吟不再防御,硬是用牛皮承受黑甲兵士的长刀,用牛角挑开黑甲兵士的身体,牛角左摇右摆,挑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可是…… 噗嗤,噗嗤…… 无数把长刀插进乐阳吟的体内,好像扎在了众人的心底! 举人们哭着,喊着,架着宝玉往外奔跑。 他们顾不得乐阳吟,因为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些硬是扑来的黑甲兵士。 幸好这些黑甲兵士虽然力气很大,铠甲却挡不住他们的流云利剑,在十几人被撞得喷血倒飞之后,终于看见了阳光…… 刚出甬道,顿时浑身轻快。 赵贵宁等人转身大笑,正气加持,把追出来的铁甲兵士斩成碎片。 可是这时候,乐阳吟狂笑的声音传来,好像如释重负,戾笑腾空! “二爷说得对,我乐阳吟,有用呐………….” 一个‘有用’,让得宝玉泪流满面; 一个‘有用’,让得赵贵宁等举人们痛哭出声。 “杀!” 宝玉虚弱着,发出,极为森冷的低鸣。 顿时,赵贵宁等人吟哦出口,漫天光华四射,却在进入甬道的那一刻,变成了无声无息的风波…… “贾宝玉,你等的吟哦,没用!” 甬道内传来清冷喝声,一个壮硕的黑影,黄眼好像蛇的冷瞳,盯着外界阳光中的宝玉等人。 他轻声说道:“贾宝玉,真是老天帮你,明明我们设下了天狗绝灵大阵,已成必杀之局,却被一个想要卖弄的举人,扰乱了我等谋算…… 不过,你放心。你已经在我等天狗族裔的必杀之列,早晚逃不过必死之局!” 宝玉气若游丝,却强撑站了起来,肩膀、脸颊涌出略带黑色的血。 他压抑心中颤抖,放平了声音道:“你们放了吟哥儿,我保你们安然离去。” “哈哈哈哈!” 那人突然大笑,讥讽道:“贾宝玉,你,哈哈太好笑了,不过是个妖族奴仆而已,你,你竟然说保我们安然离去? 这里可是东西两城的甬道,平日少有人来,守城的兵士也在四面城墙…… 我等要走,你拿什么阻拦? 贾宝玉,你等着吧,我等,早晚要杀了你,铸就天狗族裔中的,盖世功勋!” “呸!二爷吉人自有天佑,尔等鸡鸣狗盗之徒,也能害死二爷?” 百里鸣冷哼了一声,对着甬道上方的城墙一指。 “诸位,准备吟哦,他们不放吟哥儿,咱们就把城墙打碎,让他们和吟哥儿埋在一起,陪葬!” “中都城的城墙呢,你们打碎的时间,够我们撤离了。” 那人低笑了一声,黑甲兵士就往甬道的黑暗中隐没。 临消失前,那人缓缓倒转刀锋,冲瘫倒在地的乐阳吟,缓缓扎下。 而且他竖刀的地方,正是乐阳吟的青牛心口…… 一寸, 两寸, 三寸…… 猛然直没至柄,又是飞快拔出,带起一溜耀眼殷红! “不!” 宝玉怒吼出声,要往甬道奔去。 可是他被赵贵宁和百里鸣死死挡住,不敢让他进入那安置了天狗绝灵阵的,催命甬道…… … “查,给本千户死查到底!” 贾琏已经疯了,拳打脚踢,四周炸起一片烟尘。 他的小校凑过来道:“千户,这查案的事不是咱们的职责,会被刑部告状的。” “随便他们告!竟然有天狗妖族混入天都,竟然敢暗杀宝哥儿,就算掘地三尺,也给本千户查个清楚! 他们,一个都不能活!” 贾琏把千户令牌往地上一摔,就去看望宝玉。 他看见宝玉脸上的刀伤,看见宝玉肩胛上还留着的箭矢,心疼得龇牙咧嘴,恨不得怒火烧了中都! “宝哥儿,你忍着点。” 他给宝玉敷药,又用刀尖挑出来箭矢。 他的手掌都在颤抖,因为他发现—— 宝玉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好像透骨的伤口不痛,又好像,已然痛到了麻木…… “宝哥儿,没事的,举人们最多重伤,没死人。” “宝哥儿,乐阳吟……他被贯穿心脏之前,已经死了。” “你放心,天狗妖族的人躲不掉的,最多三天,三天就能把他们挖出来,哥哥一定让你亲手报仇!” 报仇? 宝玉终于抬起眼睑,四周的举人们,哀痛的眼眸也冰冷如雪。 然而在下一刻,宝玉突然叹了口气,苦涩道:“报仇?是啊,是该报仇。可是……” 他低下头,**乐阳吟逐渐变成人形的身体。 这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大牛,从来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就好像乐阳吟说的一样,他要给自己处理不上台面的事情呢,不能显了锋芒。 可如今,乐阳吟真个能耐,出了大脸,救了他的命; 可如今,乐阳吟自己的命,又在,哪里? 他看见乐阳吟的脸色痛苦扭曲,厚厚的嘴角却轻轻挑起,好像在笑…… “你笑什么呢?” 宝玉颤抖着嘴唇,哽咽道:“你,你这样死了,让我怎么和申哥儿交待?你……” 宝玉哽咽失声。 这时有人疾奔而来,凑在贾琏的耳边说了一阵。 贾琏猛然攥紧佩刀,冷笑道:“宝哥儿,查到了,果然是天狗妖族!” “杀!” 宝玉蓦然转身…… … 一个小院,黯淡的夜色下,却是火光熊熊。 里面的建筑全部嗵塌,院内布满火箭,根根直没入土。 小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个黑甲兵士,还有宝玉熟悉的那人,黄眼在火光中映照怒芒。 “很好啊,看来我们天狗一族的据点,早就被你们大周监控住了,不然怎么这么快的发现我等?贾宝玉!” 那人猛然大喝一声,盯着宝玉火光中毫无表情的脸,冷笑道:“很好,你很好,但是我等天狗族裔,绝对不会放过大周的英杰,你死定了,绝对死定了!” “是你死定了。” 宝玉面无表情,轻轻的道:“活捉。” “休想!” 那人蓦然倒转长刀,刀光闪过,一颗头颅,被血泉喷上高空…... 宝玉神色微变,带着举人们缓缓转身。 但是在离开的时候,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语…… “链哥儿,继续查,天狗妖族怎么进来的?我要所有牵扯的人,我要……斩尽杀绝。” 斩尽杀绝? 贾琏有点胆怯,身边的小校,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千户大人,不可啊,咱们已经越了权……” “那就再越一次!” 贾琏一摔头盔,怒道:“宝哥儿才是我们府上的中兴之主,他要做什么,老子就算不当这个千户,做了如何?” … 没错,做了如何?就在第二天,这后果就出来了—— 贾琏被夺官下狱。 关押他的牢房,恰好就在放置乐阳吟尸体的刑部大牢。 宝玉也在,没有对贾琏说半句抱歉的话。 如果该说对不起,那么旁边的这人,他哪怕说一千次,一万次,那都完全不够…… “二爷,” 乐阳申哭干了眼,低声问道:“您给哥哥的二胡呢?” “我带来了。” 宝玉拿出二胡,**了一下二胡虽然破旧,却被摩挲光滑的表面,这才递给了申哥儿。 申哥儿接过二胡,慢慢的拉了起来。 这是一首哀怜缠绵的曲子—— 宝玉第一次知道,原来讨厌二胡的申哥儿,竟然有使用二胡的本事? 乐阳申一边拉着曲子,一边低声道:“二爷,哥哥从小就喜欢二胡,我不喜欢,还砸了他好不容易偷来的二胡。那时候他第一次打了我,说什么都能砸,就是这二胡不能砸呢。” “为什么?” 宝玉忍不住问道。 “我当时也是这样问的。” 乐阳申停下拉动的手掌,惨笑道:“他说——因为二胡只有两根弦, 相依, 为命!” 说罢,乐阳申猛然把二胡砸向牢房的墙壁…… 噼啪! 琴弦崩断,碎木四溅! 他顾不得被琴弦划破的手掌,对着乐阳吟的尸体咬牙切齿。 “混账东西,你丢下我走了,还说什么相依为命? 滚滚滚,你给我好好的滚下九泉快活去!我乐阳申不再是相依为命,这二胡,老子砸了给你!” “好好的去死,在九泉之下别记挂老子,老子有二爷,有好些同窗,快活着呢,快活着呢……” 乐阳申一边骂,一边流出了眼泪,使劲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宝玉伸出手,摁住乐阳申的肩膀,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 问心宫上,白云裹挟风霜。雪千裳刚刚踏上问心宫的平台,就看向中都城的方向。 她的眼眸如同星河星海,瞬间看遍中都满城。 游玩回来的笑容,也瞬间变得呆滞一片….. “谁敢暗杀贾宝玉?” 她惊声说了一句,顿时引来茶盏落地的声响。 上空问心台上读着兵书,饮着茶水的六郎,眉眼一阵抖动,吟哦中飘然落地。 他对雪千裳行礼过后,头也不回,径直飘往中都城去了…… “你去了,何用?” 雪千裳轻声问道。 “无用,只是该去看看。” 六郎的声音一贯平静。 他已经斩断了两仪中的恶念,无躁无怒,只是觉得该去看,那就去了而已。 可是在那中都城内,金銮宝殿中,帝王的怒火,已经燃遍了九霄,让得中都城的上空,万里无云! “真的是天狗一族吗?” 水英光煞气满脸,冷声喝问。 甄公公斥退所有的宫女、内监官,回禀道:“禀告陛下,刑部已经结案,那诸多证据,确实都指向了天狗一族。 不过,递交证据的是千户贾琏,由于越权大搜全城,又毁掉一个监视中的地狼驻地,被刑部通告兵部,削官下狱。” “传朕旨意,免了贾琏的罪责,另外加一个云骑尉的封号。但是暗杀宝哥儿的,真的是天狗一族?”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然而,就算不是天狗一族,犯下此案的人,也没留下半点证据。” “刑部查不到,你呢?” “这……” 进士以上,不能插手啊……甄公公想说这么一句话,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低头道:“老奴查到了,那阵法是天狗绝灵阵,足以压制进士以下的宝哥儿等人,但是在黑甲兵士的身上,老奴闻到了法道儒家的气息。” 嘭! 一声大响,龙案爆碎。 水英光勃然怒道:“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死!” “可是,查谁?法道八大家,都有天狗一族的绝灵阵法。” 闻言,水英光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颓然坐下。 “罢了,此事,作罢……” … 却说宝玉想安慰乐阳申,但是张不开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想说给乐阳吟报仇,但是动手的黑甲兵士全都死绝,更大的后台,却是大周东境的天狗一族。 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他不介意灭绝天狗一族,然而…… 天狗一族大能如雨,他如今说了这些,也不过徒惹人笑。 以他现在的实力,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 正沉默中,外面有人禀告:“宝二爷,这,您说过谁都不见,贾府的主子们都挡了,可是这一个人说,您一定会见他。” “谁?” “他说他叫六郎。” 宝玉看了一眼乐阳申,想了一下,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六郎缓步走进,已然变了太多。 宝玉看见六郎风轻云淡,对他笑意温和,似乎在六郎的身上,已经不存在半点戾气。 也看见六郎一边的袖口空荡,没了手掌…… 刚见宝玉,六郎就行跪拜之礼,轻声道:“爷,还请带六郎,看看那些尸体为好。” “为何?” 宝玉连忙扶他起来。 六郎淡然笑了,抠出自己的左眼,竟然是以假乱真的一颗假眼。 他淡淡的道:“爷,可知雷七的第二个瞳中人,到底怎么得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纯粹六郎 如何得来? 这个问题,真个难倒了宝玉。 宝玉博览群书,又特别查探了瞳中人的文籍,深知瞳中人乃是极为罕见的鬼怪精灵。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瞳中人不喜群居。 遍观史书,唯有一个霸王项羽,方才以不知名的法门,让得自身拥有双瞳。 雷七确实不错,算个有能耐的,但是跟霸王项羽比较起来…… 宝玉觉得—— 别说雷七,就算自己,也没那种本事相提并论! 可是偏偏的,雷七拥有了两个瞳中人,远胜兵道大家…… 想到这里,宝玉看了眼申哥儿,低缓了声音问道:“他如何得来?” “是我给的。” 六郎神色淡然,轻笑道:“小七失明的第二年,我终于找到了瞳中人,杀人全家,取眼夺珠,随后生吞眼球……” 他的呼吸平缓,语速平和,好像在说别人的孽障,而不是说他自己。 只见六郎掀起袍摆,露出坑坑洼洼的肚皮,叙述道:“我以烙铁长针刺入身体,三个月从不间断,终于把瞳中人逼进眼球; 又以烙铁长针锥刺眼球,再过半年时光,可以驱使瞳中人…… 之后历经三年六个月,才能完全掌控自如,把它送给了小七。” 嘶~~ 宝玉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瞳中人乃是罕见的鬼怪精灵,无法用力量压迫,却可以像是熬鹰那样,进行熬炼驯服。 然而…..熬鹰只是让鹰鸟不睡觉而已,几天也就出现结果, 但是熬炼瞳中人…… 他知道六郎说的平淡。 但是前后总共四年多的时间,六郎折磨了自己多少次,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你这是何苦?” 宝玉感叹出声。 六郎把袍摆放下去,笑道:“那我以领悟十星两仪之能,又何苦给您做了奴仆? 爷,六郎之前正邪不定,但有一颗本心,那是从未忘却。 六郎曾杀人满门,也曾欺凌弱小,但是六郎深知以恩报恩,以怨报怨—— 十三姨从小看顾六郎,六郎就要为他的孩子付出一切,以前、现在,仍有绝对心愿,就是让十三姨能够进了家族祠堂。 只是如今,六郎还有一个心愿,就是为您出力,偿还救命之恩…… 爷,带六郎去看看那些天狗妖族的尸体,那三年六个月,六郎可是过目不忘,只要这些天狗曾在天都,哪怕蒙面易形,也逃不过六郎的双眼。” 声音刚落,申哥儿就拽住了六郎的领子。 他的双眼血红,脸上的肌肉扭成了狰狞恶鬼,血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确定?你,真的有把握看出?” “只要在那三年六个月期间。” 被人揪住衣领,六郎也毫不介怀。 他看向宝玉,宝玉就是叹了口气,过去扯住了申哥儿。 “走吧,那些尸体,就在旁边。” 刑部大牢干净整洁,但是其中血腥,百般洗刷也难以遮掩。 宝玉没资格在刑部自由行走,但是那掌管刑部的监司,在看见宝玉时,立马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按规矩……好,没问题,我带您去!” 刑部大牢监司是正六品,比宝玉的品级高,也比宝玉的实力强。 但是他注意到宝玉的眼眸,连忙前面带路…… 【该死,为什么上峰没一个过来管事?为什么贾宝玉的眼睛如此渗人?】 他看着宝玉的眼睛微红,好像熬了一夜,略带一点血丝—— 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是就是这些许的血丝,其中的每一缕,都好像包含了极为疯魔的杀意…… 就在昨晚,也就是在宝玉这幅平淡的面孔下,百多个举人差点横闯刑部大牢! 为的,只是让他守在乐阳吟尸体的旁边…… 停尸房就在旁边,应该说,停尸的地方,是刑部大牢的拷问刑房。 宝玉不让他们把尸体放远,有赵贵宁带人守着,出了验尸官外,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大牢监司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宝玉,但是他,背不起杀害这么多举人的罪名—— 赵贵宁等人,全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看见宝玉,赵贵宁带着举人们散开两旁,空气好像凝滞。 在他们的中间,宝玉扫了眼过百个木板床上的尸体,眼眸,突兀的闪过漆黑莫名,仿佛九幽地狱绽放的幽光…… “都在这里,六郎,你自己去看了就是,要不是怕毁了痕迹,我就把他们削片喂狗!” 宝玉强忍情绪,扣住了已经失控的申哥儿。 六郎点了点头,缓步上前观看。 这些尸体都被除了黑甲,全是人形模样。 唯一和人族尸体不同的,就是他们有一双因死亡而发灰的黄色眼瞳…… “还好,顶多是断了脑袋,没有被切零碎了。” 六郎走了一圈,转身回来后,看着宝玉,又撇过头。 “发现什么了吗?” “有发现,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对您说。” “说!黎清,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乐阳申一下暴起,面对宝玉时还算忍住的情绪一下爆炸,拔剑对准六郎的脖颈。 面对雪亮的流云剑锋,六郎好像没看见一般,还在问宝玉道:“爷,说了不太好,该不该对您讲?” “讲。” 宝玉上前一步,轻轻的吐了一个字。 然而这个时候,乐阳申呆滞、赵贵宁呆滞,所有的举人都忍不住快步上前。 就连断了内心阴极邪气,没有一切负面情绪的六郎,也忍不住露出些许杀机…… 他很平淡的看傻眼的申哥儿,认真道:“放手,不然,杀你。” 不用他说,乐阳申已经放开了执剑的手。 “二爷,我,这,我不是故意的。” 申哥儿撕开自己的袍摆,要给宝玉包裹流血的手掌。 宝玉笑了笑,道:“是我抓你的剑锋,又不是你砍我……” 他把流云剑插回申哥儿的剑鞘,又摆了摆手,让赵贵宁等人退回去。 随后舔了口手掌的血口,没忍住,猛然咬了大口的鲜血,狠狠的吞下肚子! 他轻声道:“血债血偿,有什么不能讲了?” “既然如此,六郎就禀明真相,如何去做,还请爷亲自斟酌。” 六郎指了指那些木床上的尸体,叙述道:“横排第六、九,一十三,竖排第三、七、十…… 总共一百七十三具尸体,其中有十九个六郎见过。” “在哪里见过?” 宝玉双眼大亮。 六郎微笑道:“英光历三十九年春,西城黑市,奴隶市场…… 其间有天狗妖族奴隶一百、地狼妖族奴隶一百、赢鱼妖族奴隶一百,都是俘虏幼童,被法道八大家之穆府买去。 这些尸体虽然脸上烫了滚油,但是手掌、脖颈—— 他们被俘虏时受到的小伤口,已然看不清的疤痕…… 爷,这些不能作为证据,六郎的一面之词也没人相信,但是六郎可以肯定,这十九具尸体,出自那一百个天狗妖奴!” “那么,就是穆府?” “妖族奴隶皆做死士,到不了旁人家。” “很好,我等,回去。” 宝玉笑了一声,让众人转回府上。 大牢监司却是抖如筛糠,连忙道:“宝二爷,这人,这人的一面之词……他也说过了,这些做不了证据,您可不要冲动!” “不会,” 宝玉很平和的道:“穆府可是法道八大家之一,是咱们大周的中流砥柱,我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对其出手? 监司大人还请放心,另外要劳烦您,帮宝玉照顾好我家链哥儿,应该就在近日,他就要官复原职。” 说罢,宝玉头也不回,带人往牢外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监司的脸色剧烈变化。 突然,他幻化十余道身影,把在场的牢兵全部打晕…… “法道八大家,混账啊,要不是我老朱有一家老小,说不得要去帮下宝二爷…… 法道八大家,特别是那个活该死绝的穆府,真个是越来越过分了……” … 牢房外,六郎看了眼天色,对宝玉单手拱手道:“爷,剩下的六郎帮不上忙,要回问心宫苦读兵书…… 他日沙场之时,六郎要弥补往日过错,还望您提拔六郎,让得六郎,有资格和小七沙场对决。” 宝玉看了眼六郎空荡的衣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你的要求,我自然全力满足。” “如此,六郎告退。” 冬日寒风中,六郎的身影百分萧索。 乐阳申冷眼盯着他的背影,火在眼中烧,力气把浑身的筋骨挤压得噼啪作响。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二爷,这家伙的话,可信?” “可信,他比我们都要纯粹。” “纯粹?” 乐阳申忍不住要确定一下。 宝玉摇了摇头,苦笑道:“宫主大人都说了,这六郎斩断了两仪之法中的阴极邪念,只剩下纯粹的正气。他如今活着只有三个目标,比我们简单太多。” “什么目标?” “让他的十三姨进入黎府祖宗祠堂,与雷七对战沙场,还有……帮我!” 宝玉猛然长叹一声,大笑道:“回去吧,先等我几天,几天,几天就好……” … 宝玉伤势未愈,赵贵宁等人也都各有内伤,单看模样,已经十分凄惨。 可是对此等状况,六郎完全没有看顾伤势的意思,自顾自的往城外走。 ... 话说明天开始双倍月票?啧啧,口水,饿,喂食呗^_^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老爷高明 “六郎,你如此做,真个不怕死吗?” 刚出城郊,突然有十分阴柔的话语传来。 六郎停下脚步,周围是百里稻田。 在这寒冬岁月里,曾经的金浪滚滚,也不过满目荒凉…… 六郎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人,就在地上拍打了两下。 周围都是土,怎么拍打,却也只能让尘土更多了些。 他干脆坐下去,眺望远方晚霞…… “心愿可了,我不怕死。” 他的嗓音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好像他对来的是谁,要说些什么全不在乎。 也好像……他可以在这片黄土上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坐上一辈子? 好吧,六郎想:要是真个能安安静静的,好像也没哪里不好…… “你小子……” 身后传来一阵阴柔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好像少女般细嫩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手掌很熟悉,熟悉到安静的六郎,也忍不住笑了一阵。 黎孟和穿着一身文人长袍,却在两边肩膀上弄了金属的肩甲—— 宝玉回城的那一次让他难过了许久,他受够了摩肩擦踵。 可是此时,黎孟和摩挲六郎的肩膀,没有一点厌恶的样子…… 他轻笑道:“你帮贾宝玉没关系,但是别忘了穆府那个死掉的老太婆,她跟咱们的老祖宗什么关系…… 要是贾宝玉能忍住火气就好,要是忍不住,可是要吃大亏。” “不一定,你小看了宝二爷。” “我这次真想小瞧他,要是他把穆府弄个五劳七伤,你小子肯定没命。” 黎孟和往前走了一步,脚上溅起黄土。 他打个哆嗦,难受得嘴唇发青,扯了六郎一块衣服让自己踩着,这才舒坦许多。 他摇头道:“老六,你应该清楚,咱们黎府都是薄情寡性的,我是,老祖宗也是。你别说黎雨航和你,你们俩就是异类!” “那又如何?” “如何?” 黎孟和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揽住六郎的肩膀道:“那就说老祖宗不在乎你是他的重孙子辈啊,要是穆府吃亏,他会杀了你的。 你不记得了?老祖宗在祭祀祠堂的时候说过,就算没了命,也得让咱们照顾穆府呢!” “哦。” 六郎点了点头。 “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我知道是穆府做的?” “奇怪什么?黑市的奴隶交易是你带我去看的,天狗一族的驻地也跟你牵扯不清,我敢说穆府杀光了天狗一族的驻地,想要嫁祸天狗一族—— 这件事情上,一定也有你的影子。” “没错,要不是我调走了天狗一族的精锐,他们等不到贾宝玉过去,那就全都要死绝了。” “调走?你在天狗一族的地位这么高?” “很奇怪?” 黎孟和大笑起来,得意道:“大周不过我的初始之地,四方妖族也不过垫脚的猪狗! 十万大山又如何?那传说中的盛唐又是哪般厉害? 简单啊,一个个的踩过去,等踩完了,我黎孟和才算到达了一个中点。 嗯,是中点,不是终点呢…… 老六,你可知在这大周,哥哥到底有多么寂寞?” “你只是个举人。” “没错,可是我见过…… 那般的…… 风华绝代……” 黎孟和的目光悠远起来,突然怅然一笑,轻声道:“吹个牛皮,老六你也别往心里去。今天哥哥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逃吧,去天狗一族,不要顾着大周,也别管贾宝玉,保住自己的性命第一。” “我不逃。” “不逃的话,贾宝玉一旦对付穆府,你一定会死。老六,你还有心愿未了,不要平白丢了性命。” 面对黎孟和的劝告,六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露出十分开朗的笑容。 他温声道:“大哥,我刚才说过,我的心愿已了,不怕死。” “嗯?” 黎孟和诧异不已。 只见六郎转过脸凝视着他,他忽然有点胆怯,但没法移开自己。 六郎的眼神带着磁石一般的吸引力,好像一下子就能把他看透…… “大哥,我有三个心愿。” 六郎低声道:“其一:让十三姨的灵位摆上黎府祠堂; 其二,与小七对垒沙场; 其三,为宝二爷做事。 今个我就是做了第三条的一部分,而那第一条、第二条…… 大哥,你说要是我死了,宝二爷会不会帮我做了这两件事?” “会。” 黎孟和毫不犹豫的回道。 “那就对了,我的心愿已了。” 说罢,六郎拿开黎孟和的手,转身向着问心宫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大步行走,一边高声道:“大哥,六郎知道你志向远大,也知道你牵挂不多,唯有六郎,但是你做人做事太绝对了,不一定是宝二爷的对手。 按照六郎所见所闻,大周进士之下,如今只有您和宝二爷两人而已,切莫起了纷争……” 声音逐渐远去,黎孟和看着六郎的身影,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只是一步,靴子踩上黄土…… 黎孟和猛然打了哆嗦,跳回去拿了十扣纸擦脚。 “该死,好脏,这卑贱的黄土!” 他恶心了一阵,想起六郎刚才的话,忍不住把细长的眼睛眯成了好像野狼。 “纷争?老六真是不了解我呢,我这人,最烦的就是纷争。” “不过,不开心…… 我的好弟弟啊,你的三个心愿,他么的一个都不带哥哥啊,我就这么失败?” 大笑了两声,黎孟和化风而走。 吟哦之中,一蓬巨大的水球,猛然砸碎了数十丈方圆的黄土。 泥水潺潺,好像要洗尽尘埃…… … 再说宝玉那边,赵贵宁等人都在安心养伤。 可是宝玉,这两天真个十分繁忙…… 从茗烟那边接连发出了几十个口信,贾芸也来往频繁,在处理生意的时候,往东城南侧的一处宅邸溜了一趟。 就在今日傍晚,碧纱橱外,竟是好像办了宴会,聚集了大片的人马…... 赵贵宁等举人们不用多说,可是别的人,真个让黛玉担心不已。 她看见了没脸皮金文翔,看见了三爪狐玉柱儿,还有很多从没在贾府出现过的狐妖。 更可怕的是—— 她竟然还看见了八胆举人,钱谋学! 在袭人的伺候下,宝玉穿上雪白长袍,细布麻纱制成,素白无字。 黛玉回头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黑狐大氅,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扯住宝玉,担忧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没脸皮和三爪狐都来了?为什么贾府的老妖底子,你竟然调了个干净?” 宝玉拍了拍黛玉的柔夷,笑道:“没事,我有底牌。” “什么底牌?” “总归是,免罪的底牌吧。” 宝玉坚定的眼神让得黛玉无奈,只得松开手,好像送夫君出门征战的妻子,给他掖好衣角。 “也罢,要平安回来。” “没事,这次,可不是我被人埋伏了。” 宝玉大步走出房门,顿时寒光四射。 百多个举人全都抽出流云利剑,一片素色麻袍! 贾府的狐妖们没有穿素衣,却也在胳膊上绑了白色布条。 只有钱谋学还是原先打扮,苦笑摇头…… “宝哥儿,您传话说要跟老夫计较红袖珠泪的事情,老夫还以为要被你埋汰,哪想到,会是这等要命的事情。” “怕了。” “不怕,反正老夫是王道先锋…… 恩师给老夫安排这么个身份,老夫没做出什么事情出来,正苦闷呢。” “那就好,此事过后,红袖珠泪的事情,我酌情给你减上一点。” “啊,有点不要脸皮了吧?起码一笔勾销!” “再议。” 宝玉回头看了眼平静的贾母暖阁,带人消失在逐渐黑暗的夜色中。 暖阁突然亮起烛火,贾政露出身形,摇头道:“母亲,您也太惯着这冤家,他这次去做的事情,真个太大。” 贾母老态龙钟,想起宝玉回来时脸上巨大的豁口,还有前后穿透的肩胛,恨得老牙紧咬。 “大事情?再大的事情,能比心肝儿被人暗杀的事情大?” 闻言,贾政的脸色也阴沉起来,杀气炸出巨大的青狐幻象。 他身后的江流,猛然一阵闪动,却被一杆华贵的金丝檀木拐杖,横空拦了下来。 “不用你去,妖将去了,事情太大……” 贾母随口一句,吓得贾政和江流脸色发白。 “一切都瞒不过母亲/老祖宗……” 他们连忙弯腰,恭送贾母回阁。 … 夜色之中,一辆普通的马车从牡丹苑驶出,挑选僻静的小巷,不知往哪里去。 刚和几个淸倌儿乐呵过的穆元成哼着小曲儿,眉眼十分得意。 “舒坦,虽然没杀掉贾宝玉,但是刑部结了案子,定了是天狗妖族的罪,那么,咱们就开了先河。” 外面的车夫连忙凑趣,笑问道:“老爷,什么先河?” “本老爷怎么有你这么个笨心腹!” 穆元成大笑传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弄死贾宝玉的人多着呢。 争斗失手、争功夺利,各种都可以杀人,但是暗杀,却是咱们大周的忌讳…… 如今老夫暗杀不成,但也没落下手尾,下面用不着老夫出手,就能让贾宝玉疲于奔命了。” “老爷,高啊!” 车夫竖起拇指,也不管车厢里的人能否看见。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猫又戏鼠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举人出手,纸上谈兵威力更甚。 天地异象被静静消泯,原创金光被小心遮挡。 只剩下那漆黑冷暗的箭矢,在九千九百九十九斤的紫杉弓下,飚射出仿若厉鬼的嘶嚎。 这嘶嚎声被文章的加持抹消。 只有仿佛瞬间破空的速度,还有无比的强悍力量,径直破碎车夫的手掌….. 嗖! 碎手之后,穿心而过! 作车夫打扮的三胆举人,竟然还没反应过来,生机就已经离他远去…… “何方宵小,可知老夫身份何人!” 穆元成冲破车厢,正气加持环绕,顿时白光冲霄。 他是要弄出动静,要引来巡逻守兵,要引来官府插手! 可是面对他的这般动作,四面墙头之上,却只发出阴森冷笑……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乐阳申射出一箭,被穆元成轻而易举的躲避了,反而冷笑更甚,好像玩弄耗子的猫又。 他阴声笑道:“就是你吧?穆府家主…… 吟哥儿的命,你说,我乐阳申,要怎么讨还?” 众举人跟着大笑。 举人之中,还有好些个利爪狐妖,弹出锋利的爪子,嗤出雪白的虎牙! 一片素白,满天杀机……穆元成惊声大叫:“贾宝玉,你出来!你你你……老夫做了何事,你竟然要围杀老夫?” 闻言,宝玉轻声笑道:“金文翔、玉柱儿,你们带人围住了,他只是个四胆举人,逃不掉吧?” “主子放心,我等,可是有十几个四血以上的老妖呢!” 让玉柱儿把实力说了一次,宝玉很惬意的欣赏穆元成脸上的惊恐,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身细布麻衣,素白的冷色调中,更显得他脸上的笑容诡异。 连同乐阳申在内,一百零八个举人也同时弯弓搭箭,瞄准穆元成的胳膊、大腿、手脚。 他们冷笑吟哦《塞下曲》,箭矢如同雨幕般泼洒而下…... “尔等,恃众凌寡! 贾宝玉,你这个卑鄙小人!” 穆元成怒容满面,高声吟哦道: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吟哦刚起,顿时凭空卷起冲天之风,偏离了所有箭矢; 更有百丈松柏枝叶如盖,把穆元成的周身习裹,再也不怕箭矢森寒。 宝玉抬头看了看百丈松柏,笑道:“漂亮,不错呢。足有百丈的高度,想来守城士兵都能看到…… 咱们中都城上百年没有谁敢暗杀了,刚出了我的事情,想来各方兵士,都要聚拢而来。” 闻言,穆元成大笑道:“没错,贾宝玉,你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了干系!我可是穆府家主,是法道八大家之一的家主! 你不敢杀我,你不敢!” “折磨你之前,我当然不敢。” 宝玉咳嗽了两声,柔和道:“为了让那几个清倌人接你的生意,沈千可是敲了我一万两银子; 链哥儿刚刚官复原职,又要带着北城卫守住四方,谎报北城卫办事,要让闲杂人等全部回避…… 穆元成,你说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只是暗杀你的话,是不是太亏?” “你……” 穆元成脸色大变,四处瞅着,真个想要逃走了。 可是此时,一个样貌端正,身着胖锦袍,美髯搭在胸前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前,顿时断了他的念想…… 穆元成几乎是哭喊道:“贾宝玉,你你你,钱谋国! 为了对付我一个四胆举人,你们值得吗?把钱谋国都请出来了? 贾宝玉,我穆府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嘴真硬……” 宝玉笑了笑,坐在墙头上,双脚顽童似的踢蹋墙壁。 他刷开折扇,慢慢研究起折扇上的画卷来,轻声道:“慢慢玩,把他的才气耗光,活捉…… 世人都知道我贾宝玉诗才过人,陛下知道我贾宝玉的脑子里有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那么,不妨再加上一条—— 我贾宝玉,做酷吏也是够格呢……” 讥诮的话语,让得众人喷笑不已。 等笑过了,以乐阳申为首的举人们,就是正气加身、弯弓搭箭…… 足足三千斤大力的流云弓,配上军阵里的三棱破骨箭,瓢泼似的射了出去。 “贾宝玉,你何故如此?” “贾宝玉,我穆府和你无冤无仇!” “贾宝玉,你这是暗杀老夫,是犯了咱们大周的大忌讳!” 穆元成一边抵抗,一边仰头高呼,只想引了人来…… 要是能引来法道的进士,那是最好不过。 可惜他回府的道路被宝玉设计,声音传出不过百丈,就被北城卫的人消泯了去…… 宝玉抬头,他看着挡住漫天箭羽的高大松柏,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他低声吟哦: “莫笑生涯似断蓬,向来诸侠避豪雄。 报仇使气风尘里,吹竹弹丝锦绣中。 乐事眼看成昨梦,倦游心伏作衰翁。 论交尚喜筇枝在,白鹿泉边溯晚风。” 随着吟哦出口,天地异象蓬勃而起。 这天地间,似乎有意气兵锋声, 有竹丝小曲缠绵声, 又有临江晚风,悠闲自得之意境。 不管是异象,还是意境,都比穆元成的吟哦高明太多…… 宝玉吃吃的笑着,仰头观星,自语道:“吟哥儿,习得文武艺,卖于豪强家?或许你觉得为我宝玉死了,那也是应该、开心、舒坦,但是我贾宝玉,真个是把你当兄弟呢…… 你死在谁的手里,我就要把谁抓了去。 不管是不是法道八大家之一的家主,就算是龙子龙孙,也要抓到你的面前,让你看着我把他扒皮拆骨……” 闻言,众举人咬碎银牙,含泪加紧了射箭速度; 狐妖们突然大声狂笑,偎近了箭羽的覆盖范围,在外面冲穆元成发出威胁的低吼; 只剩下个钱谋学,翻个白眼,捂住了耳朵…… “大不敬,大不敬啊,这小子怎么跟那个霸龙进士一样,是个没天没地的? 混账,老夫没听到……” 他这边正装傻,箭雨中的穆元成已经瞪眼欲裂,嘶吼道:“贾宝玉,暗杀你的事情跟老夫没关系!你不要杀错了人!” “还嘴硬?” 宝玉终于正眼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百丈松柏。 他轻笑道:“孔圣有言: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松柏自古以来就是坚贞不屈的人格象征,用在这家伙身上,真个污秽了眼球…… 罢了,时间差不多,都出手吧。” 闻言,众举人停下弓矢,换了三爪狐玉柱儿他们出手。 钱谋学也作势吟哦…… “老祖宗救我!” 眼看老妖们围拢上来,钱谋学也要对他出手,穆元成猛然发出呖血大吼。 顿时一片血光闪耀,裹着他冲向了西南方向…… 对此,宝玉毫不意外; 对此,也没人动手阻拦。 他们只是翘起嘴角,看着穆元成化作血光遁走; 他们听着穆元成疯狂的嘶吼,像是要吼破中都,扯出一丝十分微妙的笑意…… “贾宝玉无缘无故暗杀于我!” “贾宝玉欺我,聚兵暗杀朝廷官员!” “贾宝玉目中无人,暗杀法道八大家家主!” 声音传遍中都。 等血光落进东城西南方向的豪华穆府,那怒吼声,更是多了好些附庸…… “声音真大,” 宝玉摸了摸耳垂,对钱谋学笑道:“还是前辈见多识广,知道这穆元成,有穆家老祖宗设下的阵法牵引,咱们杀不了他。” “知道又如何?接下来,你想做些什么?” 钱谋学不认为宝玉会善罢甘休,笑容更苦。 宝玉耸了耸肩膀,笑道:“当然是兵围穆府。” “然后呢?” “我死一人,灭他满门。” 宝玉笑出了一句话,转身带人离去…… 咕噜~~ 钱谋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灭,灭他满门? 这样的话语,怎么可能出自贾宝玉的口中? 他看着宝玉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冰冷不可方物,只觉得自己对宝玉的印象,要翻天覆地的掉了个个去!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向来仁慈的贾宝玉,怎么会说出—— 这杀人满门的话语? 灭穆府满门? 那么,其中的老弱呢?妇孺呢? 难道,一个都不放过! “不管了,跟着看,宝哥儿,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吧?” 想起恩师的吩咐,钱谋学还是跟随过去。 只是莫名的,脚步觉得好沉…… “贾宝玉无缘无故暗杀于我!” “贾宝玉欺我,聚兵暗杀朝廷官员!” “贾宝玉目中无人,暗杀法道八大家家主!” 声音传遍中都满城,睡梦之中,水英光动了一下眼睑,露出一丝极为微妙的笑容; 各大豪门、府邸骚动了一阵,随着几声呼喝,却是逐渐安静; 当然,也有那骚动不止的,正是主管兵、刑两部的官员,带着一应兵士、衙役,匆忙赶向穆府…… 刑部大牢之内,甄公公站在乐阳吟尸体的旁边。 他的耳朵动了动,差点把嘴里的香茶喷了乐阳吟的满身满脸…… “咦?宝哥儿真有能耐,竟然查到了杂家没能查到的东西,不过……” 他的手掌虚摁乐阳吟破碎的额头,猛然提起。 三点姻红的血珠, 让得他的自语, 稍微那么的,一个停顿。 ... 推荐一本书,《超级基因猎场》,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兵围穆府 甄公公拿出一个血玉小瓶,把乐阳吟的三滴老妖精血小心盛放了,掏出粉色纱巾,擦拭额头上的有点细密的小汗。 他自嘲道:“老了,完整的取出妖族精血都那么难……” 又敲了敲血玉小瓶,笑道:“宝哥儿这样一闹也好,说不得,真个能把你的好命给凑齐了。 只是宝哥儿啊,这小子哪里来的底牌,能让他真个出气?” 想起宝玉说的那个‘底牌’,甄公公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就算宝玉有本事让自己免罪,但也要先出了气才行—— 穆府虽然只剩下一堆子毒心狗眼的白/痴举人,但是人家的府邸,那可是真个固若金汤呢…… 贾府没有防护阵法,是因为演哥儿、源哥儿太过惫懒。 跟贾府相比,人家穆府的老祖宗觉得疏忽了后辈,临死还下了大力气。 他曾经探查过,大概、约摸、差不多,有皇宫城墙的一半水平了…… 甄公公的老眼闪了几下冰渣子似的光,撇嘴道:“宝哥儿挺卖力的,叫上了钱谋学,不过一个八胆举人……” 他摇头笑了几声,觉得没用。 那穆府的阵法防护就算没人能主持运转,也得进士实力才能攻破。 可是让进士、妖将出手? 罢了,委实可笑…… … 再说穆府那边,穆元成刚刚落进府邸,就是招出血色大光。 这光芒好像一个锅盖,把整个穆府完全笼罩在内…… 族人、家将、奴仆、死士……数不清的人影或是纵跃上墙,或是顺着小道林荫飚射而来,神色惊怒中,又带着满满的傲气和狠厉。 “家主大人,那贾宝玉欺人太甚!” “他不过是个二胆举人,咱们冲出去杀了他,为何开启护府大阵?” “杀了他……混账东西啊,咱们府上,多久没人敢来欺凌了!” 面对一片片的怒火,穆元成的老眼闪烁怒气和阴狠,冷声道:“冲出去?他们那边有钱谋学!” 声音刚落,顿时一片寂静。 钱谋学? 八胆举人!王道先锋! 单单这两个名号,就让他们吓得脸色发绿。 有人想起钱谋学身怀陈长弓的三元文章,更是直打哆嗦,脑袋缩进肩膀里,像只吓坏的鹌鹑…… “这,家主大人,我等如何做?” “闹!闹得越大越好!他暗杀老夫可是天大的败笔,留下那么多的证据,就算陛下,也不可能明面的包庇于他!” 穆元成满脸冷笑,第一个仰天高呼。 “大周自先皇灭雪恨峰一脉后,百年无人有胆暗杀朝廷官员!今日贾宝玉无端围杀老夫——老夫冤枉呐,定然鸣金鼓,告御状!老夫誓不甘休!” 在才气的增幅下,声音传荡近千里开外。 虽然覆盖不了整个中都城,但是周围的豪门宅邸,全都能听个清楚。 周围的穆府中人呆滞片刻,跟着阴声冷笑起来。 他们也扯开嗓门大吼,诉说贾宝玉的——‘撕天罪状’! 天色晴好,一轮明月照耀中都。 只是嗓门都嚎破的声音扰了清净,把那些豪门府邸里养的鹳雀惊起。 群鸟高飞,彩色华羽映照星月同辉,端得漂亮…… “挺卖力的。” 宝玉嗤笑一声,抬眼看前方的血色通明。 穆府虽然是法道八大家之一,辉煌无比,但是穆府的老祖宗,跟贾府的开国公比起来算是晚辈,府邸自然小了不少。 贾府占地数百里,规模只在皇城之下,跟贾府比较起来,虽然更加豪华雅致,却也只能占地不足百里方圆。 宝玉看见穆府被血色大盖笼罩,其中灯烛点点,也算别有一番趣味…… “这穆府,我要了。” 宝玉轻声笑道。 乐阳申在旁边发狠,咬牙道:“二爷,要这穆府做什么?咱们打进去,杀光了,然后放一把火,烧了干净!” “干净?怎么干净?” 宝玉柔声道:“文人死后,机缘巧合下或有灵魄。变成鬼怪精灵、魑魅魍魉者,你觉得会有几许?” “这,应该不多吧?二爷,您是要?” “既然是灭人满门,自然要赶尽杀绝。穆府有文人八百,女眷仆役足有三千,更别说不在名录上的死士等人…… 你不记得林修竹?不记得怨伶子?咱们占了穆府,诞生一个,那就斩杀一个,总归绝了干净才好。” “二爷英明!” 乐阳申特别喜欢这个。 众举人身为文人,全都没有异议,更别说本就带着杀姓的玉柱儿等狐妖了。 妖族自诞生起,本就含着血食杀机,正是这一点,才让儒家做大,以至于龙殿过千朝臣,妖族重臣不足百数。 他们窝在贾府本就憋得狠了,看见宝二爷杀机不绝,兴奋得嘶吼起来,碧青妖光连成一片…… “宝哥儿,你疯了?” 钱谋学吓了一跳,认真打量宝玉。 他努力压抑惊讶、恐惧,劝解道:“宝哥儿,这可是几千条性命!你向来仁慈,何必要自毁文名?” “文名?可如本心?” 宝玉眯眼笑了起来,坚决道:“我想仁慈,觉得应该仁慈,那也就仁慈了;我想杀,想灭他满门,那也就灭了。这就是我的本心! 谋学前辈……” 宝玉蓦然回头,盯着钱谋学的眼眸,他自己的眼眸,却是一黑一白,如同阴阳两极。 蓦然,黑光大盛,白光消泯。 宝玉的两个眼眸,都好像九幽地底的深潭,幽黑望不见底…… 他轻声道:“十星中的两仪之法,一黑一白,一阴一阳,一善一恶。谋学前辈,你以为宝玉仁慈,以为宝玉是个好人,但是宝玉今个,一定要公诉天下——” 他猛然扬起脖颈,才气激荡,正气加持,猛然大吼道:“好人的逆鳞,你触之,定然血海漂橹! 你害我一人,我杀你满门! 我贾宝玉今个告诉大周天下,谁也不能害我兄弟,不能伤我亲裔! 穆府,我今日必灭! 哪怕底牌尽出?哪怕文名被人践踏深渊之土?今日穆府满门,必须给我贾宝玉——全部死绝!” … “穆元成,你想闹大?不用!我贾宝玉帮你!二郎们,给老子吼起来,把所有人都引来!”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 赵贵宁等举人簇拥申哥儿飞上高空,上百个举人正气加身,好像夜色中多了上百个小型的太阳,让整个中都都能看得清楚。 他们吟哦之中,各种异象铺展开来,化作凶悍大力,接连击打在血色的护罩上…… 穆元成惊声叫道:“贾宝玉,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冤枉老夫,竟然视我大周律法于无物?” “哼,玉柱儿,你们也上。” 宝玉冷笑了一声,眼见玉柱儿等人冲了上去,妖气澎湃闹出更大的动静。 宝玉再次转身,冷眼看着钱谋学。 “你,去不去?” “我……” 钱谋学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去的话,咱们就算算珠泪的账。我知道你虽然是八胆举人,不到九胆,却是进士之下无敌手……不过算账么,总归不用单挑。” 宝玉冷笑了一声,玉柱儿等人就冷眼睥来,颇有种先围殴这边的架势。 钱谋学苦笑不已,摇头道:“宝哥儿你这就太不地道了,你知道恩师……算了,恩师让我全力帮你,我就全力帮你吧。” 说罢,钱谋学沉吟半个瞬间,却是用了宝玉的诗词。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吟哦刚落,一座数十里方圆的青山在高空显化,恰好笼罩整个穆府! 钱谋学一下抽空了全部才气,让得青山更重,那青山山巅的一株老竹,也越发的翠绿喜人…… “快哉!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万钧青山砸上法道八大家之穆府,老夫心中,哈哈哈哈,着实爽快呐!” 钱谋学用刚刚回复的些许才气幻化大椅,在高空端然坐下。 接着,手指轻轻一划。 轰隆隆~~ 数十里的青山蓦然下落,冲着血色护罩轰然压下。 这一声,却是真个响彻了整个中都…… 仿佛地龙翻身,中都城的地面震荡颤抖起来,那笼罩穆府的血色光罩,也扭曲、崩裂,一块块猩红碎片如同流星,在空中溅射熄灭…… 宝玉点头笑道:“果然,这举人的攻击威势,远胜同等级别的老妖,穆府,今日必灭。” 他看见青山压下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穆府中比较高点的建筑,已然被碾碎顶端,整体嗵塌散落。 可是此时,血色光罩突然高涌而起,把青山崩碎; 周围的赵贵宁等举人、玉柱儿等妖族,也被重重弹飞…… 青山碎裂,钱谋学被震得一个踉跄摔了回来,众人也连忙回返,护在了宝玉的身前。 乐阳申啐了口唾沫,恨声道:“二爷,这乌龟罩子……真他么的硬!” “没事,穆府最强的只是四胆举人,就算有他们老祖宗的护罩,也顶不住咱们轰击半月。” “可是,咱们的时间……” 提起时间,宝玉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 没错,时间不足。 水英光确实对他很好,但是对他再好,最多天亮,也要插手来管。 那么…… 宝玉猛然咬牙,冷声道:“我说过,就算底牌尽出,也要灭他满门!”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变色之中,却是再次飞起,去轰击血色护罩。 钱谋学也用起恢复不多的才气,咬牙吟哦…… “贾宝玉,最多明天一早,你就要被问罪!” “贾宝玉,今个不是我穆府死绝,是你贾宝玉犯了大周忌讳!等到卯时三刻群臣上朝,看谁能护佑于你?” 血罩中传来狠厉大笑,其中多少得意,听得众人咬牙切齿。 可是此时,极为娇媚的声音,带着清脆铃声,缓缓的,沁遍整个穆府......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豪气冲霄 “卯时三刻?貌似还有两个时辰呢。穆元成,你说要是本姑娘出手,这没人主持的血裔分光阵,有本事抵抗上几个呼吸?” 闻言,穆元成脸色大变。 他看见高空之上,一片金钗彩蝶,更有华美珍珠四散,露出一个七色彩衣的身影出来。 “金钗彩衣娘?千里狐之主!” 穆元成的脸色死白,声音沙哑,嘶声狂呼道:“金钗彩衣娘,难道你不怕神魔之障?贾宝玉,你怎么敢调取妖将出手?” 他连续问了两人,其中一人满是明了,另一人,却是若有所思。 宝玉抬头问道:“彩衣娘,我不清楚神魔之障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也略微察觉了一点—— 这举人之间的事情,进士、妖将,一般都不能插手吧?” “没关系,三十万两银子的同袍情谊,足够让奴家不堕神魔之障。” 金钗彩衣娘笑意吟吟,微微扬起素手。 她如玉一般的手掌挑动起来,仿佛风不是风,夜不是夜,就连春夏秋冬鲜快明了的四季,也好像突然杂乱起来…… “疯了!你们都疯了!” 穆元成跌坐在地,拍着泥土好似疯癫。 “妖将妖气沁透一切有可形之物,沁透一切无可形之物,霍乱一切道理,自然能随手灭杀我等府上满门,可是……可是啊……” 他哭得凄惨、苍凉,盯着金钗彩衣娘的老眼又满是敬仰、期盼,还有恐惧。 他的脸色死人一样白,他的声音抖而且哑,他急口叫道:“贾宝玉!进士、妖将对举人出手,在咱们大周是必死之罪,谁也保不住她! 贾宝玉,你真的愿意为了灭杀我等,要牺牲一个妖将吗? 这是死规矩,是死规矩呐——” 闻言,宝玉连忙正气加身,吟哦中飚上天际,紧扣住金钗彩衣娘的皓腕。 “这老匹夫说的,是真的?” 他盯着金钗彩衣娘一片坦然的脸,急口问道。 金钗彩衣娘看了眼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有点不自在的挪开半步。 她不作隐瞒,又是坦然道:“是真的。进士、妖将,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 “如此,你回去就好。我不是进士,不明白另一个层次的东西,别让我没了把握。” “您还有把握?等到卯时三刻……” “我有把握,用不着你出手。” 宝玉很认真的道:“吟哥儿已经死了,不能再有人死,你也不行。” “我……不是您的人呢。” “从今天开始,是了。回去,等我成为进士,再来见我。” 宝玉松开自己的手掌,祭出君子剑,剑尖正对脚下血色光罩,他吟哦开口。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 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 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吟哦刚起,猎猎寒风陡然回暖。 一时间,竟然有金钗彩衣娘刚才出手的半分异象! 只见君子剑紫银剑光化作漫天风雨,瓢泼冲刷不绝,在那血色光罩上溅射星点雨花,带起细碎魅影,恍如碎花飘洒,雨打风残…… 美丽之极! 梦幻之极! 也是凄凉之至! 宝玉身形回转,收起君子剑,笑了声:“果然,是个好硬的王八壳呢。” 他笑得清淡,但是老妖、钱谋学,乃至身为妖将的金钗彩衣娘,却都惊愕到扩大了瞳孔。 钱谋学咽了口唾沫,恍然明白了什么,没敢说话; 金钗彩衣娘没他读书多,只觉得此词甚好,也就赞叹道:“宝二爷果然诗才过人,这篇文章,应该是您即兴所出吧?起码是个煊赫!” 煊赫? 周围的天地略微波动,荡起一阵笑声。 金钗彩衣娘哼了一声,彩袖一甩,登时让得附近显出上百道身影。 其中有人身着官袍,有人穿着便服,甚至有人还是安歇时内衬的里衣,抱着肩膀尴尬的笑。 “看热闹也就罢了,还敢笑话本姑娘?” 金钗彩衣娘冷声说道。 那个穿着里衣的,宝玉见过,不知道姓名,但是知道在朝堂之上,这位面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穿着从三品的官袍。 而且从金殿所站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刑部侍郎…… 他心里一惊,连忙拱手道:“末学后进贾宝玉,见过诸位前辈。” “当不起。” 刑部侍郎无所谓的笑道:“本官今个误了职司,就是在这看热闹的。你贾宝玉的事情,陛下不开口,怎么也得给你两个时辰,等到卯时三刻,群臣上朝…… 贾宝玉,你这等举动,真个是犯了大忌讳,老夫本想参你一本,但是听你此词,老夫给你个面子。 参你时,就不朝要你性命的方向去了。” 又有人轻声笑道:“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有趣,你小子是由迟暮联想世事沧桑,感叹一切美好事物都会破灭…… 你还年轻,如此唏嘘不好,但也证明了你小子有情有义,真个看重……嗯,那个死掉的,是叫乐阳吟吧? 他怕是虽死无憾了。” “老夫反而更喜欢‘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真是描神之笔,极其微渺之至。 这首词要是我等书写而出,在十城共举之中,也算是不错的词篇……金钗彩衣娘,我等不是笑你,而是你说的煊赫,只是贾宝玉这个举人书写出来才是。 要是我等书写而出,定然是十城共举。你啊…...说差了。” 这些朝堂官员虽是赞叹,声音却极为冷淡。 好像他们是高高在上、无有老衰的神灵,在评点芸芸生灵中,稍微拔萃一点的物什一般。 只有在说道‘十城共举’,或者面对金钗彩衣娘的时候,才略微有那么一点情绪波动…… 穆府之中,穆元成连忙跳了起来,趴在大院墙头上喊叫,没了半点文人斯文。 他哭喊道:“诸位大人,你们都看见了!贾宝玉暗杀朝廷官员,围攻法道八大家的穆府!他枉顾朝廷律法,枉顾文人门脸呐! 诸位大人,快点抓了他,老夫要与他金殿对质!” “穆府?呵呵,好大的门脸?” 刑部侍郎冷笑道:“别喊了,今个来这里的,没一个法道八大家的人。黎府都没人过来,别个,更不会出来露脸……” 又有人讥笑道:“正如侍郎大人所言,陛下不出面,我等身为朝臣,怎么也得等到卯时三刻。 还有一个半时辰而已,堂堂穆府家主,竟然怕成这副德行?” 他们抚须雅笑,身形缓缓淡去…… “没错,只有一个半时辰而已了!” 穆元成老脸狰狞道:“贾宝玉,金殿对质,老夫要与你金殿对质!老夫倒要看看,这暗杀之罪,大忌讳之罪,你是否承担得起!” 宝玉不去理他,只是笑了一声,对金钗彩衣娘道: “这首《青门引》送你,你去找个进士书写出来,该卖掉的,也就卖掉就是。咱们贾府,以后不惧宵小之辈。” “啊?送我?” 金钗彩衣娘愕然顿住,头顶金钗上垂挂的珠链,也好像凝固了一般。 足可十城共举的篇章,值多少银子? 金钗彩衣娘没算过,因为她根本没有,也没报过希望拥有。 可是再怎么想,十城共举的篇章,起码也是五十万两以上! 她还在呆傻,在她的周围,突然显化出百多道身影,正是先前离去的朝堂大臣。 而且数量上,好像还多了几位…… “书写出来?就是说还没有落纸?” “原创金光啊,首版原创啊,还有天降首版银页?” “贾府怎么敢出售文章?不要国公府的脸面了吗?贾宝玉你也不怕污秽了自个文名?” “怕什么?这小子围攻穆府,国公府就算没脸面没排场了,谁还敢惹这个疯子?当然,前提是他不死在这一次…… 文名更无所谓了,他送出去的,别人卖,关他何事?”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刑部侍郎穿着里衣就往金钗彩衣娘的身边偎,极尽谄媚之能事的腆起老脸,讨好道:“彩衣娘啊,这文章,真的卖?多钱?” 金钗彩衣娘虽然是千里狐之主,但是主管消息传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宝玉却是眯起眼睛,笑吟吟的道:“诸位大人,参小子的,加价,保小子的,降价呢,优惠多多……” 声音刚落,就是一片寂静。 刑部侍郎站直了身体,似乎和宝玉说话,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要高得多…… 他冷声说道:“贾宝玉,就算是十城篇章,就算有天降的首版银页,我等也不能蒙昧本心做事。你不是进士,就不懂神魔之障,不懂神魔之障,就没资格与我等并肩。” “哦,原来如此。” 宝玉深知这话是个道理,点头道:“彩衣娘,去吧,往贵里卖。” 闻言,金钗彩衣娘含笑应了,带着所有的官员,向着贾府的方向飞去。 宝玉看见刑部侍郎一边肉疼,一边讨好身为妖将的金钗彩衣娘,缓缓的眯起了双眼。 “果然,进士之上是另一个层次呢,解决了这件事情,得和水英光好生商讨一番,讨个高点的爵位。” 官职品级上,宝玉知道自己会是正六品,可是爵位未定。 而且他很清楚,与官职大印比起来,爵位,同样能得到龙气的加持,让他的修行,不断精进! 他吟哦幻化一张黑木大椅,坐下了,又把乐阳申喊回来,给他送上美酒。 “二爷,我想去。” 乐阳申看着血色光罩咬牙。 “不急,最后的才要留给你。” 宝玉再幻化出桌椅,和申哥儿两人,举杯对月,悠然畅饮。 而在那不断的轰击声中,穆元成点燃了大香,卡着时辰,阴森的老眼跨过院墙,怨毒、狠戾的盯着两人…… “贾宝玉,半个时辰了!” 一壶美酒下肚,再上一坛。 “贾宝玉,过去一个时辰了,还剩下半个时辰!” 一坛美酒起了薰醉红晕,宝玉指了指旁边,申哥儿就抬上三坛美酒。 “贾宝玉,时辰到!随老夫金殿对质!” 穆元成丢掉烧光的大香,仰头狂笑。 宝玉已经喝了个红光满面,他抓起酒坛,仰头灌下,脂香醇厚的酒液倒进喉咙、脸面、脖颈…… 随后两手一掰,酒坛其中断裂。豪气冲霄! 恰在此时,众人耳边,也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 “贾宝玉,这酒,喝光了,气,也应该出了差不多。 上殿吧,朕,需要一个解释。” ... 《青门引》出自宋朝张先,字子野,与柳永齐名,擅长小令,亦作慢词。 特点是作品含蓄工巧、情韵浓郁,善用影字,世称张三影。 最重要的,张前辈一生诗酒风流,平安富贵,羡慕ing。 缺钱,求赏。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请灭满门 解释? 宝玉蓦然大笑,醉醺醺的身子左右摇晃。 乐阳申刚扶住他,就听穆府里面传来更加高亢的笑声,穆元成站在穆府的雕花围墙之上,狠辣之色不足言表。 他压沉了声音,威风道:“很好啊,贾宝玉,陛下开了金口,你就随老夫前去面圣,咱们金殿对质,看看到底谁没有个道理?” 宝玉瞪大了醉醺醺的双眼看他,傻笑道:“好啊。” 闻言,穆元成就要出了血色护罩的范围,突然往后一缩,又惊又怒的盯着宝玉。 “杀机不减!你还想杀我?” 宝玉的醉眼一下清明,低笑道:“怎么说也是四胆举人,不傻呢。” 他吩咐赵贵宁等人继续攻打穆府,招手乐阳申,让乐阳申跟着自己,一起往皇宫走去。 “陛下,” 他略微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解释,宝玉没有。但是宝玉,一定会给您一个理由呢……” 理由? 金殿之上一片空旷,已经过了卯时三刻,但是这上朝的大殿,还没有一个臣子的身影。 金殿大门封闭,挡住了众朝臣的视线,也挡住了他们窥觑、揣度水英光想法的心…… 水英光摆了摆手,让得大柱阴影后的甄公公上前,沉思问道:“你说宝哥儿,会给朕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回禀陛下,奴才不知。” “猜猜看!” 水英光不喜的蹙起浓眉。 如此,甄公公才苦笑了一声,回禀道:“陛下,宝哥儿会有什么理由,奴才不知,但是总归是……杀人的理由吧?” “哼,杀人的理由?虽然暗杀他的,八成是穆元成指使的了,但是他没有证据,就算有,那也是证据不足!” “陛下说的有道理,证据不足,却是没办法处理法道八大家之一的穆府…… 要是宝哥儿只想杀穆元成一人也就简单,但是宝哥儿担心自己会被人暗杀不断,一定要灭穆府满门。 这满门,可不是那么好灭。” 闻言,水英光深深的看了眼甄公公,笑道:“暗杀不断?朕明白你的意思,只要朕昭告天下,这也就不算一件事情。 可是朕看宝哥儿,这一条,只算附带。” “老奴不懂。” “是啊,你不懂。你的心早就被仇恨填满,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呵呵,书生意气啊,为了些许兄弟情谊,宝哥儿是真的要疯一次。不过…… 只是意气使然,他身为国公之后,跟那孤儿草莽出身的乐阳吟,哪里有太多的真实情谊?” “老奴惶恐。” “有什么惶恐的?朕要会会宝哥儿,看看他,到底舍得为乐阳吟,出了什么底牌?” “那乐阳吟的妖族精血?” “且看宝哥儿的底牌吧。他舍得多了,朕自然把精血给他;他要是不舍得太多,给他,他也没耐心去找乐阳吟的生路,毁掉就是。 退开吧,你应该不想,被贾宝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老奴领旨。” 甄公公摸了摸袖口的血玉小瓶,退到了深处的阴影之中…… … 宝玉来到金銮殿前,只见千余官员冷眼看他,其中,更有诸多不满。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周忌讳,抬起头,见天色微亮,却有成片阴云遮挡了起伏山间的半轮大日。 这大日不断挣扎,想要跳出云海,却又好像被云海牵绊住了,露出半张死白虚弱的脸颊…… “要下雨了?雨天,不太好啊。” 宝玉吸了口气,醉酒酡红的脸略微发白,低声道:“申哥儿,随我进去,不许说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见乐阳申狠咧点头,宝玉才整理身上麻衣素袍,一脸悲怆,走向中枢金銮。 百丈高的金丝檀木雕龙门扇严密紧合,宝玉伸出手,有温润触感。 他以为门扉很重,也准备好正气加身,却没想刚刚触碰,门扉就轰然打开。 一片金光耀眼中,宝玉和乐阳申缓步上前。 一步, 两步, 三步…… 门扉陡然闭紧,发出嘭的一声大响,仿佛封闭了一方世界! “贾宝玉,说出你的理由。” 金殿空旷无比,却又显得无比紧实。 水英光高居龙盘大椅,龙椅两边蜿蜒而出的龙头,其上双眼仿佛活灵有神,沉沉的盯着宝玉。 大殿之中,数不清的蟠龙立柱,也有亮金龙眸,似乎,也在往心底的最深处打量于他…... 宝玉整理衣袍,拱手道:“陛下,敢问每年年关,我大周百姓,死于年兽尖牙利爪者,几许?” 这个问题,让水英光极为诧异。 本该是他询问的,怎么被反问诘难了?不过……倒也新奇。 他轻声笑道:“年兽祸国,每年要害了千万百姓的性命,你问这个,又是作何?” 宝玉回问道:“敢问陛下,千万百姓之命,能否换得穆府满门诛绝?” 嘭! 龙椅扶手爆碎,水英光蓦然站起。 一个‘可’字在喉间盘旋,终究又咽了下去。 他的脸色阴冷,带了重伤中的死白,死白中却又有激动泛起的红晕。 他冷声喝问道:“贾宝玉,你问朕此语,又是为何?” 天子震怒,血流千里! 帝王溢血,万里诛绝! 宝玉看见水英光激动之下,嘴角竟然沁了鲜血,就算他早有准备,也忍不住觉得畏惧、惊恐。 然而此时,他猛然抬起头颅,正视水英光俯视而下的沉怒眼眸。 膝盖,也是缓缓的弯了下去…… “二爷?” 乐阳申咔嚓一下,满口白牙咬碎了不知道多少颗—— 他很清楚啊,宝二爷从不下跪! 他连忙扑了过去,肩膀、脸颊在朱红绽金色的地板上磨出两道血痕,终于在宝玉跪地之前,用双手托住了宝玉的膝盖! “二爷,不可!” 他想这样说,想起宝玉不许他开口,连忙闭上嘴巴,他胡乱嚼着碎牙,嘴角嗞嗞渗血。 宝玉看了申哥儿一眼,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高昂着头颅,直视大周帝王道:“禀告陛下,宝玉携炸药配给之法,以千万百姓性命,恳请陛下,灭穆府满门!” “你威胁朕?” 水英光怒容满面。 “不敢,” 宝玉连忙低头,放柔了声音道:“宝玉醉酒,若有疯癫作态,还请陛下恕罪。宝玉之意,是陛下英明神武,您可是明君,明君嘛,总是能有商有量的呢。” 闻言,水英光坐回龙椅,想了想,蓦然笑了个痛快。 “好好好,宝哥儿,你还真是本性难移,前些日子你好不容易拍朕的马屁,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你小子总是算计坑人,怕是这个‘英明神武’,就是准备和朕讨价还价!” “宝玉不敢,这马屁可是真心拍的。陛下,常言道,那个,买卖不成仁义在?” 宝玉抬起头,也是笑得开心。 水英光咔嚓一下,把另一边的龙爪扶手也捏碎了,怒笑道:“你小子,这还不是讨价还价?罢了,给朕站直了说话! 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小子傲气得很,从来不愿给朕下跪。 朕给你的见君免跪,就是省得你以后接圣喻的时候,被人弄出个二五六的腌臜事情出来……” “陛下圣明。” 宝玉道了个大喏,顺势起身,把乐阳申也扯起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造竹纸,上面有漆黑字迹卷成一团。 不等宝玉把纸卷抬在掌心,纸卷就自动飞起。 这普通的造竹纸,缓缓的,珍若重宝般的,十分安稳的落上了水英光的手心。 水英光拿起来仔细看过,观看中,他的脸色变幻不定,等看完了,就把纸卷同样小心的放在龙案上。 “这东西,有用?” 水英光认真的问。 “有用,但是,能否换得穆府满门诛绝?” 宝玉也跟着问道。 水英光往后一仰,十分舒坦的躺在了龙椅款软的锦缎上,脸上露出满足至极的表情出来。 “千万百姓啊,每年,每年千万百姓,我水英光,又有东西可入皇陵。” 细微的自语声传不出三丈外,却是传进了甄公公的耳朵。 “好东西啊,” 甄公公也细微的赞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见水英光仰天长叹,一副唏嘘模样。 水英光伸手一点,宝玉后面就出现宽软圆墩。 他让宝玉坐下,叹气道:“宝哥儿,这东西赶不上今年,但是自明年起,每年就是千万百姓的性命,你有功社稷,朕记在心底。但是!” 话音一转,水英光唏嘘道:“朕可以许你穆元成的性命,不过,得是风波过去,半年以后吧。 穆府是法道八大家之一,朕不能风闻处事,擅自灭了他们满门。 穆元成身为穆府家主,朕也不能因为这事砍他的脑袋,半年后,朕找借口办了就是。” 闻言,宝玉银牙暗咬。 “陛下!” 他倔强抬头,眼波如同死镜,倔强道:“穆府不灭,宝玉无颜面对吟哥儿九泉,也无颜面对诸位同窗,此刻,就在此时,穆府必灭!穆元成必死!” 声音刚落,龙颜就是大怒。 水英光再次站起,这一次,却有无名狂风、万千威煞! 宝玉被龙气一冲,整个人倒翻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金銮宝殿的大门内侧! “二爷,够了,咱们不急!” 乐阳申忍不住开了口。 “不够!” 宝玉猛然跳起,快速上前几步,每一步跨过,脸色就是坚定十分。 他拱手说话,声音荡漾金殿龙栾! “禀告陛下,贾宝玉携造纸术,请灭穆府满门!” “禀告陛下,贾宝玉携活版印刷,请灭穆府满门!” “禀告陛下,贾宝玉携沙场指南之法,请灭穆府满门!” “禀告陛下,连同炸药制法,贾宝玉携此四大发明,请灭, 穆府, 满门!” 他直视水英光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铿锵说道: “此四种,乃是宝玉全部底牌,足以陛下功盖先皇,足以陛下德被九州!贾宝玉, 请, 灭, 穆, 府, 满, 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穆府必灭 每出一句,水英光就震怒一分; 每出一句,水英光就是惊愕如同闷猪一头! 造纸术? 活版印刷? 沙场指南之法? 只听名字,他就可以想象其中功效! 他完全预料不到,贾宝玉竟然有如此厉害,又如此之多的底牌! 可是今个,为了给一个浪荡儿出身,血脉低贱的青牛老妖报仇雪恨,贾宝玉竟然底牌齐出,竟然不惧生死? “贾宝玉!” 水英光的火气已经到了极致,大金龙袍翻滚起来,整座金銮宝殿都沥沥颤抖。 这颤抖是如此剧烈,让得整座皇城都笼罩在了恐惧之中…… “陛下发怒了!” “天威震怒,这,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得陛下龙颜几欲粉碎皇城?” 宫女、护卫、内监官争相猜测,揣度中又饱含恐惧,让得他们不敢高语,凡事都更加小心。 那三宫六院之中,各宫的娘娘都花容失色—— 本就忧心三年后的她们,如今更是瑟抖颤栗如同受惊的雀鸟。 “诸位嫔妃,莫慌莫乱,陛下就算震怒,也碍不着你们什么。” 三宫六院之中,缓缓响起一声十分温雅、柔和的声音。 那后宫之主从花瓣浴桶中缓缓站起,眉眼端庄之中,又含着些许哀泣。 她低声道:“怒,和昏庸,这可是两码事呢。后宫嫔妃过千,却总把自个当个人物,生怕陛下放了谁谁陪葬的旨…… 元春,你去给那几个不安分的送点东西,让她们安分些许。” 听到皇后的懿旨,贾元春一身女吏青凤长裙,衣衫袅袅的去了。 她谢过皇后,知道是皇后疼她,打发她有空当出去—— 她出了凤鸾殿的大门,安排亲信去给那几个不安分的妥当一下,自个犹豫了一阵,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宝哥儿,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姐姐……帮不上呀。” 长吁短叹了一阵,贾元春只能回到凤鸾殿内,低眉顺目的,默默不语。 “你这个丫头,好吧,要是宝哥儿出了事,就算跟陛下掰扯了,也要让你安心。” 皇后对镜梳妆,是要去觐见陛下的作态,让得贾元春感激欲涕。 … 且不说天子震怒,一下子惊了后宫。 这金銮殿外,更是惹起了慌乱纷腾。 千余朝堂大臣,要么是进士文位,还有些许妖将这等厉害的,全都脸色大变,低垂着头,窃窃私语起来。 “贾宝玉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如此震怒?” “不清楚,只是暗杀穆府家主的话,陛下确实会怒,但不会怒到这等地步。难道贾宝玉还跟陛下顶嘴,要自取死路不成?” “陛下还没想杀他,可是现在……说不准了。 诸位同僚,这贾宝玉为了一个腌臜出身的老妖做到这等地步,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就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就算他有情有义,但也没了道理。诸位,可都准备好了折子?犯下此等大罪,贾宝玉必须一死以谢天下了。” 此话一出,顿时有那摸索奏折的,或是拿出几寸,或是往袖口里深藏了几分。 这朝堂臣子只会按章做事,贾宝玉不成进士,那是连让他们针对,或者包庇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看着金殿大门,各自思量进殿后的说头…… 而在那金殿之内,水英光缓步下了龙栾,每一步,都朝宝玉的身子逼近几分。 越是上前,水英光身上的怒容威势就越发明显。 他走到宝玉的身边,魁梧的身子,让得宝玉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之中…… “陛下,” 宝玉抬起头,水英光站在他的身前,他才看清大周陛下的身材魁梧。 他年过十四,身材已经长开,但是和水英光对面站立,他的高度,还不到水英光的肩膀。 可是此时,这个魁梧的大周天子,嘴角不停的溢出漆黑的血,发怒的威势,也不由的疲软起来…… 水英光咳嗽了几下,身体一软,宝玉伸手想扶,身前却拦了一人。 甄公公被一阵寒气笼罩,看不清人影,一手搀扶水英光,另一只手,遥遥抓了好些香气浓郁的药材出来。 瞬间熬煮,送到水英光的嘴前。 “还是那个胆大心小的?” “是啊陛下,太医院的药方,您说过不用吃了。” 短暂的对话过后,水英光服了药液,脸色略微红润一点。 他压住怒气,他的身子骨,也承受不住自己再次发怒,对宝玉叹道:“宝哥儿,你对朕交心,朕也把你当心腹培养,甚至因为你,朕愿意给溶儿一个机会。可是…… 贾宝玉,你就如此威胁于朕?” “陛下,宝玉不敢。” “你不敢?” 水英光哈哈大笑,讥讽道:“火药制法也就罢了,真个是在帮朕,但是造纸术?活版印刷之法?要是朕不应承你,你是不是要把这东西传扬出去? 是不是要乱我大周社稷,毁我大周江山!” “贾宝玉,你说,是也不是?” 闻言,宝玉连忙退后,躬身道:“陛下,您冤枉宝玉了。” 他朗然道:“宝玉所说,只是愿意献上底牌,换取穆府绝灭。既然宝玉献给了您,是销毁还是留存?是拿捏使用,还是等大周后代帝王江山?都是陛下拿捏选择即可。 宝玉愿意献上,也愿意终生,绝不吐露半个字眼!” 闻言,水英光脸色大变,上下打量宝玉,仔仔细细的,观看宝玉的每一分神色。 正常,自然,无愧于心…… 宝玉的神情,没有半点说了假话的意思。 “造纸术,活版印刷之法啊……” 他低低的叹了一句,神色复杂不可言表。 煤烟香墨也就罢了,有北天军拿捏,一件物什,不会乱了大周天下。 但是这造纸术和活版印刷之术相辅相成,分明是要广印书籍,让得天下黎民皆可入了儒道,也让得这大周天下,很可能日夜之间,就要分崩离析! “甄公公,” 水英光唤了一声,笑问道:“还记不记得,这王道法道,最开始的雏形是什么?” 甄公公变了音线回道:“回禀陛下,王道法道,这开始的雏形就是寒门和豪门。 寒门想要牧守一方,造福黎民百姓,也就成了王道儒家; 豪门想要开疆扩土,扩大实力、势力,也就成了今日的法道儒家。可是……” “可是如何?告诉这小子。” 水英光笑吟吟的道。甄公公就看向宝玉,寒气笼罩的脸庞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宝哥儿,你可能以为咱们大周在儒道上,并没有寒门、豪门之分,你没有看见。但是老奴可以告诉你,如今的王道、法道两方儒家,全都成了豪门! 而那寒门,如果没有极大的机缘、气运,根本成不了进士!” “为何?” 宝玉大惊失色,他见过好些寒门的秀才、举人啊? 甄公公冷笑道:“九座文山凝练文胆,再加上文胆铸就文宫雏形才能成为进士,你以为需要多少书籍? 宝哥儿,利益,才是亘古至今,永恒不变的话题啊…… 这造纸术和活版印刷之法,你就死死的藏在心底,一个字都不要吐露。” “没错,” 水英光跟着道:“就算是朕,你也不要告诉了。那么厉害的底牌,你还是留着让后代帝王头疼去,别戳朕的心口了。 朕要是拥有这些,真个怕自己忍不住……” 闻言,宝玉苦笑不已。 他踢了踢申哥儿,让扯他袍袖想阻止他的申哥儿滚一边去,咬牙道:“但是穆府必灭,陛下,这两个不能用,宝玉还有炸药制法,还有沙场指南之术…… 要是还不够,您说要什么,宝玉扒皮拆骨也给您凑齐了就是!” “朕想要更多的寿元,你能给?” 宝玉咔嚓咬破了牙龈,冷声道:“给!穷搜大周天下,不信找不到!” 声音刚落,水英光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指着宝玉,对甄公公笑趣道:“这小子,这小子……静安啊,咱们都看错了这小子,他哪里是少年意气?他是真的把那个乐阳吟当成了兄弟? 有趣啊,不过一个腌臜出身的老妖,堂堂的诗才过人贾宝玉,天子门生贾宝玉,国公嫡子贾宝玉,竟然把那人当成了兄弟?” “很好笑吗?” 宝玉觉得,要是把造纸术和活版印刷之法丢出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眼看他要发疯,水英光笑得更加开心了,指了指甄公公。 甄公公察言观色,就把血雨小瓶递了过去…… “什么东西?” 宝玉有点纳闷。 “乐阳吟的三滴妖族精血,完整取出,可是让大能都废了好大的力气。” 甄公公还是变幻声线,尖细的嗓门这般笑道:“取万载青木疗养保存,再找通了生死枯荣道理的进士,就能让乐阳吟青木化躯,重见天日。 不过这两种物什,不比寿元好找。” 闻言,乐阳申目瞪口呆,眼泪鼻涕哗的一下砸了出来。 他想往前扑,想抓过血雨小瓶,横里却踹来一脚,把他横踹了出去。 “小心点,这是你哥哥的命!” 宝玉骂了一句,颤巍巍的,仔仔细细的接过血玉小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里安放为好。 放袖口,怕掉了; 放嘴里……这个还是别想。 他这时候,真个明白什么叫作忐忑不安,什么叫作手足无措…… “宝哥儿,如此,穆府就不要灭了吧?” 水英光笑吟吟的看着他,弄出这个,就是想贾宝玉熄了灭绝穆府的心思。 而且看情况,以及他以为,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 可是这时候,宝玉抓着血玉小瓶,突然神色一低,眼眸,猛然黑光大盛! 他的神色低迷,好像没了灵魂思想,肉/身是个木偶; 他的眼眸幽黑,好像九幽的鬼,要扒扯而出! “杀我兄弟,穆府,必灭!” 宝玉阴阴的吐出一句话,张口,吟哦而出!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佞臣开山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一切美好事物都要降临! ... 看见宝玉的异常,水英光往后一退,苦笑道:“真个无奈了,没想到朕的一句话,竟然把宝哥儿刺激起了魔障。” “陛下,要说刺激起了倔强性子,这还说得着; 但要说是起了魔障——宝哥儿领悟前无古人的一元本心,他哪来的魔障?” 甄公公跟着苦笑,两个人一起,要看宝玉会出个什么景象。 只见宝玉嘴巴张开,几次要吟哦出口,声音却难以发出,他的嘴唇噏动,似乎真个艰难无比。 然而,终究是吟哦出声: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没有异象,这整个的金銮宝殿,没有半点不一样的东西产生。 但是听到这篇文章,水英光和甄公公脸色剧变,真个是苦涩极了。 水英光感慨道:“宝哥儿真个是有情有义,也是真个真心实意的。” 甄公公跟着道:“他明明诗才过人,这次却吟哦出先贤隐士陶渊明的杂诗…… 陛下,这小子,咱们可寒不起他的心。” 闻言,水英光冷了脸子,哼道:“静安,你这样说,是要朕昏庸一把?” “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眼见宝玉沉浸在了文山之中,甄公公也就腆着脸,凑趣道:“陛下,奴才知道您杀风飞流的那一次,那是昏庸给朝堂之上的大能们看的,在朝堂上,您是一直英明。 不过咱们也该想一想,这宝哥儿对乐阳吟都有情有义,对您,对后面的,难道还会差了?” 闻言,水英光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容朕考虑一下。” 没错,是得考虑一下。 不管怎么说,那可是法道八大家之一的穆府! 虽然穆府没落,如今连个四胆以上的举人都没有,但是牵一而发动全身—— 这穆府,到底也曾经是法道儒家的八根顶梁柱之一…… 他正考虑着,突然宝玉闭上眼睑,随即猛然睁开。 轰隆! 只听一声大响,宝玉眼眸烧出澎湃火焰,让得金殿烈火熊熊。 “再开文山?” 水英光惊愕出声。 宝玉已经是二胆举人,第三座文山没开,早晚会开,他心里清楚。 但是他也很清楚一件事情——宝玉都是开山百丈,每一座文山的开启,都比上一座要难了十倍有余! 他以为宝玉有本事开山,要用那过人的诗才,用煊赫篇章,甚至是十城篇章再开文山,可是…… “这怎么可能?” 水英光低声呼道:“那是别人的诗词,是外人的诗词! 贾宝玉开第三座百丈文山,别人的诗词,怎么可能做得到?” 甄公公也瞪圆了老眼,苦笑道:“陛下,也有可能,就是对此等诗篇感触极深,心潮激荡下,达到了几乎难以达到的效果。 陛下,所以老奴说,这宝哥儿啊,他有点寒心了。” “有点?怕是你在心疼朕,说的委婉太多。” 水英光苦笑更甚,低声道:“先贤陶渊明是乱也看惯了,篡也看惯了的人。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是说的人生—— 他说人生既然如此偶然,在这个悲惨的世界苟活生存,已属不易,又何须狭隘固执?他以为这世上的不必是至亲骨肉,只要志趣相投、感情相和,就可以如同手足兄弟。 宝哥儿竟然能用这个开山,就是……” 说到这里,水英光停住了,他不敢相信。 甄公公凑个趣,也是加深的补充道:“陛下,就是说宝哥儿真个把乐阳吟、乐阳申,还有那些举人当成了最亲的手足。 穆府害死了乐阳吟,乐阳吟还是为了救宝哥儿死掉的,也就是说—— 在宝哥儿的心里,杀了乐阳吟,简直和杀了他自己无异。 陛下,咱们,真个得好生考虑了。”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只是不自觉的压低了而已。 金銮宝殿早被下了隔绝,外面听不到里面的话语,而里面,则是能听个清楚。 乐阳申听见陛下和甄公公的谈话,脸色激动到一片酡红。 他本就是个没天没地的,见宝玉还没清醒,那是什么尊卑都给忘了! 他哈哈大笑,得意道:“二爷的心思,我们早就懂了,愿为二爷效死!陛下,还有这位大人,您们现在才知道二爷是什么样的人? 那我可要说了,您们啊,那是站得太高,离人情味儿太远了! 陛下您连二爷都不懂,谈什么懂得百姓?” “大胆!别以为你是圣途举人就能放肆!” 甄公公勃然大怒。 然而他的怒火,却只是吓了吓申哥儿,却让水英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陛下,是这小子大胆啊,他以下犯上!” 甄公公猛然白了脸儿。 水英光笑了笑,道:“他大胆,你还点出来他是圣途举人?好了,别说朕没那么小气,就算真个小气了,看在宝哥儿的面子上也得饶他一次。 他也说得对,咱们离百姓太远,或许临死之前,朕得到处走走…… 唔,宝哥儿要醒了。” 说话间,宝玉的眼神恢复清明,继而神色狂喜。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开了文山,真个是天大的好事! “我以为起码得两个月才能再开文山,没想到,好事呐!” 宝玉笑了一声,还记得抓紧血玉小瓶,躬身问道:“陛下,咱们接着说,怎么灭掉穆府?” “好小子,这时候还拿话语套朕!” 水英光佯怒了一次,一挥手,把宝玉和乐阳申给卷飞出去。 “沙场指南之法让人给朕送来,其余两样,你小子就给朕收着,要是你死了,活该不存于世!” 声音刚落,金銮大殿的门扉轰然打开,宝玉和乐阳申就顺着空档摔了出去。 啪啪! 两个身影,在朝堂众臣的脸前,摔了个狗啃屎…… “二爷,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收好吟哥儿的血玉小瓶,要是碎掉了,爷就扒了你的皮!” 宝玉实在找不到地方放,就让申哥儿捧着,一起大咧咧的往外走。 “先放好申哥儿的妖族精血,咱们接着去,不灭穆府,爷还就不出京城了!” 这话一出来,朝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世道,怎么就不是个味道了? 贾宝玉明明被摔了出来,显然陛下大怒,他竟然还要去攻打穆府? 胆大包天! 不知死活! 群臣的哼声连成一片,又整理官袍,准备进殿,要好好的奏上贾宝玉一本。 可是这时候,刚刚打开的金銮宝殿,又是缓缓闭合…… 等门扉完全合拢,水英光的眉眼一下拧起,拿捏不定,难以断度。 甄公公凑趣问道:“陛下,可是在想宝哥儿?” 水英光点了点头,赞许道:“朕在考虑以后对宝哥儿的态度,他傲气得很,不服君臣伦纲。” “陛下,依老奴来看,这点用不着愁呢。您有永昌侯一个,为何不能再有个贾宝玉? 老奴反而更担心宝哥儿的底牌,真个……万分吓人。” “底牌就是底牌,让他自己留着。他要是能成就进士文位,就跟整个儒家掰腕子去吧,要是成不了,也活该造纸术和活版印刷之法埋没黄土。” 水英光轻声道:“江山社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贾宝玉还稚嫩,朕又命不久矣…… 算了,就当朕宠个该宠的孩子,真个昏庸一回。” 说罢,金殿门扉轰然打开,甄公公也散去了周身的模糊寒气。 看着水英光的背影,甄公公轻轻的笑了一次…… 昏庸? 宠个该宠的孩子? 明明是宝哥儿的底牌太多,四选二,还选出了足以让水英光含笑九泉的宝贝呢…… 【沙场指南之法,这个陛下自有计较,但是那炸药制法,想来,老夫要仔细研究一下。】 想起宝玉对炸药的描述,甄公公冷眼看着众臣上朝,心里暗自思量。 …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福康永寿,万灵金安!” 群臣齐声参见,说的上朝套话。 可是这套话过后,水英光猛然一甩龙袖,暴怒道:“朕只剩下三年寿元,何来福康永寿?尔等的废话,未免太多!” “臣等惶恐……” “没错,你们是该惶恐了!” 水英光蓦然站起,下了龙栾,大步从群臣的中间走过。 他冷声喝问:“户部尚书胡鹰何在?” “臣在。” “你在?朕看你是钻进了书册,一辈子都不出来了呢! 如今年关将至,户部户籍人口又要少了多少? 每年年兽作乱,千万百姓身亡,你勾销各地传达户籍的时候,就不会心痛,不会要死吗?” “臣惶恐!” 胡鹰暗暗叫苦,难受中,还觉得自己特别冤枉。 正如陛下所讲,每年都死伤千万百姓啊,他哪来的办法? 再说了,处理年兽作乱是刑部和兵部的事情,他就是掌管户部而已啊…… 想到这里,胡鹰跪伏道:“回禀陛下,这处理年兽作乱的,是刑部为主,兵部为辅。” “很好,刑部尚书、侍郎,兵部主管此事的侍郎,给朕出来!” 声音刚落,哗啦啦跑出来一片,也是跪倒了一片。 刑部、兵部的大人们脸色涨红、变绿、发紫…… 他们还想着弹劾宝玉,哪里准备了年兽的事情? 就算准备吧,这年兽来无影去无踪,实力也差异很大,他们如何处理? 记得去年,他们派了十名进士、十名妖将巡逻中都,结果只捏死了几个秀才实力的年兽; 还记得也是去年,派了九胆举人处理一座小镇的年兽,结果,被年兽一口吞了…… 完全没办法,人家年兽就怕噪音大响,他们总不能让所有百姓,睡觉都抱着铜锣吧? 铜铁,那可都是值钱物什…… 水英光见他们愁容满面,冷声笑道:“怎么,没办法了?天天不做半点正事,只想着读书啊,看热闹啊,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他的脸色冰冷如寒潭一方,天子之怒威压皇城,引起了比刚才更恐怖的颤抖。 “臣等惶恐,请陛下息怒……” 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所有的臣子只能下跪,恳求水英光不要怒气伤身。 水英光让他们跪了许久,丢出一张普通的造竹纸,冷声道:“你们没本事,你们没能耐,朕帮你们找本事,找能耐! 一群惫懒货色好生给朕看清楚了,这是炸药制法,朕今日下达圣喻,着皇商薛府主管制作,荣国公府监管财务,尔等就跟着广推全国。 别的腌臜事情都放下,要是耽误这件事,朕要你们的脑袋! 胡鹰,你全局监管此事!” 说罢,水英光拂袖而走,没给朝臣半点开口的机会。 众朝臣也忘记开口,争相去看那张普通的造竹纸。 等看过了,就是无语凝噎。 “诸位,这……怎么如此简单?” “硫磺二,硝石三,木炭四,包裹树皮或是劣纸,都是廉价的普通物什,这玩意能驱赶年兽?” 几个被‘要脑袋’的官员差点哭出来,冲胡鹰道:“胡大人,这,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全力处理此事!别的官员也是。千万百姓的性命啊,赶不上今年,也不能误了明年!” 胡鹰冷声喝道:“陛下圣喻十分明确,就是要众朝臣以万民计,不可耽误百姓性命!别的腌臜事物,全部放下!” “那贾宝玉暗杀……” “是你职司范围内的吗?要是耽误了百姓性命,陛下不杀你,也要问过我胡鹰的千秋笔!” 胡鹰冷冽的,杀气冲天的带人出殿,等回到府上,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苍天啊……” 胡鹰哀拗不止,问天道:“天可怜见,大地可表,我胡鹰真的是大周的忠臣,不是奉迎陛下,让众朝臣放过贾宝玉的大讳之事啊…… 胡鹰知道陛下是让老夫打边腔,让老夫压制朝臣,但是每年千万百姓的性命,老夫怎能不做?” “继永昌侯之后,贾宝玉又是个厉害的佞臣,老夫还妥协了……” 胡鹰拗哭不止,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忠臣,对佞臣屈服弯了腰。 明摆着呢,那是贾宝玉的字迹; 明摆着呢,陛下是袒护贾宝玉; 明摆着呢,贾宝玉用炸药制法,换了处置穆府的权利。 可是…… “值了!” 胡鹰擦干净老泪,嘀咕道:“不遵礼法,任性妄为,蒙蔽圣听,是为佞臣。但是这个佞臣……每年千万百姓…… 好吧,老夫忍他一次!” … 雨,终究没能淅沥洒下。 越过穆府的血色光罩,宝玉看见天边云卷云舒,却被耀眼的朝阳片片揉碎。 他笑了句好天气,偏头吩咐申哥儿。 “记得金殿里说的胆大心小吗,找几个人查探一下,我挺在意的。” 乐阳申想要自己去,却被宝玉扯住了,找了几个举人出去查探。 他和宝玉一起,站在了穆府的大门外。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宝玉发飙 如同晴朗天气,宝玉的心情也很好。 他看着前方的血色光罩,眼睛很细致的,从穆府门口的威武大石狮子,一直到墙头上穆元成的胡须都看个清楚。 穆元成已经没了怒火、戾气,见到他的身影,巴巴的往他的身后看。 “不用看了,” 宝玉轻笑道:“据我所知,所有朝臣都得处理别的事情,你们穆府又不争气,娶不到厉害府邸的姑娘,没人要来帮你。” “那又如何,你需要多久才能打破我们穆府的血裔分光阵? 就不信咱们大周没天理了,能让你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吗?这个词,我喜欢。” 宝玉笑了一阵,对过来的钱谋学道:“前辈,您觉得以咱们两个的名义,可以邀请多少举人参加诗会?” “老夫能邀请三十,你……” 钱谋学老脸一红,磨牙道:“宝哥儿,你这就是笑话了老夫,你这诗才过人贾宝玉,要是开办诗会,能引来整个中都的所有举人!” “啊?王道法道……他们都不介意吗?” “诗会而已,只论诗才。” 闻言,宝玉乐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个。 “那就好,发帖子吧,就说在这里举办诗会,酒水、歌舞、美食,还有使用出口成章的场地,我贾宝玉一概全包!” 噗! 钱谋学一下子笑喷了,希冀问道:“宝哥儿,你的意思是,陛下应允了?” “没派人手,不过,也不会有人阻拦咱们就是。” 宝玉的一句话,让得众人全都欢呼起来。 那墙头上稳稳站立的穆元成,却是老脸一片死白,晃悠悠的摔了下去…… 酒馆、茶楼、客栈,到处都在说着《子不语》的话板,还有那编成剧子的,险些让宝玉以为自己开了京剧的先河。 在这种名声的影响下,他举办诗会,立马引来了好些个看热闹的。 “听说了吗,诗才过人贾宝玉要举办诗会?” “当然知道,到处都在发帖子呢,就是咱们当秀才的,没资格参加吧?” “参加肯定没资格,但是宝二爷放出话来了,就在穆府的大门外,谁都能去看热闹!” “这个热闹……好啊,穆府作恶那么久,必须要去看这个热闹!” 秀才、生员,乃至于黎民百姓,比那些举人更早到了,围了个水泄不通。 宝玉定的是午时三刻举办诗会,但是看这状况,举人们也坐不住…… “快快快,给老爷我准备车马,什么?车马过不去?那就准备马匹!马匹也过不去?混账啊,斯文扫地啊,别准备车马了,就准备见面礼物,老爷我挤过去!” “谁让你们准备锦缎丝绸了?小巧的,要老爷自己的书画,算了,那是诗才过人贾宝玉的诗会,别准备这些了,丢人,准备几个小的,值钱的把玩玉件!” “把窖藏的三十年美酒起出来,扛脑袋顶上,跟少爷我挤过去!” 大道之上,水泄不通。 这些说挤过去的,都是四胆以下的举人。 高于四胆的,按照辈分,已经有资格飞行而过。 只听漫天吟哦之声,数之不尽的蓝色举人长袍在半空显化。 他们先是和钱谋学行了礼,又对宝玉交谈两句,坐在了附近准备的短案后。 宝玉调取干净了府里的短案,连着族学里的蒙童短案也弄来了,却只有三百余。 来晚的举人也不介意,就是站着,互相道着大喏,眼睛盯着宝玉不放。 他们都听说了—— 贾宝玉出了十城篇章,要卖给朝堂大员…… “十城啊,别说十城,就算出上一首煊赫,那也是文人盛事!” “诗才过人贾宝玉一定会有煊赫,咱们不用管他,只管他举办的诗会就是。” “是啊,以他的影响力,咱们只要出首煊赫,哪怕出首好点的名动篇章,那也是文名大盛呢。” 美酒、美食、歌舞,这些全都不在举人们的眼中。 就好像甄公公说的,就算是文人,也难免利字当头…… 他们都盯着宝玉,只等宝玉这个东道主开了口,他们就要附庸跟上。 一百, 两百, 三百, 四百, 五百! 足足半千之数的举人,真个让宝玉十分意外。 不是意外人多,而是意外人少…… 中都城是大周的京都,占地广大,人口无数,竟然只有五百多的举人? 钱谋学凑过来,笑道:“差不多了,临近年关,这回去的总比回来的多,也就是这个数量。” 宝玉笑了笑,点头应了。 五百多位举人,虽然少了些,但也足够。 他对众人拱手,朗然道:“今个宝玉也不矫情,说是诗会,其实也是借助大家帮忙。” 他指了指笼罩穆府的血色光罩,笑道:“我等皆可作诗谱词,只希望大家吟哦出口,顺手砸上一道就是。” “宝二爷,我等王道、中立举人无关所谓,就怕法道的同窗们,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呢。” 有人混在人群中大笑开口。 登时也有人回话道:“穆元成坑害铁刹峰院士的事情,我等最近都有耳闻,单是此事,我陈清……” 不等说完,一道闪亮箭锋就划破苍穹,狠狠的扎在了血色光罩之上。 虽然没有建树,但是无疑,却是表明了态度。 于是乎,很多法道举人神情自然起来——他们恨透了穆府做派。 杀妖族,可; 对敌狠厉,也可; 但是穆元成为了让铁刹峰出来的新晋举人加入府邸,出手坑害钟爱教化的黎雨航,却让他们不齿为伍! 他们往高空看了看,神色更加坚定起来。 宝玉也看向高空,见有护殿金甲,也有虚弱便服。 在东方轮回的看顾下,黎雨航一身便服,脸色死白,眼圈黝黑,如同入了膏盲的病夫,对他微微点头。 “宝玉见过侍郎大人。” 宝玉拱了拱手。 东方轮回和黎雨航没有还礼,他们是进士,哪怕同属儒家,也没有进士对举人还礼的规矩。 只是落在宝玉的身边,看着宝玉,神情极为复杂。 “贾宝玉,” 黎雨航终于开口,咳着血腥味说道:“老夫本不该来,但是老夫身陷神魔之障,要是看着穆元成死了,说不定能让老夫挣扎出来几分。” “如此,您看着就好。” 宝玉让乐阳申去搬椅子。 黎雨航也不矫情,他现在的身体,也容不得他矫情半点。 他在椅子上坐下,眼都不眨的看着宝玉,苦笑道:“很好,宝哥儿,老夫欠你人情,也还占着这个侍郎之位,等你成了进士,老夫愿意给你让路。” “多谢前辈。” 宝玉的眼睛一亮,也是觉得大好。 虽然还不是进士,但等到成了进士,一个吏部侍郎,可是大权在握! 大周官员,可是有举荐让位之权柄的…… 他安顿好两人,去面对所有举人,笑道:“都等着宝玉呢?如此,宝玉开个头就是。” 说罢,轻声吟哦道: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不错的诗,给人一种荡气回肠之感。 众人知道宝玉吟哦的是前辈大能荆轲为燕太子丹复仇的事情,比喻他要灭了穆府。 然而……放在此时虽然衬情,却不衬景。 应该是随意而为,不想抢了大家风头。 众举人对宝玉点头笑过,算是安慰,也算是感谢。 作为谢意,他们尽是拿出了看家本事,泼墨挥毫中,绽放天地异象。 其中多是名动,偶尔有煊赫篇章面世,就引起一阵恭维贺喜声。 这些举人涨了文名,也不想欠了宝玉人情,登时把那原创的金光,全都夯砸了穆府的血色光罩上。 五百多个举人,出了十几首名动,一两首低端的煊赫,自然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这些举人之后,那是丝毫不吝惜才气,尽数吟哦出口。 其中有《东门行》,有《咏史》,有《斋中读书》…… 各种出口成章轰然砸落,恍如这艳阳高照之下的中都城,这一片繁华喧嚣的穆府,陡然多了一轮地表的太阳! 哗啦! 血色光罩一下散碎! 星星点点的血色碎片,如雨; 阳光一下照射整座穆府,穆府中人的脸色,却如雨水冲刷的泥浆,再也没有半点属于活人的颜色。 宝玉本来在闲饮美酒,折扇逍遥摆动。 袭人个给他喂着西域葡萄,麝月给他捶腿,身下是搬来的软塌,真个舒适娴雅。 可是此时,他的瞳孔蓦然扩大,正气加身,飚射上了穆府院墙。 他居高临下,大笑吟哦: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两句出口,宝玉笑意更狂,嘴角沁出鲜血!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四句出口,穆府高空陡然浮现森冷高山,占地有百丈方圆,仿佛插天巨剑! 而此时,宝玉的嘴里已经涌出如同小泉般的赤红血流,让他的狂笑,仿佛厉鬼在黑天嘶嚎!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最后两句出口,宝玉浑身的皮肤崩裂出婴儿小嘴般的豁口,血液如同崩腾河水,溅射三丈方圆! 众举人已经目瞪口呆,惊惶惊恐乃至失声莫名! … 能让贾宝玉消耗精血才能出口的篇章,到底是何等级别? 能让宝玉如此愤恨,巨大优势下还要强行出手,宝玉心中的愤怒、恨意,又是燃烧了何等狂猛的毒火? 众举人只觉得鼻子酸涩,忍不住以袖掩面。 哪怕是法道举人,也忍不住冲穆府射去一个愤怒的眼神…… “贾宝玉,就你一人,也想灭我穆府?” 穆元成好像无处可逃的野狼,剑指宝玉,就要吟哦出口。 可是此时,他的胳膊被人齐肩扭断骨骼,嘴巴也被人顺手一划,噗出一块血淋淋的烂肉。 “我的舌头!” 他想高声呼喊,他想痛苦哭诉, 然而,只能发出一阵听不出涵义的呜呜声。 ... 此地别燕丹是《于易水送人》,出自初唐宫廷诗人,齐梁余风代表诗人上官仪之手。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何为酷吏 “丹霞蔽日,彩虹垂天。 谷水潺潺,木落翩翩。 孤禽失群,悲鸣云间。 月盈则冲,华不再繁。 古来有之,嗟我何言!” 钱谋学闭目吟哦,这先贤曹丕的《丹霞蔽日行》出口,漫天都是异象显化。 无数的丹霞、彩虹、谷水、落木、禽鸟、日华,如同锁链一般缠绕蜿蜒。 一时间有千种风华,万般异象,好像诗人抓住万物特征进行想象一般,把穆府的三胆、四胆举人全部捆锁拿下。 就连藏在地下窑洞的老妖死士,也被一个个的拖拽而出! 十分美丽,百种能耐,但是和宝玉的‘十六字令’相比,却难得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巍峨高山,插天锷未残…… 这‘十六字令’一出口,哪怕宝玉只是个二胆举人,哪怕宝玉需要消耗大量精血才能吟哦出口,仍然让在场的数百名举人,上千秀才、生员,以及无数的百姓瞠目结舌,久久难以自已。 他们不明白到底是多强的文章才能如此,但是他们很清楚的知道—— 这绝对不是煊赫篇章! “十城共举!一定是十城共举的惊圣大文!” “奇怪了,优势如此明显,为什么宝二爷要消耗大量精血,口出如此文章……不过,有如此文章面世,我等,可是涨了天大的见识!” “这文章要是进士书写,是不是能名扬四海?” 许多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忘了断掉舌头的穆元成。 跟宝玉的诗词相比,些许酷烈手段,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可是此时,手持短匕的玉柱儿卡住穆元成的脖颈,硬是拖拽出了穆府的院墙。 他看了看那些被捆锁的三胆、四胆举人,又看见穆府的男丁小辈,就是那些秀才、生员类的,也被赵贵宁等人摔在一起,顿时哈哈大笑。 “主子,行了,您的吩咐,我等都做完了。” 他叫了一声,就见宝玉的眼眸黑光绽放,手指猛然向下一压。 嘭! 轰然巨响! 足足上百丈的森冷峻山,冲着摔成一团的穆府男丁,轰然砸落…… 无血! 无肉! 无骨! 被百丈大山砸在头顶,六百七十三个幕府男丁,连一滴血都不能溅射出来…… 这,灭门? 真个是灭门?贾宝玉他,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受邀而来的举人们脸色死白,眼睁睁的看着数百个文人被碾成糜粉,他们接受不了如此的酷烈! 一时间,寂静无声。 稍后,粗重的喘息声呼出一片。 众举人的胸膛鼓起,险些要对宝玉出手! 可是,看见宝玉浑身上下无数婴儿小嘴般的豁口,看见宝玉阴沉悲伤的脸,看见宝玉那被鲜血染成赤色的麻布素衣,他们沉默了。 再次沉默, 沉默, 他们只能沉默! … 青埂峰上,白云悠悠。 白南烟慵懒的躺在软云构成的卧榻上,远处的高空,九娘趴伏在白云上,和一圈刺绣较劲。 “妹妹,你怎么练好这东西的?你说女儿家都得懂,可是,好难!” 九娘把七扭八歪的刺绣吹成飞灰,叫嚷着让木秀儿再拿来一个。 她冲到白南烟的面前,看见白南烟素手如同穿花,飞快弄出个鸳鸯戏水,羡慕得眼睛冒起黑白相间的丝丝光线。 “袭人教我的,不过听她说,晴雯才做的最好。” 白南烟随口说了句,把刺绣收起来,突然脸色发白。 她从袖口取出一个大周官窑产的细润白窑,是个小人模样。 黑狐大氅、老竹长袍,看样子,正是宝玉的雕像…… “又出岔子了,九娘,亏得你抢了马道婆的食发鬼,弄出这玩意出来。” 白南烟看了一眼,就是略微安心。 他看见雕像上绽放血光、黑光,但还有耀眼白光直冲云霄,知道代表着什么,就和九娘凑趣。 九娘接过巴掌大的雕像闭目体会了一下,恨道:“消耗精血出那煊赫篇章,不对,这,该死的贾宝玉,他竟然吟哦出了自己书写不出来的东西! 要是进士文位的书写出来,起码是名扬四海的惊天好文!” “这么胡来?” 白南烟惊声问道。 九娘啐了一口,骂道:“没事,食发鬼没传来危险的情绪,应该是他在坑人,在发疯,这臭小子……” 闻言,白南烟浅笑了一阵,道:“宝哥儿就是这样子……” 她抬头看高空若隐若现的云岚宝殿,香舌一吐,从云岚宝殿里牵引出一缕十分细小,却宏大悠远到九娘垂涎不已的波动,闭目修炼起来。 “木秀儿,刺绣套子拿来了没?” 九娘娇斥了一句,猛然吞咽口水,眼底闪过黑白交织,却泛着血色的光。 她低声呢喃道: “白狐娘娘的力量,真个,好生甜美……” … 再说宝玉,他看着众举人离去的影子,扯出得意笑容。 身子却晃了晃,从院墙上一脑袋栽下。 【疼啊,竟然抽掉了我八成精血,太祖的词,气势澎湃到吓人……】 宝玉心里想着,也不管自己是脑袋朝地。 如他所料,百多个举人和贾府的老妖,早就在下面等着他。 众人给他灌了大补气血的汤药,都是百年滋补之物,他连灌了两个蓝枝云纹大海碗的量,这才让自己有了些许力气。 他站起来,胃部疯狂吸收汤药,力气逐渐蔓延周身。 更让他觉得浑身舒坦的,却是他一击之下,灭掉了穆府九成根底!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如同乐阳申这般。 他看见乐阳申疯了似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如同小泉般洒满衣襟; 他看见乐阳申砸碎穆府的院墙,围着‘十六字令’显化的森冷峻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眼珠暴凸的穆元成,笑道:“带过去,到申哥儿旁边。” 众人还是围着他,分了玉柱儿去提溜穆元成,一起从豁口的院墙进去…… 森冷峻山是宝玉的全部才气,外加八成精血勉强显化,一击过后,已经泛起虚无的纹路。 宝玉知道这是天地才气往这凝结而来的后续,最多再过几个呼吸,就要完全的消散掉。 可是,他等不了几个呼吸,也不愿意申哥儿再等! 他挑动手指,把才气断绝,顿时峻山消散,只剩下十余丈深的窟窿留在地表。 众人往下看去,只见满眼,都是一片艳红…… 血,只剩下血! 六百七十三个穆府的男丁,其肌肉、经络,乃至于骨骼都被砸成了糜粉。 所有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只能称之为一片弄成的艳红血浆! 美,美到了极致, 乐阳申从没感觉到如此的快乐,似乎他,从没有看过如此的美景! 他大声笑着,笑得脸色扭曲; 他大声笑着,笑得状若疯癫! “申哥儿,差不多了,还有大菜没上。” 宝玉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乐阳申连忙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惜,这是他第一次没能做到宝玉吩咐的事情。 他说了句‘对不起’,让宝玉气得给了他个爆栗,跟着哈哈的笑。 “算了,” 宝玉摆手道:“要处理这老货了…… 玉柱儿你个腌臜货色,怎么能断了他的舌头,还要多费一阵工夫。” 闻言,玉柱儿了然笑了起来,笑容多少有些狰狞。 他到处找了,好悬那块烂肉没被砸到,连泥带土的,一把抓了来。 “钱老哥,这个得麻烦你,我们妖族可没给别人续上舌头的本事。” 玉柱儿狠狠的把烂肉塞进穆元成的嘴巴里。 穆元成还在呜呜叫骂,眼眶裂出血来,这一下,他是连呜呜声都变得特别含糊。 钱谋学咽了口唾沫,看向宝玉,为难道:“宝哥儿,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如此?” “我要震慑天下,就必须如此。” 宝玉狞声道:“最主要的是太干脆了我心里不痛快。你当我为什么瞬杀了穆府的男丁?就是怕自己忍不住,把他们都给活剐了…… 剐一个人没关系,剐太多人,陛下也顶不住!” “如此,好吧。” 钱谋学吟哦开口,暂时给穆元成续上了舌头。 只是暂时,毕竟举人,还没有续驳断肢的本事…… “贾宝玉,你好狠毒的心肠呐!六百多条人命,你就这么害掉了,你罪该万死!” 穆元成张嘴叫骂。 他的眼角流出血来,是血泪。 如此凄惨景象,让得中都城的举人都喧嚣起来。 可是此时,却有人在大声叫好。 “穆元成,你敢说爱惜人命?三百个花季少女,你就杀了她们,还杀了她们全家!你所沾染的鲜血,难道比宝哥儿少?” 黎雨航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脸色好看许多,大笑道:“宝哥儿不用手软,穆府满门上下,就没一个手里不沾染无辜人鲜血的! 老夫恨不得杀了穆元成,恨不得灭他满门,但老夫没胆子做,落得如今这种下场! 宝哥儿,尽管动手!” 闻言,宝玉恬笑道:“如此,我心里好受多了。” 他丢出一个小瓶,黑色石质,是从江流手里找来,打开瓶口,顿时有呛鼻子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 “翟明生,” 宝玉突然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得赵贵宁等人都诧异起来。 翟明生何人,他们都心里清楚,也知道最近这段日子,翟明生安分许多。 可是自从翟明生跟着宝二爷,宝二爷是一次,都没让翟明生做事…… 翟明生被宝玉叫了,惊诧之中,却也没能遮掩。 他诧异看来,普通的样貌中,一双眼睛却好像狐狸透过草丛看人,有着十分的狡黠。 宝玉轻声笑道:“那一日你也护着我,我看到了,所以,有事交给你做。” “二爷您吩咐!”翟明生大喜过望。 宝玉拧紧黑色石瓶的堵口,直接丢了过去,笑道:“鸩杀。” 鸩杀? 众人都呆了一下。 翟明生不愧是真个机灵的,当下明白过来,向着穆府的后院去了。 中都城的举人们看着翟明生的背影,也是明白些许,议论道:“鸩杀?难道是鸩杀穆府的幼龄男丁?” “应该是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那是血海深仇,我等还是莫要管的好。” “可是,有点残忍……” 在众人的议论中,穆元成血红的眼球盯着宝玉,恨不得扑上去,把宝玉咬成一块块的吞下肚子。 可是,视线是杀不了人的,被钱谋学压制,他也动不得才气。 他四处张望,突然对外扑倒,磕头如捣蒜的道:“诸位,求诸位救我穆府一脉,贾宝玉这是要断绝我穆府血脉啊! 求求诸位,求求诸位……” 他哭着,哀嚎着,知道肯定会有人不忍。 儒家文人,哪怕是法道文人,也不喜做灭人血脉的事情。 儒家大周,最是重视血脉传承不过! 可是此时,旁边突然传来冷喝,声音冷冽如同寒冰大障。 “穆元成,你亲友被杀不可,我贾宝玉的兄弟,难道就能随便枉死不成?” “我只是想要杀你……呃,贾宝玉,你坑我!” 穆元成瞬间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六百七十三个子弟被一击碾杀,又有人去毒杀所有后裔,穆元成心智已乱。 他哪里想得到,贾宝玉会在这时候,来上这么一出? 宝玉冷笑道:“很好,如此,事情已成定局。” 他冲着外面的举人们拱手道:“诸位,如今,却是有人先暗杀于我。我贾宝玉乃是荣国公府嫡子,更是曾经的香溢子爵,暗杀我的罪名,本就是满门抄斩! 诸位,本次诗会已然结束,要是家中有事,回去也是无妨。” 声音刚落,外面的举人就仰天长叹一声,自顾自的散去了。 剩下的秀才、生员,还有普通的百姓,倒是没举人们的那么多顾忌,还要留下。 宝玉也不管那么多,只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好像有冤魂拗哭。 这阴测测的感觉,让他莫名的十分舒坦…… 轰隆隆~~~ 一声连续的大响传来,北侧居于穆府中央的地方,那穆府中最高的建筑,一下嗵塌! “我穆府祠堂!” 穆元成嘶嚎了一声,翻着白眼,一脑袋栽在地上。 祠堂陷落,自然是香火小人全数陨灭,也就是说—— 穆府满门,已经死掉九成之多! 九成啊,那就肯定包括女眷,那么…… 穆元成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哀嚎莫名,啃咬泥土。 他冷丝丝的道:“贾宝玉,你好狠,你连我穆府的女眷也不肯放过!” “是啊,全部鸩杀,然后,就轮到你自己了。” 宝玉轻声笑道:“临近年关啊,真是个好日子。你穆府的人几乎都回来了,还剩那么七八个,我自然派人处置了去。 好了,别想那么多,今个,你才是重点。” 宝玉的眉眼陡然阴森,在这阴风阵阵的场景中,宛如复仇的恶鬼。 他恨声道:“今个,我让世人看看我其余的本事,让世人知道—— 什么,他么的才叫酷吏!”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宝玉真心 “二爷,让我自个动手!” 乐阳申咬牙切齿的跳过来。 他的牙齿已经全部咬碎,剩下个血盆大口,哪还有半点文人的样子? 宝玉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的悲伤、痛苦,完全可以想象,也可以体会。 但是宝玉也很清楚的知道—— 自己所感受到的悲伤,绝对没有申哥儿的百分之一! 一对兄弟俩,成为孤儿,浪荡天下; 一对孤儿,四处乞食,为求一餐温饱,敢与野狗夺食! 乐阳吟哪怕成了老妖,还要给申哥儿铺路,那么在他们年幼之时,乐阳吟为申哥儿付出了多少? 因为骨肉亲情、这些付出,申哥儿平生的心愿,就是做贪官,要给乐阳吟娶大把婆娘,让乐阳吟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啊! “子欲养,而亲不待……” 宝玉低低的说了一句话,知道有点词不达意,但是也知道申哥儿,真个是把乐阳吟当成了长兄为父。 可是,如今,乐阳吟又在哪里? 想及此处,宝玉冷声笑道:“申哥儿,你自己,那可是出不了气。” “为什么出不了?二爷,让我一寸寸的捏碎他!” “捏碎?太便宜他了。” 宝玉意味深长的道:“世人以为伤筋动骨就是极其惨烈的酷刑了,其实不然,所谓酷刑,自然要足够‘冷酷’二字。 来人,取铁架!” 听到他的吩咐,赵贵宁台上一个长十字的铁架子,把穆元成绑在上面。 又拿了长颈的烧水壶,摆了青花小瓷壶,还有茶盏、一把扎了铁丝的刷子…… 宝玉指着这些东西道:“把水烧开了,用沸水一点点的烫熟他的皮肉,再用铁刷把熟白的肉慢慢刮下…… 申哥儿,你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四肢变成白森的骸骨,他没太大的苦楚,但是其中惊惧难熬的滋味,足够让你泄尽怒火,省得污秽了本心。” 宝玉的声音很清淡,似乎在说着晚上吃哪种菜肴一样。 但是赵贵宁等人都死白了脸,表情惊惧莫名。 玉柱儿等狐妖也是牙齿打架,只是想想那等场景,就让他们浑身发冷…… “宝哥儿,这,太酷烈了吧?” 钱谋学在旁劝说。 别说他了,就连远处静静看的,静静听的秀才、生员,还有普通的百姓,好些都白了脸,低头呕吐了一片。 宝玉轻声笑道:“酷烈?就是要酷烈!不酷烈了,不赶尽杀绝,我怎么让世人害怕?怎么让他们不敢对我的人出手?” 他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狠辣,但是藏在袖口的手指,一直神经质的颤抖着。 他轻声说道:“申哥儿,动手吧。我也会亲自动手…… 你们可是要外放为官,我怕有谁不长眼了要对你们出手,我很怕…… 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死掉,为了这个,灭绝穆府满门,活剐穆元成,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我说过的—— 我贾宝玉愿为百姓赌命,但是,绝不可负了尔等一人! 我说过…… 若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千雷轰顶! 若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万毒焚身! 若是负了尔等一人……. 甘受, 天收地践!” 宝玉的声音越来越轻,但也越来越显得格外坚决。 举人都耳聪目明,当下听了个清楚,脸色烧起酡红。 他们不记得宝玉说过这话,但是现在,那都听了个清楚…… “二爷,我赵贵宁也要动手!” “二爷,此等大事,怎能少了我百里鸣?” 两人开口,附和声顿时连成一片。 然而,宝玉却摇了摇头,自己取了改锥,向着穆元成去了。 “贾宝玉,老夫还会怕你的手段?你尽管来!” 穆元成鼓紧了浑身肌肉,色厉内荏的嘶声喊道。 “行,是个硬汉,那么,我就再加一个。” 宝玉轻轻说道:“你想开了暗杀我的先河,没关系,但是,你不该开了杀死乐阳吟他们的先河。所以,我要再加一个。 我说过的,要让世人害怕,要让天下人,明白什么叫作酷吏。” 说罢,宝玉抬起黑铁改锥,在穆元成的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锋利的改锥,一下子敲碎了穆元成的一块头盖骨。 “很轻吧,不是很痛,对不对?” 宝玉努力控制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稍显神经质的邪异笑容出来。 天可怜见,他控制得十分艰难,险些要趴在地上,往死里呕吐肚子里的物什。 可是,他就这样僵硬那种神经质的笑容,捻了一根烛芯。 “你要做什么?贾宝玉?你……” 穆元成吓得浑身发抖。 硬汉?呵呵。宝玉不再开口,他得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往穆元成脑袋里倒了黄油,灯芯插进去,点燃…… 随后,宝玉接过赵贵宁递来的醇酒,一仰头喝了半壶,这才不再有呕吐感。 他看着翻着眼球想往上看的穆元成,僵笑道:“点天灯,这才是真正的点天灯,有史以来,你是第一个享受。” 正说着,水已经烧开,乐阳申呕吐了一阵,拿着铁刷狞笑上前。 青花小瓷壶就是为这个准备的,倒满滚水,慢慢浇……然后,刷上! “酷吏!真是个酷吏!这么残忍的刑罚,贾宝玉怎么想到的?” “不管了,你们谁爱看谁看,我要回家!” 秀才、生员、百姓一一散去,只剩下以袖掩面的东方轮回,还有脸色越发红晕的黎雨航还在。 黎雨航自己站起身,大笑着上前观看,畅快道:“好好好,就该如此,他作恶多端,活该这等下场! 宝哥儿,别忍着了,老夫知道你要呕吐,也知道素来仁慈的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非也,是宝玉就是如此残忍。” 宝玉眯眼笑道:“前辈不信的话就留下,慢慢看着就好。这点天灯和沸水刮人,持续三两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错,真个持续了那么久。 第一天,黎雨航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说自己的神魔之障大大减弱,有机会挣脱了; 第二天,黎雨航坐立不安,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他滴水未进,滴米不沾,因为沾了,立马就要吐出来; 第三天……没有第三天了,黎雨航就在深夜凌晨,拽着东方轮回就跑! “哎,侍郎大人,不多等一会吗?” 宝玉大笑出声。 他和赵贵宁等人烤着香肉,油脂噼啪作响,每个人,都分了好肉美酒。 吃的痛快啊,喝得开心呐,但是…… 黎雨航那边刚走,宝玉的笑容还没消失。 “呕!!!!” 赵贵宁吐成一片; 百里鸣吐成一片; 所有的举人都吐成一片! 宝玉也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差点把肠子都吐干净。 他指着满地秽物道:“处理掉处理掉,别让外人看见了,看见了就白难受呐!” 闻言,众人连忙把秽物埋进地底,刚刚处理完毕,天空蓦然大亮。 远处仿佛有耀眼大星,从高空激射而来…… “小小举人的事情,陛下不让管,老夫也不能管!” 大星落地,竟是自带夺目高温,让得空气都沸腾起来。 宝玉上前两步,发现是一个穿着火红色宽袖大袍的老者,其眼眸如同夺目大星威压而来,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噼啪作响。 【艳红大袍?但,不是象征学士文位的红袍!】 宝玉瞬间明了,这敢于穿着跟学士长袍一般颜色的老者,起码也是学士文位。 而且,是起码,不是终止! 他拱手道:“末学后进贾宝玉参见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老夫黎府家主,黎一龙!” 老者冷哼道:“自得到陛下神念传音,老夫就很是纳闷,这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竟然敢对穆府出手? 贾宝玉,你可知道穆府故去的老祖宗,跟老夫是什么关系?” “晚辈不知。” “那你可知道,老夫从十万大山匆忙赶来,闹出动静,招惹了何种大能? 混账东西,放人!” 闻言,宝玉的脸色冷了起来,阴测测的笑道:“前辈,您说放人,可是要插手举人之事?” 黎一龙刚要说话,突然闷哼一声,道:“老夫自然不会插手,只是想要过问一下,是谁给你的消息,说穆府暗杀于你?” “自己查的。” “说实话!” 三个字,仿佛漫天威压压迫而下,宝玉倒退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猜出寸许深的窟窿。 赵贵宁等人想要上前,却是神色呆滞,好像被缓慢了时间,许久才能动上半寸。 就连身为八胆举人的钱谋国,也是张不了嘴,说不成话! 宝玉环顾四周,咬牙笑道:“当然是晚辈自己查的,前辈,可还有别的吩咐,没有的话,晚辈觉得,这出戏,该落场了!” 他猛然伸手,咔嚓捏碎了已经崩溃的穆元成的脖颈,又对黎一龙,咧嘴一笑。 这一咧嘴,露出好生整齐的两排白生生的牙…… “很好,老夫是不能插手小小举人的事,但是老夫,绝对能查得出来。” 黎一龙冷眼看了宝玉半晌,笑道:“老夫黎一龙,乃是黎府老祖,今日,告得天下法道文人知—— 不问出身,不问来历,不问地位尊卑,只要是进士以下,能够压过贾宝玉者,老夫就收为弟子,列为闭门之尊!” 声音浩荡,传扬数万里有余。 其中威势,更是让得惊鸟不飞,走兽不动!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能之威 说罢,黎一龙对宝玉同样咧嘴一笑,露出整齐而且洁白的老牙,大笑着化作流星飚射腾空…… “二爷!” 乐阳申一下子恢复动作,扑过来道:“这老东西是把您当成标杆了,盖过您就收闭门弟子,这……没坏了大周的规矩啊!” “我知道。” 宝玉笑了笑,没当回事。 想杀他,简单,来个四胆举人就够他拼命的,来个五胆举人,他可能都逃不掉。 但是拿他当标杆,盖过他?难喽…… 宝玉看了看周围,只见月光下的穆府越发阴森,小阁的影子、树丛,每一处都好像藏着狰狞恶鬼。 他打了个哆嗦,拍拍手,叫骂道:“两个惫懒货色,出来!这次的活计,给你们三千两银子。” “好咧,” 顿时从地面跳出一人,正是知秋一叶; 远处也飚射来黝黑剑光,燕赤霞看了眼穆元成的尸体,千般恶心,万种作态,吓得他噗的一下,把嘴里的烈酒全给喷出来了。 宝玉丢出一张造竹纸,吩咐道:“燕赤霞去追杀穆府的余孽,杀了就是,不用折磨; 知秋一叶你留下,把这座府邸产生的所有灵魄用道家法门净化了,再住上个半年八个月的,只要产生的东西,不管是鬼怪精灵还是魑魅魍魉,一并斩杀。” “这样的话,三千两银子可不够花。” 知秋一叶眼冒金光。 “一人三千两。” “好嘞,您就瞧好吧!” 知秋一叶满口答应。 可是此时,宝玉摸了摸袖口,就带人往外走。 “没银子了,记账。” “……”知秋一叶。 再说宝玉带人回去,虽是深夜,路上仍有行人。 这些人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举人、老妖,登时往边上退,看宝玉的眼神全是恐惧。 “二爷,连累您的文名了。” 乐阳申凑过来,很是羞赧的道。 宝玉摇了摇头,死抿着嘴,声音从牙缝里嘶出来。 “不提这个,总归应该没有不长眼的,要打着灭杀你们,剪除我羽翼的主意了。 咱们先回去,都好好休息,等缓两天,再思量让吟哥儿活过来的事情。” “我懂,那两样东西都难找,不急于一时,而且今天……” “闭嘴!别提!” 宝玉闷了声咳嗽在喉咙眼,眼珠子都凸出来半寸…… 他们回到荣国公府,三间兽头大门刚刚关闭,宝玉就一下子摔下了马,抱着肚子干呕不止。 举人们也是吐了个痛快,可惜早就吐过,一样只是干呕。 倒是老妖们见过‘世面’,呕一次也就罢了,只是脸色有点发白,看起来难受得很。 唯独没脸皮金文翔,没心没肺的在旁边笑…… 金文翔抖动着满脸横肉,指着三爪狐玉柱儿笑道:“主子也就罢了,你在西海鏖战一十八名同等级赢鱼老妖,杀五、残四,自身断了一爪,改诨号成三爪狐,怎么也跟个没见过血腥的孩子一样?” “闭嘴!” 玉柱儿脸色难看。 他看向宝玉,眼中多了些许惧怕,还有好些的敬重出来。 【我这样的都害怕那种酷刑,宝二爷弄出这许多东西,自己吐成这般模样,却只为了……手底人的性命?】 “服了!” 三爪狐玉柱儿没头没脑的吐出个服气,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江流,江大管事,听说您要安排这没脸皮的去看守玎珰太爷?别介,换我去,我比这个没脸皮的厉害!” “玉柱儿,你是想和老子打架吗?” 两个狐妖你追我赶的跑远了,连着别的贾府狐妖,都悄悄消失在夜色中。 剩下宝玉等人,干呕不止…… “都歇着,养好精神……申哥儿,明天跟我去面圣。” 宝玉丢下一句,让袭人和麝月扶着自己,往北边走去。 他看见了,在前方拱门的阴影处,晴雯正扶着黛玉等他…… … 说是回去休息,宝玉却没能睡着。 他一身是伤,却不免担心起六郎的事情来——他知道黎一龙不能对举人出手,但是六郎例外。 不管承不承认,六郎到底是黎府自家的后裔,黎一龙有绝对的处置大权! “应该没那么早查出来,今晚,我也没有办法帮他……” 宝玉强迫自己睡下,只等明天一早,就要去找陛下讨个人情,不要丢了六郎的性命。 可是他没想到,此时的月色高空中,一点寒星,向着问天宫急速坠落…… 与面对他的时候相比,黎一龙显化的是森冷寒星,气势小了不少。 哪怕以黎家老祖宗之能,也不敢在问心宫太过放肆…… 黎一龙苦笑了一声,在问心宫的边缘停下来,嘀咕道:“一辈子不想来啊,但是穆小妹…… 罢了,答应的没照顾到,自家小辈又坑了穆府,总要有条性命摘了交待。” 说着,黎一龙缓步向前,如同虚空中有向上的台阶,载着他,慢慢走上了乌云星照的文心台。 看见他的身影,问心台上,苦读兵书的六郎站起身,跪伏大礼道:“六郎,参见老祖宗。” “知道老夫会来,那就应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黎一龙淡淡开口,眺望更高处的一座云宫。 六郎叹了口气,笑道:“六郎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瞒不过老祖宗,自然也准备好头颅一颗,以供老祖宗送上穆府先祖之坟,好生做个交待。” 说罢,六郎从背后掏出一个三寸方圆的锦盒。 看那大小,恰好能盛放一颗头颅…… 他吟哦出口,让锦盒虚浮在自己的脸前,剩下的独臂掌握利剑,对着自己的脖颈,横划而过。 他的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只见寒芒闪过。 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可是寒芒闪过,他的脑袋,却没被血液冲激而起? 六郎疑惑的看向黎一龙,很意外的,也看见黎一龙在诧异的看他。 突然,漫天星光如同薄雾,纷纷洒洒,化作数不清的亮银小星。星芒中,更加闪耀的银色星纱逐渐浮显…… 雪千裳手持一个亮银的小箍,咔嚓一下,把六郎的脖颈锁死…… “这是万两级续命银锁,脖子痊愈前不要乱动。” 雪千裳警告了六郎一句,斜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黎一龙。 “小师妹,你……他是我黎府的后裔。” 黎一龙苦笑道。 雪千裳挑了下黛眉,好像一个纯真的少女,却多出好些的古怪邪气。 她轻声道:“本宫不管这个,倒是你敢来,让我好生意外。” “当然敢来,” 黎一龙的神色阴冷下去,老眼眯起,森然道:“小师妹,今个老夫只想摘了他的脑袋,去给你穆师姐做个交待,你不要拦我,你也拦不住我…… 你应该记得,咱们九个师兄弟中,我的实力不是最强,但是你的实力,可是最弱。” “那就打打看?” “好啊。” 黎一龙很干脆的应承下来。 他讥嘲的看着雪千裳万般风华的美丽脸庞,手掌往上一扯。 这一下扯动,好像把整个天地给拉扯而近! 天地一片大亮,高空黑夜的繁星点点,陡然有数百颗大星不断扩大,炽亮,好像被黎一龙给牵扯而来; 问心宫也开始噼啪作响,似乎这数百颗大星的吸引力全都作用在问心宫,要把整座问心宫连同雪千裳,一起挤压成肉眼看不到的粉尘! “玩星星啊,本宫记得,小时候你帮本宫摘星拿月,真个是宠溺本宫……” 雪千裳脸色不变,轻笑道:“所以本宫最喜欢星星,衣服上,全都是银星的纹路。但是在本宫的面前玩星,真个,让本宫很不舒坦。” 她很悠远,很无聊,百无聊赖的那种态度,轻轻的闭上了左眼。 那一颗右眼,朝着天上的星,还有黎一龙笑吟吟的看了过去…... 只是一眼,高空大星陡然爆碎! 只是一眼,黎一龙倒喷鲜血,通体溅射无数血泉! 他惊愕、惶恐、惧怕的吼了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不断呕血的声音,缥缈传来。 “小师妹,你,你为何如此照应一个晚辈?老夫怎么说,也曾经宠溺于你!这…… 你的力量,又到底是什么道理?” “呵呵,你关心的,还是最后一个问题吧?不过没关系,本姑娘都给回答了。” 雪千裳睁开闭上的左眼,娇笑的模样,顿时一片森然冷冽! “左眼为是,右眼为非,是为是非大道。还有,老匹夫你给本姑娘记好—— 这问心宫……我罩的!” 罩的? 黎一龙没听过这个词,但也懂了意思,神念传来苦涩笑声。 “好一个是非大道!你都如此实力了,却只钻研一个道理,原来……这么强? 你罩的?好好好,老夫,闭关就是。” 这个回答,让得雪千裳莞尔一笑。 她噏动嘴唇,一缕柔软的声音传了不知多远,又是猛然炸开。 “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是!为了这帮家伙滥用酷刑,不怕蒙昧了本心?不怕成了进士后堕入神魔之障?不怕自个的修行坏了?” 连续三问,声声如同炸雷,在宝玉的耳边响彻。 宝玉满脸是汗,许久没有做梦的他,今天却陷入了深沉的梦靥。他被声音一炸,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你欠本宫的,《子不语》写出一篇,就要拿来送我!” 又是一声娇斥,让得宝玉浑身发冷,却是扯起一丝, 十分微妙的笑容…… ... ... 大家新年好,大吉大利,全部开年大吉!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胆大心小 “《子不语》自然要书写出来,不过,还得宫主大人慢慢等着就是。” 宝玉丢出一句,又等了一阵,没听见话语传来,也就合衣睡下。 雪千裳的连续三问,好像带着一股十分玄妙的力量,让他睡了个好觉…… 清晨,申哥儿在门外等,但是有薛姨娘抢先进来,他只能跟着看。 薛姨娘先是和浅睡易醒的林妹妹热闹几句,等宝玉在袭人的伺候下穿好衣裳,就急匆匆的凑了过来。 “宝哥儿,你可得帮姨娘拿个主意,那炸药……” “哦,是火药。” 宝玉想起自己写岔了,不自觉的改了一句。 闻言,薛姨娘风韵犹存的啐了一下,道:“管什么炸药还是火药呢?陛下钦点了薛府制作火药,又要贾府监管钱粮,说起来是个好事。可是你薛蟠哥哥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顽,府里没个主事的人,那些管事的…… 不怕你宝哥儿笑话,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早就到处的抠银子呢。 这事不敢交给他们去做。” “府里有人,姨娘尽管调派了去。” 宝玉没当回事。 “姨娘知道你人好,可是,” 薛姨娘呆了一下,苦笑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你家宝钗妹妹犯了倔,要亲自处理此事。 她说觉得自己没用,也就生意上有点本事,要真个去管…… 宝哥儿,这得你拿个主意。” “那就让她去呗,” 宝玉还是觉得没什么所谓,只是看薛姨娘着急,也就笑了笑。 “这样吧,我让红儿协助她处理此事,也把茗烟那猴子派去,要是有那蛀虫啊,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可好?” “自然最好不过!” 薛姨娘好像得了天大的喜讯,不再凑趣闲聊,摆手就出了房门。 宝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怎么回事?薛姨娘的性子变了?” “没变,就是啊,得了你的准,赶紧走了就是。” “干嘛要得了我的准?宝钗妹妹,等等,薛宝钗比我大吧?” 宝玉撇嘴道:“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才懒得去管。” 闻言,林黛玉娇斥一声,让鹦哥儿扶着自己再去躺下。 “到底怎么回事啊?”宝玉接着追问。 林黛玉把脑袋往里偏,软声道:“你问妾身,妾身又哪里知晓?倦了,妾身要睡。” “好吧,那你睡着,我还有事。” 宝玉觉得不对,也懒得管府里女眷的事情,干脆出去忙活。 林黛玉掀开碧绿纱帐,见他出去了,有点不快的撅起嘴来…… “平妻要抛头露面,总得让做夫君的恩准。宝钗姐姐啊,她是还没过门,就想抓点钱财上的事物呢。” 闻言,鹦哥儿笑了一声,道:“抓得再多,也没夫人在主子的心里重要。” “就你嘴甜。” 一声夫人,羞得黛玉眉眼含俏…… … 六郎的事情已经解决,自然不用费心思面圣。 说起来面圣,这时候宝玉巴不得别见水英光的那张臭脸—— 一个点天灯,再加一个剐人,水英光肯定看透了他的心思,也肯定会处理妥当,而且…… 也肯定会往死里吼他。 明君嘛,最怕的就是麻烦。 他贾宝玉最近有功,可是,也惹出了大把的琐碎麻烦呢…… 他是这样想的,但是水英光此时,却是笑得欢快。 养心殿‘又’被修缮完毕,作为大周天子的修炼、静心场所,只有他和甄公公能够进入。 而且按照惯例,所有的奏折,都不会送到养心殿里叨扰。 可是此时,两本纹绘白鹤图案的锦缎奏章,正掂量在水英光的手里…… “陛下,可是胡尚书和永昌侯的奏章?” 甄公公瞟了一眼,明知故问的道。 能够用一品白鹤图案的锦缎奏章,满朝文武也只有这两人而已。 水英光朗然笑道:“没错,朕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胡鹰肯定是抱怨朕让他压制群臣,惹出个给人扒皮拆骨点天灯的事情来; 帘哥儿呢,他就是个混蛋,肯定是对着干,把穆府的罪状都列举清楚了,说剐了不冤枉,还得说贾宝玉下手太轻。” “这还下手轻了?” 想起那种场景,甄公公都觉得浑身发麻。 水英光在翻看奏章,突然哼了一声,怒道:“真个轻了!要是朕,就剐了他满门老小!” “陛下息怒!” 甄公公连忙劝告。 “朕怎么息怒?你自己看!” 水英光一甩奏章,甄公公就接过来看了。 他刚打开,手掌一个哆嗦,看起来不厚的奏章,哗啦啦的散出了好几米长。 不需要看那么多,他只是看了前面的一点,就明白水英光为何暴怒…… “穆府新晋举人穆狰,牧守博越县,任期三月零八天,期间发放贞节牌坊六十有三,猪笼寡妇…… 一百七十二人?” 甄公公把开头念了出来,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轻声道:“陛下,您早有口谕,不许疆域内再给丧夫之女发放贞节牌坊,也不许把再嫁寡妇沉浸猪笼。 这,他这是跟您对着干呐!” “继续往下看!” 水英光冷声说道。 闻言,甄公公接着看了下去,越看,脸色就越发铁青、黑紫,最后一片黝黑…… 贞节牌坊,这事自古有之,不过都是给守寡二十年以上,情谊坚定的老妪而已。 这本是好事,是表彰鸳鸯之情,也给那些寡妇一个名声,外加生活的保障。可是自法道儒家兴起,就开了夫君身死,立马给寡妇贞节牌坊的先河…… 水英光冷声道:“法道儒家兴起之时,还有连绵战乱,为了安将士的心,此举也不算多大的坏事。 可是大周如今战乱不多,早就许了丧夫之女再嫁之恩,却有这法道八大家中的穆府,死守腌臜规矩,要标榜自己的贤德! 要是穆府出上一个这样的也就罢了,个个如此,那是从根子上就该杀! 更何况造成的后果……” 说到这里,水英光眉眼深邃,冷如寒冬苍山的道:“几千万子民啊,就因为这点破事没了?” 甄公公也是咬牙切齿,因为永昌侯查明了—— 被浸猪笼的那些寡妇里,有一个已经为夫守节一十二年,夫家都劝她改嫁。她也恰好,在一次庙会上,遇见了再度心仪之人…… 且不说为夫守节一十二年,本就是可彰可表,不该浸了人家猪笼; 也不说这是夫家都劝了改嫁,虽然没了家中顶梁,这一家人是何等美满祥和? 单单说这位寡妇心仪的那人,就让甄公公把那个死掉的穆狰,给恨到了骨子里! 瘟神啊,佘化啊…… 堂堂的瘟神佘化,游荡万水千山的大能,要在大周安家? 堂堂瘟神佘化,一顶一的魑魅魍魉,要娶了大周之女! 这等的好事,不单单被穆府破坏,还闹出瘟神传播瘟疫十万里,怒杀生灵陪葬的事情…… 这……灭穆府满门十次,百次! 那都是犹嫌不够! 水英光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叹道:“也算贾宝玉命好,静安,把奏章传递朝臣,不许再说什么酷吏的事情,等等,” 水英光突然笑了,说道:“据说,宝哥儿最近的名声挺好?” “是挺好啊,一个佞臣,一个酷吏,都快比得过永昌侯了。” 甄公公陪笑道。 “佞臣?酷吏?很好啊。” 水英光拍手笑道:“那就只把事情公布出去吧,拿捏个度,一来不要让此事太过打压文名,让得宝哥儿可以好生修炼; 二来,也不要让这个名声给变没了。” “您的意思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胡鹰和帘哥儿早就到了不能在朝堂呆的时候,朕是少不得他们,也就让他们隐瞒了修为…… 将来,嗯,要是有可能是溶儿得承大宝,宝哥儿就做个奸的。 另外,忠臣的选拔,也要提上行程了。” “一奸一忠?陛下圣明!” 甄公公凑了个好,拍了一把,还是没忍住的问道:“可是让宝哥儿做奸的,怕是他,不怎么愿意吧?” “百姓欠他人情,朕又没欠他的。他有本事的话,三年后跟朕一起死了咬朕去?” 甄公公想了想,咦,没错呐。 他大礼参拜,口称万岁,直说陛下圣明…… … 再说宝玉那边,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出门。 虽然他有大把的理由,但是做的那种酷刑,他自己想起来都是午夜梦回难以安寝,更何况别人? 所以宝玉藏在自家的作坊里,扯了贾芸来,摆弄银钱上的生意…… “最近爷是穷了,所以弄个难模仿的出来,算是咱们的银钱生意。这个你得做好保密的活计,别让沈千偷了去……” 宝玉千叮咛万嘱咐了许多,实在是没银子给知秋一叶那货,让他再次体会了刚入贾府时缺银子的苦。 他仔细说道:“先把花朵和酒精混合蒸馏……” “爷,蒸馏是什么意思?” “你别管,就按爷说的去做,我给你演示一遍。” “演示是什么意思?” “就是爷先做一遍,让你好好的看!” 提起现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宝玉总是要蹦出大周没有的词汇来。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罩’字,不知道雪千裳拿去用了没有? 要是用了,那画面——算了,太美他不敢看…… 他摆弄锅、竹筒、瓷瓶,慢慢讲解道:“把花朵和酒精,嗯,就是烈酒混合蒸馏,带花香的蒸汽,嗯,白雾就会进入竹管,在竹管末端不断泉水冷却,就会从这边出来芬芳的水液…… 最后加入麝香,就能……” 话没说完,突然有个举人跑了进来,在乐阳申的耳边说话。 只是说了一句,乐阳申勃然大怒,满是碎牙的嘴巴咧起来,就要往外冲。 “怎么回事?” 宝玉连忙问道。 “没事,二爷,我去处理了就好,您有伤在身,不用多管。” “到底是什么事情?” 宝玉沉下表情。 乐阳申看向进来的那个举人,那个举人就扭捏的转过脸。 噗! 宝玉一下笑喷,然后,怒容哗的就涌上脸庞。 他看见这个举人一边的脸很正常,另一边,却是肿成了包子一样…… “谁干的?” 他冷声问道。 “就是您要查的那个‘胆大心小’…… 爷,那家伙在穆府,不对,现在是咱们的别院了。他在那儿找麻烦呢。” 宝玉立马往外走,身上的伤势,却让他, 猛然一痛。 ... 今天阳历年伊始,青蛙祝大家阖家美满,所有美好的事物飞快到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当有诗号 八成精血的消耗,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下子变成八九十岁的老头! 还代表着—— 哪怕以宝玉的身子骨,也不能完全恢复过来! 宝玉估量过,用上各种滋补药材,他最多恢复六成精血。 其余的两成,就等于一次性的消耗掉了…… 【又要震慑世人,又要减弱暴行对文名的影响,《十六字令》必须出口,只是这代价,还真有点大。】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带人快马出门。 他本来是满肚子的火气,但是随着马匹疾驰,旁边的举人突然惊愕出声。 转头看去,他看见那个举人的脸庞飞快消肿,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也强了不少…… “怎么回事?” 宝玉一扯缰绳,骏马扬起前蹄停了下来。 乐阳申和那个举人也一起停下,那个举人体会了一阵,惊声道:“二爷,我的力气涨了!虽然不多,但确实涨了!” 闻言,宝玉让马匹再次行走。 这一次,却是没有那么急促了…… 他思量笑道:“胆大心小?那家伙,到底是谁……” … 很快到了别院那边,围墙已经修缮完毕,仍有阴风阵阵,鬼哭成丝。 宝玉推门进去,看见赵贵宁等人赤手空拳,围着一个老者拳脚交加。 只不过他们的拳脚没用力气,也没有半点套路,好像故意往老者的身边靠。 偶尔被老者手里的银针扎上一下,就笑眯眯的退到后面…... “一帮惫懒小子,被扎过一次了,再扎没用,滚回去!” 老者气呼呼的骂了几句,银针收起,连踢带打的把举人们踹到一边。 他的力气很大,每一脚,都把举人们踹飞了老远…… 宝玉见这个老者须发皆白,但是容貌气色、身形步态都好像少年一般,高声叹道:“好一个矍铄的老者,敢问前辈名讳?” “问问问,你还问老童儿我?自个消耗了八成精血,知不知道要丢了多少寿元?” 老者气呼呼的道,顺手撒了一把纸钱。 纸钱漫天飘荡,周围的阴风立马大盛,几缕缥缈的烟气随风晃荡,立马被知秋一叶一张符纸灭了去。 看他们的做派,反而有种合作愉快的意思…… 宝玉摇头道:“晚辈要做进士、学士、大学士,以晚辈的天资禀赋,浪费些许寿元,倒也没什么关系。” 闻言,乐阳申呆若木鸡,赵贵宁和别的举人们,也都怔然无语。 稍后,拗哭声就连成了一片。 “二爷,您不是说只消耗了四成精血吗?四成,那是可以恢复的啊!” “您骗了我们,您是消耗了八成精血?亏了,太亏!” 举人们想凑上前,却被宝玉掰着下巴挨边看了。 他们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力量上,也有些许的增涨…… 宝玉谢过老者,再次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老童儿孙思邈,来自盛唐。” 孙思邈晃悠悠的一句话,真个吓坏了宝玉…… 【胆大心小原来是出自这句诗号?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宝玉在脸上挂了笑,吩咐举人们准备美酒佳肴,笑吟吟的去扯孙思邈的袖口。 孙思邈——医学巨著《千金方》是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第一部临床医学百科全书,被那时的国外学者推崇为人类之至宝; 孙思邈——第一个完整论述医德的人; 孙思邈——第一个倡导建立妇科、儿科的人! 第一个麻风病专家,第一个发明手指比量取穴法,第一个创绘彩色《明堂三人图》,第一个把美容药推向民间…… 宝玉曾经看过,那可是足足二十四个史上第一! 其中有比较厉害的,也有美容药、胎盘粉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腌臜物什。 可以说,这药王本事极大,但是他的性格,没人可以给出定论。 对这种人,宝玉觉得,人家抱着善意而来,还是好生招待为好…… 他扯着孙思邈往屋里走,笑道:“您老人家来,晚辈自然要好生招待,咱们屋里叙话。” “行,留下几个人撒纸钱,点香烛,一定要把穆府剩下的腌臜东西全给勾出来灭喽。” 孙思邈好像恨极了穆府,还不停的往回看。 他见举人们接下了他刚才的活计,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宝玉进了厢房…… 刚进厢房,孙思邈就卡住了宝玉的手腕,笑道:“老童儿今个来,一是想从根子上绝了穆府,二是给你治病。” “晚辈哪来的疾病?” “精血损耗就不算了?” 孙思邈抽出一根银针,往自个的药褡里一插,顿时刺出一阵极为尖锐的声响。 那声响,就好像婴儿扯高了嗓子,极为尖细,带着要插入魂魄的穿刺感。 宝玉只觉得脑袋一懵,等回过神,银针已经刺入了自己的手腕动脉。 体内,也有一股强悍的力量,轰然爆发! 一波,又是一波! 仿佛血液里多了什么东西,掀起巨大浪潮。 他的血管不断膨胀,只是两三个呼吸,就呼出一口满是血腥味的浊气出来…… “前辈,晚辈的气血?” 宝玉觉得体内鼓胀莫名,损耗的气血,那是一下子就补充完毕。 甚至有气血翻滚的浪潮,好像要撑破了整个身体! “用太岁给你补充,你小子赚大了。” 孙思邈拍拍药褡,笑问道:“眼馋不?要不要抢了老童儿的太岁?” 宝玉摇头道:“您要治病救人,太岁是最上等的药材,还是在您的手里安稳。” “不贪心,很好。” 孙思邈伸出手掌,撇嘴道:“可是老童儿贪心,诊金一万两,拿来。” 宝玉苦笑了一声,没有动作。 一万两诊金?说真的,不贵。 甚至可以说,真个是极为便宜的价格了…… 太岁又称肉灵芝,长久服用可以轻身不老,简直是那些没有修行天赋,却想要长寿的达官贵人的人生至宝。 孙思邈的这一下银针,那些达官贵人,愿意用半数身家去换! 可是,他现在没银子…… 宝玉想了想,写了张纸条递了过去,笑道:“晚辈身上没有银子,这张手书您拿去,去内务府,总归能得来一万两银子呢。” “跟水英光要?” 孙思邈一下子气炸了胡子,怒道:“你以为老童儿干嘛来找你,就是……哼哼。” 他哼唧了几声,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他一喜治病救人,二喜逍遥自在,三呢,就是要谨慎保命。 他愤然道:“老童儿救了瘟疫里的不少人,怕瘟神找麻烦,就来了中都,结果呢,水英光把老童儿给扣下了,要给他治病!” “能治?” 宝玉希冀问道。 “当然不能治,他是寿元无多,是老天收他,老童儿又不救死人。” 孙思邈吸了口气,叹道:“不过老童儿能补了他的心神,三月换一次药剂,能让他死前保持清醒,所以他把老童儿扣下了,要陪他三年。 三年啊,老童儿度日如年呐,全怪穆府的混账!” “啊,这关穆府什么事?” “你不知道?水英光下了皇榜,说瘟神的事情就是穆府招惹来的。” “哦,那他们还真是该死了。” “对,活该被你小子千刀万剐!” 孙思邈气呼呼的道:“单凭这个,老童儿来给你治病,快点,给老童儿一万两银子。不使劲花银子,老童儿在这里呆得憋屈!” 闻言,宝玉摊手笑道:“那晚辈去内务府要银子,总归不能委屈了您老就是。 对了,您老的《千金要方》……” “什么《千金要方》?” “哦,是晚辈记错了,不过晚辈有一个方子,大概能解了您老的愁闷。” “说!” 孙思邈一下子跳了起来…… 《千金要方》,这件东西,宝玉觉得特别遗憾。 上辈子他没有看全,只记得其中几味的药方,但是其中有一味药,能够解决水英光的困扰。 他轻笑说道:“补心丹用柏枣仁,二冬生地当归身。 三参桔梗朱砂味,远志茯苓共养神。 用人参、茯苓、玄参、丹参、桔梗、远志、当归、五味、麦门冬、天门冬、柏子仁、酸枣仁各占其一,生地黄占四,就可以炼蜜成丸。 此丹药如梧桐子大,用朱砂为衣,临睡时,竹叶煎汤送下。” “这,这,这,这这这这……” 孙思邈是何等人,顿时解析了其中所有药性。 他好像京剧人物一般的跳将起来,踮着脚尖围着厢房内部转了几圈,蓦然开口大笑。 “好药啊,好药!虽然是给普通人吃的,但是用百年药材以及天才地宝替换药性,可以让水英光三年之内不担心神志不清! 老童儿自由了,天下百姓也多一味良药! 臭小子,你怎么不早点给水英光那厮用了?可是大把的功劳!” 宝玉无奈的道:“晚辈不懂药性,要是让别人给替换药材,功劳不一定有,杀头的大罪说不定还得摊上。” “你是怕庸医误事?嗯,大周的太医院,还真是一群庸医。” 闻言,宝玉只当没听见。 堂堂的药王孙思邈,说大周的太医院里都是庸医…… 嗯,说了也就说了吧,就算别人不认,他也肯定得认。 他还想和孙思邈说话,突然间,孙思邈抓起他刚才的手书,整个人变成了一缕药香,直接飘散…… “走了走了,瘟神看样子没工夫找老童儿麻烦,老童儿周游天下去也!” “跑这么快?” 宝玉看见乐阳申带人端了美酒佳肴来,干脆一起享受。 可是这时候,孙思邈又显化身形。 不等宝玉起身,孙思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脸一副玩闹的神色,笑道:“老童儿正在编撰药书,《千金要方》这个名字就挺好…… 把你的诗号给老童儿讲,让老童儿写进天王补心丹的方子里去。” “诗号?”宝玉有点纳闷。 “你不知道?哦对了,” 孙思邈好像恍然大悟,气呼呼的道:“大周好像只有封号进士才出口诗号,没水准,没水准,这是怕自己的特点被人抓住,被人给针对了呢。 哪里像我们盛唐,诗才过人的举人都有诗号,要是有诗号冲撞的,啥都别讲,直接就是干!” “这样说来,盛唐应该十分热闹。” 宝玉咽了口唾沫。 “没错啊,就是太热闹的,老童儿怕丢了小命,就跑大周来了。” 孙思邈摇摇头,拍着宝玉的肩膀道:“就像老夫的胆大心小,你也得给自己找一句诗号了。这东西不是用来显摆的,而是用来不断坚定自己的道理…… 嗯,就这样,有缘再见。” 说罢,孙思邈使劲一拍宝玉的肩膀,让得宝玉的身子猛然一沉。 “好大的力气!” 宝玉看着孙思邈的身影消失,忍不住揉了揉肩膀。 那一下子,让他在正气加身的情况下,都感觉整条手臂全部酥麻…... … 养心殿内,水英光闭目养神,突然睁开眼睛,诧异问道:“静安,你不去办朕交待的事情,回来作何?” “陛下,是胆大心小送来了新的药方。” “拿来给朕看。” 水英光来了兴趣,连忙坐了起来。 他从甄公公手里接过药方,看了一阵,就是大笑起来。 “好啊,这个药方,足够让朕死前保持清醒,甚至能补充朕的精气神,让朕可以出去走上几圈。” “是啊陛下,所以孙思邈说,他要离开了。” “随他去,给他送上盘缠。” “这,陛下……” 甄公公为难的道:“他已经走了,还从内务府拿了五两银子。” “只是五两?” “没错,他只拿了五两,可是他放下了一张手书,上面写着要一万两银子。” “哦,就当朕帮他存着九千多两就是,不用管了,朕不是绑着贤医的那种昏君……对了,宝哥儿的文名,现在如何了?” 水英光捏过茶盏,浅斟慢饮。 “陛下,老奴不敢擅自做主。” “嗯?” 水英光蹙起浓眉,不怒自威。 甄公公苦涩的道:“禀告陛下,那张手书是宝哥儿的,而且胆大心小说了,这张药方,也是宝哥儿的,他只是略微改动……” 噗! 水英光一口茶水喷了老远,把个养心殿的大门,又一次的打成了筛子。 “朕的养心殿……” 水英光把茶盏一摔,苦笑道:“这个贾宝玉,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药方,药方,不就是说,朕自个儿也欠他人情了吗?” “这……正是如此。” 甄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咱们想让他当奸臣的事情,还做不做了?” 闻言,水英光的脸色就特别难看。 让宝哥儿当奸臣?人家肯定不愿意…… “还做什么做?要是溶儿能得承大宝,让溶儿自己头疼去吧!要是不能,那更不用多想。” 水英光气呼呼的道:“宣扬穆府各种腌臜事物,大力宣扬,把宝哥儿的文名扭转回来…… 混账,朕可不想三年后死掉了,还被宝哥儿有理有据的戳脊梁骨!” 甄公公领了圣喻,刚想转身,突然被水英光叫住了。 “等等!” 水英光想了片刻,奋笔疾书,连续写了好几道圣旨…… “欠了人情呢,那不妨多欠一个。” 他把圣旨丢给甄公公,笑道:“你去安排了,让宝哥儿手底下的那些举人全部牧守一方,都安排在…… 嗯,锦州吧,挨着京城,省得有谁不长眼,让臭小子再发了疯。” “那宝哥儿呢?” 甄公公低声问道。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洛水府令 “朕给他安排一个好地方,很好,很好的地方呢……” “难道是?” “呵呵。” 水英光发出很诡异的笑。 简直是,自辱圣颜! … 天高气朗,缥缈白云如丝如雾。 这样的好天气本该是吟诗作对,共享繁华的时候,要是有一场小雪,更是儒家文人的大好盛世。 然而此时,所有的朝堂大员都在衙门处理公务。 他们连夜不休,靠修为强撑,可是…… “混账,公务早就处理完了,为什么老夫还要在此地虚耗时光?” 一个工部侍郎,堂堂的正三品大员愤然站起,看着外面清朗的天色,只觉得人生如此无奈、苍凉。 他怒目瞪向旁边桌位上的贾政,咬牙切齿,冷风嗖嗖的从牙缝里射出来…… “贾政,贾存周大人,您可是养了个好儿子!” 因为煤烟香墨的关系,贾政官升佥事指挥使,分管工部的屯田、训练、司务等职司。 这也是正三品大员,跟侍郎等同。 然而在身份地位上,要比侍郎低了不少。 侍郎属于尚书的副官,每日卯时三刻上朝,可以直言面圣,佥事指挥使却只是分管事物,属于有点实权,权利却不大的那种了…… 要是以前,贾政肯定含糊过去。 可是这一次,贾政却拍案而起,整个工部掌管衙门,蓦然被一条巨大的青狐幻象盘绕包围! “穆元成该杀!穆府该灭!我荣国公府有此麟儿,自然是我贾府大幸!是我贾政光耀门楣! 赵侍郎,我贾政听你有诸多不满,是不满穆府被灭?还是不满炸药制作之法,让你不能逍遥自在? 是不满每年千万百姓的性命,没有你赵侍郎的风花雪月重要?” “贾存周,老夫乃是工部侍郎,你竟然如此忤逆本官?” “那又如何?” 贾政勃然怒笑,两个锋利的犬牙扎出嘴角,冷笑道:“来来来,我贾政的麟儿在举人中显了威风,我这当父亲的,也不能丢脸! 今个让我贾政看看,是你这个老进士厉害,还是我这个妖将更胜一筹? 来,就在这里打,不然,去街上打! 看看殃及中都百姓后,谁先被神魔之障搞死?” “你疯了?” 想起那样的后果,赵侍郎的脑门冒汗。 贾政沉声冷笑,雪白的犬牙闪耀寒光,森笑道:“疯了?很好,发疯一次如何?我贾府沉寂多年,进士之下闹出点动静,尔等就如此大张旗鼓…… 本佥事听说了,你们已经拟好折子,要在炸药的风头过后,再次弹劾我府上的那个冤家。 很好,本佥事就先弄死几个,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做点小事!” “腌臜妖将,也敢与进士争锋?” 赵侍郎面子上过不去,正气加身,万两级别的山水四象碧毫显化在手…… 这一下,真个吓坏了别的侍郎、佥事。 立马有人打圆场,分了两个扯住贾政,更多的却是围住赵侍郎。 “何必呢,何必呢?两位稍安勿躁。” “贾佥事大人,老夫知道您是因为暗杀的事情恼了心火,还请熄了雷霆之怒。” “赵侍郎您也是,不就是在这多处理点公务嘛,才多大点事?您想想啊,户部尚书胡大人可是接了咱们工部的活计,在督造炸药调配的事情呢,人家那才是忠君爱国……” 工部内讧起来,从工部尚书往下,一个个的都得问罪。 陛下又处在急躁、暴怒中,这些官员不敢让贾政和赵侍郎打起来,全都调节凑趣。 就在怒火渐渐平息的时候,突然有闯了进来,大声笑道:“出来了,出来了!诸位,把折子都收好吧…… 本官就说陛下不会袒护贾宝玉,这不,贾宝玉的事情出结果了!” “什么结果?” 一应人等都瞪大眼睛看了过去,就连工部尚书的隔间,也悄悄打开一丝门扉…… 那人朗然笑道:“英雄冢啊,贾宝玉被派去英雄冢当府令,虽说官升一品……哈哈,那个地方,真个是养老的好去处!” “英雄冢?” “竟然是那里?哈哈,有趣啊……” 好些人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赵侍郎更是哈哈大笑,指着贾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啊,陛下圣明!把贾宝玉告老还乡再次启用,没错呐,真个是官升一品,可是那种地方…… 贾政,你家的麟儿不错,比你先去了好地方养老!” 闻言,贾政双眼通红,怒火中烧中,却颓然坐在了办公的大椅上。 “不可能,” 他低声呢喃着,瞬间出现在来人的面前,一只已经利爪森森的手,直接挑起了来人的四品官袍! “陈少卿,这消息你从哪得来?陛下不可能把宝玉派到那种地方!” “有什么不可能?” 陈少卿低了一品,仗着进士实力,也不把贾政看在眼里。 他冷笑道:“陛下连发五道旨意,要你贾府、三殿下、北天军、钱谋学,甚至也给紫纱飞天发了旨意,让尔等都不能帮贾宝玉半分…… 老夫是从御诏司同窗那里得到的消息,想来此时,就要发出洪钟大鼓了吧。” 闻言,贾政一拳上挑,冲天妖气夯碎整个屋顶,只等御诏司发出洪钟大鼓,传递陛下口谕…… 嘭~~~ 一声恢弘声响,连绵荡漾中都。 只见远处皇宫金光万丈,有人缓缓开口。 “传陛下圣喻,再次启用贾宝玉,官封洛水府令,翌日上任……” 此话一出,贾政脸色一下煞白,倒跌二十余步,把墙壁撞出个蛛网裂纹的窟窿,这才停下脚步。 “不可能,宝玉献上炸药制法,这可是每年千万百姓的性命,怎么能去那英雄冢?” “去了就是去了,贾佥事,节哀顺变呐。” 赵侍郎畅快笑道:“您听,这区区六品小官的去处,陛下都让御诏司发出洪钟大鼓,贾宝玉这养老,也是养出了威风…… 贾佥事,哈哈,节哀顺变!” 工部的进士们也莞尔轻笑了起来。 他们没跟贾政翻脸,不愿意刺激贾政,但是那种讥讽、幸灾乐祸,在笑意中都不言而喻。 只有三四个妖将连同两个王道进士,一起去搀住了贾政。 他们怕贾政怒火中烧,以至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不可能啊,那洛水,可是英雄冢!” 贾政貌似崩溃,苦涩呢喃。 旁边的妖将低声道:“贾家主莫急,宝哥儿领悟一元本心,本心坚定如同老山磐石,说不得是陛下磨砺于他…… 洛水虽然号称英雄冢,不也是天下骄子汇聚之处吗?” 声音虽轻,却也逃不过众人的耳朵。 不等贾政脸色缓和,赵侍郎就冷笑道:“没错,英雄冢确实是天下骄子的汇聚之处,但是那些自负的骄子,有几个有本事出来? 贾政,怕是你家的麟儿,从此就要消泯于世!” “赵老匹夫,本佥事杀你再说!” 贾政蓦然发疯,青狐幻象挤压粉碎整座衙门,瓷瓶、书画、黑木大桌,乃至于坚硬墙壁都噼啪作响,炸出无数的烟尘。 可是就在此时,恢弘声音再响…… “传陛下圣喻,赵贵宁、百里鸣……等一百零七位举人功在社稷,当官升一品。 着令,官封锦州水合、北岩、铁木、承德、丰镇、白沉六城府令暨守备、县令,牧守一方,以传天子恩德。 六城原先大小官员,平阶转至罪臣穆府管辖之地,安抚百姓,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贾政傻乎乎的看了眼漫天的粉尘,这嗵塌的衙门,尬笑了两声,化作青光溜走。 跟他亲近的妖将和王道文人,却是狂笑出声,又偷摸瞧了一眼众人,跟着溜了没影…… 一片残垣断壁中,赵侍郎脸色铁青,浑身抖着说不出话。 啪嗒! 尚书隔间的残碎门扉摔倒在地,露出工部尚书满是愕然的老脸出来…… “老尚书啊,” 赵侍郎哀拗出声,哭道:“陛下这是作何道理?” “不清楚,但是贾宝玉这个举人,势力根底,却比咱们还要富态了。” 堂堂的二品大员,工部尚书苦笑道:“六座小城,已经是一座大城的半数。陛下如此封官,等于给了贾宝玉半个大城的封地…… 半个大城啊,比贾府在金陵城的势力还大了。” 闻言,赵侍郎的眼睛眉毛扭成一团,哆嗦道:“要是散着分封,那也没什么大碍,这直接把持六座小城……府令、府守备,还有县令,这跟封地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工部尚书想了一想,冷声道:“陛下把贾宝玉送到英雄冢,却给了如此‘封地’,难道……” 他猛然一甩袖子,怒道:“圣意难度,从此,贾宝玉不成进士之前,老夫不再过问!” “老尚书,不可啊!” 赵侍郎惊叫道:“要是贾宝玉真的能从英雄冢出来……” “他要真能从英雄冢出来,老夫高看他一眼!” 老尚书一个眼神如同鹰隼,立马压制了工部所有官员。 他吮了下苍老的嘴唇,恨恨的道:“赵侍郎,重修衙门的银子,你和贾佥事一人一半!” “凭什么?是贾政自己干的!” “就凭你没有贾宝玉那样的好后人!” 工部侍郎一甩袍袖,怒冲冲的带起一阵烟尘…… … 那朝堂大人的事,宝玉才懒得去管。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宝玉多少了解了些进士的事情,干脆当自己是瞎子,是聋子,不管朝堂大员们对自己的看法了。 就好像他对赵贵宁等人说的—— 有本事让他们文位压制爷啊…… 如果,那些朝堂大员不怕神魔之障的话…… 听到封官的消息,他和赵贵宁等人欢笑了一阵,拍马冲去了别离桥。 当然,陛下说的翌日启程上任,他们也不会今个就走。 之所以来别离桥,是为了收账…… “紫纱飞天,给咱们二爷出来!” “快点,咱们二爷缺个给力的侍女,就是你了!” 赵贵宁等人恶形恶状,把别离桥从头敲到尾,可惜别说紫纱飞天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二爷,这婆娘八成想要赖账!” 乐阳申气呼呼的道。 “没事,” 宝玉也不奢望紫纱飞天真个给自己当侍女,那四道圣旨,他也有所耳闻。 水英光不让任何人帮自己,自然也警告了紫纱飞天。 且不说紫纱飞天本来就有赖账的心思,单单陛下的圣喻,紫纱飞天这种根子在中都城的鬼怪精灵,也不敢有半点违逆…… 他轻笑道:“好了,尔等明日就要牧守一方,倒是申哥儿让陛下落下了,是让你陪着我。” “我巴不得呢,听说洛水是个好地方。” “是啊,美景如画,只是,总觉得有点奇怪。” 众人回去喝酒欢宴不提,在逐渐升起的明月中,这别离桥,却有青色微光时隐时现。 整座恢弘壮阔的别离桥,也仿佛有了呼吸。 蠕动着,也静默着,带着隐而不露的恐怖力道,像是一把横跨长河的狂猛大弓…… 紫纱飞天随着漫天紫鸢花突兀的在桥头出现,盯着宝玉等人离开的背影,俏脸苦涩难言。 “赖账么,赖账么?九娘,你可是坑苦了我……” 她低声道:“老夫子、守财奴、大周老龙,最关键的,是红袖仙子……他们都警告了我啊,我这怎么赖账?只能赎身啊…… 宝哥儿现在身家半座大城,我拿什么赎身?难道……” 她抚摸桥身上的十二幅飞天浮雕,等摸到青纱飞天的时候,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 “我,舍不得啊!” 她高声拗哭。 … 碧纱橱内,林黛玉听着院外觥筹交错的声音,突然莞尔笑道:“王嬷嬷,您说,奴家是不是太欺负紫纱飞天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王嬷嬷很懂得这个道理。 她懒得说紫纱飞天的事情,凑笑道:“姑娘,咱们犯不着心疼紫纱那丫头,倒是姑爷要去的洛水…… 姑娘,我可不太放心。” 林黛玉咬着嘴唇,弱弱的道:“相公说了,不再拈花惹草。” “姑娘,您真的相信?” “信他才怪。” 林黛玉娇啐了一声,想了想,叹口气不说话了。 她不想宝玉再招惹谁,然而,洛水的话,貌似也不无不可……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大人物 天色微白,赵贵宁等一百零七位举人聚集在碧纱橱外。 袭人想要通传宝玉,却被翟明生拦了下来。 面对袭人和举人们疑惑的眼神,翟明生轻笑道:“二爷不喜送别,只是徒惹伤感,我等,叩头就是。” 赵贵宁恍然大悟,连着百多位举人,在碧纱橱外跪成一片。 他们嗑了三个响头,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贾母大院的垂花门…… “爷,他们都走了。” 袭人小声说道。 宝玉就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旁边夹道也拐出来乐阳申。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论起精明本事,翟明生不输于你。” “可惜他不是二爷您的人。” 乐阳申也认可翟明生的脑筋。 宝玉笑了笑,说道:“是不是我的人,这点还不能定论…... 翟明生虽然小心思多,但在两城甬道也拼了命,只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舍得我们死了。” “您的意思是?” “让千里狐查一下他的根底,等咱们聚到一起时,再说。” 宝玉笑了一阵,又偷摸摸的往屋里面瞧了一阵。 他见青色纱帐一片平静,林妹妹好像还在睡,也就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告别徒惹伤感,这丫头,肯定也没睡着。” 说罢,两人消失在刚刚放亮的晨曦中。 无车无马,一身轻松…… 在同一片微亮的晨曦中,方思民终于从甜蜜中醒来。 他的怀里一片空荡,温软的人儿早已消失,只剩下缠绵的泪还留在眼角。 “王小姐?王小姐在哪里!” 面对生死都不惧怕的方思民,竟然满脸惶恐。 在他前方的栈桥上,那个拉二胡的身影却愈发清晰起来…… 他看见那人十分怪异,脑门上六点戒疤,竟然是三点青色,三点死白。 点着戒疤的光亮脑门也十分古怪,一半是温润如玉,好像小儿稚嫩肌肤; 另一半却是枯萎扭曲,仿佛干尸存放了千年。 二胡的哀婉音色逐渐消失,那人转过脸来,更是让他惊愕莫名…… “老衲乃是三千佛国极乐净土,苦佛座下八菩萨名列第三,法号枯荣。” 自称枯荣菩萨的和尚温和笑道。 这一声笑,更是能吓得小儿失魂,妇孺惊死! 方思民看见枯荣菩萨的左脸萎缩,眼球仿佛干黄叶片,右脸却是稚嫩如玉,让人心生好感。 这哪里还是个人,明明是个半生半死的恶鬼! “有趣,沙弥、僧人、金身、无垢金身、金刚果位、罗汉果位、菩萨果位……佛门菩萨位列出家修行中的第八,相当于大儒文位。 堂堂菩萨,何故来找我个小小的秀才?” 方思民竟然玩味的笑了起来,被王小姐影响的心境,也瞬间变得古井无波。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很眷恋当初的温柔,笑道:“先是幻化了王小姐让我尝尽人间美好,然后呢?给了好处,总不会没什么索取吧?” “自然是有的,” 枯荣菩萨再笑一次,露出半边好像烂泥石子,半边好像晶莹贝壳的牙齿,点头道:“小施主钟灵天秀,当入我佛门,进入浩瀚盛唐。” “我要是不答应呢。” 方思民大咧咧的坐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糖葫芦,吊儿郎当的噙在嘴里。 他嘀咕道:“和尚,秃驴,不能娶亲,不能生子。老子芳华正茂,才不做该死的出家货色。” “非也,小施主定然会入我佛门,原因有三。” 枯荣菩萨低低的笑道:“其一,小施主的潜力根底深受重创,儒道修行最多踏上进士文位,入我佛门,可避开此劫; 其二,我佛门有阴阳大道、生死枯荣,入我座下,可不剃度,也可红尘娶妻; 其三,贾宝玉正在寻找万载青木,想要一只青牛蜕形重生,可是……就算他寻到了万载青木,也需要懂得生死枯荣的能人相助, 汝……既是此人。” “我好像没理由拒绝了?” 方思民偏头笑道。 “然,汝,也没力量拒绝。” 枯荣菩萨抬头看天,突然眼底阴阳两色闪烁,窃笑道:“这大周的老夫子真个灵敏,老衲刚刚开口,就发现了老衲的气息。 小施主,且随老衲去吧!” 说罢,枯荣菩萨僧袍一展,就把方思民卷进了袍袖。 “等等,我的糖葫芦!” 袖口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小儿吃食,何必贪嘴?” “不带走的话,老子就绝食给你看!” “尘根未定啊……” 枯荣菩萨苦笑了一声,再甩袍袖,竟然卷走了百里沃土、十数河流。 小小的糖葫芦,自然也在其中…… … 再说宝玉,他和乐阳申不坐马车,也不乘坐马车,反而更加轻巧。 “二爷,咱们这样走过去,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乐阳申觉得安逸,但也觉得时间太长。 宝玉笑了笑,道:“多看看沿途风景,好生修行,另外,还要寻找万载青木。” “可是咱们银子不够,您把银子都分给赵贵宁他们了。” “没事,” 宝玉怪笑了两声,丢了一叠子银票过去。 乐阳申略微一数,竟然有十万多两…… “二爷,您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去内务府狐假虎威了一趟,敲了十万两,然后我那便宜老爹给了六千两。” “贾政老爷?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私房钱吧,应该都给了我。” 宝玉摇了摇头,想起贾政面对他时愧疚的脸色,心里猛的一颤。 他轻笑道:“没关系,香水一出来,贾府就能得到好些银子。我贾宝玉,也不愧对贾府。” 闻言,乐阳申大笑道:“二爷,您哪里愧对过谁?” “不,愧对方思民,还有黛玉。” 宝玉想了想方思民,也就作罢。 他和方思民惺惺相惜,很多事情,全都不需要言语。 可是黛玉…… 宝玉摸了摸心口,苦笑道:“都说洛水是好地方,好山好水好风景,咱们猜测啊,水英光是想让我好生修行,赶紧成就进士文位才给的轻散职位。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的本心一直在颤,好像要愧对黛玉一样…… 申哥儿,那个洛水,到底是什么地方?” “洛水啊,曹植先贤书写《洛神赋》的地方啊。” “废话,这个我当然知道!” 宝玉不希冀问到什么了,对于洛水这种地方,贾政都讳莫如深…… … 洛水距离中都城不远,一路向南,中间只隔了一个锦州。 但就是这个锦州的距离,让宝玉他们硬是正气加身,还走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宝玉熔炼了三丈文山,不是偷懒,而是大周遍地宝物,真个让他探查了个痛快。 什么千年人参、千年黄芪、水瑛雪珠……他们遇见了好些争夺宝物的举人、妖族,也有鬼怪精灵和魑魅魍魉。 只是探查后,发现全都没有万载青木。 他们只想要万载青木,也懒得节外生枝,胡乱插手的话,遇见个四胆举人就得逃命…… 于是,两个月后,到达洛水境外。 远处青山,近处绿水…… 宝玉看见一个高大的石碑耸立在大路的一旁,似乎怕人看不清楚,写了十多丈高,大腿粗细的四个血红大字—— 洛水无涯! 石碑靠近他们的这边,有一座绵延看不到边的客栈,名曰: 一念生客栈。 而在洛水小城的境内,距离石碑不远的地方,一样有一间客栈。 这间客栈小了很多,但是更加精致、雅趣,好像极为心细的能工巧匠,一丝丝一寸寸的雕刻而成。 客栈的门上挂了个牌子,是客栈的名讳,却是‘斟酌’两字…… “有趣啊,一念生,一念死。这外面的是一念生客栈,进去就是斟酌客栈,是不是里面还有个一念死客栈?” 宝玉低声笑道。 突然有人回话,声音娇翠的道:“那倒是没有了,不过陷入斟酌的,哪里还有回头之路?” 宝玉转身看去,见是一个娇俏的婢女,穿着一身线叶绿褶裙,外拢藕色百叠双襟褂,模样堪比晴雯,却比晴雯多了一种—— 极为诱人的风华出来! 似乎只是看见,就想把她扒光了、揉碎了,狠狠的摁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宝玉只是看了一眼,就轻声冷笑起来。 他眯着眼睛,对乐阳申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本心觉得对不起黛玉,这个洛水,好像是……美人乡呢。” “二爷说的对,不过,玩玩可以,我不能对不起兔儿姐。” “玩玩可以?还不能对不起兔儿姐?你这两句话,不觉得前后矛盾吗?我们洛水的女人,可没你们男人的玩物!” 侍女打扮的姑娘冷笑道:“要是误入此地的,劝你们赶紧滚蛋,等等!” 她突然抽动小巧的鼻翼,凑宝玉身边上下闻。 “一身官气?洛水的官气!竟然是新任的洛水府令?” 她捂嘴娇笑起来,冲着一念生客栈里面娇声喊道:“姑娘哎,咱们洛水来府令了,还只是个二胆的举人…… 大周的头头不是说,没个四胆五胆的,都不能知道咱们洛水的事情吗?” 客栈里传出声音,酥软、慵懒、美妙到了极限。 只听侍女口中的姑娘说道:“既然是府令大人,钟灵儿啊,你把他们迎进客栈就是。” 闻言,钟灵儿对宝玉比划了个请的手势,抢先进了客栈。 很无礼,不过,宝玉也不介意…… 他缓缓走进客栈,刚刚进门,就有成片的不善眼神砸在身上。 四处看去,只见这是一座宽广的大堂,好像普通客栈用膳的地方。 只是,大了太多,雅观了太多,人,也是比普通的客栈多了太多…… 钟灵儿娇声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这帮子还没胆子进洛水的货色,给本姑娘听好了,这位,嗯,那个谁来着? 他可是洛水新任的府令,肯定要进去的那种…… 悲惨啊, 可怜啊, 艳福冲天的啊, 嗯,那个,大大的人物!” 说着,钟灵儿张开双臂,比划了个很大很夸张的手势。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疯狂洛水 中都城,养心殿。 水英光舒坦的抿着贡茶流云尖,环顾修缮完毕的养心殿,心里一片舒坦。 “静安呐,这贾宝玉走了,朕真个舒坦,应该没有哪个能让朕再弄烂自己的地方了吧?” 甄静安谄笑道:“回禀陛下,自然是没有了。 要是再有一个宝哥儿这类的人物,且不说咱们是哭是笑,老奴的这颗心肝啊,也是承受不来。” “你啊,难得和朕说笑一次。” 水英光的心情很好,想起宝玉现在的情况,心情就更好了。 他得意的道:“宝哥儿应该到了地方,你说他知道了洛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所,会不会骂朕?” “自然会,不过,也会尽心为陛下做事。” 甄公公凝重起来,问道:“陛下,虽然宝哥儿领悟了一元本心,可老奴还是担心……以他的能耐,自然不怕普通的洛水居民,但是,那位,还有更厉害的另一位—— 陛下,别说宝哥儿,就算老奴这个没了把的家伙,也扛不住其万种风华啊。” “你扛不住,朕就能扛住了?要是朕能扛住的话,干嘛不自己去?” 水英光嘟囔了两句,英伟的脸庞,竟然出现满满的羡慕神色。 他瞅着甄公公,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问道:“怎么?你担心?” “老奴自然是担心的,这件事,太难。” “那咱们使个法门,看看去?” “陛下,您的身体……撑得住吗?” 水英光得意大笑,说道:“要不怎么说天王养心丹厉害呢?静安,去取两截千载青木来。” 闻言,甄公公的身形就模糊了一下,手里也多了两根手指粗细的树枝。 说是树枝,其实看着不像,反而更像是山林精华组成的小棍。 比玉石更加华润,比少女的肌肤,也要更加柔嫩…… 甄公公浑身涌起寒冰真气,裹了一截千载青木,只见真气扭曲盘转,变成一个惟妙惟俏的小人。 这小人不是真的,却有如同生灵一般无二的生机…… 水英光的脸色一白,龙气分化出真气,同样凝聚成模糊的小人。 他的小人有点不稳定,但是他努力了片刻,还是稳定了下来。 两个小人与水英光和甄公公一般模样,见风就涨,变成了与本人一般无二的样子…… “原来朕已经这么老了啊。” 水英光叹了一句,真气构成的人形就开始年轻。 头发变乌,皱纹消失,就连眼里的威武寒芒,也变成了有点少年意气的模样。 甄公公的真气人影改变更大,变成一个温润的年轻人,看起来,还有几分单纯…… “静安,你年轻的时候,看起来是个良善的。” “那就再良善一次吧,这一次,当老奴还有师父在……” 两人笑了一阵,吹口气,真气幻化的人影就披上了举人的长袍,瞬间出现在一念生客栈的门口。 他们恰好看见—— 钟灵儿比划一个大大的圆,好生的调侃了宝玉…… 悲惨? 可怜? 却艳福冲天? 宝玉觉得特别不是个滋味,好像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让人难熬的苦地方去…… 他嘀咕道:“该死的水英光,他坑我!” 乐阳申在旁边凑趣道:“二爷,水英光肯定有任务交待,可他什么都没说,真是个不讲理的。” “他怪我敲了他十万两银子,这个抠货!” “就是,上一次对付七窍血玲珑的那次,他也是什么都不给说……” 两个人交头接耳骂了个痛快,却没看到身后有两个人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一般。 倒是钟灵儿看到了,眉开眼笑的道:“咦?今个好热闹啊,又有两位客官。” 她娇笑的把人拽进来,对着楼上得意喊道:“姑娘啊,又来了两个举人,没官气,但只是两胆举人,应该是超厉害的天之骄子呢…… 喂,你们两个,可别跟这里的腌臜货色一样,没胆子进入洛水。” “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看看。” 水英光古怪的瞧了眼宝玉,递了两张银票,对钟灵儿笑道:“我等知道这里的规矩,一千两银子一天对吧?先歇息上两天,在一念生客栈里凑个热闹。看看最近这些年,一念生客栈多了什么好彩头。” “呦,还是熟客呢。” 钟灵儿更加热乎,笑道:“看来这位公子的长辈,那是有真正的风流人物…… 不过您猜错了,自从曹植先贤后,咱们一念生客栈的彩头,还没被人拿走过,自然没有更换。” “哦,那么,还是万载青木?” 水英光意味深长的道。 噼啪! 猛然一声脆响,乐阳申手里的折扇其柄折断。 他刚要开口,就见宝玉上前见礼,笑问道:“敢问这位先生,可是那能够让人蜕形重生的万载青木?” “哦?你很感兴趣?简单了,十万两银子一个消息,本公子可以把事情和盘托出。” 水英光意味深长的道。 这一句,让得宝玉眼眸一颤,认认真真的打量于他。 也让钟灵儿噗嗤一笑,登时如兰花盛开,美丽不可方物…… 钟灵儿娇笑道:“这位客官说笑了,要是让您卖了十万两银子,咱这一念生客栈的房钱,那可是没脸收。” 她对宝玉笑道:“后天就是洛水女神现身的日子,只要诗词歌赋压过先贤曹植,万载青木自然双手奉上; 压不过的话,要是能让女神满意,也可以瞬间熔炼十丈文山不伤根底…… 只不过,府令大人可要记得了,要是滥竽充数,直接打碎文胆,破灭儒道修行!” 宝玉听了这话,只是抿嘴轻笑。 乐阳申想要开口,被他踢了一脚,闷笑着不再吭声。 倒是水英光顾目看了看客栈内无数桌椅边上的举人,大声笑道:“小娘子莫要说笑,可知这一位,乃是何人?” “哦?还挺有名气的不成?” “他可是诗才过人贾宝玉,灭穆府,剐元成,一首《十六字令》,气魄震煞山河!” 此话一出,乐阳申差点摔倒在地。 他是个聪明的,从十万两银子的数目上,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宝玉也惊愕的看那觉得熟悉的眉眼: 鼻子、眼睛、脸庞轮廓……虽然年轻很多,但是水英光的脸,还是有一丝影子藏在其中。 宝玉苦笑道:“您怎么来了,来就来吧,还给小子嘲讽众人,是要玩死小子吗?” “这怎么说?我可是个抠货!” 水英光没听过这个词汇,不过懂了意思。 遣词造句本就是文人的天性,他懒得计较,但是说他抠货,他怎么着,也得弄出点热闹出来…… 果不其然,他的声音刚落,好些个举人就拍案而起! “贾宝玉?我等倒是听说过,只是我等在这里许久,听说的时候,你只是个秀才小儿而已!” “灭穆府?可是法道八大家之中的穆府? 有趣,倒是有点本事,但那最高不过四胆举人的穆府,可不在我等的眼中!” “此地都是天之骄子,个个诗才过人,你贾宝玉,凭什么占了这种名声!” … “凭本居士认可,可否?” 楼上传来清冷的声音,十分冷淡,又有百种空灵。 众人抬头观看,只见楼梯之上缓步下来一人,一身素色道袍,头裹雪白发冠。 她穿着的是男子的打扮,但是任谁,都不会把她当成一个男子…… 只见这人包裹严实的雪白发冠,却遮挡不住如云的秀发,更是让其完美的脸庞,十分清楚的现于众人的眼前…… “是妙玉居士!妙玉居士竟然下楼了?” “都说洛水甄宓不现身,就休想看到妙玉居士的身影,可是……她为什么下楼了?” “难道这贾宝玉真的有如此份量不成!” 在场的举人议论纷纷,可是紧接着,声音就变了,变成了连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宝玉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妙玉居士的冷淡很美,她的空灵很美, 其云鬓、花容、莲步轻趋都是恰到好处,简直是妙到毫巅! 丰韵娉婷却又体态轻盈; 含情脉脉却又慧质心兰; 缥缈如云却又沉鱼落雁; 艳过群芳却似玉碎香残! 一切美丽的矛盾都缠绕在此人的身上,一切诱惑的因素都挑动人的心角…… 似乎妙玉居士就是为了疯狂男人而生,不似人间可有之绝色!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 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 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 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妙玉居士莲步走到宝玉的身前,目光不带流转,静静的盯着宝玉。 宝玉在心里默念道家清心咒,好不容易拱了拱手,笑道:“鄙人贾宝玉,见过妙玉居士。” “诗号。” 妙玉朱唇轻启,平淡的吐出两个字。 “什么诗号?还请居士明言。” 听宝玉如此说,妙玉居士疑惑的蹙起黛眉,还是平静的道:“我告诉了你我的诗号,还是诗号全篇,你应该把你的诗号告诉我,保证自己该有的礼仪。” “可是,宝玉没有诗号。” “可惜了,” 妙玉居士冷淡的道:“既然没有,那就多想想吧。没有妥帖的诗号,就算你是洛水府令,也不能进入洛水境内。 你进去了,可能出不来,必须留下诗号,在世上,留点声名。”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宝玉想好诗号,一定告知居士。” “可以,你想好了,直接上楼找我。” 妙玉的声音刚落,满屋突然涌起狂风。 在场的举人倒抽冷气的声音,竟然卷出穿堂大风,吹得火烛熄灭,一片灯盏晃摇…… 有人咬牙开口:“妙玉居士,凭什么他可以上二楼?” “二楼是您的私人居所,整个二楼都是禁地!” “我等不服,就凭他贾宝玉吗?” 众人乱作一团,登时引起了几人的嗤笑。 水英光、甄公公,还有乐阳申,真个笑得开心,只觉得这出好戏,也真个是超值了千两房钱的价码…… “尔等不服?” 妙玉居士很是疑惑,呆呆的转过身,瞧着一片嘈杂的举人们。 她好像很纳闷,很不解,稍后,恍然大悟的眨了眨眼睛。 那姿态,让宝玉心里一震,猛然想起了一个字眼来—— 萌,真个萌! 好像胸有书卷千万片,有点读书读呆了的味道。 但是,真个好美…… “这洛水,太疯狂了! 宝玉在心里狂念清心咒。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很是期待 清心咒,乃是道家镇脉之宝。 这篇咒文来自道圣老子,足可以振兴道门一方血脉,放在这里,却越发显得没用了…… 宝玉开始还能压制心中悸动,降低血液流速。 但是在下一刻,他的脸色一片通红,就算眼珠子,也充斥了耀眼的血虹! 乐阳申已经咬破了嘴唇,原始的冲动在内心狂涌; 那些举人更加不堪,弯腰遮挡丑态,眼睛却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妙语居士矛盾唯美的脸庞…… 只见妙玉居士略带白嫩的樱唇轻启,吟哦道: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声音初始没有情绪,然而只是几个字眼出口,妙语居士就是俏脸粉红,激动情绪难以言表。 她的声音不断高亢,却是更显娇翠—— 如此女子吟哦气魄动神的诗词,更是显得风化绝代。 更为矛盾,也是更为撼人神魂! 宝玉默念的清心咒立马断绝,他的眼里、心里,仿佛只剩下妙玉的身影,再也容不得其他! 似乎如此就是一见钟情, 似乎一生一世,百世轮回,就是为了今天的这次相见…… 可是此时,宝玉突然开始吟哦: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一元本心化作文字,竟然远超清心咒的效果。 特别是‘巧笑嫣然’四字出口,宝玉的脑海陡然浮现红袖画卷,让他神志清明,再也不受妙玉的魅惑影响…… “妙玉居士,还请收了神通吧。” 宝玉苦笑道。 他看见乐阳申已经在掐自己的喉咙,恨不得杀了自己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看见那些举人浑身发抖,好点的还能控制欲望,弱一点的,已经是眼眶紫黑,好像片刻之间,硬是纵欲了十数次一般; 他还看见—— 宝玉的脸色一变,咬牙道:“两位公子,你们热闹看够了?” 水英光和甄公公只是脸色微红,带着欣赏眼神盯着妙玉。 他们听到宝玉冷淡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哦,你的诗词配上妙玉居士,真是……啧啧……” 水英光怪笑了两声,甄公公就打晕了乐阳申,把乐阳申扛在了肩膀上。 他们见宝玉只能咬牙切齿,不敢动弹半步,又是笑了起来…… “妙玉居士,还请收了神通吧。” 水英光学着宝玉的口气笑道。 闻言,妙玉很无辜的看了过来,那双眼睛纯粹无比,仿佛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事实上,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冷淡的问那些举人:“此乃《十六字令》,气魄震魂,浑然一体,意境独特。尔等可是明白了,为什么贾宝玉比尔等有了大资格?” 明白? 明白什么? 那些举人还都死死的盯着她,有的还在抽搐。 水英光的脸色立马难看,嘀咕道:“朕的天下,这些千挑万选出来的骄子?哼,如此丢人现眼!” 甄公公凑过去,小声的宽慰道:“水公子,这些都是刷下来的,真正的骄子,早就去了斟酌客栈。” “朕知道,可是,他们也是各地尚宝卿千挑万选出来的!” 这边还在羞恼,妙玉居士那边,已经疑惑的蹙起黛眉。 她冷淡问道:“尔等这是作何?怎么平白没了好些精血?” “姑娘啊…...” 钟灵儿俏脸通红,扯着她往楼上去。 “好了好了,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交给奴婢吧。嗯,您上去接着看书,看道经佛经都可以,快走吧!” 闻言,妙玉就傻乎乎的上了楼。 很难想象—— 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纯粹到了如此地步…… 宝玉也终于能喘口气,似笑非笑的看着水英光。 “千挑万选啊,竟然连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看看申哥儿,那可是拼命抵抗呢。” “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水英光警告道。 宝玉哼哼两声,就差翻了白眼。 “这是圣喻!” “那我的爵位呢?” “给你补上!” “成交。” 简短的几句话,一场‘美好’的交易就此达成。 钟灵儿带他们去各自的客房,挑选了挨边的,也就各自进房不提…… 客栈大堂中,那些瘫软的举人们好久才回过神,羞煞,恨不得自尽以谢天下。 他们用袍摆遮掩下身,其中有些人,已经露出了万分恐惧的情绪出来…… “咱们还没进洛水,就出了这种大丑。算了,我不等了,我认栽,今个就离开此地。” “我比你们好些,但也是丑态百出,这洛水,真个是好生可怕。我也退出。” 不少人回房收拾物什,转身离开此地。 等要走的人都走掉了,剩下的,突然冰寒了眼眸…… “妙语居士果然不是常人,但是我南宫沫,也没忘了贾宝玉的诗词!” “气魄如同大龙横空,蜿蜒笼罩数千万里……好一个《十六字令》,路某自愧不如!” “陈某也不是贾宝玉的诗才对手,正因如此,不可让贾宝玉再出风头!” “陈兄说的没错,入洛水,取那弥天之物,乃是我等身家性命都捆绑上的,不可以让贾宝玉夺得先筹!” “后日洛水女神甄宓现身,我等,不可让贾宝玉踏水行文!” “附议,决然不可!” “天下之物,之名,要争之必争,联手如何?” “同意。” “然!” 众人从袖口掏出笔毫,行了竖笔之礼,定下共同盟约。 盟约订立后,有人狠声问道:“杀之,可否?” 此话一出,就是一片寂静。 稍后,有人思量道:“客栈之内,不可。” 也有人寒声笑道:“客栈之外,区区二胆举人,杀之,无妨!” … “喂,宝哥儿,他们要杀你呢。” 厢房相连的墙壁突然碎掉,水英光缓步进了宝玉的房间。 宝玉气得脸色通红,用黑狐大氅护住下身,怒道:“陛下,难道你们不能敲门吗?这破墙而入,是不是太过无礼?” 水英光才懒得谈什么有礼无礼的事情,在他看来,整个大周都是他的国土…… 他微妙的往宝玉的下身瞟了一眼,笑道:“不用羞恼,妙玉居士那等仙子,就算朕的真身来了,也难免……哈哈,跟你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啊,宝哥儿你的本钱,好像还行。” “我才十四岁,还没发育完善!” 宝玉强行收拢了体内的气血,恨声道:“倒是陛下您,到底把我派来做什么差事?” “不急,你先保住小命再说。” 水英光指了指釉亮的褐木地板,笑道:“那些蠢货想着杀你呢,你不保命为先?” “有您在,我怕什么?” “哦,忘了告诉你了,朕现在只是一具化身,按照你做的化身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跟你的实力一样啊,二胆举人。” 水英光促狭的道。 “你……” 宝玉气急,一摔袖子,怒道:“臣不干了,告老还乡!” “好啊,那万载青木……” 水英光笑得尤为可亲、可近,拿捏宝玉对他来讲,似乎是种天大的乐趣。 宝玉蓦然咬牙,突然又莞尔一笑,很是温驯的道:“陛下,您欺负我这等晚辈,小心父债子还。” “朕死后,管什么洪水滔天?再说了,你小子敢这么跟朕说话,不是很清楚朕的心思吗?朕,已经把你当成了亲近子侄……” 水英光拍了拍宝玉的肩膀,笑道:“好好做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朕愿意给溶儿一次公平的机会。你以后是忠是奸,跟勿语、溶儿到底怎么相处,朕不会管,也管不了。 朕,相信你的为人……” “我宁愿您相信我的能耐。” “朕相信啊,不过你得想想怎么对付下面的那些举人。对了……” 水英光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很是希冀的说道:“想得到万载青木,你必须作出超出《洛神赋》的文章。 朕,很是期待。” 闻言,宝玉傻乎乎的看着水英光的背影消失。 超越《洛神赋》? 期待? 很是期待? 算了吧,他都没有半点期待! 他记得世上有八大名赋,分别是—— 宋玉的《风赋》、司马相如的《长门赋》、赵壹(懿)的《刺世疾邪赋》、曹植的《洛神赋》、庾信的《枯树赋》、江淹的《别赋》、杜牧的《阿房宫赋》,还有苏轼的《前赤壁赋》。 其中曹植的《洛神赋》排名第四,前面还有三篇更好的文章。 但是…… 排名第一的《风赋》,以及排名第三的《刺世疾邪赋》不是描写女子风华貌美,都不能用! 司马相如的《长门赋》虽然是描写女子, ‘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噭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 排词并句时如高山瀑布,澎湃汹涌,亮烈坦荡,气采宏流; 时而又如涓涓细流,丝丝缕缕,绵绵不绝,清明澄澈,沁人心脾。 可谓是字字珠玑,读之感人至深,令人伤心欲绝。 这篇文章,绝对敢说比《洛神赋》更胜一筹! 但是其作者司马相如是西汉人啊,就算不在大周,敢说不在盛唐? 司马相如要是还活着,起码是个大儒级别的,他要是盗取《长门赋》…… 下场,估计是一个巴掌的事情? 【还有宋玉的《神女赋》,蔡邕的《青衣赋》都是描绘极美女子,该死,这两个跟司马相如差不多,都不能用!】 宝玉恨得咬牙切齿,真个是没有半点办法了。 或许还有唐诗,还有宋词,还有元曲,其意境可与《洛神赋》比肩。 但是字数在那放着,单论描写,简直是天差地远! “超过《洛神赋》,哼哼,超过《洛神赋》?” 宝玉嘀咕了两声,简直有种自己写的念头出来。 想想自己真正的才学水平…… 算了吧,他要是能写出来超越《洛神赋》的文章,早就成就大儒文位了! 他放下念头,穿好黑狐大氅,出门左拐,朝着往二楼的楼梯行去…… 踏上二楼,入目是座素色小阁。 门口从地板长出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妙玉就在那抚摸花瓣,笑容纯洁如同闺中少女…… “妙玉居士,” 宝玉唤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道:“敢问妙玉居士,除了超过《洛神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得到万载青木。” “有啊。” 妙玉惊喜的回望过来。 其纯粹眼眸,忽的异彩连连。 ... 赵壹,辞赋家,代表作《穷鸟赋》《刺世疾邪赋》; 本名赵懿,《汉书》为避司马懿名讳,改赵壹。 宁饮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其文采、风骨,以及人生苦楚都极为动人。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还没嫁人 妙玉一身素袍,头戴素冠,这一身打扮,不似道家,不似佛家,更不似红尘俗世中的各种流派。 她恍如就是茕茕孑立,又如瘗(yi)玉埋香。 仿佛不是活着,但她人俏生生的站在这里,绝对也不是死去。 胭脂般的梅花小枝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遮挡了她的半边脸颊,更增添了三分,那是极为矛盾的腊冷生机…… “有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纯粹消失不见,恍惚多了些许狡黠。 宝玉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惊喜问道:“敢问居士,怎么才能得到万载青木?” “简单。” 妙玉促狭的看着宝玉,笑道:“这万载青木连同各色秘宝,都是奴家的陪嫁物什。 求取奴家芳心,迎娶奴家过门。一生一世一双人,任天高海阔,也不过执手到老,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此,万载青木自然到手。” “这……”宝玉觉得,好像比作出超越《洛神赋》的文章还难。 “对痴心人,自然是无比简单,对风流人物,比如贾公子这般,自然是难如登天。” 妙玉微妙的撇起嘴角,轻声道:“您可以试着写出超越《洛神赋》的文章,再不济,也可以试试强抢。 至于获取奴家芳心……别怪奴家直白,以您和红袖仙子的诸多传闻,奴家以为—— 一生一世一双人,您是下辈子也做不到。” “如此,宝玉告退。” “怎么,不试试吗?” “强抢?宝玉还是不要找死的好。” “非也,是试试获取奴家的芳心。” 妙玉毫不避讳的说道:“妙玉也不瞒公子,这世上诸多人物,能配上妙玉的极少,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公子之才华、样貌,都能入得妙玉的眼,唯独心性一栏尚需考验…… 敢问公子可是有情之人? 敢问公子可是专一之人? 敢问公子可愿为一女子,不惧负了天下? 敢问公子,可愿留下诗号,定为求取妙玉芳心之礼?” 连续四问,句句都充满迫切。 正是这种迫切感,让得妙玉恍然变成了尘世间的一个女子; 而正是这从空灵向平凡的转变,诞生千般诱惑,让得宝玉的心肠,好像有数以百万计的蚂蚁疯狂撕咬一般…… 宝玉咬紧牙关,控制眼睑的肌肉一根根、一条条的全部绷紧。 他冷声道:“既然居士开门见山,宝玉也不作隐瞒—— 这万载青木,宝玉必定要拿在手里,但是宝玉答应过林妹妹,不再沾花惹草,还请居士自重。” “哦?乐阳吟的性命,比不上你对红袖仙子的玩笑承诺?似乎你在中都城的做派,有点……惺惺作态呢。” 妙玉很微妙的眯起眼睛。 在对婚姻嫁娶的追求上,她有着狐狸般的狡黠,也有决不让步的执着…… 对此,宝玉只是拱了拱手。 他含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此,宝玉告退。” … 妙玉盯着宝玉下楼的背影,捂嘴娇笑,好像凡尘女子。 钟灵儿从后面拐过来,恨恨的道:“姑娘啊,您竟然还笑?没看出来,您被嫌弃了呀!” “他要是不嫌弃,也就没资格上这三生姻缘录了。” 妙玉取出一杆笔毫,十分普通,也十分简单。 唯独笔毫润泽如同秀发,好像是极美女子的柔顺发丝做成。 她在空中执笔挥毫,写下‘贾宝玉’三个大字,略微犹豫,又写下了小诗批注: “生而即为多情郎,锦缎加身百丈床。 何故愿为朱效死,披荆斩棘步坟岗?” 笔毫刚落,半空显化‘十七’两字,随即化为无形。 钟灵儿惊惶问道:“姑娘,真的把他写上了三生姻缘录?这三千三百三十三年,只有十六位能上您的三生姻缘录,真要把一个小小的举人写成第十七个?” “写就写吧,反正无关所谓。” 妙玉自艾自怜的道:“已经写了十六个,可那十六个还有谁活着?” “还有陶渊明啊。” “嘁,这家伙是个老不羞加老不死,奴家真个纳闷了,明明是汇聚世上顶尖贤能的三生姻缘录,怎么就成了话死书? 除了陶渊明那种不要脸的,别个都死得特别快。” “贾宝玉也会死吗?” “他想红袖仙子长寿,自个又怎能活着?如果红袖仙子死了他还活着,又怎么有资格上奴家的三生姻缘?” 妙玉眨了眨眼睛,突然哀怜自语道:“是不是奴家的要求太高了?这才三千三百三十三年,都没能嫁出了去……” 对此,钟灵儿只说不懂。 妙玉抚摸钟灵儿的发髻,挽好的丫鬟髻被她拨弄开了,露出一缕粉红色的发丝出来。 她盯着钟灵儿发髻上的那缕粉红发丝,轻声道:“是啊,你是真的不懂。” … 明天、 后天…… 宝玉打听过了,就在后天一早,洛水甄宓就会在碧蓝湖泊现身。 他让乐阳申准备吃食,自个就锁在房里,不断的钻研文章经意。 剩余九十七丈的文山不断融化,他的学识也在不断提高,可是对于取得万载青木的方法,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取得万载青木只有三种方法,强抢、追求妙玉,还有……超越《洛神赋》!】 想到这个,宝玉就是无比头疼。 强抢自不用说,看水英光的态度,明显是窥觑洛水里的一件宝贝。 可是以水英光君临大周的威风,洛水还在他的国土之内,他都不敢强抢,甚至,都不敢让真身前来...... 自己呢,那是想都不要去想! 那么,追求妙玉? 一生一世一双人,任天高海阔,也不过执手到老,再也容不下其他? 算了吧,按照妙玉的说法,那是要一夫一妻制…… “停!这个丢下!要说为了乐阳吟的命多娶一个也就罢了,只娶她一个,岂不是让我负了林妹妹?” 宝玉很头疼的揉着脑门,嘀咕道:“只有书写超越《洛神赋》的文章了,可是,真的没有啊……” 自汉朝以后,世上少有擅长写赋的文人,更别说写出惊天大赋。 而这《洛神赋》,偏偏正是执掌数千年之牛耳,无人可出其右的洛神好文! 想要超越,他的肚子里没有文章…… “不管如何,总得试上一试!” 宝玉咬牙说道。 …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的铺洒在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然而这烁人眼球的美景,完全进不了水英光的眼眸半分。 水英光站在百丈高的洛水界碑碑顶,他习惯了站在高处,俯视前方映照日暮如同彩带般的洛水…… 对水英光来讲,洛水不是一条河,不是一座湖泊,也不是这座极尽温柔诡秘的城池。 这整个洛水,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名字,单单属于一个人的名字—— 洛水,甄宓! “大周开国,双妖十二仙呐……” 水英光低低的叹了一句。 大周开国伊始,儒家未兴,就连法道儒家的始祖姬无泪,也不过是双妖十二仙的跟班跑腿。 所谓双妖,就是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 史、王、薛三座府邸都是跟随他们,才能换得了荣炳三世! 而那十二仙,其中有一位就是洛水甄宓,也是十二仙中最为风华绝代的一个…… “或许,也是最为古老的一个。” 水英光低低的叹了一句,年轻的脸庞闪出无奈,却又极为垂涎的表情。 他盯着洛水的深处,似乎其中有让他无比渴望,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那种惊天至宝…… “宝哥儿,朕很期待你写出超越《洛神赋》的文章啊,只要超越了《洛神赋》,就能得到万载青木。 得到了万载青木,或许你就能,有了触碰那件东西的资格……” “帮朕一次,朕许你半壁江山,朕许你贾府绵延万代,朕许你……穷搜大周天下,甚至穷兵黩武,挖空十万大山,朕帮你取得世上所有的精灵之物为红袖仙子续命,又是何妨!” 他已经吩咐了不让人跟,自个说话也没有顾忌。 可是此时,他突然往旁边一抓,手指,略微触碰了一缕柔顺。 “喂,你在这叨咕什么呢?” 钟灵儿灵巧的躲过他的一抓,笑眯眯的凑上脑袋问他。 “你听到了?” 水英光在笑,如果甄公公在场,会清楚这笑容代表着什么。 钟灵儿一点都不在意,坐在界碑上,来回晃荡自己的小腿。 她娇俏可爱的道:“没听到,不过想来跟别的举人一样,就是志向啊,抱负啊,天下多美自己要大展宏图啊,无聊死了。” “那你觉得什么才不无聊?” 水英光觉得有趣,在钟灵儿的身边坐下。 别看他现在年轻,真身却是垂垂老矣,一时间,竟然觉得钟灵儿娇憨可爱。 钟灵儿双手托着下巴,憧憬道:“当然是找个好郎君喽。看你是个明白的,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吧?” “知道。” 水英光的心里没有半点波动,随口问道:“你怎么死的?” “冻死的?饿死的?忘了,反正是又冷又饿,就这样死了。” 钟灵儿撇嘴道:“你以为人家为什么嘲讽贾宝玉啊?悲惨啊,可怜啊,艳福冲天啊,那个,大大大大大人物……” 她有点愤懑的道:“就是瘟神的那一次呀,贾宝玉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救到我啊? 人家还没嫁人呢。” ... 跟这一章一样,慢慢的会出现点自己的诗词。 对了,大家可以加群,78359230,有需要藏头情诗什么的,反正笔头子上的东西,青蛙都不会吝啬的。 《仙魔大红楼》连续更新第100天,抱一个。 正文 第三百章 在水一方 闻言,水英光很认真的道:“没错,确实怪他,给当朝陛下分忧的太少了。” 噗嗤! 钟灵儿一下子笑喷了起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摆手道:“哪里好意思这样讲啊,人家死的时候还没到中都城,贾宝玉啊,他那时候也只是个生员…… 对了,你叫水光英是不是?你好像很了解贾宝玉,给人家讲讲他嘛。” “问他做什么?” 水英光有点谨慎。 钟灵儿就抬起描了紫红的眼睑,娇俏的道:“他上了姑娘的三生姻缘录,第十七个,而且姑娘的判词说,贾宝玉很快会死啦。 人家好奇,觉得这么个大善人,不该死……” “什么判词?” 水英光的眼睛乍亮。 钟灵儿学着老学究吟诗的样子,背着手站起来,憨憨吟哦道: “生而即为多情郎,锦缎加身百丈床; 何故愿为朱效死,披荆斩棘步坟岗?” “何故愿为朱效死,披荆斩棘步坟岗……” 水英光品味了一下,笑道:“还真个特别直白。” 所谓的‘朱’,自然说的是红袖仙子。水英光觉得—— 宝哥儿既然会为了乐阳吟癫狂暴怒,更不会让林黛玉简单死了。而不让林黛玉死掉,就要不断精进,穷搜天下夺取精灵之物…… 他摇头道:“精灵之物是文人的至宝,吸纳精灵宝气,可以让文人耳聪目明,加快修行的进度…… 宝哥儿他啊,自己都没舍得用过。” “那他就是个痴情郎君了?” 钟灵儿急切问道。 水英光毫不犹豫,十分肯定的道:“没错,宝哥儿就是那种痴情的郎君,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当朝陛下都想给他指婚呢…… 我跟你说啊小灵儿,宝哥儿绝不会负了红颜,所以嘛,我认为他就算有十个内人,也都会是幸福、快乐……” 滔滔不绝,连绵不休,水英光把宝玉说的是天上没有,地上也是仅此一人。 钟灵儿的眼睛越来越亮,巴巴的让他多说点宝玉的事情。 水英光捡好听的往死里夸,那态度,仿佛他是宝玉最忠实的拥蹙…… 月上高空,烛火连绵。 水英光才发现宝玉虽然年幼,各种经历已经如此丰富,让他说了好些个时辰。 钟灵儿认真的听,认真的记,等听完了,调皮的用发髻蹭了一下水英光的肩膀。 “好了,人家先回去,下次来,你要说说你自己了。” 水英光看着钟灵儿蹦蹦跳跳的往客栈里跑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甄公公出现在界碑的下方,伺候水英光下去了,凑笑道:“水公子,您这是指婚不说,还兼了媒婆的职司。宝哥儿啊,真个是恩宠日重。” “他要是能娶了妙玉居士,这洛水,可是得有半个姓贾……” 水英光轻声说道:“妙玉甄宓居洛水,一生一死显真灵…… 虽然不知道妙玉哪来的能耐和甄宓并肩,但是其人,真个是神秘非常,也是厉害非常。” … 烛火阑珊中,妙玉把钟灵儿转述的事迹挨边听了,眼眸闪过疑惑。 “姑娘,您还想什么呢?九关十八难的拿出来,好生的考验贾宝玉就是。” 钟灵儿撅着小嘴劝道。 妙玉仔细想了一阵,微微摇了摇头。 “甄宓把曹植考验死了,我可不能犯下同样的过错。这贾宝玉…… 算了,他自己就是个惹事情的,明个甄宓显身,他有好多的麻烦在。” “可是,您不是担心贾宝玉的心性吗?” 闻言,妙玉点了点头,她是真的担心贾宝玉的心性。 从各种事迹来看,贾宝玉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但是凡尘俗世诡谲多变,到底是真个重情重义,还是假仁假义,很难看得出来。 她轻声道:“算了,三千多年过去了,这嫁人的心思,早就淡了。” “嫁人的心思都会淡?想不通。” 钟灵儿小声的嘀咕道。 “你个小丫头,老是揣摩我做什么?” 妙玉点了点钟灵儿的脑门,笑道:“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这里的那么多文人,有没有哪个看上了?” “有啊。” 钟灵儿俏生生的眨着眼睛。 “哦,看上谁了?” 妙玉十分欢喜,她和甄宓,都很喜欢钟灵儿这个刚诞生的小丫头。 且不说钟灵儿确实讨人喜欢,单是其死后瞬间到达洛水,就证明其天钟地秀,未来必定不凡…… 她柔声问道:“说说看,到底看上哪个文人了?姐姐给你把关。” “水公子啊!” 钟灵儿毫不犹豫的答道。 想起水公子温文尔雅的给她‘讲故事’,以及在水公子身边莫名的安全感,钟灵儿小脸一红,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她娇声喊道:“姑娘还是先担心您自个儿吧,灵儿才诞生两年不到,您都三千多岁了……” 她只顾着笑闹,却没发现在她的身后,那颤抖的烛火映照中,妙玉的神情无比担忧。 “怎么会是他?灵儿,你好自为之……” “你们的事情,我和甄宓,都不能插手啊……” … 对于洛水的事情,宝玉曾经猜测。 从见到妙玉开始,他就知道洛水不是他想象中的普通城池,而是极为妖媚诡异的恐怖去处。 他猜测过水英光让他来做什么,可是水英光不肯说; 也猜测过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辛,却又没有半点能够揣测的消息。 而且,自从知道万载青木的消息,他决定把别的事情都给放下…… 一天一夜,宝玉遍寻自己看过的文章。 他努力把记得的文章归纳广全,哪怕硬凑,也要凑出比《洛神赋》更加丰富,更有意境,也更加摇曳飘忽宛如惊鸿的文章出来。 可惜,一切只是虚妄,他作不出……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只是吟哦出口,宝玉就觉得辞藻清新之气四逸,令人神爽,仿佛有一副绝妙丹青,在眼前缓缓的铺展开来。 【洛神形象美丽绝伦,人神之恋飘渺迷离,再论取材构思,更是汉赋中无出其右……】 想到这里,宝玉剧烈呼吸。 洛神大赋就好像一座大山,沉沉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七步成诗曹子建,不愧是七步成诗曹子建!” 宝玉觉得肩膀沉重,略微揉了揉,对曹植的才学感叹不已。 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双眼闪动坚决寒芒,低声道:“不管如何,必须试上一试,必须……试上一试!” 旁边申哥儿递过早膳,劝道:“二爷,您别太着急了,不然回去发纸鸢回去求个夫人的允准,您…… 我觉得以您的样貌、才学吧,妙玉那婆娘不会坚持只让您娶她一个呢。” 宝玉磨牙瞪了过去,啐道:“臭小子,还是吟哥儿更加亲近是不是?” “肯定是啊,我知道二爷您更想救活哥哥呢。” “那就让我出卖色相?” “别介!” 乐阳申大惊小怪的道:“二爷,咱们单凭长相魅力来说吧,是您占了大便宜不是?” 乐阳申怪形怪状,宝玉也不觉得介怀。 他知道申哥儿是和他凑趣,不想他熬干了心神,那《洛神赋》,可不是想超就超…… 他也想活跃气氛闹腾几句,突然肩膀更加沉重,真个跟好大的一座山峰压上一样了。 宝玉惊愕看去,发现手背上浮显一道蜿蜒金线,顺着血脉,硬是缠上了自己的肩膀。 他扒开里衬的衣服,竟然看见金线在肩膀上汇聚成了巴掌模样,不断散发温润光芒,要往全身蔓延。 “这巴掌……” 宝玉觉得眼熟,立马想起了孙思邈在自己肩膀上拍的一次。 而且这条金线,分明是他从水英光那里拽来的龙须…… “二爷,这是怎么回事?” 乐阳申大惊失色。 宝玉仔细查探了一阵,发现身体没有太多变化,这条龙须根本没用! “算了,毕竟是大周的龙气幻化,应该没什么坏处。” 他拢好衣衫,皱眉说道:“还是想想《洛神赋》的事情吧…… 该死,拿《洛神赋》当比较,这万载青木,哪里有人能拿得到手?” … 千思万想,却理不清头绪; 百转千回,也挡不住时间流水。 次日天色微亮,一轮大日却是猛然跃出青山,恢恢煌煌,笼罩洛水沃野八方…… 天亮的速度,让得举人们惊了一跳,连忙蹿出一念生客栈的大门。 宝玉也缓缓走了出来,没有追赶,没有急躁,只是脸色凝滞着,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 他看见足有数百个举人涌出客栈,也知道其中最弱的都是四胆举人,却脸色不变; 他看到界碑已经达到一百五十丈—— 从他来时,界碑就不断变高,变大,翻了十数倍还多…… 这等异象,也没能引起他的半点关注。 可是紧接着出现的事情,真个让他惊愕莫名…… 他以为传闻中甄宓现身的碧蓝湖泊,就是界碑后的那方小湖,然而此时,他突兀发现—— 自己错得离谱。 只见云蒸霞蔚,那无上霞光中,蒸云如同雨线般漫天洒落,凭空涌起浩荡河流。 宝玉看见这条大河波涛滚滚,却又好像无比平静; 看见这条大河波光粼粼,却又好像平波如镜…… 不是凡水,而是神水! 不是河流,更胜大江! 宝玉瞬间明了:这条大河才是神河洛水,能够在其中现身的,自然是洛水女神—— 甄宓! “洛水已现,诸位,卡住贾宝玉。” “只有十人能够踏水行文,我等哪个有上好的诗词歌赋,分个高低上去就是,不可让贾宝玉夺得先筹!” 宝玉听见人群中传来针对他的声音,只是笑笑,没当回事。 申哥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碎掉的牙齿显得格外锋利…… “螳臂当车。” 水英光讥笑了一句。 “不是,只是这些举人的见识少罢了。” 旁边突然传来否定的声音,音色清冷无边…… 水英光转头看去,正对上妙玉居士极冷的眼神。 他知道妙玉认出了他的身份,也不介意,想了想,笑道:“确实,踏水行文,哪个能把人卡住?” 妙玉不去理他,缓缓漂浮上百多丈高的界碑。 她刚刚站稳,下方就爆起成片的惊呼声…… “来了,这……” “只是有所听闻,但……” 惊呼声刚刚出口,却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呼吸声都消失了去。 宝玉见那水涛之中飘起一人,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呼吸就陡然停滞! 蒹霞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不可作赋 什么叫作伊人? 什么叫作美女? 什么叫作上通天仙之冷妙,下掣寒奴之娇巧? 宝玉以为晴雯已经是凡俗中顶尖的美丽女子,白南烟则是高贵清冷之代表,秦可卿是世俗美丽之表率,而林妹妹…… 宝玉的嘴角露出微笑,他以为林妹妹是超越的美。 不单单属于弱柳扶风,也不只是曹大大笔下的‘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他以为林妹妹是最好的,如果非要用言语来诠释的话,那就是——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有趣,看了妙玉居士,除了林妹妹这种超越的,我以为世上已经没了堪比之人…… 可如今,这洛水甄宓,才是真正的难以比较, 因为,她,就是全部!” 想起林妹妹,宝玉的一颗本心剔灵通透,立马回过了魂灵。 他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女子的样貌,低声轻笑。 “妙玉居士时而憨萌懵懂,时而清冷芳丽;有时高贵不似人间中人,有时又让人觉得特别接了地气…… 这种矛盾的美丽,在能够比较的美丽里已经是独此唯一,却没想到,还有洛水甄宓,竟然囊括了天上、地下,所有的女子风姿!” 他看见一个女子在洛水中翩翩起舞,此女子应该就是洛水甄宓,也真个是……曼妙非常。 只见甄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她时而如同碧纱飞天,时而如同黄花思春; 时而好像宫廷大女藐视天下,时而,却又如同农女拾穗,温婉秀芳…… 她包含世上一切女子的美丽,也包含那不属于人世间的,世人无法想象的仙灵之美! 宝玉好像看见了白南烟,看见了袭人、晴雯,看见了秦可卿,看见了木秀儿。 甚至好像连薛宝钗的那种略有功利的女儿心思,都变成了一种夺人心魄的美,呈现在洛水甄宓的举手投足之间…… 他低声叹道:“果然,书写洛水甄宓,唯有《洛神赋》一文而已!” 周围最低都是四胆的举人,此时还是神色迷离,他们全都陷入洛水甄宓的美丽之中,其中靠近宝玉的,甚至好像被定格一样,还保持着想拦住宝玉的姿势。 乐阳申原本好色,口水横流更是不堪。 可是和这些举人比较起来,他虽然心醉神迷,却保持一种倔强的姿态…… 他垂涎道:“此等女子好生诱人,真想娶回去当妾,伺候我和兔儿姐……” 闻言,宝玉忍不住大脚丫子踹了过去。 “行啊,你小子真行。” 宝玉见乐阳申略微清醒,指了指周围被定格的一群人,笑道:“你看看这些家伙,只需要洛水甄宓的一句话,全都是膝盖软了的裙下之臣,你起码……” 好吧,乐阳申还记得兔儿姐,这点让他很是赞赏。 不过……做妾? 还是算了吧,多踹一脚,省得惹怒了甄宓。 双妖十二仙啊,这等传说中的存在,他惹不起…… “宝哥儿,你能不为甄宓的姿色动摇,朕心大慰。” 水英光从后面凑了过来,宝玉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甄公公,眉头略微蹙起。 这个跟随水英光的,他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而且甄公公的言谈、动作,跟他见过的,全都对不上号…… 他拱手笑道:“陛下,您随口就自称朕,不怕身份泄露出去?” “怕什么?你看看他们。” 水英光的手指划拉一圈,把举人们都囊括了进去,不小心指着了界碑下的钟灵儿,就露出一丝很暖的笑容。 钟灵儿也冲他甜甜一笑,缓缓飘上了界碑,站在了妙玉的身后…… 宝玉又看了眼洛水甄宓,把那美丽在心底化作文字,很不满的撇了撇嘴。 他摇头道:“陛下,怕是宝玉要让您失望了,《洛神赋》已经描画出了七成甄宓,以宝玉的才学,无法作出更好的出来。” “万载青木不要了?” 水英光极为诧异。 宝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冷声道:“据您所说,整个大周就只有这么一截万载青木,自然要拿到手。 我是作不出超越《洛神赋》的大赋,但是无论如何,都得试上一试。” “可以,但是,不要作赋。” 闻言,宝玉的呼吸停了一瞬,诧异的看向水英光。 不要作赋?什么意思? 就在先前,水英光还期待他的文章,现在却劝他不要作赋? 前后矛盾,根本不能理解…… 水英光递了一个精巧的鼻烟壶给他,他嗅了一下,觉得清香扑鼻,直入肺腑。 而且心神剔透——这个鼻烟壶里的东西,竟然有了红袖掌烛的半分巧妙威能? “谢陛下赏赐。” 宝玉很自然的把鼻烟壶塞进袖口。 水英光畅快大笑,对甄公公道:“朕就说吧,这小子压根不放过半点好处。好吧,今个朕再告诉你些许好处,也让你明白一下,朕的心思……” 他轻声道:“大周有双妖十二仙,双妖不用多说,就是你家的老祖宗,这十二仙,却是真正的,大周砥梁!” “何解?” 宝玉眯起眼睛,好像这整个大周,他还没能了解太多? 他记得先前进士的神魔之障,记得大周的四境一百零八州中,他只略微了解了锦州,也记得初来洛水时,那种见到不得了的东西时产生的百种诧异。 【好吧,我只是个二胆举人,首先,还是要成为进士。】 宝玉心里想着,又问水英光道:“这十二仙宝玉只知道有这么个名号,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能耐,在大周的地位又是如何?” 水英光轻笑道:“你自然不清楚,诗才过人贾宝玉啊,名号挺响,而且是首甲秀才,首甲举人,照理说,应该是大周的顶尖才子。” “难道不是?” “当然是啊,不过,不属于独一无二。” 水英光傲然笑道:“所谓首甲秀才,不过是一座大城的首甲; 所谓首甲举人,也不过一座学宫的首甲。 你可知咱们的一百零八州加上九座学宫,共有一百一十七个举人大考场地,再加上十二仙自备的举人大考,以及能够自制圈魂丹的豪门大族…… 贾宝玉,咱们只说说法道八大家,你不会以为大能如雨的其他七个世家,连制作圈魂丹的能力都没有吧?” 闻言,宝玉的脸色大变。 一直以来,他虽然不是顺风顺水,但是凭借努力、运气,还有对五朝大家才学的不断钻研,他没有输过。 他以为自己还没成就进士文位,只是二胆举人,但是论起地位,已经是大周最顶尖的后起之秀…… “这样说来,还有好些个有能耐的,是他们吗?” 宝玉指了指周围还在呆滞的举人。 “嘁,他们?” 水英光低声道:“他们连自己的能耐都没有看清,连自己的胆魄都没能鼓足,算什么有能耐的? 贾宝玉,记住朕的话,不要作赋。在那斟酌客栈,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人!那儿的才是天之骄子…… 他们路过一念生客栈,却没驻足停步,不是不贪图万载青木,也不是不渴望十丈文山的熔炼,而是他们很清楚—— 见甄宓,得不偿失!” 宝玉傻乎乎的听了一大串文字,抬起头,去看那些神色更为不堪,一颗心肝儿,全都沉沦在甄宓美色里的举人们—— 这些都是曾经才学名动一城的才子,是四胆、五胆的中坚举人。 可是此时,他莫名的觉得恐惧,因为他感觉到—————— 这些全部领悟了十星之法的举人,一颗本心,正在往软玉温香,却又无比黑暗的深渊里沉沦…… 他仿佛看见这些举人中,有人不断坚定本心,往那传说中的进士文位攀登。 然而更多的,却是沉沦在对甄宓的虚假思念和浮萍般的爱恋中,终生,不得,再进一步! “如此残酷?” 宝玉低低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这样做?” 宝玉递给那些举人一个怜悯的眼神。 水英光摇头笑道:“圣人之途,需要不断坚定本心。这些举人如果连些许诱惑都抵挡不了,早晚陷入神魔之障,自以为神。 他们自以为神没关系,这天下百姓,可就要遭了大殃。” “那斟酌客栈的呢?他们没见甄宓。” “早晚要见,他们怕得不偿失,要做足了准备。” 水英光含笑说道:“等你进了洛水,一切全都水落石出。当然,朕也可以先告诉你一点,就是谨守本心,然后顺其自然。 朕已经派了太多人帮朕谋取那件宝物,不差你一个。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府令,没事往一线天走一走,等你出来洛水,应该已经是三胆举人。” 他最后还着重警告了一句: “切记,不可作赋!” 宝玉点头应了,还有许多事想要询问。 比如要谋取什么宝物? 水英光嘴里所说的一线天又是什么地方? 然而此时,水英光转身走远,那些举人,也有三四人回过了神。 他们聊了得有一炷香时间,也就是说—— 这些个举人,足足失神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已然让他们的,本心污秽而不自知……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酒壮怂胆 宝玉摇了摇头,右脚上前一步,竟然好像虚空中成了阶梯,让他拾级而上。 “拦住贾宝玉!” 有人低声喝道。 宝玉看见已经有七八名举人醒了过来,靠近他的要伸手扯他,他也就自然而然的退了一步。 这一步躲开了别人的撕扯,又略微抬手,面带淡笑的示意举人们随意。 这举动,风度翩翩; 他脸上的笑容,又带着些许怜悯,好像一个四肢俱全的人,礼让残疾人的模样一般…… “南安李修缘,先行一步!” 只有十个人能够踏水行文,举人们见宝玉‘认怂’,立马争先。 其中第一个醒过来的是个四胆举人,紧忙抬起脚掌,急促的往高空走去。 “南安李修缘?难道是那个四岁开山,六岁举人,擅长排字造句,更擅摒句对比的李修缘?” “没错,就是他,他的诗才比贾宝玉更早成名!” 举人们被呼声惊醒,不由的议论起来。 他们看向宝玉,眉眼笑容流露讥诮些许,只觉得贾宝玉是徒具虚名,竟然怂了? “只有十人能够踏水行文,这贾宝玉不用管他了,我等比较一下,看看谁要上去?” “贾宝玉被拦在后面,看他的样子,也没胆子跟咱们争…… 嘁,不过是个二胆举人而已,怂货一个!” 举人们围成一个个的小圈子,笑谈中比较谁的名气更大,谁的学识更高,谁的文章更好。 小圈子比较出来了,选拔出来的就再次比较,施行起来很有章法,不愧是饱读诗书的举人…… “二爷,他们看不起您呢。” 乐阳申的怪笑里露出不少狰狞。 “无关所谓,足有十个人能够踏水行文呢,怎么着,也少不了我这一个。” 宝玉懒得计较。 真个计较起来,他正气加身后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斤大力,已经到了人族极限,谁能拦他? 至于出口成章…… 那就是生死战了,当妙玉居士和洛神甄宓,都是干巴巴的木偶不成? 他见李修缘的脚步缓和下来,慢慢的踏上碧蓝洛水。 浪涛滚滚,与蔚蓝天际连成一色,横跨蜿蜒高空不知多高,也不知多远处。 李修缘的举人蓝袍随风呼飒,腰间雪白玉佩折射阳光水光,真个是潇洒非常…… “好景色呢,” 宝玉四处看了看,对乐阳申笑道:“去拿点酒,此等美景,要是没有美酒,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乐阳申笑嘻嘻的回去拿了酒壶、酒盏,到了客栈门口一停,干脆又回去趟,只抱了成人胸口大小的两坛美酒回来。 宝玉大笑出声:“申哥儿,你真是个妙人,懂得我的心思……” 他和乐阳申一人一坛子酒,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一百五十丈高的界碑之上,妙玉抬头看着更高的洛水,突然垂下眼眸,看着宝玉和申哥儿发笑。 “先是让给李修缘第一个踏水行文,接着又是喝酒。这贾宝玉,难道是被水英光的警告吓怕了?” 钟灵儿笑嘻嘻的道:“姑娘,您说错了,水公子叫水光英……对了,贾宝玉是个大善人呢,您可不要害他。” “我哪里有害他?是他自己不自量力。” 妙玉摇头道:“你看看他,这明摆着是非要踏水行文不可,还得先喝酒,是真个怕了,要酒壮怂人胆?” 钟灵儿替宝玉说话:“姑娘,您怎么不说文人酒醉作诗厉害呢?” 两人笑得开心,也不顾忌上边的波涛上还有人踏水行文—— 她们都很清楚,这踏水行文啊,可以。 不过首先,还得先从甄宓的美貌中醒来才行…… 果不其然,李修缘在下方时还能第一个醒转过来,这到了近前,前方三步处就是甄宓不可方物的舞姿,给他心灵的冲击就不一样了。 他瞠目结舌,久久难以言语…… 一息, 两息, 三息…… 一炷香的时辰! 甄宓的舞姿陡然停滞,那万千曼妙的女子身姿,也是突兀的变成了邪魅恐怖的奇异之美! 她娇声笑道:“一炷香时辰已过,无有文章,碎山破胆。” 笑声娇媚,说话的语调也很随意。 可是蓦然间,李修缘从洛水波涛跌落水中,被滚滚浪潮撕扯搅动,挣扎痛苦哀嚎。 他也不负自己的盛名,登时醒转过来,双眸分别亮起两颗繁星,共有四胆。 他的额头,也熊熊燃烧出一座三十余丈的文山! “四胆举人?而且开的五十丈文山……可惜了。” 宝玉叹了一声,酣畅喝酒不提。 满满的酒香,让他如此沉醉,以至于闭上双眼,才气封耳,不听不看…… 听什么?看什么? 宝玉可以想象李修缘的下场,就是如同甄宓所讲,要被碎山破胆! 他们是文人啊,苦堆文山,又是潜修苦读熔炼文胆,如今文山嗵塌,文胆破碎,其残酷、凄凉,怕是被穆元成被点天灯时还要难受。 所以宝玉不去听,怕听到文人撕心裂肺的苦嚎; 也不去看,怕看到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无比凄凉…… 一息, 两息, 三息! 过了大约三个呼吸的时间,宝玉松开封闭双耳的才气,眼眸,也是缓缓的睁了开来。 很诧异的,李修缘竟然还在苦苦挣扎? 他看见李修缘怒容满面,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去吟哦反抗,也不去做任何辩解。 其人冷眼注视甄宓万般变化的美丽面孔,眼眸再也不存半点迷离,只剩下无边的怒,和百种的凄苦…… “洛水甄宓!” 李修缘怒然叫道:“原来如此,你蒙昧我等本心,让我等陷入汝之美貌…… 罢罢罢,是我李修缘无能,也无颜苟活于世!我可以死,但不可以被你破我文山,不可以被你碎我文胆!” “我乃文人,顶天立地!文山可破,文胆可碎!然,不可假于他人之手!” 说罢,李修缘双眼繁星炸裂,眉间文山爆碎。 他整个人燃烧成耀眼的蓝色火炬,似乎要冲破洛水,焚尽苍穹! “自爆文山,自裂文胆,以文火冲霄之势与敌皆灭,可惜了,这个李修缘。” 水英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宝玉的身边,伸手抓了半捧美酒,缓缓的撒在地上。 他低声笑道:“看见了吗宝哥儿,文人为世人表率,不可以行差踏错一分半点,哪怕他最后坚定了本心,在甄宓的手里,仍然如同蝼蚁般随手捻灭。” 面对水英光摆好的说教架势,宝玉蹙紧的眉头,缓缓的放松下去。 眼眸,也是若有所思…… “关我何事?”他轻声笑道。 “你就没半点感触吗?” “刚才有,您来了,那就只觉得这自爆文山和自裂文胆,真个是壮观非常。因为……” 宝玉灌了一口美酒,含笑问道:“李修缘真个死了?” “古灵精怪!” 水英光呆愕一阵,张嘴骂道。 李修缘自然没死,别看那模样壮观,但都是给人看的。 他撇了撇嘴,愤然一甩袍袖,跑旁边看戏去了…… 宝玉盯着他的背影,笑容逐渐收敛,变成很是愤懑的作态。 他低声喝道:“申哥儿!” “二爷,咱们再喝一阵?” 乐阳申用酒坛遮挡,凑到宝玉的脸前,笑问道:“爷,心里不痛快?” “上哪痛快去?” 宝玉骂了一句,咬牙道:“你看看,看看那个李修缘,还有这些个被杀鸡给猴看的白痴猢狲…… 举人啊,能做官的举人…… 咱们以前觉得举人就是个人物了,能当官啊,可是现在看来,分明是被小心呵护的幼儿!” “二爷,这话怎么说?” 乐阳申诧异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这次却没有解释,咬牙哼出一句。 “罢了,努力熔炼文胆,成就进士文位。这举人,在真的大人物的眼里,就是懵懂无知的孩童!” 他这边在赌着囊气,那边水英光也不痛快。 他对甄公公咬牙喝道:“还想指点指点宝哥儿呢,没想到这小子机灵、精得跟个猴儿似的!” “怎么了?” 甄公公凑趣问道。 水英光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气道:“他看出了李修缘没死,混账,能够醒转过来坚定本心的,甄宓怎么舍得让他死了?就是杀鸡给猴看而已,想让剩下的举人也清醒一点…… 别提了,你去给本公子拿酒,本公子也要喝个痛快……” … 高空之上,蓝色文火携带冲霄之势,左冲右突,但是这狂猛的势头,却只在洛水里泛出一连串的气泡,就是完全的消泯而去。 下方的举人全都吓傻了脸庞,惊凸了眼球,嗓子里好像卡着异物,让他们干涩难言。 “这,南安李修缘,出了名的才子,就这样……没了?” “谨守本心,莫要沉迷女色,记住,一定要谨守本心!” “好了,李修缘没了,谁第二个踏水行文?” 惊愕过后,议论声就不绝于耳。 这些颇有才华的举人们互相推攘了一阵,却是没人敢再踏水行文。 他们看向宝玉,发现宝玉、乐阳申,还有水英光和甄公公,四个人在一起喝酒。 而且喝得那叫一个痛快,舒坦,酣畅淋漓…… “混账!他刚才不是还想第一个上去吗?” “他就一个怂货,想酒壮怂人胆,怕是喝醉了也不敢再上!” “那么,我等,如何?”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赌约十文 举人们又议论了一阵,把鄙夷的眼神丢给宝玉。 可是鄙夷了许久后,突然面面相觑,脸上烧红如火。 要说贾宝玉是酒壮怂人胆,想喝多了再上去,那么他们,现在是壮胆都不敢吗? 突兀的,那第二个醒来的举人大步奔上,闭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冲上洛水甄宓的身前。 “我来!洛水甄宓,我南安李槐英,不被你的美色所诱!” 听到上方的吼声,宝玉诧异的抬起眼睑,低低的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南安的,水公子,这南安是哪个地方,竟然如此钟灵地秀?” “也是十二妖中的一个,属于月满银崖那个妖女的地盘,锦州的西边。” “不是十二仙吗?” 水英光翻了个白眼,促狭的道:“好吧,十二仙。 里面有三个女子,最少千年未嫁,你要是能娶回府里其中的任何一个,本公子就给你们贾府大大的王爵。” “敬谢不敏,我还年轻。” 宝玉很认真的说道…… 高空之上,李槐英开始吟哦文章,是一篇大赋,辞藻华丽,算是不错的文章了。 可是水英光听了一阵,讥笑道:“还行,文采还行,就是跟《洛神赋》比较,真个太过不自量力。” 宝玉也觉得如此,干脆和水英光你一句我一句的评判起来。 “华舞千裳,这四个字还算不错,问题是华而不实,还冒犯了问心宫宫主的名讳。” “没错,” 水英光下了定论,“这小子的文胆保不住。” 他们谈笑彦彦,一点不作避讳。 说是喝多了也好,说是傲气也罢,总归是惹了众怒。 举人们怒目盯来,奈何其中一个是当朝天子,另一个也是诗才过人,根本不把他们的怒火当回事。 水英光喝了一阵子美酒,眯眼看宝玉大口喝酒,突然感觉不太对味。 他冷声问道:“小子,你想要干什么?” 宝玉摇了摇头,笑眯眯的道:“水公子啊,小子就是喝点酒,哪里敢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对劲,你灭穆府的时候也是,一坛坛的喝酒,然后就搞了天大的事情出来。本公子觉得不对劲,你少招惹麻烦!” “没,就是吟哦文章而已嘛。” 宝玉顾左右而言它。 他们还在拌嘴,上面就是嘭的一声大响,而且这一次,宝玉觉得—— 那个叫李槐英的,是真的死了个渣都不剩。 如果说,只是如果,作出的文章能有《洛神赋》的三分水准,应该可以得到甄宓出手,帮助熔炼十丈文山。 可是李槐英的文章虽好,跟曹植先贤的《洛神赋》相比,却是差了太多。 明知道差太多,还要出口,是为不自知。 不自知者,想来,洛水甄宓还没那般的手软仁慈…… 他抬起头,只见漫天都是血腥,被洛水飞快的冲刷而去—— 果不其然,这次根本不是碎文胆破文山,甄宓一怒之下,把李槐英碾了个渣都不剩……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果然,进士之下都是蝼蚁。” “不可相提并论,跟洛水甄宓相比,进士也是蝼蚁。” 水英光淡笑道:“你不一样,你有更高的潜力,所以份量重了双倍,等同于两只蝼蚁。” 听听,这话说的,气得宝玉想要打人。 不过宝玉自认为自己是君子,不与看似堂皇,实则最是黑暗不过的帝王计较。 他抬起右脚,就是拾阶而上…… “酒壮怂人胆,现在酒喝了不少,自然也该吟诗作对,与那大日流水,齐惹风流。” 宝玉的声音清淡,又是极为斯文雅妙。 洛水甄宓登时看了过来,一双美眸变幻千般颜色,与宝玉的视线对撞在了一起。 半个刹那,宝玉只觉得看见了人世间的所有美好,连那人世间不存在的美好事物,他仿佛,也看到了一丝。 可是他毫不停顿,高声吟哦中,踏上了洛水涛涛……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宝玉一边吟哦,一边更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步伐跨度很大,以至于和甄宓之间只剩下了半步的距离,能够看清甄宓比美玉还要细腻千万倍的脸颊。 甚至,他已经看清了甄宓的睫毛,也是如此的曼妙多姿…… “晚生贾宝玉,见过洛水甄宓女神。” 宝玉还抱着酒坛,单手撑起大饮美酒,嘴也不擦的道:“宝玉已有爱慕之人,也不瞒您,而且不只一个。其中宝玉答应过,再不沾花惹草,所以这美色诱惑,跟宝玉没有半点关系。” “如此,又是如何?” 甄宓第一次开口,声音如黄鹂、鹦鹉,又如穿天云雀,汇聚世间一切美好之音。 然而此等音色,也只能让宝玉露出如同欣赏琴丝雅乐般的表情…… “姑娘啊,甄宓大人说话了!” 界碑之上,钟灵儿惊讶出声。 她连忙捂住小嘴,压低了声线劝道:“姑娘,您可要早作打算了,甄宓大人开口,那就是对贾宝玉感了兴趣,总不能二女争一夫吧?” 妙玉俏脸一片酡红,愤愤道:“小丫头,你从哪里听的二女争一夫的戏码?” “水公子讲的啊,他还给我讲了《子不语》,真好听…... 对了,我该自称奴家对不对?水公子说,闺中的女子都是自称奴家的。” 闻言,妙玉又羞又恼,却没工夫教给钟灵儿什么。 她抬头看着宝玉温婉的笑脸,黛眉蹙起,呢喃道:“贾宝玉,你这是想做什么?和甄宓说话,她,可不是好说话的姑娘……” 水英光比她更为诧异,而且,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贾宝玉的这种作态,真个让他觉得太熟悉了…… 只见宝玉听到甄宓的问话,笑着却很认真的道:“晚生贾宝玉,没错,宝玉只是晚辈呢,不敢说超越先贤曹子建,也不敢说有盖过《洛神赋》的惊天大文。晚生只是晚辈,所以,斗胆,要和您说个道理。” “有趣,你说。” 甄宓的身形样貌,在美好曼妙与妖娆妩媚中不断变幻。 这是一种极致的诱惑,也是一种极致的威胁。 宝玉不敢忘记,就是在这种变幻中,两个举人一个不知到了何处去,另一个,则是尸骨无存! 他已经喝了个红光满面,抓起酒坛,仰头灌下,脂香醇厚的酒液倒进喉咙、脸面、脖颈…… 随后两手一掰,酒坛其中断裂。豪气冲霄! “该死,朕早该想到的,他要招惹甄宓!” 水英光脸色大变,这种场景…… 还说什么熟悉?简直跟宝玉请灭穆府满门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小声的嘀咕道:“小看了啊,还是小看了宝哥儿对乐阳吟的情谊……他要挟朕还算有几分把握,朕那么英明…… 可是对洛水甄宓,他是一点都不了解。” 界碑上的妙玉也冷了眉眼,哼道:“谈道理?甄宓要是讲过道理,曹子建也不会死得那么可怜……” 他们这样想着,可是这时候,甄宓上上下下的打量宝玉,突然一笑如同万般花开。 她的身形稳定下来,恍如浣纱小女,在洛水上优雅斜坐。 “贾宝玉,你说的这个晚辈,本座认了,双妖十二仙,本来就是以你家的老祖宗为尊。” 她轻声笑道:“不用说,不用提,本座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 看在演哥儿和源哥儿的面子上,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宝玉强忍大喜,他是真没想到会峰回路转,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说实话,对上洛水甄宓,他没有太多把握。 唯一的把握,就是看清了李修缘没死,洛水甄宓不是杀人如麻。 既然如此,那就是可以商量,商量不成,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想,他还是觉得胆怯,要喝酒壮胆…… 下方的举人们傻眼、呆滞、无语,突然怒闹起来。 “贾宝玉,你不光是酒壮怂人胆,竟然还托庇先祖余荫?” “无耻,无耻至极!无能,也是无能至极!” “踏水行文竟然也不公平了,我等不屑再踏上洛水!” 听着下方的吵闹声,不管是宝玉还是被牵连的甄宓女神,全都只当是蚊虫哼唧,随他去罢…… 甄宓打量宝玉,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宝玉的心底。 她轻声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说你不擅长汉赋?说你不敢与先贤比肩? 本座给你一次机会,不管是诗词歌赋,只要连续十首书写本宫,十首十城共举之文章,本宫就给你万载青木,让你去救乐阳吟!” “前辈,可是说准了?” 宝玉大喜过望。 … 十首? 还都得是十城共举? 嘈杂的举人们一下噤声,突然间,又是冲天爆笑。 “十首十城共举?以诗才过人贾宝玉的本事,准备了一首、两首,我还算是相信。十首?榨干了他也不成!” “看戏看戏,踏水行文肯定是公平公正的啊,十首十城共举之篇章,不比作出《洛神赋》简单半点。” “听听看,求教嘛,学习嘛,咱们……哈哈好好的听着。” 下面全是嘲笑,乐阳申已经拔出佩剑,恨不得拼了性命。 宝玉向下看了一眼,警告的眼神停住了申哥儿,又变得微妙非常。 他再次询问道:“甄宓前辈,咱们可是说准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甄宓温温的道:“只要你能作得出来,本座不光给你万载青木,还要给你熔炼百丈文山!” “一首十丈文山?” 宝玉惊愕问道。 甄宓理所当然的回道:“这是自然,一首好篇章,熔炼十丈山。这是本座早就定下的规矩。”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宝玉只觉得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他略微沉吟,就是唰起折扇,沉声吟哦。 他的脸上一片通红,却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喝酒太多……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高空,只见宝玉袍摆飒飒,黑狐大氅华贵存光。 风姿气度不用多说,但是他们,都不相信宝玉可以做到。 “十篇十城共举的大文,这贾宝玉,真是不自量力!” “最多第二首,他就得抓耳挠腮,就得出个大丑!” “没错,别说我等举人,就算那已然踏上另一个层次的进士大能,有谁敢说连出两篇十城篇章? 甄宓女神所说的文章,可是要即兴出口的那种……” 举人们都在谈论,场面极为嘈杂。 水英光却忍不住亮了眼眸,轻声道:“十篇?宝哥儿,你这臭小子,跟朕你还没拿出全部的能耐?” 是的,宝玉没拿出过全部的能耐。 水英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就算是现在,就算是十首十城共举的惊天大文,宝玉仍然还有所保留...... 界碑上的妙玉也十分惊诧,软语轻声,流露千般诧异。 她低声道:“十篇十城共举?贾宝玉看起来胸有成竹,但是,甄宓什么时候有本事帮人熔炼百丈文山了? 要是让甄宓丢了丑? 贾宝玉,她跟你家的老祖宗,其实没有太多的情谊可言……”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连出十城 十首煊赫篇章,要是书写一个普通的美女,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是甄宓不同,宝玉上下打量甄宓,看情形是在仔细研究,预备写诗谱词,真个是正经的很。 只有宝玉自己暗自偷笑—— 实在是这个甄宓,真个是不要太容易描写了…… 且看这甄宓,变化万千,气质多端,时而如小家碧玉,时而如金枝凤趋。 说她是烂漫山花中的一枝独秀也可,说他是百花芬芳中的艳压群芳也行。 他脑海中的诗词,只要是赞颂女子美貌、气质,或者是心绪的,拿来主义就可以用了…… “这第一篇文章,是一首五言绝句——《怨情》。” 宝玉刻意停顿了一丝,就是吟哦出口。 以他的才学,要说作出动人心魄的诗句还差了不少,只是吟哦诗句中的感情—— 苦心钻研下,他已经可以理解,也可以体会很多诗词的真情切意…… 只见他的眉眼略微蹙起,情绪激荡而又无比内敛,略带忧愁的道: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吟哦刚落,天地异象就有如云腾,蒸蔚而上。 这应该半空显化的天地异象,陡然被甄宓吸纳了去,甄宓原本就变化无数的身形、容貌、气质,立马换成了珠帘美人。 这美人雍容华贵,却有泪痕点点湿了妆容,也带起万千忧愁…… 他只是吟哦,没有下笔,自然没有才气灵泉,也不知道这首《怨情》到底是何等级别。 但是界碑上的妙玉缓缓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赞道:“举人书写便是煊赫顶端,进士书写,定是十城大文。 此等文章,要不是书写的儿女情长,等宝哥儿高过进士,或许有机会成那名扬四海的惊天篇章……” 客栈门前,那自诩为大周天之骄子的举人们,听到这简短的五言绝句,嘴角一翘,差点喷出‘简单、无趣、太过简单’之类的词汇出来。 可是等他们略微思考,突然张大了嘴巴。 啊啊的,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鸡鸭,身体里的血液都觉得要乱蹿逆行了…… 简单?是啊,真个十分简单! 通俗易懂?是啊,也真个是通俗易懂。 可就在这简简单单的文字中,却是情态缠绵凄凉,含蓄蕴藉,言短意长! “好诗!好文!好意蕴!” 突然间,水英光拍手大笑。 他高声赞道:“宝哥儿这首《怨情》,果然是含蕴有古意,直接国风之遗!” 含蕴有古意?直接……国风之遗? 众举人已经察觉到了《怨情》的妙处,听到这种赞赏,还是忍不住愕然出声。 “这,是不是太过赞颂了?虽然是首难得的好诗,但是如此夸捧……等等!” 问话的那人苦笑出声,愕然道:“没有夸捧过甚,没有啊! 诸位且听这一句‘深坐蹙蛾眉’,这一个‘深’字,到底说的什么?” 闻言,举人们交头接耳,没过多久,全都抬头看洛水烟波上拢紧黑狐大氅的宝玉。 只觉得那人是如此遥远,又是高高在上,让他们遥不可及! 一个‘深’字,含义却有多层。 两层?不,是三层! 一说庭院之深,帘幕无重数的深院里,十分幽深,十分寂寞,这是第一层! 佳人情深,这是第二层! 可是还有那第三层的含义,这深坐,不也是久坐吗? 举人们顾目四望,全都摇了摇头—— 这一字三层意,哪怕他们自诩为大周骄子,也不敢说,谁人可以做到! 甚至他们觉得,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进士大能,也不敢说,有几个可以做到了…… “十城,必然属于十城诗篇,贾宝玉通过了。” “好吧,这等文章,我等挑不出毛病……不过,我不信贾宝玉可以作出第二首这样的文章,没人可以做到!” 举人们全都抬头看去,盯着宝玉的眼眸有九分不服气,却也有了一分仰望—— 单论诗才,贾宝玉胜过他们十分、百分、胜过他们千倍…… 可是,他们就是不服!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不知,心,恨谁?” 甄宓幻化的宫装女子抬起柔嫩细腻的手指,在华贵的妆容上挑起一丝泪痕,轻声道:“‘深’字又如何?哪里堪比一个‘恨’字? 千般忧愁,万种爱恋,全都在这一字之内了。” 她把那点泪痕对宝玉弹去,莞尔笑道:“很好,这一首《怨情》,本座允了。” 允了?就是通过? 对此,宝玉,没有半点诧异。 这首《怨情》可是号称诗仙的谪仙人李太白所作,把个女子的幽怨之情刻画的入木三分。 这等文章如果不能通过,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他拱了拱手,就要吟哦第二篇文章。 可是此时,他的身体,陡然爆出轰然大响…… 他觉得甄宓挑起的那抹泪痕化作氤氲雾气,缓缓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通透,以至于头脑清明,不自觉的把灵魂遁入了文山! 脚下是文火熊熊,却是陡然塌陷十丈高度,组成这十丈文山的纸张,如同雪花一般在他的周身洒落。 他的眼睛,也被一股仿佛操纵了整个天地的恐怖力量,扭转着,掰扯着,死死的盯着漫天的纸张。 纸张上,有字迹…… 这字迹,是还没理解通透的学识…… 轰! 一声大响,纸张上的字迹被宏远伟力复制了一份,全部冲向他的双眼! 他的脑子不断涨缩,脑浆消耗,疯狂理解其中的经意。 消耗掉的脑浆,也被那种恐怖的力量瞬间补满…… 嘶~~~ 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睁开眼,冲着甄宓拱手道:“晚生贾宝玉,谢过甄宓女神。” 十丈文山,半个呼吸,让他理解通透了文山的十丈高度! 此等威能,也让他完全无法想象,也完全不能理解! 这洛水甄宓,到底是何等级别的大能? 甄宓挑起黛眉,温温的看他,笑道:“给你熔炼十丈文山,硬是消耗了本座的五十年苦修。小子,来第二篇吧,本座说话算数。” “晚生遵命。” 宝玉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又要开口吟哦…… “这这这,立马又要开始?” “贾宝玉,你就不需要思考片刻吗?” “该死啊,不可能!这第二篇,绝对没有《怨情》出色!” 宝玉立马要张嘴吟哦的作态,吓得举人们面无人色。 要说作诗谱词,本就是文人最喜欢的事情,他们做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可是就算心有感触,妙手偶得,那也得仔细思量,小心斟酌。 哪有和宝玉这样的,直接就要开口吟哦? 而且,贾宝玉还刚出了一首,将来必是十城的大文! 举人们说着不信,脸上却苦出了水来。 他们只觉得浑身发麻,洛水上黑狐大氅中的身影,要比他们高了万丈! 他们作诗、谱词,哪怕出了一首名动的,后面也要恢复许久,才能不被先前的诗词影响,作出别样的文章啊…… … 宝玉听见下方的惊吼,微微笑了一次,又轻轻的瞟了甄宓一眼,含笑吟哦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煊赫,又是煊赫! 要是举人书写,必然是煊赫顶端! 要是进士书写,铁定是十城共举! 举人们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连水英光、甄公公,还有界碑上那曼妙的女子妙玉,也是微微张着嘴,惊讶表情难以言表。 一首十城共举,就要十座大城的尚宝卿共同举文,当今天子亲口褒奖,加官进爵。 那么,这连续两首根底是十城共举的篇章,又是何等惊人? 水英光苦笑道:“从朕登基以来,没人可以做到。可是如今……” “如今……陛下,等宝哥儿成了进士,他的篇章不就全是十城共举?” 甄公公梗声接话,想起宝玉成为进士后的情景,他就觉得天崩地裂,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那是万雷轰响! 水英光看了木愣愣的甄公公一眼,也是头疼无比。 他苦笑道:“等宝哥儿成了进士,别说连出两篇根底都是十城的,就算他一个月书写一篇出来,朕哪来那么高的爵位和那么高的官位给他? 咱们大周公侯伯子男,加上最上面的王爵,也不过十个级别; 九品中正制,那也只有正、从加起来的一十八个品级,他一年就要上天啊!” “那,陛下,他要是一天书写一篇呢?” “咳咳……” 水英光剧烈的咳嗽起来,愤懑道:“一天一篇?混账!回去朕就改规矩——要是宝哥儿写的篇章,十城共举的一概不算! 哪个尚宝卿敢举文,朕就敢,就敢…… 混账,难道要朕,哭给他们看?” … 下方没了声音,举人们全都仰着头,惊愕的张着嘴,好像一群呆鹅。 水英光和甄公公也不再嘀咕,愤怒的眼神盯上来,让得宝玉一阵诧异。 倒是申哥儿笑得合不拢嘴,宝玉不让他惹麻烦,他就往地上坐了,自个儿嘎嘎怪笑…… 宝玉见甄宓也有点呆滞,干脆取出火乌赤毫,把《怨情》和《清平调其一》书写了出来。 都是煊赫篇章,才高八尺六寸到七寸不等。 很明显的,只要他成了进士,绝对会晋升为十城共举的惊天大文……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大能耍赖 两截质量惊人的才气灵泉进入文山,登时让得文火爆裂,更添三分威能。 宝玉用文火熔炼文山,丝丝缕缕的粘稠熔浆从文山的山顶滑落,在山脚堆积出文胆的雏形。 他没埋怨甄宓不给他熔炼文山,能够让他通透十丈文山的经意,已经是天大的好处…… “熔炼文山简单,通透经意难。” 宝玉嘀咕了一句,看向已经是一片华贵的甄宓。 他这一句嘀咕,要是让下面的举人听见,怕是要哭死了去。 所以他非常小声,然后期待的看向甄宓,等待甄宓出手…… “本座,允了。” 甄宓的容貌跟着诗词变化。 其肌肤白嫩如同柔脂,更加华贵的宫装艳丽中,足可以让百花失色…… 她十分淡然,手指不带烟火气的点向宝玉,登时帮宝玉再次理解了十丈文山的经意。 宝玉对他道谢,她也很是温雅的,如同贵妃作态的表示小事而已。 可是等宝玉再次张嘴,甄宓突然脸色一变,盯着他刚才书写的诗词不放。 “清平调……其一?” 甄宓咽了口唾沫,十分不雅。 她巧妙的用袖口挡住半边脸颊,宫装遮面,更是美丽非常。 “贾宝玉,你这首诗篇有其一,是不是还有其二,其三?” 宝玉有礼的笑道:“回禀甄宓女神,《清平调》共有三首。” “另外两首也是同等级别?” 宫纱遮面下,甄宓的声音极为悦耳动人。 宝玉想了一想,含笑道:“或许好些,也或许差些,总归是差个不多吧。” “贾宝玉,休要妄语!” “前面两首,加上其二、其三,不是说要连出四首大文么?贾宝玉……这,绝对不可能啊……” 下面的举人快要哭出来了,他们还小觑过宝玉的实力,觉得区区二胆举人,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此时,人家分明是胜券在握,要连出好些个大文,熔炼好高的文山…… “贾宝玉要是开山三十丈,十首大文下来,不就是五胆举人了吗?呜呼哀哉,比我们还高?” “要是开山的五十丈,那也跟我们同等级别了。” “你们说错了,他是开山百丈,百丈啊!” 有消息灵通的拗哭开口,声音刚过,顿时惹来一片冷嘶之声…… 开山百丈? 九座文山,全都开山百丈? 那不是说…… 他们甚至不敢抬头,全都抬起衣袖,死死的挡住了羞红的脸。 他们先前还小看过宝玉,觉得区区二胆举人……混账!什么区区二胆举人?要是贾宝玉开山十丈、三十丈,哪怕是开山五十丈,都比他们的文位要高了! 开山百丈,熔炼文胆,其难度,何止是开山五十丈的双倍,开山三十丈的三倍? 又何止,是十丈文山的十倍有余? 羞煞,愧煞…… 这些自诩大周骄子的举人,全都是开山三十丈以上,但也没有一个,是开的百丈文山…… 他们如此骄傲,可如今……又是何等羞惭? 有人苦笑发声,闷闷的道:“看着吧,此乃文坛盛事,我赵某就算羞煞,也一定要继续看下去。只是……” “不用说,咱们都是一样。大伙,全都不要说话了,没脸。” “对,看贾宝玉能做到何种地步!” 举人们用袖子挡住烧红的脸,透过衣袖,还是忍不住往上观看。 可是此时,宝玉被甄宓拦住了吟哦,而甄宓,也好像沉思什么,没有发出半点言语…… “妙玉,这小子是疯的,想办法给本座解围!” 甄宓一边淡笑着看着宝玉,一边神念传音给了妙玉居士。 “解什么围?”妙玉捂嘴娇笑。 这一笑,让得甄宓眼睑一颤,神念躁动了起来。 她那边看宝玉好像在慈祥的看着晚辈,这边神念已经滚起浪涛,气得花枝乱颤。 “本座哪里想到会遇见这种妖怪?本座知道他诗才过人,但是想来,三首也就是他的极限…… 你该清楚啊,本座最多给人熔炼三十丈文山,还得消耗好多年的辛苦修行……妙玉妹妹,快点帮姐姐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姐姐就要丢脸了。” “谁是姐姐?” 妙玉巧笑嫣然。 “当然本座是姐姐!” 在这个问题上,甄宓寸步不让。 于是妙玉很有气度的传音道:“那么,你不如愿赌服输。姐姐嘛,总该有做姐姐的气度。” “混账,你是姐姐,我是妹妹行了吧?想想办法,别让我在大周天子面前丢脸。要是在水英光的面前丢了人,十二仙里的其他人铁定会来,铁定要笑死姐姐,不,是笑死妹妹我!” “好吧,你可以给他设槛,别忘了这里是洛水,你是洛水甄宓,说一不二。” 闻言,甄宓的美眸乍亮,小心暗自思拊。 【女子以多情、柔美、凄苦为最,这小子铁定还有诗词,但是……】 想到这里,甄宓的样貌陡然端庄无比,粉黛从脸上消去,刹那间,从柔美婆娑,变成女子巾帼。 她摇头笑道:“出第三首吧,不过前面腻乎乎的听多了,这一次,还是有点气势的好。” 她貌似不经意的往下方水英光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本座乃是十二仙之一,虽为大周治下,却也不给当今天子多少颜面。 这第三首必须要有大周天子、本座,还有妙玉。而且…… 要是弱了本座,本座可要把你赶了下去。” 闻言,宝玉呆愕的往下看了一眼。 他的这种表情,让得甄宓暗自狂喜,笑吟吟的点了下宝玉的额头,问道:“没有了?不然,本座宽一点界限?” “甄宓女神,您这是耍赖啊。” 宝玉小声的苦笑道。 “没错,就是耍赖,万载青木不可能随便给你,本座也没本事给你熔炼百丈文山。” 甄宓用更小的声音讥嘲笑道,顺便的,还用手指划拉了宝玉的脸颊。 宝玉嘴角的苦涩更甚,委屈道:“咱们说好君子一言的。” “本座是女子,不是君子,耍赖不丢人。” 甄宓很自然的道:“耍赖不丢人,但是说到了做不到,本座这样的大能就要丢人了。你最好给本座识相一点,自个儿乖乖的下去。” “给晚辈万载青木,晚辈绝对保住您的面子。” “不用,你就识相的下去就是。” “那晚辈也是不用,” 宝玉摇了摇头,磨牙道:“您可别逼晚辈,晚辈疯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 “你不认个给本座看看?” “行!” 宝玉一甩袍袖,怒然吟哦: “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 昨夜英皇新授箓,妙玉含笑入帘来。 洛水甄宓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此诗一出,陡然大日无光,白云飘离。 横空一条金龙翻滚,似要威压万古,霸凌寰宇! 宝玉脸色大变,众举人脸色大变。 就连水英光、甄公公,还有妙玉、甄宓,也都是面容失色,恍如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让他们对视无语! “好文采,好诗词!” 水英光突然大声赞道:“宝哥儿,你这篇虽然文辞差点,但是写尽了大周局势,说是十城共举,绝对有这个道理!” 此话一出,众举人好后悔在这里呆着,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埋得深深的,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 他们真个哭出声来,指着水英光,恨不得扒了水英光的皮,拆了水英光的骨! “你,你怎么敢如此说?你,好大的胆子!” “大周局势也是咱们做举人的可以议论的?当朝大能也是咱们能够议论的?” 举人们又惊又怕,一个呼吸的工夫,就让水英光的周围没了人,那叫十分空旷。 水英光朗声笑道:“甄宓女神好些个奇怪的要求,硬是逼宝哥儿作出了此等文章…… 有趣啊,妙玉居士嫁给当朝天子,甄宓女神也得承龙颜,铁定是大周幸事,天下幸事。 敢问甄宓女神,这首诗,不错吧?” “不,错…… 很,好……” 甄宓女神没了万种风姿,恨得咬牙切齿。 妙玉也是哭笑不得,纤细手指指着宝玉,久久说不出话。 她们能说什么呢? 这首诗词,不仅写出了大周实力强大,却又无比分化,也写出了甄宓要求的英姿飒爽。 贾宝玉的这篇诗词真个不错,但是,也真个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宝玉反而觉得无关所谓,就是被天地异象给吓了一次而已。 他写这个,写那个,无所谓啊,反正三人都在场,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这甄宓摆明了要耍赖,身份地位在那搁着,他还不能说,不能反抗,那么,就让身份地位相同的人撕/逼去吧! 撕/逼,这个从未在大周出现过的词语,他觉得尤为喜欢…… “本座,允了!” 甄宓咬牙切齿的吐出四个字,又给宝玉熔炼了十丈文山的经意。 宝玉看见甄宓这一次没了轻松作态,香颈都流满汗水,蓦然间,明白了甄宓为什么要作了耍赖的举动出来。 他拱手道:“甄宓女神,剩下的七篇文章晚辈甘愿奉上,而且不再书写,不求熔炼文山。只求女神开恩,赐下万载青木。” “通过一线天,本座就给你万载青木!” 甄宓怒视水英光,猛然一甩宫纱,把宝玉摔下了洛水。 宝玉站稳了,怒目而视。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力破万斤 “别气了。” 妙玉飘落宝玉的身后,笑道:“既然写诗惹了甄宓和水英光,你应该已经想到了—— 甄宓打从心眼里,就没想让你轻松的得到万载青木。” 宝玉点了点头,恨声道:“没错,见到甄宓女神提出近乎耍赖的要求,我就知道得不到万载青木了,所以……” “那个耍赖的举动,是奴家出的主意。” “什么?” 宝玉愕然转头。 妙玉对他摇了摇头,笑道:“甄宓最多给人熔炼三十丈文山,所以打从开始,她就没想你出十篇大文。 贾宝玉,都说君子不立危墙,奴家建议你——赶紧进去洛水,去那一线天。 通过一线天,奴家许你万载青木。” “一线天是哪里?” 宝玉皱起眉头,他听水英光说过这个地方。 妙玉没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 “进去吧,等进了洛水,你会了解到很多东西。” “那么,抱歉了。” 宝玉对妙玉拱手致歉,招呼了申哥儿,往界碑的另一边走去…… 【跟我道歉?有趣。这贾宝玉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稍微提点他一下,就因为诗词的事情对我道歉……】 妙玉这样想着,突然从界碑宝玉行去的方向传来悠扬的歌谣。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金龙消泯,云彩再来。 可是那浩瀚的日空没能再现,反而是一轮明月高挂天空,漫天星斗闪烁如林! 翅膀的扑扇声连成一片,无数的喜鹊招摇它们华美的羽衫,横空架起鹊桥。上面似乎有两道人影,缓缓的依偎在一起,又好像等上千年万年,也永远不会接触…… 天地异象! 这是何等的天地异象! 举人们全都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只记得头顶的美景,还有暖心的词调。 大眼瞪小眼,恨不得瞪出火花的水英光和甄宓也愣了眉眼,抬起头,注视那美好的景象。 他们呆、傻、滞,过了片刻,突然大吼出声。 “十城共举!” 没错,就是十城共举,而且是那种进士书写出来,就能名扬四海的惊天大文! 宝玉只是吟哦出来,还没用上口成章,这天地间的异象就蒸腾起了令人恐怖的才气浪潮,冲刷尘世,直入万古! “坑人,害人啊,” 水英光叹了一声,怒然道:“宝哥儿你给本公子等会,本公子跟你一起去! 混账东西,你这首虽然没有《十六字令》厉害,但也是那种举人没本事书写,举人之上不敢书写的惊天大文,你纯粹找事情啊!” 宝玉转过身,耸耸肩膀,老实等着水英光冲来。 他略微抬头,冲着上方的甄宓女神扯出笑意。 接着,又对妙玉居士投去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 “万载青木,换不换?” 他用口型问道。 “滚!” 甄宓女神十分干脆。 宝玉也不计较,等水英光和甄公公到了近前,四人哈哈大笑着,往斟酌客栈的方向去了…… … 举人们被甄宓女神一个眼神吓坏,连滚带爬的回了一念生客栈。 等没人了,甄宓就踏下水波,站在了妙玉的身边。钟灵儿好像很怕甄宓,讪笑着,也往宝玉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剩下两位洛水大能,并肩而立…… “这贾宝玉啊,真是个心思剔透的。” 妙玉对甄宓笑道:“纵观万载史书,描写儿女私情的篇章最多只是十城共举,他却出了有名扬根底的,这是对你示好呢。” “也是打本座的脸。” 甄宓很冷淡的道:“明摆着说他能写出十首十城篇章,是本座说到做不到了。妙玉妹妹,这小子哪来的狗胆,竟然连番几次的挑衅本座?” “是姐姐。” 妙玉着重了一次,笑道:“他看出来了。” “什么?” “我是说,他看出来了咱们的心思,知道只要有才,有能耐,咱们都不会杀。” 妙玉摇头道:“三千三百三十三年了,咱们渴求一嫁,却不愿意委曲求全,等的不就是那真正的芳心归属吗? 贾宝玉看出了咱们的爱才心思,他愿意为了乐阳吟恃才傲物,或者说恃宠而骄一次,想得到万载青木。” “怎么可能?那可是咱们的陪嫁物什!” 甄宓的容颜不断变化,却都高傲无比。 可是突然间,她露出狡黠的小女儿笑容,伸手道:“给本座纸笔?” “你想干嘛?” 妙玉问着,还是拿出乌发笔毫。 甄宓接过笔毫,精灵古怪的笑道:“当然是写出来了!《十六字令》那种是举人写不出,举人之上的都不敢写,要是写出来了,天地异象一出来,不就是昭告天下自己盗窃诗文吗? 可这首篇章是写给女子的,就当贾宝玉送了本座。” 妙玉诧异莫名,惊讶道:“他说了要换万载青木。” “本座没听见,就当他送了本座。” 甄宓蛮不讲理的把文章书写出来,得意笑道:“他贾宝玉让本座丢了脸,这个就当补偿了。” 妙玉愕然,指着甄宓,十分无奈的口吻轻声询问。 “可是,这篇文章是如此厚礼,天下人只会当成……聘礼。 妹妹,你是要嫁给他吗?” ……… … 界碑南侧,那斟酌客栈看似不远,但是走起来,竟然好像无法接近? 水英光大笑道:“这里只是洛水边界,别看觉得不远,那斟酌客栈,可是在距离这里的百里开外。宝哥儿,咱们就这样走着?” “慢慢来,不急。” 宝玉一边走,一边好像等待着什么。 突然抬头看天,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 水英光特别疑惑。 正疑惑间,突然一阵大亮。 正值黄昏,大日西沉,明月未起,天色一片昏暗。 可是此时,漫天繁星笼罩四野,无数的喜鹊的羽衫映照满目星光,让得这片洛水山河,仿佛笼罩在银色的纱衣之中…… “这是,名扬篇章问世?” 水英光愕然低语。 宝玉点了点头,转身正对后面飙射而来的一截才气灵泉,凑上额头,让其冲进文山。 这一下,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气息很长,也是尤为爽快。 “好啊,名扬篇章的才气灵泉,竟然帮我把那三十丈文山给熔炼了!” 宝玉大笑出声。 他以为既然理解了经意,花上半个月自己熔炼,那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如今得到瞬间熔炼,只剩下六十七丈高的文山,让他看起来都觉得舒坦…… 正气加身下,宝玉觉得浑身的力气无穷无尽,似乎能一拳打碎星辰! “咦?” 他突然哼了一声,一拳下去,气爆把山石崩裂。 “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的力量提升了,超越了万斤巨力?” “错觉吧。” 水英光莞尔笑道:“你已经达到了人族的极限,就算有文火锻体的法门,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突破,怎么可能突破万斤……等等!” 水英光看着宝玉伸缩手指,猛然扣住了宝玉的脉门。 “混账东西,你怎么可能消化了那根龙须?朕打算以后给你当成封赏的,可你怎么现在就消化掉了?” “不懂。” 宝玉露出十分懵懂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敢说你不懂?告诉朕,哪个混蛋帮你消化的龙须?” 水英光恼怒,愤恨,磨着牙齿,看起来好像想要咬人…… 宝玉心里了然,还是一副纯真的样子回道:“真的不懂。” 他四处看了看,岔开话题道:“申哥儿,你看看这天地异象,看看二爷我得到的才气灵泉,明显是甄宓书写了《鹊桥仙.纤云弄巧》。 这样她就欠咱们人情了,万载青木也好到手一点。” “二爷,亏本啊。”乐阳申心疼得肝颤。 “不亏本。”宝玉温声笑道。 没错,不亏本! 宝玉内观文山世界里的第三座文山。 这第三座文山,他从中都城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百丈高,现在只剩下六十七丈的高度,这种精进,让他特别满意。 他挑动手指,适应更加强悍的力量,还有体内更加澎湃的才气文火…… “一篇诗词,得到两个大能的人情。虽然现在没用,但是以后总会有用,更何况……” 宝玉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下面的话,觉得说出来有点矫情。 他觉得——跟得到的精进相比,能够更接近万载青木,才是最让他舒坦的事情…… 乐阳申跟他有些年了,察言观色,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二爷……” 乐阳申轻轻的呼了一声,也没继续说下去。 他觉得继续说下去,也是真个矫情…… “没错,不亏本!” 水英光突然怒哼了一声,阴阴的道:“好大的一份礼啊,说是聘礼,那也不为过!” “怎么可能?” 宝玉无所谓的笑了一声。 妙玉、甄宓都是他无法想象的大能,给这种大能下聘礼,太好笑了这是…… 可是此时,水英光的脸色阴沉,怒声道:“咱们大周的局势你很清楚,要是朕娶了妙玉、甄宓,还有白狐娘娘这些大能,大周早就横扫十万大山……混账,朕也被你坑了!” 水英光陡然反应过来—— 娶这些大能? 这才是真个说笑! 别说他只有三年寿元,就算寿元无限,想娶这些大能,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呃,不用想,肯定是不愿意的…… 水英光闷闷的不说话,突然,他看向宝玉,年轻化的眼眸中,闪出十分诡异窃笑的光芒出来。 【朕是娶不了那些大能,溶儿可以,宝哥儿也可以啊。唔,要是溶儿能得承大宝,朕的遗诏里,那得大大的加上一笔……】 “还有个指婚。” 水英光低低的自语了一句。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温柔洛水 “您说什么?” 宝玉没听清楚。 “没什么,对了宝哥儿,朕还欠你个爵位呢,三等伯如何?再加封云骑尉。有这个云骑尉的加封,世袭也掉不下一等子爵了。” “二等伯行不行?” 既然是商量,宝玉不介意往上提一提。 “朕允了。” 水英光的心情很好,答应的也格外干脆。 这等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宝玉升了爵位,还觉得有点吃亏…… “走吧大家。” 宝玉笑了一声,高声吟哦道:“一剑梦西来,悠然过南山。” 他化作一道剑光飚射而走,乐阳申紧随在后…… 《鹊桥仙.纤云弄巧》的异象已经消失,大日西沉,明月跃上山巅。 甄公公掬起手掌,好像要捧起一捧月亮华光,笑道:“陛下,这公侯伯子男中的伯爵,可是得有一正妻、四平妻的。” “没想着瞒过你这个老杀才。回去给朕记下了,不管是勿语、溶儿,还是宝哥儿这个奸猾小子,都得多物色一些有能耐的女子。 贤内助嘛,总是越多越好。” 水英光看着天边明月升起,笑道:“走吧,一剑梦西来……有趣,宝哥儿竟然喜欢用贾雨村的诗词赶路。这贾雨村,好像是你物色的忠臣人选吧?” 两道剑光跟随而去,在天边划出极为绚烂的虹…… … 举人赶路,速度会有多快? 宝玉没计算过,但是没过多久,水英光说的百里距离,就是让他飞跨而过。 他看见了斟酌客栈,也看见了斟酌客栈门口的,比洛水界碑小不了多少的一块尖锐铁碑,铁碑的下面有一座草庐,是才气幻化而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再往前的话,可是要撞头了。” 声音从草庐传出,一个身穿里衬布衣的男子缓缓走出,对着头顶的剑光发笑。 宝玉略微一顿,想起来妙玉说过的话,也就落下剑光…… “碰头?又是怎么回事?” 他含笑问道。 略微打量,宝玉发现这个男子身量和他差不多,不胖不瘦,裸露的筋骨却蕴藏了强大的力量。 这男子的长相一般,嘴角总是略微挑起,显得三分不羁,却有七分逍遥…… 男子没有回答宝玉的话语,手掌抬了起来,很随意的指了指铁质碑文。 他对宝玉拱手笑道:“敢来斟酌客栈的,起码胆色是足了,要是你能出去,咱们也算同窗,将来是把酒言欢,还是争锋朝堂,都有一丝的情面在…… 鄙人求不得。” “什么求不得?” 宝玉去看碑文,随口问了一句。 男子的脸色一僵,磨磨牙,邪笑道:“鄙人,求不得,姓求,名不得!” “哦,宝玉失礼。” 宝玉还是在看碑文,一目十行,落在了铁碑上的一行小字上。 只见这行小字的字体锋锐如勾,是用利剑削刻而成,下笔也有沟壑,书法功力极佳。 他轻声念道:“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诗号如此,落笔人是……求不得。” 念罢,他看向求不得。 这时候,乐阳申也落下剑光,诡笑着打量求不得…… 求不得云淡风轻的,任由他们打量,嘻嘻笑道:“怎么,被我的诗号惊了?不用急,等你留下诗号进了洛水,就会更惊讶。” 他伸出手冲着宝玉,上下掂量着道:“要不是我把你喊住,你没在铁碑上留下诗号,肯定要撞个头昏脑涨。 一千两银子,谢谢惠顾。” 乐阳申看向宝玉,见宝玉点头,随手丢出一张银票。 求不得把银票接了,眼珠子都笑成了铜钱模样,生意做成,直接进了草庐。 “喂,有没有别的消息?” 宝玉喊了一句。 求不得瞬间出现在他的身边,恬着脸,极尽谄媚的道:“银子。” “再给他一千两。” 宝玉的声音刚落,乐阳申就飚到求不得的身后,一手把银票递了过去,另一只手,却是遥遥控着求不得的脖颈。 “不必如此,” 宝玉喊回来申哥儿,笑道:“这位兄台起码是四胆举人,诗号又如此诡异,咱们打不过他。” “打得过打得过,肯定打得过啊!” 求不得笑嘻嘻的塞着银票,大笑道:“一千两银子鄙人卖给消息,五千两银子鄙人帮你打架,一万两银子鄙人帮你杀人,两万两银子……爹,认干儿子不?” 这人……好不要脸! 宝玉和乐阳申呆滞了眼神,上方飚射而下的剑光一个闪烁,水英光和甄公公差点摔下剑光。 他们在宝玉的身边落下,水英光又上下打量了求不得,低声道:“老杀才,这家伙好像也上过名单,是奸臣人选求不得?” “回禀陛下,就是他,不过老奴后悔了,杀了他怎么样?” 两人还在嘀咕,那边乐阳申突然怪笑了起来,从袖口咔咔的掏出一大把银票。 五千两? 一万两? 求不得傻乎乎的看着白花花的银票,口水哗啦啦的流下,手掌伸出去,又是用牙齿咬住手指。 “不要脸啊,真个不要脸啊,该死的有钱人……” 他嘀咕着,猛然正气凛然,喝道:“《孟子.滕文公下》有言,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该死的有钱人,鄙人就是贫贱,但但但,这里是洛水啊,出去鄙人的身价就涨了,现在不能卖身!” 他三步一回头的,使劲瞅白花花的银票,最后进了草庐,啪嗒一下,把草庐死死封闭。 宝玉看着求不得关门,眼神挪开,去看铁碑上的碑文。 从上往下看,见那字体的锈迹,明显是越往下方,越是年代靠近…… 最上方的,他不认识,但是到了中间的地方,他的眼眸,陡然凝固! 只见从中间偏上的地方,那字迹是特别熟悉。 其上的人物,更是让他记忆深刻…… 左眼为是,右眼为非——问心宫宫主,雪千裳! 抛却三包三摩地,斩尽心缘成悟空——封号进士,大彻悟! 举酒开弓吟,一箭十九城——破城进士,陈长弓! 天地教化,我为人纲——教化进士,黎雨航! 青烟袅袅过,一念化轮回——轮回进士,东方轮回! 此生愿为沙场夺,不羡鸳鸯不羡仙——霸龙进士,罗长缨! 熟悉,真个是特别熟悉; 怪异,也真个是特别怪异! 宝玉蓦然回头,盯着水英光问道:“他们都来过洛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磨练人的地方。” 水英光神秘兮兮的笑起来,很有趣味的道:“别说他们了,朕也在这里受过磨练,不过朕用的化名,你可以猜猜看,哪个是朕的诗号。” “不猜。” 宝玉直接拒绝,向着斟酌客栈内走去。 诗号,可不是随意就能留下,这东西等于自己的本心,是要不断坚定的道理,他暂时想不到,也就打算先去斟酌客栈。 而且他看见了,在斟酌客栈的门口,妙玉和钟灵儿已经在等…… 乐阳申跟着他去,水英光和甄公公反而驻足停步,看着高大的铁碑,露出缅怀的神情,似有无限唏嘘…… “等等,你的消息!” 猛然间,草庐的大门一下打开,求不得冲着宝玉的背影大声喊道:“鄙人做生意是有信誉的,这温柔洛水,你需要知道三个消息。 其一:洛水盘绕一线天,不知人在此山间。 其二:水过深处不知远,洞曦留光藏万千。 其三……哈哈,就是温柔洛水中的‘温柔’两字了,美人乡是英雄冢,过不了这一关,你根本见不着一线天,也走不进藏万千!” 啪! 一声脆响,草庐的门扉重重摔闭。 “谢过兄台。” 宝玉转身拱手,随即,踏进了斟酌客栈的大门。 斟酌客栈不是很大,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数十而已。 宝玉看着这数十人,其中有些正襟危坐,有些浪荡不羁,却不像是一念生客栈那般,人人都穿着举人长袍。 这里的人穿着随意,眉眼自然。 他们的风姿气度,却使得客栈大堂好像显化了众生百态,各有各自的风骨…… “这些,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宝玉心里暗赞,见没人理他,就给了钟灵儿房钱,去屋里歇息不提…… 妙玉没有多话,在客栈大堂里走了一圈,其无边美貌,也没惹起半点喧嚣。 她摆动袍袖,登时让得每桌都出现了各色佳肴,也就袅袅上楼。 钟灵儿转悠了下灵动的眼眸,却是朝着客栈外面奔去…… … “水公子,给灵儿讲故事吧?” 钟灵儿跑到水英光的身边,扯起水英光的衣袖。 水英光从思绪中回神,他没有女儿,被钟灵儿撒娇,心情莫名开朗。 他笑问道:“给你讲讲出去的那些人?这些啊,可都有精彩的故事呢。” “不嘛,说说你自己好了。” “好吧,说说我。” 水英光讲了半夜,把钟灵儿哄了回去,眼眸,缓缓的是一片失落。 “静安,” 他轻声道:“朕本来,有机会娶了千裳的。” 甄公公连忙低头,他知道这时候,他不需要凑趣开口。 水英光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朕可以留在洛水,十龙夺嫡,变成九龙夺嫡又如何? 可是朕怕那九个混蛋没本事,怕他们误了大周,朕又自负,想娶了洛水甄宓、妙玉,帮朕统管大周,以至于千裳负气而走。” “陛下,已经过去了。” 甄公公还是没忍住。 “是啊,已经过去了,是朕的心乱。” 水英光长吁短叹,突然释然大笑道:“罢了,《论语.微子》有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静安,回去立马给朕拟了遗诏,要是勿语继位,就让勿语追求甄宓、妙玉; 要是溶儿继位,就让他加把劲,必须娶了那个‘愿为天下女子怒啸’的月满银崖! 娶了月满银崖,三宫六院他就不用想了,最多养个外室,朕知道他和元春情深,不碍着他。 但是甄宓和妙玉,他必须得让宝哥儿娶了!” 甄公公愕然道:“这,元春当成外室,宝哥儿,恐怕要造反。” “他敢!” 水英光怒了一次,突然又怪笑了起来。 “哈哈,儿女情长的事情,宝哥儿哪能做了元春的主?宝哥儿整天坑人,朕也坑他一次……” 且不说水英光的大盘算小念头,宝玉和申哥儿在厢房里,真个是愁白了脑袋。 宝玉琢磨很久,怒道:“诗号诗号,这诗号就是成为进士后的道理,我哪里想得出来?” “二爷,我也想不出来啊,咱们只是二胆举人。” 乐阳申也很憋屈,看着窗外洛水,进不去,他就觉得分外难受。 他可是打听过了,洛水是磨练人的地方没错,但是大厅里的人都说洛水有千般妙处,万种风流,他喜欢得很…… 宝玉见他也没个诗号出来,挑眉道:“诗号就是本心,就是自己的道理,咱们以后要做什么呢?得从这里面找。” “我简单了,就是跟着您,您想想您得做什么呢?” 闻言,宝玉低头沉思。 我做什么? 简单啊,首先,是成为进士…… 宝玉想三年内成为进士,好有资格参与双龙夺嫡。 他要水溶继位,而且,要贾元春入主后宫! “不对,不是入主后宫!” 宝玉很坚决的道:“我得算计水溶一把,让姐姐做唯一的皇后,让水溶一个妃子都娶不了。” “妙啊!” 乐阳申嘎嘎怪笑:“这样您就是唯一的国舅爷了,到时候官居一品,修为不断精进,又能铺好圣途,又能给夫人搜寻精灵宝物延续寿命呐。” “嗯,没错,所以水溶只能娶一个,就是姐姐元春!” 宝玉十分坚决。 他咬牙切齿的道:“别人娶十个百个都没关系,但是姐姐喜欢水溶,他就只能娶一个!” “要是娶第二个呢?” “阉了他!”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真假诗号 怎么坑? 坑不到又怎么阉? 不得不说,宝玉和申哥儿混在一起,聊着聊着就是歪楼了。 他们要了小菜,上了美酒,一喝就是半宿。 其中各种猜测一线天和藏万千,申哥儿的市井下流手段,也总是不经意的让宝玉拍案叫绝…… “二爷,诗号就是要钻研的道理,咱们报出诗号的话,不就让人家给摸清了吗?” 乐阳申的牙齿咬坏掉了,恢复不了,吃东西的时候就用正气加持。 那牙齿,真个是尖得锐利,也是亮得雪白。 映照微黄的烛火,更是有种诡魅、阴谋的味道出来…… 宝玉也喝了不少,打着晃悠跟一盘醋花生较劲,突然灵光一闪,大笑起来。 对啊,妙玉居士说得有诗号才能进入洛水,难道他就必须给的真的诗号? 进士需要钻研一个道理,比如黎雨航的教化道理,东方轮回的轮回道理,他只是个二胆举人,现在有个毛线道理? “申哥儿,还是你的脑子灵光!” 宝玉拍着乐阳申的肩膀夸赞。 乐阳申的眼睛也亮起来,凑趣道:“二爷,咱们就弄两个假的?” “弄两个弄两个,” 宝玉用才气蒸腾掉酒气,眯着眼睛想。 只看他眯眼的模样,乐阳申就觉得老大的痛快。 他可是清楚得很,一旦二爷眯眼,就是想办法坑人了……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若即若离,似远还近。 美酒喝个微醺是恰到好处,两人一夜酣睡,各种香甜不提。 第二天清早,宝玉收拾利索,披上黑狐大氅出门,乐阳申跟在身后。 他们要去留下诗号,也要直奔洛水城内。 但是进了斟酌客栈的大堂,宝玉的脸色就是一变。 他改了主意,花了五百两银子的天价,要了一桌早点吃食,挑了靠窗的席位,看上去还挺自在…… “二爷,怎么改了主意?” 乐阳申小声询问,也谨慎的四处看了一圈。 他看见好些人在大堂用着早膳,衣着各有不同,但都很显华贵。 唯独边上有个邋遢的叫花子,脸上好些个污泥,提着一尾洛水小鲤。 鲤鱼不过手掌大小,这老叫花子竟然在斟酌客栈里叫嚣…… “掌柜的,掌柜的在哪里?老童儿要用这尾鲤鱼换酒,多少给沽上几斤!” 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乐阳申啊了一声,看看宝玉,连忙捂住了嘴巴。 宝玉也露出笑容,略微抬手,想要打声招呼。 可是此时,妙玉居士从二楼走下,宝玉就停顿了一丝,顺手整理了下黑狐大氅,没有说话…… “老叫花啊,这里可是斟酌客栈,你这尾小鱼换不得酒。” 斟酌客栈的住宿费是一天千两白银,饭食更贵,早膳五百两,午膳八百两,晚膳也是八百两,哪里能换得美酒? 钟灵儿去撵老叫花,却悄悄的塞了一包热乎乎的馒头过去,惹得宝玉差点笑喷了早膳的茶。 他是差点笑喷,正在下楼的水英光本来挺悠哉的,提着小壶喝着茶,一口茶水噗的喷了满地,惹来几个举人不满的冷哼。 他也不在意,冲着宝玉坐了过来,拿起宝玉的早膳就吃。 本该捭阖朝堂,乃至捭阖国土全图的天子眼眸,也是带起一丝饶有兴趣的微光…… “陛下,您这可不地道。”宝玉撇嘴说道。 “小子,也没见你吭声。”水英光寸步不让。 他们同时一笑,看向老叫花,也看向莲步曼妙的妙玉居士,单手托着下巴,那副作态,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只见妙玉不嫌鱼腥,对老叫花好像下过河水的满身污泥也没有半点嫌弃。 她接过来那尾小鲤鱼,转身离开。 “灵儿,给他沽上二两老酒,” 妙玉一边上楼,略微停顿,加了一句。“再给他上盘茴香豆,看他挺可怜的,要是没地方住,后院柴房给他。” 此话一出,钟灵儿很快就拿来了老酒和一小碟的茴香豆,等她回来了,妙玉也消失在二楼的楼梯拐角。 一直注意这边的举人们同时挪开了视线,嘀咕声,也是略微传了出来。 “妙玉居士说‘看他可怜’,应该不是游戏风尘的能人了,本以为到这里的,应该没有凡人。” “二两老酒,一叠茴香豆,这老叫花可是占了天大便宜。” 他们见老叫花提着老酒,撵着茴香豆,好像要找地方坐,也没怎么在乎。 照他们想来,这老叫花吃点老酒,能在斟酌客栈的大堂里蹲着,已经是无上的殊荣…… 啪! 猛然间,一声脆响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老叫花竟然好大的胆子,把那叠茴香豆摔在了一张桌子上,一口老酒,就着三两个豆子,吃的好不痛快。 在那边桌子上的华袍紫衣男子,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这紫衣男子的佩剑,也是拔出了半寸…… 咔! 这男子把利剑归鞘,一锭大大的银锞子摁进桌子,傲然道:“你,换地方坐。” 老叫花丢过去一个垂涎的眼神,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抠,可是银锞子没进了桌子里,他抠不出来,索性抱起来桌子就走。 这一下,紫衣男子的脸色更难看,利剑完全出鞘! “我乃名门之后,怎能受你这个老叫花子的侮辱?” 紫衣男子拔剑就刺,锋锐剑尖,直冲老叫花的后心。 这是要来个穿心凉,没有半点手软! 紫衣男子没有正气加身,也没有出口成章,他就这样刺了下去,自以为一个老叫花,必然是惨死当场。 好像怕人说他背后伤人,他的动作很慢,还开口提醒了老叫花,冷冽出了一个‘死’字…… 看见此等场景,有人摇头笑了起来,说道:“西门兄何必动怒?不过是个疯癫叫花子而已。” 也有人无所谓的笑道:“西门兄贵为法道八大家之西门家的嫡子,西门雪之名,更显其身份尊贵,怕是没见过疯癫的刁民,以为故意给他难看吧?” 这两人句句为西门雪开脱,言谈之间,也点出了西门雪的身份。 水英光听到了,眼睛更亮,略带冷意的道:“西门雪,用法道八大家之中的两家姓氏做了名讳,这家伙应该是西门家和雪家的联姻子弟,地位超然。” “哦?会不会找我麻烦?” 宝玉只在乎这个,不关心老叫花的生死。 大厅里也有关心的,身为文人,不忍见普通百姓身死当场。 可是听到西门雪的名讳,他们略微犹豫,却是误了出手阻拦的时机…… “哼,大周文人,所谓天之骄子,都是趋名逐利,畏惧权势之徒!” 水英光怒然站起,一掌拍碎桌子。 宝玉看着垮掉的桌子,还有满地洒落的早膳,欲哭无泪。 他抬头可怜兮兮的瞪水英光,苦笑道:“水公子,您是嫌我死的不够快是吧?到处给我惹仇家?” 闻言,甄公公捂脸,偏头转到一边。 果不其然,西门雪刺出的剑尖滞留半空,连着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用要杀人的眼神瞪了过来。 他们看看水英光,觉得不认识,无名之辈,就看向同桌的人。 数十道锐利眼神从宝玉、甄公公和乐阳申的身上扫过,最后在宝玉的黑狐大氅上,猛然定格! “黑狐大氅,原来是诗才过人贾宝玉,本公子就想,谁敢招惹我西门、雪家两门?” 西门雪的剑锋甩出圆弧,冲宝玉的脸面遥遥一划。 顺势的,也要斩断老叫花的头颅。 大厅里的人看见西门雪出头,也就坐了回去,笑吟吟的要看热闹。 然而,他们只看见宝玉很是惋惜的表情…… 唰! 剑光如电,锋利无匹。 可是紧接着,价值五千两银子的八宝剑被大力静止,西门雪愕然扯了一次,还是纹丝不动。 他诧异回头,发现老叫花雪白整齐的两排大牙,紧紧的咬住了他的剑锋…... “你是何人?本公子杀你,竟然有胆子反抗?” 西门雪眼眸如同蛇蟒,阴森说话间,就要正气加身。 然而……咔嚓! 声音咯嘣清脆中,老叫花把价值五千两银子的八宝剑一下咬断,碎片在嘴里嚼了嚼,喷出一地的金属碎渣。 “黑店,绝对是黑店!黑人,也绝对是黑人!” 老老叫花气得跳脚,指天骂地的道:“这里是什么狗/屁客栈?老童儿的一尾药鱼,那可是老童儿好生调理过的,吃了三年百病不侵,竟然只给老童儿二两老酒,一叠破豆子? 老童儿忍了,喝点酒吃豆子而已,竟然还有人要杀老童儿?不讲道理,你们不讲道理……” 这番怒骂,真个是气势非常。 老叫花身上干巴巴的泥星子都炸了出去,把周围的人喷了个满头满脸。 西门雪首当其冲,竟然被很轻的泥点打飞出去,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哼!” 客栈的二楼,突然响起清丽的冷哼。 宝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冲二楼拱手,又让乐阳申拿了一万两的银票放在窗台。 他过去扯住老叫花,往一个完好的桌子那走去,还冲楼上笑道:“损失由晚辈陪了,还请妙玉居士息怒,这件事,也不要和甄宓女神讲了吧?” “你出头,如此,算了。” 清冷声音过后,大厅一片平静。 大厅里的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垂着脑袋往外面去,老叫花连连吞着唾沫,变得特别老实,跟着宝玉坐下了。 “甄宓?这里是洛水甄宓的道场?” 老叫花深呼吸,再深呼吸,突然哭了起来。 “捡回一条老命啊,宝哥儿,这次得谢谢你,呜呜老童儿只以为这里怪异,都没人生病,哪想到会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妖……不对,会是那个美超天仙的大能的道场?” “以咱们的关系,不用客气。” 宝玉说着不用客气,自己却客气了一句。 没想到老叫花眼睛大亮,更不客气的伸出脏兮兮的手,讨要道:“银子,给老童儿银子。那一万两老童儿只拿了五两银,你欠老童儿九千九百九十五两银子!凑个整数,给老童儿一万两!” “你干嘛只拿五两银?” 宝玉觉得花销太快了,也觉得吃亏。 那九千多两银子,他觉得水英光不会给…… 老叫花抽动了一下喝酒变红的鼻子,哀哀的道:“老童儿行医济世,有人就不缺吃食,哪想到这里没人生病?不行,你给老童儿银子,一个大钱都不能少!” 没人生病? 宝玉的手指顿了一下,问道:“你进过洛水?里面是什么情况?” “你管呢?快点给老童儿银子!老童儿可是帮你消化了水英光的龙须,这点也够价钱了!” “别……” 宝玉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他想阻止孙思邈说这事。 可惜,孙思邈怕他不给钱,说话叭叭的,真个,太快…… 他回头看去,发现水英光已经怪笑着站了起来,眼眸,满满的都是森寒。 宝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孙思邈,不吭声的拿出一万两银票放下,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很是唏嘘的道:“老前辈,您说自个是胆大心小,向来惜命谨慎,可是晚辈,真的很怀疑您是怎么活那么久的…… 啧啧,您这运道……” 啥意思? 孙思邈老眼懵懂,很惹人怜。 … 宝玉和乐阳申走到铁碑下方,君子剑太过锋利,也就让乐阳申拔剑刻下了两人诗号。 他们头也不回,走向前面的碧波洛水。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袭紫衣,悄悄的转过铁质大碑…… “以诗号看人,懂得那人的道理,其弱点,也就自然而然的表露出现。” 西门雪一边擦拭胸口的泥污,一边抬头。 宝玉的诗号,让他露出一种,很是讥嘲的笑容……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奴家美否 “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则刚; 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 将欲西,而示之以东……” 西门雪闭目吟哦,睁开眼睑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冷漠。 他在身上多挂了一些华而不实的饰品,比如玉阕,比如金丝盘绕,以及极为华丽的香囊。 回首看向斟酌客栈的时候,眼底也没了半点愤懑…… “有趣,” 他轻声说道:“药王孙思邈竟然游荡到了此地,恰好给了我示敌以弱的机会,可是面对贾宝玉,如此示之以弱,值得吗?” 西门雪傲气凛然,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目光如电,冷眼看向宝玉的诗号: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两行诗号,让得西门雪的眼眸不断闪过文字。 深刻,再次深刻,不知道多少次的消化了诗号的蕴意…… 他轻声说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且看这一句,贾宝玉还算有点本事,可是今日之日多烦忧,就未免落了下乘…… 两句结合起来,贾宝玉想要追求的道理应该是伤人心魄,杀人于无形。 所谓攻兵为下,攻心为上,在寒门中也算是上乘的道理。然而……” 他一甩袍袖,冷笑道:“弱了,太弱了!贾府果然在儒家修行上没有底蕴,虽说是攻心的道理,在攻心中却属于人情小道。本公子示之以弱,真个是白费了大好心思!” 说罢,西门雪又看向乐阳申的诗号。 这一看,登时让他仰天大笑,畅快离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好气魄,好气魄呐!贾宝玉,怕是你要后院失火,这乐阳申,你根本压他不住…… 诗才过人贾宝玉,你,不配做本公子的对手!” … 冬去春来,洛水沁出好大一片茵绿。 西门雪走后半刻钟,春光中想起长长的一声呵欠,紧接着,就有吟哦声慵懒传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随着吟哦声,不远处的草庐缓缓消失,露出求不得因为打呵欠而扭曲的一张脸。 他慢慢的往铁碑这边走,一边走,一边不满的嘟囔道:“对贾宝玉就示之以弱,对本财迷就示之以强。西门雪这混蛋是有多看不起老子啊?故意在老子的门前把那层软皮剥了,非得吓唬老子?” “不开心?简单,你可以跟他斗上一斗。” 妙玉在铁碑前显化身形,饶有兴致的看着求不得。 她温声说道:“你不想在斟酌客栈里花钱,大不了住进洛水去,干嘛在这里叨扰?” “别介!” 求不得扑过去要抱妙玉的大腿,哭喊道:“那些白痴都不敢在洛水里住,我要是住进去了,他们都得针对我。再说了,住进去的话,我就没地方卖消息挣钱啦……妙玉大仙姑啊,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小子一回吧!” “你要是敢碰奴家一下,这辈子都别想进一线天。” 妙玉不闪不避,但是她清冷的声音一出口,求不得的才气一炸,竟然不用出口成章,定格在了半空。 他很夸张的扑腾手脚,慢慢的落下来,去看铁碑上的诗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能通过一线天出去的很多,但是每十年,能登上一线天天外之天的就只有一个! 要是老子上去了,身价翻倍再翻倍,翻个十万八千倍……” 求不得留着口水,先把西门雪的诗号看了,再看乐阳申的,最后,才是看得贾宝玉的诗号…… 看了西门雪的诗号,他哼唧了一阵,鄙夷道:“有钱人,真是有钱人!妙玉大仙姑您看看,这西门雪的诗号只有四个字,是‘上兵伐谋’。 老子敢说这绝不是他自己的体会,肯定是先贤兵法大能的策论总纲。 等他成了进士,这道理一用出来,那是能让人脑子抽筋,变成白痴二傻子随便他坑的!” “这是《孙子兵法》中的谋攻篇,而且他刚才开口的‘用兵之道’,出自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先贤刘安的《淮南子.兵略训》。” 妙玉似笑非笑的道:“西门雪身兼法道八大家之西门、雪两家底蕴,所读藏书甚多。这两本古籍都是兵法至宝,世上鲜有流传,跟他斗,你未免还差了些。” “不管,谁阻着老子发财,老子就让他丢大脸!” 求不得吊儿郎当的摇晃胳膊肘儿。 妙玉冷眼看过去,轻哼道:“你连真正的诗号都不敢留下,也有脸说和西门雪争个高低? 是你小瞧了他?还是高看了你自己?” 闻言,求不得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妙玉。 “你看什么?” 妙玉清冷开口。 求不得怪笑两声,指着宝玉的诗号,再指指乐阳申的诗号,笑得前仰后合,趴在草地上磨蹭。 “妙玉大仙姑啊,你还真是大仙姑,在这单纯的地方待久了脑子缺根筋呐。你以为老子的诗号是假的,怎么不想想贾宝玉和乐阳申的诗号? 哈哈贾宝玉为了乐阳吟的亲哥灭了穆府,剐了穆元成,乐阳申会是一览众山小,把贾宝玉也给览了去? 等等!我怎么没想到乐阳申的心性?也可能乐阳申是个白眼狼! 唔,这个得考虑一下……” 求不得陷入沉思,眼眸不断有文字闪过,要把一切的人情道理都考虑清楚。 妙玉见他如此,骂了句钻营小人,也就在原地消失。 可她没注意到,就在她消失的那一刻,求不得眸中的文字一下断绝…… “钻营小人?呵呵,我求不得出身卑微,乃至无名无姓,不钻营,怎么成就滔天大业?” 他再次注视铁碑上的诗号,突然阴阴的笑了起来…… “妙玉大仙姑啊,这贾宝玉和乐阳申的诗号,老子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老子的诗号,那可是比真金还真……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尔等完全想不到我这个诗号代表着什么。 呜呼哀哉,我求不得,真是太他么聪明了!” 求不得对着大日白云‘骄傲’了一回,向着洛水境内,吊儿郎当的走去。 “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 他自狠来他自强,我就比他高一点~~” 浩瀚碧空,响起惫懒的悠扬小调。 音调的尾巴拉得很长,也是格外逍遥…… … “药王呐,你要自由?” “药王呐,你胆大心小?” “药王呐,你的胆子真的挺大……” 水英光说一句,就抽一鞭子。 抽一鞭子,就从宝玉留下的银票里拿回来一张。 他把银票拿完了,气也出个差不多,对孙思邈冷笑道:“立刻给朕回京,朕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得照顾好身体,觉得无聊的话,你给永昌侯的府邸也看上一轮,他的妻妾更多。还是无聊的话,贾府也有好些人……” “不干!” 孙思邈宁死不屈。 “那朕立刻发出圣喻,杀药王孙思邈者,赏万户侯,官升二品。” “陛下,臣愿为中都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水英光看着孙思邈化光离去,磨牙怪笑了两声,还不忘记补充一句。 “静安呐,不是朕绑着神医,是这个神医不懂事。” “陛下圣明,是孙思邈得承圣恩。”甄公公一身正气的回道。 他们笑了一阵,水英光就看向洛水那边的方向,笑容更加古怪离奇。 “静安呐,” 他十万分期待的问道:“看看时辰,宝哥儿应该已经进了洛水,不知道他是风流快活呢?还是风流到死?” “老奴不清楚,不过一线天的事情,宝哥儿暂时怕是……呵呵……” … 如同水英光预料,宝玉和乐阳申确实进了洛水境内。 宝玉以为洛水是一座城池,等见了百姓,看了小桥流水,突然发现—— 这里,根本就没有城池! 他站在一座小山坡上,放眼看去,远处是白雾缥缈。 在白雾缥缈中,翠绿的梯田层层叠叠,间或有黄色小花,如同仙境优雅。 近处是小桥流水,桥边有精致典雅的木屋,一个农家女子,正在石阶上浣洗纱衣…… 【如此精致典雅的小屋,怎么会是农家女居住?】 宝玉觉得怪异,喊着乐阳申,过去一起观看。 他们走下山坡,踏着干净整洁的鹅卵小道,逐渐靠近了那间小屋。 十丈,二十丈……小屋逐渐近了,也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只见小屋是用整齐的木板榫接而成,木板上极为精细的雕刻了无数画卷…… 宝玉看见了木屋的东、南两侧的浮雕,是雕绘的女子游园、赏景、深庭幽怨的整个故事。 他也看清了故事的结尾,是乱兵围城,女子跳井身亡的凄苦结局…… “奇怪了,农家都是辛苦过活,哪有功夫做这细腻的活计,再说了,他们也没这种见识。” 宝玉疑惑了一句,乐阳申就接了话把,低声道:“二爷,这雕绘也太精细了些,一整间屋子的精细雕绘,放在中都城得要数千两白银的价钱,委实奇怪。” “罢了,过去问问。”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道路就越发宽阔,也是越发平坦。 而且他们发现—— 脚下的鹅卵石,竟然也开始有了很细腻的雕绘…… 浣纱女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捋起垂下的秀发,乌黑的秀发间,四缕粉红色的发丝格外妩媚。 她转过头,俏脸的百种温柔,更是让宝玉和乐阳申的呼吸一窒…… 美,很美! 动人,动人到了心坎深处! 只是洛水最边缘的一个浣纱女,竟然妩媚柔美到了极致,比钟灵儿还要美了几分…… 浣纱女看见两人,打量了一番,就把视线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她见宝玉气度不凡,样貌也是俊朗,当下美眸一亮。 笑问道:“敢问公子,奴家美不美?”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女儿国度 这句询问? 宝玉和乐阳申不由想起了美芝小尼。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们只能说出一个字: 美! 只见浣纱女穿着一身素白细布长裙,银灰色襟扣倾斜往下,别进了同样银灰色的精致束腰里。 迤迤模样,端得是媚而不妖,艳而不俗! 哪怕她问出了在大周显得轻浮的话语,也是行了很雅致的淑女礼节,动作不偏不倚,很是赏心悦目…… 她听宝玉回了个‘美’字,就很认真的打量宝玉。 只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看她的目光中只有欣赏,怎么瞧着,也没有半点的邪秽模样…… 她莞尔一笑,问道:“奴家素梦,乃是洛水城郊浣纱女,敢问公子名讳?” “姓贾,唤我宝玉就是。” “原来是贾公子。” 素梦很是优美的笑道:“既然贾公子来了洛水,自然该知道洛水的规矩。不知公子可愿意居于素梦寒舍?若是得了素梦欢喜,自然是温柔三日,之后便是大梦一场,任君离去。” 闻言,宝玉脸色微变。 与此等女子温柔三日? 或许,这是世上许多男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他摇了摇头,略带薄怒的道:“若是喜欢,自然是一世厮守,姑娘何必贪图三日露水情缘?再说宝玉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他还没有说完,素梦已经瞪圆了诧异、迷蒙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公子,难道您不知道我等是什么吗? 难道您什么都不清楚,就是进了洛水?” 素梦连问两句,笑容明媚得如同一朵白荷旖旎盛开。 “还请姑娘指教。” 宝玉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素梦见他真的不了解洛水,忍不住捋了流云般的乌黑秀发,四缕粉红色的发丝极为显眼。 她对宝玉再次行礼,解释道:“公子,您有所不知……” 随着素梦的温言软语,宝玉和乐阳申面面相觑。 最后,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径直远离了洛水才好…… 原来洛水,根本,就不是人族的城池! 洛水乃是甄宓女神座下一座魑魅魍魉的城池,其中也没别的魑魅魍魉,单单的只有一种,那就是—— 怨伶子! 他们在水合小城遇见过一个,就是还未出阁的女子含怨死去,要进入人的耳朵诉说怨念的那种。 他把这件事情一说,就见素梦微微摇头,笑道:“那种怨伶子是根底薄弱,本事不大。事实上,真正的怨伶子会很快诞生,也会很快牵引到洛水,化作生灵居住。” 她抬头看天,心怀感激的道:“世上最抱憾的事情,无非就是未嫁而死,未娶而终。奴家不知道男子的事情,但是天地有情,赐予我等未嫁女子重生的机会…… 贾公子,看您的仪表、风姿、气度都是世上一等一的男子,很容易就能获得我等芳心。 三日温柔,换得我等含笑九泉,还请公子莫要吝啬。” 闻言,乐阳申憋笑,再憋,还是没憋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宝玉给了这个惫懒的货色一脚,对素梦问道:“那么三日之后,尔等如何?” “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所以公子不用担心我等纠缠,尽享温柔就是。” 素梦说的自然,似乎这种事情,已经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了。 可是宝玉仔细思索,还是坚定摇头。 享受三日温柔,还能让如此美丽的女子含笑九泉,听起来,真个是极好的事情。 他如果心无挂碍,不会介意多作几百,几千次这种的‘好事’…… “我说过,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公子敢说,不会眷恋奴家温柔?” 素梦扭转身姿,真个是千般曼妙,其流云发丝上的四缕粉红,更是显得无比旖旎。 问题是,宝玉还是摇头,平静的道:“不眷恋还好,要是眷恋了,三日后你们尘归尘,土归土,却忘了活着的人的百种痛楚…… 素梦,敢问倾心相恋者,是死掉的人痛,还是活着的人更痛?” “死掉的人痛?还是活着的,更痛?” 素梦好像被宝玉问傻了,呆呆的,像是一块木头。 但就是这块‘木头’的身上,四缕粉红色的烟雾不断婉转、蔓延,不知延伸了多远,又不知沁出了多长的距离…… “贪恋温柔负心郎,可怜真心有几许?” 突然间,有歌声隐约传来。 宝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前方流水中驶来一条扁舟,上有船娘、采莲女。 摇橹声、采莲曲清脆曼妙,如同雨打芭蕉,声声悦耳。 在他的右侧是一片竹林,风吹竹林响,黄牛哞哞,载着一位放牛女踱步赶来。 而在他的左侧是横过池塘的石板路,其上有一位采桑女,头裹蓝巾,身穿素白打底,上有淡蓝色矢车菊的纹绘,轻妙淡雅,素颜无双…… “织女没来么?” 素梦还是盯着宝玉,头也不回的问道。 船娘爽朗的笑了起来,嗔道:“她说我等追求的是归于尘土,她追求的是真正姻缘,一般男子,她看不上眼。” 闻言,素梦窃笑起来,招呼船娘、采莲女跳上岸边, 又把放牛女和采桑女迎了过来,聚在一起,指着宝玉小声笑了一阵。 她得意的挑起黛眉,笑道:“那就怪织女自己高冷的性子了,要是一般的男子,奴家怎么会把你们招来?” “有何妙处?难道……” “总不成真个落了那件宝贝的事情吧?” 听到船娘和采莲女的询问,素梦吃吃的笑道:“那也说不准,这位公子啊,他问我要是真个两情相悦了,是死掉的人痛,还是活着的人更痛?” “有趣!” “真个两情相悦,那可是……” 四个女子样貌气质各有不同,就连秀发上的粉红发丝,那也是各有各的风姿,数量也有所不同。 乐阳申已经看傻了眼,只觉得一辈子都白活了—— 他这一生,都没见过四女这般的国色争艳……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心神,上前笑道:“晚生见过五位姑娘,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晚生告退。” “等等!” 素梦扯住宝玉的衣袖,莞尔道:“你们这些人,来洛水无外乎是想要通过一线天,心气大点的,还要饱览‘藏万千’。 公子不要怪素梦多嘴,说不得您还有要事在身,是窥觑洛水的大宝呢。” “晚生略有耳闻一线天,也曾听说过藏万千,但是对所谓的洛水大宝,晚生实在不知。” “温柔三日就告诉你。” 船娘娇俏插嘴道。 “那晚生就不用听了。” 宝玉毫不介怀,拱手就要离去。 “你再等等!” 素梦睥了船娘一眼,对宝玉笑道:“别管这丫头片子。公子可知,奴家五人和没露面的织女,可是洛水的总管事,您想要知道什么,奴家全都知晓。只需要公子留下文章,作个念想。” 她也不等宝玉行文,直接说道:“百年前洛水曾有府令,姓陶,名潜,字元亮,想去一线天可以找他,藏万千,更是和他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那洛水大宝呢?” 宝玉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好像水英光窥觑的,正是这落水大宝。 而且,大宝? 这名字,说起来真个拗口…… 素梦娇笑了一阵,给宝玉整理长袍,又拢好了宝玉的黑狐大氅,意味深长的道:“洛水大宝的话,您要是耐得住城内的旖旎风流,又是真个想要,奴家给你就是。” 直接给? 宝玉呆了一下,脸颊突然一阵温软。 素梦凑上来啵了他的脸颊一下,含羞倒退了好些个步子。 她藏在船娘的身后,羞赧道:“您要真个想要,奴家肯定舍得,就怕您不肯要呢。好了,行文吧!” 宝玉傻乎乎的摸了摸脸颊,一跺脚,带着乐阳申往洛神的深处走去。 “该死,爷竟然被人强吻了?” 宝玉冲乐阳申笑骂一句,长袍在初春的风中挥飒,大袖飘摇。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吟哦在风中飘飒,带起文人几许优雅。 《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以琐碎为妙,深长的意味没带起半点的天地异象。 然而在宝玉走后,素梦、船娘、放牛女、采莲女和采桑女的身上,蓦然飘起无数粉红色的彩带,才是真个曼妙无双! … 宝玉离开没多久,西门雪也是到了。 他看见五位姑娘,深吸一口气,就是抬头看天,一副傲然模样。 “本公子乃是西门嫡子,身份尊贵非常,尔等不过魑魅魍魉,安能诱惑本公子?” 他大声呼喝,冲着天空高喊,脚步飞快,就要贴着石板路的边缘,最远离五位女子的地方跑过。 可是此时,素梦含笑一问:“敢问公子,奴家美不美?” 西门雪被一种诡异绝妙的力量压下头颅,去看五位姑娘。 而此时,五位姑娘嫣然一笑。 这一笑,竟是扯出了迷惑众生的无比妖娆,让他神情呆滞,口水横流……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残月高照 “五位洛水管事,你们欺负人呐,你们明明,早就能控制了自身魅惑!” 西门雪脸上的肌肉扭曲,哭笑一声,猛然拔出半截断剑。 随后,哧啦一下插进了自己的大腿! 痛苦射入脑海,他终于控制了神志,一瘸一拐的,朝着宝玉前去的方向行走…… 等他走远了,求不得笑得前仰后合,抱着肚子从茵绿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哈哈太有意思了!贾宝玉肺腑之言,竟然触碰到了雨伶子秘辛!西门雪强行抵挡雨伶子魅惑,以剑插腿,以血静神! 好啊,不错啊,都是有能耐的人,却让我求不得看了好戏,也得了大便宜!” “求不得,你别想着坑贾公子入彀!” 素梦的眉眼一片森冷,对待求不得,她好像有另一种态度。 求不得扯开长袍,露出瘦削却特别结实的肌肉胸膛,朝着五位管事扑去。 “来啊,魅惑老子啊,你们有胆子魅惑,老子就有胆子强X了你们!世上女子多薄情,老子用不着你们的芳心,也不怕弱了修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可以试试!” “求不得,你坏我洛水规矩,我等必然禀告甄宓女神,把你驱逐出境!” 素梦和另外四位姑娘乱成一团,稍后,化作粉色雾气散落了天地。 随着粉色雾气逐渐消散,那精致的木屋、曲折的鹅卵小路、浣纱的石阶,乃至扁舟飘荡的小河全都变成了茵茵青草…… 求不得胡乱裹好衣裳,眼底文字不断闪过,把宝玉和素梦等人刚才的话语过了好几遍,突然双眼大亮,周身荡起冲霄邪气炸散。 他阴声笑道:“洛水大宝,难道就在区区一个‘两情相悦’的词汇中?如果这样的话,老子就不用想得到洛水大宝了,专心寻找一线天和藏万千,把修行提升上去…… 什么法道儒家?什么王道儒家?什么中立儒家?老子就是老子自己,早晚,要把尔等都玩弄于股掌之内! 举人不过小道,进士文位才是真正的踏上了圣途!老子出身草莽,早晚有一天,要走出一条草莽圣道!到那时,谁人敢说绿林山匪,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求不得大步而走,散碎的衣袍被风吹开,长笑吟哦:“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 他的双眼通红,两行血泪顺着有点尖削的下巴洒落。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日的冲天大火,雄霸太行山的巨大山寨在一个紫袍男子的随口一言中灰飞烟灭; 仿佛看见一世英雄的义父寨主幻化成百丈熊螭,却被抽筋扒皮,变成不知道哪户富贵人家的铺堂地毯! “进士!进士文位!” 求不得疯癫狂怒,仰天高嘶道:“不管是诗才过人贾宝玉,还是法道贵胄西门雪,又或者更早进入一线天的那些混蛋们,都给老子等着,等着啊! 一线天的天外之天是老子的,藏万千里的万卷古籍也是老子的!挡我者死,抽筋扒皮,死无葬身之地呐!” 他的嘶嚎惊飞雀鸟,也让洛水的居民花容失色,远远的,就是躲开了去。 啐! 求不得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温柔洛水,如入无人之境…… … 宝玉终于了解了洛水的温柔。 他和乐阳申进了宛如江南水乡一般的小镇,只见河网密布,乌篷船、油纸伞、略带湿润的青石板路,处处都宛如安逸的女子对镜梳妆。 临河的木楼、弄堂小巷,屋檐下有燕垒巢的人家是白墙黑瓦,往来穿长衫的读书人也是容貌俊秀,都是娇美女子。 更可怕的是—— 这些女子的身上都带着无比的妖娆,要让男人的血脉沸腾,让男人都要出尽了大丑! “两位公子安好。” “看着面生,第一次来洛水吗?” “要不要去舍下一坐?” 如果说长衫女子的巧笑嫣然,宝玉和乐阳申还能抵挡的话,那么墙里墙外传来的织机声、摇橹声、采莲曲,还有亭台楼阁传出的吴侬软语,越剧青衣一段唱,就让两人的脑海显出百种女子妖娆,恨不得一脑袋扎进去,什么都不穿,什么都不管了才好! “该死!这洛水……” 乐阳申用素白大氅挡住前身,弓着身子行走,恨道:“二爷,我要忍不住了,这哪里是女子?分明全都是妖精,还是一窝窝的妖精!” “本来就是妖精,怨伶子转化成雨伶子,天生具有美人风姿,还有让男人难以抵挡的无敌魅惑…… 你没听见吗?刚才的一段唱,唱的就是雨伶子,也警告了我们,只要发生关系,就要折损修行!” 宝玉的步伐还算自然。 乐阳申怪里怪气的看他,嘀咕道:“您还有心思听曲?二爷,您怎么没有半点变化,难道不觉得血脉泵张?” “觉得,不过……” 宝玉笑了起来,扯开长袍的前襟,露出蔓延了半个胸口的龙须金光。 他自在笑道:“血脉泵张是好事,让我不断吸纳龙须的真龙气息,每一个瞬间力量都在增长。” 闻言,乐阳申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公平啊,怪不得陛下因为龙须的事情生气,您有真龙气息锻体,雨伶子的诱惑就差了不少,磨练不了本心,反而能不断的提升力量。” “知道能磨练本心就好,你忍着,要是忍不住,我就打晕你。” “好。” 乐阳申答应得极为干脆…… 府令的官衙在水乡正中,不过十余里的距离,真个是折磨坏了乐阳申。 宝玉把乐阳申打晕了几次,以至于行走太慢,让西门雪和求不得赶了上来…… 西门雪咬着断剑,胳膊、大腿,甚至是整个胸口,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恐怖剑伤。 他挑血管不多的地方给了自己不下二十剑,终于看见了宝玉。 求不得的衣裳只剩下了半身亵裤,有人敢招惹他,他就扑上去抱人,有声音敢招惹他,他就踹门扑进去抱人。 靠着这样的无耻行为,他喘着粗气,在整个水乡不断闹腾,好像在寻找什么…… 西门雪看见求不得衣衫不整的跑远,鄙夷的哼了一声,就去看贾宝玉。 他看见宝玉没有半点异常,当下冷了眼眸,哼道:“贾宝玉,你用了什么东西,竟然不被魅惑影响?” “你可以猜猜看。”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就看着眼前的官衙发呆。 这是什么官衙? 一片残桓断壁中,有座小小的草庐倾斜搭建。 草庐的门口坐着一位老者,好像纵欲过度一般,眉眼都是淤青。 老者的摆弄着身边的许多瓶瓶罐罐,看见他们,长眉略微抖动,笑道:“原来是新任的府令到了,小家伙们,先清净片刻,片刻就好。” “陶老爷子,奴家等人最多压抑一炷香的时辰,不是不给您老面子,是姐妹们还没控制魅惑的本事。” 有人娇声说话,陶潜也就含笑应了,只说一炷香的时辰就好。 顿时,所有的雨伶子藏进屋舍,诱人的声音也同时消泯。 西门雪松了一口大气,往破碎的石柱子上一坐,咬牙冷笑。 “贾宝玉,你不磨砺本心,可要被本公子落下一大截了。” “没事,我不和你比。” 宝玉摇了摇头,在陶潜的身边坐下,接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裹。 他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府令的大印,就让同样松了一口大气的乐阳申小心收好。 “喝酒吗?” 陶潜颤巍巍的打开好些个瓶瓶罐罐,透出醇厚的酒香。 乐阳申比宝玉更好酒,闻了一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闻见其中有绍兴黄酒、兰陵美酒、花雕女儿红,甚至有百年藏的泸州老窖,以及绝对超过两百年的醇厚杏花村…… “都来点!多来点!” 乐阳申抓起旁边的大碗,先给宝玉满了一碗,自己也要倒上。 可是这时候,宝玉抓住了他的胳膊,对陶潜笑道:“前辈,还是来点茶吧。” “真是的,不会享受。” 陶潜不满的道:“如此好酒,佐一碟笋干、香干,或者是茶叶蛋、茴香豆、炒米、板栗、白果,就算有花生米、酥饼、小鱼干也是蛮好的。 洛水就缺男人,这风味小吃和陈年的美酒,那是从来不缺。” “酒要乱性,茶能养身。” 宝玉很认真的道:“前辈乃是先贤大能,看破了江山,看透了尘间,晚辈却不是。晚辈尚未心灰意冷,还有必须做的事情要做。晚辈,不可以酒后乱性!” “好吧,那就看茶。” 陶潜对着旁边一指,好些个瓶瓶罐罐自动打开,醉人的幽香如烟波般沁散。 西湖龙井、黄山毛峯、洞庭碧螺、君山银针、庐山云雾…… 宝玉曾经喝过贡茶,但是这里面的每一种茶叶,都比贡茶香美了十倍,百倍! “甚好!” 宝玉喜笑颜开,亲手给三人冲了好茶,也给远处躲着的西门雪冲了一杯。 他招呼西门雪过来喝茶,顺便的,把那些好茶叶都抱起来,让乐阳申好生收着。 “无耻!” 西门雪一边怒骂,一边跑过来喝茶。 他喝了茶,还没忘了讽刺宝玉,冷声道:“贾宝玉,等找到了各自的一线天,我一定比你先攀上高处!” “我说过了,不和你比。” 宝玉慢饮香茶,神色安怡。 “你比不过我!” 西门雪狠厉不让。 宝玉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温声道:“西门兄,既然要和宝玉争上一次,何必用了那么多的弯绕?你先是无端端的招惹风尘叫花,又是如此直白挑衅…… 恕宝玉直言,宝玉不相信以兵道著称的西门家,会出现这么直肠子的嫡子。” 听他如此说,西门雪的眼廓弯了起来,好像一弯锋锐的月牙。 整个人的气场,蓦然变成了, 好像漆黑夜幕中的,一弯残月高照…… ... 一百万字了,青蛙很开心,因为这一百万字不管是低潮、高潮,还是情节转换, 青蛙都没有水文。 可以说哪怕是需要平淡的时候都在挖坑,每一次小高潮都是填坑,笑。 下面要爬高潮了,来吧!汹涌吧! 接下来的一百万字,还是起伏震荡,连绵不绝。 越往后越精彩,好些大坑呢,一定轰轰的爽快!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二爷有令 “好气魄!” 宝玉高声赞道:“残月当空,冷罩万里疆图!西门兄乃是兵道西门家族嫡子,自然是沙场作棋盘,兵卒将领黑白子! 西门兄如此冷酷无情,为何不去沙场博取功名,而是来这里,跟宝玉作了意气之争?” “不成进士皆是空。” 西门雪人如其名,真个是冷如冰雪。 他周身白雾寒气笼罩,飞快冻结了身上的伤口。 血液从伤口处垂挂下来胭红的冰棱,他随手掰了,放进嘴里,补充流失的气血…… 他盯着宝玉,嘴角扯出锋利笑容,认真的小口品茶,边品边道:“诗才过人贾宝玉,贾府嫡子,王道后起之秀,名气虽大,但是论起能耐,我和你争,也是平白降低了身份!” “那就简单,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宝玉好心提议。 闻言,西门雪的冷笑更甚,茶盏噼啪捏碎,怒笑道:“奈何世人多愚钝,只看见你如日中天,就以为法道没落,王道高升……我西门雪乃是法道传承之人,怎能让尔等羸弱之辈乱了法道根基? 贾宝玉,你可要快点找到自己进入一线天的地方,要是我先找到了,还得等你!我会和你同一时间开始攀登一线天,让你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 以后,少折腾!” 面对西门雪冷厉的眼神,宝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要是踏进洛水的,都会在洛水境内产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入口,也必须通过这个入口,才能进入一线天。 就好像他和西门雪,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入口…… 他想了想,微笑道:“此处水乡覆盖数十里方圆,各种建筑极为繁杂,更何况还有无数雨伶子居住其中……西门兄,想找到入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三天之内,我必然找到!” 西门雪很有信心。 可是此时,一旁煮茶的陶潜呆了一下,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府令大人,难道水英光没告诉你,你身为洛水府令,可以用大印显化所有人的一线天入口吗?” 此话一出,宝玉略微惊愕,随即扯起笑容。 西门雪张大了嘴巴,傲气的神色僵硬在脸上…… “贾宝玉,告诉我入口,你会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巨大差距!” 西门雪猛然叫道。 宝玉摆了摆手,让揣着大印的乐阳申往后退一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贾宝玉,不要逼本公子对你动手!” 西门雪昂然站起,森冷气势化为寒龙! 几乎在同一时间,笑嘻嘻的声音从远处的阴影处传了过来…… “动手?西门大官人呐,您是四胆举人,我求不得也是四胆举人,你要动手,难道就不问问我这个地痞无赖吗?” 求不得从阴影内站起身,拽拽的往宝玉这边走,怪笑道:“宝二爷,您可是知道我的价码,五千两银子帮您打架,一万两银子帮您杀人……西门雪我不敢杀,所以只需要三千两银子和我的入口地址,我就帮您打断他全身的骨头!” 很好的交易,这个价钱,根本没看在宝玉的眼里。 可是不等西门雪发怒,宝玉反而低沉的冷笑起来。 他的笑声如此悠长、沉稳,眼眸捭阖间,把西门雪和求不得都给囊括了进去…… 求不得脸色一变,冷声道:“西门兄,老子不要钱了,咱们联手,先抓了贾宝玉再说!” 西门雪傲气冲霄,笑道:“你挺看得起这个二胆举人,可惜,不用!” 他冰冷开口,阴森森的道:“我和贾宝玉争斗,已然是王道举人和法道举人的争斗,你敢插手,本公子就先斩了你,再抓贾宝玉!” 闻言,求不得气得浑身发抖,哇哇大叫…… 他又想和宝玉联手,往宝玉的那边走,可是不等他靠近,宝玉猛然正气加身,超过万斤的巨力震起强烈风爆。 宝玉把火乌赤毫和十扣纸也拿了出来,虚浮的纸张,登时让求不得定下了脚步。 “宝二爷,现在老子帮你啊!” 求不得提醒宝玉。 宝玉和乐阳申一起,正气加身,文胆、文山在双眸和眉心显化。 他指了指西门雪,又指了指求不得,大笑道:“你们两人,真当我贾宝玉是傻子不成?一个示敌以弱,一个装疯卖傻,打从一开始,你们就是惧怕于我,何谈争锋! 现在还演出自傲和生意人的戏码,无非是想轻易的拿下你家二爷,是怕你家二爷用出《十六字令》吧!” 十六字令? 十六字令! 这个名字一出口,西门雪和求不得的脸色都是万分难看。 似乎被宝玉戳破了心思,都没这个词语让他们来得难堪…… “我们,不会让你先行一步。” 西门雪和求不得同时开口,正气加身后,四颗文胆在眼眸显化出来。 僵硬! 冷酷! 气势胶着! 宝玉和乐阳申没把握对付四胆举人,同样,西门雪和求不得也怕宝玉用出《十六字令》! 想起那等级别诗词的无上威力,西门雪和求不得对视一眼,猛然气势更甚! 一线天之上的天外之天,已经十八年没人踏上,要说有人能够踏上,贾宝玉就在候补之列! 哪怕两败俱伤,他们也不想让贾宝玉先行一步! … 眼看就要开打,煮茶的老人摇头一笑,轻声道:“府令是能够看出来入口没错,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府令自己的入口,都是在拿到大印后的第二天卯时三刻,才会在在洛水出现。” 闻言,西门雪恶狠狠的盯了眼宝玉的火乌赤毫,脚步倒退,消失在阡陌的小巷中。 求不得也咧开嘴角,怪笑着跟去了小巷…… 宝玉收起火乌赤毫、造竹纸,加身的正气也清散掉了,他从乐阳申那里拿过大印,略微一看,就扯起很微妙的笑容出来。 陶潜拍了拍宝玉的肩膀,拍上的手掌,就在宝玉的肩膀上消散。 “小子,踏上一线天,十步可登天。一线天一共十座关卡,每过一关可以得到文人魄玉,直接通透十丈文山的道理。去吧,不要打扰雨伶子的清净……” 说话间,陶潜的整个身影化作青烟,乐阳申抓了两回,什么都没抓到。 他呲着森差不齐的碎牙,冷哼道:“这老头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他没说‘藏万千’的事情就跑掉了。” “跑就跑了,我也没想着简简单单就得到藏万千的消息。” 听到宝玉的话,乐阳申诧异不已,问道:“二爷,他就是一个古怪的老头,我感觉到了,他没什么实力。” 咳咳…… 宝玉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没什么实力? 普通的老头? 他问乐阳申:“你不知道陶潜是谁?” “没听过。” “陶渊明总听过吧?” “……”乐阳申。 … 抓陶渊明? 乐阳申真没这么大的胆子。 可是刚刚入夜,陶渊明就不请自来…… 乐阳申在官衙废墟的上边弄了个普普通通的草庐,靠着残垣断壁搭建,也废不了多大的弓工夫。 他在草庐里盘膝闭目,全力抵抗似远似近传来的女子歌谣,头上冒着冷汗,什么也顾不得。 宝玉就在官衙的废墟上,不断的搬开一块块的大石头,磨练自己的力量…… “清理你的一线天入口呢?” 陶渊明抿着小酒,满脸红晕的往这走来。 他好像在哪里快乐了几回,满头大汗,脚步虚浮,精血也是极为亏空。 宝玉也是满身大汗,搬石头累的,他没有用正气加身,清理起来,自然是格外费力。 陶渊明老眼昏花的打量他,嗤笑道:“这时候还不忘记熬炼气力,你倒是个努力的,可惜到了最后,很可能跟老夫一样,更喜欢这里的美好绝妙。” “不会。” 宝玉十分肯定。 “是吗?” 陶渊明反而十分怀疑,冷笑道:“举人最多是牧守一方,按照朝纲政令行事,等你成了进士,眼光就要前观五百年,后看三百年!你需要制定朝纲,需要削除陈规旧矩,需要变法,需要行使你自己的道理! 主政朝纲,涉及吏、户、礼、兵、刑、工各部事物,你能理解通透? 理解不通透,你凭什么和别的朝堂官员争? 大周已经到了必须变法的年岁,我看你不会循规守旧,就要和古板的老不死争!你要变法,也要和不同道理的人争!到时候举世皆敌,你必败无疑! 梦想不可得,抱负不可实现,自然懂得洛水的妙处,要用自己的修为,成全雨伶子的尘归于土!” “不会。” 宝玉还是那句话。 他清理出了一片空地,躺在石头上看天。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谁说的,进士才能够施行自己的道理? … 锦州,北岩城。 一家豪门大宅火焰纷腾,无数火把游龙般的环绕整座府邸。 锦州豪商陈水志只穿着亵衣亵裤,被兵士狠狠的摁在地上,府里供养的老妖、举人,也被一方大印蜿蜒出的金光捆锁。 北岩城府令百里鸣,北岩城守备翟明生,他们带着全城官兵,并着北岩城大小官员包围了整座陈府,但凡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翟明生一身盔甲,拍马从锦州豪商陈水志的身边掠过,剑光亮起,划出一颗大好的头颅! 他把陈水志的脑袋抓在手里,举起来,冷冽高呼道:“二爷有令,北岩、水合、铁木等六座城池施行《知识产权令》!模仿、掠夺他人研究成果者,抄家!斩立决!” 锦州豪商被杀,从其的府邸、作坊搜出很多精致的纺纱机。 这些纺纱机会被送到北岩城郊的一座作坊,而这座作坊,是贾府、一百零八个举人,以及六城的桑农、织户合作建成。 所使用的,正是宝玉画出的‘珍妮纺纱机’…… 百里鸣收回官印,让士兵把剩下的人都绑了,问翟明生道:“二爷让做的招贤令,可是挂出去了?” “放心,二爷说过,只要有犯了《知识产权令》的,斩杀立威后立马挂出招贤令,礼待所有发明创造之人!我已经发出纸鸢通传六座城池,共襄盛举!” “如此,甚好。” 百里鸣官威渐重,行走间如同虎踞龙盘。 他盯着翟明生,眯眼说道:“做好二爷交待的事情,在二爷心中,我等一百零八人都是二爷的手足兄弟!二爷让我知会你一声,你所担忧之事,他会全力转圜!” 闻言,翟明生呆若木鸡。 稍后,猛然对月长嘶……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万载寿元 招贤令? 锦州荒野之中,一条黄土驿道蜿蜒攀山而去。 山脚下有陋棚茶肆,大碗粗茶,一文钱三大海碗,供往来旅人歇脚解乏。 开茶肆的是年老夫妻,这月黑风高的本该歇息,可是锦州出现大批上好的缎布,引来商人无数。 这人多了,真个让他们累弯了腰,也笑得合不拢嘴…… “老丈辛苦了,有没有好点的茶叶,给我家官人煮上了,银钱不是问题。” 有人喊了一声,招呼众人道:“要说宝二爷啊,那可是了不得的。先前是煤烟香墨,近来又让朝廷忙着火药爆竹的事情,真个是好大的一场功德!” “可不这么说呢?这个珍妮纺纱机也是宝二爷手底下的官老爷弄出来的,肯定出自宝二爷的手,还有这招贤令也是!” “招贤令是怎么回事?” “对啊,快点说说!” 被众人起了哄,说话的书生就扬起眉毛,得意的道:“你们是进锦州做生意的还不知道,我可是北岩小城的人,要出去游学的。” 他卖了个关子,惹起一群人笑。 有人给他出了茶钱,又叫了点心吃食,他就得意的说了下去。 “我一早出城的时候,就看见兵士调动。你们是不知道,那锦州豪商陈水志仗着自己有中都豪商沈千的关系,仿造珍妮纺纱机,真个视《知识产权令》如无物……我看呐,他是死定了,这个招贤令,就是兵士出动的时候,宝二爷手底下的官员挂出来的!” “何谓招贤令?” “难道是广求文人学子?宝二爷觉得自己手里面的官员还不够多吗?” 有人凑笑了一句,立马引起了书生的讥笑。 “要不怎么说你们没见识呢?宝二爷手下的一百零八个举人全都做官,要是再多了,可就引起了天大的不满。不过招贤令嘛,这东西也得引起一阵子乱腾呢。 宝二爷招的,可是儒家看不起的衡善机巧之人,说好听了是能工巧匠,说不好听了,就是……” 那书生有点害怕的看了看四周,抓了下自己的生员素袍,一拍大腿! “嗨,我一个生员怕个什么?宝二爷招的是发明创造之人,依我看,就是匠家余孽!” “匠家余孽?” “怎么会是这样?宝二爷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有人附和出声,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所谓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诸子百家早就烟消云散,大周只剩下儒家一门。 先秦诸子百家,要么归化儒家一门之内,要么—— 传言大周开国之前,诸子百家就被儒家灭了个七七八八…… “闭嘴,胡乱揣测什么?宝二爷招的是能人,谈什么匠家余孽?” 有人怒气冲冲的拍了桌子,拔剑指向书生,骂道:“宝二爷颁布《知识产权令》,定是要维护能工巧匠,让我大周更加繁荣!你胡乱揣度,甚至四处传扬,可谓居心叵测!我渭水陈化,定要与你争上一争!” 被利剑指着鼻梁,书生却是嘿嘿的冷笑起来。 笑声如同夜枭夜啼,阴森恐怖中让人汗毛倒竖! 他的嘴角往上扯,竟然扯上了眼角,白森森的牙齿也开始锐利、弯曲,好像毒蛇的勾牙! “渭水陈化,没听说过……无名之辈……” 书生浑身燃起黑红色的魔焰,一口口的咬碎利剑,嚼得噼啪作响。 茶肆的众人好像孱弱小兔遇见了凶戾大兽,竟然不能开口,也不能动弹! 书生吃掉利剑,吃掉陈化的手掌,慢慢的把陈化整个人都吃掉,然后仰天一吸,所有人的皮肤就崩裂开来,变成道道血流,冲进了书生的血盆大口! “六城啊,六座城池,都是贾宝玉手下的举人做官!我杀不得,动不得呐!” 书生恢复原来的样貌,只是他的眼眸变成竖瞳,再也恢复不成原来的形状。 他向着漆黑的山林走去,一边走,一边发出好像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人多了,我杀不得,但是贾宝玉,你好像落单了,你落单了!我穆仁听到府上被灭的消息,立刻弃官而走,险险的躲过了那个牛鼻子的追杀! 我穆仁不死,你贾宝玉就不可以活!” 穆仁的身体扭曲着蜿蜒进漆黑的夜幕,风声吹起,带起一阵蛇一般的腥味。 等他走远,这遍地干尸的茶肆,突然响起梭梭的声音…… “活着好难!我綦毋怀文藏于荒野,竟然还是又死了一次!” 年老夫妻的皮肤寸寸崩裂,从里面爬出来两段人族的肢体,分别是上半身和下半身。 这两个半身凑在一起,竟然成了一个风姿俊逸的浊世佳公子! 綦毋怀文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一个折扇,打开了,扇动夜风,吹拂他一头雪白的长发…… “我匠家不善于力,这活命的本事可是不小。唔,我活了多少年了?” 他扭头看锦州北岩城的方向,惬意笑道:“招贤令?有趣了。这东西传扬于世,魏伯阳肯定按捺不住;丁缓、戴逵、裴秀八成也会化名前去;欧冶子正在给干将莫邪铸造再世之身,要是缺了天材地宝,应该也会铤而走险…… 罢了,我綦毋怀文还有三条命可以活,不怕陪贾宝玉玩上一条!” … 斟酌客栈中,水英光吃着妙玉单独招待的宵夜,只不过这宵夜,好像没什么卖相。 乌漆墨黑,直接烧糊的鲤鱼,加上生冷干硬的馒头,还有一碗成了糊糊的,专门搁了一夜的过夜粥,水英光却吃得有滋有味,不时的,还招呼甄公公一起吃…… “陛下,咱们还是去找宝哥儿吧?” 甄公公难以下咽。 水英光悠闲自在的吃着从没吃过的饭食,笑道:“不急。宝哥儿还没消化完龙须,正是专心准备攀登一线天的时候,不要打扰他。” “老奴遵命,些许难以下咽的吃食,没有攀登一线天重要……” 甄公公正回应着,突然脸色一僵,好像定格在了原地。 水英光也定格了一下,蓦然捏碎瓷碗,大怒道:“混账,朕吃这种东西都不打扰他,他竟然还算计着自己的道理?玩什么招贤令!走,去警告他一下,让他专心攀登一线天!” 两道剑光刚刚亮起,又是悄然寂灭。 在厢房的门口,钟灵儿端着菜肴,敲响了水英光的房门。 水英光思量片刻,摇摇头,掐出了一只雪白的纸鸢…… “水公子,您说过给灵儿讲更多的故事呢。” 钟灵儿进了门,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水英光吃。 水英光吃着香美的菜肴,幽幽的道:“话说,本公子看重了一个小子,结果这小子心思太多,到处招惹麻烦,还要拈花惹草……” … 清冷的月光下,宝玉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陶渊明絮叨。 突然一只纸鸢飞下,嘭的爆开,炸出水英光怒气冲冲的训斥声。 “宝哥儿,你给朕专心攀登一线天!别想着自己在外面弄什么招贤令!你只是个举人,你实行个毛线道理!” 闻言,宝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只当没听见。 陶渊明就不一样,听到这个,老眼陡然一片大亮! 他惊声道:“贾宝玉,你只是个举人,竟然要在外面施行自己的道理?你就不怕引起朝堂上的大员不满?” “怕什么?” 宝玉笑嘻嘻的道:“那些朝堂大员都怕神魔之障,我不在这时候弄点东西出来,难道成了进士后跟他们斗?神魔之障啊,这可是好东西。” 陶渊明眼廓崩裂,老眼一红,一拍大腿,嘴皮子都哆嗦起来。 “我当年怎么没想到?为什么没想到?你小子,你小子……” 他正气得发抖,天边又是一只纸鸢温婉滑落。 纸鸢落上了宝玉的肩膀,传出甄公公舒缓的话语。 “宝哥儿,专心攀登一线天,要是能冲上更高的天外天,那里,可是有陛下的万载寿元。” 闻言,宝玉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惊声道:“万载寿元?老前辈,一线天的最高处,有陛下的万载寿元?” “哼,只是传说。” 陶渊明还在气愤不已,冷笑道:“传言天外之天有文人魄玉之精,可以熔炼百丈文山,对君王也有辅佐之能,可以平添君王万载寿元。 贾宝玉,你想要立功,那可得快点去了,西门雪和求不得,都是有本事踏上天外之天的骄子!” “一线天都有什么关卡?” 宝玉冷声问道。 “只有举人才能登上一线天,老夫不知道。” 陶渊明遥望柔媚洛水,含笑道:“今夜,洛水可是不平静呢……” 没错,今夜的洛水,要被两个疯子折腾一夜! 宝玉眯起眼睛,看那洛水的幽静夜空,沉沉的笑了起来。 他轻声道:“既然有水英光的万载寿元,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总归要夺个头筹!他们,比不过我!” 万载寿元啊! 什么双龙夺嫡?什么国舅爷? 要是水英光能一直掌管大周,他的路肯定无比顺畅! 宝玉在空地的中间盘膝坐下,闭目,养足精神! 明日入口开启,他要势如破竹,直上一线天! …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瞬间破题 略微湿润的青石板路上,西门雪和求不得碰了头。 他们看见对方的样子,一起哈哈大笑。 只见西门雪浑身血口,淋漓遍布不下百道之多,求不得没有受伤,但只剩下一个短裤,双眼血红,好像一个暴露的色/情狂魔! “西门雪,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求不得狠戾怪笑。 西门雪的笑意更冷,鄙夷道:“本公子看你还得多久忍耐不住!你要是放纵了欲/念,那就真个废了!就算你能忍到天亮,也会被甄宓女神驱逐出境!” “那就试上一试!” 求不得疯狂的踹开一扇扇的门扉,只见娇媚女子惊呼奔跑,全都在争相躲避。 她们虽然想要三日风流,但也得是心甘情愿的才好! 求不得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一双眼眸也越发红艳,好像要滴出血来。 别看他‘所向披靡’,但是每赶走一个雨伶子,就要承受以倍数增幅的魅惑! 他已经难以忍受…… “只需要正气加身,这些雨伶子就躲不过我,我只需要正气加身,就能尽享风流!” 极具冲击力的念头不断撞击脑海,求不得已经忍耐不住,特别是他进了一座茶楼,一手一个,竟然抓到了两个酥软的时候…… “为什么这次没躲?为什么……不管了,两个雨伶子,两个风流!” 求不得扯开茶楼女掌柜和青衣的纱裙,就要往地板上狠狠的压了下去,然而…… 他突然停手,浑身好像雕像一般坚硬,结实的肌肉不断鼓胀,猛然吼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好像看见了冲天大火! 看见了威武雄壮的百丈熊螭被抽筋扒皮! 看见了漫天火海中的无数焦尸! “进士之下,皆为蝼蚁!我求不得大仇未报,凭什么尽享风流!” 他大叫着,竖掌成刀,狠狠的贯穿了自己的左右脸颊。 他好像从深渊冲出的恶鬼,嘿嘿嘿的打量身下的女子。 “你们不躲,是因为我找到了,而你们,不想让老子找到!” 他把茶楼的女掌柜一脚踹开,杀意满满,似乎要撕裂青衣娇嫩的躯体,可是犹豫片刻,他停下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入口……” 求不得像是一个机械,干巴巴的翻箱倒柜,终于在砸碎女掌柜的香闺后,发现了藏在床底的淡青色入口。 他疲累无比,一脑袋栽了进去…… 声音,消失不见。 求不得的脑海一阵清明,缠绕在脑海的玉人幻象,也随着雨伶子娇媚入骨化魂的声音一并离去。 他嘎嘎的笑了起来,瘫软在地面上,仰头看完全不同的景象。 只见这里是一条山道,夹在两座高不见顶的山崖中间,崎岖难行。 在山崖中间的入口处,一个从未见过的雨伶子眯着美眸,冷冷的盯着他…… “你不喜欢我!”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求不得抬头看着一条直线的天空,猛的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左右通透的脸颊甩出好长的一条血箭,说话都透着风…… “没关系,我求不得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我只要成为进士,只要踏上草莽圣途!” 他走到那个雨伶子的身边,冷声喝道:“关卡!请出题!天亮之前,老子要爬上天外之天,让贾宝玉和西门雪干看到哭!” 这个雨伶子也不愿意和他说话,摆出一副横幅题板,就是闭目养神。 求不得仔细盯着横幅,嗤笑道:“字谜吗?第一关是字谜,如此简单……” 他不断拆分字谜中的文字,半柱香的功夫后,泼墨挥毫写出一个杀气凛然的‘渣’字,狂笑着冲上了更高的地方。 “谜底如此,你是骂我人渣!没关系,我求不得先行一步,贾宝玉和西门雪,都要在人渣的身后,看不见人渣的背影!” … 洛水境内,水乡的夜猛然安静下来,整个洛水如同倘佯在安静夜色下的静谧女子,流露出各种温婉。 西门雪缓缓有礼貌的敲开一扇扇的门扉,每敲开一扇门扉,就要在自己的身上捅下一剑。 他又敲开了一扇民居的门,舔着剑锋上的血,冲开门的雨伶子露出优雅笑容。 “本公子擅长兵法道理,看见胭红的血,尤其是自己的血,那是格外振奋,自然不受诱惑。劳烦姑娘让我进去寻找,不要做些徒劳的举动了。” 那个雨伶子对他轻笑点头,盯着他,眼眸有万种温柔。 “奴家无双。” 无双对西门雪旖旎行礼,凄婉笑道:“雪哥哥可还记得中都别离桥畔救下的小姑娘么? 奴家苦等一十三年,就是为了等待雪哥哥进入洛水。 奴家一十三年的等待,难道不值得雪哥哥消耗五十丈的文山修行,换得三日温柔,换得无双归于尘土?” “起开!” 西门雪看见庭院有淡青色光芒,径直走到了光芒跟前。 他突然停下,低声道:“那一次,我没能救下你,枉为文人!如果你是她,我不想你死,如果你不是她,一线天之后,我必定手刃于你!” 说罢,西门雪一脚踏进了光芒,瞬间消失! 无双的娇嫩容颜上有清泪滑落,又是噗嗤笑了起来,破涕成笑。 “你不想奴家再死一次?真想告诉你,要是两情相悦的话奴家死不掉呢,公子您,也能得到洛水大宝…… 万载寿元的洛水大宝呢,真个,好生诱人!” 一线天的入口,原先驻守的雨伶子脸色一变,突兀的消散而去。 再次显化的雨伶子,却是自称无双的那位了…… 西门雪站在入口,看见无双对他展露笑靥,抬起一张横幅题板,当下冷哼了一声。 “起开!” 他再次喝道:“把题板盖下,本公子要等待贾宝玉!不把他压下去,本公子的本心不畅!” 无双黛眉挑起,惊愕问道:“您怕比不过他?” “没错,我怕自己比不上他,所以,更是要比个高低!” 西门雪愤懑的咬紧牙齿,他用力过猛,以至于周身的伤口射出血箭。 无双沉吟了一阵,劝道:“雪哥哥,无双只能把守第一关,您就看上一看,只是些许优势,没关系的。” 闻言,西门雪眉眼纠结。 他还是往那边看了一眼,约摸一炷香的工夫,就是想出了答案。 “盖上吧,我要等贾宝玉,我胜之不武……” 西门雪沉沉的丢出了一句话。 …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等到残月西垂,大日东升,微白的晨曦下,洛水官衙中突兀的闪出一点青光。 宝玉把乐阳申叫起来,一起往青光走去…… 陶渊明一直在这里喝酒,他用朦胧的醉眼看着两人消失,扯起了意味深长的怪异笑容。 “府令能带一个人进去没错,可是老朽忘了告诉你,要是带人进去,你要过的关卡,可就是双份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甩甩酒壶,狂笑吟哦: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便舍船,从口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贾宝玉,要是你这样还能登上天外天,老朽便是把藏万千的万卷传承,送你何如?” … 宝玉和乐阳申踏进青光,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已经是天地转移,不复原物! 他们身处一条崎岖的山道入口,脚下是尖锐不平,前方是关卡拦路。 而在更上方,是两座陡峭山崖夹着的一线天空! “果然是一线天呢,你说对不对啊,西门兄?” 宝玉不认识把守关卡的雨伶子,但是雨伶子身边的西门雪,他倒是特别熟悉。 他温声道:“西门兄果然自傲,这点让宝玉自愧不如。” 声音真诚,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偏偏这样的肺腑之言,听得西门雪脸色通红,因为失血疲软的身子,也突然的有了不少力气。 他冷声道:“少说废话,开始吧!” 闻言,无双含笑打量宝玉,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雪哥哥如临大敌? 她见宝玉素袍裹身,左边袍尾纹绘的翠绿老竹带起硬朗风姿,外面笼罩的黑狐大氅,更是华贵非凡! “果然是个气派人物,幸好,雪哥哥先得了答案……” 她窃笑的想着,抬起了横幅体板。 “存心不善,有口难言?有趣,挺有趣的猜字谜。” 宝玉含笑说道。 没错,是挺有趣的猜字谜。 一般来讲,猜字谜都是纵观全文打一字,可是这个猜字谜的两半,每一半都可以把这个字给体现出来。 这是故意混肴视听,让人想象不到,意料不准! 西门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猜出来,之后想起,也是觉得尤为可笑。 可是如今再看,突然觉得,那是尤为可耻! 他,可是抢先看了题目呢…… “罢了,既然要领先一步,那就领先一步吧。对付诗才过人贾宝玉,我还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 西门雪想了一下,就要张嘴出声。 可是此时,宝玉直接吐出一字,让得整个横幅题板,唰的一下没了字迹。 他轻笑道:“亚。”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势如破竹 亚? 怎么会是一个‘亚’字? 乐阳申把题目往脑子里一过,愕然笑了起来,大声赞道:“好啊二爷,不善就是个恶字,既然存心不善,那么把心去掉,自然就是个亚字!所谓有口难言,难言就是哑了,去掉口,也是个亚字…… 把这两句连在一起,根本就是故意引导人呢。让人想得太多,反而加大了猜测的难度!” “就是如此。” 宝玉点头轻笑。 他之所以猜得如此之快,一来是他辛苦练字,早就把所有字体记熟。 二来嘛,论起猜字谜,还有二十一世没有出过字谜的字体吗? 他看见横幅题板上再次出现字迹,偏头对西门雪笑道:“西门兄,下面该你了,宝玉先行一步,不送。” 西门雪呆若木鸡,嗓子眼里好像梗了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恼被宝玉抢了先筹,不恼平白丢了一个答案,可是贾宝玉答得太快,他不敢相信!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不是!怕是连半个呼吸都没有! 贾宝玉只是扫了一眼横幅题板,立马就是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这,这……不能能!(可)” 他屏息屏得太久,一下子喷出气来。 “贾宝玉,你是不是早就看过这个题目?你……作弊?” “这么简单的题目,有什么不可能的?” 宝玉带着乐阳申往前走,温温的笑道:“至于作弊,说我作弊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可是我花了一炷香的时辰才想到……” 刚吐出半句话,西门雪愕然闷住了嘴巴。 是啊,他花了一炷香的时辰才想到,可是贾宝玉,为什么就不能瞬间想个明白? 说贾宝玉作弊?秀才大考、举人大考,好多人都说贾宝玉作弊,结果又是什么? 结果,全都是自取其辱! 宝玉听见西门雪的话,极为微妙的丢过去一个眼神,把‘原来西门兄也不是多么公平’的话语吞进肚子。 他摇了摇头,觉得和西门雪还不是生死之争,犯不着撕破脸面…… “这位姑娘,麻烦把文人魄玉交给我,我要上第二关了。” 宝玉在距离无双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之所以停在这里,因为他触碰到了一层看不见,却极为坚固的屏障,让他不能继续向前。 【应该是甄宓或者妙玉设下的屏障,不可强力突破。】 宝玉露出温雅的笑容,对雨伶子,他抱有十万分的善意。 可是无双的眸子明亮起来,招呼西门雪上前,努力抬起再次显化字迹的横幅题板。 “雪哥哥快点看题!贾府令带了一个人进入一线天,他必须回答双倍的题目才能继续攀登!” 闻言,西门雪的眼睛大亮。 “贾宝玉,你是双倍难度?!!!” 他又惊又喜,狂笑道:“好好好,果然是诗才过人贾宝玉,我西门雪服气你这一回,但是双倍难度……第一个登上天外之天的一定是我西门雪!” 说着,西门雪把题目映进脑海,双眸显化文字,不断深度剖析。 【听见有,看却无;亘古有,今世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听得见却看不见,古代有可今天没有?】 西门雪钻研新的题目,脑海显化世间万物,找到一些合适的东西,却不登大雅之堂,不会是真正的答案! 他正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笑声。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这一线天出题的脾气真个古怪,无端端的乱打什么机锋?什么听见有看却无?又是什么亘古有今世无?说白了还是故意误导…… 这还是一个猜字谜,而且特别简单!” 闻言,无双连忙叫道:“贾府令可得好生思量,要是答错了,无双就要让您先前的回答作废,您还得猜两次!” “错不了。” 宝玉微笑道:“听见有、亘古有,就是‘听’和‘古’这两个字里面都有,‘今’和‘看’两字里却没有,这是个‘口’字!” 唰唰! 书页翻动的声音过去,横幅题板上的字迹瞬间消泯。 宝玉见状,直接伸出手掌,讨要道:“如此,两块文人魄玉给我。我没听说会有双倍的难度,不过也好,要是我没猜错,应该也有双倍的好处。” “自然是有,但是不能独享。” 无双苦涩的看了眼西门雪,她看见西门雪已经成了一只呆头呆脑的鹅,心里着实难受。 她指了指上山的崎岖小路,对宝玉道:“上去吧,文人魄玉会在第六关给你,要是闯不到第六关,一切成空。” “如此,宝玉告辞。” 宝玉和无双打了招呼,看向西门雪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和乐阳申往高处走,远远的,还传出了乐阳申的凑趣夸赞…… “论思维敏捷,贾宝玉,可堪第一!” 西门雪眉眼间的傲气收敛,木木的道。 无双忍不住走了过去,抓住西门雪的手。 她没有说话安慰,因为她知道,西门雪不需要安慰! 西门雪深吸了一口气,畅快笑道:“去,拿题板来,术业有专攻,本公子输了一次,难道还输不起?贾宝玉,你我,将来有的争!” 他看向无双举起的题板,突然一愣,咬牙哼了个‘勇’字,追着宝玉攀登。 “贾宝玉,我来了!” 只是拐过崎岖山道,西门雪就觉得眼前一花,瞬间到了百丈高的石台。 他大声叫了宝玉的名字,突然脸色一垮,欲哭无泪。 “贾宝玉,他在哪?” 西门雪希冀的问把守第二关的雨伶子。 那个雨伶子抬起题板,抽动了下小巧的鼻翼,带着哭腔道:“你说那个穿黑狐大氅的?他瞬间解开了两题,上去了。” “……”西门雪。 一线天的第一关,无双委顿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柔弱,也带着百分希冀的笑着。 “费劲了全部力量,终于给雪哥哥换了一个最简单的题目,这下子,雪哥哥应该和贾公子,又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吧?”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门雪满脑子混沌,去看第二关的题板。 “这下子,又被他拉开了。” 他哀哀的道…… … 第二关,遣词造句,对宝玉来说,真个不要太过简单! 第三关,出煊赫情诗,也是飞快跨过! 第四关,又是字谜,虽然难度颇高,奈何是宝玉见过的两个! 第五关,要求煊赫级别的沙场诗词,轻松跨过! 虽然山路崎岖,但是每过一关,最多十余步就是瞬间到达下一个关卡。 宝玉和乐阳申连破五关,竟然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二爷,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乐阳申从第一关开始就是马屁不断,到了第五关,他突然发现—— 自己已经是拍无可拍! 宝玉的破关还在继续,还在考验无比的文采,而他已经黔驴技穷,拍马屁都没词了! 他就是个惫懒的,从第三关开始,他就是乐得轻松,对关卡给出的题目,那是看都不再看上一眼…… 宝玉笑得开心,也觉得这一线天的关卡真是轻松。 要是后面的也跟前五关一样,简直是最好不过。 但是想了想,他摇头道:“下一关就有文人魄玉给了,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乐阳申一点都不在乎,得意的笑道:“这难的您都当花生豆一样的咔咔嚼了,就算再难一点,咱们顶多多嚼两下。” 他先往上跳了几步,殷勤的拉着宝玉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睁眼时,又是上了百丈高度…… … 求不得已经破了五关,在第六关上卡住。 他也不急,看着第六关还有七八人,都是比他更早进入洛水的才子,颇为自得的歪在一边。 “兀那小子,你怎么不过来想题目,是想让我们苦思冥想,然后带你过去吗!” 有人表示不满,卡在这里许久,他们的耐心早就消磨。 第六关和前五关不一样,前五关是半个时辰的限制,这第六关,却给了整整半天的时间。 而且有更大的差异,就是有人解出难题,其余的人都可以跟着突破关卡,到达第七关! 面对扫来的不满目光,求不得大咧咧的回道:“我只是歪着,题目已经看过,自然也是在想。” 他不愿意和这里的举人起冲突,但是,也没怎么在乎就是。 在他的眼里,这些不知道卡下去多少次的举人,根本不能和贾宝玉,或者西门雪相提并论…… 【我是丑时一刻找到的入口,贾宝玉卯时三刻才能够进入一线天,足足早了两个多时辰!关键是西门雪那厮,虽然我比他进入的时辰早,但不知道早了多少……】 脑子里只转过一个念头,求不得就开始冥想第六关的题目。 但是想了一阵,耗尽脑髓,还是难以想到半点头绪。 “难啊,好难,这第六关,果然比前五关加起来都难!” 他叹了一声,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难道是西门雪来了?】 求不得挤出笑脸,回头要打招呼。 突然,他的笑脸变成难言的惊恐。 慌乱、矛盾、惊惶……整个人都傻成了木雕! ... 第三更了,还有一更,今天四更一万两千字,相当于别人六更^_^ 78359230,咱们的群。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才华盖世 “贾贾贾贾贾……贾宝玉!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求不得好像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魔怪,抬头看晨曦未过的天色,脸上的肌肉皮肤都扭成了一团。 没错啊,从这逼仄的一线天看不见大日,但是从透来的微光可以看出—— 现在卯时三刻已过,但是,绝对没到辰时! 也就是说还没有半个时辰,贾宝玉就连破五关,跟他站在了同一水平线的第六个关卡上! 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啊啊啊! 求不得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三个大字,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脸也被娟秀小字‘不可能’刻满,成了刻绘了十万八千种特色字体的书法大全! “贾宝玉,你这个疯子,狂人!你你你,不到半个时辰就连破五关?” 擅长做戏的求不得陷入深渊,再也作不得戏,谱画不了自己的脸谱。 他指着宝玉的鼻尖,好像在指着滔天魔怪,踉跄着往后摔退! 一步, 两步, 三步…… 十步! 求不得撞开了好几个举人,后脑勺碰上一线天阻挡关卡的屏障,发出颇有回荡的大响。 他顾不得疼痛,再次确认,高声大喊道:“贾宝玉,你真的是卯时三刻才进的入口?真的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是连破五关!” 原先在场的七八个举人本来就被惊了一次,听到他想要确认的叫喊,登时发现——他们真的没有听错! 十几个眼睛眨都不眨的盯向宝玉,看见黑狐大氅,就有愕然的议论声连成一片。 “黑狐大氅,原来是诗才过人贾宝玉!” “怪不得了,要是贾宝玉的话,连破五关也是正常。” “正常你个大头鬼!他破五关我信,半个时辰连破五关?咱们寒窗十余载,那都是白学了吗!” 宝玉和众举人行了礼节,算是招呼过了,透过人群的缝隙,去看第六关的横幅题板。 只是扫了一眼,他就瞪大了眼睛,极其微妙,也是极其怜悯的瞟过求不得和这些举人的脸。 他看见这些举人都是满面风霜,不知道卡在第六关多少次,又是锲而不舍,从第一关开始,重新攀登上来多少次! 哪怕无比疲惫,心神皆损,这些举人的目光仍然囧囧。 这些都是大周一百零八州顶尖的才子,但是看见第六关的题目,他为这些举人觉得可惜…… 乐阳申在他的身后,被一群人诧异的眼神同样笼罩,嘎嘎的怪笑起来。 “你笑什么?” 求不得被刺激疯了。 乐阳申抓耳挠腮,小心的偷瞄宝玉。 他见宝玉打量了这些举人后,就专心盯着横幅题板,腰杆一下子挺成笔直。 “我笑什么?我笑你求不得乱说话啊!” 乐阳申掐算了下时间,怪笑道:“我家二爷卯时三刻进入的一线天,现在只是过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而且二爷带着我,每一关都要回答两个难题,要是二爷自己的话,顶多半柱香而已!” 呆懵, 傻眼, 呼吸停滞! 求不得一跺脚,大耳瓜子冲着自己结痂的脸疯狂甩了下去。 他甩得眼冒金星,甩得巴掌通红,木木的,跑去研究第六关的难题。 那些举人就不一样了,浑身冒汗的他们猛然嘶吼起来,争相质疑! “不可能,双倍的难度,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足够?” “一炷香的时间……那就是说,贾宝玉都是瞬间解答难题,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往上攀登的路上?” “连破五关?瞬间答题?那就是连破十道难题!万万,没有,这种,可能!” 举人们已经争红了脸,他们有十万种原因去质疑,却没有半个理由想要相信! 求不得却是平静了,他认为,乐阳申没有说谎的理由…… 既然没有说谎,那么,贾宝玉就是真的连破十题,真的一炷香的工夫,就超过了他两个多时辰的努力! 他疯狂钻研第六关的题目,只想快点攀登,只想不顾一切…… 他,必须登上天外之天! 他,必须取得最后的高昂奖励,还有那般的大好文名! “别吵了!” 把守第六关的雨伶子微微阖起的美眸陡然瞪开,死一般的瞪着贾宝玉。 她呆呆的道:“乐阳申没有说谎,宝哥儿确实是连破五关,确实瞬间破解了十道难题!而且……也确实只花费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雨伶子认定如此,举人们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再看宝玉的时候,只觉得宝玉的黑狐大氅化作插天铁峰,冰冷黑硬。 而这冰冷黑硬的插天铁峰,更是沉甸甸的砸上了他们的脑门正中! “疯狂!学富五车!” “诗才过人贾宝玉,应该是文采盖世贾宝玉才对!” “我等,必须心折!” 七八个举人呆滞赞叹后,眼眸立马明亮。 他们都是名动一方的骄子,从震惊中回过神,立马要转圜利益得失…… “贾,不,宝二爷,还请您看看这第六关的难题。” 有人躬身行礼后,恳切说道:“鄙人乃是渭水陈子谋,八次攀登一线天,八次卡在了第六关,以至于从第一关开始,再次攀登了七次!还请宝二爷援手,破解了这道难题吧!” “陈兄还算少的,宝二爷,鄙人黎八郎,跟六哥没太多交情,但也算相处融洽,还望宝二爷援手!” 宝玉微笑道:“谈不上,大家太客气了。宝玉想上第七关,自然要破解了这道题目。” 他抬头看一线天的更高处,突然问道:“敢问仙姑,更高的关卡还有人吗?” “虽然不多,但是还有。” 放牛女先是回答了宝玉的问题,调皮的冲宝玉眨了眨眼睛,笑道:“宝哥儿太客气了,咱们可是见过,叫什么仙姑?奴家是洛水管事放牛女,您叫奴家牛妞儿就是了。” 放牛女的姿态很低,众举人愕然了一次,接着就是释然的吐了口浊气。 一直以来,放牛女对他们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他们都没听过放牛女开口。 可是对贾宝玉这等文采盖世,他们没有半点意外…… 很多人凑上前,要拥着宝玉过去,让宝玉十分无奈。 “这,用不着如此,我已经看清楚了。” 宝玉苦笑着跟举人们行礼,一下下的作揖道:“诸位,真个对不起,更高的关卡还有人,宝玉就不浪费时间了。” 此话一出,举人们错愕难言。 对不起?这是跟他们道歉?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道歉啊? 难道…… 想起宝玉说的‘更高的关卡还有人’,举人们的叹息声连成一片,摇头道:“宝二爷不用介怀,这道题真个太难,简直是难题中的最高峰。您解不出来,也不用觉得愧对我等。” “是啊宝二爷,既然更高处还有人,咱们不急着破关就是。唉,这一线天的天外之天,已经十八年无人可登,咱们,急不得。” “不是,” 宝玉解释了一下,觉得真个解释起来太麻烦,不如行动证实。 他看向横幅的题板,笑道:“这是副对子,上联是好读书不好读书……牛妞儿,我也不下笔书写了,那样太难解释,口述如何?” 闻言,牛妞儿美眸乍亮,诧异道:“口述?难道……您真的对出来了?” 这话说的有头没尾的,求不得的脑筋灵敏,当下张了下嘴,好悬没吐出答案。 但是他看了眼周围的举人,还是把抢先说出答案的念头捏死! 【放牛女已经透露出了贾宝玉解出答案的事情,我要是抢功,弊大于利。】 他想到这里,就笑吟吟的转身,欣赏举人们狂喜中,又是极为迷惑不解的神情。 而此时,宝玉轻声说道:“既然上联是好读书不好读书,那么我就对:好读书不好读书就可。” “这不是一样吗?” 一个举人不自觉的问出声音,突然拍了自己的脸颊,哈哈的笑了起来。 “诸位,是我傻了脑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呐!” 他连声赞道:“上联是好读书不好读书,这第一个‘好’是经常的意思,第二个‘好’是喜欢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说年少时经常读书但是不真正的爱好读书;而下联正好倒转过来,意思是年老的时候不经常读书,但是很喜欢读书了! 宝二爷雅致!宝二爷大气! 您刚才的道歉,是怕又要瞬间解题,又要吓了我们一回呢!” “没错,此联甚好!宝二爷文采过人,为人处世,那也绝对没的说!” “好生玄妙离奇,我等根本无法想象!” 求不得和众举人也跟着夸赞起来。 宝玉自谦道:“诸位谬赞了,莫要过分夸赞了宝玉。” 乐阳申在旁边哈哈大笑,冲着求不得挤眉弄眼。 他知道求不得擅长做戏,挑衅的味道极为明显。 求不得怪笑了两声,戏份懒得做下去,三两步的,就是冲上了更高的地方。 他的双手攀爬岩壁,几下就消失在一线天的拐角,举人们啐成一片,对他这种行为,那是尤为不齿。 “宝二爷,您先请。” 有人上前招呼。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更高的关卡已经有人了,诸位还是快点上去的好。” “那您呢?” “我啊,应该还要解出一道题吧。” 宝玉看向放牛女手里的横幅题板,眼睛略微眯起。 这第一题就有如此难度, 第二题,他反而有所期待……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千古绝对 洛水府令大印直接显化所有人的一线天入口,从开始就是有所优待。 对于这种优待,宝玉不信没有任何限制,也不信会是单纯的限制! 【事物都有正反面,有了优待就有了遏制,而有了遏制,自然会有绝大的好处!】 宝玉已经看到了好处,所以他要看一看,到底会有多大的好处? 而这好处的大小,所衡量的标准,自然就是难度的大小…… 两者,成正比! 想到这里,宝玉看着空白无字的横幅题板,对放牛女温和笑道:“既然求不得上去了,也就是说,他在第七层会得到通过第六道关卡的,奖励?” “那是自然,敢问贾府令,您怎么还不上去?” 牛妞儿笑意彦彦,唯独俊俏的眼角,略微颤抖了一下。 宝玉一直观察牛妞儿的脸色,当下露出亲近的笑容。 他轻声问道:“我带着申哥儿,为保公平,自然要解开双倍的难题。还请出题。” “好个贾府令!” 牛妞儿猛然赞叹起来,对宝玉遥遥的拥抱了一下,娇媚笑道:“连同织女在内,奴家六姐妹把守第六道关卡及以上数十年,从未有谁真个心动! 贾府令,不,宝哥儿,奴家还以为素梦是不想再忍了寂寞,没想到原来如此! 素梦的眼光很好,真的很好!” 她把横幅题板盖上,额头沁出香汗,还是笑着说话。 “诸位听着,看在宝哥儿的面子上,奴家提醒一句: 从第六关往上,只要没有攀登上天外之天的,立马要掉回第一关,并且收回上一关得到的奖励。也就是说—— 如果你们第七关失败,就要空着手从头开始,并且再通过第六关的时候,不会再得到破关的奖励!而宝哥儿……” 牛妞儿的声音猛的从清冷变成烟波温柔,温婉笑道:“既然宝哥儿自己要求了双倍难度,如果登上天外之天,除了您和乐阳申的奖励之外,还可以额外挑选一件宝物。 这方面,就要看您自己的机缘了!” 宝玉含笑点头,温声道:“请出题。” 他的声音刚落,牛妞儿陡然化作旖旎水波,原地聚合时,秀发上的五缕粉红色发丝已经变成雪白…… “宝哥儿,请看横幅题板!” 她竖起题板,上面缓缓沁出了字迹…… “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 众举人不由念出了题目,眼廓陡然绷紧,全都抿住了嘴唇。 他们的嘴唇抿的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整张脸的皮肤全部绷紧,都是一片枯槁的死白! 乐阳申也是如此,良久,突然愤懑吼道:“这比刚才的‘好读书不好读书’还要难了十倍不止!牛妞儿,你是纯心刁难不成?” 牛妞儿呆滞的探出头看了题目,脸色也极为难看。 她憋着气,解释道:“奴家已经尽力显化题目,没能力控制出题。这道题,竟然是一线天之上的巅峰,天外之天的题目!” 闻言,众举人雪白的脸瞬间涨红,怒骂声连成一片。 “天外之天的题目!” “混账!这才是第六关,怎么能弄出了天外之天的题目出来?” “洛水纯粹是刁难人!我等去找甄宓女神,定要给宝二爷讨个公道!” 听到举人们的怨恨,牛妞儿冲宝玉微微的摇了摇头。 她没有开口,也不方便开口,但是这黔首微摇,已经让宝玉懂得了她的意思。 讨公道? 拳头之外,有什么公道可讲? 洛水甄宓是十二仙中的顶尖大能,他们不过只是举人,谈公道,怕是连甄宓的脸都看不到! 于是,宝玉安抚了众人,笑道:“原来这是天外之天的题目?也好,先解了这个,后面的,多少有了底气。” 他观看横幅题板,双眼,不断有文字接连闪烁…… “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 举人们也开始思索,疯狂剖析这条上联。 他们很快分析出上联的读法,沉吟道:“第一、二、六个‘种’字是表示行动的字眼,读四声,别的“种”字却是读三声,属于表示事物存在的字眼,同时也是数算上表示数目的词汇!” “没错,此乃天下绝对,完全没有符合的下联!” “怎么可能有?我在文山中演化了所有表示数目的字眼,但没有一个符合!既然没有符合的,自然就不存在下联!” “这是绝对!是天外之天上的题目!那么……就算有人上了天外之天,也不能通过天外之天的关卡!” “该死,洛水作弊!” 举人们不断演算,有人甚至用了出口成章,外加消耗精血,瞬间演化文字数千。 然而数千汉字,完全演化何止十万万种? 他们的思维耗尽,精血枯竭! 猛然喷血倒退,踉跄摔倒难言! 正是这般模样,让他们怒火冲霄,对洛水的愤懑甚至达到了要分生死的程度! “洛水戏耍我等……” 他们的心里,只剩下这样的一个念头! 可是此时,宝玉突然笑了起来。 笑容十分温雅,似乎胜券在握,也在这一个瞬间,让得举人们的怒火变为愕然。 “宝二爷,难道,您对出了这条绝对?” “这……不是绝对吗?完全没有下联?” 举人们惊愕出声,稍后,黯淡的眼眸如同大星闪烁。 对文人来讲,一个绝对的解出,完全超过了区区愤怒的情感。 他们希冀的盯着宝玉,其中,更是多了好些仰望…… “真的挺难啊。” 宝玉低声叹了一句,只觉得以自己的学识,也无法解出这种难度的上联。 然而,在他的记忆里,曾经有过类似的绝对,花费千年时光,终于有人对出了类似的下联。 只是类似,不可照搬,但是模仿过来…… 他,也算有了答案! 于是宝玉低声吟哦:“既然上联是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那么我就对出下联—— (tiao)调琴(tiao)调新(diao)调,调调调(tiao)来调调新。” 声音刚落,横幅题板的字迹就是瞬间消泯。 全场一片寂静,全在心里品味宝玉的下联。 蓦的…… “千古绝对!宝二爷的才华如同壁立千仞,我等望尘莫及!” “宝二爷,我乃法道举人,但是如今,真个觉得法道儒家会有滔天大浪要滚滚翻腾,他日和您对上了,我陈化扭头就跑!” “对上?看见宝二爷的黑狐大氅,我纳头就拜!” “说纳头就拜太过了,不过退避三舍还是应该,也是妥当。要是傻乎乎的杠上去,那才是二愣子自个头破血流……” 众举人笑了起来,其中的三个法道举人,笑吟吟的把自己摘了出去。 所谓文人,理念之争上必然是以死相搏,然而私下里,也未必是那么的刀光剑影…… 他们正笑着,牛妞儿已经让开,前方,就是通往第七刀关卡的崎岖山路。 “宝哥儿,请吧。” 牛妞儿美眸闪烁如同烟波,态度更温柔了一分。 “对,宝二爷先请,我等跟随就是。” “来来来,先请宝二爷上去。” 被举人们礼让着,宝玉一边谦和,一边往前走去。 乐阳申还是抢先上前,要拉着宝玉爬上陡峭的山路。 可是举人们跟随的时候,牛妞儿突然清冷了脸庞…… 她冷声道:“诸位,第六关是一种考验,现在,你们该考虑是不是退出一线天了!” 闻言,举人们呆若木鸡。 宝玉也停了下来,诧异回望。 只见牛妞儿冷如冰霜的说道:“第六关是一种考验,也是奖赏。你们不止一次的攀登了一线天,得到了前五道关卡的多次磨练,也因为宝哥儿,得到了第六关的奖励。 但是你们如果败在了第七关,那就是一无所获! 再次登上第六关,也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就是说……要是我们从头开始的话,第六关就必须靠自己?” 有人惊愕问道。 牛妞儿冷笑道:“然!” 一个‘然’字,破掉了多少如意算盘! 一个‘然’字,踌躇了所有举人的脚步! 这些举人略微思量,一个接一个的,全都退回了第六道关卡的平台。 “宝二爷,一路顺风!” “文人本该一往无前,但是见了宝二爷的才学,我等要有所衡量,不该再撞南墙!” “一块文人魄玉可以熔炼十丈文山,陈某人开山三十丈,这就是三成有余的一颗文胆!陈某,不舍!” 举人们说出心里的想法,交换了视线后,同时对宝玉弯下腰肢。 他们拱手喝道:“我等,谢过宝二爷提携之恩! 我等,祝宝二爷步步攀登,直破天外之天!” 宝玉对众举人还了礼节,抓住乐阳申的手掌。 两人同时用力,就是登上了第七道关卡…… “这?” 两人刚刚回神,就被美景塞满眼眶。 他们本以为第七道关卡也是一样,处在一条逼仄的山道上,最多有个平台而已。 可是到了第七关,才明白大能营造的一线天,怎可能是一条山路如此简单? 只见荷叶连天,花瓣如星,他们身处在一处湖中亭台的栈道上,放眼是一片荷叶连绵。 脚下碧波轻荡,再往前看,却是看不到水波。 唯有荷叶、荷花构成唯美大地,包裹此处雅润亭阁。 而在他们的前方不远,求不得正抓耳挠腮,貌似苦苦思索……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阴影面积 {写我,或者写莲,必须让我满意。} 宝玉看了看第七道关卡的横幅题板,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见过把守第七道关卡的雨伶子,是那天随着船娘的小舟而来,端坐舟头的采莲女。 单看采莲女的模样、气质,真个如同一朵洁白莲花,写她,或者写莲,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他轻声道:“写莲花,要求还是让采莲女满意,求不得绝对为难了。” 乐阳申怪笑起来,讥嘲道:“他为难不是正好?这个不地道的,活该从头开始!” “那倒不会,这个求不得的人品不地道,但是脑子,真个好用的很。” 宝玉笑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更上面的关卡应该还有人,他得加快速度。 可是这条栈桥很是古怪,他没法正气加身,也没法出口成章,只能用本身的速度,穿行不知道有多少曲的长桥…… 而此时,求不得的身边还有一人。 只见这人中等身材,也是中等样貌,身穿普通的布衣,要是走在大街上,在人群里走三两步就找不到了。 这人泼墨挥毫,连出三篇文章。 这三篇,也都没有过关! “采莲女,你啊,在逼我。” 三篇,都没有才气灵泉,连篇名动的都没有。 可是这人苦笑一声,再次书写中,灵泉竟然提前显化。 他用身子遮挡,不让求不得看到,也不让采莲女看到,等写完了,直接撕碎了纸张。 “我写她了,采莲女,这样,满意了吧?” ‘中等’男子说话断断续续,一双眼睛浑浊无神。 他书写完毕,头也不回的跨过关卡,直接消失。 横幅题板上的字迹也开始消泯,求不得立马露出笑容,期待的看了下去…… 写莲,或者写采莲女? 求不得觉得,真是难为了他这个混蛋! 他认为自己就是个混蛋,而且是个很混蛋的绿林草莽,他要走的道路,就是前无古人的草莽圣途! 要是写方孔花、银子花,就算写血肉不忌的食人花也好,他都会是一场酣畅淋漓! 可是写莲花…… 求不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脸凑过去,让采莲女仔仔细细的看看,他像个写莲花的君子吗? “快点换题目!贾宝玉还在后面呢!” 求不得使劲催促。 对于他的催促,娴静的采莲女确实加快了速度。 但是新的题目显化而出,顿时让求不得只想一脑袋,扎进这绵延无边的莲花荡中…… “写你,或者写莲,必须让你满意?” 求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撇嘴道:“好啊,看来第七道关卡只有这一个题目。没关系,我求不得别的不会,就是会揣摩人心。” 他明说了要揣摩采莲女的心思,从而写出一篇不符合内心本意的文章。 采莲女也点了头,因为她知道,求不得有这种本事! 对于这种文章,采莲女没有半点期待…… 采莲女厌恶的挑起黛眉,却突然站起身,旖旖的行了淑女的提裙礼。 碧青色的纱裙略微离地,其百种素洁,千般雅秀,能让尘世间的男子尽数心折! “奴家青莲,问宝哥儿安好。” 采莲女旖旖雅秀的道。 宝玉点了点头,拱手回礼,之后在求不得的背后道:“这道题目难不住你,但也要耗费你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以等西门雪一起了。” 求不得头也不回,对宝玉的到来没有半点意外,刻意带了口音道:“么事,我没那么瓜,从第六关开始就把和你争的念头丢掉了。提前一步赶来,就是防着西门雪。” “哦,第一争不到那就争第二啊,你还挺开朗的。” 宝玉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笑道:“不过第六关是我破的,你抢先一步,做事真不地道。这事我记下了啊,要是有天雇你,你得便宜一半的价钱。” “脸能不要,银子不能少给!” 求不得寸步不让。 这让乐阳申乐呵起来,拍着他的后脑勺就叫上了:“二爷,我喜欢这小子,他跟知秋一叶一样混蛋!” “人家知秋一叶比他单纯多了。” 宝玉笑了一句,直接泼墨挥毫: 《渔家傲?花底忽闻敲两桨》! 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 酒盏旋将荷叶当。 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 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 醉倚绿阴眠一饷,惊起望,船头搁在沙滩上。 笔收淡毫,才气灵泉涌出三尺三寸,不过名动篇章。 然而不管是青莲喜爱的笑靥,还是横幅题板上抹出的一片雪白,都昭示着宝玉的文章符合标准。 对此,宝玉并不意外…… 这首婉约诗是欧阳修的作品,整体清新可爱,是花底敲桨、荷叶当盏,很有生活情趣。 虽然整首诗篇没什么寓意,不悲情,不壮烈,也没有刻骨铭心的表述志向,但要论起惹人喜爱,真个是少有能及…… 青莲已经抱起了十扣纸,满怀期待的看着宝玉。 “送你了。”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 不是他大方,也不是不在乎这个首版原创,而是这篇文章只能幻化些娇俏的渔家少女,再加上碧水莲花一汪。 这种陶冶情操的东西,他随口就能吟哦,干嘛留着增幅六成威力的原创金光? 难不成让幻化的渔家少女惟妙惟俏,满足一种不能言语的恶趣味吗? 【唔,不知道有没有这样恶趣味的文人?我不是,赵贵宁他们也不是。咦,那个钱谋学,好像……】 宝玉在心里把爱排场的钱谋学编排了一顿,让青莲再次出题。 果不其然,还是同样的题目! 对这种题目,宝玉的文山里有一大堆,莲花,毕竟是文人雅士钟爱的物什。 可是宝玉想了一想,眼睛眯起来,竟然浑身涌起才气之火,全力出手! “二爷,这是何等篇章?竟然让您全力出手!” 乐阳申本能的上前,要护住宝玉。 除非鏖战,文人很少全力使用纸上谈兵,那样威力虽大,但是书写的时候,却没有了半点反抗的力量。 乐阳申把宝玉护在身后,着重防范求不得,却发现求不得只是盯着宝玉的火乌赤毫,没有半点动作。 青莲也是娴雅的美眸不眨,随口说道:“不要警戒,无端的坏了宝哥儿的心境。这里是一线天,没人可以动了粗手。” 乐阳申也知道这点,但是他挪动脚步,还是护住了宝玉。 不只是警惕求不得,就算青莲,也在他的警戒范围之内! 宝玉没管这些,因为此时,他真的是全力执笔! “不地道,不地道呐!” 宝玉一边书写,一边拉长了气息。 他仅剩的力量都在说话,边写边道:“求不得你这人不地道,先贤陶渊明比你好不了多少,都是种不地道的!所以啊青莲,这君子如莲,你得和陶渊明说上一次,就说我没法写他。” 话音刚落,娴雅馨香就是随风飘散。 这篇诗词没有图形显化,然而它的天地异象,就是这久远馨香! 馨香虽淡,却巧妙蔓过了此地百里荷花的清新香气,招招摇摇,不知道覆盖多远…… 而此时,宝玉收起火乌赤毫,看着横幅题板上消失的字迹微笑。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晋陶渊明独爱菊。自周祖来,世人甚爱牡丹。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 牡丹,花之富贵者也; 莲,花之君子者也。 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宝玉端起纸张,极为喜爱的念了一次。 虽然‘李唐’改成了‘周祖’,整体看来,仍是不减半分韵味…… … 八尺九寸的才气灵泉分化三段。 一段消散在天地之中;一段飞进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被林修竹和小君子共同吸纳; 最后一段,则是飞进了宝玉的文山,增添了文火威能…… 宝玉感应了下吸收的才气灵泉,十分惋惜的叹道:“可惜了一篇好文章。虽然是煊赫顶尖的篇章,但是只写君子,只说个人,对天下百姓用处不大,名扬四海不可期。” 这话一出,求不得真想啃下宝玉的几块大肉。 他也是很有才学的举人,煊赫顶端不敢想,普通煊赫,却也曾出过几篇。 他很想书写一篇十城共举的文章,用来金殿面圣!用来加官进爵! 然而…… “宝二爷厉害呐!多少才子欲求一篇十城不可得,您呐,只想着名扬四海!” 求不得笑容灿烂,看起来半点虚情假意都没有的赞美道。 这种表现,让宝玉觉得他是个有能耐的人,也是真心想要交往(利用)。 不过,总得压上一压…… “求不得,” 宝玉喊了求不得的名字,笑道:“我也给你出个题目如何?” “宝二爷尽管说,俺还得抱您的大腿呐。” 求不得笑得很是灿烂。 于是,宝玉眯眼问道:“那么我就问上一问,你现在笑得如此天真烂漫,那么…… 心底的阴影面积,又是几何?”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石中青莲 面积? 这是什么东西? 求不得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不是好话。 可是世上最憋屈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别人没说好话,他还听不懂! “宝二爷,您可不地道!这面积......何物?” “自己猜。” 宝玉没有给他解释的义务,把书写了《爱莲说》的造竹纸收进袖口,就往青莲的方向走去。 横幅题板上的字迹已经重新显化,不是对他出的题目,自然可以毫无阻碍的过去。 青莲准备了一个雪白小盒,等他到了,递过去道:“这是第六关的文人魄玉,最多半刻钟就会消散,所以要当场服用。” “谢谢青莲姑娘。” 宝玉谢过了,伸手接过雪白的小盒。 这一接,他就觉得不对,瞬间正气加身,让前倾的身子努力站稳。 他打量手中小盒,略微掂量,发现这不过巴掌大的木盒,竟然重过了八千斤! 八千斤,已经超过了他自身力量的七倍! 就算他正气加身下足有过万斤的大力,也不能把小盒挥动自如! 【不是说雨伶子实力弱小吗?但是这六位管事,都不是省油的灯!】 宝玉心里想着,捏住了雪白小盒的盖子。 摸起来是木质,但是白如雪,温如暖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树木,才能长出这样的木头来? 他打开盒盖,猛然见灵气冲天,竟然是两块剔透的玉石,往外射出急速的绝奇玄妙! 手里的雪白小盒,也在瞬间化作云烟…… “速速吞服!” 青莲连忙提醒道。 宝玉怕这么重的东西坠穿了肠胃,先是咬了一个进嘴,发现没有重量,心里暗自称奇。 他把另一个塞进乐阳申的嘴里,就是盘膝闭目,进入了文山世界…… 轰! 宛如火山爆发,又如恒星陨灭! 只是吞服了一颗文人魄玉,宝玉就感觉文山颤抖,整个文山的世界,都好像爆发了数十级的狂震! 【这只是吃了一颗文人魄玉!】 宝玉惊讶中,也是安稳下来。 一颗文人魄玉就引发滔天大震,以至于文山世界发出大响,剩下六十七丈的文山也有颤栗的迹象! 他还是开的百丈文山,文山世界无比坚固…… 他随便预算一下,就发现了—— 这文人魄玉,最低也得是开山三十丈的才能使用! 如果是开的十丈文山,就要文山碎裂,世界崩塌,身死化灰,完全不剩下半点残留! 只有开山三十丈以上的才能抵御,才能炼化,才能安稳吸收…… 呼~~~ 宝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息。 他的文山坚固,文胆更是有如粒子星辰。 文人魄玉足够震死开十丈文山的文人,但是对他来说,真个无关所谓。 他看着六十七丈文山最上面的十丈散落成漫天纸张,看着其中的道理不断显化。 也看着无数的金光从纸张上汹涌而出,疯狂冲进他的眼眸! 痛啊~~~ 他又体会了一次脑浆熬干的痛! 但是,也又一次的体会了精气神飞快补充的充实感觉! 更是再一次的体会了—— 瞬间消化十丈文山经意道理的绝世美妙! 而且在理解经意的同时,有十丈高的文山缓缓融化…… … 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 时间,又好像过了千年! 宝玉睁开眼睛,看见求不得还在思索写莲的篇章。 这不让他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西门雪竟然也在盯着横幅题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用了多久。” 宝玉轻声问道。 “不管开山几许、天赋高低,消化文人魄玉都是一个时辰。” 青莲微笑回道。 宝玉点了点头,看见乐阳申也清醒了过来,就是对视一笑。 他们一起正气加身,感觉更加澎湃的才气,还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很好,突破了人族极限,我熔炼十丈文山后,力量也增加了些许。】 宝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有能力书写《子不语》的下一篇了…… “恭喜宝哥儿。” 青莲笑吟吟的道,娴雅的美眸闪过很隐晦的调皮。 “是我该谢谢姑娘才是。” 宝玉客套了一句,略微一顿,问道:“对了采莲姑娘,刚才上去的那人是谁,怎么没有服用文人魄玉?” “您就当他已经服用过了就是。” 提起那个‘中等’男子,青莲的神色一下冷漠,似乎不想谈起。 宝玉想知道能够达到如此高度的人是谁,但也不愿意讨人嫌弃,干脆拱了拱手,要往第八道关卡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走过青莲的身边,突然被人扯住,怎么也走不动了。 他还没有散去正气加身,足足一万多斤的大力,竟然被人十分坚决的扯住。 而且扯住他的人,拥有远远超过他的强悍力量! 宝玉转过身,苦笑着看向满脸倔强的青莲。 “姑娘有话直说。黑狐大氅是旧友送给的宝物,可别祸害掉了。” “万斤力气扯不坏黑狐大氅!” 青莲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娴雅女子变成了直率的渔家姑娘。 她不带半点遮掩,指着宝玉的袖口道:“《爱莲说》我要了,我跟你换。” 闻言,宝玉不太情愿。 他已经送给了青莲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对他没用,青莲却当成宝贝,送了也就送了。 可是…… 《爱莲说》虽然也对战斗无益,但是身为煊赫顶尖的文章,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十城共举的大文! 十城大文,那可是会凝结首版银页的! 而首版银页,据说对进士来讲,也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别心疼!我说了,我跟你换!” 青莲着重了一个‘换字’,银牙咬了薄嫩的下唇,犹犹豫豫的说道:“我可以扭转你的运道,帮你躲过一次死劫,我拿这个换《爱莲说》。” 闻言,乐阳申的瞳孔骤缩,关切的看向宝玉。 挡过一次死劫? 这就等同于一条性命! 乐阳申经历过一次生死离别,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尤为关切宝玉的安危,当下扯住宝玉,劝道:“二爷,咱们换了!” 宝玉也很心动,挡过死劫?天下没人不会心动! 但是他想了一下,摇头道:“采莲姑娘,说实话,宝玉舍不得《爱莲说》,不只因为首版银页,还是因为真个喜欢这篇文章…... 也请恕宝玉直言,挡过死劫这种说法虚无缥缈,虽然天下人都垂涎无比,却也不曾听说。” 青莲点了点头,神情更加犹豫,但是想起《爱莲说》,她还是低头道:“气运的说法远远超过进士的道理,你没听过也是自然。不过……” 她的声音压低,嘤嘤的道:“你知道我们都是雨伶子,前身却是怨伶子,都是死掉的闺中少女。而我的前身,并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甚至……不是人族!” “是妖族?” 宝玉问了一句,也没当回事。 就算是血脉顶尖的妖族,也不会懂得这种荒谬的法门! 可是此时,青莲看了看沉浸在文章构思中的西门雪和求不得,咬紧贝齿,恨恨说道:“不是人族,不是妖族,不是鬼怪精灵,也不是魑魅魍魉! 我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我长在天山最高处的一块石头里,是一朵青色莲花! 八十年前我变幻人形,六十年前被天雷劈了个灰飞烟灭,然后就来到了洛水,取名青莲!你懂了吧?懂了吧!” 青莲猛然叫了起来,怒道:“我有大本事,不是坑你的!这种法门要消耗掉我前身的所有底蕴,价钱够高了,你换不换?!” 宝玉看着青莲的娇容上满是怒火,他的表面还算平静,内心却起了滔天巨澜! 天山最高处的一处石头? 还是石头里面? 本体是一朵青色莲花? 是莲花! 宝玉无端端的想起了道家经文里的描述,这石头里的青色莲花,很像是所谓的先天灵根啊! 大周没有先天灵根的说法,他也没听过从盛唐来的道士或者和尚有,但是…… 在如此瑰丽玄奇的儒家世界,怎么会没有不同于鬼怪精灵,或者说比鬼怪精灵更高等的奇异存在! 【石中莲,石中青莲……怎么那么像《搜神记》里面的先天灵根?晕死了,我怎么想起了造化玉碟,更不可能的传说啊这是……】 宝玉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好像有顽童拿着搅勺,把他的脑子都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保持平静,仔细思索后,摇头道:“不换。” “你还是不换?” 青莲真个发怒了。 宝玉温温的笑了一声,把十扣纸拿了出来,带着璀璨的原创金光,放在横幅题板所在的桌面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安然道:“《爱莲说》,还是给真正爱莲的人。如果你是说谎,扯出这等弥天大谎出来,那是真废心思;如果你说的真话,更是一等一的爱莲人。 宝玉甘愿奉上《爱莲说》的首版原创,不需要交易。” 说完这些,宝玉直接就走。 他登上攀爬第八道关卡的崖壁时,突然顿了一下,心里低低的感叹了一句。 【《爱莲说》给了青莲姑娘,北宋周敦颐啊,你该含笑九泉了。】 为学莫重于尊师。 五朝大能,皆是我师……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最高一人 目送宝玉和乐阳申隐隐消散,青莲突然挑起黛眉,挑得高高的,十分得意的掖好了《爱莲说》的首版原创。 她的笑声清脆,好像悦耳的驼铃,哼起渔家女儿的采莲小曲儿…… “白得了《爱莲说》的首版原创,这将来,可是过好日子的大好筹码!” 青莲盘算着女儿家的小心机,悠然自得的道:“法门啊,自然要给你用的。不给你用,本姑娘怎么得到自由?这个《爱莲说》…… 哼哼,得看你那边的人对我怎么样了,要是对我不好,《爱莲说》拿出去本姑娘吓死他们!爱莲说啊爱莲说,不就是爱了本姑娘么?” 她把柔嫩的双手合拢,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闭上眼睛,垂下螓首。 接着,十分娇嫩的声音从她的口中轻轻吟出。 “天地青莲化真身,无关正道舍旁门。”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好像顽皮女儿的随口戏言。 但是! 一种极为玄妙怪异的道理横跨虚空,十分轻巧的穿过三千正道,又越过八百旁门,从无数的道理中蜿蜒而过。 青莲乌黑的秀发变成了翠玉般的青色,流云长发中的五缕粉红色发丝,也被青色的发丝缠绕,好像缠成了极其精致的细碎小辫…… “冷啊!” 她突然打起了哆嗦,嘴唇微微发白,娇躯也好像弱柳般柔弱。 她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以往的数万斤力气全部消失,震得手掌疼痛,却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喂,你们想好了没?” 对待西门雪和求不得,青莲不带半点客气。 她得意笑道:“趁着本姑娘心情好,你们快点作出文章吧!别忘了,这题目的要求,可是要本姑娘喜欢就行!” 闻言,西门雪神情一震,把斟酌完毕的文章写了出来。 才高六尺半分,勉勉强强,恰好过了煊赫级别。 青莲看都不看一眼,随口道:“煊赫啊,算你通过。反正你们有通过的本事,本姑娘心情好,也不拦着,拿去!” 眼见西门雪得了文人魄玉,求不得咧嘴大笑,书写出还不到煊赫的,描写莲花美景开心情绪的文章。 “不足煊赫?” 青莲翻了眼皮,刚想说不通过,求不得就往前偎了过来。 “姑娘啊,石中莲……” 求不得把声音压得很低,用才气控制,只让青莲自己听见。 青莲诧怒道:“你刚才没有醉心想文?” “当然有。” 求不得竟然比青莲的火气还大,几乎要压抑不住的道:“老子当然在努力想文,但是沉不下心你怪不得我!混账啊,贾宝玉他,好吧,是宝二爷!他到底说了什么东西?那个阴影面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文人本能的求知欲,让他几欲发狂…… 青莲也不知道‘阴影面积’是什么意思,见求不得气得眼眶淤青,噗嗤笑了出来。 【反正这关挡不住求不得,干脆放他过去,本姑娘求取自由的事情,可不能出了岔子。】 一念至此,青莲也给了求不得雪白小盒,随后身躯散开,再凝聚时,已经变成了别的雨伶子…… 求不得拿着雪白小盒,却不急着吞服。 他看向西门雪,发现西门雪神色萎靡,也在愣着眼神看他。 “喂,受打击了?” 求不得问西门雪。 西门雪呆滞点头,苦笑道:“不止一次,他打击了我很多次。” “我也是。” 求不得的眼珠子咕噜直转,突然伸出手掌,问道:“论才学,咱们不相伯仲,论立场,咱们也不是敌人。那么……联手?” “对付贾宝玉?” 西门雪一下子振奋起来。 求不得哼了一声,怒道:“你跟贾宝玉是死敌吗?不成进士,你都不算真正的法道文人,你没事找事是吃饱了撑的?” 闻言,西门雪昂然站起:“本公子可是西门家嫡子!” “哦,法道八大家啊,好厉害!” 求不得的声音全是揶揄和讥讽,要刺激西门雪。 他怪笑道:“你别忘了,西门家只擅长用兵之术,被别的六家牵着鼻子走,根本就是纯粹的打手! 再说了,老一辈的能有法道和王道,难道咱们自己的道理,就得笼罩在那些老不死的光辉之下? 我要走草莽圣途,你就没个自己的一道、二道、三道?那你比不过我!” “只要我成为进士,一定比贾宝玉强!” 西门雪愤恨交加,傲气再次扬起,锐利眼廓如同残月高照! 可是这个时候,求不得笑得更加怪异…… “哈哈笑死老子了,成为进士就比贾宝玉强?你以为贾宝玉的诗号是真的?什么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什么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告诉你,贾宝玉绝对没想走王道的老路,他比你还傲! 你要是不走出自己的圣途,别说比他强了,就算他的背影,你也看不见半片袍尾的丝绸!” “他的诗号……是假的?” 西门雪不信喃喃。 求不得却是特别肯定:“没错!绝对是假的!这两句诗号虽然属于上等,但是跟他的才学相比,差太多!” 闻言,西门雪的脸色不断变幻。 他虽然是西门家族的弟子,但是就如求不得所说,他们西门家的人,一直在扮演‘法道打手’的角色。 “走自己的路?” “以我之天资、禀赋,敢说比不上贾宝玉?敢说比不上先贤?” 西门雪的傲气内敛,却是化作更加纯粹,也更加深沉的东西,那是剑隐寒光,其锋更利! 他拍上求不得的手掌,大笑道:“好,联手!他日朝堂之上,必有你我二人叱咤风云之时!” 求不得很满意西门雪的态度,一边打开雪白木盒,一边笑道:“到时候你得听我的,我脑子比你好用。” “那我有个问题请教下你。” 西门雪好像变了个性子,不针对人,竟然还要请教? 这让求不得极为满意,转头做出温雅的模样,用一种慈祥的作态道:“西门兄客气了,尽管问来。” “那个‘阴影面积’,所言何物?” ………… … 第八道关卡,把守关卡的是采桑女。 宝玉见周围的场景是一片桑林,翠绿多姿,让人尤为欢喜。 他和采桑女打了招呼,看了题目,只觉得幸运女神笼罩在自己的头顶,那是从未散去恩宠。 跟说莲的诗词相比,描写采桑女的诗词也有很多。 采桑作为农业的一种,自古以来,就是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 第八道关卡只有采桑女一人,宝玉也不愿意书写太多诗词,以至于得到了弱小的才气灵泉。 他随口吟哦出两首关于采桑女的诗词,就是直接通过。 不得不说,这样的题目,文人本身在采桑女等人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占了很大的分数比重…… 他和乐阳申吞服了文人魄玉,再次熔炼了十丈文山,身心极为舒坦。 采桑女对他道喜后,就让开道路。 没有下笔,自然也没有讨要首版原创的事情发生…… 可是此时,宝玉没有急着要走。 他对乐阳申要了洞庭碧螺,碧螺的香气,最是符合采桑女的气质。 “姑娘辛苦了,晚生有一事询问,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宝玉吟哦出口,才气烧沸了凝结的水汽,冲出一壶香气倪饶的好茶。 他给采桑女斟了茶,自己也捻起一杯,遥遥的敬了过去。 “宝玉在上一关看见有位举人才学不凡,很想结识一下,请问姑娘,那位举人是不是已经登上了更高处?” “你说的是薛道衡那厮!” 采桑女的笑容一下冷淡,乃至冷酷无比。 她说出口的这个名字,也让宝玉的手掌一震,险些失手落了茶盏…… “薛道衡?可是河东汾阴人?” 宝玉脱口而出。 采桑女秀眉紧蹙,不愿意提起薛道衡。 但是看见宝玉的神情焦急,心善的采桑女还是叹气说了事。 “是不是河东汾阴人我不知道,但是据他所言,他的家,是在一条大河的东侧。” “他的字,可是玄卿!”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七字的话语硬是停顿了一次才能出口。 闻言,采桑女诧异道:“咦?你认识他?那厮的字,确实是玄卿没错。” 嘶~~~ 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薛道衡,字玄卿,河东汾阴人,隋朝大臣,著名诗人。 这些都没有什么,但是在二十一世纪的评价中,多数人认可的,却是还有两条—— 齐名卢思道,隋朝文采第一人! 所谓其名卢思道,是因为他的文章遗失太多,只能与卢思道齐名。 可是史书上是一说,千余年世人公认的,却是他薛道衡薛玄卿,就是真正的隋朝文采第一人! 【历史十大才子,有战国宋玉、汉朝司马相如、三国曹植、晋朝陆机、唐朝王勃、宋朝李煜、元朝元好问、明朝唐伯虎、清朝纳兰容若,还有民国时期的王国维!】 宝玉的脑子里闪过史上十大才子的名号,忍不住磨了牙齿。 十大才子中,曹植早夭,尚且看不出什么。那陆机,如今可是文位半圣,就在那浩瀚盛唐! 他见过的陶渊明也是著名的人物,但是跟十大才子相比…… 宝玉觉得浑身发冷—— 就算谪仙人李太白,都没比过王勃,不入十大才子之列啊! 这薛道衡,却是隋朝第一大才子,可以说是不入十大,却堪比十大的厉害人物! 而此人,却身处在,比他更高的关卡上!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第十大关 比较起来,薛道衡的才学更高! 比较起来,薛道衡在一线天的起点更高! 比较起来,薛道衡可得千年万人仰望! 三个比较,让得宝玉肌肉茕结,脸色古板,这一次,换成了他好像被重山压头! 沉甸甸的压力,让他把肺里的气息都吐了出来…… 【天外之天,危险了!】 通过十道关卡,得到百丈文山熔炼的人数并没有限制,然而踏上天外之天的,十年只能出现一个。 也就是说,要是薛道衡踏上了天外之天,他就得等上十年! 【傻子才在洛水呆上十年,要是十年的话,我早就成就进士文位了!】 想到这里,宝玉直接和采桑女道别,扯着乐阳申从登上更高的关卡…… 更高的关卡,第九关! 在这一道关卡上,宝玉和乐阳申睁开眼睛,发现身在万顷连天的碧波之上。 他们的脚下是一叶扁舟,看似极小,却又好像极大。 看起来和船娘只隔了三两步的距离,竟然走了整整一炷香的工夫,才真正到了船娘的近前…… “敢问船娘姑娘,薛道衡是不是已经上去了?” 宝玉匆忙询问。 注意到他很在乎的情绪,乐阳申的脸色微变,狠戾浮上眼角。 【这个薛道衡到底是谁?为什么让二爷如临大敌?找机会……杀了他!】 想到这里,乐阳申瞟了眼横幅题板,就安静站在了宝玉的身后。 船娘笑吟吟的招呼宝玉,娇俏道:“薛道衡早就上去了,这前九关他都是瞬间破题,没什么奇怪的…… 宝哥儿,您好像很在乎薛道衡这厮?” 她不等宝玉回话,恍然捂住了红润的小嘴,沉声道:“也对,能够瞬间破题的只有您和薛道衡两人,他还早就破过了前九关,您的压力大,那也算是正常。” “确实如此。” 宝玉笑了一声,问道:“刚才你说,薛道衡早就破了九关?” “没错,那厮已经登上一线天好几次了,不过您放心,他只是白费功夫。” “此话何解?” 宝玉的眼睛大亮。 船娘是个好说话的,当下把事情说了,听得宝玉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这……算是躺枪了吗? 原来青莲只是刚接任了采莲女的管事职司,就在十几天前,作为洛水管事的采莲女还是另有其人。 那个雨伶子叫作白莲,据采桑女所说,真个是洁白剔透,宛如纯粹莲花。 白莲和薛道衡两情相悦,三日温柔后香消云散,以至于几位洛水管事针对薛道衡,设下了天大的难关…… 宝玉听见薛道衡破上了第十道关卡,文人魄玉全被扣下,必须通过十道关卡才能给予,这让他觉得不太公平,也没有胡乱说话。 但是后面的,真个让他觉得——自己是天大的冤枉! 按照一线天的规矩,从第六道关卡开始,都是写出让守关人满意的诗篇即可。 然而,为了卡住薛道衡,把守第十道关卡的素梦改变了题目,让薛道衡连续三次,全都无功而返! 三次,薛道衡? 宝玉深呼吸,努力压抑情绪,因为他无法想象—— 那能卡住薛道衡三次的难题,到底困难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 那可是薛道衡啊,足可比肩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十大才子的薛道衡! 他很侥幸的问道:“要是我上了第十道关卡,这难题……” “自然跟那厮一样,不过……” 船娘忍不住拿帕子捂着了嘴,笑道:“宝哥儿,您可真是无缘无故的被那厮连累了呢,以您的才学,十道关卡本该能轻松突破。” “可不是?” 宝玉和船娘凑趣了几句,随口吟哦出两篇文章,也就过关。 写船娘嘛,对他不算太难,船娘又不会为难于他,自然还算轻松。 他和乐阳申吞服了文人魄玉,一个时辰后,文山再度熔炼十丈! 【第三座文山只剩下三十七丈的高度了,进度空前顺利!申哥儿的文山只剩下了二十丈的高度,比我更接近三胆文人!】 宝玉很开心修行的进度,和船娘告辞后,就登上了第十道关卡。 只不过在离开第九道关卡前,他很微妙的看了船娘一眼…… 天地昏暗,就是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宝玉看见四周是一片茫茫。 他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周围都是茫茫的雾气,仿佛身处梦幻之中! 乐阳申凑过来,轻声道:“二爷,洛水的三日温柔,好像藏着天大的秘密。” 宝玉点了点头,只说知道了。 按理说,洛水的管事们对文人的态度,基本上只有喜爱和不喜爱之分,就算对求不得那种破坏规矩的,也不存在多大的仇恨。 可是对待薛道衡,却因为三日温柔的事情,她们恨透了薛道衡,甚至要违反规矩,担上被甄宓问罪的风险! 三日温柔,不是雨伶子梦寐以求的吗? 如果真的如此,薛道衡牺牲五十丈文山,让上一任的采莲女归于尘土,不是应该倍受爱戴吗? 可是事实上,却是截然相反! “三日温柔有大秘密,但不一定对咱们有用。咱们先加紧赶路,不然这万载青木……” 甄宓说过:踏上天外之天,就给他万载青木! 水英光也说过:天外之天上,有君王的万载寿元! 随便是其中的一条,他都不能让薛道衡取得先筹! … 雾气左右散开,分出一条曲折的小道。 还是一炷香的行走,宝玉忽觉云开雾散,一轮大日就在眼前! 估算时辰,应该在下午三点左右,此时大日西沉,却也没有沉入山间。 可是宝玉站在一线天的第十道关卡上,脚下是奇形巨石,身边是飓风冷冽,而在他的前方不远处,竟然是浩浩荡荡的一轮大日。 似乎再走几步,就登上了这烈焰滔天的巨大火球! 奇怪的是——他并没感觉到有半点的热量传来…… 宝玉带着乐阳申继续往前,煌煌看不到边际的烈焰大日突然消泯了熊光,让他看到了大日下的场景。 就在他前方十丈远,素梦冷面盯着薛道衡,也就是那个中等男子。 只见薛道衡身材中等,长相中等,衣着也只是中等人家的细布衣裳。 恰是这么个‘中等’的男子,双眼却是哀伤没了焦距,仿佛已经身死! “这就是大隋第一才子薛道衡啊,虽然没听过这方世界有个隋朝,但是他的才学,谁也不能否认。” 宝玉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薛道衡,还没有通过第十道的关卡! 他继续往前走,申哥儿在后紧随。 两人的步伐都是不骄不躁、不缓不急,落地的时候,也是极为有力。 素梦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抬起笑了,突然又露出焦急的神色…… “素梦见过宝哥儿。” 这如同雅梦的女子打了招呼,顺便丢来个抱歉的眼神,笑道:“宝哥儿您该晚点来的,第十道关卡限时两个时辰,要是等他摔下去了,也就不用对待这样的难题啊。” 直白! 素梦很直白的承认了,这是她对薛道衡的针对! 薛道衡却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哀怜的盯着头顶巨大的火球—— 他连破九道关卡,来到这一步登天的地方,却好像,只是为了等待时间的消磨…… 【连薛道衡都放弃了,这关的难题到底是什么?】 宝玉又往前了几步,避开薛道衡的身子后,看见了横幅纸板。 上面的字迹,让他瞳孔一缩,简直是惊愕至极! {出上联,不可让守关人对出下联。} 这一关的题目竟然不是解题,而是出题! 而且要出个很难的上联,让素梦无法解答而出! “宝哥儿,这关,很难。” 素梦略微梗塞的道:“奴家的前身颇有才学,此时又勾连洛水三万七千八百二十九位雨伶子的思维,同时也勾连着妙玉居士和洛水女神那边。 奴家放不得水,在这关卡之内,所拥有的才学……” 说到这里,素梦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往下说。 但是宝玉,已然明白了她想说些什么! 出上联,让一人对不出,简单; 出上联,让十人对不出,略难; 出上联,让百人对不出,很难! 可是这出个上联要让接近四万人对不出来,就是难比登天的那种困苦了! 宝玉思拊了一阵,苦笑道:“就算我有能让所有雨伶子对不出的上联,难道还有本事难住妙玉仙姑和甄宓女神吗?” 素梦苦笑更甚,行礼道:“奴家深感抱歉,但是宝哥儿,您必须难住此时的奴家,也就是,必须难住包括那两位的所有人! 您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思考,要是不成,就会摔落出一线天,三天之后,才能重新进入。” 素梦把时间限制和后果都说了出来,明显不看好宝玉。 宝玉也不看好自己,他记得好些绝对,但是对妙玉和甄宓这样的大能来讲…… 他不清楚,什么样的绝对,才叫真正的绝对了! 【最难的,必须要最难的!】 宝玉在心里狂呼,微微闭目,就是猛然睁开双眼! 他的眼眸亮如繁星,无数的记忆,在脑海争相沸腾!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能相对 “贾兄,不要白费功夫了,道衡已经试过不下百次,没有一次,能让素梦多思考半息。” 薛道衡见宝玉如此,第一次开口。 然而他说出的言语,却是很泄士气的那种了…… 宝玉很尊敬薛道衡,如果不是此时、此地,两人存在对立关系,他定要满上十碗,牛饮大醉而笑! 可惜薛道衡没有和他交朋友的意思,再次补充了一句。 “贾兄,论才学,你不如我。” 宝玉微笑点头,堂堂的大隋第一才子说出这话,他自然认可。 他知道薛道衡的意思,无外乎连薛道衡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贾宝玉也没资格做到! “道衡兄,无论如何,宝玉还是想试上一试。” 宝玉温婉笑道。 他认可薛道衡的话,觉得自己的学识,真的比不上薛道衡。 不过,只是试上一试而已。 既然到了这里,哪怕是一个乞丐,也得有试上一试的资格吧? 可是对上他的善意,薛道衡竟然拂袖冷哼? “试上一试?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你根本试探不起!” 无缘由了,这就毫无缘由了! 宝玉被这样怼了,以他的脾气,也忍不住带了些许火气。 乐阳申更是裂开嘴巴,用一种淅淅沥沥、极为怪异的音调笑了起来。 他飞快拔出利剑流云,隐晦吟哦中,化作雪白流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声音很低,动作也很快。 这已经等同于偷袭,乐阳申开山五十丈,已然是二胆举人,哪怕是四胆举人,仓促之下也躲不过他的致命一击! 剑锋去向十分刁钻,斜斜的,半弧状滑向薛道衡的脖颈。 不管是宝玉,还是在长案后的素梦,都来不及阻挡雪亮剑锋! 【才学堪比二爷,对二爷又如此无礼,薛道衡,今日,死!】 乐阳申拼尽全力,剑锋已然触碰薛道衡的大氅护颈。 只在下一刻,就是一道耀眼的血虹,就是一颗,大好的头颅! 然而…… 薛道衡‘中等’的模样、中等的气度,陡然如同盘山大殿,恢弘宛如游龙! 他鄙夷吟哦,低声道: “昔时应春色,引渌泛清流。 今来承玉管,布字改银钩。” 吟哦刚起,薛道衡的大氅就是一削两段。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是浮显出彷如铁画银钩的文字出来! 他的脸、脖子、手掌的皮肤上都是文字组成的文章,整个人仿佛一册古卷,就是一篇耀眼大文! 鏮~~~ 剑锋划过薛道衡的脖颈,发出如同金铁交击的大响,也滑出一连串疯狂的火花。 薛道衡的眼睑略微抬起,右手的拳头,似慢实快的钻了出去…… 拳头的落点,是乐阳申的心口正中! “混账!” 宝玉上前一步,正气加身,同样是右手的拳头,半路拦截了过去。 薛道衡畅快一笑,拳头改了方向,与宝玉的右拳,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轰~~~ 狂风乍起! 狂猛的撞击炸起肉眼可见的圈形飓风,瞬间清空了第十道关卡的百丈白雾。 上方的一轮大日,那狂猛的火焰,也好像猛然停滞,疯狂向上翻涌! 烈焰腾腾,已然无状…… … 正气加身下,宝玉有超越万斤的巨力,要把薛道衡一拳打死! 薛道衡对申哥儿下杀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如此,还说什么大隋第一才子?还说什么敬仰礼让? 宝玉只想——打死算逑!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薛道衡和他对撞了拳头,竟然纹丝不动! “好力气!” 薛道衡赞了一声,收回拳头,再次变成原先的‘中等’模样。 他背负双手,眼眸满是哀怜,好像不想再理睬任何人了。唯独脚下十余丈的坚硬山石哗啦碎裂,表现出,他确实硬接了宝玉的万斤大力! 宝玉吸了一口气,把颤抖的拳头缩进黑狐大氅。 他的脚下也是噼啪作响,十余丈的坚硬山石,也是扭曲、开裂,变成细碎的粉…… 【薛道衡,果然名不虚传!】 宝玉狠狠的盯了薛道衡身上逐渐消失的文字,不明白薛道衡用了什么法门。 但是这个薛道衡,绝对是他听过的那个薛道衡,没错! 昔时应春色,引渌泛清流。 今来承玉管,布字改银钩。 正是薛道衡的《咏苔纸诗》! 而苔纸,是比造竹纸还要价格低廉的纸张,以至于这篇《咏苔纸诗》,绝对不成名动。 就是这等级别的诗篇,挡住了乐阳申,也挡住了他的万斤巨力! 此人,恐怖无比…… 宝玉把颤抖的拳头抽出来,五指大张,筋骨、肌肉、血脉不断扭曲,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 他舒缓了麻木的感觉,盯着薛道衡的眼眸好像鹰隼,杀机不减,反而不断加剧森寒! “贾兄,抱歉了,是玄卿情绪激荡,说了不该说的话。” 就在此时,薛道衡竟然叹了口气,直接道歉? 这让宝玉摆了摆手,停住了还想动手的申哥儿。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道衡兄好才学,有大文采和大能耐。宝玉本不想与你为难,为何对申哥儿下了杀手?要是没个道理出来,宝玉只能如同穆府那般,把道衡兄赶尽杀绝。” 声音很轻,甚至带了几许缥缈的味道。 但是听在薛道衡的耳朵里,却让他猛然一抖! 没错,声音很轻,但是其中的杀气和坚决的味道,却很重…… 他想了一想,转身苦笑道:“先前对贾兄无礼,是道衡的过错。所谓辱我可,不辱吾友,贵友对道衡下杀手有理,道衡挡住贵友,却是要错上加错!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他摆起袍尾,冲着乐阳申跪下,拜伏道:“此乃道衡之过,恳请事主原谅。” 乐阳申看向宝玉,眸中滑过一个隐晦的‘杀’字。 这般能让二爷忌惮的人,他不想放过。 可是宝玉想了想,却看向了一直没有动作的素梦…… … “宝哥儿真是聪慧。” 素梦吃吃的笑了起来,很为自己的眼光得意。 她把宛如梦幻般的笑靥扯起来,说道:“杀他可以,奴家帮忙都行,但是作为事情起因的乐阳申肯定也活不了,宝哥儿可得仔细斟酌。”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对于薛道衡此人,他总是做了错事马上道歉,但是,有用吗?宝哥儿,您得小心他,最好别和他有什么牵扯。” 闻言,薛道衡突然抬起头颅,他的双眼血红,好像烧起了冲天血焰! “素梦,不是我骗她,是她骗我!” 薛道衡整个人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要焚烧山林,要烈火冲云! 他又哭又笑,却是无比愤怒的道:“白莲说只要我答应了,我答应陪他在洛水终老,她就能活着,她就能活着呐!可是她骗了我,她只想尘归尘,只想土归土! 她是享受了三日温柔消散了,可是我呢?我还活着!我的痛苦,你们谁能知晓!” “你要是不骗她,她就是能活着!” 素梦陡然大怒,指着薛道衡哆嗦道:“你敢说愿意陪她在洛水终老?她死后第二天你就上了一线天,你的心里只有朝堂!你想要做大官,想要名垂千古!你不可能留在洛水,你骗了她!” 话音刚落,薛道衡的双眼猛然炸出血泉,惊呼道:“原来如此!” 宝玉和申哥儿也是若有所思。 但是此时、此地,素梦的身上炸起更加恐怖的血泉,好像一个露血的皮囊,身上的气息,微弱到只剩下了一丝…… “小心说话,下一次,本座也救不了你。” 婉妙声音响起,奄奄一息的素梦慢慢消失,出现在原地的,却是千般曼妙、万种芳华! 甄宓接替了素梦把守第十道关卡,宝玉还看见了—— 堂堂的甄宓大能,其美妙的嘴角,竟然挂着一缕姻红的血迹! 【这就是三日温柔的秘辛了,果然是天大的秘密!】 宝玉忍不住的转了念头。 素梦只是失言出口,就差点香消玉殒,不得三日温柔,就得身死魂消,遗憾难全。 如果说这一点让他惊讶的话,那么甄宓护住素梦受伤的事情,就让他的呼吸都不能匀称了! 【甄宓女神护住素梦,竟然受伤,那么出手灭杀素梦的,难道是……这一方天地?】 宝玉还在思索,猛然被锐利的眼神瞪了一眼。 甄宓哼了一声,冷声道:“猜也没用,就算你猜着了,难道还敢说出来?” 闻言,宝玉耸了耸肩膀,把小心思暂时放下。 甄宓说的没错,就算他猜到了秘密,那也不敢说出口。 素梦的下场他已经看见了,要是轮到自己——哪个大能愿意护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宝玉退了半步,笑问道:“那您先前说过,要是晚辈踏上天外之天,就给晚辈万载青木,可还算数?” “你接了双倍的难度,自然可以选择一件宝物。不过,你有本事选吗?” 甄宓的美眸好像月牙,笑眯眯的嘲了一句。 她不以为宝玉可以通过,这一关的题目,可是和她比较才学了! 一个是二胆举人,一个是顶尖大能!比较才学?呵,真笑死人…… 甄宓幻化了青云软塌坐下,眯着美眸,很是悠闲的, 等待宝玉出题。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何谓绝妙 薛道衡伤心欲绝。 不管是大丈夫志在四方,还是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薛道衡都不以为自己有什么过错。 然而…… 谁错谁对何妨?白莲的死去,已经成为了彻底的事实! “白莲,你错了啊,我也错了……” 薛道衡捶胸痛足,别的,什么都不要去管。 就算甄宓女神现身,就算宝玉开始出题,他也不觉得需要观看。 甄宓女神曼妙无双,那又如何? 他伤心! 贾宝玉颇有才学,但是没他才学高的人需要在意吗? 他伤心! 薛道衡是这样以为的,作为一个自负的文人,他甚至算好了自己伤心的时间是一天一夜!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眼神就呆滞,他的耳朵就竖起,他浑身都要颤抖,他的灵魂都要—— 被那提问回答的飞快语言撕扯而碎! “不,不可能!贾宝玉的才学到底有几分?他怎么可能出了这么多的千古绝对?” “我薛道衡只是举人,但是论起才学,贾宝玉……他不可能远超于我!” 薛道衡只觉得心灰若死,他是一个受了情伤的人,他很可怜。 可是随着宝玉和甄宓之间飞快的出题答题,他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没错,心仪的姑娘已经死去,他是个受了情伤的人。 他以为自己十分可怜,很伤心,但他拥有远超同济的才学,伤心之下,他也同样自傲! 然而此时,仅有的自傲,在被宝玉无情的,彻底的打碎…… “且听上联: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简单!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好!给你个好玩的!寂寞寒窗空守寡!” “有点难度,要让本座想上一想了,不过这下联,{梧桐朽枕枉相栖}也只能耗费本座一息的时间!” “那这个如何?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有趣有趣!本座对上{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宝玉蓦然咬牙:“琴瑟琵琶,八大王单戈对伐!” “这也难不倒本座!魑魅魍魉,四小鬼合手擒拿!” “混账!我不信大能就难不倒了!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贾宝玉你超乎本座预料,竟然有这么多的千古绝对?但是没用!擎酒碗,过九碗,酒碗失九碗,久惋酒碗!” “那这个如何?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贾宝玉,要是你同为大能,本座真想把妙玉下嫁给你!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这一次,甄宓三息才能对出。 她丢了矜持,丢了曼妙,丢了全部的风华! “好个贾宝玉,本座许久没这么痛快过了,来,大酒满来!” 甄宓摔给宝玉一大坛美酒,自己也抓了一坛,扯开泥封,千年陈酿又经过特殊保存的香气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酒虫。 她大口灌下许多,好像觉得哪里不舒坦,猛然挥手素手。 这一挥,一线天的十道关卡都是砰然碎裂,所有的幻象,全都变成了一线天本来的模样! 她畅快笑道:“贾宝玉,本座给你更多的机会!什么两个时辰的限制?本座把限制去掉了,只要你还能站着,就算问上十天十夜,本座也愿意相陪!” “好,那宝玉就要看上一看,大能都有多厉害的能耐?” 宝玉喝下美酒,四处观看,发现这里是两座峻峭山崖的中间平台。 山崖高耸穿了云霄,他就在千丈高的碧空之上! 他再灌美酒,稍后,继续狂问了下去…… “他们玩的,好欢快……” 薛道衡掰着手指头,好像整个人都傻了,感觉自己是被欺负的小女孩,那叫一个欲涕凄然。 他带着哭腔道:“三十个了?五十个了?还是上百个了?连出这么多的千古绝对,贾宝玉的文采绝对在我之上啊呜呜……” “这是当然!咱们宝二爷是谁!” 乐阳申没忘了嘚瑟,招摇了一句,呸的啐口唾沫。 “混账东西!谁跟你是‘咱们’?你不是我们一百零八将,就算跟了二爷,那也得从小兵伢子做起!” 听到乐阳申的话,薛道衡气得把一口有点森差的牙齿咬碎了半个。 跟了贾宝玉?怎么可能! 他可是薛道衡,自负才学的薛道衡! 他薛道衡,除了真龙天子,怎么会做别人的附庸? 他是这样以为的,他不会敬佩任何人,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他的信念动摇,甚至本心都要颤栗! “多久了?多少个千古绝对了?” 他呢喃得有多难过,乐阳申就笑得有多奔放。 … 从第九关,西门雪和求不得也跟了上来。 他们的气势更加厉害,在一线天,他们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 上了第十道关卡,他们的气势更加凌厉,特别是看见贾宝玉后,他们更是让自身最凌厉的方面,整体通透了出来! 西门雪如同残月高照,冷酷中多了成熟风霜! 求不得则是漆黑夜空中的猎食苍狼,狠毒、阴损、狡猾……他是最残忍的掠食者! 他们向着宝玉走去,分明是在显示自己的能耐。 可是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连串绝妙的对联。 两人的脚步一顿,很自觉的拐弯,冲着薛道衡和乐阳申的方向就拐了过去…… “找我麻烦?我可是二爷的爱将!” 乐阳申吊儿郎当。 闻言,西门雪和求不得立马抱团,服用过文人魄玉,更加强悍的气势冲着薛道衡压了过去。 “不管贾宝玉成功还是失败,下一个我先来,我们,可是两个人。” 西门雪竖起两根手指来回摇摆,那种不要脸面的作态,差点吓坏了求不得。 “学的挺快,谢谢惠顾,学费一千两。” 求不得怪笑道,一点没把薛道衡放在眼里。 薛道衡是先上了第十关没错,是与他们相差仿佛的天之骄子,可是西门雪说过了——他们是两个人! 【联手的决定,果然没错。】 西门雪和求不得都转过这么一个念头。 可是此时,薛道衡浑身的皮肤都显化字迹,整个人如同铜浇铁铸的一般,血红的眼眸盯住了他们的脸。 “西门世家西门雪,草莽恶徒求不得,你们不错,但是跟我相比差了不止一筹,三年后,你们看不到我的背影!” 薛道衡用诡异的音调低吼道。 西门雪和求不得则是更加冷冽,全都眯起了眼睛…… “哈哈,原来薛道衡有这样的弱点啊,情绪化!” 这边针锋相对的时候,宝玉的一声大笑,让得他们同时转头。 薛道衡就不用说了,被指出了弱点,他觉得宝玉像是一座大山,沉沉的压上脑门。 西门雪和求不得则是愤恨的转过头不看宝玉,就如西门雪所说,他们被宝玉吓了不止一次。 特别是求不得,鼻子抽抽的,要开始发红…… 他还不知道阴影面积属于何物,又出来个情绪化? 情绪他懂,这情绪化……求不得开始猜测起来。 幸好,这个容易猜测…… 宝玉看见他们安静下去,也就专心出题。 他不在乎三人打个热闹,要是分出生死,简直是再好不过。 可是在一线天分不出生死,甄宓又是个爱耍赖的,天知道难住了甄宓,会不会来个被打斗吵了心思,回去想个十万八千年再给答案? 宝玉的心思瞒不过大能,甄宓冷哼了一声,说道:“继续!” 好吧,继续就继续,宝玉不怎么在乎。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西门雪和求不得的眼珠子开始发红、变绿。 他们看向薛道衡,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么多千古绝对?贾宝玉……出口多少个了?” “你们听到的,再翻一倍!” 薛道衡咬着牙,好悬忍住了鼻梁酸涩。 他和西门雪、求不得面面相觑,见两人看他的眼神有点怜悯,突然,觉得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出来。 “联手如何?” 西门雪伸出手掌。 闻言,薛道衡瞪大眼睛,以他的傲气实不情愿。 但是他看了看宝玉那边,还是把手掌放了上去。 “对付贾宝玉?” 他很希冀的问道。 “成就进士文位后再争朝堂吧,成为进士之前,我们想和贾宝玉交个朋友。” 听到西门雪的回答,薛道衡权衡片刻,狠狠的点了点头。 “在理!” 他认可说道。 … 宝玉没有在意那边的情况。 一来他必须仔细思考,去想更多更难的上联; 二来,有申哥儿在,他以后再听,那也无妨…… 他一边随口说出一个个的上联,脑子却在苦苦思索,突然眼睛一亮,大笑出声。 “甄宓女神,且听这个对来!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何必如此简单?” 甄宓同样畅笑,翠声道:“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宝玉叹了口气,摇头道:“那这个呢?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他舒缓了语气,声音很是平淡。 对此,甄宓愕然了一阵,摇头笑道:“你这是说《鹊桥仙》的人情呢,要求饶吗?说来也是,区区一个举人,也该才尽了。” 闻言,宝玉点了点头,希冀问道:“那么,请问甄宓女神,给不给宝玉这个人情呢?” “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进士,进士考到老。你说本座给不给?” 甄宓把下联对了出来,明显不愿意放过宝玉。 而且这下联…… 宝玉稍微一想,气得牙齿打架! 老考进士?进士还得考到老? 这是说他一辈子考不上进士,硬是给他添堵呢! 宝玉森然一笑,呲起了雪白的两排小牙。 “很好,甄宓女神,那就别怪宝玉,真个不给您留脸面了!” 他指了指自己, 吸气,开口!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胜’大能 他真的能难住甄宓女神? 没人相信。 但是看他胜券在握的表现,西门雪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甄宓女神多大年纪?学识如何?世上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妙玉居士号称芳龄三千载,却曾经说道,她的年纪,还不够某个老妖婆的半个零头! 那么,这个老妖婆是谁,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西门雪略微沉吟,笑道:“先是好些个千古绝对,想到了更难的也要礼让一下。诸位,贾宝玉合本公子的胃口。” “贾兄有学识,有能耐,还谦恭礼让。道衡附议,愿意和贾兄交个朋友。” 薛道衡轻笑开口,就和西门雪一起,把眼神挪向了求不得。 求不得翻起白眼,愤懑道:“看老子干嘛?有好处的事情,难道老子会推掉不成?” 声音刚落,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没错呢,有好处的事情,干嘛不要去做? 他们都是大周顶尖的天之骄子,在举人之中,他们甚至觉得——他们已经难逢对手! “难逢对手呢,又不是没有对手!” 求不得嘿嘿笑道:“咱们和贾宝玉当了朋友,就算不互相帮助吧,那也少了个不愿意对立的敌人。别的举人就算有些厉害的,也不一定能怼得上。” “没错,就是这种道理,那就决定了…… 好了申哥儿,你也别拿琢磨捅刀子的眼神看本公子,本公子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上联,能够把甄宓大能都给难住了去!” “是啊申哥儿,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申哥儿,道衡再次赔礼如何?您就别瞎捉摸了!” 薛道衡认真的拱手道歉,眼睛却和西门雪、求不得一样,一直在盯着宝玉那边。 他们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上联,能让宝玉如此的胜券在握? 宝玉吸了好几次气,却都没能开口。 他突然叹了口气,一拍大腿,问道:“前辈,宝玉真的不想说这个上联,您就放过宝玉一马如何?” “不如何!” 甄宓的美眸十分危险的眯了起来。 她仔细打量宝玉的神情,愕然道:“你竟然真的有上联?” “是啊,以您的能耐,宝玉瞒不过您,这次就当宝玉输了,当您仁慈好吧?您放宝玉一马,也省得丢了颜面。” 宝玉控制声线,只让甄宓一个人听见。 甄宓差点就要点头,但是她感觉到好些个视线落在脸上,蓦然娇容酡红。 【察言观色中,贾宝玉应该真的有极难的上联,也自信能够难住我,可他的自信是他的事,我的能耐,难道是区区举人可以想象的吗? 如果他的上联难不住我,放他一马就是吃亏,如果能难住我,如此上联,不听上一听,更是天大的亏当!】 想到这里,甄宓冷冽说道:“出题!” 【好!】 薛道衡等人在心里乐了起来,好悬才没有叫好出口。 他们听过了宝玉先前的上联,只觉得个个绝妙,简直是妙到毫巅! 如今还有更难的,就算要消耗掉十丈文山,那也忍不住想要听个明白! “真的要听?” 宝玉再次确认。 他见甄宓不耐烦的点了头,只能喝了一口酒,叹道:“说实话,宝玉不想出口这个上联,一来不想伤了您的颜面,二来呢,这个上联,听起来也不太吉利。” “废话那么多!快点出题!” 甄宓发现宝玉是真的绝对自信,正是这种自信,让她觉得略有不安。 她冷笑道:“就算本座答不上来,大不了让你过关就是,不算伤及颜面。贾宝玉,本座就怕你自信满满,却小觑了本座的本事。这,才让本座真个觉得没脸!” “那就真的要说?” “废话!必须说!” 甄宓已经没了耐心,柔弱的素手抬起来,看似纤细曼妙,每一根手指却都带起令人心慌慌的恐怖威能。 宝玉眼看不妙,没有办法,只能给出了上联。 他的火气也被激起,所谓大能的脸面,那也不想给了! 只见他指了指自己的鼻梁,盯着甄宓道:“前辈,这上联就是说的宝玉自己,要是别人出了这个还算简单,既然是宝玉自己出的,您,根本对之不上!” 肯定! 无比肯定! 宝玉用自信,乃至自负的音线说道:“您且听好,这{贾宝遇林黛玉,薛宝拆},敢问前辈,此等描写宝玉自身情感的上联,您拿什么来对!” “混账!” 宝玉的上联刚刚出口,甄宓的衣着、嘴唇就变成漆黑一片。 她原本宛如珠贝的指甲蓦然尖锐伸展,带着有如深渊的黑色寒光,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而且,宝玉十分明白——如果甄宓对他出手,他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贾宝玉好大的胆子!” “太大胆了,本公子刚才说错了,跟他交朋友,怕是不够吓破胆子的本钱!” “以自身情感出题,他这是刻意针对甄宓女神呐……” 薛道衡等人惊呼出声,天之骄子的风范,瞬间是半点也无! 他们是骄子没错,他们自负才学也是没错,但是他们还是举人,还是没有胆子,在甄宓的面前放肆! 可是宝玉呢?他出的这个上联,真个是——让甄宓没脸! 而且,面对甄宓冰冷的眼神,宝玉竟然拱了拱手,冷声怼回道:“前辈,宝玉先前已经说了,这上联,会让前辈丢了脸面。” “没错,是让本座很不痛快!” “没错,本座,确实对不上下联……” 甄宓哼了一声,突然又是一笑,顿时周围有百花盛开,芳香袭来。 她就在这妩媚花开中躺回了青云软塌,慵懒的喝了好几口美酒,平淡的道:“你用自身的情感出了上联,本座必须用自身的情感解题。很好,你真的很好,你竟然看准了本座孑然一人,对不上你这用自身儿女情长出的联子……” “是前辈宽宏。” 宝玉适时的送上‘马/屁’。 对于甄宓女神,宝玉没有半点芥蒂。 他发现洛水属于大周试炼举人的地方,已经很佩服甄宓的所作所为。 身为大能,甄宓比别的那些大能,很是接了地气。 再说了,要不是同属大周,他一个举人,凭什么和大能讲条件? 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甄宓到底拥有着何等强大的实力…… 甄宓见宝玉如此识趣,噗嗤一笑,又变成了青衣素雅,宛如小家碧玉的模样。 她娇俏道:“总之,这上联是把本座难住了,算你通过一次。” “一次?” 宝玉愕然抬头,立马对上了甄宓十分狡黠的目光。 只见甄宓丢掉酒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杆烟袋,叭叭两口,促狭道:“你不会忘了你是洛水府令吧?既然带上了一人,自然要有双倍的难度。快点,再出一个上联!一样得难住本座!” 闻言,宝玉的脑子立马一懵。 这甄宓女神,他么的,又赖皮! 第十道关卡对他来讲,本来是不算太难,变成这种情况,本该做到了就要立马通过才是。 可是甄宓抓着双倍难度不放,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很清楚呢,举人,凭什么和大能讲道理? 乐阳申想打抱不平,想上前开口,刚抬起脚掌,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薛道衡、西门雪、求不得感觉到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掠过周身。 他们的身子一僵,骨子里觉得发寒,一个字都不敢从牙齿缝里蹦出来。 他们用很怜悯的眼神看宝玉,觉得这一次,宝玉真个是没有了半点的能耐翻盘……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宝玉恨恨的蹦出一句话。 对待这样的话语,甄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以前就跟宝玉讲过,她就是一个女子,喜欢享受女子该有的对待…… 宝玉看见甄宓得意的叭着烟袋,这种东西,对甄宓早就没用。甄宓摆出惫懒的架势,就是要跟他耍赖,要欺负于他! 只见甄宓吐出一连串的烟圈,模样各异,真个让宝玉涨了不少见识—— 论玩烟袋,甄宓甩出了他记忆里的那些人十万八千里地去! “小子,放心出题,只要能再难住本座一次,本座都不和你计较,算你通过就是。” 甄宓叭叭的啜着烟袋,很是得意的道。 第一个上联,她承认宝玉的脑筋灵活,承认宝玉的构思巧妙,可是难住第二次,这怎么可能? 宝玉也觉得如此,揉着额头,很是苦恼的样子。 突然间,宝玉的眼睛一亮,笑言道:“前辈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甄宓没当回事。 于是,宝玉凑到甄宓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贾宝与林黛玉,薛宝拆。” 同样的上联,甚至是同样的读音。 唯独‘遇’变成了‘与’,就变成了不同的上联。 这两句上联的涵义,那也是有了不同…… 甄宓呆呆的看着宝玉。她看见了宝玉心底的忐忑、期待,知道宝玉在等待她的判决。 她知道自己比宝玉强了许多,可以不讲半点道理,可以直接给宝玉判负! 但是…… 这一次,贾宝玉是真的通过了。 “混账小子,小心你自己一语成谶!” 甄宓愤然骂道,绣袍一甩,整个一线天就是震荡颤抖。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三胆举人 一线天在颤抖中,无数的青色、白色、赤色光点翻滚蒸腾。 这些光点冲上数万丈的高空,又从高空俯冲而下,其目标,正是第十道关卡上的两人! 青色光点,其光含温,其色莹润,仿佛君子如玉,端是翩翩有礼! 白色光点,浩瀚、纯粹,如同天地正气,凛然恢弘! 而赤色光点,则是血气如龙,充满爆裂气息。 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忍不住血气翻滚,只想直冲云霄,只想一往无前! 甄宓慵懒的躺在青云软塌上,她已经平息了情绪,再次显化风姿绝代。 她时而好像小家碧玉,时而如同大家闺秀,时而龙袍裹身宛如女帝,时而又是英姿飒爽,如同负剑女侠一般…… 宝玉看见她经常显化的共有一十三种,间或转变的丽人形象,更是数不胜数….. “宝玉小子,你该有的东西,朕不会少你。” 甄宓变成了女帝的模样,周身环绕金龙彩凤,天子气度,竟然和水英光一般无二。 她的声音也极为有力,铿锵道:“青色光点乃是文人君子如玉;白色光点乃是文人正气加身;赤色光点则是文人血气如龙…… 这些都是三日温柔中产生的各种分化,凝合起来,就是文人魄玉的主干!” 闻言,乐阳申得意大笑了起来。 薛道衡、西门雪和求不得,则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十分失落的样子。 从宝玉难倒甄宓开始,他们就知道宝玉通过了第十道关卡,但是知道归知道,现在尘埃落定,还是忍不住觉得自个惋惜了…… 按照洛水的规矩,每十年,只有一人能够突破第十道关卡! 他们已经到达了第十道关卡,如果能够通过,自然会得到第九,以及前五道关卡的文人魄玉。 如今宝玉抢先突破,第十道关卡就会直接消失 他们等于踏上了第十关,却没能通过第十关! 也就是说,第九道关卡的文人魄玉没了,那前五道关卡的文人魄玉,也未必再给…… “一颗魄玉,可就是十丈文山的熔炼呐!” 求不得心疼的脸色发紫,连忙上前问道:“我们的文人魄玉呢?第九关的肯定没有了,前五关的还给不给?” 甄宓哼了一声,一指点去,就见五道青光、五道白光,还有五道赤色光华冲进了求不得的体内。 求不得哈哈大笑,看着宝玉,笑声中还是藏着很多不甘。 薛道衡和西门雪也得到了光线注入,同样是五道,相当于五颗文人魄玉,吸收起来却很是温和。 他们和求不得瞪大了眼廓,要看宝玉和乐阳申得到了什么…… 他们看见乐阳申得到了七道光线,露出如释重负的轻微笑容。 求不得挑眉笑道:“还好,只比我们多了第九、第十两道关卡的文人魄玉,只是二十丈文山的熔炼而已。” “没错,咱们比贾宝玉和乐阳申多了两胆,只是两颗文人魄玉,还拉不开差距。” 西门雪也松了口气。 薛道衡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他胸膛的起伏,显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宝玉的文采让他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如今倚仗的,也是比宝玉高了两胆。 【只是多了二十丈文山的熔炼而已,还好,还好……】 薛道衡这样想着,专心吸纳关卡的奖励。 如他所料,宝玉得到的光线,确实只有七道。 “一次吞服七道?” 宝玉猛然瞪大眼睛,很是惊讶的质疑出口。 不是嫌少,而是觉得七颗文人魄玉,实在太多! 吞服了三颗文人魄玉后,文山还有三十七丈的高度,吞服多了,等同于浪费! 一念至此,宝玉就要躲闪开来,但是光线的速度更快,几乎半个刹那,就是穿破了他的脑门。 三十七丈的文山一下散落,分化的经意、道理,让他理解通透。 漫天大纸构成的文山本体,也是瞬间消融! 一颗文胆,蓦然闪烁在他的额头正中…… 第三颗文胆,成! 半个刹那,宝玉就突破了二胆,成就了三胆举人! “浪费了啊……” 宝玉刚刚出声,文山世界又是一阵激荡。 他愕然进入了文山世界,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在飞速飚射,冲着第四座百丈文山,狠狠的撞了过去! “混账!” 眼看到了中间,宝玉努力凝合了灵魂的全部力量。 他知道文山之间都有极为坚固的屏障,不开第四座文山,他就要撞在屏障上,受到心神的损伤! 可是蓦然间,他发现屏障消失, 自己,也站在了第四座文山山巅之上…… “好个文人魄玉!” 宝玉大笑出声。 他刚才还担心浪费了文人魄玉,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威能,还能帮他开山? 既然开了文山,剩下的,自然就是点燃文火,从而熔炼文胆了…… 宝玉驾轻就熟,先是周身荡起蓝色的猛烈火焰,双手伸展,火焰就随着手掌,如同龙卷般飚下了文山。 他的文火激射狂猛,有如无数的蛟龙大蟒,盘旋去了文山的山脚。 就在文火落在山脚的瞬间…… 噗! 噗! 噗! …… 好像地底的沼气冲出,又被火焰点燃,九九八十一把火把接连蜿蜒上山! 八十一把文火汇聚在宝玉的手中,他猛然下按,立马,腾起冲天烈焰…… 第四座文山,燃! “没完,还没做完呐!” 宝玉大笑着,他的手掌挥动,处在第四座文山顶端的三十三丈的高度,仿佛有锁链链接着他的手掌,无数的巨大纸张铺飒而来。 这些纸张分化出经意、道理,不断的灌输进入宝玉的脑海. 同时,也被冲霄的文火不断消融…… 一丈, 十丈, 三十三丈!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刚刚开辟的,足有百丈高度的文山,就只剩下了六十七丈! 而在文山的山脚,是浓稠的,宛如金液的文胆雏形! … “我领悟两仪之法颇深,一元之道也略有所得,所以,三才之法,给老子开呐!” 宝玉刚刚回神,就听见乐阳申得意的嘶吼。 他转头看去,发现乐阳申的头顶在显化文字,有点模糊,但也能看得清楚。 他看见是上古商文显化的‘天、地、人’三才字体,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申哥儿不错啊,刚成了三胆举人就领悟了三才之法,嗯?按理说,你该是四胆举人了!” “二爷,还没完呢。” 乐阳申开的是五十丈文山,恰好能成为四胆举人。 他的双手虚握,猛然一扯,就见四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兀的荡起徐徐清风。 东边,是青色灵动的勃勃春风,象征东方青龙! 西边是金色凌厉的铁腥厉风,象征西方白虎! 北边,是黑色湿润的烟波水风,自然是北方玄武! 而南边,则是炽热夏风,属于南方朱雀! “不错,刚成了四胆举人就能领悟四象。” 薛道衡温温赞道。 “确实不错,就是这四象之法,薄弱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求不得就有些许笑容。 西门雪更是直接,大笑道:“这种四象的的领悟跟没领悟有什么区别啊?贾兄,你的申哥儿还差点…… 别提什么圣途举人,我西门雪可是也没服用过圈魂丹!” 宝玉懒得理他们,他赞扬了申哥儿几句,活动了下筋骨,对西门雪等人投过去一个微妙的眼神。 “申哥儿才读了几年书?你们跟他比?不如,跟我比比试试?” 宝玉笑了一声,猛然沉下脸堂。 他低声喝道:“一元生两仪…… 阳生乾,阴生坤,乾坤之界,世界生祥光!” 声音刚落,天地陡转阴阳! 只见黑狐大氅高高扬起,在宝玉的身上扭转、盘旋,化作漆黑的阴形大图。 而宝玉自身写着素白的长袍,却是大光绽放,有如阳性大图恢弘! 阴阳结合,相生相克……宝玉的整体形象幻化太极图案,光芒流转。 他就在那静静的站着,但是这阴阳大图,陡然拔高百丈有余。 光芒闪烁中,仿佛在旋转,在幻化! 求不得的脸颊咯噔一声,用力过猛,颧骨差点错了位。 他狂吸了好几口气,磨牙哼道:“老子不懂得一元大道,不过这两仪之法上的领悟,你超过老子了!” 西门雪跟着哼道:“超过又如何?好吧,你在两仪之法上的领悟比我深,但是两仪只是两仪,比三才和四象的威力小!” “我没领悟两仪之法。” 薛道衡很轻松的道。 这让宝玉等人都诧异看了过去,是不是领悟了两仪,好像并不看在薛道衡的眼睛里….. 【不愧是大隋第一才子,他好像有很特殊的法门。】 宝玉笑了一声,也是没有多管。 因为此时,他不只是二胆举人了。 之所以显化两仪之法,是为了…… “上有天,下有地,天地之间,人间有正气!” 宝玉蓦然高喝,阴阳大图,也是哗啦散落。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二爷威武 “何为天?头顶清空者为天!” “何为地?脚下厚实广袤者为地!” “何为人?你、我、他,三者为人!” 宝玉字字铿锵,黑狐大氅飘扬洒落。 他略微沉吟,在黑白阴阳两气的环绕之中,慢慢的把一只手掌放在胸口,表示谦恭。 另一只手,却是猛然指向浩瀚苍天! 他的双脚略微岔开,一只手掌高高举起,食指、中指并立,指向万里碧空,宛如插天峰锷。 他的音调悠然却又恢弘,恍然间,好像贯穿了五千年的时间! “天地生我,自当明了本心,懂得‘自我’! 我贾宝玉生而为人,观路漫漫其修远兮,自当上下而求索!我求索自我,明了在世本心,踏寻汝等所求以及他人所求,并上究于天,下穷于地! 天地之间,知识无穷尽,学识无穷极,只恨寿命有终时,而真理无有终了之日!” 声音落下,天还是天,是万里碧空,没有任何异象显化; 声音落下,地还是地,广袤厚结,滋养万物生灵; 声音落下,贾宝玉,却不只是贾宝玉了! 只见宝玉的整个身体金、白两色大放。 他的姿势、映衬的光芒,宛如一个巨大的‘人’字,在脚踏大地,要探索苍穹!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昔日品读《离骚》全文,这一句,却没能让我等有太多念想……贾宝玉啊,了得啊!” 薛道衡和西门雪的身体前倾,仿佛看见极为珍惜宝物,嗬嗬尬笑出声。 就算以甄宓如此的大能,也忍不住从青云软塌上倾斜了身体,仔仔细细的打量宝玉。 乐阳申哈哈大笑,畅快道:“听见了吗?看见了吗?我家二爷要求的是天地大道,要探索的是世间真理!你们三个混账啊,还想跟我家二爷相比?乖乖的,跟随我家二爷才是正理!” “申哥儿,不得无礼!” 宝玉训了一句,乐阳申连忙憋住笑。 他不再开口,一双咕噜噜的眼珠子,却还满是讥诮的扫视薛道衡三人。 薛道衡和西门雪还没什么异常,可是这个时候,求不得的双眼闪烁诡异黑光,他的视线飘忽不定,蓦然…… 噗! 求不得倒跌数十步,险些跌落下千丈的山崖。 他每倒退一步,就要喷出七八丈长的耀眼血虹。数十步的距离,差点吐干了全身的气血! “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噗!” 求不得飞快吟哦他的诗号,然而到了最后一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只要想开口,立马就是身体痉挛,把体内几乎干涸的气血挤轧出来,再次喷血出口! “贾宝玉,你动摇我之本心,真要和我求不得不死不休不成?” 求不得几乎是哭着嗓子喊了出来。 宝玉顿了一下,感觉对三才之法的理解还算妥当,当下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吸净了金、白两色大光…… 风声停止,老竹白袍妥帖了身体,黑狐大氅也自然而然的垂拢下去。 他看向求不得,眯起眼睛,和薛道衡、西门雪,以及乐阳申一起,十分古怪的打量求不得。 稍后,宝玉微笑道:“求不得兄台,你的诗号,你的本心,好像很古怪呢。” “没错,贾兄的三才之法是以人之身,探索天地无穷,你好像要剖析并且超越他的三才之法,这才会被反噬…… 你想要证得进士文位的道理,貌似,很针对我等呢。” 西门雪也跟着说话,意味深长的话语中,多少带了一点冰冷杀意。 求不得哼哼唧唧了半晌,从袖口里掏出大补的药材,一边吃一边哭道:“一株草人参八百两银子、一株三百年首乌四千两银子……老子亏大了,亏大了啊,补充身体的气血得花多少钱呐!” 他哭喊着,不时还要偷眼瞄了宝玉和西门雪,见两人的眼睛眯得越来越紧,甚至有了点联手灭他的心思,哭得更加凄惨。 其形状,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他猛然跳了起来,怒道:“老子走的是草莽圣途!老子就是强盗!就算老子能抢怎么了?难道你们要探究老子的道理?老子不说,你们就要杀了老子不成!” “这个没有必要。” 宝玉把视线挪开。 他和求不得在一线天里算是对手,出了一线天,是敌是友,还都说不准。 西门雪也点了点头,笑道:“我等在一线天相识,多少有点香火情面,总比外面那些陌生的举人好吧?贾兄,咱们大周双妖十二仙,可是有四处类似洛水的试炼场所呢。” “哦?” 宝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西门雪乐得送上随口的情面,立马笑道:“洛水甄宓妙无双,月满银崖恨欲狂…… 贾兄,咱们能赶上的就是这两个,另外两个五年内不会开启。五年时光,咱们早就是进士了。” 宝玉点了点头,拱手表示谢过。 他看向甄宓,身体猛然一个颤抖。 乐阳申赶忙过来,同样颤抖的手掌,也扯住了他的衣袖…… “甄宓女神,还望赐下万载青木。” 宝玉恳求道,眼底泛起点点湿润。 玎珰已经化茧很久,他不想念,因为还活着…… 他习惯了袭人、晴雯、麝月的照顾,许久不见,也不怎么想念,因为她们人在贾府…… 他钟爱林妹妹,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但那种想念有着期盼,有着甜蜜,不算生离死别。 唯独乐阳吟,他怎么能够不想? 唯独乐阳吟,他怎么能够不恨! 乐阳吟,可是为他而死! 泪水忍不住的滑落,宝玉拱起双手,把身子压得很低,冲甄宓弯下大腰。 他恳切道:“晚生贾宝玉,求洛水甄宓女神,赐下万载青木!” “不必求我,你自己选!” 甄宓幻化成小家碧玉的模样,气愤至极,模样却很娇俏。 她不想给出万载青木,奈何她是大能,总不能一点脸面不要…… 想了想,甄宓挥动袖摆,地上顿时出现三个虚无幻化之物。 她娇声笑道:“既然完成了双倍难度,自然可以从三件宝物里选上一件,你自己选吧。记得,这人呢,总该自私一点。” 宝玉看了看三件宝物,立马懂得了甄宓所说的,‘自私’是什么意思。 他看见第一件宝玉光华隐隐,是一把大弓,单看模样就是不凡。 甄宓恰到好处的点醒他道:“这是素女柔肠弓,乃是妙玉采集东山大木成身,织女搜集亿万雨伶子发丝编织精炼成弦,不如大周的黄金龙弓威猛,巧妙却更甚黄金龙弓。 素女柔肠弓和黄金龙弓一样,都是世间罕有的万两宝弓,进士需要以文胆铸就文宫方可成为学士,而这素女柔肠弓,可以当做奠宫之基,使文宫更加稳固…… 陈长弓之所以实力远超同济,就是因为他家传了黄金龙弓,成为进士时,用黄金龙弓奠定了文宫基础!” 诱惑! 这是极为有力的诱惑! 宝玉的身家还算丰厚,火乌赤毫已经是世上罕有的笔毫,碎花软黄玉四方砚虽然差了些,但是有两个小君子,早晚也能成为万两级别以下的最极品。 然而,这万两以上的,能够奠定文宫基础的宝物,他还是第一次见! “二爷!” 乐阳申纠结片刻,猛然叫道:“咱们以后再找万载青木,只要您的实力强了,吟哥儿早晚能够活过来!” 他很激动,说话很迫切,但是宝玉明白,这话也很违心。 宝玉拍了拍申哥儿的手,指向第二件宝物,笑道:“还请前辈打开一观。” 第二件宝玉被烟气蒙着,他看不清楚。 甄宓见他态度坚决,极为微妙的笑了笑,去掉了朦胧的烟雾。 烟雾还没完全散去,立马有闪亮毫光要遮了眼,只是一看,周围,顿时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 宝玉的呼吸急促,乐阳申的呼吸急促,就连看热闹的薛道衡等人,也是颤抖了身子,险些忍不住要抢! 文人魄玉, 足足…...二十颗文人魄玉! “二爷,不要管了!实力第一!” 乐阳申扯住宝玉。 可是此时,宝玉指了指第三件宝物,问甄宓道:“这最后的一件,就是万载青木了?” “是,不过……” 甄宓随口回答了一句,不以为宝玉会选择这个。 但是猛然间,宝玉大手抓去,一把扯出半个巴掌大小的青色木块,狂笑吼道:“如此,就这件了!甄宓女神,宝玉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他一边笑着,一边抓过乐阳申的袖口,把血色小瓶拿出来,打开盖子,直接把万载青木摁在了瓶口上。 三颗温润的血珠从小瓶里升起,缓缓的沁进了万载青木之中,在万载青木的表面,盘绕出乐阳吟很是诧异的样子。 “二爷,我没死?” 乐阳吟吐出轻微的话语,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的,在万载青木里睡了过去。 万载青木十分灵动的生机,也开始蕴养他的三滴精血…… “二爷!” 乐阳申双手捧住万载青木,身躯滑落,跪在宝玉的面前痛哭失声。 “没事,这样很好。” 宝玉摸了摸乐阳申的头发,接着,对甄宓再次谢过。 “贾兄,西门雪真的想和你交个朋友了。” “贾兄,要是看得起道衡,不如出去之后,咱们把酒吟诗,岂不妙哉?” “宝二爷,求不得对你刮目相看,谁再说你是沽名钓誉,是收买人心,求不得不介意杀几个嘴碎的。” 薛道衡等人感叹颇深,笑吟吟的说了话。 宝玉也回了招呼,忍不住又要感谢甄宓。 可是这个时候,甄宓的表情僵硬,说到半截的话语,狠狠的吞进了柔软的小腹。 她呆呆的看着万载青木,傻傻的,木木的……这万载青木,可是妙玉居士的嫁妆! 没了? 她把妙玉居士的嫁妆玩没了? 想到这个,甄宓仿佛看见妙玉化作恐怖的恶鬼巫婆,掏出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让她选上一个。 妙玉精炼的各种药物,连她都承受不起…… “贾宝玉,你,够狠!” 甄宓气呼呼的抓过素女柔肠弓,一把撅成两段,“这是假的,是素女弓,八千两银子的破弓!” 又打飞了二十颗文人魄玉, “混账,文人魄玉最多吞服十颗,你竟然不受诱惑?” ……….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无穷本心 坑人啊,这纯粹是坑人! 薛道衡、西门雪和求不得一起盯了过去,要不是打不过甄宓,立马就要炸刺。 他们打定主意,还是早点从洛水跑出去的好…… 宝玉倒是没觉得怎么不对,他早给甄宓打上了耍赖女人的标签,甄宓不坑人,那才真是不对劲了。 他摸了摸万载青木,感觉很舒坦,这万载青木,此时应该说是乐阳吟了。他让申哥儿把乐阳吟收好,只等找到了贯通生死枯荣道理的进士,就能让乐阳吟回命重生。 而且听水英光所说,有万载青木做本体,乐阳吟的天资不会比他弱,实力更会直接达到让他咋舌的程度。 【不知道吟哥儿会有多强,但不管怎么样,我得感谢水英光。唔,以后权且不叫他的名讳了,叫陛下。】 宝玉的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就想起水英光的寿元。 他知道万载寿元不容易得到,就算得到了,那也有可能成为天大的祸端。 但是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帮水英光。 吟哥儿的命,值了他贾宝玉的人情价码! “前辈,晚生是不是该上天外之天了?” 宝玉拱手问道,对传说中一线天最高的地方,他也有几分期待。 不只是传说中的洛水大宝,天外之天的关卡,也让他很有希冀的理由。 文人的求知欲很强,他自认是个文人,很好奇会遇上哪种古怪的难题…… 甄宓还在琢磨妙玉嫁妆的事情,她决定隐瞒了,反正妙玉的嫁妆里面宝物无数,几百年都不查探一次。 正想着,就听见宝玉问话,脾气一下子冲破了脸颊。 很红,红得娇艳; 很气,也气得发疯! 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子,让她出现了很久没出现过的感觉。 她甚至忘了那种感觉的名字,好像叫做——为难? “宝玉小子,一次在一念生客栈,一次在一线天,你让本座两次为难……滚蛋,给本座自己跳上去!” 话虽如此,甄宓还是弹了一下手指。 这一下,仿佛平地挑起了冲霄地龙! 宝玉觉得屁股一痛,眼睛被狂风刺得睁不开,只觉得耳朵边上,全是呼啸的罡风。 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变了地方…… “好美的天外之天。” 宝玉赞了一声,四处打量。 只见脚下是缥缈的烟云,看起来好像在九天之上,但是仔细观看,发现全都是蓬松的丝线缠绕成团。 眼前更是有一座极为恢弘的宫殿,通体雪白,也是丝线缠绕而成。 他看见丝线缠绕出鸟语花香,缠绕出亭台楼阁,缠绕出覆盖十数里地的大殿恢弘...... 他走进去,高声喊道:“晚生贾宝玉前来求见,有人吗?” “顺着声音来吧。” 有温软女声回话,柔声笑道:“甄宓女神让孤女为难下你,可是孤女不过是个见证天外之天的可怜女子,哪有为难你的本事?你来吧,顺着声音来了就是。” 宝玉顺着声音,走过亭台楼阁,穿过小桥流水,这些都是丝线编织而成,他也大约猜测到了这里守关的是谁。 没多久,他到了一处寝宫的门口,敲敲门,彬彬有礼的道:“敢问可是织女前辈?晚辈进来了。” “无妨,进来就是。” 织女如是说。 宝玉也就推门进去,刚刚踏进门口,就好像木头一样的呆在了那里。 这里……是寝宫吗? 分明是浴室才对! 宝玉看见淡淡的烟雾中,寝宫里面是一座很广的池子,倒不如说是浅浅的湖泊。 一位粉红色发丝的女子不着寸缕,似乎刚刚洗浴完毕,在他的身前,缓缓的穿着衣裳。 织女优雅的穿着丝衣,毫不避讳宝玉的眼神。 宝玉也不曾见过这等如同锦缎般毫无瑕疵的美妙玉体,一时间,那是连回头都给忘了。 织女笑了一下,温温的道:“无妨,跟孤女比起来,你只是个孩子。” 她穿好最后一件襟褂,见宝玉脸颊酡红,摇头道:“孤女的前身乃是一位菩萨,枯活上千载,确实也如少女一般,不过在洛水的日子,孤女看过的太多,早已经不分男女之别。” 宝玉点了点头,上前走了两步。 织女也靠过来打量于他,对他笑道:“别看甄宓女神活的久,她就在一线天开启的时候才会出来活动,别的时候都在苦修,性格上嘛,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差不多。可是孤女我……” 她指了指满头的粉红色发丝,笑道:“怨伶子变成雨伶子的时候,前身每四岁就会产生一缕粉红色发丝。孤女满头的粉发,你可以想想看,孤女的前身有多大的年纪?” 宝玉略微一数,就数出了好几百缕,他差点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这位织女的前身,当了太久的黄花闺女。 【闺中少女才会变成怨伶子,从而化身雨伶子,上千年的老处……】 宝玉这样想着,无端端的又想起了妙玉和甄宓—— 这两个在老处某的方面,怕是还得强上个不止一筹。 【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洞房了妙玉或者甄宓……】 宝玉的脑袋开始晕了。 织女还在打量他,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觉得欢喜。 她急促道:“宝哥儿灵光通天,正是我佛门的宿慧佛子!不如我书信一封,送你去盛唐的极乐世界,从此脱离人世间的悲欢之苦?” “我不想当和尚!” 宝玉惊了一次。 “佛陀全知全能,有什么不想当的?” 织女更加兴奋,连声道:“天外之天的是文人魄玉之精,也就是所有三日温柔过的文人魄玉的统合,它会让你告诉它一件它不知道的事情的答案! 它几乎有我佛门佛陀的三分知识,你不可能有他不懂得的东西的,但是跟它相比,佛门佛陀才是全知全能!只要你答应入我佛门,孤女能够帮你通过!” “抱歉,晚辈实在没有当和尚的打算。” 宝玉的心口猛然一震,有礼说道。 织女愤恨起来,怒道:“当和尚怎么了?孤女还不是做了一千年的尼姑?佛陀全知全能,天下没有不可知之事,这正是你们文人梦寐以求的,你为什么不肯做?” “佛陀也不是全知全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宝玉有点忍不住了。 可是织女的脸色更加僵硬,僵硬到似乎掩埋了冲霄烈火。 她冷声喝道:“孤女的前身只是菩萨果位,就敢说洞天悉地,佛陀必然是全知全能!” “佛陀不是全知全能!” 宝玉也冷了脸,继续强忍道:“前辈,宝玉不想和您论道,还请您请出文人魄玉之精,宝玉要开始闯关了。” “你闯不过!入我佛门,孤女帮你!你灵根聪慧,有可能证得佛陀果位,佛陀全知全……” 织女的话没说完,宝玉已经忍耐不住! 织女一次次的说什么‘全知全能’,让他的本心都在颤动,要爆炸,要撕碎眼前的癫狂女子! 他冷声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等文人知晓人力有极限,然而天地之间的知识广阔无穷,就算圣人,也不敢说洞天悉地!” “我门佛陀即可!” “佛陀不可!” 宝玉冷喝出声,蓦然呆滞、痴傻,随后仰天大笑! “好啊,好好好!原来这才是我的本心,这才是我的道理!天地无穷极,而人之探索亦无穷也…… 我的诗号就是如此,我的本心,就是探索!就是无穷!就是无尽!” 他十分潇洒,百分坚定,千分自然,万种风骨的站直了身体。 清风吹动他的发丝,大日普照他的身影,他温温的抬起手,笑道:“还请前辈请出文人魄玉之精,宝玉要开始闯关了。” 见他如此,织女很不甘愿的叹了口气。 宝玉已经悟出了自己的儒家道理,她不是前身的菩萨果位,拿宝玉没有一点办法。 “可惜啊,可惜,无数年来好些踏上天外之天的,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入我佛门。难道儒家的人,就这么认可儒家吗?还是我佛门,已然没落……” 她心灰若死,挑起手指,就见漫天雪白轻纱飞快抽离,让得大殿的屋顶,逐渐变成了空荡。 而在屋顶原来的地方,好像有一颗小型的太阳,绽放温润毫光…… “儒家子弟,可有我不知晓之物?” 天空突然发出大声,其中叹息满满。 文人魄玉之精唏嘘道:“我非儒家人,却是文人残存之物……文人求知,只求不知之事。下方子弟,我求取一件未知,可否?” 闻言,宝玉闭目沉思。 织女看见宝玉皱眉思索的样子,再次劝道:“文人魄玉之精拥有无数学子的知识道理,已经近乎我门佛陀,类似于全知全能。你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东西的,不如答应孤女,孤女书信一封,给你去那极乐净土……” 她不断的劝,宝玉也一直摇头。 突然,宝玉冷笑开口,问道:“敢问佛门,可知凡人不假于我等之能,就能翱翔天空? 敢问佛门,可知凡人不坐良兽车马,就可以日行万里? 敢问佛门,可知凡人登月,同样只靠凡人的能耐便成?” “这不可能!” 织女和文人魄玉之精同时叫了起来。 宝玉微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佛门的道理我也听说过些,是导人向善,但却断了生灵前进的根底! 什么四大皆空?什么出家之人? 可知要是四大皆空,生灵就会踌躇不前,永远没了进步! 可知要是全部出家,天下亿万万生灵,都要一代而绝!” “我佛门还有欢喜一脉!” 织女惊声叫道。 闻言,宝玉不屑笑道:“可是据我所知,欢喜一脉只是一截支脉,而且诞生的原因是佛门禁欲以至于麾下的土地人口锐减!” 说罢,宝玉抬起头颅,正视文人魄玉之精。 “我有太多你们不知道的东西了,就说个简单的,让你们死心。” ... 说件大好事啊! 《仙魔大红楼》、青蛙的宗师余学某日打赏青蛙,说要青蛙开心,青蛙给他祝福。 嗯嗯,祝福了,还专门上了香,祝福了。 然后,今天结果出来,余学成功担任斯坦福大学某位教授的助教(心理学)。 恭喜余学,全是余学刻苦努力的结果。 青蛙呢,沾个光,厚脸皮吼一声:青蛙益兽,见者吉祥! 快点打赏,青蛙没钱过年了,卖吉祥啦! 打赏,加群,要祝福,这是一套的,青蛙益兽,见者吉祥! 78359230,咱们的群。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宝伎俩 简单的? 还是简单的! 文人魄玉之精没有生命,只是个集合体罢了,都泛起了十分不满的情绪。 织女更是暴怒如雷,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娇柔,怒道:“贾宝玉,你说来给孤女听听!” “既然自称孤女,就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宝玉开始厌烦织女,在儒家的地盘挖儒家的人,根本就没个道理! 他冷哼道:“我有一张只有一面的纸,你们有吗?” 只有一面的纸? 这怎么可能! 世人都知道,纸张是分为正反面的,且不说纸张,这世间万物,哪里没有个正反面? 就好像阴阳两仪,好像善恶交接,如果没有阳面,自然没有阴面,如果没有了善,自然也不存在对立的恶了…… 文人魄玉之精丝毫不带停顿,瞬间说道:“不知,给出答案,你就通过了。” 织女却是呆若木鸡,呢喃道:“我的前身是顶级的菩萨果位,已经有了佛陀的几分威能,不可能,世上不存在佛陀不知道的东西!贾宝玉,你没有这种纸!” 闻言,宝玉挑了挑眉毛,窃笑的,从袖口掏出一张普通的十扣纸。 他从十扣纸的边缘撕出来一个纸条,旋转了半圈把两端黏上,立马出了个莫比乌斯指环。 莫比乌斯指环是一种拓扑学结构,它只有一个表面和一个边界。 括扑学,宝玉没有学过,但是这种机巧的小东西,很适合拿来玩耍一番…… 织女把莫比乌斯指环抢到手,宝玉觉得眼前一花,纸条就消失不见。 他没有一点在意,毕竟这种小东西,随手就能做出来一堆。 可是……织女抓着普通的纸条,却好像抓到了烫手的山芋,傻乎乎的用手指顺着纸面滑过。 “果然只有一个表面,果然是只有一面的纸!” 她呢喃不信,事实却摆在眼前,由不得她有半点不信! 文人魄玉之精沉寂了片刻,蓦然发出释然大笑,好像人死后的执念消失,它剩下的那点灵性,瞬间消散! “后生,文人魄玉之精,属于你了!” 一声大响过后,宝玉的掌心,就多了一小块很是普通的物什。 宝玉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个珍珠般的珠子,但是不太圆润。 他不知道怎么使用文人魄玉之精,只是打量一番,涨涨见识而已。 可是在一线天的外界,已然腾起了轩然大波! … 水英光正在斟酌客栈门口的河边喝茶,钟灵儿靠着他,困到打着瞌睡,还要听他讲故事。 他摸了摸钟灵儿头顶的一缕粉红色发丝,笑了笑,要把钟灵儿送回客栈。 恰在此时,洛水之上,一道青光直冲云霄! 水英光蓦然站起,把钟灵儿摔了个跟头,要不是甄公公旁边拽了一把,就要摔进冰冷的河水里去。 他对钟灵儿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却没忍住,仰天大笑出声! “好啊,有人破了一线天!甄宓、妙玉,你等可是看见了?有人破了一线天!” 水英光来回踱步,以他的天子风度,这时候也忍耐不住了。 自古以来,破十关者有,但是破了天外之天的,却是一个也无! 他渴求洛水大宝很久,至今才看到希望。 甄公公笑着靠近,凑趣道:“陛下,这破了天外天的,可是宝哥儿?” “管他是谁,只要天外天破了就成,朕就能得到洛水大宝!” 水英光很潇洒的说了天子的道理,却也认为破关的八成就是宝玉。 他吩咐甄公公道:“准备圣旨,朕要封他公爵,不,封他王爵!” 甄公公笑着应了,两眼失神,却是回到了金銮殿,准备圣旨事宜去了。 水英光还在得意,大袍挥挥,突兀的,旁边传来怯怯的话语。 “水哥哥,你,是皇帝?” 钟灵儿泪濛濛的,那缕粉红色的发丝都吓翘了…… … “恨欲狂,长刀所向! 三步一杀,大血成风! 阻我者死,挡我者灭!以杀证道,以血止戈!” 大周广袤国土的最中央,距离中都城八十二万里的地方,有月满银崖,也有血舞成风! 只见银崖之下,月光笼罩之中,三个男子反握长刀,吟哦中带起冲天豪气,还有无比血腥! 他们狂笑着,冲前方密密麻麻的猫又妖族吼道:“汝等不过是大能幻化虚假之物,安能挡住我等刀锋?来,杀个痛快!文人路途,不是只有虚伪行当的作派朝堂!” 一片绿森森的妖族眼眸笼罩他们,发出阴森森的低沉嘶吼:“杀三千,可成蛟龙;杀一万,可成霸螭;杀十万,可升腾九天,汝等真龙鳞爪皆全!” “十万不够,可来百万!” “百万不足,千万才可!” “千万不过小菜,来一亿,杀个痛快!” 三个举人的双眼冒出寒星,他们的才气已经消耗一空,却是捋起袖子,系起袍摆,架势摆开…… 他们竟然想用文人的身子骨,硬冲密密麻麻的妖族阵营! 然而……一道漆黑大柱,蓦然冲上云霄! “黑色光柱,银崖示警?” “如今开放的历练场所,只有咱们银崖和朝堂文人磨练本心的洛水!该死,难道是洛水的天外天破了?” “洛水破了天外天,是谁有这等能耐?咱们冲击银崖巅峰七十三日,重伤一十六次,濒死八次,却也冲不上银崖山巅!” “管他如何,就算那人在洛水磨练得本心坚硬如铁,能否挡住咱们的杀气冲霄?两位兄台,我就先行一步,咱们到山巅之上,再报名讳,再论英雄!” “大善,杀!” “三步一杀,敢说不比三杀进士荆水寒?” 他们狂笑着冲进妖族阵容,可是这时,北方传来猛烈震荡,把他们和猫又妖族都震成一团…… “地龙翻身?” 先前说话的那人停了一息,竟然燃烧精血,强行吟哦出口。 “一剑梦西来,悠然见南山……两位,地龙翻身如此厉害,我等文人,当以救民为上!” “大善!无有黎民,我等就算屠尽天下敌手,杀之为何?” “民为重,我等踏上杀戮之途,不过是为了万民安生喜乐……” … 洛水乱成一团,银崖也是乱成一团。 十二仙的地盘中,另外的两个试炼地点,蓦然睁开无数或是诡异,或是坚决的眼眸。 “试炼本心的小地方被破掉了,有趣,我等,可是没过去玩耍一番。” “帝王寿命与我等何干?我等不入朝堂,不进沙场。等着吧,等咱们的试炼开始,定然要冲击进士文位,再冲学士之能,朝堂全是进士,小地方尔。” “呵,虽然不知道谁破了洛水一线天,但是想来,只是个帝王的走狗,百姓的牵线木偶而已……” 于是,无数的眼眸阖起,场面归于沉寂。 可是突然间,这些眼眸再次睁开,怒啸出口,宛如被戳了逆鳞的大龙。 “我之红袖,离我而去了!” “红袖,为何弃我远走?我专心致学,可是连朝堂都不入了!” “我爱读书,酷爱读书,酷爱真理!为其舍却高官显爵,舍却黎民苍生!我之追求甚大,为何红袖,你要弃我而去?” 红袖添香,自然是文人的极大助力,但是红袖离开,他们也没有半点办法。 他们怒了一阵,又哭了一阵,还是阖上眼眸,继续解读经意道理…… 中都城外的雪蛟大辇上,林黛玉娇柔的哼了一声,让鹦哥儿掏出了一百零八个画卷。 “申哥儿就算了,你们肯定看不上,剩下的,你们看着选吧。” 她吩咐了一句,让飘来的红袖娘挨边观看画卷。 这些画卷中的第一个,就是赵贵宁…… 鹦哥儿驾车,王嬷嬷就凑到林黛玉的身边,苦笑道:“姑娘,您这么乱用力量,二爷知道又得生气。” “那就别跟他讲了,妾身是气不过,这些自私的文人,竟然说宝哥哥是百姓的牵线木偶?” “可是您的珠泪?” “还有能补充的,再说了,能活多久妾身不在意了,妾身只在意妙玉居士的书信,她竟然讲,能让妾身怀上宝哥哥的子嗣?” 林黛玉的娇柔全都不见,她亟不可待,只想快点赶到洛水。 怀上子嗣? 红袖仙子这般的鬼怪精灵,也能给宝哥哥延续香火吗? 她林黛玉,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想及此处,林黛玉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驾驭雪蛟大辇才好…… … 宝玉把文人魄玉之精收好,看向织女,想织女送他下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看见织女失魂落魄的,好像没了半点生机,冲他木木的道:“贾宝玉,我错了,佛陀不是全知全能,你才是。” 瞧这话说的,宝玉的小心脏陡然一跳。 人都有虚荣心的,人家织女的前身可是菩萨果位,这样夸他,他还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长吸了一口气,摇头道:“不存在全知全能的人,我很喜欢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一句,就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不,你就是全知全能。” 织女的表情更加真诚,一股十分隐晦的魅惑荡漾开来。 宝玉觉得十分得意、自傲,突然咬了自己的舌头,往后跳了好几步。 “织女前辈,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哈,醒了啊?” 织女温和笑着,点头道:“不错,先前不被孤女诱惑,现在被孤女魅惑着,也没沉浸在自满之中…… 甄宓女神,这小子真个通过了一线天,孤女没办法了。” 无耻! 宝玉猛然明白过来。 什么佛陀全知全能?什么他才是全知全能? 这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天外天的考验了。 他看见甄宓显化身形,压住火气,道个大喏,想离开天外天。 甄宓才不理他,很不甘愿的摇了摇头,愤懑道:“给你加大了难度竟然还通过了。” 加大难度? 宝玉愕然问道:“先前织女前辈说能帮忙的话,还有最后的魅惑,都是加大的难度?” “是啊,天外天只要解决了文人魄玉之精就好,本座让织女加大了难度……呵,要是你答应了入佛门,儒家会怎么看你?” “甄宓前辈……” 宝玉简直是无言以对,干脆咬咬牙,怒道:“晚生要回去了,还请前辈指路!” “挖开地面,跳下去就行了。” 甄宓无所谓的道。 跳下去? 宝玉不知道天外天在哪里,但是想来,绝对超过了千丈高度。甄宓明显难为于他! 他咬紧牙,干脆利落的招出了君子剑挖地。 突然抬头,笑得极为畅快。 “甄宓前辈,晚辈问您件事,什么样的瓶子没有内部和外部之分?” “没有这样的瓶子。” 甄宓摆了摆手。 宝玉立马挑起眉毛,快意笑道:“可是甄宓前辈,晚辈以文胆发誓,真的有这样的瓶子。” 闻言,甄宓和织女都呆滞了眼神。 仗着大能的力量,甄宓质问宝玉,恨道:“留下答案!” 宝玉点了点头,拉长了音调。 他说得很慢,但是祭出了君子剑,挖掘组成地面的云团却很快。 他挖出一个大窟窿,跳下去,留下长长的答案在高空飘荡。 “克莱因瓶……” 他如是说。 克莱因瓶? 甄宓和织女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甄宓愕然问道:“克莱因瓶?真的有这样的瓶子吗?” 织女苦笑起来,回道:“刚才他说只有一面的纸,呶,就是这个,他拿出来了。” “那就是真的有?” “他以文胆发誓,铁定是有了。” 织女把宫殿拉扯过来,就像用丝线拉扯布匹一样。 她和甄宓泡进大殿的温泉湖泊,头上盖了纱巾。 “混账啊,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本座是睡不着了。” “您可以去问贾宝玉。” “本大能问他?没脸……” “那您可被摆了一道。” “本座不也是摆了他和水英光一道吗?所谓的洛水大宝……织女,咱们先歇息一下,沐浴更衣,等着看贾宝玉和水英光的臭脸!” 甄宓笑得欢快,眼睛眯起,幻化出狐媚子的狡黠模样…… … 且不管甄宓和织女纠结在一个小小的瓶子上,宝玉任由自己坠落,下降到一定高度,就用了出口成章。 他落下地面,恰好在洛水官衙的断壁残垣上。 耳边,则是响着无数雨伶子极具魅惑的声音。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四象之法 薛道衡、西门雪、求不得和申哥儿也跟随而来,几人交换了眼神,就往洛水之外的方向走去。 “先给陛下送去洛水大宝。” 宝玉轻声说道。 西门雪和薛道衡点了点头,求不得则是畅快大笑,得意道:“大功你立下了,这护送的功劳,我求不得可得分润一份。” 他们踏上了洛水湿润的青石板路,突然间,陶渊明从一侧的小巷拐了出来。 陶渊明盯着宝玉,一双老眼,那是极为深沉。 “贾宝玉,” 他唤了一声,猛然又是摇头,甩袖道:“滚蛋,藏万千老夫谁都不给,谁都不给!老夫,不舍得呐……” 陶渊明长吁短叹,好像一个疯癫的老者。 等疯完了,就丢过来一朵青色的莲花。 “拿着,青莲给你的分别礼物。” 宝玉接过莲花,发现只是湖水里刚刚采撷的普通莲花,断茎上还沾着水。 也没多想,直接塞进了袖口…… … 说是护送,其实也没什么波折。 整个洛水都知道天外天破掉的事情,那些举人为了避嫌,全都躲进了客栈中,妙玉居士站在高大界碑的顶端,两边的客栈都能看到,没人敢冒大不韪。 半路遇见几个赶路的举人,看见宝玉的黑狐大氅也躲了开去。 那么多人呢,一个贾宝玉就让他们难受,冷酷的西门雪也很出名,打劫?找死才对! 洛水的风光很美,有小桥,有流水,他们遇桥过桥,真个没路了,也拦不住会飞的举人。 没多久到了斟酌客栈,抬起头,就对上妙玉的眼神。 妙玉的眼神很是微妙,似乎在看有能耐的,又好像在看被人戏耍的那种可怜人。 她没有任何掩饰,以至于宝玉暗自觉得不妙,却也想不到什么头绪出来。 他看见水英光在斟酌客栈的门口,甄公公慢一步弯腰候着,也看见好些个举人打开窗子,遥遥的张望他们…… “陛下,” 宝玉往前面走,他有见君免跪的特权,打了个大喏也就算完。 薛道衡、西门雪还有求不得,听见这声‘陛下’,哗啦啦的跪成一团。 客栈中的举人们耳聪目明,然而这时候,他们宁愿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面对水英光,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出去下跪?不对,有可能冒犯了圣颜。 那么,原地跪着吧…… 客栈嘭嘭的响起了一阵膝盖落地的声音,举人们跪倒在地,窗户又高,那就看不见人。 一时间,好像客栈突兀的整个给空掉了一般…… 水英光迎上前来,双手作势欲扶,见宝玉没下跪,笑骂了句臭小子,就让西门雪咬紧了牙。 他也是出身贵胄啊,但是贵胄源自天子的恩宠,这点上,他完全没的比较。 宝玉把文人魄玉之精拿出来,小小的东西让水英光颤抖了嘴唇,天子风度,那是一点也不存在。 他自认是一个好皇帝,也曾因为寿元不多的事情抱怨苍天不公,但是这时候,万载寿元,稳当当的在他眼前! 他伸手去接,又缩回去擦手,好像怕自己白皙的手掌脏了,玷污了宝物一样。 正是他的这副作态,引起了一声十分诡秘的娇笑…… “甄宓女神,藏头露尾可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水英光听出了这是甄宓的声音,化身只有二胆举人的实力,却瞬间有了天子不怒自威的龙颜。 “那么不藏头露尾,出来给陛下捧宝如何?” 甄宓在宝玉的身前显化身形,托起宝玉的手掌,冲着水英光递去。 “拿啊,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甄宓意味深长的看着水英光,对当朝天子,她没有半点的惧怕。 水英光蹙起眉头,不自觉的看向宝玉,却对上了宝玉同样惊讶的眼眸。 两人都暗叫不好,凑在一块,仔细研究文人魄玉之精。 宝玉还是看不明白,他不知道怎么使用; 水英光用手指在物什上略微拨弄了一下,苦笑,就是忍不住的溢出嘴角。 他捏起文人魄玉之精,摇头道:“这是文人魄玉之精没错,但是对朕来讲,无用!” 说罢,他猛然摆手,就把宝物丢进了宝玉的嘴里。 宝玉咬着文人魄玉之精,却不吞服,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娇笑的甄宓女神。 “这不是洛水大宝!” 他猛不丁的喝问道。 “这是文人魄玉之精没错,但是谁说了,天外天上的就是洛水大宝?” 甄宓十分得意,带着娇媚的笑容消遣宝玉。 她更得意的,却是消遣了水英光…… 水英光扯起笑容,眉眼不似帝王,像是一个年轻化的脸谱上容纳了一位慈祥的老者。 他捏住宝玉的下巴往上一抬,硬是让宝玉吞掉了文人魄玉之精,随后笑道:“朕知道洛水大宝有太多弯绕,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 甄宓女神,朕不是贪心帝王,不会迁怒宝哥儿,也不会迁怒洛水,你的游戏……太无聊了。” “是吗?洛水大宝,这可是万载寿元呢。” 甄宓意味深长的道。 水英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憧憬,笑道:“给朕万载寿元,朕可以让大周横扫天下,也或许,会让百姓陷入战火之中。得到了是朕的幸事,得不到的话,或许就是大周子民的幸事…… 甄宓女神,洛水试炼还没有结束,麻烦您把注意力放在后生举人的身上,不要在乎朕的心思。” 说罢,水英光朝着远处河流的上游走去,只留下温吞吞的话语。 “甄公公,传朕旨意,贾宝玉破关天外天,封香溢二等伯,加封云骑尉。洛水府令职衔卸下,另待它用。” …….. 甄公公下跪领旨,留在原地的,立马就是一个木偶。 宝玉看了看甄公公,又看了看水英光的背影,抬脚就要追赶。 水英光看着没什么事情,但是这个雄心壮志的帝王,其心底的失落,宝玉觉得——他懂! 他想去安慰,哪怕跟着,不说话也好。 但是抬起脚掌,他的双眼,猛然烧起碧蓝火焰! 文山不断熔炼,文胆不断磨砺,更有十分精妙的道理,在他的脑海疯狂炸起…… “皇帝哥哥!”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担忧的呼唤,接着,就陷进了黑暗的沉眠…… … 洛水大宝? 什么才是洛水大宝? 宝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文山世界里很久了,只觉得无数玄奇奥妙的领悟往脑海灌输,但是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只能思考些自己的事情…… 如今洛水尘埃落定,人家陶渊明又说了不给‘藏万千’,那么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洛水大宝。 他把洛水里看到的东西连成一条线,发现洛水没了别的古怪,只有那个三日温柔,真真的是古怪的很…… “普通的三日温柔后,雨伶子就要烟消云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宝玉自语呢喃。 他知道雨伶子都是怨伶子转化而来,而怨伶子,根本就是诞生在死人身上的魑魅魍魉。 按照素梦的说法,那就是天地仁慈,给雨伶子一次享受人间云雨欢乐的机会!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薛道衡的事情? 据素梦所说,如果薛道衡真心要留在洛水,要和白莲厮守的话,白莲不会死,他们会一起在洛水生活…… “不对劲!” 宝玉惊叫起来。 要是白莲不会死的话,世上顶多是多出一对神仙眷侣,怎么会让素梦差点身死? 甄宓帮手素梦,如此大能,竟然也要受伤? 其中有大秘密,是洛水最深的秘密! 而他知道洛水最深的秘密,就是那洛水大宝! “洛水大宝的所在,一定在三日温柔之内!” 宝玉肯定出声,突然,眼前大放光明! 他看见剩余六十七丈的文山飞快融化,自己也接纳了文山融化后的道理经意。 还发现自己片刻间就站在了第五座文山上,脚下是烈焰熊熊,是那百丈文山! “好啊,文人魄玉之精让我成了四胆举人,可是,为什么没能继续熔炼文山?” 宝玉觉得,比文人魄玉高端了许多的东西,不该只有这点能耐。 他还在纳闷,恍然觉得四颗文胆都在颤抖! 呼~ 呼呼~~ 呼呼呼~~~ 风,在吹。 十分悠长,十分久远。 文山世界东南西北的方向中,不断传来狂风凛冽的呼啸,仿佛有百兽穿梭山林,又好像有巨龙横跨碧空! 青色、黑色、白色、赤色…… 各种色彩的狂风呼啸而来,又在他的身边猛然停滞! 狂风纠结,扭转,恍惚间,竟是幻化出四只巨大的兽! 鳞甲毛发,栩栩如生…… “四胆举人!四象之法!原来如此,文人魄玉之精在为我展示四象之法,是彻底、绝对,最为深刻的展示!” 宝玉把洛水大宝的事情暂时放下,紧盯着四只巨大的兽。 他的双眼,是四种颜色交相混杂! 青色,是东方青龙! 白色,是西方白虎! 黑色,是北方玄武! 赤色,则是南方朱雀! 宝玉疯狂吸纳四象之法的奥妙,同时,也从一元本心中灌输了自己的道理进去。 而在外界,他的身体,则是一片平静…… 宝玉昏厥后,乐阳申才不管别的举人议论纷纷,也不管钟灵儿追着水英光跑远。 胆子皮的他瞪了甄宓一眼,就扛着宝玉,把宝玉送到了斟酌客栈的厢房。 他给宝玉收拾了衣衫,送宝玉上床休息,自己就退出房门,在门外守护。而在房间之内,黑狐大氅和长袍挂在衣架上,拢在长袍袖子里的笔墨纸砚,都是端正的放在了床头边。 多出来的一朵青莲,乐阳申觉得有趣,就弄了一个青花瓷盆,装了水,把青莲养在了窗户边上。 此时宝玉‘睡’得很熟,屋里一片静谧,却有青光微微荡漾。 那朵青莲随风摇摆,突兀的,化作素洁、娇冷的女子模样。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大宝秘辛 “自由了!” 青莲低低的欢呼一声,蹑手蹑脚的把窗户推开了些。 她刚想往外跳,突然把窗户关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的身体。 摸摸脸颊,没事,还是很漂亮; 看看手掌,白皙酥嫩,一样很漂亮; 再看看自己的身材,如此娇俏,宛如池塘一朵醉莲,风姿摇曳,妩媚娇嫩…… 没错,就是娇嫩! 青莲差点哭出声来,体内空荡荡的,那种女子的娇弱感觉,让她不敢踏进外面的花花世界。 “法门抽空了力量啊……” 青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拿起桌上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茶水已经凉了,冲泡的茶叶也不是洛水中的采茶女精挑细选的,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走到宝玉的身边,翻翻火乌赤毫,再翻翻十扣纸,然后瞄向了衣架上的黑狐大氅…… “这个值钱,这个也值钱,拿出去卖了,本姑娘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了。唔,也有可能被人打劫、杀了、侮辱……” 想起‘侮辱’这种事,青莲赶紧把宝玉的东西放好,坐在杌凳上,来回踢踏自己的小腿。 可她没有发现——就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乐阳申拔出了半截利剑,无声怪笑着盯着她。 宝玉也早就睁开眼睛,很随意的穿好衣裳,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申哥儿,过来喝茶。” 宝玉拉了椅子坐下,招呼申哥儿也来。 发呆的姑娘定格在了杌凳上,好久,脖子咔咔的,转过来看他。 他回过去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安静的摆好茶杯,吟哦中滚烫了茶水,然后斟满。 乐阳申也走了过来,端起茶盏就饮…… 宝玉的吟哦只是为了滚烫茶水,看他正面的青莲却吓得差点惊叫起来。在宝玉吟哦时,她看见宝玉的眸子里仿佛有巨兽横空。没看清是什么样的大兽,但是那种恢弘无际的感觉,她的前身好像见过…… 【四象随身,这是把四象之法领悟到极限了呢。】 青莲惊了一次,素雅的笑了起来。 她站起身子,对宝玉侧身行了淑女礼,笑道:“多亏了宝二爷,要不是您,奴家不知道要在洛水里孤苦多久呢。” “怎么说?” 宝玉抿着茶水。 青莲指了指藏在秀发里的四缕粉红色发丝,解释道:“奴家对您用了挡过一次死劫的法门,趁机遮挡了洛水的这一方天地,也就逃出来了。您不知道呢,奴家这等雨伶子只能在洛水里凄苦着,根本出不去,也就灵儿那小丫头得了甄宓女神的喜欢,花了大代价,才给了她自由呢。” “那你自由了,走吧。” 宝玉递过去几张银票,估摸着,也够青莲一世逍遥。 普通人一年也就十两银子的花用,他给了三千两,应该足够。 可是青莲看看银票,再看看他,很诧异的问道:“宝二爷,难道您不想知道洛水大宝的事情吗?” 啪! 一声脆响,宝玉手里的茶盏碎裂,迸溅了一身的滚烫茶水。 他摇了摇头,很诧异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染上了水英光的坏毛病。 他笑问道:“你能说?” “法门给您挡过死劫前,洛水的这方天地感应不到您和奴家,什么都能说。等法门的效果结束,洛水天地会弥补漏洞,也会搜寻奴家的行踪,那时候,奴家连洛水的名字都不能提及了。” 说着,青莲看了眼乐阳申。 乐阳申问过宝玉,也就出了房门,在听不到屋内声音的地方把守门扉。 等房门关紧,宝玉给自己斟茶,动作很慢,在平息内心的躁动。 他没有直接询问,反而问道:“你的条件?不要狮子大开口,咱们之间的交情,应该只算是生意往来而已。” “宝二爷,这奴家可要伤心了。奴家是青莲化身,《爱莲说》有讲,奴家是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您看,您这么喜欢莲花,收个干妹妹什么的,那也应当不是?” 青莲意有所指的说道。 听她如此说,宝玉也是笑了起来。 这姑娘是想找一个长期饭票呢,看她现在的实力,在大周……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有银子就能过活,可是以青莲的美貌,银子,只不过是给那些强人额外的好处罢了,她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宝玉点头应承…… 青莲的力量太过虚弱,每天只能保持两个时辰的人形身体。 她给宝玉说了洛水大宝的事情,就变成一朵青莲,自个跳进了青花瓷大碗的凉水里去。 宝玉喊了乐阳申进门,让乐阳申找个大点的瓶子,要是能找个捧花人那就更好。 这么晚了,捧花仆役不太好找,倒是瓶子,那是肯定不缺…… 乐阳申找了坚固点的长颈粗瓷瓶,把青莲插进去,想了想,干脆又开了一间厢房,把青莲送了进去。 男女授受不亲,这青莲,可没资格当他的主母…… 宝玉站在窗口,看外面河水映照月色,在凄冷的河边,有人站在那里,被夜里的寒风吹煞。 那是水英光,旁边蹲着的小巧人影就是钟灵儿了,他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甄公公,忍不住苦笑出声。 【连甄公公都不让跟着,陛下真的是很失落。洛水大宝的事情不能跟他讲,且不说会被天地反噬,就算讲了,也只会让他更失落。】 宝玉摇了摇头,打开房门,顺着楼梯走下去…… 他也没有想错,这洛水大宝,确实藏在三日温柔之中! 文人的三日温柔,要是只为了兽/欲没有真情,就会被剥离五十丈的文山,变成凝合文人魄玉的材料,虽然让雨伶子归于尘土,却也给了文人惩罚,不是奖赏。 可是,如果文人愿意和雨伶子白头偕老,这文人就会多出一半寿元,他和雨伶子的鸳鸯岁月,就是他原本寿元的一倍半! 【真情真爱?笑了,这玩意我已经给了林妹妹,我是没有了。水英光身为天子,是世上的伟男子,但是比较起来,他根本没有付出真情的资格!】 宝玉觉得水英光得不到洛水大宝,叹口气,从客栈的门口走出去。 顺着湿润的鹅卵石路,他走向水英光负手站立的河边,看见钟灵儿靠着水英光的大腿,听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 宝玉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一阵闪烁—— 或许这钟灵儿,就是水英光得到洛水大宝的契机? 洛水大宝增加半数寿元,如果水英光得到了,就能再活四年零六个月,虽然不多,但是比三年的寿元,那可是多了一半! 四年半的时间,他也能往上多爬一点…… 【万载寿元原来说的是加起来的数量!那么多雨伶子都找到如意郎君了,别说一万年寿元,就算十万年也得有多,可是水英光……】 宝玉的脑子里转着念头,看见钟灵儿头顶的一缕粉红色发丝,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算了,水英光根本得不到洛水大宝! 水英光和钟灵儿虽然亲密,但是对天子来说,根本没有男女痴情可言,对钟灵儿来讲…… 这钟灵儿的年纪,好像只有五岁吧? 一缕粉色发丝是前身四岁,听妙玉说过,钟灵儿变成雨伶子也就一年多些,真的只有五岁没错。 五岁的小丫头……宝玉再次摇头,彻底绝了给水英光谋取洛水大宝的心思。 “宝哥儿,既然来了,就陪朕小酌几杯。” 水英光开了口,宝玉自然上前。 他们席地而坐,有钟灵儿伺候倒酒,喝得那叫一个酣畅,那叫一个痛快。 两人只是喝酒,眼看月上高空,应该到了凌晨。 宝玉起身告退,在洛水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确也是有点累了。 临走前,宝玉注意到水英光盯着河面,神情有点萧索,不自觉的解下黑狐大氅给水英光披在背上。 水英光笑骂道:“你小子怎么矫情起来了?朕只是一具化身,还会觉得冷?” 宝玉也很纳闷,要是平常,他肯定能想到‘化身’的事情,可是刚才不自觉的,竟然给水英光披上了黑狐大氅?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要把黑狐大氅拿回来,被水英光挡住,还被骂了一回。 “给就给了,干嘛再收回去?滚滚滚,这黑狐大氅……” 水英光自个脱掉,给旁边的钟灵儿裹在了身上。 宝玉撇了撇嘴,干脆往客栈里去。 他打了个呵欠,真个觉得乏了…… … 洛水北方的小镇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是四马拉车,装饰简雅却有豪贵气息,加上车厢左边的利剑家徽,能让这座小镇的镇守下跪。 西门雪专门摆上了这个,就是想在‘新朋友’的面前,好好的显显他西门大公子的威风。 可是等了很久,别说出镇迎接的官员了,他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西门兄,你还没我求不得威风呢,要我说,冲天吼上一嗓子,‘俺西门大官人来啦’,保管比你等着有用。” 求不得在车厢里盘膝而坐,对面是一身儒雅的薛道衡。 他们两个一边煮酒,一边把玩文人间的一种叫做雀牌子的游戏,神情很是自在。 薛道衡摇头道:“本来想和贾兄一起回京,妙玉居士却说贾兄另有要事,跟随西门兄玩耍一番吧,竟然让西门兄丢了脸面。” 他和求不得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西门雪脸色通红。 干脆扯开窗帘,真的要吟哦一声,弄出个震天的动静出来。 可是打开车帘,外面开春的寒风吹进,三人都愕然停住了动作。 西门雪抽动鼻翼,嘀咕道:“有血腥气,附近有屠户吗?” 薛道衡跟着道:“血腥气很淡,大概是屠户吧。” “屠户?哈哈……” 求不得冷笑起来,眼睛开始发红,缓缓的站起身子。 “走吧,去看看。 这可是血腥气,虽然很淡,但是,我闻到了几百种不同的人血气味……”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子挡灾 和林镇是一座普通的小镇,没有特别的产出,也不是交通枢纽,唯独靠近洛水,每几年迎来一次经济上的高峰,已经不算贫瘠。 西门雪来洛水的时候在小镇停过,他知道小镇上的生活过得去,文风很浓。 但从没想过,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有几千户百姓居住的小镇会变成了满地尸骸…… “血食,更多的血食……贾宝玉,我要找贾宝玉……” 低沉的闷吼声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里传荡,声音很微弱,好像病入膏肓的濒死者的呻吟。 听起来也很诡异,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 西门雪仔细听了一阵,没听出声音传来的方向,就伸手翻开了街道上的干尸。 街道中央的、街道两旁的、歪在店铺门口的……干尸很多,有男有女。 西门雪蹲在地上,扯开最近的一具,发现是被抽空了血液的普通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 “全都是普通的百姓!” 西门雪的眼神冷冽如电。 薛道衡早就吟哦出口,皮肤上布满文字。 他也翻看着干尸,没多久就咬牙道:“是魑魅魍魉吞噬气血的法门,而且,是文人堕入邪道,用的那种不纯粹的邪诡法门!” 求不得也在看着,盗亦有道,他曾经截杀过文人,也截杀过妖族,但是从来没有对普通百姓这样出手。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日,高高在上的紫袍进士,传说中的‘神灵’…… 那进士一言之间,太行山寨全部化作飞灰,不管是同行的盗匪,还是被绑来的无辜肉票,在那位‘神灵’的眼里都宛如蝼蚁。 他冷笑着,声音好像深夜悲鸣的枭,阴森吼道:“贾宝玉就在洛水,可惜,你没命过去找他了!区区堕落的文人,你的实力,最多只是五胆举人!” 他冲上高空,戾笑吟哦: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 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这是北朝的《企喻歌》,刻画了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孤胆英雄的形象,宛如一只怒鹞,要惊飞无数的雀鸟。 吟哦声起,从他的周身开始,无数的雀鸟疯狂幻化,向着四周冲撞而去…… 西门雪和薛道衡也飞了上来,咬牙大笑道:“经过洛水一行,我等都是五胆举人了吧!一起出手,埋葬这万千亡灵,也把那罪魁祸首给抽筋扒皮,拿来血祭苍天!” 他们也开口吟哦,才气显化,正气如龙。 整座小镇不过数十里方圆,全部笼罩在了他们的威能之下! 一时间鸟雀横飞,山峰夯砸,还有才气幻化的大锤力士仿佛大星般坠落而下。 先是求不得的雀鸟把小镇给打成了筛子,大锤力士就紧紧跟随,轰砸出粉尘爆腾,宛如泥龙冲霄! 薛道衡则是把文字化作甲衣,他手持价值五千两银子的八宝剑,每一次利剑斩下,都有数十丈的漆黑文字啸成剑气,弥补了西门雪和求不得的攻势漏洞…… 整座小镇,在疯狂嗵塌! “藏头缩尾的家伙,你藏啊!你给老子藏到哪里去?” 求不得哈哈大笑,他们三人联手,怕什么腌臜之辈! 可是此时,烟尘中亮起两点碧绿的幽光,射出来好大的一张利嘴。 冲出灰尘笼罩的脑袋足有西门雪的车厢大,利齿森森,尽数带着勾牙。 “来得好!” 薛道衡当即飚射而下,吟哦声中,文字组成的剑气好似要斩破大地,那一点剑尖的寒芒,更是极为锋锐,要在来人的脑袋上刺出一个上下通透的窟窿。 可是剑气落下如同石沉大海,剑尖与勾牙交相碰撞,更是溅射出一片串的火星出来! “退!是五胆实力的地龙妖伥!” 剑尖与勾牙碰撞,登时震散了灰尘。 薛道衡的手掌酸麻,半边膀子都木了,他向天倒飞的同时,也看见了来人的全部模样! 忍不住的,薛道衡惊呼出声…… … 斟酌客栈中,很多的举人还没有睡下。 文人喜欢夜空,静谧的夜能够让他们更安静的读书。 一些举人还在厢房苦读,也有一些到了大堂,要吃些暖胃的吃食。 宝玉看见这些举人,只觉得心情烦躁,他觉得夜深了,往常并不早睡的他,突然间觉得身体疲乏,以至于看这些晚睡的都不顺眼。 他打着呵欠,只想睡觉,有人跟他打招呼,反而更惹他的厌烦。 好不容易上了楼,拖着疲惫的双脚进了自个的厢房,关上门,一脑袋就栽在了略有凉意的丝绸寝被上…… 咚咚咚,房门被人敲响。 宝玉翻了个身子,按照他的习惯,他应该请人进来,询问什么事情才好。 可他今天很累,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非常恶劣,好不容易才张开了嘴巴。 “谁啊?” 他没好气的问道。 “是奴家青莲。” 门口传来素雅的声音,青莲有点疑惑的问道:“您的身体没事吧?奴家感觉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我很累!” 宝玉开始发火了,用被子闷上头,谁也不想搭理。 他很快睡着了,似乎有种东西,让他飞快的陷入沉睡中去。 可是没过多久,咚咚咚,房门又一次的被人敲响。 宝玉一下子跳起来,眼睛血红,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炸了起床气,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票就砸了过去。 “滚!自个拿钱玩去,别吵我睡觉!” 银票好像箭矢一样穿过门扉,西门雪摸了摸发凉的脖子,看着插进身后墙壁的雪白银票一脸懵逼…… 西门雪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宝玉怎么有这么大的火气,但是事出异常,他反而更得查探一下。 他和薛道衡、求不得对视了一眼,扯过已经拔剑赶来的乐阳申,让乐阳申敲门。 乐阳申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奇怪,就敲门唤道:“二爷,是我,申哥儿。” 宝玉终于开了门,疲惫以及强压暴怒的神色,吓得申哥儿连忙上前。 “二爷,您的身体?” 他给宝玉倒了茶水,轻声问道。 宝玉也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压住火气闷了茶,对西门雪等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西门雪等人看出了宝玉的状态不好,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心境的修为很高。 他们围着桌子坐下,也不喝茶,盯着宝玉猛看。 “贾兄,你最近不要出去了,穆府的余孽有个叫穆仁的,他变成了地龙妖伥。” 西门雪的一句话,立马呆住了宝玉。 所谓的地龙妖伥,就是文人自甘堕落,供奉了魑魅魍魉中等级极高的地龙为主。 地龙妖伥没了才气、正气,变成了吞噬生灵血液的妖魔,不只是身躯坚硬如铁,而且还天生克制所有的生灵,是真正同级无敌的存在! 宝玉觉得自己领悟一元大道,四象之法更是领悟到了极致,在四胆举人中肯定无敌了,但是对上同等级别的地龙妖伥,他不敢言胜。 甚至可以说,如果被地龙妖伥偷袭的话,他可能会被秒杀! 宝玉谢过了西门雪等人的报信之情,想起一个词语,突然神色呆滞。 偷袭? 地龙妖伥跟地龙一样,可以在地底穿行,也就是说,他要是不多加防范,稳妥妥的会被偷袭了。 也就是说,他面临着一个生死大劫! 联想到今天的状态,还有莫名其妙给水英光披上的黑狐大氅,他突然想起了青莲所说的,给他避开一次劫数的法门…… “陛下有难!” 宝玉在吟哦声中,化作剑光射出窗棂。 … “贾宝玉,贾宝玉在洛水,杀了贾宝玉……” 地底的水脉之中,一条胳膊粗细的恶蛟不断前行。 它桀桀怪笑着,一次次的呢喃出宝玉的名字,出去的音波,也被‘稀疏’的泥土吞噬。 没多久,它从地面探出狰狞的脑袋,确定了斟酌客栈的方向,在草丛里蜿蜒前行。 “贾宝玉,贾宝玉就在洛水,斟酌客栈,就在斟酌客栈!” 穆仁觉得浑身舒坦,还是文人的时候,它从没感觉如此的逍遥自在过。 只要杀了贾宝玉,全了自己的心思,它就可以游荡大周随意掠食,每隔三年回去一次也就罢了,他还有强大的靠山。 它盯着斟酌客栈的雕梁画栋,只想进去找到宝玉吃了就是。 可它蜿蜒过一条河边,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贾宝玉的黑狐大氅。” 它嘀咕了一声,看向月色下的河边。 那里有一个男子负手站立,在男子的身边,那个娇小身影裹着的衣裳,分明就是黑狐大氅! 穆仁接近了,猛然弹射而起,锋利的勾牙,冲着负手站立的男子的后心噬去! “贾宝玉,你竟然还能风花雪月? 贾宝玉,吃了你!” 地龙妖伥一身漆黑,在月色下宛如冷箭。 它的速度和威力,都比冷箭强悍了何止百倍! 水英光的本体可是大能,立马发现了地龙妖伥,但是二胆举人的化身,却根本反应不来! 【罢了,一个化身而已。】 化身活着还是死了,水英光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听到地龙妖伥喊出宝玉的名字,心里总归不是个滋味。 他猛不丁的看向钟灵儿身上的黑狐大氅,咔咔咬住了白牙。 他…….么的!这是给贾宝玉挡了灾?!!!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可愿偕老 以水英光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来头。 地龙妖伥、五胆实力,还有前段时间留意的穆府余孽的气息……他甚至可以推测出穆仁是怎么逃出来的,以及逃出来后又是做过何等滔天的罪行! 只是,没用了。 他的这具化身只有二胆举人的力量,面对穆仁,那是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静静的看着穆仁的利齿勾牙,还有蛇头后面没隔多远的畸形爪子,只等攻击到了,神识返回中都就是。 可是这时候,一声惊呼响了起来。 “皇帝哥哥小心!” 钟灵儿扑进了她的怀里,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 就在这一个刹那,他觉得时间从没有这么的缓慢过。 他看见了钟灵儿担忧的眼神,看清了钟灵儿脸颊细碎的少女绒毛,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的速度,太慢! 咔嚓! 一声大响…… 穆仁的勾牙狠狠的咬在了钟灵儿披着的黑狐大氅上。 黑狐大氅的毛发猛然炸开,刺得穆仁满嘴是血,也让锋利的勾牙没能咬断钟灵儿纤细的脊梁。 但是一股疯狂的大力,隆隆传进钟灵儿的身体! 水英光听见钟灵儿的胸口一阵轰鸣,噗的一声,炸了他满脸的血腥! 钟灵儿的右边胸口整个炸开,其中的內腑,都被穆仁的怪力打碎。 而在此时,穆仁也看见了水英光的面容…… “你不是贾宝玉!可是,为什么贾宝玉的黑狐大氅在你……” 穆仁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就响起了狠厉的吟哦。 宝玉飙射而来,君子剑倒执在手,吟哦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呼~~~ 风声宛如刮过寒潭,随着风声而来的,是四只极为恐怖的异兽。 青龙腾天,白虎尾随,朱雀如箭,玄武护身! 四象之法竟然凝成实质的威煞,鳞甲毛发都是栩栩如生,八只恐怖的兽眼,全都盯在了穆仁的身上。 “地龙妖伥,给我死来!” 宝玉看见满身血污的钟灵儿,眼角一阵抽搐,全部的能耐,绝对都要爆发掉! 万斤大力、君子神剑、剑魂篇章、四象之法…… 宝玉一剑扫过,胳膊上的肌肉都发出了钢筋扭曲的恐怖声响。 剑锋毫不留情的切掉穆仁的蛇头,他又一掌按下,要用君子剑的剑尖,把蛇头整个的钉进地底! “穆府余孽,给本爵彻底死来!” 怒吼着,宝玉一剑刺下。 然而此时,穆仁古怪的笑了一声,没有脑袋的蛇身猛然荡起,狠狠的抽在了宝玉的胳膊上。 宝玉的胳膊发出咯嘣一声脆响,整条左臂失去了知觉。 他被抽飞了上百丈远,要不是乐阳申接住了他,怕是得撞进斟酌客栈里去。 “贾兄小心,这家伙吞噬了整个小镇的百姓,很难杀死!” 西门雪等人也追了过来,警惕着提醒道。 穆仁接好脑袋,就好像随手黏上断裂的书册一样。 他那双阴沉森冷的蛇眸盯着宝玉,嘎嘎怪笑道:“贾宝玉啊,原来你在这里,你杀不死我的,那么,该我来杀你……你可以砍我一百剑,但是我用妖伥能耐吞噬的血气,你一千剑也斩不完! 贾宝玉,你给老子,死来!” 眼看水英光木楞发呆,钟灵儿气若游丝,宝玉愤恨的摁住自己麻木的左臂,张嘴,仰天长啸。 “护驾!!!!!” 这音调拉的很长。 ……………. 地龙妖伥的实力确实很强,奈何宝玉不跟他‘计较’。 这一声护驾听呆了求不得,傻眼了西门雪,薛道衡都忍不住撇过脸去,觉得真个有伤文人风骨。 斟酌客栈里的举人哗啦啦的冲出来,那些安寝的衣裳都来不及穿,就把穆仁围了个结实。 穆仁一下子晕成了懵脑袋的傻蛇——这里的举人,可是真他么的多! “贾宝玉,你真真的不要脸皮!” 穆仁气急败坏的大骂起来,“老子只想杀你,跟‘护驾’能扯上半点关系吗?你你你,你不要脸皮!你你你,你枉为文人!” 宝玉才不理它,这等强悍的妖伥,还是人多欺负起来才好。 那些举人看见水英光满身是血,全都红了眼珠子,他都凑不上手,无数的吟哦声,剑锋破空声渲染成片,半边天际都被异象填满。 宝玉左右一看,发现妙玉都被惊动了,也就安心,去看水英光那边…… “陛下,” 宝玉唤了一声,想要说声抱歉。 谁知道水英光摆了摆手,低声道:“怪不得你,是天意使然。” 闻言,宝玉真个是苦笑不已。 天意使然?恐怕不是。 联想自己的异常状态,宝玉觉得——八成是青莲的法门起了效果。 他没在意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这儒家大周,有太多他不明了的事情了。 他凑过去,拿出伤药,但是对钟灵儿的恐怖伤势,些许伤药根本没用。只能看着水英光调取一丝真龙气息,不断延续可怜女子的一点温气儿…… 钟灵儿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扯起笑容,水英光没事她就笑得特别开心。 “皇帝哥哥,”她轻声唤道。 “哥哥没事,你歇着,歇着,等甄宓来,她能救你!” 水英光的嘴皮子在哆嗦,眼睛湿润,想要流下眼泪。 但是帝王之泪,他早不记得那是什么东西了。 钟灵儿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眼睑却在低垂,“皇帝哥哥,要是有机会,你愿不愿意让灵儿进门?愿不愿意陪灵儿在洛水终老?……灵儿错了,你可是当朝天子,哪里能留在洛水……” 声音逐渐低了,眼看钟灵儿的小手垂落下去,温度也变成冰凉,水英光连忙加大了龙气灌输,惊呼连连。 “当然愿意!你别死,皇帝哥哥留在洛水陪你!天子金口玉言,那是不能说谎的,朕一定留下来陪你!” 他还真没有说谎,虽然不可能放下大周社稷,但是现在的他,到底只是一具化身。 他愿意陪伴灵儿留在洛水,这个世上,能够为他不惜性命的女子,怎么可能只值得一具化身? “执我之手,与我偕老?”钟灵儿开心的笑了。 而宝玉,猛然瞪大了眼眸,仔仔细细的打量水英光和钟灵儿! 他正气加身,仰天吼道:“甄宓,快点出来!要是钟灵儿死了,你就休怪本爵和陛下跟你翻脸!” 声音刚落,甄宓就显化身形。 她冷眼盯着宝玉,似乎明白了什么。 宝玉也冷眼和甄宓大能对视,此番场景,他是半点都不能相让! 稍后,甄宓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也是天意。灵儿是妙玉的侍女,本座也不能看着她死。” 说罢,甄宓幻化成行医妙女的模样,随手之间,就让钟灵儿恢复了生机。 甚至钟灵儿的衣裳,也变成了凤冠霞帔…… “水英光,你说的,可要作数。” 甄宓冷声道。 水英光看着钟灵儿的气息平稳,恍惚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沉稳道:“要是你晚点出来,朕就要撕破皇家与尔等十二仙的协议,就要真身降临了。你说,朕说的,算不算数?” 闻言,宝玉和甄宓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扯出笑容。 只不过,宝玉的笑容是畅快,那叫一个极为畅快! 而甄宓的笑容,突兀的多了些许苦涩。 她拂袖而走,怒哼道:“算你们命好!” … 举人们围殴的话,穆仁还有可能逃掉,但是引来了妙玉,又遇见一个气呼呼的甄宓,它是想死也难。 宝玉看见穆仁被禁锢了遁地的能耐,又被举人们大块小块的剁成零碎,就是不把它杀死。 他抽机会上了几次,彻底灭绝了穆仁的生机…… “收拾一下,给陛下举办婚礼。” 宝玉巧妙的提醒道,他要把事情做实! 闻言,举人们立马开始操办,平常看不见天子龙颜的他们很热忱一个护驾的功劳,对婚庆这种大喜事,更是热乎得很。 天色微亮,斟酌客栈已经是满眼红绸,每一扇门扉和窗户,都被贴上了大大是双喜。 钟灵儿的伤势已经稳定,按照婚庆的规矩,自然要在洞房里等待。 水英光难得的亲民了一次,和众举人小酌了一杯,找上了雅阁里靠着栏杆的宝玉。 “宝哥儿,甄宓说的‘命好’是怎么回事?” “哦,有喜事嘛,自然是命好。” 宝玉很‘真诚’的敷衍道。 水英光也不纠结一两句话,小酌几杯后,就是忍不住叹道:“救活了又如何,这娶了她,她就只剩下三天的寿元,比朕还可怜。” 宝玉憋住笑,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酒盏上。 三日寿元?这可就说笑了。 看甄宓的表现,水英光应该是得到了洛水大宝而不自知,这钟灵儿,自然是死不成的。 他可以想象三日后水英光惊讶中又是狂喜的样子,再往远点想一下,这三年后…… 三年后水英光的寿元‘结束’,他立下遗诏,两个皇子都跃跃欲试,满朝文武摩拳擦掌,然后水英光没死,会是何等奇妙的景象? 他想提醒水溶一声,想起素梦的下场,算了,还是闷头乐呵吧…… 想到这里,宝玉冲着外面看去,恰好看见界碑上的妙玉和甄宓。这两个大能女子,也是投来一个憋笑的视线。 似乎,跟他想到了同样的一件事情…… 【水英光还有四年半的寿元,时间上,我这边就宽裕的多。】 宝玉的心情大好,干脆,那也是多喝了几杯…… 午宴之后就是晚宴,晚宴没散,就得开始闹洞房。 水英光的洞房,按理说,那是没人敢闹,奈何宝玉说自己喝多了,挑起了一群醉酒的举人,真个折腾了水英光一回。 等举人的酒醒个差不多,吓得往外退的时候,他也笑嘻嘻的跟了出去。 “二爷,” 乐阳申扛着酒坛过来。 宝玉把酒盏递过去,让乐阳申倒满,喝着酒,脑子里,却满满的是一个娇柔的倩影……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男儿最得意的两件事,但是对女子来说,那一场洞房,就是一生的托付。 他想给林妹妹一场盛大恢弘的婚礼,然而立业不成,何以家为? 如今形式未定,他哪里有成家的资格? “贾府还在飘摇啊,我虽然名声日大,但是不成进士,不过去双龙夺嫡的那一场,满府的脑袋都不稳当。罢了,就当我欠林妹妹一场……” 洞府的花烛熄灭,宝玉收回视线,巧笑吟哦: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陛下,宝玉不负所托,在此为您满饮此杯。”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春宵大散 说是一杯,最后变成了数不清多少杯。 那些举人不敢闹水英光,闹起宝玉却很是欢畅。 斟酌客栈里的都是天之骄子,宝玉没想过融入他们的圈子,但是现在,一个个的都要扯着宝玉让他主动融入。 “贾兄,前几天您还是二胆举人,这么快就是四胆举人了呀!” “可不是,宝玉兄比咱们厉害多了,他开的可是百丈文山!” “文山五十丈够用,要我说,宝二爷的四象之法才是真个厉害,吟哦声中自成四象护身,威武无比。惭愧啊惭愧,我在四象之法上才领悟个皮毛……” 客气点的喊贾兄,亲近点的喊宝玉兄,那些喊宝二爷的,真真的是不要脸的那种了。 乐阳申和求不得面面相觑,把那些喊宝二爷的都给记在了脑子里,抽冷子要干他丫的。 天之骄子不少,但是不要脸的天之骄子可不多,都是对手来着…… 乐阳申和求不得的眼神交换中,好些个火星子迸射出来,他们哈哈一笑,手挽着手,酒盏交错中,很快成了惺惺相惜。 “申哥儿,听说你是孤儿出身?来来来,咱们交流一下,学习嘛。” “您可是草莽豪强出身呐,该我跟您学点东西才对,我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两人嘻嘻哈哈的,把那些坑人、阴人、下绊子的方法交流了一半又藏了一半,单是拿出来的一点点就听得周围的举人浑身发麻。 宝玉貌似不经意的路过了几次,他的身份不适合明面上研究这些道道,暗地里就谁也说不着。 他听到有趣的地方,干脆扯了几个举人停下喝酒,边喝边听。 场面十分热闹,不是文坛盛会,硬是扯出了文坛盛会的样子出来。 只是交流的东西,慢慢的有了不小偏差…… … 界碑之上,妙玉居士和甄宓也对起酒盏。 她们用的是薄而透明的轻巧玉杯,喝的是更加醇香的洛水美酒,谈论的,也是眼界极为开阔的大周天下。 甄宓很不甘愿的盯着熄灯的洞房,愤懑道:“自从大周开国以来,得到洛水大宝的哪个不是老死洛水?现在水英光靠个化身得到了,咱们这儿可就不安宁了。” “放心,三年后的朝堂会热闹一次,水英光也会猜出洛水大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不会说。” “为什么不会说?” 甄宓气呼呼的问道:“大能可以用分身坑骗小女孩了,平白得到半数寿元,他们为什么不做?水英光想要大周更强,一定会知会那些大能!” “他不会说。” 妙玉很肯定的道。 这让甄宓很是奇怪,想了想,忍不住冲着洞房的方向举起了轻巧玉杯。 她赞了一句明君,又骂了一句混蛋,稍后,狡黠的笑了起来…… 妙玉说的对,水英光会把洛水大宝的事情带进坟墓,与大能的寿元相比,水英光更看重大周的民生安稳。 大能活得久了,国力会强,但那对雨伶子是不公平的,毕竟雨伶子,根本分辨不出那些大能的化身的真情假意。 这会让十二仙不满,从而引起大周从未发生过的,大能之间的对战。 君不闻浩瀚盛唐,只是诗号相争,就是万里枯骨的悲惨场面吗?水英光有真龙传承,记得大周开国时的尸山血海,他会埋葬一切有可能引发这种后果的存在…… 想到这里,甄宓眯起了眼睛,低声道:“贾宝玉也知道洛水大宝的事情,你说水英光寿元终了的时候,会不会灭杀贾宝玉?” “不会。”妙玉再次否认。 “为什么?” 甄宓诧异询问。 妙玉叹了口气,听着远处的觥筹交错,摇头道:“第一,水英光从来不是一个绝对冷酷的君王,问心宫主的事情,你我都曾经参与过;第二,你当我为什么另眼看待贾宝玉?难道为了他的诗才? 可笑!以你我之能,要是看重诗才,曹植就不会死!” “那你看重他的什么?”甄宓连忙问道。 妙玉踌躇了一阵,冷声吐出一个名字: 《子不语》! 她深吸了一口气,音线压得极低:“《子不语》这等著作关系着天大的秘密。你我虽然身为大能,终究也会有陨灭之时,那时候洛水怎么办?雨伶子怎么办?我要给她们找一条生路,尽可能过上安生日子的生路……” 突然间,妙玉扯起嘴角,得意笑道:“生路来了!这条生路来得好快,看来贾宝玉的人情,我们铁定要拿在了手里!” … 明亮的夜色中,一道清寒流光宛如大雪晶莹,飘然落在了一念生客栈的门口。 雪蛟大辇需要修为催动,鹦哥儿和王嬷嬷的实力不强,勉强到了一念生客栈,就消耗干净了力气。 她们把雪蛟大辇停在一念生客栈的门口,要在一念生客栈订下厢房…… “姑娘,这里就是洛水外的一念生客栈了,咱们休息一夜,明天一早赶路就是。” 王嬷嬷没看见招待的小二,干脆找了间空的厢房,她常年伺候红袖仙子,对各地的事情都算熟悉。 林黛玉犹豫了几次,还是问道:“咱们走几步路吧,先进洛水再说?” 她急于见到贾宝玉,或者说,急于怀上宝玉的子嗣。 鬼怪精灵是可以拥有后代的,但是难度很高,也只能怀上别的鬼怪精灵的后裔。 宝玉是人族,已经成为了举人,将来的文位会更高,怀上子嗣的难度也会相应提高;她又是红袖仙子,在鬼怪精灵中很是高等的存在,怀上子嗣的难度,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 见到妙玉的书信,哪怕妙玉直说了只有第一次***才行,而且也只有五成的机会,她还是兴奋得睡不着觉。 红袖仙子也是女人,也想拥有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林黛玉连羞涩都顾不得,要扯着王嬷嬷和鹦哥儿下楼。 可是她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楼梯下面围拢了一圈子举人。 这些举人比不上斟酌客栈里的,但也是外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全都满脸希冀,敬仰中也满脸垂涎的盯着黛玉。 “果然是红袖仙子!” “刚才她上楼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仔细一看,绝对是红袖添香,是红袖娘中最高等的存在!” “听说世上只有一个红袖仙子,是贾府的林黛玉,是贾宝玉的逆鳞!” “谁说世上只有一个了!就算只有一个,为了红袖仙子,怕什么贾宝玉!” 举人们状若疯狂,幸好还记得客栈的规矩,不敢踏上二楼。 林黛玉被吓得退了几步,她的身子娇弱,要不是鹦哥儿扶着,就要跌了跟斗。 王嬷嬷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办法,只能劝林黛玉道:“姑娘,咱们还是等宝二爷来吧。您看现在的情况,咱们要是下了楼…… 姑娘,要是有个万一惹恼了二爷,他可是会发疯的,您就算为二爷想一想!” 林黛玉还是着急,怕宝玉出事,只能点了黔首。 她们在一间厢房里住下,王嬷嬷守着门口,鹦哥儿伺候林黛玉洗漱,黛玉的床榻还用屏风挡了,权当个心理上的安慰。 林黛玉受了惊,睡得很浅,也可以说根本没有睡着。 她正迷糊着,突然听见鹦哥儿的惊呼声,还有很温婉的女人声音。 她站起来,拐过屏风,就看见一个如同白玉般的女子俏立桌前,笑了笑,唤了声妙玉居士,也算安了鹦哥儿的心。 王嬷嬷早就认出了妙玉,但是在妙玉的面前,她没资格说话。 她得了林黛玉的令,扯着鹦哥儿出门,在门外守着…… 妙玉看着门扉关闭,从袖口取出一个七彩的小瓶。 小瓶大约有手指般大,十分精致,也是十分华美,瓶口用艳红色丝绸封口,堵得严严实实。 妙玉把小瓶放在桌上,笑道:“这是一百份春宵散提炼出的春宵大散,要是一般的鬼怪精灵,春宵散就能保证怀上子嗣,但是对您来说,春宵大散,却也只有五成的可能性了。” “五成已经很好,黛玉谢过妙玉居士。” 林黛玉扶着屏风,刚才被惊了一次,她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妙玉居士行了礼节,对待红袖仙子,她这样的大能也得存了恭敬。 她把七彩小瓶又往远离桌子边缘的地方推了一推,笑道:“红袖仙子客气了,既然老夫子广传天下,说这是老夫子、守财奴、您,以及贾宝玉的天大人情,奴家自然要准备妥当。如此,奴家告退。” 林黛玉看着妙玉消失,想去拿了七彩小瓶,又是心中忐忑。 她的脸色红晕,好像想起十分羞人的事情,啐了一口,回床上歪着了。 而在妙玉刚才消失的地方,突然有百花盛开,显化出了一个万种芳华的人影。 甄宓低低的笑道:“原来是这种人情!不过,老夫子、守财奴和红袖仙子的人情没什么用,那贾宝玉的人情,真真的这么重要吗?” 对贾宝玉,甄宓没有怀着杀心和恶意,但是被气了两次,她很想看见贾宝玉尴尬难受的样子。 想起贾宝玉,甄宓气得娇躯幻化,变成刁蛮少女的模样,又记得自己大能的身份,变幻成了骄傲的女皇。 谁也不知道洛水甄宓的来历,但是她随着心情幻化世间女子的能耐,可是独此一号。 而且她的一十三种最习惯的幻化,各自都有无上的威能…… 甄宓捏起七彩小瓶,知道春宵散需要以酒冲服才能起效,就拔出了塞住瓶口的艳红丝绸。 她没见过春宵大散,觉得看上一眼,那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瓶口拔开,突兀的砰出一阵酒香,暗叫不好,连忙塞住了瓶口。 头脑猛然发昏,甄宓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种很受伤的感觉: “千年纯酿直接冲泡,妙玉,你他……么的能再服务好点么?”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扬眉出鞘 千年纯酿加春宵大散,甄宓也顶不住。 她默念法门想要回到自己的寝宫,身形闪烁了几次,硬是没能出了林黛玉的厢房。 而此时,宝玉已经接到了妙玉的消息…… “黛玉来了?” 宝玉喝着美酒,突然脑袋一懵,醉酒踉跄了几步,就要往一念生客栈的方向去。 乐阳申担心出事,抓起水英光还回来的黑狐大氅给他披上,紧紧跟随。 薛道衡、西门雪和求不得也是醉了个七七八八,怪笑着要看热闹…… 五个人吟哦出口,下意识的,吟哦的都是贾雨村的剑吟数首。 只要是有点本事的举人,在赶路上都会用贾雨村的‘悠然过南山’,这也奠定了贾雨村剑君子的名号。而宝玉的‘十步杀一人’,在穆府被灭之后,没来由的成了剑屠夫…… 他们的实力不弱,醉醺醺的,更是不吝惜才气,剑光如同流星攒射。 等到了一念生客栈,直接射进了客栈的大门…… “贾宝玉来了!” “还有西门雪和薛道衡!他们怎么凑一块了?熄声,不要惹急了贾宝玉!” 客栈大厅门口的举人连忙闭嘴,仍然有敌意的视线落在宝玉的身上。 这不碍着宝玉的事,些许敌意,比不过他想和林妹妹见面的心思。 可是那远离门口的,特别是楼梯的另一侧没有看见他的举人的话语,让他脸上的皮肤一紧,眼睛也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因为饮酒红润的脸颊,蓦然腾起了一股狠厉的白! “原来那就是林黛玉啊,堂堂的红袖仙子!” “面对红袖仙子要恭敬,但是……哼,贾宝玉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红袖仙子的垂青?” “听说贾宝玉不要红袖添香,平白浪费了仙子威能!要是我有红袖仙子,定然夜夜添香……所谓红袖,不就是为了文人的前途吗!” “哈,难道你还想打红袖仙子的主意?” “明面上,不敢!等她出门……” 听到楼梯后面的议论,宝玉的脚步猛然停顿,又是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上楼,一边冷笑吟哦: “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 泪洒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蓦然间百鬼哭嚎中又有豺狼戾笑,惊得客栈大堂里的举人全部噤声。 他们还在诧异,一道雪亮剑光横扫而出,登时百鬼止哭,豺狼的戾笑也被一剑扫成虚无! 宝玉还是惬意的往楼上走,但是没走几步,处在楼梯另一边的,那个说明面上不敢动林黛玉的举人脖颈断裂,一颗满是惊愕表情的头颅,被血液冲了三丈多高! “贾宝玉,你竟敢肆意杀人!” “你别走!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等绝对不与你甘休!” 和那个举人坐在一起的立马怒吼起来。 宝玉停下脚步,略微偏头,微醺的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笑意出来。 他还没有说话,求不得已经拍手叫好,大笑道:“好一个扬眉剑出鞘!宝二爷,您再多出点关于利剑的诗词,可就要把贾三甲比下去了!贾三甲是老一辈的三甲举人,咱们当后辈的比过他,那才是真真的好玩!” 西门雪跟着轻笑道:“可惜只有半首诗。宝玉兄,你啊太小气,吟哦个全文又是如何?” “估计是还没下笔,怕咱们偷他的首版原创呢。古语有言:窃书,哪里算得上偷呢?” 薛道衡也凑趣笑了起来。 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半醉半醺,要笑宝玉。 别说一念生客栈里的了,就算是斟酌客栈里的举人,也少有人能放在他们的眼里。 文人相轻,他们把贾宝玉当成同样水平的举人,但是一念生客栈里的,还没谁能和他们并肩! 更何况那人在言语上‘轻薄’了红袖仙子,就算宝玉不在,他们也有可能出手! “申哥儿,交给你了。” 求不得拍了拍乐阳申的肩膀,要跟着宝玉上楼。 乐阳申一直没有废话,早就拔出流云剑,剑指楼下愤慨的举人。 他见求不得想往上蹿,侧着拦了一步——二爷和夫人见面,这家伙凑什么热闹? 求不得耷拉了脸,和西门雪、薛道衡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太爽快。 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热闹凑不成,那不是白来一回? 三人咕噜着眼珠子,就想趁酒劲闹上宝玉一次。而此时,客栈大厅的举人们,却是哗啦啦的站起来了好几个…… “贾宝玉,李兄对红袖仙子出言不逊没错,但也罪不至死!你做事太过分了!” “没错,贾宝玉,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 有人开口,客栈大堂就起了哄。 宝玉眯起了眼睛,拦住他见林妹妹的这些人,让他心底的杀机四溢! 那个李举人嘴里说明面上不敢,就是暗地里敢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死!要是等林妹妹出事了再去补救,还有个什么样的作用? 眼看宝玉的手掌从黑狐大氅里抽出来,求不得和乐阳申嘎嘎怪笑,西门雪也是习惯性的弯曲了眼廓。 他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事情乱了,那才是真的好玩。 薛道衡看见宝玉有七分醉意,又有七分怒火,这加起来妥妥的超过了十分! 他哼了一声,戾声道:“高秋白露团,上将出长安!我乃河东汾阴薛玄卿!” “道衡兄,您这样可就不好玩了。” 求不得笑了一次,也是冷冽了眉眼,恶声道:“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我乃草莽居士求不得!” “上兵伐谋!本公子你们应该认得,西门世家西门雪!” 三个名号报出来,大堂里的举人们全都颤抖了脸皮。 那些坐着的还好,就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权当没有看见就是。 可那些站起来的,一时间是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他们也是有名号的举人,但是跟薛道衡等人相比,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薛道衡等人可是有诗号的举人,那是坚定了本心的道理,不管是天资禀赋还是实力,都比他们强了太多。 更何况这三人的偌大名声,已经让他们闻之色变! “你们差太多了。” 薛道衡还是中等的样貌,还是中等的身材,但是他的眼廓暴睁时,已然可以说是虎视眈眈。 他冲着客栈大堂里的举人扫了过去,冷笑道:“红袖仙子乃是宝玉兄的逆鳞,也是天下文人必须珍之重之的曼妙佳人! 尔等给薛某记好了,宝玉兄已经是四胆举人,百丈文山,还有四象之法大成!薛某能救你们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 说罢,薛道衡一甩袖摆,很自然的要往楼上走。 他觉得打斗可以不要,但是宝玉的热闹,那是必须得看。 可是这时候…… “嗯?” 宝玉挑了挑眉梢。 乐阳申立马伸开臂膀,把薛道衡给挡住了…… … 眼看宝玉上了二楼,乐阳申还卡在楼梯上,薛道衡哼哼唧唧的从袖口掏出酒壶,冲着西门雪和求不得比划过去。 “不喝!” 求不得气得咬牙,“你救他们也就罢了,竟然没能上楼?不爽快,还不如把这些腌臜货色灭了,趁乱上楼呢!” “求不得说的对,道衡兄你太笨了!” 西门雪跟着凑趣。 他们一边斗嘴,一边还想把乐阳申挤开,奈何乐阳申咔嚓拔剑,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申哥儿,你太不给情面了!” “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你的诗号是一览众山小,连我草莽居士都给览了吗?” “来来来,今天要打上一场,嗯,肉搏……”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一点没把满堂傻愣愣的举人放在眼里。 很奇怪的,那些占据了绝对人数优势的举人们,竟然松了口大气。 他们悄悄的坐下,或是悄悄的,拐回自己的厢房里去了…… … 再说宝玉,他上了二楼,立马看见了妙玉居士的小阁。 隔了几趟翠绿盆栽,就是一整排的厢房,不知道林黛玉在其中的哪一间住下。 小阁走出来一身素白的妙玉,对他露出很是促狭的笑容,摆手道:“前面左拐第三间,春光无限好,奴家就不打扰宝兄弟了。” 这是打趣他呢,宝玉讪笑了一次,往左边走去。 他过了拐角,看见第三间厢房,轻轻敲了下门。 没人应,他就使劲敲了敲。 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出事了?” 宝玉的脸色难看起来,手掌在门扉上轻轻一按,巨大的力量,登时震碎了门匕…… 厢房很简单,中间一张圆桌,上面放着茶壶茶盏,还有一个彩色的小瓶。 宝玉没工夫理会那么多,直接拐过屏风,要问林黛玉是否安好。 他急促问道:“林妹妹,你怎么不……呃!” 声音猛然卡在了嗓子里,宝玉连忙后退,但是他的速度,绝对比不上人家大能。 他看见林妹妹娇躯**,在床榻上扭曲出十分诱人的弧度; 还看见甄宓盘膝坐在床榻的一角,双眸阖起,正在打坐调息。 听见宝玉的到来,甄宓猛然睁开眼眸,一掌拍了出去。 “滚!” 她冷声喝道。 ... ps:扬眉剑出鞘是王立山纪念周总理的诗,壮哉先贤!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累了几回 凌厉的掌风如同大山压下,宝玉暗叫不妙,觉得甄宓出手,怕是要被直接打死? 他把黑狐大氅挡在身前,唰唰的往后退,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嘭的一声,给打的翻了好几个跟头。 他撞在厢房中间的桌子上,噼里啪啦的,茶壶茶盏碎了一地。 精巧的七彩小瓶,也是一下就碎了个彻底。 啪的一声,那种声响,真个是极为清脆。 … 妙玉走过二楼通道的拐角,斜斜的看见了敞开的厢房。她红着脸啐了一口,一招手,就把厢房的门扉严实闭紧。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男女之事……好像是分外有趣?” 以妙玉的能耐,只需要随便的眨下眼睛,就能通透厢房内部的景象。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脸颊微红的自语道:“奴家哪里会是卑鄙到偷窥别人闺房之乐的那种人呢?可是为什么,好像有种坑了亲近人的感觉?” 大能对于不妙的事情总是有些先知先觉的,她冷了脸色,回到自己的阁楼,仔细思量。 但是怎么掐算、拿捏,都没有找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 一夜笙歌,那是极为欢畅。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宝玉才清醒过来。 他抚摸林妹妹光洁的肩膀,伸个懒腰,浑身都是死一样的疼。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一夜里累了十几回?】 宝玉好不容易让自己有点精神,仔细回想昨夜的事情…… 【被甄宓打了一掌,嗯,应该就是被打得痛了才会这样……真个累上十几回,就算我撑得住,林妹妹也撑不住。】 宝玉觉得不会是甄宓的原因,哈,堂堂大能,怎么会受制在小小的春/药上! 妙玉已经告诉了他林妹妹赶来的原因,他拿起脚下碎裂的七彩小瓶,想了想,扔进了搁置废弃物什的木篓里。 “宝哥哥,” 林黛玉也醒转了,含羞带怯,妙目闪闪的看着他。 宝玉安慰了林黛玉,闺房中的话语自然不用多聊。他本想让林黛玉多留几天,奈何拗不过人家的心思,只能送着上了雪蛟大辇。 雪蛟大辇破空而去,林黛玉歪在车厢的软塌上,抚摸柔软的小腹。 “王嬷嬷,你说能赶上五成的机会吗?” 她怯怯的问道。 王嬷嬷登时笑了,慈祥道:“我的姑娘啊,哪里有这么快的?不要急,不管怀没怀上,咱们都要回府上安心休养。这外面啊,吃穿住行都不妥当,别坏了您更加金贵的身子。” “妾身也是这样想的。” 林黛玉回了一句,掀开窗帘的一角,冲着已然看不见的一念生客栈,递出一个十分不舍的眼神…… 林黛玉一走,客栈的门口立马热闹起来。 西门雪、求不得还有薛道衡捂着肚子大笑,就连乐阳申也捂着了嘴,没忍住,笑声那是要冲破天去。 “二爷,您的眼睛,哈哈,知道您和夫人是干柴烈火,那也用不着烧成这样子啊?看您这眼圈黑的,就和南边的猫熊妖族一样!” 宝玉知道要被嘲笑,但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会是申哥儿。 他把申哥儿踹了个趔趄,对西门雪等人磨了磨牙,冷声道:“想笑就笑吧,不过你们怎么说我,我就原话不动的传给水英光,就说你们笑了他!” “贾宝玉,此非君子所为!” “你享受了还不让人笑,不带这样玩的!” “不要皮脸!奸佞小人!佞臣!” 西门雪等人干瞪眼骂了出来。 宝玉哼哼着化作剑光,佞臣?有胆子你们也去找水英光啊,看他信谁! … 事实上,宝玉还真见了水英光,或者说,是甄公公传达了水英光召见他的谕旨。 他走进水英光的洞房,看见钟灵儿的衣着华丽,已经换上了该有的服饰。 他仔细看去,只见钟灵儿冠饰九翚、四凤花钗九树、两博鬓九钿。 九是数之极,在外象征帝王威仪,在内就代表着后宫大尊。钟灵儿的金冠中没有那颗明珠,也就不是皇后的打扮,但是这一身,已经是皇后之下最高等的妃子了…… 【看来水英光觉得钟灵儿只有三天寿元,给的待遇很高,那么三天后,后宫得乱上一次。】 宝玉这样想了,忍不住窃笑一次。 后宫乱会让水英光头疼一阵,但也只是小事情罢了,水英光的后宫,早在殷后被杀、四位皇子捆锁锁龙潭的时候,就已经安稳了太多…... “好小子,你昨天是不是去了洛水?这得累上多少次才能是你这副模样?” 宝玉还没明面上笑了水英光,水英光已经指着他乌黑的眼圈笑了起来。 宝玉看了看水英光同样漆黑的眼圈,再感应了水英光这具化身特别微弱的气息,撇撇嘴,只当没听见就是。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天子,笑自己行,自己笑回去……嘁,有好处没? 他扯了个杌凳坐下,看着床榻上跟钟灵儿相比衣衫不整的水英光,就等水英光说事。 堂堂天子,还是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要是没什么事情,哪里会召见他来? 果不其然,水英光笑了他一阵,也就提了正事。 他开门见山的道:“朕准备升你为抚安使,从五品衔,去三奇大城处理地龙翻身之事。” “斩地龙?我怕是没这个本事。” 宝玉很有自知之明。 大周对鬼怪精灵没有太多的分级,只知道老龙最高,老夫子和红袖仙子次之,别的就没太多分别了。 但是对魑魅魍魉,可是有很细致的划分…… 魑魅魍魉分为宵小、屠镇、碎城和灭国四种级别。 宵小的就无关所谓,顶多是枕边小鬼这种挑拨家庭不和的,秀才就能随手处理,可是再往上的,那是一个比一个的恐怖! 顾名思义,屠镇的就是有本事屠杀一座小镇的魑魅魍魉,地龙妖伥就是其中之一。 穆仁只是一个稍微成长出来的地龙妖伥,就让他吃了亏,更别说拥有无数妖伥的地龙了! 地龙只是碎城级别,但是真个厉害的地龙,绝对能毁灭一座大州! 水英光微笑道:“当然不是让你对付地龙,你虽然灭杀过超越了灭国级别的七窍血玲珑,但那时后的血灵还没成长起来,算不了什么。 朕是让你去安抚民众、保护百姓,至于地龙本身……罢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 宝玉直接应承下来。 水英光见他答应得痛快,忍不住摇头道:“你还没明白朕的心思。” 不等宝玉说话,他就递过来圣旨,叮嘱道:“地龙翻身过后,房屋嗵塌,百姓身死者不知几许,重伤者不知几许,失踪者也不知几许,正是最乱的时候。再加上不服王化的妖族、邪道妇派,还有一些不走正途的文人都会伺机作乱…… 你必须在安抚、安置民众的同时,处理掉所有的祸害。” 闻言,宝玉突然颤抖了手指。 他把双手缩进袖口,蹙眉沉思…… 地龙翻身? 安抚使? 他突然想起二十一世纪的汶川地震,双手剧烈颤抖,袖口也遮掩不住。 地龙翻身,不就是地震吗! 而地震过后,到处是一片瓦砾,到处是恐慌的人群,到处是让人无法忍心看到的场面! 他仿佛看见了一片片遗体摆放在那里,看见了失去了住所的百姓没了保暖的衣裳,没了果腹的吃食对天凄吼,要走上无路可走的那种绝路。 再加上作乱的妖族、邪道妇派、堕落的文人,还有从地震裂缝冲出来的地龙妖伥…… “我一个人不行!” 宝玉闷沉吼道。 水英光笑道:“放心,薛道衡、西门雪、求不得还有乐阳申,朕都会给他们特殊时期的谕旨,封他们做从五品的特任府令。你们五个联手处理此事,要处理好…… 宝哥儿,你还是没明白朕的心意。朕要你压服乱象,这是武;要你给百姓重建家园,这是政。用武方面暂且不说,单说一个政事,你懂得多少? 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简单吗?你需要安抚百姓,让百姓吃饱穿暖,还要给他们重建居所!这重建上包括匠家所学,单说小城的重建,就需要考虑布局、排水、道路连通!与民生相关的职司也得安排妥当,就算是被人鄙夷诟病的夜香郎,地震后肯定没了做这行的人,那就是遍地屎尿,蚊虫聚集,敢说不起瘟疫? 宝哥儿,朕不怀疑你在儒家修行上的潜力,但是想入朝堂,你需要学的太多;想风光朝堂,你需要懂得的、了解的、深入钻研的,更要比普通的朝堂大员多上十倍! 朕看好你,你,也必须承担更重的份量!” 水英光连续说了很多话,音色诚恳,绝对是交了心。 宝玉抓着圣旨……他接过好几次圣旨了,但是从没觉得,圣旨竟然有着如此沉重的斤两! 他点了点头,退出房门…… … 洛水的上空,横跨一条天际大河。 河水涛涛,竟然从虚空中蜿蜒而出,又不知道朝了哪里去。 而在波涛的中央,一座珠贝点缀的精巧大殿,在其中稳稳悬停。 “破你天外天的贾宝玉要走了,这小子的人情很快会更值钱,他这官当的,越来越大。” 妙玉踏进波涛,一边往宫殿里去,一边是笑意缥缈。 宫殿中传出十分古怪的音调,回了她的话道:“本座知晓了,你别进来!” “你这烟波殿,什么时候连我都不让进了?” 妙玉笑了一次,也没多想,就从原地消失。 而在烟波殿中,到处是淼淼涟漪,甄宓哭得梨花带雨,一次次的在不同的模样中变幻。 冰冷女皇、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妩媚妖娆、破空飞天……每一种变幻的模样、气质都各有不同。 可是这些个变幻,全都是凤冠霞帔,充满了喜庆的味道…… “一十三种最主要的变幻啊,足足是一十三种,你竟然一个都没放过!贾宝玉,本座誓不与你甘休!” 甄宓咬牙流泪说着狠话,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是…… 她呆滞、惊愕、惶恐。 眼泪,那是一下子就汹涌了好几倍! … “迄今为止,我才知道大周到底有多么广袤的土地!” 宝玉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拿着地图。 圣旨不用多说,早就引起了西门雪等人的垂涎注意。 而让西门雪等人目不转睛的,却是那张卷成一团,都有好几丈宽的地图!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又升官了 西门雪他们没胆子要看圣旨,但是地图,那就是非看不可! “宝玉兄,这个可是大周的全境地图?” 西门雪扯着嗓子叫道:“打从我幼年起,几个叔伯就说大周很大!什么一百零八州,什么诸多大能封地,什么战功赫赫多少封疆大吏,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咱们大周的地图,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疆野!” 求不得也是叫道:“没错,宝二爷可别小气了!咱们举人说起来都是能当官的,却连国土多大都不知道! 我来自太行,曾经打劫,不对,是游学三个大州,竟然有人说我是个眼界小的!不行,你得给我们看看!” 薛道衡没有开口,眼里的希冀却掩盖不住。 他一直身在河东汾阴,虽然文名远播,但是来洛水的这一次,却是第一次出的远门! 他曾经想象过大周的广袤国土,在来时的路上也领悟了什么叫作无边无际,他很遗憾,因为他晕了云扬鹤,根本没看清楚…… 宝玉捏了捏左手的圣旨,想让乐阳申帮忙扯开地图,转过头,就看见乐阳申捧着青莲的花瓶,这荒郊野地的,也没个平坦的地方搁置。 他想了想,问求不得道:“陛下让咱们同行,雇你一路上给捧花怎么样?一万两银子买个全程。” “你是让我当你的捧花仆役?那不是得听你的话?” 求不得想讨价还价。 “陛下让我领着你们,你还能不听我的?一万两,做不做?” 求不得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觉得宝玉说的没错—— 陛下让宝玉领队,大部分事情自然得听贾宝玉的,那么,白得一万两银子的事情,不干白不干! 他把花瓶抱过来,干脆利落的道:“干了!” “很好,那你这一路上得听我的了。” 宝玉古怪的笑了起来,让乐阳申扯住地图,往两边一拉。 这地图是兽皮制作的,特别结实,却又很薄,两人拉扯开来,足足铺了十余丈的地面…… 刚刚摊开,只是看了一眼,西门雪就惊叫起来,咕噜噜的咽起唾沫。 别说薛道衡和求不得了,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宝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是中都城,这里是北天军的属地,是蛮荒…….” 宝玉很快找到了标红的京城,上面到顶,自然是陈长弓的天狼城所在。 他去过一次天狼城,从中都城附近的金陵城前往北天,骏马都奔驰了好几个月。 可是这仔细一看,发现中都城距离南方边境的长度,竟然是距离天狼城的几十倍! “好大的疆域!我以为中都城在大周全境的中央,大周不是很大,原来,这是天子守国门!”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四方妖族中白狐大能已然纳入国土,赢鱼一族居于西海,暂时不会打上陆地,天狗一族的帝王据说比较年轻,没有地狼一族的威胁大…… 宝玉今天才知道,大周不是区区几万里的疆域,而是数十倍不止! 中都城之所以距离天狼城较近,完全是为了让历代天子把守国门! “咦?还有个标红的!” 西门雪地图的下方看去,发现一个从没听过的大城,竟然被朱砂标注。 他看了眼宝玉,问道:“这座三奇大城专门标注了出来,是不是咱们的目的地?” 宝玉点了点头,记得水英光说的就是三奇大城。 于是,西门雪和求不得面面相觑,脸上都要滴下苦水来。 特别是求不得,只觉得那一万两的银子拿在手里,根本是卖掉了自己的余生! 他冲着宝玉瞪大了眼睛,愤懑的道:“宝二爷,您这是坑我啊!三奇大城距离咱们这几十万里路,难不成我一辈子都得用来赶路?还都得听你的?” 闻言,宝玉也很疑惑,几十万里的路程,赶路的时间确实太久。 他记得圣旨有写,打开看了看,在地图上查找起来…… “有鹤形图案的就是吧?” 薛道衡温吞吞的道:“大周除了普通的驿站,还有一些散落在秘密地点的云扬鹤驿站,我那距离洛水很远,来时坐过。” 听他如此说,宝玉在地图上查找起来。 洛水太小,地图上根本没有显示,但是他找到了锦州,在锦州的旁边,写着十分细小的几个小字: 洛水西侧,云阳崖。 都是四胆、五胆的举人,剑光祭起,自然是行动飞快。 他们找到了云阳崖,圣旨突然绽放光华,那云雾腾腾的山涧,陡然云雾四散,露出一个……满是羽毛的翅膀? 这个翅膀足有百丈多长,从中探出一只白鹤的头颅,光是比较细小的眼睛,就有三四人围在一起的大小。 白鹤的头顶站着一个身穿驿站官服的老者,冲着圣旨遥遥跪下,口称万岁不提。 宝玉等人落下去,老者也顺势起身,如同白鹤般雪白的须发随风飘洒,看向宝玉的眼神十分诧异。 他微笑道:“看来是洛水出来的骄子了,不然的话,只供进士代步的云扬鹤,也不会接了陛下的旨意。” 宝玉等人和他寒暄一阵,他就递来了一卷银票,宝玉谢过了,老者就连忙摆手。 “不要提个谢字,陛下给了你三十万两银票,老朽却只能拿出十万两,你不要怪罪就好。” 闻言,乐阳申咧嘴笑了起来,碎牙特别锋利。 “这可是二爷的银子?” 他猛不丁的问道。 老者又是摆手,步履蹒跚的往旁边走了几步,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开了云扬鹤脖颈上的大毛。 宝玉等人跟着看过去,发现云扬鹤微微张开了鹤喙,其中闪烁着亮金色的光芒。 老者转头道:“云扬鹤乃是鬼怪精灵的一种,吞金而飞,日行万里,一次只肯承载十人。就算是陛下,也强迫不了它们呢。” 解释了一句,老者拍了拍云扬鹤的脑袋,嘴里嘀咕出好些宝玉等人听不懂的词汇。 呼~ 呼呼~~ 呼呼呼~~~ 云扬鹤展开翅膀,大翼横空,光是带起的风声,就压散了涧底很深的小湖。 宝玉等人被一股柔和的风力卷向后方,在云扬鹤的背上落下身形。 他们左右一看,发现有精巧的木屋,还有很是玄妙的力量挡住了高空的罡风…… 脚下,是白云朵朵,路过比较晴朗的地方,就能看见下方好像蚯蚓和小石头的山河。 四周则是一片无垠,到处都是蓝色的天、雪白的云—— 这数万丈的高空之上,好像除了这些,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求不得还捧着青莲的花瓶,跟西门雪和薛道衡一起研究地图。 他们不时的惊呼一声,赞叹大周的国土广阔。 等看完了,意犹未尽的啧啧叹颂。 “好啊,本公子今天才知道咱们大周除了一百零八座内州以外,还有边缘三百六十郡,以及鬼怪精灵、魑魅魍魉的属地七十六处……这都是进士才能知道的事情,本公子是大开眼界!” “怪不得进士文位的才能进入朝堂,普通的举人处理这般广袤国土的政务,心力交瘁也做不完!” “好多能打劫的地盘……” 他们一句接一句的,突然,求不得愣了神,猛不丁的去看宝玉。 “宝二爷,陛下让我们去三奇大城做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咱们现在都没有官身啊?” “哦,忘了跟你们讲了。” 宝玉把圣旨拿出来,西门雪距离最近,接过看了,立马不满起来。 “宝玉兄你不地道,陛下给咱们的都是从五品,也要咱们通力合作!你却说是你领队!” “蛇无头不行。” 宝玉淡淡的说道。 “那也不是非得你来领头啊,咱们正好是五个人,表决处理一切事物!” 薛道衡提出的意见很是中肯。 对此,宝玉自然是开开心心的答应了。 他指了指乐阳申,笑道:“申哥儿一定听我的。” 再指指求不得,又笑:“我的捧花仆役,一万两银子的生意呢,自然也要听我的…...求不得,我相信你的诚信。” 求不得干巴巴着脸庞,手掌抬起来,几次要打自己的脸。 西门雪苦笑了一声,凑趣道:“打吧,别心疼。枉你自号草莽居士,今天等于被宝玉兄打劫了。一万两银子,哈,本公子愿意出十万两!” “诚信呐。” 薛道衡意味深长的笑道。 几个人对视一眼,抱着肚子笑成一片。 既然尘埃落定,那就这么决定吧,就好像宝玉说的—— 蛇无头不行。 … 中都城内,养心大殿外。 户部尚书兼吏部统领侍郎的胡鹰跪在门外。 忠臣到了,自然也少不了看热闹的奸臣,能够在养心殿门口堵着的,除了胡鹰和任帘,怕是也没有别人…… 大门轰然打开,水英光容光焕发,仿佛得了新生一样。 他让钟灵儿从一侧的甬道离去,自己缓步出殿,去面对自己的肱股之臣。 “陛下,地龙翻身可是大事,不可作磨砺之用啊!” 胡鹰老泪纵横,堂堂的学士文位,竟然使劲爬了几步,抱住了水英光的大腿。 他哀泣道:“陛下,封后宫首妃老臣可以由着您,地龙翻身却关系着无数百姓的存亡,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派遣真正得力的前去! 老臣保举金陵府令贾雨村,那才是真正的人才!” “贾雨村?” 水英光思量片刻,笑了。 他温和的道:“贾雨村确实有本事,派他前去自然是药到病除,但也起不了磨砺的作用。” “陛下,万民生计不可儿戏!” 水英光被胡鹰抱住了大腿,低头看去的时候,眼眸不断冷酷。 他平静的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朕百年之后,皇儿的肱骨,又能是谁? 胡鹰,你是朕的老臣了,应该明白,等朕故去,不会让你或者任帘把持朝政,你们,太过厉害。” 闻言,任帘的身子一抖,却是笑得更加快意。 胡鹰则是干瞪了老眼,不信的呢喃道:“陛下,老臣忠心可表……” “你已经是学士了,该去朝堂之上的高处,不该再把持朝纲。” 水英光拍了拍胡鹰的肩膀,让他松手后,淡然道:“朕知道地龙翻身牵扯太多,宝哥儿的此行,定然也是千难万阻,但是朕要他成为进士,要他进入朝堂,要他有能耐和贾雨村一起,慢慢的接替你和任帘的位置。去吧,朕意已决!” 说罢,水英光回了养心殿。 胡鹰看着养心殿的大门关闭,还在低声呢喃:“陛下,老臣……忠心可表……” “哈,你要是敢和本爵爷比忠心,陛下大限之时,可敢和本爵爷做一样的事情?” 任帘甩弄漆黑油亮的手杖,划出一个接一个炫目的光圈。 胡鹰立马瞪圆了眼睛,“有何不敢!” “那么,你拭目以待吧。” 任帘难得的正经了语气,眼神妖异的盯着养心殿。 稍后,他看向南方,笑容更加深远。 “贾宝玉,你此行,很难。” “贾宝玉,不要辜负英哥儿的期望,不然的话,本爵可是会杀人的。” “贾宝玉……” 堂堂的永昌侯,大周佞臣之首,不断的呢喃宝玉的名字……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忠君为先 中都城有东西两城,西城居住普通百姓,东城则是包括皇城在内的达官贵人的居所。 在两分城中都有一座门脸,西城的门脸有三间,没有牌匾,东城的只有一间,牌匾书写着瘦硬通神的大字,用金粉刷了,映照阳光闪亮。 “愿为天下苍生谋……” 过往的文人都要品读一下,露出或是敬仰,或是不屑的目光。 然而那些露出不屑表情的,只要想起腰间的佩剑,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脸色发红,加快远离这间门脸…… 门脸没有名字,却被人叫作‘红袖阁’。 这名字的来历,就要提起宝玉还是生员的时候写的半首诗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哈哈,柳兄弟,你现在做的行当,可是真个全了这半首诗!” 红袖阁内,柳生全一身秀才的白袍,做的却是账房那种对文人来说很是粗鄙的活计。 他时不时的看向满屋子的锦缎布匹,露出很满足的笑意。可是突然间,七八个白衣秀才鱼贯涌进,当头的竟然是个蓝袍举人,大声笑着,言语中特别拿捏他。 柳生全把账本一摔,愤恨的道:“王英泰,你叫柳某什么?” “当然是叫你柳兄弟啊,” 在那些秀才的大笑声中,王英泰故意捋平了身上的举人蓝袍,大笑道:“你看我都是举人了,再叫你柳兄不太合适。再说了,贾宝玉在姻香楼作出《咏麻雀》的时候还是生员,你屈尊降贵帮他招揽了火炕的生意,又委身做从商者鄙的跟随账房。 哎呦,贾宝玉当了官,你可是春风得意!对吧,做账房的柳兄弟……” 王英泰一边招摇蓝色的举人长袍,一边把那声‘柳兄弟’的音调拉长。 一般来讲,文人之间都是互相称呼兄台的,一个家族的称呼什么兄弟、哥儿的也是正常。 王英泰和柳生全非亲非故的,一口一个柳兄弟,就是把柳生全当成了那些不是文人的商人、工匠,或者草莽之徒了…… ‘兄弟’二字听着亲近,但是对柳生全这种秀才,那可是奇耻大辱! 柳生全气得脸色发白,拳头攥起来,又不敢真个起了冲突。 秀才跟举人打架那可是绝对吃亏,而且吃了亏,还要背上一个没有礼仪教养的残破名声! 王英泰就喜欢看柳生全这种憋屈的样子,得意的道:“你还没听说吧?贾宝玉又升官了,从五品,好大的官位!可是他被派去处理地龙翻身的事情…… 我听长辈说啊,地龙翻身的地方特别难做官,就算贾宝玉他去,那也是要么死了,要么处理不好来个贬官杀头!你的后台没了!” “我柳生全何曾攀附权贵?我是敬仰宝二爷大举!” 柳生全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没错,我是天赋不高,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做上举人!宝二爷弄出了珍妮纺纱机,硬是降低了绸缎布匹的价格,少了多少百姓穿着上的花用!我柳生全甘愿做一个账房,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要来这里放肆!” “你值得我来放肆?哦对了,贾宝玉还挂上了招贤令,好厉害呢。” 王英泰抬起衣袖,怪里怪气的道:“看见没?我也是举人了!你该庆幸贾宝玉不在中都,他要是在了,我就直接把他给收拾了!你一个堕落成账房的秀才,还没资格让我针对!” 每一句都在炫耀,每一句都扎在柳生全的心口,王英泰逼近柜台,甚至拐过去,跑进装银两的柜台里随意翻看。 那几个秀才就到处乱扯,把满架子的绸缎扯得到处都是,弄得遍地凌乱。 王英泰正气加身,霸道的撞开了柳生全,又抓上了红袖阁做生意的账本…… “我看看贾宝玉赚了多少钱,商人逐利嘛,真是贱鄙之辈!咦?你还想动手?” 看见柳生全拿出纸笔,王英泰直接出口成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吟哦声中,柳生全被剑鞘重重的砸倒在地,笔墨纸砚都落在了王英泰的手里。 王英泰摔碎了砚台,撅断了笔毫,撕碎了所有的造竹纸和几张价值五十两银子的低等十扣纸,略微喘息的狂笑起来。 以他的才气,很勉强才用出了《侠客行》,他一边恢复才气,一边翻看账本。 “别急,你看啊,贾宝玉肯定要栽在三奇大城上,到时候树倒猢狲散,一百零八个举人也得散掉了,我再告他个文人从商有辱斯文,肆意敛财不知羞耻……这才是墙倒众人推嘛,多好的事情!” 他一边笑着,一边誊抄账本,只当是自己的家里一样。 他早就打听清楚了——这里是贾宝玉自己的生意,平常少有贾府的人来,只要誊抄了账本走人,他背后的大树才不怕什么贾府…… 可是此时,一声冷哼从门外响起,有人沉声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好久,没人敢在二爷的地方闹事了。” 王英泰诧异抬头,就听见同样是《侠客行》的吟哦声。 比声音更快的,却是雪亮的一道剑光。 他在门口没看见人影,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看去。 这脑袋一动,脖颈立马浮现红线。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睛模糊间,看见一个威风甚重的背影,正站在红袖阁的货架中央…… 百里鸣反手抽开了王英泰的脑袋,转身的时候,屋里乱扯货物的秀才也都是浑身冒血,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他把柳生全扶起来,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去报官,打劫商铺的匪类嘛,死了也是白死。” 柳生全何曾见过这等残酷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回过神的时候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 他抬头看着百里鸣,只觉得百里鸣的官威越发重了,让他的后背直冒冷汗。 “那是自然,自然……” 他讪讪的道,冷不丁的看向凌乱的货物,连忙要问:“又到了补货的时候了?您稍待,我去喊贾芸和红儿。” “货物的事情还用不着我来……柳兄,我是接了二爷的纸鸢传信,专门听吩咐找你的。” “找我?啊……宝二爷还记得我?” 柳生全十分诧异。 百里鸣噗的一下笑出声,拍着柳生全的肩膀道:“二爷怎么会不记得你啊?当初火炕生意的时候二爷还只是生员,是你找了各家的工匠帮忙,还骗二爷说白帮忙的,不要工钱,其实是你把银子垫上了,对或不对?后来各种忙里忙外的,二爷都记着呢。” “这……见外了!太见外了!我天资愚钝都成不了举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帮不上……” 柳生全激动的满脸通红。 他正激动得手足无措,百里鸣递来了几张十扣纸,接过去看了,立马变成了木桩子一样。 百里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二爷可是记得的。他说你熔炼文山应该差不多了,就是才气、文火的质量不足,让我给你几篇名动的。哈,拿着!别小家子气!别说咱们二爷了,就算是我,现在也不在乎区区的几个名动篇章……” 仿佛想到了什么,百里鸣补充道:“别怪我小气,煊赫的二爷和我也愿意给,但是你写不出来……” 话没说完,柳生全已经笑得涕泪横流,哽咽说不出话。 良久,他红着鼻子道:“我知道,我明白,以我的才气写不出煊赫级别的首版原创,这些名动篇章都隔绝了天地才气的汇聚,我可以写,我可以做举人了,我可以……” 他哭着,喊着,整个人跟疯了一样。 百里鸣笑了笑,招手喊过来玉柱儿——这也是宝二爷吩咐的,找人镇场子而已。 等玉柱儿找地方歇了,他就去了趟中都府衙。 “天气真好。” 从府衙出来,百里鸣看着蓝蓝的天空,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他低低的笑着:“好了,中都城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是不知道贵宁兄那边怎么样?三奇大城啊,那可真他么的远……” … 云扬鹤的羽翼挥动,就是一日万里。 所谓的一日可不是一整天的十二个时辰,而是白天算成一日,晚上算成一夜。 也就是说,云扬鹤在一天的时间内,可以轻飘飘的飞出两万里的距离。 就算这样,足足好些天过去,宝玉等人还是没能落下地面…… 云扬鹤背上的木屋分成十个厢房,够住人,但是自从上了云扬鹤,西门雪他们就没从宝玉的厢房里出去过。 他们看着宝玉连发好几只纸鸢,要猜测宝玉安排了什么事情,另外宝玉修行的时候,也真个惊了他们几回。 只见宝玉是四象大兽环身—— 青龙在宝玉的头顶盘旋,白虎做了靠背,玄武做了蒲团,朱雀就落在了肩膀上。 宝玉一边理解经意,一边熔炼文山,他的血管中还发出好像瀑布夯砸岩石的声音,蕴藏极为恐怖的大力! 【自从吞服了文人魄玉之精,理解经意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哦,也可能是跟黛玉***的关系……】 宝玉从文山世界退出,身体内部澎湃的力量,让他很舒坦的吐出口浊气。 力量的提升有点缓慢了,但是没关系,龙须还没消化完全……宝玉感觉到血液在不断吸纳龙须的力量,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进化,飞快变得严实紧密。 他睁开眼,要喊申哥儿看茶。 “申哥儿,” 刚喊了一声,宝玉条件反射性的呼出了手掌,大脸凑他面前的求不得倒翻了个跟头,指着他笑了起来。 “看看,我就说宝二爷卡着时间吧!云扬鹤在降落了,他立马清醒!” 西门雪和薛道衡一起点头,乐阳申在旁边阴阴的道:“要不是二爷吩咐过要同心协力,你凑二爷这么近,我就得和你打上一回。” “你打得过我?” 求不得骄傲的抬起头,鼻孔朝着申哥儿。 宝玉立马笑了,站起来,摆手道:“真的打起来我就拉偏架,你打得过我?” 闻言,求不得的脸色耷拉。虽然他比宝玉高了一胆,但是打起来,还真没有几分的把握…… 此时,云扬鹤已经降低到了足够的高度,他们对视了一眼,纵身跳了下去。 以他们的能耐,已经可以翱翔在六百多丈的高空,只是下落了一阵,就是化作雪亮的剑光…… 西门雪长笑问道:“云扬鹤不敢飞进地龙的地盘,咱们直奔三奇大城?” 求不得立马兴奋起来,大声道:“地图上有标注,三奇大城以三奇得名!山奇!水奇!民风奇!走,做事前,也不耽误咱们观花赏景!” 这话说的在理,但是宝玉看了眼薛道衡,竟然拒绝了。 他摇头道:“先去河东汾阴,那里也在震波的范围内。” 闻言,薛道衡一个颤抖,差点摔下剑光。 先去河东汾阴? 薛道衡是本地人,知道汾阴在三奇大城的东侧,按照他们所在的地点过去的话,得多绕六百里的距离。 他连忙道:“不用了!身为臣子,咱们当以忠君为先!”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先杀你 “表决!我要先去汾阴。” 宝玉低低的道。 他们在云扬鹤上都商量好了,有任何的异议,都是少数服从多数。 薛道衡巴巴的看向宝玉,发现宝玉已经抬起了手掌,申哥儿比宝玉的动作更快,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提起来。 他又看向西门雪,发现西门雪对他摇头轻笑了一次,也赞同的宝玉的提议。 而求不得,已经通红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薛道衡,老子知道你迂腐,没想到你迂腐到家都不要!要是不先去汾阴,你也用不着去三奇大城了,老子杀了你先!” 闻言,薛道衡打了个哆嗦。 从求不得的神态来看,求不得说的话,那是没有半点虚假! 于是行程确定——先去汾阴! 五人往着偏东的地方飞去,都是厉害的举人,速度不慢。 只是在飞行的过程中,宝玉打量了求不得好几次,露出很是玄妙的笑容…… 天气不错,大日普照高空。 可正是这般晴朗的天气,让他们能够看清楚地龙翻身后的景象。 他们到了汾阴小城,只是在震波外围的一座小城而已,竟然是城墙嗵塌、房屋嗵塌! 各种杂乱的房梁瓦砾交错中,好多狭长的沟壑深不见底,黑漆漆的,宛如深渊大鬼的血盆大口! 从空中看去,在汾阴小城的内部,还有和沟壑相对称的无数皱褶,是地表挤压而成,让整个汾阴的内外,仿佛一张扭曲的巫婆恶脸,在狞笑,要吃人! “我的家!” 蓦然,薛道衡发出尖细的惊叫,加速飚射起来。 宝玉等人连忙跟上,一起射进了城西的一座宅院里。 宅院不大,有房屋八九间,其中半数塌了个彻底,能够保持半边模样的,只有中间的一间。 “娘~我的老娘~~~” 薛道衡吓得哭了起来,四处翻找起来。 他的声音传出去,中间的房子里走出个颤巍巍的老妪,衣着还算可以,是地主之家的打扮,就是脸色略微青紫,肯定吓得不轻。 “我的儿啊~” 老妪拄着拐杖蹒跚‘奔跑’,宝玉的速度最快,连忙扶住了。 薛道衡赶忙跟了过去,跪在老妪的身前泣不成声。 “儿子不孝,是儿子不孝!儿子地龙翻身的时候都没在老母亲的身边……” 薛道衡抽打自己的嘴巴子,非常凶狠,脸都打出血来。 宝玉哼了一声,一脚把薛道衡踹了个趔趄,对老妪就十分柔和的道:“老夫人莫惊,道衡兄是见着您了,喜晕了头。咱们进去说话。” 薛道衡也知道吓着了老母亲,被踹了,还是对宝玉感激的笑过去,搀扶了老妪的更一边手臂。 几个人笑嘻嘻的进了屋,就有个老管家上了茶。宝玉拿起豁口的茶杯看了看,又放下了。 茶杯里的与其说是茶水,倒不如说是昏黄的泥水更对。 他也不惺惺作态,见老夫人想要喝水,就出口成章凝聚了水汽,替换了众人杯子里的水液。 “儿啊,还不介绍你的朋友给娘认识?都是有本事的啊,有本事的。” 老妪的头脑好像不太清醒,说话迷糊。 薛道衡挨边介绍了,老妪吓得就要从椅子站起来跪下。“原来是官老爷!老婆子失礼……” 宝玉惊得差点摔了个跟斗,和西门雪等人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起去扶老夫人。 他苦笑道:“您这就折煞晚辈了,且不说道衡兄跟晚辈品级相同,就算是普通人家,晚辈也没脸让您跪了。” “儿啊,你也做了官?” “没错,是从五品的特任府令呢,比汾阴的府令都高了半级。” 薛道衡还没说话,求不得就小心翼翼的把老夫人扶回椅子上。 那副作态,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这是他求不得的亲娘。 老夫子笑得皱纹发颤,又突然惊了,连忙道:“儿啊,快!你都当官老爷了,老娘也不能给你丢脸!全城征粮呢,要把粮食聚集起来放进粥棚…… 来,和为娘来,咱们还有几百斤粮食没被地龙吞了去,咱们拿去粥棚,给儿子长脸!” 闻言,薛道衡的表情一僵,又是自然起来。 他扶着老娘,竟然要跟着去? 眼看他们出了房门,宝玉的脸色已经冷如冰霜,西门雪和乐阳申在看热闹,而求不得,猛然抬起了手掌。 求不得正气加身,饱含力量的手掌就要拍碎桌子,旁边横过来宝玉的手,把他稳稳扣住。 “别吓着了老夫人。” 宝玉说了一声,上前凑趣道:“老夫人您歇着,我们和道衡兄去了就是。” 他把老夫人哄回了房间,和求不得一边一个,架着薛道衡就出了门。 西门雪和乐阳申在后面跟,全都挂着很是古怪的笑容…… “你们要干什么?别!我要陪老娘拿粮食呢!” 薛道衡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被宝玉和求不得架着出了塌掉一半的院墙,拐过地震挤出的皱褶,躲在了一片比较高的地势皱褶后。 他刚被放开,就想往家里的地方去,可是这时候…… 啪! 一声大响,薛道衡整个人都懵了! 被求不得加持正气扇了一巴掌,要不是他飞快把正气也加持了,这一下,就得把他打晕了过去。 “求不得,你欺人太甚!” 薛道衡张嘴吟哦。 然而…… 啪! 又是一声大响! 他被西门雪和乐阳申架住了胳膊,硬是挨了宝玉比求不得更加凶狠的一记巴掌…… “你们想做什么?” 他冷声问道。 宝玉比他的火气还大,又是一巴掌呼了上去。 “我们还想问你做什么呢!你把粮食送进粥棚,难道是想老夫人天天去粥棚领粥吃?求不得说的对,不孝之徒,不如我们先杀了干脆!” 宝玉的杀气凛然,求不得的杀机更重。 只见求不得双眼血红,冷笑道:“我求不得没有亲爹亲娘,只有个干爹,那也是被人扒皮拆骨死绝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我求不得的命不好,可你呢?你把粮食送去了,要是汾阴的粮食够吃,老夫人要忍受奔波之苦,万一不够吃……” “既然征粮了,怎么可能够吃?” 宝玉打断了求不得,冷声道:“历数征粮事宜,哪次不饿死个一两成的百姓?这一两成,绝对包括老夫人这种妇孺! 薛道衡,你送出去的不是粮食,是你亲娘的命!” 闻言,薛道衡呆若木鸡。 他噼里啪啦的打自己巴掌,拗哭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汾阴征粮了,我薛道衡身为朝廷命官,自当忠君爱国!自当做个表率!你们不要拦我,要是老娘故去了,我薛道衡跟着九泉就是!” “去你、、、、妈、、、、的!” 求不得一脚把薛道衡踹了好几个跟斗。 宝玉却是沉默起来,忍不住的摇了好几次的头。 薛道衡,字玄卿,河东汾阴人,隋朝文采第一人! 他知道薛道衡是个厉害的人物,堪比二十一世纪历史上的十大才子,但是他也知道,薛道衡也是个不识时务、文人迂腐、傲气又愚忠的白痴! 在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薛道衡就是因文获罪,被逼自尽在腌臜的牢房! “道衡兄,说句交心的吧。” 宝玉放缓了口气,劝道:“几百斤粮食对汾阴来讲,只是杯水车薪,但这是老夫人的命。 要是你的举措能够挽狂澜于既倒,能够拯救家国社稷,我贾宝玉不只不拦着你,还要给你写文,给你立碑,让你名垂千古!可是事有轻重缓急,你不能为了这点粮食送了亲娘的性命!这样的话,我贾宝玉真的想要杀你。”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薛道衡连声问道。 闻言,宝玉的眉头挤在了一起,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能谋算的我都谋算了,可是如今看来,咱们的差事,不好干……” … 他们回到薛道衡的家,以宝玉为首和老太太寒暄了几句,就把青莲留下了。 青莲的实力很弱,但是对付一些逃窜的流民还是可以,也能凝聚水汽供老太太吃用。 把老太太安排好了,他们在汾阴四处走了几圈,又从小城的府令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 “好难的差事呐。”求不得低声感叹。 “宝玉兄,我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做,陪你做这种差事,混账啊,要是侥幸成了,咱们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 西门雪跟着苦笑。 薛道衡没有说话,以他的性子不开口,就是真的没有半点办法。 他想了一阵,气得咬牙切齿。 “我记得听一个流方和尚说过,盛唐要是发生这样的灾祸,肯定是大能出手……那可是天降甘霖,地涌灵泉,万物朝夕之间就开花结果! 咱们大周又不是没有大能,怎么会让我等凡人来做?” “想这个有用吗?” 宝玉直接怼过去。 他们刚才得了消息,这消息里的每一条,都是天大的难关。 地龙可以说是种极为坑人的东西了,从衣食住行来讲,地龙翻身吞噬了大部分的粮食,吞噬了不少的百姓,还吞噬了几乎全部的建筑。 城池内外的河流、井水,也被地龙一口吞了进去! 百姓没了衣裳,没了吃食,没了遮风挡雨的屋檐,更可怕的是,地龙还断绝了道路通行,外界很难运来补给物资! 西门雪咬牙道:“三奇大城还算比较小的,只囊括了六座小城,可是这六座小城也下辖一百零九座县城,乡镇村庄数不胜数!咱们怎么安抚?怎么救活百姓?” 薛道衡跟着道:“地表裂缝中还在冲出地龙妖伥,特别是地震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举人都已经战死。如今剩下的举人,别说出去运输粮食了,就连抵抗暴起的魑魅魍魉、山精野怪什么的都很吃力。 外界给的支援也不多,附近的小城也得防范地龙妖伥流窜。” 求不得思量了一阵,磨牙道:“对付地龙妖伥和山精野怪是一个难题,让百姓吃饱穿暖更难,之后重建城池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宝二爷,您是当家的,您说吧,怎么办?” 闻言,宝玉阖起眼眸,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气。 他冷声道:“咱们去三奇大城,那里有个进士,恐怕,也是唯一会出现在地龙区域的进士了。” 众人都认可点头,他们知道神魔之障,此时,而且在事情平息之前,三奇大城的区域内只会有一个进士,就是那正五品的三奇大城府尹。 也只有那一位,没资格弃城远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地龙撑地 一路飞行,肚子也是越来越饿。 他们的食物在云扬鹤上已经吃完,先前还能闭目修行,现在破空飞行,肚子就一个个的叫起来了。 在去三奇大城的路上,他们经过一座两座小城,还有好些个县城和村镇,全都是残桓断壁,遍地瓦砾! 无数的百姓衣衫褴褛,尽力靠着应该是原来衙门的地方。 一来是那里开设了粥棚,能够得到半碗薄粥,二来是山精鬼怪横行,更有地龙妖伥不断涌出地表裂缝—— 在靠近衙门的地方,多少,能够得到那么一丁点的安全保障…… “畜生!” 薛道衡突然怒骂出声,冲宝玉伸出手掌。 宝玉低头看去,发现在下面的一处乡镇里,粥棚已经没了炊烟,在镇衙门的里面,却有一些官员和衙役吃得喷香。 他从袖口掏出圣旨,手指挑动间,分化出了一杆大周皇旗。 嗖! 彷如龙啸的破风声响,皇旗如同利箭,瞬间插入乡镇残破的官衙门前。 薛道衡的剑光紧随,在参与伙食的官员、衙役的脖子上一划,就是十几颗惊恐无比的头颅! 府衙剩余的衙役惊怒出声,涌出来,就看见门口插着黄色旗帜,旗帜上的金龙威武万状! “是安抚使大人来了!” “皇恩浩荡,还没有放弃我等偏僻乡野!” “榆树镇文书邱光国,带领还算廉洁的衙役们叩谢皇恩呐!” 听着下方哭成一片,宝玉的剑光略微停顿了一下,冰冷的吐出一个字眼: “等!” 他们继续飚射,直奔三奇大城! “一路上,薛某杀了三百六十二人,都是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衙役!” 薛道衡神色清冷的说着,森冷的杀机从他的体表逸散。 被宝玉和求不得打了几个巴掌,这个迂腐的文人,逐渐有了不少转变…… 西门雪跟着道:“还有作乱的山精鬼怪数十,细小地缝中涌出的地龙妖伥过百……宝哥儿,咱们的活计不是不好做,而是太难做了!现在百姓没吃没喝,咱们有什么办法?” 他的称呼亲近了一点,怕是唯一让宝玉略微舒心的事情。 宝玉的眼眸不断闪烁,要剖析,从而找出解决困难的方法。 可是到了最后,只能略微一笑,低低的道:“困难才好啊,事情越难做,做成了的功劳就越大。” 求不得怔了一下,立马大笑道:“没错!咱们都是从五品了!这从五品登上正五品可是个槛,要是没这种天大的功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升上去?” 闻言,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苦中作乐,不外如是…… 在大周全境的地图上,三奇大城不算显眼,却有小字标注,说是以三奇得名。 这山奇、水奇也就罢了,地龙翻身后山峰崩塌、水脉干涸,早就没了奇景,然而人奇这一栏,宝玉等人是真的见识到了。 所谓人奇,说也奇怪,就是个‘讲道理’。 他们在三奇大城断裂的街道上停下,按照空中看见的景象,往府令衙门踱步而去。 一路上碎石、瓦砾遍地都是,有好些人饿得面黄肌瘦,穿着衣不蔽体,尽管如此,有人从瓦砾里翻出有用的物什时,还要讲些什么道理…… “讲道理,这块糙饼是我先看到的,你有孩子没错,可我也要饿死了。” “讲道理,要礼让妇孺。” “讲道理,既然咱们争执不下,那就一人咬半口全了性命,剩下的送去粥棚,也算善事。” “没错,应该讲道理,要是打起来,咱们都活不成。” 两个饿得眼冒青光的汉子一人咬了一小口发霉的糙饼,又让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幼童咬了一大口,揣着剩下只有铜钱大的糙饼,跟在了宝玉等人的身后。 凄凉感人的场景,突兀的多了一丝可笑。 但是宝玉等人,那是谁也笑不出来。 迎面走来一队衙役,看起来是维持治安的,衙役们看了宝玉等人光鲜的衣着一眼,远远避了开去,可是传来的话语,真个让笑不出来的几个人一起笑了。 那些衙役冲着地震灾民的人群喊道:“都忍着点,前面开始赊粥了,你们喝完就是我们喝,等我们喝完了,铁定找那些怪物拼命!” “没错,咱们就该吃着涮肉讲道理,讲着道理打雀牌! 谁不让咱们吃肉,咱们就不讲道理了!谁不让咱们打雀牌,咱们就弄死谁!砍脑壳的!等老子把怪物弄死了,你们还能过好日子!” 闻言,薛道衡一脸感叹,唏嘘道:“我们南江州的百姓,淳朴善良啊。” 宝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善良可以有,但是淳朴,怕是未必。 这里的百姓口口声声的讲道理,结果不提王化,也不提儒家教化,张嘴闭嘴都透着一个味儿,那就是涮肉最重。 要说有什么比涮肉重要的,恐怕也只有打雀牌…… 【好熟悉的感觉啊,和二十一世纪的某个刁民当道,但也最有血性讲义气的省份一样。】 宝玉轻轻的笑了起来,如果是这种地方的话,他更有动力去解决地龙翻身的事情。 他往前看去,发现有好些百姓排队,三奇大城的官衙,就在前面不远。 等走进了,看见上百口大锅架在石头垒成的灶台上,锅里冒着一股股冲天的水气。 每口锅前都站着一个衙役,脸被水汽扑满,贪婪的吸取湿润却很灼热的蒸汽,他们盯着大锅流口水,却不去吃,长长的勺子往锅里一闪,就给最前面的人打满了石碗。 宝玉注意到: 排在最前面领粥的灾民都是老弱妇孺,个个面黄肌瘦,半大的小子和同样饥肠辘辘的汉子都在后面。 他颔首微笑,同时,也冲着大铁锅蹙起了眉头。 薛道衡可忍不住,攥紧拳头,怒声骂道:“那也是粥?” 他疾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一个衙役的长勺,往锅里一搅,舀出的满满一勺的粥里,米粒竟然清晰可辨! 他怒声吼道:“谁是管事的,出来!” 声音刚落,后面棚子里走出来一个举人,老态龙钟的,牙都掉了一半。 “老朽是三奇大城文书,一胆举人,姓铁,名不生,负责粥棚赊粥事宜。讲道理,不要插队。” “我讲你、、、、妈、、、、的道理!” 薛道衡直接冲宝玉伸出手。 宝玉笑了笑,把圣旨丢了过去,薛道衡抓来圣旨,就从里面分化出金龙皇旗。 他抓起皇旗,冲着铁不生冷笑插下,横空却抓来一只手,把金龙皇旗重新塞进了圣旨之中。 “宝哥儿,你这是?” 薛道衡惊怒难言。 宝玉让西门雪和求不得去扯了人,摇头笑道:“道衡兄,你这是杀红眼了,一点道理都不讲了?讲道理,咱们得先看清楚情况。” 薛道衡啐了一口,笑骂道:“你还有心情说笑。” 他走到一边,到底是压下了要杀人的火气。 宝玉则是瞟了大铁锅一眼,确实只有那么稀薄的很少米粒,按照一个大城的粮食储备,不该是这种情况。 可是薛道衡激动下要做的鲁莽事情,让他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一个连续剧。 同样是赊粥米少,同样是杀了粥棚管事,或许也会……同样的杀错。 他冲铁不生拱手,笑问道:“粥棚没米了?那么,麻烦禀报一声,就说新任安抚使贾宝玉,求见三奇大城府尹大人。” “原来是安抚使大人。” 铁不生行了礼节,老眼猛然一亮,惊声道:“难道是诗才过人贾宝玉?解决了七窍血玲珑的贾府贾二爷?” “正是在下。” 面对宝玉温温的笑容,铁不生兴奋了一次,又是叹气道:“您来了也没办法,您还能杀得了地龙?再说了,地龙也不能杀。” “为什么不能杀?” 宝玉没想着杀地龙那种碎城级别的魑魅魍魉,但是不能杀,这就让他好奇了。 铁不生诧异的看他,笑起来露出豁口的牙床,嗬嗬笑道:“您不清楚?哦,也是,这得进士文位的才能知晓,要不是三奇地龙翻身,老朽也不知道呢。” 他娓娓道来,越说,宝玉就越发惊讶。 据宝玉所知,支撑浩瀚大地的是岩石层、水脉之类的东西,可是铁不生说的,却不只是这样。 和大周不少的地方一样,三奇大城的地下没有岩石层,也没有巨大的水脉,支撑这片大地的,竟然就是地龙! 铁不生说到这里,愤恨道:“地龙翻身只是吞噬了粮食和河流江水,祸害百姓的是那些地龙妖伥!那些地龙妖伥吞掉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还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好来产生怨念气息供它们吸收! 贾大人,咱们讲道理,百姓的活路得求,地龙妖伥和落井下石的宵小也得除,咱们难啊!” “府尹大人呢?” 宝玉问道。 闻言,铁不生表情苦涩,哽咽的道:“死了,府尹死了,三胆以上的举人也死光了。地龙妖伥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冲进了大地裂缝,和那些强悍的地龙妖伥同归于尽了。” “进士也死了!” 宝玉眼廓欲裂,只觉得天昏地暗。 他对乐阳申、西门雪、求不得和薛道衡看去,发现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阴沉如雨。 他蓦然明白—— 自己的脸色,怕是,和他们一样!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恐怖画卷 贾府碧纱橱,不知道事情怎么传出去的,林黛玉真个有了做奶奶的待遇。 宝玉已经被当成了贾府的中兴砥柱,一应供奉,那都是按照世家传承子的规格来的,林黛玉跟着水涨船高,自然成了实质性的玉字辈大奶奶。 每逢清早夜晚,贾环和贾兰都会过来请安。 李纨是宝玉的亲嫂子,自然用不着跟妯娌请安,按理说凤辣子也不用,可是隔三差五的,她总要来上一回。 这天清晨,兰哥儿刚走,贾环就是到了。林黛玉让鹦哥儿替换了香茶,要和贾环说话。 “嫂嫂客气了。” 贾环的眉眼间少了阴霾,宝玉让晴雯给江流传了话,江流自然得在贾政的面前添添堵,让环哥儿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他对林黛玉比对宝玉更加恭敬,挨着半个火炕坐了,温声道:“想必嫂嫂是担心二、、、、哥去三奇大城的事情了?” 说起宝玉的名讳,贾环一个‘二哥’梗了好大工夫,还不习惯。 他平静了声音,安慰道:“前些日子百里鸣来了,处理完二哥吩咐的事情已经夜深,让我给您请安问好。他说二哥已经做了不少谋算,应该没有问题,还请嫂嫂安心。” 林黛玉摇了摇头,敛眉道:“妾身知道夫君有大智慧,但地龙翻身的事情,向来不可轻易结论。环哥儿,你可能不清楚,地龙这种魑魅魍魉,可是牵扯着天大的事情。” “还请嫂嫂明言。” 贾环很好奇,连忙拱手。 林黛玉哀怜婉约,有点乏了,王嬷嬷就给她揉着眼角。 她叹气道:“妾身都没敢跟夫君明说,怕乱了他的心…… 所谓地龙,其实就是为这方大地查漏补缺而诞生的魑魅魍魉,它翻身是罪,但也有大功德,在鬼怪精灵里也能排上名号。它和大周皇室有过协议,这协议是不公平的,大周必须遵守,它却是整天瞌睡,从来不管给他打理身子的妖伥呢……” “还请嫂嫂明言。” 贾环继续追问。 林黛玉纠结了几次,还是摇了头。 “罢了,后面的事情牵扯大周朝政秘辛,普通的进士都没资格知道,你还是慢慢来—— 夫君很看重你,不要知道太多,乱了你求取文位的心思。” 她让鹦哥儿撵了贾环出去,王嬷嬷就凑过脸来,要咬耳朵说话。 只听王嬷嬷的音线微冷,低沉问道:“姑娘,干嘛不多说些?环哥儿虽然是个庶子,但他最近厉害多了,怕要威胁到姑爷的地位。” “妾身相信夫君。” 林黛玉温柔的抚摸小腹,只过了些许时日,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幸得了子嗣。 她轻轻的道:“环哥儿的厉害也是夫君给的,夫君想培养他,咱们不能给夫君添乱。罢了,后院的事情让袭人处理就好,你不要插手。” 王嬷嬷向来听林黛玉的话,当下转了念头,一门心思的伺候黛玉。 而在此时,横跨天际的洛水烟波殿里,也有人‘念着’宝玉。 甄宓已经隐藏了凤冠霞帔,听到织女的禀报,登时笑了起来。 她就看不得宝玉好了,听说宝玉处理地龙翻身的事情,就得意的扯起嘴角。 “好啊,地龙妖伥需要悲惨、凄凉的气息才能成长,就巴望着地龙翻身呢。它们和大周早有协议,只要地龙翻身,就不许外界运去支援物资,我看贾宝玉这次要怎么办!” 关于这点,织女早就知晓。 要说实力,大周比地龙妖伥,乃至比地龙本身都强了百倍不止。 但是斗过几回,每次都吃了大亏。 按理说,一方受灾,八方支援,以大周的国力,不怕损失区区一座大城,甚至不怕损失一州的粮食物资。 但是派人带去物资支援的话,妖伥就会群起而攻,打将起来,损失会越来越大。 进士、妖将实力的出手,城池挨不了几下; 举人出手的话,动静大了也会惊醒地龙,人家多翻几个身,大地都得塌成深渊…… 于是大周和几个最强悍的地龙定了协议,只会派去些安抚使处理事宜。 要是安抚使能安抚民生,负面气息衰落到了一定程度,地龙就会封闭裂缝。可要是做不到的话,地震区域的子民,就全归那些妖伥了! 甄宓窃笑的道:“三奇大城有六座小城,各县各镇数不胜数,贾宝玉要是失败了,他就要狠狠的摔下去,一辈子爬不起来!” 见她笑得开心,织女跟着开心,但也有点疑惑—— 贾宝玉那厮,和甄宓女神还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她是甄宓的亲近人,也不怕问上一句,轻轻的道:“您要是恨他,要不要孤女书信一封?给三奇大城的妖伥头目?” “好啊,快点去,别耽搁!” 甄宓娇笑开口,突然摸了摸小腹,楞成了梅花的琼枝一般。 恨,她自然是恨宝玉的。 可是宝玉没了,她怎么和自己肚子里的交待? “算了,” 她哀哀的道,抬起头,一道冷冽的神念破空而去…… … 砖瓦废墟里,宝玉叫来了留在城里的官员,不多,十几个而已。 这些官员也是衣衫褴褛,开始时还把宝玉他们当成了救星,但是问话越多,他们就显得越是惫懒。 铁不生的老眉毛耷拉下去,撇嘴道:“安抚使大人,还有诸位特任府令,咱们讲道理,为今之计是要先让百姓吃饱肚子,问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做什么!” 口气不怎么好,身为区区文书,这么说话真是太大胆了。 乐阳申当即拔出利剑流云,要杀人立了宝玉的威风。 可是宝玉突然一怔,停住了乐阳申,对铁不生笑道:“咱们和地龙有过协议,这协议的内容本官就不讲了,但处理三奇事宜,可不只是个吃饭的问题。” 闻言,官员们都议论了起来,唯独铁不生盯着宝玉,露出了很是诧异的眼神。 他咳嗽两声,三奇大城的官员全部闭嘴,好像这个区区的文书,竟然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样。 他对宝玉说道:“果然不愧是贾府二爷,竟然知道咱们大周和地龙的协议,既然如此,老朽也不用遮着瞒着。” 他一挥手,举人官员们全部退场,只剩下宝玉等人和他自己,在阳光下的废墟中站着说话。 “有何指教?” 宝玉觉得这个铁不生特别神秘。 他想起了暖煤大窟的姬无泪,忍不住心里暗笑—— 就算水英光看重他,也不会次次安排个大能照顾…… 铁不生扒开旁边的瓦砾,一边扒着,一边娓娓而言:“想彻底解决地龙翻身很难,需要让让百姓吃饱穿暖,还要有好的居所,那才能达到地龙合拢深渊的标准。贾大人,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先让百姓吃顿饱饭,铁某就往死里感激于你…… 如今的形式其实简单,就是大城聚集了两百万灾民,六座小城各自聚集了三十万到八十万不等。其中汾阴的状况最好,临河小城的状况最差……临河小城的大河被地龙一口吞下,整座小城也摔了进去,已经没了。” 说到这里,铁不生扯出了一副画卷模样的东西,是素白丝绸的质地。 他略微喘气,扯出来丝绸摊开,继续说道:“粮食撑不下去了,这个不用多说,至于您问的各种情况,老朽可以告诉您,不妙! 东边碎山有片大桑林,被个五血的六花蛾妖怪趁乱占了,您不用打那边的主意,树皮都被灾民啃光了,桑叶吃了会腹泻死人,不值得招惹它; 南边有蝗虫作乱,是个不成气候的蝗神,但也有五血老妖的实力。说到这您可能想弄蝗虫来吃,说句难听的话,没用!就算咱们杀了蝗神,弄上万把斤的蝗虫,那东西也不能吃…… 您可能要问为什么不能吃,这得说您富家子不懂百姓的活路,蝗虫这东西越吃越饿,会引起暴乱! 别的山精鬼怪、魑魅魍魉就不说了,先来看看这幅画卷,别以为你贾二爷就厉害了,还没解决百姓吃的问题,就想综合考虑!” 这长篇大论的,说话更不客气。 乐阳申差点没忍住,连西门雪、薛道衡和求不得都沉下了脸子。 可是不等他们发火,所有人的视线,就被这幅画卷给吸引了去…… 云如黑山,地似大盆! 丝绸画卷云蒸霞蔚,蒸的却是黑漆漆的云,蔚的,却是那烈火喷天的恐怖霞光! 随着画卷铺展开来,宝玉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见地面疯狂震颤,城池在颤抖中崩塌,大地在颤抖中开裂,一道幽狭漆黑的裂缝噼啪震开,把附近的生灵震成血靡! 之后裂缝绵延,不知道伸长到了多远去! 宝玉忍不住看向了城池的中央,那里有一道狭长的裂缝蜿蜒出了城池,裂缝最宽、最深的地方,正在他来时的路上! 那时候他知道是地震造成的地表开裂,看见了其中的幽深,仿佛有大恐怖,但也只是看起来有大恐怖而已。 可是这幅丝绸画卷,完全还原了,地震开裂时的景象! 他看见裂缝中亮起赤红冰冷的光,好像地底岩浆流淌,细细看去,却是一种怪物的眼瞳! 赤红,有光彩,只是一个眼瞳的大小,就囊括了裂缝所在的,足足五十多里的长度! “这就是……地龙吗?” 薛道衡干涩的道。 铁不生冷笑道:“没错,这就是地龙的半个眼睛,看下去吧,我让你们看的,是后面的东西!” 于是,众人看了下去,特别是宝玉,深呼吸着,把心神全都落在了其中。 他看见好多奇形怪状的妖伥冲出地表,强悍威能,直接是倾天覆地! 其中,实力超过他的就有十几个。 更有两只人形妖伥,邪煞气息贯冲云霄!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神魔之障 “二郎们,好生吞吃血食!地龙翻身的第一日,可是尔等最快活的时辰!” 两只妖伥一个桀骜霸道,一个冷若冰霜。 桀骜霸道的妖伥冲着黑沉的天空嚎了一嗓子,就是尜尜怪笑。 他低头看着脚下安抚民众的衙役,还有接连飞上天空抵抗妖伥大群的举人官员,啐出一口唾沫,就是打飞了成片的举人…… “讲道理,妖将实力的地龙妖伥,可不好对我们大周的举人出手。” 一个身着正五品官袍的男子飞上高空,这男子看似中年,言语间护住了举人们的性命,又冲两个妖将实力的地龙妖伥拱了拱手。 后面也跟上了一个紫袍的进士,温吞吞的说着话。 “讲道理,神魔之障笼罩浩瀚天空,你们不出手,我们也不出手就是。” 闻言,龙桀骜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它拍打如同冰霜的妖伥的后背,嘲笑道:“龙冰霜你看看他们,哈哈进士啊,好厉害啊,却被神魔之障吓得跟个小鹌鹑似的!” 龙冰霜银白的嘴唇往上一翘,它就更加张狂,指着两个进士的鼻子厉骂。 “你们不能出手,可不代表我和龙冰霜不能出手!我们本来就是神!本来就是要吃人的!我们不怕神魔之障! 来吧,看着吧,老子很喜欢看你们痛苦却无可奈何的表情。记住哦,只能看着,不想死的话,那就不要动手!” 说罢,它和龙冰霜化作血色流光,在举人官员中横扫而过。 妖将实力是何等威能? 他们只是穿梭而过,就带了千钧重风,要把举人们全部碾压致死。 可是恍惚间,天地陡然大亮,有人高声吟哦。 “讲道理,天下需保持应有之善!” “讲道理,天下无不可说服之恶!” 两个进士同时开口,顿时引起规则变化,两人的道理纵横万丈虚空。 抵抗妖伥的举人官员等于做着善举,身上被道理保护; 龙桀骜和龙冰霜,则是因为要杀人的恶性,一切的举动都没有了半点伤害! “好进士!你们是想找死不成?” 龙桀骜怒吼了一声,浑身血光四射,龙冰霜则是身子一震,蓦然是千里银白,霜寒彻地! 它们震碎了进士的道理,立马让两个进士脸色苍白,飞行的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可是占据了优势的它们,狰狞的大眼却是一片血丝密布,它们吃了大亏! “进士厉害,龙冰霜,弄死他们!” “好,小的们,来!” 龙桀骜和龙冰霜对视狞笑,同时吸纳了几个老妖实力的妖伥族人。 它们再次对两个进士出手,出手之间,那是大开大合,完全不带任何防御。 一时间是天崩地裂、草枯石飞。 大地震颤中,龙桀骜它们吸收的地龙妖伥被打出体外,化成散碎血云。下方混战的举人、妖伥,还有孱弱的百姓,也是成片死去…… 看到这里,宝玉倒吸了口凉气。 他转过头,立马对上了西门雪等人看过来的眼神。 众人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异,异口同声的道:“妖伥是想用神魔之障杀了两个进士!” “没错,都死了,不过常宁和常安不枉身为文人,举人们也不愧对先贤、百姓!” 铁不生扭头对宝玉冷笑道:“既然你连朝堂和地龙的协议都知道,这神魔之障,也就可以和你说说了…… 当初人族动荡,万民不安,有孔圣着草屐踏遍诸天星辰、百万山河,汇聚无数黎民信念,得封儒家圣人!之后圣人辈出,数不清有多少能耐的家伙。 其中有一人,却是言传天下知,铸就神魔之障,是为天人合一!” “什么是天人合一?” 宝玉觉得熟悉,忍不住眼神闪烁。 铁不生冷声道:“天人合一,就是人与天地相结合,以天为父、为母,而人在天地之间自然长成,踏寻凡人的生存之道。 那位圣人以为进士就不算是人了,不该再插手凡俗之事,所以他的一言之间就产生了神魔之障,也就是—— 一旦进士对凡人动用武力,那种自己无所不能的念头就会无限扩大! 要是被这种念头吞噬了本心,进士就等于死掉了,活着的只是一个自以为神的躯壳,或者说是—— 魔!” 他看向宝玉,老眼满是讥嘲。 “所以你别想外面来人帮手,也别想发信传递给陈长弓等人。进士不能进来,进来就是个死!贾宝玉,你只能想办法从这已经斑驳碎裂的大地上,给百姓抠出点果腹的食物出来!” 宝玉冷静点头,说道:“如此,我知道了。” 他再次看向丝绸画卷,猛然间,眼眸就是一沉。 只见画卷中还在呈现地龙翻身的恐怖景象,他看见被铁不生唤作常宁和常安的两个进士身陷神魔之障,宛如疯魔癫狂! 只是片刻功夫,两人就被神魔之障吞噬了本心,一身文人雅致,变成了血光沉沉…… 【好可怕的神魔之障!】 宝玉在心里惊叹。 他见过黎雨航抵抗神魔之障的样子,觉得这东西厉害,但也不是不能战胜。 然而此时,他突然想起了——黎雨航可是封号进士! 封号进士,可是进士中的最强者! 能让黎雨航苦苦抵抗的神魔之障,也有本事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把常宁和常乐的本心吞噬殆尽! 两个进士强忍一丝清明,硬是挨了龙桀骜和龙冰霜的攻击,冲着残破的三奇大城跪下。 他们闷沉吼道:“大父,孩儿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三个响头过后,常宁和常安已经被打得身躯炸碎,只剩头颅连着脊椎。 可是他们扭头狞笑,诗号出口之时,就是化作奥妙道理,穿进了龙桀骜和龙冰霜的脑海。 “混账!尔等进士,真个是不要性命!” 两个强悍妖伥哭嚎着摔落进了地表裂缝,让妖伥的攻势缓了一瞬。 官员举人们看见进士身死,同时悲嘶出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风.无衣》的慷慨雄壮化作悲歌,戚戚歌声笼罩四野。 那些文胆较多的举人合身扑上,文胆爆碎,文火冲霄,硬是消灭了无数的地龙妖伥。 文胆较少的举人却是查漏补缺,哭着,嘶喊着,把妖伥的残兵赶回了深邃的地表裂缝,铸就了一条坚固的防线…… “好个儿郎!” 众人同时叹道。 宝玉转过身,想了想,叉手对铁不生行礼道:“晚生贾宝玉,自请跪见进士大父!” “跪不着了,儿子都死了,大父也活不成。” 铁不生摆手撵人,完全不是个品级低下的官员应有的态度。 他叹气道:“走吧,都走吧,去想想怎么让百姓吃饱肚子,老朽是没办法了。” “如此,我等告退。” 宝玉很是恭敬的行礼,带着众人,要找空地幻化居舍…… 铁不生听着脚步走远,老态龙钟的他猛然打了个趔趄,哆嗦着,冲着丝绸画卷伸出了苍老的手掌。 “儿啊,我的儿……” 他哀泣呢喃。 旁边拐来一人,拍着他的肩膀道:“大父,保重身体。” “是你啊,常乐。” 铁不生露出慈祥的笑容。 常乐是个年轻人,穿着破烂的举人蓝袍,看着自己的大父,哽咽说不出话。 他不是大父的亲子,大父的亲子,已经只在画卷之中。 两位哥哥的逝去他很伤心,然而更让他伤心的,却是大父对安抚使贾大人所报出的名讳了…… 【铁不生,铁定不生……大父,常乐能对您说些什么?】 常乐安静了一阵,被铁不生柔言细语的劝退。 他回头看时,见铁不生低头盯着地上的丝绸画卷。 而在铁不生对面的残桓一侧,飘荡出光亮的黑狐大氅…… “贾大人为何又回来找老朽铁不生?” 铁不生在自己的名字上下了重音,看宝玉的眼神毫不遮掩其中的不屑。 贾宝玉诗才过人是不错,但是在贾宝玉的名声里,没有一项关于民生的事情。 他不满意贾宝玉做安抚使,甚至不满意到了,完全不把宝玉看在眼里! 宝玉对铁不生拱手行礼,笑道:“晚生参见进士大父。” 他把身份直接点了出来,没有像刚才说的那样跪见,也没有顾虑铁不生着重提出了‘铁不生’这个名字。 他不卑不亢的道:“关于百姓的吃食,晚辈已经有了腹稿。宝玉初来为官,对此地事物、人员全都不熟,劳烦进士大父聚集能抽调的举人,与宝玉共襄盛举。” “你有办法?说!” 铁不生惊喜交加。 宝玉退了一步,省得老家伙揪他的领子,笑道:“晚辈刚才说了,只是腹稿而已。您做您该做的,晚生也做晚生分内的事情。明日卯时整,准时出发!” 说罢,宝玉转身就走。 他的步伐很是平静,似乎走了就不会回头。 可是拐过一块断壁时,他看向铁不生,摇头道:“晚辈有一事不明,两位进士前辈的本心是教化善恶道理,战斗力不强的他们,为何会在存在地龙的地方做官? 进士大父,想讲道理的话,还是去境内腹地安乐的地方较好……” “境内腹地?安乐的地方?” 铁不生呢喃出口,突然哭倒在丝绸画卷上。 “儿啊,是为父害了你们!咱们的本心道理,本不该在这里做官呐!怪为父,怪为父非要落叶归根…… 恨啊!贾宝玉,为什么苍天,没让老夫早点遇见你!” … 其实按宝玉的性子,不会和铁不生说交心的话。 但是两位进士的举措,真个打动了他的内心,让他想用尽一切办法,为三奇大城出点力气。 “铁不生身为进士大父,必然深受爱戴,该交心的,还是要交心……” 宝玉思量着,走进了乐阳申用才气幻化的屋舍。 房间里一片沉默,只有乐阳申煮水烫茶的咕噜声响。他们需要烫些茶水,用来水饱淅漉的肠胃…… 西门雪见宝玉进屋,焦急问道:“宝玉兄,听申哥儿说你有办法?三奇大城简直是一片焦土,你哪来的办法?快点说,别馋着我们啊!” “还只是腹稿,我需要再盘算一下。” 宝玉摇了摇头,在幻化的蒲团上坐下。 他阖起双眼,眼睑之下,无数的文字在眸中飞快闪烁…… 听到了三奇城的详情,宝玉突然明白:在来的时候,水英光已经给了他天大的优待! 【水英光懂得我的本心,知道我的道理,他这是给我铺路,铺两条路!】 【第一条是铺垫朝堂之路,这点他已经给我说透,可是第二条道路,身为天子的水英光还是隐瞒了,想要我自己领悟。】 宝玉不断想着,突然扬起嘴角。 他明白了—— 原来水英光给他铺的第二条道路,竟然是进士圣途! 圣途秀才算不了什么,最多明了本心; 圣途举人也算不了什么,只是坚定本心,让人兢业努力,不断攀登罢了。 可是这圣途进士,就好像进士和举人之间一样,是一个天差地别的大槛! 【我没能得到素女柔肠弓,或许成为进士之前,没可能得到给进士文宫奠基的万两重宝,但是成为圣途进士的话,天地会自动凝聚一方文宝,用来奠定文宫!】 想到这里,宝玉的笑容更加灿烂,怪不得水英光没有提最难的衣食,反而多说了重建城池的事情。 他记得水英光连百姓的职司都提点了,说过夜香郎! 这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不只是解决灾情,更重要的是给三奇大城的数百万百姓施恩,让百姓过上比先前更好的日子! 数百万的百姓愿力,可以让他有了那么一丝机会,成为圣途举人! 【可是……圣途难,难于上青天!】 宝玉在心里叹了一声,只觉得要是换别人来,就是铁定的一个‘死’字! 就算已经提名朝堂大员的贾雨村,怕是连第一个‘吃’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月黑风高,烛火飘摇,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且不说外面乱成一团,就算西门雪等人,那也是纠结得睡不着觉。 突然,西门雪从塌上跳起来,踹开宝玉的房门就喊。 “宝玉兄,你还是说说怎么搞定百姓的肚子吧,我都睡不着……” 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了薛道衡,看见了求不得,连乐阳申都在宝玉的房间里待着。 这些人盯着宝玉发楞。 而宝玉,仍然沉浸在自己曾经看过,如今却忽略的民生学识中。 一个‘吃’字,可是包含着天大的道理! 对这些学识的理解,让宝玉虽然入神,嘴角却是弯曲。 那是…… 好生灿烂的一个笑容!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被怀疑了 说起来战斗力,剩下的只有举人。 在地龙翻身的这等情况下,秀才已经算不上战斗力了,只有举人和老妖才能起上一些作用。 天还没亮,铁不生就聚集了三十几个举人在门口等待,他们互相议论,言语里满是惊喜和不满。 对于宝玉说的事情,他们是一边高兴,一边又有无数的疑问盘旋脑海…… 宝玉睁开眼睛,笑容更加灿烂,一夜的修行让他所得不菲。 他剖析出了从五品官职对修行进度的加持,也让以往关于食物的知识结合了三奇大城的现状,在脑子里画成了一个稳当的圆。 虽然没弄清楚文人魄玉之精的全部效果,但可以慢慢剖析,此时不太重要…… “宝玉兄,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西门雪急促问道,很在意自己不懂的学识。 宝玉微微张嘴,又是把嘴唇抿起,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西门雪等人虽然学识过人,但只是文人中的学识而已,对普通百姓的生计,特别是吃的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在原来的世界属于一个吃货的民族,吃的文化博大精深,难道让他给西门雪等人上一堂几百个时辰的课时不成? 摇摇头,他走出去,看见了三十几个举人官员。 铁不生就在最前面,一双老眼很是复杂的看他…… “贾大人,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百姓吃饱肚子?” 铁不生急促逼问。 没错,就是逼问! 随着铁不生的话语,举人官员们齐刷刷的上前一步! 他带来了三十几个举人官员,于其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逼问宝玉想到的办法。 三奇大城的官员热血没错,英勇没错,但是也极为抱团…… 对此,宝玉什么都没说。 他扬起圣旨,化作剑光飞远。 西门雪等人自然要帮着宝玉,冷笑一声,也跟着射上天空。 三十多个举人官员看向铁不生,见铁不生微微点头,同时高飞远走。 他们是跟着宝玉飞走,哪怕对宝玉有千般不满,也不会在宝玉亮出圣旨的时候炸刺…… 铁不生看着远去的剑光,脸色猛然发黑,踉跄倒退几步。 他的嘴角沁出漆黑的血,嗬嗬的怪笑起来…… “很想知道贾宝玉到底有什么办法啊,所以带人逼他一次,可没想到,就是牵个头,还是引发了神魔之障。” 他踉跄着,脸色扭曲,盘膝坐下释读自己的道理。 所谓神魔之障,就如同他对宝玉解释的一样,是圣人的言语引发的规则扭转。 开口的圣人并非孔圣,走的不是初代圣途,所以慢慢的,世人也有能耐逐渐扭曲、变化了神魔之障。 从一开始的进士要归隐深山, 到后来可以入主朝堂, 再到后来,就是变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铁不生知道进士不能对举人出手,不能牵头威压、逼迫圣人嘴里的凡人,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要做三奇大城最后的靠山。 可是,他没想到宝玉竟然能解决灾民的吃食问题,强大的求知欲,让他忍不住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可就是这一丁点的态度表现,就引发了神魔之障…… “贾宝玉,此等天大困境,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啊!” 铁不生蓦然喷血,仰天高嘶…… … 宝玉前行的方向,是东方! 他只用平常的速度,西门雪等人很快就追赶上去。 三十几个举人官员也能和他一起飞行,却是落后了百多米的距离,抱成了自己的团体…… “东方,是桑林废墟的方向!” “贾宝玉应该是打桑叶和桑树皮的主意吧?哼,富贵文人,只知道书册上的学识,对于民生半点不知!” “碍于圣旨皇恩,且随他去上一遭,但是我等,不服!” 举人们抱成一团,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听到宝玉有解决吃食的办法,说真的,真是惊喜、狂喜了一轮。 可是看如今的行动,已经犯了他们开始的错误! 书籍上有讲,当旱灾、水灾、雪灾之时,百姓没了食物果腹,树皮、树叶,乃至于草根都是活命的本钱。 三奇大城经历了地龙翻身后,多数粮食、草木都被裂缝吞噬,东侧的桑林大山却因为山体雄厚,还剩下了断木碎枝! 他们来过这里,剥掉了很多树皮,以及部分的桑叶给灾民熬煮果腹,然后…… 蓦然,有人大吼道:“贾宝玉,你迂腐误事!” 闻言,宝玉停下剑光,等待那些举人上前。 那个开口的举人满身血迹,左臂其根而断。 他在空中大步行走,气势逼人,冲宝玉冷声叫道:“桑叶、桑树的树皮性质属寒,百姓吃了会腹泻而死!你要是打的这种主意,还是趁早绝了心思的好!” “我要是没打这种主意呢?” 宝玉温温的道。 闻言,举人官员们全都呆滞。 没打这种主意?那么,你带人上东边来又是为何? 他们猜不透宝玉的心思,也就不猜,成片的眼神射向宝玉。 都是怀疑的眼神,他们做官许久,都是牧守一方,很怀疑宝玉这种出自豪门的举人,是否懂得民生之计! 先前说话的举人错了一次,也就退到一边。 可紧接着,又有人冷笑开口:“既然不是这种歪路,那么贾大人,您到底有什么想法,还得跟我们说上一次才行!” “没错,我等镇守地表裂缝,抽出来会让同袍压力更大,要是没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我等必须回去!” 为了百姓,他们希望宝玉有真本事,但是碍于事实情况,他们无法相信宝玉的能耐! 三奇大城已经是千里荒野,地龙妖伥潜伏地底深处,山精鬼怪、魑魅魍魉又是不停作乱—— 能够想到的吃食他们都想过了,甚至想抓了山精鬼怪给百姓充饥。 奈何,滴水灭不了山林大火! 他们怀疑着,也是希冀的看着宝玉,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此时,宝玉抬起圣旨,金龙皇旗在周身分化,万般威煞,杀气凛然。 “本官没空和你们解释,走!” 宝玉一声令下,化作剑光飚射。 众人怒火中烧,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紧紧跟随…… … 东方百里碎山。 还是山峰的时候,其实没有这么广阔,只是地震嗵塌山基,无数的碎石铺洒开来,就是有了这般壮阔的场景。 在碎石的最高处铺出了个十余丈的软乎地方,一个胖女人哼哼着咀嚼桑叶。 “多抓点凡人,让他们好生干活,把桑叶都铺满了,让孩子们长得胖墩墩的……” 山蛾笑起来满脸的肥肉在抖,极为得意的样子。 蝗神说的对,世上最舒坦的事情还是占山为王。她是一个修炼成精的苦命种,没靠山,平日里躲躲闪闪的,只有在这种暴乱的地方,才能够为种族谋算。 七八个四血、三血的蛾妖笑吟吟的应了她的话,只是她们的笑声,真个让人毛骨悚然。 胖,很胖! 所有的蛾妖身高不过五尺,却有十余尺的腰围幅度。 她们驱使凡人把桑叶采集、铺满,偶尔涨红了脸,就从下腹喷出个拳头大笑的蚕卵出来。 蚕卵饱含血光,显然等到破卵而出的时候,直接就是妖族之身! 山蛾看着已经出现的上百颗大卵,兴奋的扯碎一个百姓的身躯,让鲜血炸满了数百丈方圆。 她大声笑道:“好啊,加油生啊!大周有青丘狐族,有薛家青鸟,有史府玉蟾,有王家…..咦?王家是什么妖族来着?不管了!总之赶上地龙翻身的这一趟,咱们很快会出个山家蛾妖!” “是吗?很可惜了,你要是不祸害百姓,用你一次,说不得本官还会帮你建立家族。” 突然间,有人清冷的说话。 宝玉带着西门雪等人,还有三十多个举人落下地面,冷眼看着肥胖臃肿的山蛾。 他是青丘狐族出身,对妖怪还有着一分亲近。 他本想用山蛾一次,然后给予报酬,可没想到刚刚到来,就看到山蛾如此暴戾的行为了! 山蛾蓦然跳起,有完全不符合臃肿体型的灵活。 七八个母蛾妖也停止了孕育蚕卵,带着足有五十许的雄性蛾妖,破空飞上! 他们和山蛾一起,居高临下,俯视宝玉等人…… “你们不去防着地龙妖伥,来本座的地盘做什么?” 山蛾十分傲气,冷眼看着宝玉等举人。 突然,她盯着黑狐大氅,猛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贾府?你是贾府二爷贾宝玉?啊哈抱歉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来人!看茶!上好茶!” 山蛾的眼珠子咕噜乱转。 宝玉突破天外天,成为四胆举人的事情天下皆知。 而且她很关注四大妖族的事情,知道宝玉领悟一元大道,四象之法大成的事情—— 她不想和宝玉起了冲突! 宝玉也不想平白招惹妖族,特别是这种辛苦修炼成妖的可怜妖怪。 他本想带人来,摆足场面,谈场生意就是, 可惜,生意谈不成。 从山蛾肆意杀害百姓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公平交易的想法…… “全部活捉。” 他轻声道。 闻言,举人们面面相觑。 活捉?凭什么? 有人苦笑道:“贾大人,咱们人少,实力还没人家强,凭什么活捉?” “如果只是杀死的话,带你们来做什么?” 乐阳申替宝玉回了话,吟哦声中,就是卸掉了一个距离较近的雄性蛾妖的膀子。 这一下引爆了争斗,蛾妖们张开翅膀,铺天盖地,洒下宛如星辰碎末的粉尘。 “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 你自狠来你自强,我就比你高一点。” 求不得哈哈大笑,诗号出口,登时澎湃出更加耀眼的粉尘。 他和乐阳申带着举人们一起出手,硬是和五十多个雄性蛾妖打了个不分胜负。 薛道衡也吟哦出口,皮肤上布满文字,他没有用出文字大剑,单凭防御,就把七八个雌性蛾妖全部拖住。 只剩下宝玉和西门雪,共同面对蛾妖的首领—— 有着五血老妖实力的山蛾。 “上兵伐谋,可是,我……何必伐谋?” 西门雪对山蛾出手,竟是双眼闪动血芒,剑光呼啸,要斩断山蛾的脑袋。 他是天之骄子,也是五胆举人,实力远超山蛾。 这一剑下去,山蛾只觉得一把滔天大剑威压而下,完全挡不得,也躲避不得! 可是此时,突然间,宝玉吟哦出口。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剑光如龙,四象随身,宝玉一剑震开西门雪的剑锋,自己也倒退了十余步。 而西门雪,竟然被震飞了二十余丈,神色恍惚的叫了起来。 “宝玉兄,你只是四胆举人!” “宝玉兄,你……比我还强!” 声音刚落,西门雪突然抱住脑袋,双眼血光成片! … 虽然西门雪出了岔子,但以宝玉等人的实力,很轻易就打晕了和举人们缠斗的蛾妖。 他们回到城内,把蛾妖往地上一摔,就去看西门雪。 “呵,有趣。” 铁不生老神在在的翻开西门雪的眼皮,笑道:“果然是天之骄子啊,这才是五胆举人,就触碰了神魔之障。” 闻言,宝玉大惊失色。 薛道衡和求不得,则是眼底有异彩闪烁,沉默不语。 铁不生看了眼薛道衡和求不得,手指点过去,对宝玉笑道:“他们应该也有了类似的感觉,可是让老夫纳闷的是……” 铁不生仔细观察宝玉,摇头道:“我听举人们说了,你比西门雪的实力还强。怎么?没觉得众生都是蝼蚁?没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嘁!” 宝玉忍不住哼了一声。 众生皆为蝼蚁? 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你丫的才不是人!水英光、妙玉、甄宓才他么的不是人! 他从没感觉自己有多强,别说水英光和甄宓那种变态了,就算朝堂上的进士都比他强了不少。 看见宝玉的神态不似作伪,铁不生竟然呆滞了眼神。 他早就是进士文位,知道顶尖的天之骄子会提前触碰神魔之障,从而战胜,从而在成为进士之后,只要不找死,基本上不会死在神魔之障上。 可是像宝玉这样的,完全没有感觉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百姓愿力 【难道是一元大道的缘故?还是贾宝玉的道理特殊,根本不受神魔之障的掣肘?要真是这样,等他成就了进士文位……】 那样的景象,铁不生根本没胆子去想。 他忍不住想到一些,老嘴差点憋不住气,要噗嗤笑出声来。 “好吧,” 他摇头道:“西门大人不会有事,毕竟是西门家的骄子,过阵子也就好了。贾大人,老夫更关心您的作为,抓这些蛾妖,却是为何?” “总归不是杀了吃肉。” 宝玉看着远处运送桑叶回来的举人,随口说道。 接近七十个蛾妖,还都是凝聚了妖族精血的老妖,一身修为充斥血肉,足够让好几万百姓吃顿饱饭。 但是在宝玉的认知里,有的东西不能吃。 他看见举人官员们很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味道,眼神一冷,把领头的举人官员打飞了去。 “贾大人,您这是为何?” 铁不生帮人出头。 宝玉冷笑道:“对本官来讲,世上有两种东西不能吃。” “有什么不能吃?百姓都要易子而食了!” 铁不生质问出口。 宝玉挥了挥手,吩咐乐阳申看好那些蛾妖,就向着三奇大城的库房走去。 他边走边道:“在本官看来,灵智开化者不能吃。这些蛾妖都是有了思想的生灵,吃它们跟吃人何异?谁吃人,就别怪本官剑下无情!” 这话说的在理,噎得铁不生说不出话来。 他见宝玉走远,连忙问道:“还有什么不能吃?贾大人,你还没解决百姓吃食的问题!” “很快就解决了,另外,你们要是抓着狐狸之类的野物,别让本官看见了。”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求不得和薛道衡,外加十几个举人官员走远。 有个护送桑叶回来的举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宝玉走远,凑过来低声笑道:“大父,我回来的路上掏了一窝狐狸,给您炖上?” “炖上,送给贾宝玉!” 铁不生不带好气。 这举人立马耷拉了脸,苦笑道:“您这是坑我呐!谁不知道贾大人出身青丘狐族,我要炖了给他送去,乐阳申大人得把我炖了…… 您是没看见,陛下派来的这几位那是一个厉害啊,特别是贾大人,四象之法大城,出口成章中都有四象大兽随身!” “知道厉害还找事?把狐狸放了,到嘴的肉跑不掉,肯定被百姓抓到。” “明白!” 举人怪笑着打开笼子,一窝七八只狐狸飞快跑远。 没多久,远处传来百姓兴奋的声音,看见狐狸的肉,那叫一个欢快。 铁不生听着百姓的欢呼,老脸带起笑容,却又扯了几分愁苦。 “贾宝玉啊贾宝玉,你到底怎么解决百姓的吃食问题?粮仓里的米,可是撑不了几天薄粥了……” 他轻声叹道。 … 说起粮仓里的米,确实撑不了几顿薄粥,但是聚集起来,还是能让百姓吃顿饱饭。 宝玉让官员们带路去了粮仓,说是粮仓,倒不如说是新搭建好的茅庐。 里面堆满了箩筐,箩筐里满是米粮,看起来特别壮观,也让肚子空荡的他们很是舒适。 “还有八十万斤米粮。” 看守库房的官员苦涩的道。 八十万斤米粮,这是个巨大的数目,但是和三奇大城剩下的两百万百姓比起来,肯定不够消耗的。 宝玉笑了一声,大手一挥,乐道:“全煮了!” “不可!” 举人官员们都叫了起来。 他们盯着宝玉的眼神十分不善,有种想要动手的样子。 刚才宝玉发威,四象之法着实厉害,他们刚有了一点敬仰,就在宝玉的命令中烟消云散。 有人快步上前,两臂伸开拦住宝玉等人,怒道:“一顿饱饭后百姓吃什么?贾大人,您要是图一时之快,就从赵某的身上踩过去!” 别的举人官员也怒声骂道: “没错!贾大人,您出身富贵人家,要是饿了,咱们给你挤出点米粮,不可以让百姓的命断掉了!” “贾大人,我等打不过您,但是要百姓的命,就先把我们杀掉就是!” “贾大人,此举,不妥!” 面对举人官员的愤慨,宝玉大笑出声。 “尔等真是愚笨,百姓的吃食已经解决,难道还心里没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猛然一指南方,薛道衡就是大笑远去,同时跟去的还有七八个举人官员。 那些跟去的官员的笑脸,立马呆滞了剩余举人官员的表情。 宝玉朗声笑道:“蝗虫不能当成主食,这点本官知晓,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把蝗虫加进米粮,就是很好的小菜,能够补充百姓力气! 蚕桑可以制作丝绸,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四五百个加起来只有一克重量的蚕卵,二十余天就能长成指肚大小的蚕蛹?而蚕蛹,就算用数量堆,也能让百姓饱腹! 二十天后,百姓所吃食物,顿顿如同吃肉!百姓所穿之衣,全部都是丝绸! 本官知道你们不懂,但是你们给本官听好了,圣旨在手,你们必须按照本官的命令做事!” 宝玉连说了一大趟话,但是那些举人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好像呆头鹅一样。 一克重量是什么? 蚕蛹是什么?那东西能吃? 蚕丝的话,什么都没有,怎么制作丝绸? 他们的脑子里懵懵作响,被宝玉问住了,傻乎乎的让开了道路。 宝玉往前走了几步,看完粮食,圣旨冲着天空猛然一扬。 “本官贾宝玉,上承天子之命,下令,开仓放粮!” … 宝玉已经是四胆举人,百丈文山,才气充沛。 在才气的加持下,音波传荡数百里有余,更有大周官员听闻天子之命,紧随发声。 “安抚使贾大人承天子之命,开仓放粮!” “安抚使贾大人承天子之命,开仓放粮!” “贾宝玉贾大人开仓放粮!” 不知道哪个官员省略了一点,登时变成了贾宝玉开仓放粮。 宝玉听见这种呼声,脸色陡然一窒,随口大大的扯起嘴角。 这是铁不生给他添堵呢,要是出了事,那就跟天命没关系了,是他贾宝玉一意孤行! 不过……很好啊! 宝玉得了水英光的好,本来想把水英光带着呢,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功劳,那么,数百万百姓感恩戴德,他想成为圣途进士,那就简单了许多! 孔圣成圣之时,天下才有多少百姓? 他没想全部走孔圣人的路,只是圣途进士的话,数百万百姓的愿力,已经给他铺垫好了路途!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宝玉大笑而去…… … “诗才过人贾宝玉开仓放粮啦!” “宝二爷开仓放粮……青天大老爷,救命活菩萨呐!” “混账,异教秃驴也能和宝二爷比较?宝二爷开仓放粮,老弱妇孺在前,青壮的大老爷们,跟老子一起维持秩序啊……” 百姓们欢呼雀跃,排了上千条的队伍。 好一些的捧着从废墟扒出来的豁口瓷碗,差一点的用木头削了形状,再差一点的,干脆找了有凹形的石块。 人一过万,无边无捱,更别说两百万百姓了。 队伍里的每一条,都长得看不见队伍末尾! 在队伍的最前边,有千余口大锅用石台支撑,熊熊的火焰燃烧。 更有举人出手凝聚水汽,变成清澈的水流不断补充锅里的汤汁。 薛道衡也带人回来了,把三四丈长的大蝗虫往宝玉的面前一摔,笑声穿入云霄。 “道衡还以为五血老妖实力的蝗神多么厉害,不过如此呐!” “小心落了西门雪一样的下场。” 宝玉嘴不饶人。 后面立马传来不满的声音,西门雪走上前,哼哼道:“刚醒就听见宝哥儿的编排,等成就进士文位,咱们得好生掰扯一番。” “你确定?要是想成了进士跟我斗的话,我得想办法让你死在这里了。” 宝玉温温的道。 他的言语,立马引起了求不得、薛道衡,还有申哥儿的点头认可。 求不得闷声笑道:“合该如此,宝二爷做事干脆!不然……一万两银子,我求不得愿意出手。” 薛道衡跟着道:“老母亲的事情,道衡得谢过宝哥儿的两下巴掌,道衡可以免费出手。” 乐阳申:说什么呢?不用说,已经开始拔剑了! 西门雪一下子跳起来,指天骂地的开始说什么‘生死之交’,眼看不管用,跑去清点举人官员用大网弄来的蝗虫。 这些蝗虫都有成年人的巴掌大,看起来是很好的肉食,但是想象一下—— 它们吞吃了地龙翻身后的残存谷苗,那些谷物还没成熟,其中的能量也远远少于成熟的谷物,再经过蝗虫代谢一次转换,剩余的总能量就更少了。 尽管如此,清点过后,竟然还有三万多斤的蝗虫! “加进去!” 宝玉对官员们吩咐道。 于是举人们出口成章,把所有的蝗虫冲刷、清洗,完好的肉质和甲壳顺着清水冲进锅灶,登时喷出美妙的肉香。 负责发放粥水的衙役也很有技巧,把汤汁舀进灾民的碗里,米粒却是很少放出去。 这是宝玉的吩咐,他们不明白宝玉说的营养问题,甚至不明白‘营养’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们清楚,宝玉的吩咐十分正确! 熬煮的汤汁能够水饱灾民的肚皮,饿的快,但可以多喝几次。 然而要是发放干净了其中的米粒,就算有大把的肉添进去,也不能让灾民支撑太久! 对人族来讲,谷物才是主食! “呼,饱了!” 有人喝光碗里的汤汁,舒坦的往旁边一躺。 立马有衙役提醒道:“继续排队去,你只是水饱,很快就会再饿。排队去吧,宝二爷说了,管你们吃饱穿暖!” 闻言,灾民全都快活起来,直呼青天大老爷! 这一声声喊的……宝玉觉得浑身舒畅,突然神情呆滞,连忙遁入文山。 他观看文山世界的景象,发现一缕缕十分玄奥的力量涌了进来,让他解读文山经意,还有熔炼文山的速度,全都快了那么一丝! 【只是百姓的感谢就有如此力量,几乎等同于正七品官印的龙气加持!】 宝玉十分惊讶,却也十分欢喜。 好心有好报的事情,总是让他的本心舒畅…… “贾宝玉,”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宝玉回神转头,看见了铁不生的一张臭脸。 铁不生怒容满面,气呼呼的问道:“感觉到百姓愿力的好处了?那么你来告诉老夫,这些粥汤的熬煮,能够持续多久?” “持续到地表裂缝关闭。” 宝玉很自然的道。 “混账!”铁不生的双眼宛如深渊。 满腔怒火,竟是要把大地震裂! “原来如此,还有个进士呢。”宝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别管老夫的实力!” 铁不生带着杀机,恍如一条大蟒盯住了可怜的羔羊。 他质问道:“你说蚕蛹二十天就能长成,老夫信你一次!可是粥汤最多一日多些就要消耗完毕,这二十天,你怎么让百姓不被饿死?”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宝玉之血 二十天? 怎么让百姓不被饿死? 宝玉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脉搏在跳动,他没有说话。 这方面关系着水英光给他别的优待,别说铁不生这样的外官进士,就是正五品以上的朝堂大员,怕也没资格知晓。 想到这件事情,宝玉不由的有点错位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是他没资格知道进士的事情,什么时候,进士也没资格知道他的事情了? “跟我来。” 他微笑道。 官衙的西边,有刚盖好的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简陋的东西随便堆砌,却用来关押足有六十个的老妖。 打开门,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牢房满地都是桑叶,恍如翠绿的地毯上还有很多粪便以及屎尿的混合物。 显然,这些蛾妖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间牢房里了,聚集的臭味儿简直就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宝玉干脆把牢房拆了,臭味一下散开,他也往前走了几步。 蛾妖的首领,五血老妖的山蛾委屈的看着他。 表现很好,但是试想一下——一个足有腰围比身高长了好几倍,满身肥肉的女子用一种凄婉的眼神看人,那滋味真是酸爽。 宝玉摇头道:“挺懂事,没有逃跑,不过出恭这种事情,还是别在住的地方做了。” 他想起水英光说的‘夜香郎’,暗自打算,等重建城池的时候,一定把这方面的事情处理好。 他是第一次看见遍地屎尿的场景,立马明白了水英光说的瘟疫来源。 随地大小便,一定要,必须得,绝对是一种要彻底杜绝的事情! 山蛾更委屈的看着他。 出恭?逃跑?找地方解决?那也得他们有胆子干啊! 他们都是老妖的能耐,控制便意十分简单,奈何一通乱战,真是把他们打得控制不了了! 至于出去解决?当成逃跑了怎么办? 他们不想死! 眼看这些蛾妖很‘懂事’,宝玉觉得要省了太多力气。 他把事情和山蛾一说,立马得到了山蛾的同意。分娩普通的蚕卵而已,对于虫类的妖族来讲,普通的蚕卵不算后裔,只是化身人形时残留的本能罢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能耐,山蛾甚至变成原形,臃肿的虫尾一撅,就是把桑叶组成的翠绿地毯全部铺满。 “很好,事情结束后论功行赏,要是够卖力,说不定本官可以禀告陛下,真个给你一片大大的桑林当作封地。” 闻言,山蛾兴奋莫名。 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天大的好处? 朝廷承认的封地,可是比占山为王好了太多…… 宝玉捏起一颗蚕卵,发现看上去很像细粒芝麻,宽约1毫米,厚约0.5毫米,这满满的一地,怕是得有上百万颗! “需要多久长成蚕蛹?” 他轻声问道,知道蚕卵长成蚕蛹需要二十多天的时间,但是在大周,不清楚是不是有了差别。 山蛾希冀道:“需要二十三天吧,要是我们催化的话,十天就行,就是得消耗大量的桑叶。” “桑叶没问题!原来的桑山可是有着千里桑林,大部分还没被地龙吞噬进去!” 一直没说话的铁不生惊喜出声,冲着宝玉道:“贾大人,还请下令不要把粥放完了,只是十天的话,让百姓够喘气的,咱们的粮食还够!” “谁说让百姓饿肚子了?” 只有十天的话,宝玉也很欢喜。 但是让百姓饿肚子,貌似没有这种需要…… 他往外走去,顺势的,递给乐阳申一个小小的瓷瓶。 “走吧,去地表裂缝。” 他轻声说道。 … 地龙翻身造成了无数的深渊,在三奇大城的中央,却是有最大的一条。 这条地表裂缝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有多深,大城的官员已经放弃了别的区域的防御,把百姓聚集在城池的废墟内,主要防御城池里的这一段。 宝玉走到宽大裂缝的边缘,就有十几个举人官员迎了上来。 他往下看去,只见下面漆黑一片,唯独有好些个大小不一的火把光芒,代表着有人在警戒驻守。 “都上来。” 他吩咐道。 声音传下深渊,那些举人换防过一次,听过宝玉的名号,全部都吟哦出口,不断的往上飞行。 最快的三个呼吸就射出裂缝,最慢的,却是足足飞了半柱香的工夫…… “见过贾大人。” 举人官员们同时拱手。 宝玉点了点头,派人把所有的举人都叫来,聚集在一起,大约剩下两百七十人左右。 其中有三十二个四胆举人,六十八个三胆举人,剩下的二胆、一胆,战斗力就是太弱。 他摇了摇头,喊过来西门雪、薛道衡还有求不得,让他们分别带了部分举人,把乐阳申包围在内。 然后,让乐阳申打开了瓷瓶…… “龙气?不,是龙血!” 铁不生见多识广,登时惊叫出口。 瓷瓶一打开,他就闻到了十分熟悉,却是更加甜美的味道。 而这种味道,被乐阳申控制着,往深渊的深处吹去…… 铁不生惊讶的盯着宝玉,压抑嘶吼道:“这种味道,不,不是陛下的,陛下的会更浓郁!难道是三皇子水溶殿下的血液?” “你就当作是吧。”宝玉哭笑不得。 水溶的血液? 水溶那厮三天两头的往中都城跑,但是在中都城的时候,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只要去了中都,水溶就住在了东宫,整天追在元春的屁/股后面…… 【唔,不知道水溶有没有某种大婚前不该有的行为,虽然我也做了,不过他要是有这种胆子,真阉了他!】 宝玉恶狠狠的想道,手腕往袖口里缩了缩。 这是水英光给他的优待,在来三奇大城之前,水英光又给了他一截龙须,而且帮他消化了一半。 至于原来的那根龙须,他已经消化完毕…… “吼!” “吃,血食!” “香醇的血!” 深渊传来疯狂的嘶吼,好些诡异的身影,冲着地表电射而来。 这些都是些低等的地龙妖伥,有人形,有兽形,还有许多不知道本体是什么的,各种奇形怪状! 铁不生突然明白过来,豁口的老牙咔嚓一磨,指着宝玉失声道:“你,你是想?该死,那可是地龙妖伥!” “不过是些只有吞噬本能的怪物罢了。” 宝玉毫不在意,轻声笑道:“进士大父,本官可是说过的。灵智开启者不可,狐族不可,其余……皆可食! 吃人者,人恒吃之。就好像咬主人的狗,总是免不了杀掉吃肉!” 闻言,铁不生犹豫半晌。 突然脸色狰狞,恶声道:“好!人形的,有灵智的埋掉,那些已经化作野兽的不吃白不吃!地龙翻身吞掉了百姓的全部吃食,咱们也吃它的妖伥一回!” “就是这个道理。” 宝玉笑了一次,往别的地方走去。 铁不生愣了一下,问道:“贾大人,您不在这里看着吗?” “我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给您立碑。” 宝玉意味深长的留下四字言语。 目送宝玉的背影消失,铁不生畅快的笑了起来。 “贾宝玉,” 他盘膝坐下,怅然的自语道:“真是遗憾,为什么没早点遇见?你这种,有能耐的小子……” … 宝玉路过粥棚,喷香的浓粥还在勾引他的馋虫。 他忙里偷食,悄悄的摸了两碗粥喝了,打定主意,这十天都不吃半点饭食! “地龙妖伥血气充足,一只就够好些人吃顿饱饭,不过这种东西……我还是等着吃蚕蛹吧。” 宝玉很怀念蚕蛹的味道,大周没这种食物,他想念的很。 他听见防守的地方有打斗的声音,有西门雪等人在,也不怎么担心—— 龙桀骜和龙冰霜身受重创,暂时不会冒出脑袋。五血以上实力的地龙妖伥都有灵智,铁定是跟随着两个强悍妖伥的,这出来送死的,顶多只是四血老妖的实力水准! 四血老妖的地龙妖伥,一对一,那也打不过西门雪他们…… … 三天时间,宝玉闭目苦修。 短短的时日,竟然理解了一丈文山的道理,也把先前没熔炼的文山全部熔炼。 他的才气更加充足,正气加持下,竟然有了一万一千六百斤的力气! “百姓愿力、文人魄玉之精,再加上从五品大印的加持,就算没有红袖添香,我修行的速度也远超同济,等等!” 宝玉再次感觉了一下,猛然咬了牙。 “这小丫头,竟然又偷偷的给我红袖添香了!” 宝玉愤然掐了只纸鸢出去,站起来,看蛾妖那边的事情去了。 山蛾带着七八只雌性蛾妖努力产卵,看见他,连忙幻化人身行礼。 宝玉摆了摆手,让他们做该做的事情,自己走动观看。 他发现,蚕卵已经长成了幼虫…… 蚕卵刚开始的时候是黑色的,如今幼虫破壳而出,留下的卵壳就变成了白色。 密密麻麻的幼虫争先恐后的吞吃桑叶,已经长大了不少…… 宝玉知道蚕虫也是高蛋白,比蚕蛹更能填饱肚皮,也更有营养,但是他想要的,可不只是区区的吃食一项! 衣食住行,这四种是百姓的生存之道。 他必须让这四种超越百姓原有的水准,才能让地龙闭合大地裂缝…… “难啊,不过,还好有过谋算。” 宝玉温温一笑,抬头看着北方天际。 掐下时间,他的谋算,应该今天就到! ... 78359230,咱们的群,欢迎加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匠家大能 浩瀚大地,却是满目疮痍。 经过地龙翻身的这片大地上,除了原有的城池汇聚了无数百姓,简直是千里荒无,渺无人烟。 往前看去,那是烟尘滚滚,有山精鬼怪作乱; 往后看去,同样是烟尘滚滚,但是在浑浊的烟尘中,隐约有好些赤红色的液体,好像小溪一样流淌。 “姬公输,你的木牛流马,确实有趣。” 綦毋怀文漆黑的长发随风飘舞,一缕缕刺鼻的铁腥气不断充塞他的发丝。 随着铁腥气的聚拢,他乌黑的长发变成雪白,发出淡淡的,很是隐晦的,但是让人闻到,却感觉满是男性阳刚的气息。 当然,如果是宝玉嗅到的话,很可能给大周一个‘雄性荷尔蒙’的遣词造句…… 被唤作姬公输的男子筋骨壮健,看起来三十多岁,皱纹却早早的爬满了古铜色的脸庞。 姬公输收起木牛流马,他的木牛流马很是普通,看起来好像小儿的雕刻玩物,但就是这样的‘玩具’,铺上了綦毋怀文的铁腥气就变成了钢铁巨物,瞬息斩杀了十几个强悍的山精鬼怪。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清秀的男子,不断写写画画,整个人,仿佛和这片大地融为了一体…… 然而,如果说清秀男子和大地融为了一体的话,那么旁边的大袖少年,就是每走一步,就和脚下的道路、石块无比和谐…… “非衣秀,你画的地图借我看。” 少年冲着清秀男子伸出了手。 清秀男子突然发怒,把地图塞进袖口,怒道:“戴鬼,本公用双脚丈量大地,而你用本身描绘细腻之物,咱们俩是一大一小,完全是南辕北辙!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给本公滚远点!” “呦呵,好厉害!” 戴鬼扬起嘴角,讥讽笑道:“好一个非衣秀!好一个巨鹿郡公!藏头缩尾了那么多年,现在还不是和老子一样接了招贤令?要给区区一个二等伯贾宝玉做事? 你少摆你郡公的傲气!那两汉魏晋,都不知道亡了多少年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綦毋怀文啐了口唾沫,满头的白发根根竖起,怒道:“前面就是三奇大城了,你们闹来闹去的,根子底子都甩了个干净!贾宝玉,不,宝二爷弄出了招贤令是没错,但是暴露了根底,觉得咱们真的死不掉了不成?” 此话一出,非衣秀和戴鬼磨了磨牙,脑袋左右一偏,摆出一副不与腌臜小儿计较的作态。 他们往前看去,发现三奇大城嗵塌的城墙边缘,有大氅映照阳光,黑冷闪烁。 “黑狐大氅,是贾宝玉啊……” 姬公输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綦毋怀文浪荡笑道:“从来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个接了他的差事,不知道会不会如同珍妮纺纱机那般,弄出很是新奇的物件出来?” “要是没有珍妮纺纱机,咱们也不会接他的招贤令……戴鬼,贾宝玉把姬公输和我招来还有点用处,綦毋怀文擅长冶金制刀,对兵事也有用处,但是喊你做什么?你就是个没用的清高货色!” “非衣秀,你这个总是把几百年前的爵位挂在嘴上的杂碎,也配和老子说清高?” 眼看两人又要闹起来,姬公输突然哼了一声,顿时一片寂静。 非衣秀和戴鬼都闭了嘴,连綦毋怀文都哆嗦了一下。 似乎,在他们四人之中,最为老实巴交,看起来就是个工匠汉子的姬公输,才是地位最高的那个。 他们摆正姿态,加快了几步,用一种感激涕零的态度迎向宝玉…… … 綦毋怀文?非衣秀?戴鬼?还有……姬公输! 听到四人的自我介绍,宝玉眯起了眼睛,很是热乎的用了出口成章。 吟哦声中有清雅小阁幻化,桌椅杌凳一应俱全。黑木圆桌上放了茶壶、茶盏,也有酒壶和酒盏,都可以选择饮用。 才气幻化的物什不会有实质性的效果,只是享受的话,却也没什么关系…… 他一边招呼四人喝酒饮茶,一边在脑海中思考。 非衣秀?说笑!应该是裴秀吧! 裴秀,字季彦,东汉尚书令裴茂之孙,曹魏光禄大夫裴潜之子,也是魏晋时期的名臣,著名的地图学家。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个裴秀可是匠家余孽,而且是其中扛鼎的一人! 戴鬼,呵,应该是戴逵,也是匠家余孽的扛鼎人之一,如此明目张胆的化名,看来是想试探他一番。 至于綦毋怀文,这个根本不用讲,化名都给省了!这家伙在匠家的名气不大,宝玉却是如雷贯耳! 南北朝就发明灌钢法,而且大周有一种价值八千两银子的宿铁刀,向来不知道是谁发明出来的。 但是宝玉知道,这个綦毋怀文,就是宿铁刀的发明者! 【都是厉害人物,招贤令挂得不亏!】 宝玉在心里大笑,又看向姬公输。 他对这个看起来如同劳苦人家的汉子也有所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让他根本不敢去想! 【会是那个人吗?不太可能吧?应该不会……就算匠家不擅长武力,这也是一个圣人呐!】 宝玉所想的圣人,自然不是儒圣、武圣,或者是妖圣、道圣、圣佛果位的那种存在,但是对于他来讲,如果姬公输真的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他愿意以文人面对儒圣的礼仪,去供奉对待! 他把自己想做的事情一说,四人就放下茶盏、酒盏,低声浅笑了起来。 “您是想让百姓过的日子比以前更好,从而让地龙关闭地表裂缝啊。” 非衣秀轻声笑道:“新城的地图构造就交给我了,定然设计一座民生安乐的大城!” 戴鬼不甘心被非衣秀抢了风头,紧接着道:“要想百姓心满意足,雅致的事情也不可少。我会雕刻,这座城池,自然要比京都还要漂亮!” 綦毋怀文跟着道:“百姓安心的事情交给我,一座钢铁大城,百姓得有很多的安全感吧?我一直想要试试,我的灌钢法,能不能灌出来一座不落的城池,让地龙都无可奈何……” 姬公输憨厚的笑着,“具体建造,就让小老儿来做。” “很好!” 宝玉拍案而起,爽快的道:“那么匠家的事情,等宝玉登上朝堂,定然会有所计较。” 他看向非衣秀,直接道:“裴秀先贤,城池图样画出来之后,还望先给宝玉一观。” 又对戴鬼伸出手掌,“劳烦戴逵先贤,帮宝玉先雕刻碑文一座,宝玉自有用处!” “綦毋怀文先贤呐……” 宝玉又意味深长的道:“您也别藏着掖着,既然有宿铁刀,那么就有宿铁剑。等咱们回去了,一百零八把宿铁剑,还得您亲手打造才成!” 直接! 干脆! 爽快利落! 宝玉的三句话过后,綦毋怀文等人瞪大了眼珠子,突然,齐刷刷的看向姬公输。 姬公输没有半点意外,端起茶盏浅斟慢饮,笑道:“小老儿早就说过,宝二爷学识过人,你们的化名呐,真个无用。” 他站起身,有着风霜刻痕,却很是干净的手掌冲着宝玉伸了出去。 宝玉也伸出手掌,两人双手紧握,一场协议,就是如此达成! … 这几天,铁不生觉得自己人如其名,真的是白活了那么一大把的年纪。 就在前几天的时候,他还守着浠漉漉的汤汁,面对无数百姓强作欢笑却是无比绝望的表情,而在今天,他已经看见了民生喜乐,还看见了一座宏伟大城的雏形! “贾宝玉真是个疯子!大疯子!” 他嘀咕着,跟在裴秀的后面,看着裴秀丈量地形,要因地制宜,画出一幅大好城池的雏形出来。 他还看见了弄起来灌钢大炉的綦毋怀文,看见了抽着旱烟,却随手用残破木块弄出来精巧小阁的姬公输…… 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模糊,完全不敢相信——宝玉的手底下竟然有那么多的厉害人物! “更可怕的是他的谋算,简单解决了吃食的问题,还提前安排了能人来建造城池!” 铁不生的老眼一阵闪烁,咧开干瘪的嘴,露出豁口的牙床笑了起来…… “进士大父,原来您在这里。” 宝玉从修行中醒来,很满意自己的进境。 最近百姓都能填饱肚皮,虽然穿不暖,但是在中春的季节,也不受酷寒的折磨。 百姓满意,对他的敬仰自然加深,如今的百姓愿力对他修行的作用,已经相当于正六品官衔的加持! 他走出自己的居所,看见裴秀还在绘制新城的构造,铁不生也在跟随,就抬手招呼了一声。 “哦,宝哥儿醒了。” 铁不生对宝玉的态度好了很多。 他要招呼宝玉一起看裴秀画图,却被宝玉扯着,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宝二爷安好!” “见过宝二爷!张某是法道举人,但是以后,张某不管王道法道了,绝对以宝二爷马首是瞻!” “孙某也是,虽然本心属于法道儒家,但是孙某的这条命,以后就是宝二爷的!” 一路上遇见了举人护送灾民,要把下属小城的灾民也护送进城。 在宝玉的规划里,以后三奇大城不再分六座小城,而是共同居住在一座巍峨的城池内! 这方面关系着百姓的生计,比如农夫如何过活?一座城池能不能养活所有的百姓?宝玉说有办法,举人们也就信了…… 不管如何,让百姓不被饿死的人,不是别人,只有贾宝玉! “宝哥儿,以后这三奇大城,是你的了。” 铁不生意味深长的道。 不等宝玉辩解,他就解释道:“老夫说的不是反话,也没有半点意见!说实话,陛下让你的一百零七位举人把持地方,给了你实质性的封地,那时候老夫很有意见,但是三奇大城…… 你拯救了那么多的百姓,要是不把这里封给你,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作怪的小人!” “做鬼啊……” 宝玉叹了口气。 他吟哦出口,飚射上城外的一座矮丘。 说是矮丘,其实也有三十丈高,通体都是坚硬的石头。 铁不生跟着飞了上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山丘上摔落地面。 他看见山丘上有一块碑文,碑底和山丘相连,碑身却是刀削斧凿,充满大家风范。 这雕刻碑文的,定然是一顶一的石头工匠!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好诗!好字!” 铁不生念了一次,大笑出声。 他见上面的字体铁画银钩,认得是宝玉的手笔,当下盘膝坐了,冲着宝玉发笑。 “三奇大城定然能够安稳建好,你也定然能够得到数百万百姓的敬仰愿力,老夫对你保证,你……回去吧。” 宝玉点了点头,双手叉起,对铁不生深深的行了一礼。 “如此,谢过进士大父。” 他没有任何辩解,因为他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也早就知道,铁不生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 铁不生看着宝玉远去,探头看石碑的后侧,嘴角,缓缓的扯起一抹轻笑。 “宝哥儿啊,老夫要是早点遇见你多好,不过没关系,文人只求名流千古,老夫算是赚了,老夫的好儿子们,也能含笑九泉……” 他阖上双眼,一滴浊泪,缓缓的从眼角低落。 而在石碑的后侧,几个名字,刻得十分深刻: {府令常欢、尚宝卿常安、进士常宁之灵,尚飨!满门英烈,永垂千古!} … 无尽深渊,一片黑暗之中。 龙桀骜和龙冰霜睁开眼睛,无尽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冷厉凶光。 在两个强悍妖伥的四周,也是亮起无数凶猛、狠厉的眼孔,仿佛一盏盏鬼火大灯,横扫黑暗无垠! 龙桀骜狠厉道:“三奇城百姓的凄苦、怨念、痛楚都在消减,他们有了饱腹的食粮。” “无妨,” 龙冰霜的声音极冷,狞笑道:“就算能填饱肚子,想让民生安乐也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很大的能耐…… 百姓的居所他们可以建成,但是数百万百姓的生计如何解决?他们不可能做到让裂缝关闭的程度,就算做到了,我等,愿意否?” “自然不愿!等老子养好伤……该死!那两个进士的道理一直在脑子里叨扰!就好像鬼怪精灵里的耳中人一样,恶心,难受!老子恨不得捏碎自己的脑袋!” “闭嘴,安心养伤!” 龙冰霜阖起眼眸。 龙桀骜咬牙切齿了一阵,也把凶光四射的眼睛闭合。 而在他们的四周,无数盏鬼火大灯接连关闭,只剩下好些强悍妖伥的呼吸声。 只是呼吸着,就是绽放凛冽,就是想要吃人! … 只是过了五天,裴秀就闯进了宝玉的居所。 西门雪、薛道衡、求不得还有乐阳申全都在座,百姓的吃食已经够吃,他们用不着再捕猎地龙妖伥。 “城池的构图画好了?” 西门雪亟不可待的去抓裴秀手里的横幅画卷,扯了两下没动,恶狠狠的盯着裴秀。 宝玉哼了一声,薛道衡和求不得就怪笑起来,乐阳申也习惯性的把利剑拔出半截。 “又欺负我……” 西门雪欲哭无泪,他已经不被神魔之障影响了,奈何怎么解释,就是没人听。 他苦笑一声,让开道路,裴秀就捧着图样上前,恭敬的递给宝玉。 表情得意,能够用他五天时间的城池构造图,绝对超越了大周全部的城池。 甚至他认为—— 除了规模比不上,其他的,已然超越了大周的京都!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城无双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 构造图递了上来,宝玉却没有去接。 不是他无礼,也不是被喊声‘宝二爷’就拿了架。 而是真的走神了。 这几天,他都是闭目修行,房门只要打开,没多久就关闭了去。 他看见那些官员举人一个个忙忙碌碌,因为他几句话的安排真个忙成了陀螺一般。 西门雪、薛道衡、求不得和乐阳申,还有新来的匠家中人也都各有各的职司,只有他自己,除了被崇拜,被夸赞外,似乎没了别的事情。 不对!他还有件事情做,是修行! 他还有个人去想,是黛玉! 他想起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也是为了上面的一句话忙成狗,无牵无挂的他又少有感受什么叫作温柔。 可是到了贾府,成了宝玉,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他好,让他很是想念…… “宝哥哥连报春花这般的宝贝都给了我,些许的珠泪算什么?”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使劲甩了甩头,接过了新城的构造图。 报春花?珠泪? 这两种东西,可以相互比较吗? 一个只是老祖宗赐下的奢侈物,另一个,却是林黛玉自己的性命! 他把构造图摊开,只见线条纵横,工程图纸峻峭带锋,却又恍如丹青画卷,把一座宏伟的新城徐徐诉说。 他仔细看了,啧啧赞叹。 “好啊!依照地势,连绵起伏,雄伟玄奇,而且构画精巧,不只是按照百姓的家庭人口规划了统一的户型,三口、四口,乃至于几世同堂都有不同的住所设计,构思个个巧妙!” 宝玉拍案叫绝,心想不愧是匠家裴秀,大城设计之恢弘,乃至普通民居的巧妙构思,都让他的眼前一亮! 这东西要是让他来做,估计会是一团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线条…… 裴秀不是个谦虚的人,当下大笑道:“如此,就要您给姬公输安排职司,让他带领百姓建造了!” “不,还差点,” 宝玉竟然摇头,再次观看构造图,扯起了很是温柔的笑意。 “还差点,不够……方便,住起来,也不够……舒坦。” 宝玉的眼睛越来越亮,以他的脑子,竟然没法一心二用,思考的时候说话都梗塞了。 一座城池的建造? 还是,一个家? 他一直想给林妹妹最好的,身在贾府,他已经给了林妹妹富贵荣华,但是对他来讲,委实差了太多! 富贵?荣华? 这儒家大周的富贵荣华,恐怕还没二十一世纪一个中等收入家庭的姑娘过得舒坦! 就从日常用品来讲,一个擦屁股的,先是厕筹,后是绸缎,最后是棉布,总算找到个适合用的物什。 他也试过使用纸张,可惜要么太软,要么太硬。 还有其他的各种物什,完全达不到他心中的舒适标准…… “没错!还差些!” 宝玉兴奋起来,取了一张大纸,接在了构造图的下方。 他兴奋道:“我还需要地底的构造,需要两种管道!不,需要三种!” 他用火乌赤毫在纸上虚画着,没有蘸墨,就是这样比了个架势。 “我需要一个巨大的,能够产生很大压力的储水桶,可以供给全城用水!还需要一个巨大的反应池,用来供给沼气!地底需要有三种管道设施,一种用来供水,一种用来排污,最后一种必须绝对结实,用来提供沼气! 每一家每一户必须安置火炕,供水管道要从火炕中央进入……”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看见了一座十分便利的大宅子。 没错,是大宅子! 他要在三奇大城做个试验,为了给林妹妹建造宅子,一个家! 【大观园,我怎么忘了大观园?既然有高官豪爵,既然有诗书锦绣,自然也要有豪宅堂皇!这大观园,必须是林妹妹的!】 他越说越兴奋,裴秀越听,他么的比他还要兴奋! 听到不懂的地方,裴秀把袖子一卷,西门雪想凑上来,被他推了一把,轰隆隆飞出了上百丈远。 薛道衡、求不得还有乐阳申张大了嘴巴,看着头破血流的西门雪,再看裴秀的时候,已经是一种看青牛妖族的眼光对待了! “这厮,好大的力气…….” 薛道衡干涩的道。 “不是个普通的工匠吗?能把西门雪推出去百多丈,这是普通的工匠?” 求不得的眼珠子开始转起来了。 乐阳申打了个哈哈,把西门雪从废墟里拽出来,回来抬头看天。 他反正是不管了,二爷和裴秀说的东西,他都听不懂。 西门雪等人问他裴秀的来历,他也装不知道…… 裴秀脑筋一转,炭笔唰啦几下,就设计出地下管道的通行方位。 三奇大城的东西南北,间距上千里的地势范围,全都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好像一个苦读的学子,差一点对宝玉行了弟子礼,疯癫问道:“排污管道,排污到哪里去?” “这都不明白!” 宝玉也迫切起来,仿佛看见新式大观园的他无比兴奋。 他大手一挥,指点方遒道:“这三种管道是一个整体,供水管道通过火炕供水,可以直接供上热水!用掉的废水和杂物通过排污管道进入反应池,产生沼气用来供给民居!剩下的废渣可以肥沃土地……. 这方面得斟酌使用,找老农试验,该死,我手里面怎么没有农家的人!” “我们匠家一样能做!” 裴秀大吼起来。 声音刚落,他就好像定格了一样,和同样定格的宝玉面面相觑。 求不得已经拔出流云利剑,冲着浑身僵硬的西门雪等人比划着,想着从谁身上开刀…… “咳咳,老子要走草莽圣途,打家劫舍的事做了不少,宝二爷,要证据么?” 求不得怪笑了一声,也就打破了僵局。 乐阳申的剑锋往旁边一偏,把他给放过去了。 西门雪和薛道衡互相看了一眼,就听西门雪慢吞吞的道:“匠家啊,没听说过,以后也没听说过。不过话说回来,三奇大城要是弄好了,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 薛道衡跟着道:“记得宝哥儿教过道衡,这忠君嘛,也不能忘了老娘。换句话说,什么匠家不匠家的,道衡得先顾着三奇大城的百姓。” 于是,宝玉拿过茶盏喝了一口,乐阳申就收剑入鞘。 裴秀的眼神闪烁,还是不怎么安心,但是看见构造图,立马又沉浸了进去。 “妙啊,大善!宝二爷,您这是为了百姓费劲了心思,您这得花了多大工夫,耗费了多少心神才能有这等的奇思妙想!宝二爷,我裴秀服了!您心念百姓,单论心术,已经堪比人族圣人了!” “咳咳,” 宝玉的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呛死。 【心念百姓?这,我只想了大观园……实验……】 面对薛道衡和西门雪,甚至求不得都特别尊崇的眼神,宝玉阖上茶盖,含糊道:“唔,去做吧,不懂的问我。” 好吧,他默认了…… 无耻! 宝玉不轻不重的骂了自己一声…… … 所谓民生安乐,衣食住行,那是一样都不可以缺少。 宝玉已经解决了吃食的问题,自然要关注百姓的穿衣。 西门雪等人都有别的职司,他就带了申哥儿,前往如今重兵把守的养桑地。 说是养桑地,其实也兼了造衣坊的职司。姬公输不愧是匠家的大能,很短的时日就弄出了上千台珍妮纺纱机,处理已经掏出蚕蛹的蚕茧。 说实话,珍妮纺纱机不适合处理蚕丝,所加工的丝绸品相很差,还会缩水,但到底材料够好,还有丝绸的滑润质地。 上千台珍妮纺纱机制造的丝绸丝线不少,三奇大城又不缺人力,很快就能织布成衣—— 衣服都是免费供给的,因为现在的数百万百姓,除去老弱妇孺,全都是一等一的劳动力! 宝玉看见效率不错,也就随便看了看,就要回去修行。 “二爷,蛾妖们怎么处理?” 乐阳申凑到宝玉的耳边,细数了查探的蛾妖的罪状。 这是宝玉吩咐的,他做的极为仔细,一共查出蛾妖伤人性命八十多条,甚至吃过人…… 闻言,宝玉眯着眼睛,手掌抬了几次,还是在脖颈上摸了一下。 “明白了。” 乐阳申立马离开,让把守的举人对蛾妖们的态度,一定,务必要保持尊敬。 他跟了宝玉很久,自然明白宝玉的心思。 蛾妖们杀人在先,自然要用命抵罪,后来有功于民,怎么加封就交给水英光去做,反正,那也是没人去享受这项功劳…… 有如绿毯的桑叶之中,山蛾看着宝玉的背影消失,磨牙低声道:“加把劲,好生做事!咱们用些许蚕卵换取封地,一定要建立蛾妖世家!” “可是,恨呐!” 边上的雌性蛾妖满脸狠厉。 山蛾顿时打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恨什么?贾宝玉逼迫咱们这样做,那可是犯了妖族大忌,他死定了!咱们需要恨他?” 她狰狞的笑着,小腹不断喷出蚕卵,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宝玉此时,也是低低的说了一句: “好幸运,是些作恶多端的蛾妖,等事情结束,杀了,那也只是杀了。” … 龙气不断吸纳,百姓愿力也不断加持,宝玉的修行,进入了一条十分康庄的大道! 他修行了十余天,熔炼文山竟然多达三丈有余,要是普通的举人知道了,怕是得一脑袋撞死在茅厕里! 他走出房门,听见号子声响,无数的百姓打着赤膊扛石掘地,干活热火朝天。 “贾大人!” “宝爷!” “二爷!” 一路上,官员们和他打招呼,百姓也早就放开了,见着他,一边忙着活计,一边憨厚的喊上一声。 宝玉挨边回了,遇见人群就统一晃了晃手掌,引起一阵欢笑。 他找到了姬公输,看见姬公输在指导百姓做事,在姬公输的面前,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石头管道,正在封闭结合…… “姬公输,进度好像太慢了吧?” 宝玉疑惑询问。 他对工程方面懂得不多,但是十余天了,竟然只挖掘好了坑道,管道的铺设,还不到十里距离? “三奇新城覆盖千里范围,最后要居住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百姓,确实是工程浩大,但是咱们也有百多万精壮劳力,怎么会进度缓慢?” 宝玉问了姬公输,顿时引起了姬公输扯起嘴角。 姬公输把手里的活计放下,看着宝玉,越看,越是要憋着发笑。 “宝二爷,您可别忘了石头需要雕砌,特别是您要的沼气管道,必须无比厚实,这得多少劳力去做?咱们的人大多在做这种活,真正运输、安放的人却少了,您看看……” 姬公输指了指旁边搬运石头管道的人,十几个百姓,要搬运数千斤的重物,确实特别费力。 而且要安放妥当,对齐,这是力气活也是精巧活,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姬公输摇头笑道:“您给的图纸很好,让老夫刮目相看,但是您要的工程太过精巧,没个五年时间,做不成!” 五年? 宝玉顿时呆了。 他哪有五年的时间在这里耗费? 他四处看了看,突然呆滞了脸色。 又看向姬公输,满脸都是狐疑、很是纳闷的表情…… … 中都城,养心殿。 水英光刚和钟灵儿累了几次,靠在龙椅上休息。 他以为钟灵儿只有三日寿元,真个是无比疯狂。 钟灵儿最后没死,他也是特别高兴。 但是有一点——钟灵儿食髓知味,每天都要求跟那三天一样,也是真真的,让他愁白了所剩不多的黑色头发…… “朕这老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承受多久……都怪贾宝玉!” 水英光猛然扬起巴掌,啪的一下拍碎了龙案。 他傻乎乎的看着满地的破碎木片,简直是欲哭无泪,觉得宝玉就是养心殿的天大祸害! 甄公公在他的背后发笑,努力憋着,老脸挤成了一团。 要说钟灵儿贵妃,不满足也就不满足了,偏偏宝哥儿临走时发来一只纸鸢。纸鸢上没啥重要的内容,就是说了一缕粉红色发丝代表前身四岁。 另外很是‘善意’的提醒了,钟灵儿刚变成雨伶子不满两年。 也就是说,钟灵儿年仅六岁! 六岁的女孩子,眼泪汪汪的看过来,陛下还真顶不住…… 想到这里,甄公公收拾了破碎的龙案,很快的给换上了一个—— 自从宝玉进了陛下的眼,他让养心殿的东西,全都留了几套备用。 没办法,消耗太快…… “静安,宝哥儿那边怎么样了?” 水英光摸了摸换上的龙案,很满意,笑着问道。 甄公公略微一想,就是笑着回了:“回禀陛下,宝哥儿已经解决了百姓的吃饭穿衣,正在建造新的三奇大城。” “他倒是没辜负朕的期望。” 水英光含笑点头,从龙案上拿过茶盏,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 “三奇大城覆盖千里,虽然没有妖族帮手,但他有百多万民工精壮,三年内应该可以建成。到时候朕把他召回来,按照功劳,足够让他提前进入朝堂,参与那双龙夺嫡。” “您是对宝哥儿好呢,他要是成为进士,进入朝堂就是自然,要是还没成为进士,举人进入朝堂,还要占了神魔之障的便宜。” “没错,就是如此。” 水英光又开始喝茶,很满意自己的运筹帷幄。 可是这时候,甄公公递上来一卷大纸,苦笑道:“陛下,您还是看看三奇新城的图纸吧,老奴觉得,这三年……怕是不够。” “怎么可能不够?” 水英光老神在在的品着茶水,摆摆手,让甄公公把图纸摊开。 他一边品茶,赞叹从钟灵儿那里得来的洛水香茗真是不错,一边露出半边眼睛,百无聊赖的冲图纸扫了过去。 只是一眼…… 噗! 一口大茶,登时喷了甄公公满头满脸。 甄公公还没关系,到底也是大能级别的存在,然而那数千步之外,遥远的养心殿大门,又被喷成了筛子…… “贾宝玉这厮,他是跟朕的养心殿过不去不成!” 水英光怒然抬手,啪,龙案又碎掉了。 甄公公无奈的擦了擦脸上的茶水,真气化作寒风,把龙案的残留和筛子样的养心殿大门冻成了肉眼看不见的粉末。 再一挥手,崭新的物什已经全部换好。 “陛下,您自个弄坏的,老奴可没脸让宝哥儿赔钱。” 甄公公哀哀的道。 自从洛水一行,水英光和善了不少,他也有胆子凑趣说笑。 水英光被他逗得笑了一回,挥手骂道:“你这杀才,朕会小气到让你跟宝哥儿要银子?” 他走下龙栾,亲自捋平了图纸,仔仔细细的研究过去。 “好啊,三种管道,民生方面得方便了多少?维护、修理也很简单,秀才文位的加几个大妖就能做了,唔,可以成立专门的衙门……可是,这么精细的工程,没五年做不成。” “也不是做不成,只要多点力气大的老妖,一年就能办到。” 甄公公补充道。 闻言,水英光哼了一声,怒道:“难道朕给他派去几万个牛妖吗?真个能派那么多,地龙妖伥算个屁!” “那咱们?” “去看看,这样的城池,朕很有兴趣。” 声音刚落,两道神念追光逐电,向着南方飚射而去…… … “姬公输先贤,” 宝玉特意加重了‘先贤’两字,十分怀疑,特别不满的道:“工程之所以进度缓慢,就是因为石料太重?就是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啊?您看看,搬动石料也就算了,要想严丝合缝的安置妥当,需要多少劳力不断处理?这都是几千斤重的东西啊,百姓才有多大的力气?” 姬公输开始不满意了。 “不是,” 宝玉摇了摇头,很诧异的道:“以您的能耐,难道不知道滑轮这种东西吗?” “滑轮?那是什么东西?” 姬公输满脸纳闷。 闻言,宝玉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彻底无语。 他想起来了,貌似贾府的水井都是用绳子提水,连个摇把都没有。 这滑轮,还没有人发明出来! 滑轮,是用来提升重物并能省力的简单机械,对于建造城池这种巨大的工程,是可以提升几倍,甚至十几倍进度的实用物什。 他看见有民众使用木质的杠杆,却没想到同样原理的滑轮,现在还没有出现…… 他拿出纸笔,很快画出了个滑轮模样,想了想,干脆又画出了一个滑轮组,满满的装了一张纸! “拿去用。” 宝玉很大方的递了出去。 纸张停在空中,却没人去接。 他诧异的看过去,发现姬公输满脸呆滞的盯着他,大张着嘴,口水哗哗的流。 “贾宝玉,不,大师啊!” 姬公输扑将过去,一把抱住宝玉的大腿。 “大师,您是才是大师!恳请大师收徒!公输世家姬夏,愿意侍奉左右,永生绝无二心!” 被姬公输喊成大师,宝玉差点吓得栽倒在地上。 等听清楚了,很是遗憾的抽出腿来。 姬夏? 原来,不是鲁班祖师爷……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无上荣光 一般来讲,滑轮分为定滑轮、动滑轮和滑轮组三种。 定滑轮不能省立,却能改变作用力的方向,在工程中可以节省很大的空间、时间。 动滑轮虽然不能改变力的方向,但是一个普通的动滑轮,就可以节省一半的力气…… 姬夏只是扫了一眼图纸,立马明白了两种滑轮的作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脑海的计算,普普通通的滑轮,完全颠覆了他的一切认知! 宝玉把纸张塞了过去,思拊道:“我画的是三滑轮的滑轮组,还可以单滑轮、双滑轮、四滑轮以及多轮等各种各样……罢了,你们看着使用就是,一般来讲,三滑轮也就够了。” 他对这东西不太了解,脑子里在不断分析,也就慢慢的说了出来。 “链接方法有吊钩式、链环式、轮材式、吊环式和吊链式,斜拉式……去找綦毋怀文,让他制造铁质的滑轮,这样的坚固耐用……等等!” 宝玉突然抬手,二十一世纪的各种知识在脑海闪现。 一直以来,他总是回忆关于古册典籍的注解,如今想起百姓民生,那些曾经读过的,想过的,甚至连一眼瞅过的知识都在浮现。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信息,蓦然仰头大笑。 “我怎么把最厉害的忘了?不当人子!真个是不当人子!” 他掐了几只纸鸢,漫天的雪白散落后,没多久,远处就来了几人。 裴秀是一步跨越十丈,宛如富贵豪爵在踏水而行,大地就是流水,助他加快了脚步; 戴逵则是身形闪烁,他的脚掌从不离开石质的地面,大袖飘摇中,竟是如同在石质相仿的地面上瞬移一般; 綦毋怀文更加诡异,周身裹挟铁腥气的黑风,借助风势,凭空滑翔了过来…… 自从泄露了匠家的身份,他们就不做掩饰了,毕竟宝玉说过——一切由他担待。 等人到齐,姬公输完全没了原先老神在在的样子,扯了图纸摊开看,引起齐刷刷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綦毋怀文神经质的看着宝玉,惊声道:“宝二爷,一个珍妮纺纱机也就罢了,加个地下管道也没关系,可现在……您弄出这样的利民物什,敢说自己不是匠家中人?” 姬公输跟着道:“我也这样觉得,如此简单,却是如此精妙,简直是返璞归真!宝二爷,干脆您进了咱们匠家得了!” “诸位过誉了。” 宝玉没工夫废话,摊开新的造竹纸,线条勾勒中,一座煌然大殿逐渐出现…… 他没钻研过作画,但是练字日久,笔锋十分沉稳—— 瑰美的花纹、尖耸的屋顶,还有屋顶上斑驳的黄瓦都一一浮现,彰显了大殿所经过的沧海巨变。 然而随着大殿逐渐细腻,姬公输、裴秀和戴逵竟然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打扰了宝玉。 他们观看大殿的榫卯和斗拱的结构,其中的复杂在脑海推演,堂堂的匠家先贤,脑门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宝玉画的是故宫里的武英殿,在故宫比较出名的二十五宫和二十三殿中,并不属于拔尖的那种。 他想过把整个故宫都画出来,但是想起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这种巨大的数字,还是挑选了作为典籍馆和书画馆的武英殿。 只是其中一殿,而且普普通通…… “除了滑轮外也研究一下这个,这样的建筑,应该不怕地龙翻身了。” 宝玉的声音刚落,姬公输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裴秀低声道:“具体的巧妙我看不出来,但是这幅图画气势恢宏,总体仿佛一座大龙盘旋,真个不怕地龙翻身!” 戴逵难得的没要裴秀顶嘴,思索中发丝竟然开始雪白,惊恐道:“每一处都极为巧妙,哪怕是梁柱脚下的石墩都是无比奥妙!这是一个人能够设计出来的吗?群集咱们匠家三百贤人,怕也做不出一半!” “何止是做不出一半?” 姬公输终于能够喘气,他小心的请宝玉往后面一站,站在了干净的石头上。 明显是四人之首的他,在匠家地位尊崇的此人,竟然用袖子给宝玉擦干净鞋面,弯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扑倒,大礼参拜! “这是作何?” 宝玉惊讶的躲开,想了想,干脆吟哦出口,化作剑光……跑了! 夭寿啊,姬公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这种礼仪,他真的受不起! 綦毋怀文、裴秀,还有戴逵也呆愣了表情,他们见宝玉逃走,冲着姬公输大礼拜下。 “公输贤人,为何对宝二爷行了咱们匠家的拜圣之礼?” “是啊,宝哥儿虽然有能耐,这座大殿,嗯,很是玄妙,但也不值得以圣人礼对待吧?” “公输大贤,您可是出自匠圣世家,怎么可以……” 三人惊惶莫名。 突兀的,姬公输须发倒竖,怒然咆哮。 “闭嘴!” 姬公输指着武英殿的图样,表情纠结至极。 他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哽咽苦笑道:“你们没看见这座大殿吗?看这些线条!没有钉子也没有卯子,而是无数的材料拼接成斗拱,每层都有可以灵活松动的空间!这是减震!足可以扛住地龙翻身的减震! 还有里面的内饰,就比如长铁钩垂吊的宫灯—— 你们以为这只是装饰吗?这也是减震的设施!还有各种石墩,设计繁驳……我敢说除非地龙从宫殿底下爬出来,不然动不了这座宫殿!” “这怎么可能!”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是姬公输说的,他们又不能不信! 裴秀忍不住看向宝玉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这宝二爷,他真的不是鲁班匠圣转世?” 綦毋怀文却是哭笑不得,低声道:“那么我的钢铁城池,是不是用不着了?” … 且不说武英殿的构图让匠家人受到了多大的冲击,总之宝玉看见,这建造新城的活计,妥妥是翻了好些倍的速度! 姬公输找了他很多次,他干脆避开了,换了地方修行。 他只是按照记忆画出了武英殿的构图,其中的道理根本不懂。这构图的来源,还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某个学者的实验。 而这个实验,抗住了二十一世纪从没产生过的,超越十级的模拟地震! 【除了各种天灾人祸,故宫还经历了二百多场破坏性的地震,坚持了六百年屹立不倒。只要武英殿建成,在百姓的面前模拟一场剧烈的大震,定然能安抚人心,甚至有可能……】 地龙合拢裂缝有一个标准,就是百姓完全安心,可以快乐生活。 他知道等达到了一定界限,天空会显化异象,异象结束,就是地龙合拢地表裂缝的时候了! 【很快了,很快!只要这件事情做成,我距离圣途进士,那是大大的近了一步!】 宝玉思索着,不自觉的到了城外。 城外也有举人轮值,还没力量横扫三奇大城管辖的区域,但是靠近大城的山精鬼怪,全都逃不过西门雪的迎头一剑! 宝玉和西门雪打了招呼,接着玩外走,没多久,身后就出现一个盘膝闭目的老者…… 铁不生轻笑道:“躲出来了?” “是啊,不小心弄出点东西,结果把匠家的几位贤人惹毛了。”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抬头看天,大日高照,是个晴朗的天气。 铁不生摇头道:“匠家的事情老夫不懂,不过那些蛾妖你得注意点,尽快杀掉才好。” 闻言,宝玉点了点头。 他知道让蛾妖产卵供给民生,这是犯了妖族大能的忌讳。临危受命还好,要是留着不杀,贾府嫡子也得有天大的麻烦。 铁不生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他:“老夫以为你会心软。” “肯定不会啊,” 宝玉更诧异,摇头笑道:“那些蛾妖害了八十几条人命,还吃过人,杀起来肯定痛快。” “你够狠的。” “没,为了活命罢了。” 宝玉温温的笑了,稍后,看向身后百姓的忙碌场景,眼睑微微的颤了一下。 他用十分温柔,却也十分坚决的音调道:“您看看,世上多少魑魅魍魉和山精鬼怪?普通百姓连性命都保障不得!我要成圣,要不被大能支配,要林妹妹和我一起享受万载寿元,有机会的话,要带她回家看看。” “家?不是就在中都城吗?” “或许吧。” 宝玉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漆黑的眼眸,竟是无比的深邃。 家? 在某个家里,他没有任何牵挂。 但是想起故宫,他突然觉得,就算是孑然一身的人,在那边还是有家的。 而且在成圣的念头中,他也想领着林妹妹回去看看—— 那,溶解在灵魂中的……无上荣光! 【故宫,凝聚无数匠人心血的存在,怕是匠圣鲁班,也难以想象其中万一……】 突兀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 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两道神念横跨虚空。 水英光化作大日缥缈,在三奇大城的上空俯瞰而下。本该是绵绵阴雨的天气被他驱散,让得热火朝天的新城工地一片晴朗。 天空只有一片白云,在他的身边伺奉,是甄公公的神念所化…… “这是什么东西?” 猛然看见了滑轮,水英光的神念炸开,差点震伤了甄公公。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一招,模拟了一个滑轮组出来。 “好啊,朕知道宝哥儿的招贤令弄到了匠家大贤,却没想到匠家还有如此能耐,这东西,绝对是民生大用之物!” 他试了几次,大笑着把滑轮组递给了甄公公。 甄公公也就恭敬接了,全部摸清后,会下放给工部,让工部推广使用。 虽然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只是利用他人成果的话,儒家不会有任何意见…… 得到了好处,水英光的兴趣更浓,干脆分化神念,在千里的地域中横扫而过。 他看见了热火朝天的工地场景,看见了值守的举人,看见了那两只强悍的妖伥,甚至看见了睡得不算沉稳,宛如假寐的三奇地龙! “哼,魑魅魍魉!” 水英光怒了一声,要不是有魑魅魍魉作乱,以他的兢业和能耐,怎么会没能让大周开疆扩土? 想起和那些地龙大能的协议,他摇了摇头,放过了这只随手就能掐灭的成长期地龙,又看向热火朝天的地方,想要找些别的好处。 而且,很快就找到了…… ... 推荐好友的一本小说《极道妖鬼》。 在这妖魔横行,众生苦楚的黑暗世道,游戏boss的能力成为了江远在这个黑暗乱世唯一的依靠......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天下第一 宫殿! 一座铺好地基,只是搭建中,就能看出不凡的恢弘大殿! 或许,不应该叫作大殿,而是……宫殿群! 宝玉给姬公输的只有一座武英殿,那种建造模式,没能力用在每座民居上。 但是姬公输手痒难耐,手里又有百多万的精壮劳力,一时昏了脑袋。 他想和宝玉商量,很可惜,宝玉躲着他…… “盖!” 裴秀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姬公输找不到宝玉,红着眼睛要他画构造图。 不是一座宫殿,也不是十座宫殿,而是足足五十座从武英殿的构造图中演化出来的,样式各异的恢弘宫殿群落! 他还记得自己耗尽了脑浆,终于弄出来后姬公输的那种仰天大笑,仿佛疯魔的景象。 他记得姬公输调取了百多万精壮劳力,先给宫殿群建造地下管道、打地基,然后抱着构造图发疯的场景! 如今,姬公输的情绪安稳了许多。 但是那通红的眼珠子,其中的血丝,从来都没有淡化过…… “五十座大殿,覆盖三百里,关键时刻能够容纳六百万百姓!” 姬公输指点方遒,无数的精壮就打起号子,干得热火朝天,干得豪气冲霄! 滑轮组不断运作,咕噜噜的运送无数巨大的材料上上下下,更有很多学到手艺的木匠,在搭建的架子上面拿命去搏! 热血抛洒,恢弘壮阔! 水英光纳闷的捋了捋胡子,神念飘下,化作人形站在了姬公输的身前。 甄公公也跟随下来,两人对工地啧啧赞叹,又一起偷看姬公输手里的图纸。 他们堂而皇之的看着,甚至从图纸里面抽了一张,却没人发现他们。 大能的神念,就算是进士文位的,那也是没本事发现的…… “这,这这这……这是宫殿?” 水英光只是看了一眼,构造图里的各种巧妙,就让他呆滞了眼神。 甄公公也傻了眼,嘴皮子哆嗦着,手掌颤抖着,喃喃道:“这种图样?这种巧妙?难道宝哥儿把匠圣鲁班给弄来了?不只是滑轮组,还有如此精妙的构思!” “鲁班早死了!” 水英光怒哼了一声,堂堂的一国天子,竟然好像市侩小人一样转起了眼珠。 他低声道:“宝哥儿的手底下竟然有如此能人?还管什么匠家不匠家的?就算扮一次昏君,朕也得把人挖过来入朝为官。” “陛下说的有理,如此能人,在宝哥儿的手里面屈才了。” 甄公公当场附议。 他们正聊着欢快,突然间,裴秀晃悠悠的走过来…… 裴秀把两张构造图递给姬公输,神情恍惚的的道:“这是最后的两张构造图。我说公输大贤啊,宝二爷只给了一张图纸,您让我弄出来五十张,不怕宝二爷发火吗?” “我又找不到他!” 姬公输哈哈大笑,大喜道:“三奇大城废墟一片,如今可是百废待兴!我手里面有百多万精壮劳力,不趁机会弄个天下第一宫殿,弄个天下第一大城出来,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妙啊,大善!没想到咱们匠家隐忍多年,竟然有机会名垂千古!” “是啊,真不知道宝二爷哪来的那么大本事,他好像什么都懂,先是滑轮、滑轮组,然后又是如此厉害的宫殿构造图……敬佩啊,羡慕!跟他相比,我裴秀空活了五百载!” “没错,宝二爷确实厉害,所以我愿意以匠圣礼仪待他!看着吧,等三奇大城建造完毕,什么狗/屁中都?什么狗/屁皇城?我敢说水英光那小老儿一定会变成红眼睛的兔子,一定会哭着喊着要求迁都!” …………… “朕?变成兔子?哭着喊着?要求……迁都?” 水英光喘着粗气,两道金黄的龙气从鼻孔熥熥的冒起来。 他抬起手掌,就要把姬公输拍成渣滓…… “陛下,不可啊,宝哥儿还得靠他帮着建城呢!想想您的谋算,您的运筹帷幄!” 甄公公连忙抱住了水英光的大腿。 水英光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往前冲:“去他么的谋算!去他么的运筹帷幄!他竟敢说朕是红眼睛的兔子?朕……朕英明神武,会是看见个好宫殿就要迁都的那种昏君吗? 宝哥儿要建城没关系,少了他就建不成了?刚才他可是说过,滑轮组和构造图,都是,嗯?宝哥儿!” 说到这里,水英光突然定格了神念。 甄公公也呆呆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道:“陛下,您才想起来这事情?” “朕,刚才忙着看构造图。” 水英光深呼吸,再深呼吸,神念猛然覆盖千里范围,找到闭目修行的宝玉后,就化作大手抓了下去。 “臭小子,你携四大发明要挟朕的时候,朕还以为你黔驴技穷,朕还以为你没了别的藏着!混账东西,和朕回去,给朕重建皇宫!” “陛下,不可啊!” 甄公公再次拦住,苦苦劝道:“您的谋算啊,您的运筹帷幄啊,您还想着三奇大城的功劳让宝哥儿进入朝堂,让他参与双龙夺嫡呢!陛下,一奸一忠辅佐朝政,宝哥儿可是您金口定下的人选之一啊!” 闻言,水英光呆滞、木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压下了心头垂涎的火,把神念大手消散掉了。 这一口大气,如同漩涡怒卷,硬是在三奇大城的周围引起野风呼号,往三奇大城来的山精鬼怪,尽数被卷成烟灰…… “起风了?” 西门雪把守城外,笑道:“道衡兄,你看这地龙翻身后的景象,连刮风都不自然了。” “我倒不在乎什么风不风的,西门兄,前段日子看你接了几只纸鸢,没什么大事吧?” 薛道衡温温的道。 闻言,西门雪的笑容如同冷月残勾,随手扔了一只纸鸢过去。 薛道衡打开看了,只见半空化作大字,笔锋勾勒如刀: 为法道计,破灭贾宝玉建城! 看见这些大字,薛道衡手掌一抖,差点吟哦出口。 而此时,西门雪冷若冰霜的道:“要是以往,家族传音只会说事,不会说什么为法道计。看来宝哥儿真个厉害了,让法道八大家都倍感压力,想要扼杀于他。” “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 西门雪嗤笑一声,手掌抬起,五指扭动间,把所有的字体都捏成糜粉。 “什么都不做,就像求不得说的,我西门雪,为何要按照法道儒家的安排做事?宝哥儿很有能耐,求不得很有能耐,你也有很能耐……不要忘了,咱们四人联手,朝堂、外军,乃至山林草莽,都可以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将来,甚至,或许有可能在法道、王道和中立儒家之外,横跨出一条自己的路途!” “可是你违抗家族命令,不会有事吧?” “我乃嫡子首位,由于本心不同,最多可以违抗七道家族令旨。” “已经几道了?” “六道。” “那……” “管它做什么?如果有第七道,你把我绑了就是!” … 皇城,养心殿内。 水英光睁开眼睛,整齐雪白的两排大牙,咔咔的磨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甄公公也醒转过来,递上焖好的香茶道:“陛下,老奴刚才演算过了,有了滑轮组,宝哥儿又有足足的一百三十八万精壮劳力,外加匠家能人辅佐,最多一年,就能重建一座恢弘大城。” “恢弘大城?是天下第一城吧!” 水英光气呼呼的道。 大周国土广袤,各种城池他哪种没有见过? 有循着梯田建立,风姿锦绣的小城; 有建筑攀登巍峨高山,放眼无边的山城; 甚至有广袤万里,横跨南方海岸沙滩的屯守大城。 但是,哪座城池都没有如此雄奇,乃至包含时光沧桑之久远的宫殿群落! 更是没有民居按图索骥,鳞次栉比的整齐城池! 更没有地下三种管道,让得民生无比便利的地方! “天下第一大城啊,绝对是天下第一大城!不,那座宫殿群落才是天下第一皇宫,那才是朕该住的地方!”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水英光特别后悔把宝玉安排去了三奇大城,以宝玉的本事,应该帮他重建皇宫才对! “好吧,不召回来,不能乱了朕的谋算……但是朕得去!朕乃天子,这天下第一城和天下第一宫,朕得第一个享受!” 水英光哼哼唧唧了好大的一阵子工夫,突然斜着往天边看去。 他的眼神金光四射,如同盘旋九天之上的黄金大龙,只是眼睛眯起,就截断了整座中都的大能神念。 “陛下,何故截除我等神念?” “前朝老臣惶恐,敢问陛下,老臣是否做了不对的事情?” “文渊阁大学士参见陛下,恳请陛下一观老朽所发神念,不过是安排些家族的内务罢了……” 对待朝堂之上的大能的神念,水英光是半点不理。 唯独截下了西门世家当今家主的进士神念,猛然夯击过去。 噼啪!一声脆响,进士神念散碎成灰。 东城西门世家的宅邸内,西门家主闷哼一声,狂喷数斗鲜血! “西门家主真个不错,封号北斗,只是安排小辈出手的话,根本不怕产生的那点神魔之障。” 水英光的金口传遍了中都满城。 言语看似夸赞,却是寒风凛冽,冻彻了整座城池!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五胆举人 已经盖好的武英殿内,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三奇大城百废待兴,按理说,就算二八年华的少女也要织布做衣,各自都有忙不完的活计。但是戴逵雕刻了乐器雏形,百姓就自发的组织了三百人的乐女队列,那是赶也赶不走,推也推不得…… 只见武英殿内垒砌了高台,台上自然不敢装饰龙椅,而是四个修行的台基。 宝玉坐在最中央的那个,西门雪等人呈三角形拱坐,高台的四周散落分布三百个低矮的丝绸圆墩,三百乐女端坐其上。 各种乐器的曲调优雅中,她们的眼眸,一刻也没有从高台上挪开过…… 而在高台的前方,是一座三十丈许的莲花小池,白、黄、粉三色莲花的簇拥下,一朵青色净莲十分显眼。 青莲有时候会伴随乐曲翩翩起舞,只是宝玉等人闭目修行了许久,她觉得无趣,也就少有出来了…… “还有十丈文山,我就是六胆举人了。” 西门雪突然开口,眼睑抬起,弯成一抹森冷勾月。 “我还有九丈。” “我差些,还有十一丈。” 薛道衡和求不得也睁开了眼睛,刚从修行的沉思中转醒,都没有藏着掖着。 只见薛道衡周围文字密布,整个人仿佛一本贯通古今的大书; 求不得则是嘴角邪魅、眼神惫懒,好像一个绿林的草莽英杰,恰好丰收归来! 薛道衡叹了口气,周身的文字纳进了皮肤,又变成了中等人的模样。 他摇头道:“申哥儿前天就是五胆举人了,宝玉兄开的百丈文山,三日前也说了,还差不到一丈的熔炼就是五胆举人……咱们的速度慢了。” “你跟他比?” 求不得嗤笑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往栏杆上一躺,笑道:“宝二爷弄出了多少东西?他得有多少百姓愿力加持啊!老子做的事情不多,现在的愿力加持也和从五品大印的龙气加持差不多了,你觉得他现在……” “应该已经超越了从五品的龙气加持,但是达不到正五品。” 西门雪低声道:“从五品和正五品是一个大槛,正五品大印给予的龙气,那可是能加持进士文位的修行速度的…… 宝玉兄的百姓愿力还不够,但是,应该也快到了。” “不清楚。” 突然间,宝玉睁开眼睑。 他的眼眸不断闪烁文字,字体却是黄金一般耀眼的颜色。 他含笑道:“没做过正五品的官,不知道现在的百姓愿力达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加持的力量,已经是从五品大印的三倍有余。” “那你怎么还没成为五胆举人?” 西门雪诧异问道。 闻言,宝玉抽了下鼻翼,一副无语的样子。 他伸出手,就有乐女主官莲步而来,给几人奉上一直熬煮的茶水,清香扑鼻。 宝玉慢慢的斟了几杯茶,挨边推了过去,他的脑子陷入思索,一时间,还没有全部的回转过来。 “这三天我一边修行,一边却是在想还能做些什么,好多知识,自己都很难记起。” 说着,宝玉捻起茶盏,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吓得西门雪等人愣了片刻,猛然咬紧了大牙。 “很难记起?” “好多……知识?” “贾宝玉,你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呐!” 三人对视了一眼,猛然挂起诡笑,一人扯住了宝玉的一边胳膊。 求不得的动作慢了点,干脆抓住了宝玉的一条腿,他们一起用力,一、二、三,打着号子,把宝玉扔进了前面的莲花小池。 噗通! 水花溅起三丈有余,青莲愤懑的现出身形,瞪了他们一眼,又回去安稳着了。 “你们啊,明知道湿不了我……” 吟哦声中,宝玉周身裹着宛如气泡般的东西,缓缓的飘回高台。 他的身上一片干爽,半点水渍都没沾上…… 他把黑狐大氅左右一摆,气泡登时破裂:“你们也帮我想想还有什么能做的,咱们得把三奇大城弄到最好才行。” “还不够好吗?” 西门雪掐着手指头盘算,猛然怒道:“贾宝玉,你太欺负人了!” “没错,太欺负人了!” 薛道衡这样的‘老实人’都怒了,愤懑道:“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三奇大城人人身穿丝绸,人人顿顿有肉,更别说分摊民居,外加这么大的宫殿群落了!还有地下管道,民生便利了多少?另外,另外……混账啊,我不想说,求不得,你给他掰数掰数!” “掰数什么啊?照他这样下去,老子这种干绿林的就没饭吃了!” 求不得哭笑不得的道:“三奇大城抛掉了原先的旧址,依靠东侧桑山重建,那些蛾妖被申哥儿干掉了,弄了百姓的桑山分摊制。 本来就已经是民生安乐,他看着有桑无农不行,又在大城内外弄了屯田制度,足足养活了六十万农户,然后觉得交通不便,还弄出个自行车出来!觉得自行车造价太高,他么的……又出了个滑板!” “交通?” 宝玉的眼睛一亮,大笑道:“我怎么忘了铁路!” “铁路是什么玩意儿?” 西门雪立马跳了起来。 宝玉懒得理他,拿出纸笔开始规划。 有綦毋怀文在,铁路的用铁和铁轨的建造都没问题,但是金属在大周可是昂贵的东西,他得考虑全局。 “一个举人可以看守五十里的铁路不被人撬取偷用,三奇大城弄个简单的,全城下来顶多是一千五百里,举人够用!有铁路就得有专用的车辆,这个好弄,不需要蒸汽机什么的,可以用匠家的机关术,交给姬公输去做…… 对了,桑山可以建造缆车……” 眼看宝玉又陷了进去,西门雪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好像有大山压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家伙又有新东西了?” “好像是,他好像什么都懂……” “我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 “我也想……对了,宝玉兄,你还是先晋升五胆举人吧,不是文山熔炼完了吗?” “哦,没错,先成为五胆举人。” 宝玉呆呆的应了声,眼眸一开一阖,就是闪烁起四颗繁星。 他的额头火焰滚滚,猛然往中间一缩,变成了如同眼眸里一样的,文胆一颗! 五胆举人,成! “这样,就是五胆举人了?” “我以为他得闭关修行一段时间。” “这家伙是个变态,别理了。” 西门雪等人彻底无奈。 特别是西门雪,他看看宝玉,再看看薛道衡,苦涩道:“本公子现在特别后悔,为什么家族没有发下第七道令旨?” 薛道衡跟着苦笑:“我也特别后悔,要是你现在接到第七道令旨,我一定不拦着你。” 他们早就商量好要四人联手,宝玉主管朝堂,薛道衡主管外官,西门雪主管兵事,求不得则是拿捏那些山野的厉害人物。 可是现在看来,宝玉的能耐,未免真的太大了点。 以至于所谓的联手,很有点向宝玉的圈子靠拢的味道…… “诸位大人,门外有商人求见。” 有人进殿禀报。 宝玉猛然抬头,急声问道:“来人是谁?共有几人?” “有豪商沈千的老管家、南江州豪商万飞鹏,以及附近三座大州的豪商扛鼎。” 闻言,宝玉等人对视而笑。 所谓民生安乐,自然不是有吃有住就行。 人族向来是群居动物,必须要与外界通商,从而才能让百姓彻底安稳。 他们谋算许久,终于引来了这些财力顶尖的商人! 沈千不用多说,只是冠名豪商,就是说他的生意遍布大周,乃是一顶一的商人魁首;万飞鹏是南江州的商会魁首,三奇大城属于南江州,自然要单独点明。 而其它的三位豪商,只是说说就好…… 由于交通的关系,最有力度的,还是沈千和南江州的地头蛇万飞鹏! 西门雪微笑道:“姬公输已经改良了珍妮纺纱机,丝绸可以用作筹码!” 薛道衡点头道:“自行车和滑板可以给沈千分润一份,他的生意遍布大周全境,可以销售到所有道路平坦的地方。” 求不得冷笑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管,但得立下规矩,有不守规矩的,我手里面还有八百绿林好汉!” “大善,如此,交给你们了。” 宝玉笑了一声,快步走出了武英殿。 在武英殿的门口,他抬头看去,只见天边显化一道粗黑大光,直冲云霄。 而此时,这道粗黑大光蓦然缩短,好像被晴朗高空不断压迫,瞬间短到了千丈高度,粗细也只有几人合抱而已! “地龙异象显化!最后的关头……要到了!” 宝玉眯起眼睛,君子剑锋,缓缓的在掌心显化…… 而在城外三十余丈的石丘上,铁不生慢慢睁开眼睛。 老眼昏花中,蓦然射出三尺精芒! … 碧纱橱内,守财奴偷摸摸的顺走了袭人用来打赏的散碎铜钱——最近拜访贾政、贾母,关键是拜访夫人的,那是特别的多。 都知道是冲着二爷来的,但是拜访红袖仙子,也不算太过失礼…… 袭人想起宝玉的性子,贤淑的笑着,取了一盘银锞子放在桌上。 散碎铜钱是用来打赏客人带来的那些小厮的,给守财奴的话,无端端的落了二爷的脸面。 守财奴眉开眼笑的接了,对林黛玉道:“红袖仙子,三奇大城的地龙显化异象了。” “不会有意外吧?” 林黛玉急促问道。 守财奴把银锞子一个个的放在牙上咬,笑眯眯的道:“肯定会有,您应该清楚,地龙和地龙妖伥,都不是守规矩的性子。不过我和老龙讲了,老龙说没事。” “那就好。” 林黛玉放松下来,把玩一只纸鸢。 守财奴眯着老眼偷瞄,林黛玉藏了藏,他就怪笑起来。 “红袖仙子啊,纸鸢传书可瞒不过老头子的眼睛。” “你看,你尽管看!” 和守财奴相比,林黛玉身份平等,辈分却差了好多。 她被守财奴羞到了,娇嗔起来。 哪想到守财奴真个不客气,吹了口气,就让纸鸢显化,随后大笑而去。 “这老不羞……” 林黛玉满脸通红,跟着纸鸢幻化的文字念了起来: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ps:山无棱出自汉代《上邪》,作者是佚名,也就是作者未知。 属于乐府民歌。 78359230,咱们的群^_^。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妖伥出笼 鹦哥儿也看了一眼,抱怨道:“咦?二爷好小气,自己不作诗,拿篇《上邪》糊弄!” “你懂什么?” 林黛玉啐了一下,抚摸滚烫的脸颊。 这冤家,不就是偷偷给了次红袖添香么?竟然, 拿‘长命无绝衰’怼她…… 素心如简,郎情缠绵。 … 且不说林黛玉的小女儿心思,那养心殿外,真个是从未有过的热闹过。 而且这种热闹,已经持续了接近一年时光…… 西门雪还纳闷为什么没有家族的第七道令旨,要是看到这种场景,应该不会纳闷了。 只见养心殿外跪了好几十人,全都是法道八大家的进士,一个个苦着脸儿,那苦水,好像被寒风冻在了脸上…… “八个月零七天了,陛下让咱们跪在这儿,也不给个说法?” “需要说法吗?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说咱们这些个进士,就算朝堂之上的大能,哪个敢和陛下怄气?” “以前有,风飞流……” “嘘,不想要命了是吗!” 八大家的进士小声说话,然而就那么一丁点的声音,也很快变成了沉默。 只见水英光身着大金龙袍,袖子和袍摆全部别好了,干净利落的骑着一个很古怪的东西过来。 这东西有两个轮子,轮子中间连着铁锁,铁质的锁链细小精致,应该是能工巧匠打造而成,造价不菲。 甄公公一路尾随,也不是平常亦步亦趋的,而是踩在一个有轱辘的椭圆形平板上,一只脚划撘着,很不雅的样子…… “这?陛下真个昏庸了?” “奇技淫巧之物,怎么能在皇宫如此大张旗鼓?” “好像是三奇大城传出来的物什……贾宝玉不当人子!贾宝玉乱我朝纲呐!” 八大家的进士咬牙切齿发了声,有几个还哆嗦了两下,模样很是凄凉。 可惜的是……水英光斜眼都不瞟他们一下,双手一提车把,晃悠悠的飘进了养心殿。 甄公公也脚掌一顿,铿铿铿铿的,踩着滑板跟了进去…… 养心殿的大门猛然关闭,“好啊,自行车有趣,滑板更有趣,百姓有福!朕心大慰!” 水英光在殿内转悠了两圈,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静安,这些法道进士还不肯低头?” 他随口问道。 甄公公笑了笑,回道:“陛下,您说只要他们找到了错处,就能免跪回府,可他们怎么肯承认宝哥儿的能耐呢?宝哥儿的羽翼渐丰,他们打死也不敢承认新城的好处,就像咱们脚下的东西,他们叫作奇技淫巧。” “那就叫他们跪着吧。” 一国天子,不会在乎进士的膝盖。 几十个进士跪下了,他还有几百个、几千个进士能随手招来。朝廷缺了几个县令不行,但是,绝对不怕缺上几十个总管的进士。 最多,也就是让别的官员多分点忧,手里多摊点权利罢了…… 提起新城,水英光想起了那崭新,却充满岁月古朴的大殿,想起他心里的‘天下第一城’,心里好像有猫抓鼠挠。 现在是处理奏折的时辰,他沉心处理掉了重要的部分,再也忍耐不住,问道:“新城的奏折呢?宝哥儿有没有弄出新的东西?” “有,铁路,还有缆车。” 内官不管朝政,但是水英光在乎的,甄公公都烂熟于心。 他把得到的消息归纳了,对水英光诉说,‘顺带’着提了一句——地龙异象出现了。 “好!” 水英光大笑出声,传了胡鹰进殿,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丢了过去。 他让胡鹰去做他吩咐的事情,自己和甄公公却是身形闪烁,赶在了胡鹰之前…… 天子真身出城,这可是大事件。 且不说安全问题,就像水英光曾经警告甄宓的那句话,他可是说了,‘违反盟约,也要真身降临洛水’。 只要不在皇城之内,天子走在哪里都是天翻地覆,特别是类似于十二仙的地盘,更是有种兵临城下的危险味道…… 所以,水英光避开了很多地方; 所以,水英光没有让任何人知晓。 包括宝玉…… 地龙异象还是一个粗粗的柱子,黑漆漆的,竖得笔直,像是蛇的尾巴。 做活的百姓们时不时的会抬头看上一次,越看,就越要发笑,笑得越好看,黑柱就缩得越快。 他们顾着快乐、安心,没人注意到在他们的附近,多了两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人物。 或许不该这样说,对水英光而言,只要在大周的国土上,他都是本地人。 而且,还是最顶上的那一位…… 水英光本想直奔大殿,半道被哼哧哼哧跑的怪车给吸引住了。 他看见两排黑亮的铁轨,连绵往了看不见的地方去,铁轨上是很奇怪的车厢,没有马匹拉着,十几个汉子使劲转动把手,就能让八匹马拉不动的大车厢跑得飞快。 怪车好像只能在轨道上奔跑,偶尔有两辆对头过来了,就有一辆往后退,退到边上的岔道上,让另一辆先过去。 没有争吵,没有偏执,好像决定谁进谁退的,只有离那些细小岔道的距离远近…… “好啊!” 水英光大声赞叹。 他和甄公公坐上车厢走了一段,看见水管子哗哗流水,好奇跳了下去。 水管子是竹制的,全封闭,还有能拧动的东西,水英光好奇的拧了拧,水停了,再一拧,哗啦啦,立马又有清澈的水流奔涌而出。 他用手掌接了喝,水温温的,就好像旁边的民居烧了一夜早就停火的火炕一样,还保留着温温的暖意。 “好啊!” 他再次赞叹,连声说要过年了,三奇大城的百姓是要过个一辈子没有过的好年,又兀自飞上高空,找那最高的地方。 三奇大城的最高处正是桑山,从桑山坐缆车滑下,恰好跨过储水的巨大水罐。 要是以前,水罐需要几十个举人凝聚水汽,现在下过雨,能够引了河流的水进来,只需要三五个举人轮值。 就好像地下管道一样,也是有三五个举人在下面维护的…… 水英光看见城池的一切井井有条,又有好些生意人往来,越看越开心。 恰在此时,那黑漆漆的大柱颤抖了两下,崩散出熥熥的黑烟…… “好啊,地龙要封闭裂缝了!” 水英光大声笑道。 他连声赞叹,只说宝哥儿有能耐——这三奇大城,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期望…… “异象将散,地表裂缝很快就会闭合!” 就在同一时间,宝玉也看见了崩散的异象,君子剑倒执在手,整个人化作雪亮剑光,飚在了地表裂缝的上空。 西门雪、薛道衡、求不得和申哥儿也紧随而来,同时飞来的,还有三奇大城集结的四百多个举人、二十多个老妖,以及……铁不生。 铁不生盘膝坐在地表裂缝的边缘,宝玉等人则是落在了附近的建筑上。 宝玉的一声令下,十多个举人四散而去,把所有的民众,都遣退出了此地十里开外…… 轰隆隆~ 大地开始颤抖。 足有三十丈宽的,漆黑、深邃的地表裂缝缓缓靠拢…… … “龙冰霜!你说地表裂缝不会关闭,现在是怎么回事!” 无尽的深渊之下,龙桀骜蓦然睁眼,其中有千般狰狞,还有百种杀机! 龙冰霜也睁开了眼睛,愕然道:“异象散了?怎么会这么快?该死,咱们的伤势……” “还管什么伤势!下次的地龙翻身,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龙桀骜狞笑出口,他双手高举,顿时有近百道狠厉大影直冲而上! 他和龙冰霜对视点头,强忍住还在脑海闹腾的进士道理,要上去闹上一轮。 他们要让百姓凄苦,要让尘世蒙昧在怨障之中!他们还没能享受太多血食,怎么可以让地表裂缝就此关闭? 百道狠厉大影直冲而上,漆黑的深渊登时亮起冲天血光。 其中有牛尾蛇身,有虎爪狼首,有冤魂戾笑……每一个大影都有七八人的高度,恍如一个个巨大的兽,要冲破深渊,要渴求噬血! 这些都是有神志的地龙妖伥,虽然受伤,却也残存着一半的威能! 其中有好几个的气势,更是强过了宝玉等人半分! “退!” 宝玉蓦然低喝。 沉闷的声音,登时震荡了举人们的耳膜。 四百多个举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宝玉——难道堂堂的宝二爷,竟然要把裂缝让开,让这些地龙妖伥,吞噬百姓血肉不成? 他们纳闷、疑惑、愤恨,但是习惯了听从宝玉的命令,登时四散而退。 可是此时,宝玉和西门雪等人,大笑吟哦出口。 “上兵伐谋!”是西门雪! “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是求不得!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是乐阳申! 薛道衡跟在宝玉的身后,第一次的,他浅笑吟哦,诉出了自己的诗号。 “沉郁兴神思,眺听发天章。 嵩岱终难学,丘陵徒自强!” 声音刚落,他的身体崩散,化作数千大字,字字宛如利剑狂刀。 “宝玉兄,你的诗号,该出口了吧?” 文字中传来爽朗笑意,一向中等的薛道衡,笑得那是尤为欢快。 宝玉含笑点头,浅笑出声: “天地无穷极,而人之探索亦无穷也……君子剑,今日,你可化作无穷!” 笑罢,宝玉高声吟哦: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吟哦落,异象起! 宝玉的双眼分别亮起两颗文胆,勾连额头文胆,恍若人形大光。 他全部的才气都分化而出,七分高涌上天,三分下沉于地。 高涌上天的画作漫天勾月利轮,下沉于地的,则是变幻万千刀光! “哈哈,区区五胆举人而已,螳臂当车!” “杀!举人之血,那是格外美味!” 地龙妖伥们澎湃漫天血光,汹涌暴凸而上。 恰在此时,宝玉和西门雪等人齐声冷笑,接连出手! 以宝玉的万千刀光为先锋! 薛道衡的文字利剑紧随! 求不得重现了薛道衡的力量,两人联手,威势更盛十分! 刀光剑影,漫天哭嚎。 然而在哭嚎过后,上百个强悍的地龙妖伥的身躯破碎,却是勾连残躯。 他们更加暴戾,冲着宝玉直扑而来…… “七分月光,去吧!” 宝玉冷笑出口,漫天的勾月利轮横扫而过,仗着君子剑的锋利,再次打散了地龙妖伥的阵型。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怒斥天子 薛道衡和求不得紧紧接上,扩大战果。 与此同时,三百名实力较弱的举人站在了西门雪的身后,而西门雪,则是猛然牵扯了所有人的力量! 他戾笑冲天:“上兵伐谋!本公子乃是用兵之将,试试本公子的合击之法!” 粗狂! 暴虐! 四百名举人的才气,竟然不带丝毫演化,聚集成宛如银河之水的滔天洪流,冲着深渊冲刷而下! 要是身躯完好无损,地龙妖伥们可以强行挡住,但是它们身躯破碎,这一冲刷,却是冲掉了它们多半气血。 残肢碎片也不能收回,尽数冲下了万丈地底! 实力掉落,上百个地龙妖伥还都活着,但是他们的气息,也衰落到了一种十分虚弱的地步。 仔细辨别,他们最多剩下了二血、三血老妖的实力! 而此时,剩下的一百多举人,以及二十个三奇大城的老妖,已经破空而来,虎视眈眈…… “二爷威武!” “有宝二爷在,地龙妖伥又是如何?” 老妖和举人们哈哈大笑,手上毫不停歇,打得被重创的地龙妖伥节节败退。 形势一片大好,宝玉却没有放松,他一直注视着地底,似乎等待着什么…… 良久,眼见裂缝已经合拢到了三丈不到的程度,地龙妖伥死了一半,逃了一半,他终于松口气,放松了下来。 西门雪等人落在他的身后,也开始闭目调息…… 可是此时,突然间! 一道血光爆碎地面,那盘膝而坐的铁不生,就被这破地而出的血光打成了糜粉! “退!” 宝玉知道来人是谁,当下目眦尽裂。 他嘶吼出声,要鏖战的举人和老妖全部退回。 “退得好!可是……跑得掉吗?” 龙桀骜和龙冰霜从血光中现身,戾笑澎湃九霄。 他们狂笑着,狰狞叫道:“常欢,我等知道你在等着我们,可惜,我们也在等着灭杀于你!这三奇大城没了进士,只是我等盘中的血食了啊哈哈哈哈~~~” 两个有妖将实力的妖伥如同嗜血大兽,眼眸捭阖四方。 他们没有把宝玉等人放在眼里,反而对已经死掉的铁不生疯狂叫嚣…… 宝玉也巴不得能够多喘息一段时间,胸口剧烈蓬起,又是猛然凹下——他疯狂呼气、吸气,蕴养体内气血! 才气已经消耗完毕,但是,他还有气血! 剧烈的呼吸声,登时引起了龙桀骜的注意。 他的双眼如电,实质性的两道血光爆冲而出,要把宝玉炸成碎片。 可是此时,一声苍老的凄笑,突兀的响彻他的耳边。 “是啊,老夫,是在等着你们呢。” 铁不生的精血早已经汇集,全部充入了进士文宫,那碎掉的身躯,早就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了…… 只见高空文火缭绕,蓬勃烧天,在熊熊的文火中,一座文宫雏形时隐时现。 这座文宫的地基散碎,地基之上,也只有孤零零的一根柱子——铁不生只是个普通的进士,文宫不全,但也拥有无上无能! 苍老的笑声横扫城池山野,铁不生唏嘘道:“讲道理,宝哥儿,要是早点遇见你,多好……” 他没报出诗号,甚至连一句诗词的吟哦都没有出口, 反而在此时,就在此刻,让这千里新城,以及新城周围的三千里内,不断荡漾宝玉的名字! 这是给宝玉好处,把属于他的百姓愿力,转移到了宝玉的身上! “进士大父……” 宝玉的眼睛模糊了,猛然一个吸气,精血汇聚手指。 他拿出十扣纸,以血成墨,火乌赤毫的龙飞凤舞中,留下一行行的赤红大字…… … “龙桀骜,龙冰霜,我儿的道理,是否还在尔等的脑海响彻?” 铁不生温温的笑了一次,文宫陡然崩塌,连同文火,化作蔓延虚空的一个道理,径直钻进了两个强悍妖伥的耳朵。 “讲道理,老夫和我儿这种讲道理的进士,也只能和尔等玩上这么一出了……” 声音逐渐低沉、虚弱,但是两个强悍妖伥,却是同时抱住了比常人脑袋大了十几倍的头颅。 它们痛苦嘶吼,怒号着,哭啸着往只剩下半丈宽的地表裂缝冲去。 眼见他们就要逃走,宝玉戾笑出声。 “尔等,是不是忘了我贾宝玉?” 声音刚落,宝玉化作剑光,光芒呼啸中,竟然荡起惊天大哦。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进士大父说了,燃烧四成精血,已然足够杀了此时的你们!” 嗖! 一声飚射长鸣,宝玉的剑光从龙桀骜和龙冰霜的耳朵里贯穿而过。 他自己在三里外显化身形,却是刹不住步子,要一脑袋,撞上坚硬的,还被綦毋怀文浇灌过铁水的森冷城墙! “宝哥儿,可得站稳了。” 宝玉以为自己要撞坏脖子,要脑袋开花。 然而他的身体,却被一双大手缓缓拦下…… 他没有管这些,回头看去,只见龙桀骜和龙冰霜,一共五个罗盘大小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他。 他也看见了—— 两个妖将实力的地龙妖伥,身躯逐渐石化,变成了坚硬的,仿佛熔浆冷却后的熔岩大石! 而在他们的头颅上,不断从七窍传出三名进士的临终言语…… “讲道理,天下需保持应有之善!” “讲道理,天下无不可说服之恶!” “讲道理,宝哥儿,要是早点遇见你,多好……” 声音隐隐约约,却是连绵不绝。 宝玉听了一阵,颤抖着取出一壶美酒,缓缓浇下地面,湿润了三奇大城的尘土。 他低声道:“府令常欢、尚宝卿常安、进士常宁之灵,尚飨!满门英烈,永垂千古!” 音线逐渐冷冽,到了最后,竟是嘶嚎起来。 宝玉猛然回头,盯着刚刚稳住他身体的那人,怒然叱喝道: “水英光,你枉为天子!” 嘭! 大地一次震动,地表裂缝,完全闭合! … “累了!倦了!不干了!想让老子做事,必须得内宦脱靴,贵妃捧酒!” 武英殿里响起怒然大骂,连着青莲都被撵了出来。 随后,殿门轰然关闭,在殿门的中央,还挂了一张长幅牌子,上面有斗大的八个大字: 心神劳累,谢绝见客! 看见牌子挂了出来,西门雪等人早就偷摸摸的溜了,剩下水英光黑着脸,脸色黑的简直好像锅底一般…… 心神劳累?还谢绝见客? 这哪里是谢绝见客?这是单单的针对他大周天子! 水英光从没吃过闭门羹,这一次,那是真真的啃了个痛快! 甄公公也哆嗦了脸皮,一个劲的嘀咕道:“不干了?想他做事,还得内宦脱靴?不对,还得贵妃捧酒?陛下,老奴帮您出手,这就弄死这厮!” “贵妃捧酒朕允了,钟灵儿向来对宝哥儿赞赏有加,巴不得请他赴宴,这内宦脱靴……静安,还要不要你的老脸皮?” 水英光突然笑了,转身往别的宫殿拐去。 “不急,宝哥儿想不通,朕给他时间,朕也不是小心眼的昏君……” … 于是,第二天,水英光吃了闭门羹; 第三天,闭门羹; 第四天,还是闭门羹! 水英光一巴掌就往武英殿的大门拍去,怒冲冲的道:“朕今个就小心眼了!养心殿的大门碎了好几次,不差再碎个武英殿的门!” “别介啊陛下,” 甄公公连忙拦他,小心翼翼的道:“不然老奴先给他脱次靴子?老奴去劝劝宝哥儿,去去就回。” 说罢,甄公公从原地消失。 于是,水英光等了一整天时间,终于大殿打开,宝玉走了出来。 看甄公公的模样,好像也没受到‘脱靴’的屈辱。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可惜宝玉一身酒气—— 很明显的,他们两个好好的喝了一整天的酒。 留下……水英光在外面吹冷风…… 水英光瞪了甄公公一眼,怒道:“好你个贾宝玉!看来朕的脸面,还没静安这老杀才的脸面大?” 宝玉心想真的是,水英光是天子,天子欺之以英明,这内宦,他暂时还惹不起。 所以甄公公进去了,他笑嘻嘻的就请人喝酒。脱靴的事情,那是提也不提…… 水英光正怒着,突然笑了起来,问道:“想明白了?” “一直都明白,就是觉得可惜。” 宝玉叹气道。 水英光摇了摇头,说道:“常欢的事情朕也不好受,但是咱们大周和地龙一族有过协议,朕虽然在这里,却不能出手灭杀妖伥…… 你也别觉得朕只是干看着,地龙从来都桀骜不驯,两个首脑妖伥死掉了,要不是朕在,你以为这只地龙会善罢甘休?它们承托着大周半数国土,要不是朕的真身到来,这只地龙会给谁面子?” “难道就没有灭杀地龙的办法吗?” 宝玉懂得这个理,但不想吃这个亏。 承托大地怎么了?有功劳又怎么了?一次翻身就害死那么多人,简简单单的就完结了? 宝玉不想这样,这样让他觉得不痛快…… 水英光摇了摇头,笑道:“杀死简单,你用什么承托大地?唔,忘了这个,你还真有办法。” “什么办法?” 宝玉惊喜问道。 “《子不语》!”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水英光的眼神无比深邃。 他轻声道:“《子不语》第一卷的第七篇是‘酆都知县’,朕看过,里面有个地方叫作‘阴间’,委实有趣。把《子不语》好好的完善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会有这方天地审核认可。要是足够巧妙,这‘阴间’,正是代替地龙承托大地的存在。” “酆都知县?” 宝玉思量片刻,蓦然惊喜出声。 他大笑道:“恰好我的才气可以书写下一篇了,而下一篇,正是这方面的物什!” 说罢,宝玉铺纸执笔,写字的姿势,仿佛一株茕劲老松!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阴司初开 对于文人来讲,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写字更简单了。 可是宝玉铺纸执笔,第一笔落下,手腕就咯噔一响。 啪! 他有万斤大力,手腕没事; 火乌赤毫是价值六千两的上等笔毫,也没事; 然而笔下的十扣纸却是哗啦散碎,不知道分成了几百几千份细碎的纸屑! 铺就纸张的坚固石台,也是咔嚓一下,裂出了细碎的小纹…… “这可是八百两银子的十扣纸!” 宝玉惊呼失声。 水英光也吓了一跳,堂堂一国的天子,竟然神念流转四方,把方圆千丈的空间都围绕了起来。 甄公公是伺候天子的老人了,登时打了个哆嗦,心酸、肉疼的把手伸进袖口里摸索。 宝玉诧异看去,发现甄公公摸了好久,哆嗦着取出一张亮银璀璨的纸张…… “宝哥儿,普通的纸张承载不了和阴间有关的文章,用这个,用这个吧,你以后写出十城以上的大文,千万要记得还给老奴……” 甄公公咬牙把首版银页铺在了石台上,虽然有了裂缝,但武英殿的石台可是戴逵雕刻而成,能够放置住重有千斤的首版银页。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心叮嘱,等宝玉厉害了,一定得还给他…… 宝玉点了点头,再次执笔。 才气流转笔锋,在首版银页的最上端,缓缓的写下五个小字: ‘刘刺史奇梦’。 五个小字,十分简单,但是这五个字的书写,却足足用掉了宝玉半个时辰。 其中的每一笔、每一画,宝玉都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疯狂的蚂蚁,在推动一座大山,竟然还能推动了! 才气消耗不多,力气消耗不多,但此时,就在此刻, 笔杆好像有十万斤重,让他只能缓缓的、十分缓慢的推进过去…… 哒, 最后一笔落下,‘刘刺史奇梦’突然吸纳百丈光辉。 附近的的所有空间、时间,最显眼的就是光线——全都被这五个字吸纳了进去! 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黑白两色,仿佛连空气都多了颜色,是一种幽暗的黑! 噼啪! 石台轰然碎裂。 首版银页落在地面上,无数道银光、黑光勾连地面,夯碎了坚硬的石板,却在下方松软的泥土上平整搁置。 宝玉只觉得此情、此景有千般奇美,有万种奥妙,不自觉的俯下身子,继续书写…… 他好像一个最顶尖的工匠,在雕琢,要刻画最美的图! ‘刘刺史奇梦’,写的是一个姓刘的知州抓住恶鬼,然后送到阴间审判的故事。 如同‘酆都知县’一般,其中有阴间,有鬼差,情节离奇、巧妙转折,提出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道理。 宝玉不断雕琢、刻画,每一个字都要花费他半个时辰,然而这种细腻的活计,却让他看见了另一片天地。 他的眼眸仿佛穿透了万丈地底,看见那广袤无边、十分巨大的狰狞地龙。 地龙正在小憩,对它这般巨大的魑魅魍魉来讲,一个小憩,很可能就是百年…… 可是此时,大地突然松动,惹得地龙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大地好像轻了不少?唔,舒服啊……” 地龙小声嘟囔着,可就算这么一丁点的声音,大地都出现了一丝颤抖。 它抬起眼睑,看了看上方漆黑的土地,想要翻个身,却是忍耐住了…… “混账!要不是打不过那些妖圣、道圣、武圣,老子地龙一族才不答应承托大地!唔,说这些干什么呢?那些圣人都快死绝了,可是,我们地龙也弱了很多,和各族帝王定下了协议呢……” 地龙蠕动了下身子,大地又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它狰狞闷哼道:“死了两个有能耐的妖伥,该死,真想把上面的生灵都活吞了,可惜大周的天子在,违反协议会被杀掉。” 它哼哼着,懒劲上来,又要睡着。 “不管了,这方大地轻了不少,真舒服,等睡醒了,再翻个身,再吞上几百万个人就好,嗯,下次,一定得吃饱……” 宝玉仿佛就站在地龙的脑袋上,看着地龙发笑。 下次得吃饱?这地龙,肯定是想多了! 他感觉到地面下的空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似乎在酝酿什么,而且他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感觉—— 如果这东西酝酿出来了,承托大地的地龙,就不再被这方天地需要!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一次翻身要吞掉无数生灵的地龙,早晚会被时光的浪潮冲刷,被别的存在,完全替代! 他闭上眼睛,用全部的力量,去书写‘刘刺史奇梦’剩下的文章…… … 大周往南,跨越三千里蛮荒和白狐青埂峰的万里疆域后,就是传说中的十万大山。 而在十万大山的更南方,是一片鸟语花香……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鸟语花香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吟哦。 吟哦声自带万千豪气,仿佛天地都在为此人发笑,万物在对此人俯首! 这人一身白衣,青年的模样中带着无上傲气,朗声笑道:“汪伦给我李太白写了那么多首诗,我李太白只回了一首,你们就当我小谪仙不把汪伦当回事了?混账东西,胆敢冒犯汪伦兄,全部给我死来!” 《赠汪伦》只是一首情景诗,不是战斗用的诗词。 但是在李太白的吟哦声中,登时化作万里深潭,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 下方的山林、原野中飙出十余个身穿紫色和大红色长袍的文人,有进士,也有更强悍的学士,乃至于大学士文位的都有两个! 这些人齐刷刷的讲出自己的道理,进士有一条,学士有三条到五条不等,两个大学士竟然出口了一千余条的道理,让得天地阴阳逆转,万物光辉不再! 大道三千、旁门八百,这两个大学士各自占了其中的三成有余,在大学士里也是颇有名望的存在。 可是在区区的情景诗篇中,他们的道理全部粉碎,身躯化作枯骨! “李太白,你这个奸诈小人!” “李太白,你追杀了我等六年,六年呐!你就会欺负我等比不上你的…… 记得你让力士脱靴,贵妃捧砚,当晚你就跑掉了,你那是怕硬,现在则是欺软!你枉为文人!” 剩余的进士、学士眼看大学士都死掉了,心灰意冷,张口大骂。 学士还没关系,早就没了神魔之障,但是那些进士还没能抵抗万里深潭的压迫,道理的余威就让千里生灵化作尘土…… 他们受到了神魔之障的反噬,力量十不存一,更是心丧若死! 大骂,破口大骂,然后身躯化灰,死的渣都不剩! 李太白看着下方被深潭砸成凹陷的地面,从粉碎的地面中,还能看见半截地龙的残躯…… “咳咳,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这儿的地龙都砸死了。” 他咳嗽了两声,赧然嘀咕道:“这下子万里化作沼泽……真是的,都怪我等打起来没个分寸,不然药王孙思邈也不会跑出了盛唐……算了,不管,嗯,竟然追到边境来了?前面就是十万大山?” “白狐娘娘呐……” 李太白风流倜傥的唰开折扇,纶巾飘洒,怡然自趣起来。 “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去找白狐娘娘厮混?青埂白狐啊,总是勾得人心中发痒,却不知道我李太白,到底是中了幻境,还是真个风流了一回?” 正考虑着,李太白突然愣了一下,唰的一声,把折扇合拢。 他感觉到在青埂峰更北边的地方有人写他? 对,没错!就是有人写他! 而且那等诗篇十分豪气,让他意气冲霄,几欲立刻奔波而去…… 可是此时,天空蓦然出现截然相反的天气。一边春意盎然,一边秋风萧瑟。 天空也响起一声平静的闷吼,声音洪洪如闷雷滚落,要夯在他的脑袋正中! “老衲法号枯荣,敢问小谪仙,为何在我三千极乐世界涂炭生灵?” “哇!到三千极乐世界的地盘了?怪不得压死万里生灵都觉得没事,原来是佛门的木偶啊!” 李太白怼回一句,压根没把枯荣菩萨当回事。 然而紧跟着雪花飘落,广袤不知多少范围的大地,甚至时间、空间都要冻结。 李太白的笑容尬在了脸上,化作流光往着大唐的腹地去了…… “寂灭冷彻无心无念,无生无死静谧风波佛?该死!你这相当于我儒家雅门半圣的佛陀,有本事追我去盛唐腹地!” 李太白不吃眼前亏,一边逃跑,一边破口骂了出来:“有本事你追啊!不就是佛陀吗?我们儒家六门,还有儒家下辖诸子百家的半圣,哪个像你这样弄出恁长的名号的? 你觉得名号长就厉害了?追我啊!只要你敢追出三千极乐世界,我立马束手待毙!” “这小谪仙,就是一介盲流!” 风波佛骂了一声,也不追赶。 以小谪仙的本事,他追了也是白追,毕竟不过三十万里开外就是出了三千极乐世界,进入盛唐的属地了…… 佛门和盛唐有过协议,好吧,其实是单方面的压迫——佛陀以上进入领地等同于传播道理,斩立决! 他只是个佛陀,还没资格跟儒家六门,以及和儒家同样归附盛唐的诸子百家硬怼…… 风波佛叹了口气,登时万里寒风凛冽,把深潭砸出的凹陷变成寒冰大池。 他低声道:“枯荣菩萨,本座感觉八千列国中的大周出了新的道理,阴司审案,因果轮回……有趣,我佛门经意需要与世逐进,不可循规蹈矩落了下乘,这因果道理,你去法传经意司,要列入佛门经意。” “诺。” 枯荣菩萨恭声道。 风波佛接着道:“三百个宿命之前,巫族雄霸洪荒; 二百个宿命前,巫灭妖生,天地有了新主; 一百个宿命前,人道立,道家称尊; 其后佛道双足鼎立,又是百家争鸣,武道昙花一现,儒家盖世称尊……” 他的声音笼罩了十余个极乐世界,振聋发聩道:“巫族、妖族、道门、儒家,乃至那昙花一现的武道都曾威压万古,唯独我佛门从未落着顶尖…… 诸位菩萨,细数各寺、各庙门徒,有那尘根未定的,派去八千列国,务必寻找到阴司的根源所在!让阴司入我佛门,天地大善!” “诺。谨遵佛陀谕旨。” 十余个极乐世界中,但凡有菩萨坐镇的,尽数传来回禀的声音……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胡鹰发威 枯荣菩萨一脉,人丁稀薄。 事实上,枯荣菩萨也想自己佛香鼎沸,不说达到菩萨管辖的平均数三千弟子千万子民吧,起码也得有百多十个弟子,管他个百万子民。 奈何他的属地挨着小欢喜菩萨,那个笑吟吟的大弥勒,天天抢他的香火! 他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个弟子,管着更可怜巴巴的七个城镇,城镇也就罢了,他的弟子,那可是闹腾得很…… 佛香袅袅,烛烟飘摇。 枯荣菩萨的房子是一座大殿,恢弘,大气,奈何没多少人烟,就算打扫清理的,也是枯荣菩萨用自己的能耐去做。 他有三个弟子,大弟子是骗来的,二弟子是骗来的,小弟子…… 别提这个小弟子了,自从小弟子来了这里,大弟子和二弟子就跟着造反! 此时,一个光头小和尚穿着素布僧袍,挥舞巨大的竹制扫帚,当然不是打扫灰尘落叶的,而是把枯荣菩萨的雕像弄得全都是土。 “老秃驴,你给本公子出来!” 小和尚把佛门金身用将出来,通体赤金,坚硬无比。 他合身冲着枯荣菩萨的雕像撞去,自然的,区区金身级别的实力,奈何不了吸纳信徒香火的菩萨雕像。 佛门和儒家一样,也是取了阳数的极致,共分了九等果位。 其中沙弥相当于儒家的生员,依次往上,分别是僧人、金身、无垢金身、金刚果位、罗汉果位、菩萨果位、佛陀果位,还有无心无我、无尘无念的圣佛。 小和尚只有相当于儒家举人的金身实力,想奈何堪比大学士实力的,菩萨果位的香火雕塑,简直是自找死路! 可是被如此侮辱,枯荣菩萨竟然给自己的雕塑下了个法门,隔绝在了另一块单独的空间里。 对于小和尚的举动,那是置若罔闻? “老秃驴,你给本公子出来,别藏着!混账东西,本公子何等儒雅!何等痴情!何等风度翩翩!竟然被你坑到这里做了真和尚? 你说佛家有欢喜一脉,不需要剃度,可是本公子的头发呢? 你说本公子在儒家修行上是寸步难行,为什么本公子刚刚在佛道修行上成就金身,儒家修行却成了五胆举人?” “大善,此乃兼修佛、儒两门,忘情你的慧根深重,一定大有所为!” 枯荣菩萨从雕塑中走出,僧袍挡住左脸,单独露出的右脸稚嫩如玉,让人心生好感。 可是方思民啐口唾沫,立马苦涩了表情,怨道:“本公子翩翩君子,奈何出口成脏?枯荣老秃驴,你气死本公子了!” “何止是你被气死?道爷今个才知道,原来道爷是天生道玉之体,竟然被骗来做了和尚!” 又有个小和尚跳了出来,同样是金身级别的佛家修为,同样是光溜溜的头顶六点戒疤,却喷出一颗金光四射的九转金丹,冲着枯荣就打! “忘义,你这是兼修佛、道两门,成就也是不可限量呐!” 枯荣菩萨一甩僧袍袖子,登时把九转金丹卷回了忘义小和尚的嘴里,认真叮嘱道:“还有,切记不可再用九转金丹打人,这可是拼命的招数。” “怎么不能拼命了?” 说话的却是又跳出来的另外一个小和尚,这个小和尚头顶戒疤,戒疤上竟然有角。他哭着显化八滴妖族精血,每一滴精血里都盘着一只龟身蛇尾的大兽。 “惨啊,哭啊,我以为自己只是个乌龟小妖,进佛门那是天大的造化,哪想到老子其实返祖了霸下血脉,能够让自己的兄弟姐妹过好日子呐……老秃驴,你给老子算算,老子那一窝的乌龟兄弟,现在还活着几只?” “你可不只是返祖了霸下血脉,还有一丝獬豸(xiezhi)的血脉,不然怎么有角?” 枯荣菩萨把遮挡左脸的手掌拿下来,唏嘘笑道:“忘情、忘义、忘亲……别看老衲门徒不多,这个个都是有出息的啊,老衲不挡脸了,老衲得骄傲呢。” 三个小和尚目瞪口呆,仇恨之火要烧了庙宇。 方思民看了两个师兄一眼,深呼吸,再深呼吸,沉声笑道:“孔圣曰: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想我方思民与诗才过人贾宝玉君子之交,那时真个儒雅浅笑中就能剖析天下,这才来了一年多些,成个了什么样子?” “我当初和好友论道深山,也是仙风道骨!”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只普通的乌龟,绝对是老实龟,现在成地痞流氓了!” 三个小和尚互相对视,熊熊的怒火烧成一片。 方思民仰天大笑道:“来来来,咱们烧了老和尚的庙宇,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混账,本公子要找的是王小姐!” 忘义跟着道:“我找我的两位道友,给我起法号忘义,老子可不是那种没义气的人!” 忘亲点头同意,恨声道:“我得找我的乌龟兄弟,忘亲?他么的老子有一窝乌龟兄弟,难道都得忘了吗?” 于是方思民吟哦出口,异象化作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忘义加持了道家真元,忘亲卷起獬豸妖风……火成道家真火,又有妖风相助,瞬间烧空了千丈方圆的巨大庙宇。 可惜每烧空一次,枯荣菩萨就打个呵欠,被烧干净的庙宇,就会瞬间返回燃烧前的那一段时间…… “别急,别急,” 枯荣菩萨笑呵呵的说话,笑起来萎缩干枯的左脸就特别可怕。 不得不说,他的香火不旺,和他的样貌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把火焰压在地表上,温吞吞的道:“你们三个都是尘根未净,风波佛下达了谕旨,让你们这些尘根未净的去八千列国,寻找阴司的根源。好啦,去吧,总归不要死掉了就行。” 闻言,方思民等人大喜过望。 “我去大周找王小姐,对了,不知道宝玉兄怎么样了,他说不死的话,要帮我提亲!” “我去大夏找我的道友,再也不回来了!” “我去东海铁扇国找我的乌龟兄弟,谁再回来谁是龟孙子!” 三人哈哈大笑,就要往外边飚射。 可是此时,枯荣菩萨打了个呵欠,把他们全给定住了。 “别急,” 枯荣菩萨意味深长的道:“先给你们提个醒,你们都是有特殊禀赋的,佛家修行会自动提升,唔,要是不回来,多久会被当成我佛门的探子杀掉呢?” 闻言,方思民等人差点倒喷老血。 枯荣菩萨继续说道:“忘亲啊,你是老衲的大徒弟,要是去东海铁扇国的话,就小心一个叫贝珠的女人,她是盛唐儒家派去处理佛道两家探子的骄子。” “忘义啊,大夏的那个更厉害,都混到一品大司马了,小心牵连了你的道友。” “至于你,忘情,” 枯荣菩萨单独点出了方思民,脸色肃穆了起来。 他小心叮嘱道:“贾宝玉在大周混的不错,既然你和他有故交,那就跟他打好关系,阴司的根源的事情,查与不查,皆可。” “本公子就没打算查!” “那最好,总之,不要离开贾宝玉的百步之外。” 枯荣菩萨的声音很沉,参悟生死枯荣的他,陡然只剩下杀机凛冽。 他再次叮嘱,一字一句的警告道:“大周距离盛唐最近,派的人也最为狠辣,我佛门在盛唐有三千传道僧人、金身,遍布大周各地,结果那人去了,不出十年,已经死了一千三百六十二人。 记住,是死了一千三百六十二人,只要被他找到的,无一受伤,也无一存活!” “我又不招惹他!” “只要他怀疑的,也无一存活!” “那我躲着他总行了吧?他是谁?” 方思民想起自己佛门金身的实力,连忙问道。 枯荣菩萨很喜欢他认真的样子,笑道:“就是那汪伦的小弟子,化名…… 贾雨村。” … 在水英光的神念笼罩下,宝玉还在写‘刘刺史奇梦’。 他已经写了一天一夜,很奇怪,明明只消耗了七成才气,却根本书写不快。 好像他就是一只蚂蚁,在努力推动,也奇怪的推动了万丈高山…… “二爷,户部尚书胡鹰带着圣旨来了。” 乐阳申在外面传音。 他刚踏入千丈范围,就被水英光的神念警告了,只能在外面说话。 宝玉正在努力书写,分不了神,水英光就哼了一声,说道:“就说宝哥儿说,让他等着!别提朕在这里!” “可是胡大人那边……” “放心,朕日后处理。” 乐阳申知道水英光把宝玉当成了子侄,宝玉对水英光的态度也好,当下应承…… … “二爷说:劳烦您先等上片刻。” 乐阳申斟酌很久,还是只能这样回话。 闻言,胡鹰一身金黄官袍,怒然拍案而起。 他是户部尚书,又是吏部的统领侍郎,权倾天下,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闭门羹? 再说了,他今天是来传达圣旨,圣旨,那也是能等的吗! “窥牖小儿,不过一介举人,妄图窥觑朝堂的乳臭未干,竟然敢让本官等着?敢让圣旨等着?” 胡鹰周身道理如龙,化作通天大字: 可忠君!可为国!傲骨不屈者,名垂千史! 进士道理一出,三奇新城千里震荡,乐阳申也被推了出去,狠狠的撞碎了一杆房梁! “胡大人,咱们有事说事!三奇百姓刚刚安心,您这样做,可是会让万民恐惧!” 西门雪、薛道衡,还有求不得飚射而进,他们知道挡不住胡鹰,还是挡在了胡鹰的身前。 就像他们说的,有事说事,别为了自己的威风,不顾百姓民心…… 可是,胡鹰冷眼看着他们,仿佛翱翔天空的苍鹰,在盯着田间奔跑的瘦兔。 他脸色古板,冷硬的道:“别拿百姓来压本官,也别觉得有神魔之障就不怕本官。既然敢拒接圣旨,本官就有先斩后奏之权, 区区神魔之障,本官也早就不放在眼里!”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恐怖盛唐 众人以为胡鹰在说谎,是胡吹大气!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胡鹰早就成就了学士文位,和永昌侯任帘一样,只是暂留朝堂,共同辅佐水英光而已。 而学士,已经不受神魔之障的影响…… 眼看胡鹰金袍飘煞,西门雪三人也是面如寒霜,他们在赌,赌胡鹰不敢胡作非为! 毕竟,他们都是有功于社稷的天之骄子…… 可是此时,胡鹰缓步向前。 一步落下,西门雪等人尽数摔退; 两步落下,西门雪等人的胸膛被压得塌陷,几欲吐血萎靡! “胡尚书,暂歇雷霆之怒。” 突然间,平地起了缥缈的声音。 声音是宝玉的,却带着一种十分柔和、阴魅的感觉,仿佛从地表沁出被大地稀释了,又好像带了整座大地的道理。 他温声道:“晚辈正在处理陛下的事情,无法分身,也无法相见,还请胡大人稍安勿躁,明日午时,晚辈自当端茶请罪。” 闻言,胡鹰面沉似水。 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是起了滔天大浪! 这是贾宝玉的声音? 是区区举人的声音吗? 胡鹰的神念笼罩四方,却发现不了宝玉的声音从哪里传来,联想到宝玉说的话,他吸了口气,缓步往殿外去了…… 一步走出,他已然出了大殿殿门。 两步走出,胡鹰的身影,就站在了三奇新城的最中央! “老夫的心乱了,以至于失了方寸。” 胡鹰的脸色平静,但是看见百姓被刚才的景象惊悚,还没有平息的样子,他的嘴唇不自觉的发颤,老脸略微苍白。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座三十余丈的雕像。雕像的最上面,则是一块雕工精细的大碑。 大碑的背面写着一行小诗: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而在大碑的正面,则是铁画银钩,书写了满门英烈! “满门英烈,永垂千古?哈哈永垂千古!” 胡鹰陡然大笑,笑得老泪滚滚而下。 他拍着雕像的脚下道:“常欢啊常欢,咱们十年同窗,一同参加秀才大考,一同参加举人大考,又在都是举人的时候互相鼓励共勉,那是多深的交情?可是为什么你要反对老夫,为什么觉得老夫的道理是错? 老夫的道理你听着!是忠君,是为国!是傲骨不屈者可以永垂千古!通篇有哪一个字是错!有哪一个字是错啊? 你为什么反对老夫?为什么!” 他拍着巨大的雕像,这雕像是三人像,分别是府令长案、尚宝卿长安和进士常宁。 他不断攀登,不用进士的言出法随,也不用正气加身,就这样不顾仪表的爬到了常安雕像的肩膀上,指着雕像的脸又哭又笑。 “你看看,时间已经证明了老夫的道理!老夫已经位极人臣,又早就是学士文位,你却还是个普通的进士,还死掉了呢,是死掉了的普通进士!可是……” 胡鹰顾目四望,远处有缆车呼啸,从那高耸入云的水塔上横跨而过。 千里大城一片繁华,鳞次栉比,各种规范井井有条。 此时已经夜黑,无数的火炕熊熊燃烧,从竹管中喷出的,也一定是滚烫的热水。 还有方便的沼气、排污管道,正在城池的地下不断运作…… 胡鹰看向远处的宫殿群落,一座一座,透着古朴、庄严、大气……他哽咽出声,泪洒衣袖! “天下第一城的中央,却立了你的雕像!” 胡鹰抬头看天,老脸苍老了许多,唏嘘道:“你注定要名传千古,老夫却还只是位极人臣,陛下归天之后,老夫就得去那朝堂之上,逐渐泯与众人矣……你说老夫错了,是真的错了吗?文人最大的追求,不就是名垂千古? 老夫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去辅佐陛下,老夫只想做个忠臣,做个名垂千古的大相,错了吗? 老夫还是不知道啊——老夫,究竟,是错在何处?” 他伸展双手,任由自己从三十多丈的高处跌落。 然而在落地之前,他的神念一动,就站在了地表裂缝合拢的地方。 “讲道理,天下需保持应有之善!” “讲道理,天下无不可说服之恶!” “讲道理,宝哥儿,要是早点遇见你,多好……” 两个地龙妖伥石化的残躯,还在诉说三个进士临终的言语。 胡鹰把手放在了残躯的上面,略微感觉,发现还有一丝妖伥狠戾的血气。 “呵,真是心软!” 胡鹰叹笑出声,道:“常安啊,你和两位贤侄只剩下了道理的余波,这地龙妖伥却还有一丝生机苟存,贾宝玉除恶不尽,就为了保留你们的道理余波? 算了,老夫帮你一次,除恶,那就,杀个干净!” 胡鹰的手掌一颤,登时把妖伥的残躯震成碎片,他大笑张狂,好像舒服了不少,要去找地方歇着。 可是此时,五道灵烁突兀出现,又是突兀交织,缠绕成了一个拇指般大的小人模样…… “耳中人!这,这得是多大的机缘巧合?” 胡鹰忍不住惊叫出口,就要飚射逃离。 他的速度很快,瞬间回到了宫殿群落,然而那个小人好像穿破虚空,径直射进了他的耳朵里面。 无数的声音,纷乱交杂,在他的耳中不断响起。 这些声音都好像利箭,箭箭要穿透他的脑膜,要刻画他的思想,还要重新雕琢他的道理! “老夫,苦啊……” 胡鹰哀哀的叫了一声,盘膝坐下…… 天色渐黑,随后大日出山,天际有些苍白。 乐阳申带人准备了饭食,最好的自然要送去武英殿搁置,次一等的自己吃了,最后的,则是送去了胡鹰所在的地方。 “胡大人,请用膳。” 乐阳申的态度只能用平静来形容,要不是胡鹰贵为户部尚书,他得派人打出去,还准备什么早膳? 他可是记得,二爷说到了午时,就要对胡鹰端茶请罪呢…… “放下吧。” 胡鹰面沉似水。 乐阳申的眼睛很尖,当下发现了胡鹰的脸皮抽动,好像出了状况。 他窃笑问道:“胡大人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晚辈代接了圣旨,您……先回去?” “不必,老夫要传达陛下的圣喻,另外,还等着贾宝玉端茶请罪。” “好吧!” 乐阳申咬了咬牙,在旁边等着。 一个时辰后,胡鹰脸色死白; 两个时辰后,胡鹰的脸成了淡金的颜色,十分痛苦纠结的模样。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午时,乐阳申让人准备了午膳,全都是油腻的吃食,很是丰盛。 但是这种油腻腻的香味,也让胡鹰闻着反胃…… “还有半个时辰!” 胡鹰咬牙开口。 乐阳申笑嘻嘻的回道:“是啊,您的身体没事吧?” “没事,就再等半个时辰!” “可是晚辈发现您的身躯布满寒气,好像要崩溃肉身,又好像要崩溃道理了。” 乐阳申‘好心’提醒。 “没事,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胡鹰继续忍耐。 于是,一刻钟、两刻钟,第三个刻钟还没过去,胡鹰的身躯哗啦散落,无数的文字布满大殿,恢弘如龙! 他苦笑出声,带着哭腔的声音笼罩了整座三奇新城: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贾宝玉有功于社稷,封一等伯,加封云骑尉,官升一级,调任金陵城正五品大卿尚宝! 西门雪……该死,圣旨在此,尔等自去看吧!” 声音刚落,胡鹰就裹挟着无数文字,怪啸着往北方呼啸而去。 只剩下圣旨金光大作,九十九道黄金龙旗环绕四方…… 西门雪出现在乐阳申的身前,疑惑道:“这胡鹰出了什么岔子?” 薛道衡也很纳闷:“堂堂的千史进士胡尚书,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乐阳申和求不得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传旨的人走了,宝玉不用端茶请罪,他们自然也用不着。 至于胡鹰,管他去死! … 大日中天,恰好就在午时一刻,‘刘刺史奇梦’最后一字的最后一笔,就是落于纸张。 整座大周,乃至八千列国以及那浩瀚盛唐的地下,都有无数地龙舒坦喘气,睡梦中觉得身上轻了不少,自在的打了更香的鼾声。 而在那浩瀚盛唐,各方圣人、半圣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卷起通天大风! “阴间?先前察觉了些许,却是没怎么注意,可此时天地认可,已然可作成圣之基!” “孔圣的天下大同,天地认可九成九,是为第一大圣;孟子的以民为本,天地认可八成八,是为第二大圣……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凡人自治,天地认可三成三,是为第九大圣! 此九者都是以广义论,得到认可并不奇怪,可这阴间只是分化小治之途,能够得到天地的三分认可,难道我儒家以及诸子百家的文人中,要出个第十大圣不成?” “不一定是我文道中人,若此人属于道、佛、妖,乃至旁门左道之途,我等如何?” “取其精华,弃之糟粕,如若不是我文道中人,有我等吸纳、留存,此人最多成就半圣!” “佛门已经开始收纳‘阴司’经意。” “警告佛门,不可窃取此人成圣之基,如若此子不是我文道中人,他们偷就偷了,如若是的话,第十大圣只能成就半圣,休怪我文道心狠手辣,灭绝佛门苗裔!” “圣人之战,会天碎地裂,百姓百不存一,佛门未必会受我等威胁。” 儒家包括诸子百家的圣人在内,九十九位圣人开口,数百半圣全部噤声。 他们正议论间,突然横空跨过千万里巨大手掌,冲着盛唐北侧的三千极乐世界,遥遥抓下…… “此子,确实份属文人。” “天下大同,不分广狭,不分血脉,人人皆可成圣。” “阴间一道乃是推进天下大同,黎民进步之举,佛门不可窃取此人成圣之基。” 孔子、孟子,以及身为第三圣人的王守仁开口,众圣立马行礼,天地金花散落。 “孔孟先贤,就交给守仁出手吧。守仁突有所感,自身是陨落在即,而这阴司道理,就是守仁的一线生机。” 大手落下,佛门圣佛同时出手,却是三千极乐世界疯狂震荡,仿佛天地末日! 三十圣佛齐声打了个佛号,收回了力量,王守仁的千万里大手就逐渐缩小,最后变成十丈方圆,抓了一个佛陀收回。 “风波佛,你的名号忒长,本圣却是记不清楚。” 王守仁笑了一声,手掌攥起,那等同半圣的佛陀就直接湮灭,不剩半点留存…… 十万大山中,方思民和忘义、忘亲好像兔子般的往更深处蹿,忘亲这只乌龟都蹿得欢快。 方思民一边奔逃,一边吓得连连惊叫:“好恐怖的盛唐!学士多如狗,大学士满街走,现在更狠,圣人直接捏死半圣…… 宝玉兄,思民想死你了,想死大周了! 这盛唐,好恐怖!” ... 想与不想,宝玉都不清楚。 他只是歇笔停墨,要整理衣着,去迎接圣旨,顺便,还想给胡鹰端上杯香茶。 胡鹰和贾政是一个辈分的, 做晚辈的,端杯茶,无所谓……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官封尚宝 身为天子,水英光自然不能等待云扬鹤的速度。 云扬鹤虽然是一日两万里,但是和水英光、甄公公这样的大能比起来,速度可是差了很多。 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进士水准的坐骑…… 宝玉可不这样想,他只是举人,得到进士的待遇,已经让很多人眼红。 “宝玉兄,上鹤吧。” 薛道衡在他的身后说道。 宝玉站在地表裂缝的边缘,恰是出现耳中人的地方。 听到薛道衡的声音,他并没有开口,而是不断的摸索、探寻剩下的那点痕迹。 耳中人,向来是极大的瑰宝! 其中有善恶俗三种,善者会提醒宿主一切恶意来源,恶者挑拨是非,俗者家长里短…… 【察觉不出来,不知道是善、恶、俗中的哪一种。罢了,应该不是善者的那一种,如果是的话,胡鹰也不会受到重创。】 宝玉很想要耳中人,不是他用,而是想给六郎些许回报。 他知道六郎想和雷七对垒沙场,可雷七拥有瞳中人,如果六郎不拥有耳中人的话,简直是必败无疑! 【三种耳中人聚集后就是和老夫子地位相同的引路人,比瞳中人要强,只是善者的话,那也适合六郎的本心……可惜了,胡鹰可惜,六郎也可惜。】 宝玉摇了摇头,听见本该静谧的夜空一片喧嚣。 似乎周围都有人,但是往周围看了,只有申哥儿和西门雪他们在。 “是三奇的百姓,都在为你点烛。” 西门雪的语气充满羡慕,能够让数百万百姓点烛送别的人,就算天子都未必有这般待遇。 哪怕水英光现身三奇大城,最多也只是官员迎接,百姓欢呼个万岁罢了…… 宝玉点了点头,和申哥儿、西门雪等人,以及綦毋怀文他们飞上云扬鹤。 加上青莲,恰好就是十人…… “二爷走了!” “二爷,一路安好,一定会鹏程万里!” “二爷,我等三奇百姓,叩谢二爷的大恩呐!” 云扬鹤飞上天空,只是窃窃私语的三奇新城,陡然哭声成片。 宝玉向下看去,发现数百万火焰如同星辰点点,百姓不是都能找到蜡烛的,但是点燃的油灯、木柴、火把,还是把三奇新城映照得灯火通明。 他对下面招了下手,只是这一瞬间的工夫,就是看不见了…… 云扬鹤一日两万里,不断朝中都城飞去。 等到达了,他们需要去吏部述职…… “出了大周国境了,用老秃驴给的佛家万里大香!” 差不多的时间,方思民等人终于跨越了三座大山,真正的到达了十万大山的地方。 他们点起半人高的香烛,烛火袅袅中泛起青烟。每一丝青烟滚荡而起,他们就能飚射十万里的距离。 等香烛烧完,恰好会处在距离最远的大夏国。 方思民会在半路停下,停下的地方,就是锦州水合小城河边的草庐。 他的家…… … 【我的四象之法已经达到极致,但是成了五胆举人,并没有显化五行之法。】 云扬鹤的背上十分安静,恰好适合清净的修行。 青莲是宝玉的义妹,没丫鬟的时候,那也去做了丫鬟的活计。她给宝玉收拾好房屋,就见宝玉盘膝坐下。 这一坐,就是接近三十天的时光。 这三十天内,宝玉不断钻研十星之法中的五行道理…… 五行,乃是金木水火土!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阳木克火,阳火克土,阳土克金,阳金克活水,阳水克木! 五行相生相克,应该就是五行的道理! 宝玉的文山里有关于道家五行论述的典籍,他努力钻研,刻苦学习。 可是足足三十天的时间,他甚至连第六座文山都开辟了,却没能在五行之法上,有了哪怕一丁点的进境! 【不明白五行之法,我就等于只是最强的四胆举人,或许可以和六胆举人争上一争,但没把握必胜!】 宝玉十分焦急,他现在,还不算真正的五胆举人! 然而在儒家的修行上,焦急没用,焦灼乃至于焦躁都没用! 他只能努力钻研,不断的深入进去,却也不断的有一种感觉——他在儒家的修行上,走了岔路! 摇了摇头,宝玉睁开眼睛,问申哥儿道:“你的五行之法怎么领悟的?” “不知道,自然而然的就领悟了,好像不需要懂得。” 申哥儿迷糊回道。 他又看向西门雪等人,发现西门雪等人也是摇头,羡慕的吧唧嘴道:“你的四象之法已经领悟到了极致,那么五行之法就得自己探索,只要想对了,那就是直接踏上极高的高度。 别问我们,问了也没用,我们只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闻言,宝玉只能继续思考。 距离中都城越来越近了,述职后就要去做尚宝卿,这份职司,可不是什么清闲的活计! 更何况,还是金陵城的尚宝卿…… 他闭上眼睛,再次感觉自己在儒家修行上走了岔路,突然浑身一震,惊呼道:“儒家修行?” 对啊,五行之法是儒家的五行之法,并不是道家的五行学论,他管那个做什么? 想到这里,宝玉朗然大笑,神思一片通明畅快! 他含笑开口,声音震荡浩瀚大空:“五行之法,乃是我之君子!非周易之天行健!非道家之五行构成!也不是佛家的尘世空荡! 而是我之君子,乃是文人之自我,之本心!” 此事明了,他更加畅快,开怀大笑道: “君子行事如金,棱角峥嵘,愿争朝夕! 君子待人如木,温和儒雅,可堪雕琢! 君子赡亲如水,烟波缥缈,温梦浅柔!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君子厚重如土,广纳万物,厚德无双!” 呻吟刚落,宝玉顿觉五行圆满,一身气势凛然而出。 这气势裂碎周围空间,扭曲周围光线,却没有伤着附近的白云半点! 五行之法,大圆满! “变态!” “无耻!” “等老子成了六胆举人,看他还嘚瑟?” 西门雪等人笑骂了一阵,身躯往后一倒,斜斜滑落了云扬鹤的大背,向着下方摔落。 云扬鹤已经悬停,中都城,到了! … 凌晨的中都城非常安静,但在别离桥的桥头却是另一番的景象。 眼看云扬鹤悬停高空,别离桥就是喧嚣起来,上千人都站在别离桥头,其中还有好些身着官袍,甚至有三品大员的官袍藏在其中。 “贾宝玉回来了!” “抓住他,陛下可是开了金口,新城的建造之法谁要是不会,就别在工部待了!” 数十个工部官员尽数言出法随,不是进士文位的,那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贾政带着几个妖将夹在里面,那是左右为难,面对全部的工部同僚,他也没有翻脸的能耐! 宝玉看见下方道理横空,漫天的空间噼啪碎裂,他吓得大叫一声,猛然朝着中都城内的方向拐去。 西门雪等人也紧紧跟随,这要是落在那么多破碎空间的道理里面,留个全尸都难! 宝玉等人心急火燎的摔进了中都城,那些进士的道理就卡在城墙的边缘,硬是不敢进城。 无数的眼眸死死的落在了贾政、贾母等人的身上,连着林黛玉红袖仙子的身份,都有点扛不住官员的焦虑心情。 陛下可是说了,不懂新城的建造法门的,全部从工部滚蛋! 他们不抓住贾宝玉,难不成还备上厚礼,去拜个小辈为师不成?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儿可是正五品尚宝卿,乃是天子近臣!” 贾政呼喝了两句,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是啊,宝玉是尚宝卿了, 尚宝卿,那可是直属陛下统管的天子近臣! 曾几何时,他觉得宝玉只要成为举人,他就得敲锣打鼓大摆宴席! 曾几何时,他盯着尚宝卿的位置眼红,只觉得自己正四品的官位,完全不够分量! 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他已经是正三品的工部佥事指挥使,宝玉这‘孽障’更了不得,已经成为了他早先眼红许久而不可得的尚宝卿! “贾府的人,都给本老爷出来!” 他一声大喊,千里狐彩衣娘、破月军独眼狼,还有陷阵军的老山魈同时现身,每人的身后都跟着好些个妖将! 这是贾府第一次展露獠牙,第一次,笑得是如此酣畅! “我们贾府,缺银子呐。” 突然间,城内传出来宝玉悠悠的话语。 众人还在发愣,就听宝玉继续说道:“主管建造新城的匠人,我已经划在了府里的家生子名单上,老爷,这方面,可得您来拿捏了。” 贾政大笑着应了,挨边扫视过去。 他看这些工部同僚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个的方孔铜钱。 不对,是白花花的银锞子! 就像宝玉说的一样,贾府,穷啊…… … 挨着中都城的锦州,其中的清远大城最大的酒楼里,聚集了一应官员。 府令、府守备……除了水合、北岩等宝玉掌控的六座小城外,水清大城其余小城的文武主官,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雪大人,贾宝玉已经官封尚宝卿,这是要和贾雨村争夺金陵大城的控制权了,必须剪除他的羽翼!” “不可再等!如今我等家主、家老全部跪在养生殿前,家主、家老们曾经吩咐过,为法道计,必须拿捏住宝玉!” “只是杀些二胆、三胆的举人而已啊,在外为官,不管是巡查郊野还是去治下体察民情,官员的死亡都是正常,贾宝玉查不到我们啊!” “雪大人……” 群起劝说,尽数压在了雪千寻的头上。 雪千寻只是清远大城里的青衣司司主,管理犯官、罪民女眷,却是八大家中的雪家嫡女,地位超然。 她十分犹豫,想起穆府的下场,就是浑身发冷。 但是和西门雪一样,她也接过了家族的六道令旨……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贾府真主 因为整个工部发疯的事情,述职的事情自然搁置下来。 宝玉先去给老祖宗请安,然后谁都没管,直奔碧纱橱。 碧纱橱一片宁静,他就脱了黑狐大氅,钻进了青色纱帐后面,捻着蜜饯吃嘴。许久后,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莺声燕语…… “夫人您看,宝钗姑娘也算懂事,今个迎接二爷,她一直在您的身后站着呢。” “就是,薛姨娘明明伸手喊他去大奶奶那边,她就是没动。” 王嬷嬷和鹦哥儿一唱一和的,又有林黛玉软糯糯的说话。 她轻声道:“说起来宝钗姐姐,最近真的很好。她拿了薛家的银子贴补夫君的生意,还分文不动,只说要帮衬夫君……” 正说着,鹦哥儿就掀开了青色纱帐,让林黛玉先进。 之后呢,王嬷嬷、鹦哥儿,还有袭人、晴雯、麝月,全都退出了房门外,笑嘻嘻的声音闹了个厉害。 宝玉一把搂过黛玉,笑道:“没来由的让王嬷嬷和鹦哥儿唱戏,这是要给薛宝钗落好?我可是说了,不想娶那么多。” “总归要娶的,那一次妾身没能怀上子嗣,得留后,再说了,宝钗姐姐确实挺好。” “没怀上下次再说,天下大了,宝贝多了去!” 宝玉不想提起这个话茬,干脆疯了一次,哧啦声不断响了起来。 烛火熄灭,不停响起林黛玉的惊呼声…… “别,刚换上的衣裳!” “夫君,还请怜惜妾身……” 一夜无话,只剩耳鬓厮磨,温香缠绵。 宝玉真个清醒的享受了个身娇体柔,就是有点纳闷——自己好像没上次厉害? “爷,咱们府上的大姑娘求见。” 日上三竿,外面传来袭人的声音。 听见这话,宝玉有点发愣…… 大姑娘?难道是贾元春? 可是,如果是元春姐的话,犯不着用‘求见’这个词汇。 他要是认了这个,才是不当人子! 他还记得金陵城外的那一次,贾元春为了让他逃走,自个差点死在了水参鲛人的手里面…… 宝玉连忙跑了出去,穿衣洗漱都顾不得,等看见了来人,连忙又蹿了回去,整理好才出去见客。 大姑娘?好吧,在贾府,金钗彩衣娘也能称得上是大姑娘了。 他穿着长袍,不用穿戴黑狐大氅,有袭人奉茶,在小厅里拾掇妥当。 宝玉招呼金钗彩衣娘落座,想了想,吩咐袭人去把凤辣子、红儿,还有申哥儿一起叫来…… … 凤姐院,王熙凤含笑送走了袭人,就整理夹柜里的银票。 自从宝玉分了她一半的生意,她可不藏着掖着银锞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摞额度不一的银票,全都是大周国库印刷的那种,硬气。 周瑞在旁边看着心疼,连忙道:“奶奶,咱们就这些家当,您怎么全拿了去?” “宝哥儿喊我没别的事,肯定要用银子,自然要拿了去。” “可是,咱们得留点,王家……奶奶,您得留下点体己钱啊!” “留?凭什么留?宝哥儿可是贾府真正的主子了!你今早说金钗彩衣娘在他的院子外候着,我就考虑了这一栏…… 罢了,别想,宝哥儿有本事了,不会白拿咱们的银子的。” 说罢,凤辣子笑眯眯的把银票装好,她是心疼银子的人,但是许多的事情过去,早知道宝玉不会让她吃亏。 再怎么说,她是贾府的掌家媳妇不是? 林妹妹的身子骨弱,可当不得掌家媳妇…… … 碧纱橱的小厅内,宝玉和金钗彩衣娘笑吟吟的说着话。 金钗彩衣娘的来意,宝玉自然知道。 千里狐是穷惯了,可是上次有了银子后,果然发现了有钱的好处——彩衣娘是来打秋风的,试探一下,他贾宝玉现在是不是富得流油。 对此,宝玉并不介意。 甚至可以说,如果金钗彩衣娘不来的话,他才是真的失望。 金钗彩衣娘这么一来,那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主子,千里狐本该有的,自然要他这个当主子的来想办法…… 自己人,谈什么客气? “二爷,您要的东西我给带来了。” 申哥儿第一个到了,跟来的还有西门雪等人。 看见宝玉有客在,西门雪和薛道衡很有眼力的去拜访红袖仙子。 求不得本来也该跟着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得在旁边坐下。宝玉也不管他,接过申哥儿递过的木盒,冲彩衣娘推了过去。 “些许小礼物,拿着吧。” 金钗彩衣娘登时眼光发亮,这盒子的大小,恰好是可以装银票的那种! “这怎么好意思?奴家和儿郎们谢谢二爷!” 她连忙抓过盒子,打开一看,却是愣了眼神。 “这……彩衣娘何德何能,还要劳烦二爷挂心!” 说着,十分妩媚,义气也很重的彩衣娘眼眶发红。 她本来是英姿飒爽,好像一个女山大王,这时候,却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出来。 只见盒子里用丝绸铺着,厚厚的,上面放着十分精美的金钗。 金钗并不贵重,没有珠玉,也没有宝石,只是用黄金通体雕制,但是这雕刻的刀工,分明出自大师之手! 细腻、美丽,所有的线条,都彷如浑然天成! 宝玉笑道:“恰好手底下有个匠家的能人,就让他雕刻了给你。你以金钗为名号,那是喜欢得很了,那个匠人就在府中,叫作戴逵,你可以和他亲近亲近。” “别介!” 求不得立马叫了起来:“用不着和他亲近,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金钗只要告诉晚生就成,晚生一定让戴逵那厮做好!” 晚生?宝玉诧异的扫了求不得一眼。 这家伙没事就自称老子,自称‘我’已经是很有礼貌的了,这自称晚生,还是第一次听见…… 只见求不得脸色酡红,一副想演戏,又他么演不出来的样子,抓耳挠腮,急得浑身冒汗。 宝玉不知道他出了什么幺蛾子,干脆也就不管…… “好热闹啊!” 人未到,声先闻,这是凤辣子来了。 凤辣子恰好和红儿凑在了一起,干脆把红儿抱着的东西也抓过来,一起放在了宝玉的桌子上。 她对彩衣娘打了声招呼,只说托宝玉的福,终于见着府里的能人了,就对宝玉卖乖。 “嫂子这儿有六万多两,红儿这……” 打开瞅了瞅,对银子敏感的她立马算了出来,“红儿这是二十多万两,宝哥儿你不地道啊,肯定有别的生意没分给嫂子。” “以后生意多的是,不急。” 宝玉凑趣笑了,把银票全推给了彩衣娘,又从袖口里取出一大叠,随意道:“本想从陛下那弄个万两级别的宝贝,奈何国库也没有,只能折现。陛下给了我一百万两的赏赐,加上先前给的十万两,都在这儿了,你拿去和陷阵、破月两方狐军分上一分,尽管使用就是。” “可是您这儿……” “我这里不用担心。赵贵宁他们全都为官,可是有民俸补贴的,自个需要更换的物什他们会自个准备,我现在只需要万两级别的宝贝,可这种宝贝,真是有价无市。” 宝玉突然笑了,狡黠的道:“花用方面也没事,陛下正在栽培我,不会缺了我的银子。” 这话说的没错,内务府被他掏了几次,也没见水英光吝啬过。 或者应该说——他给水英光的,早就超越了银子的价值所在…… 于是彩衣娘不再推脱,兴高采烈的聊上几句,也就告退离开。 求不得一直盯着彩衣娘的背影,舔着嘴唇,迫不及待的要找宝玉说话。 “好大气,那可是能埋了人的银子!” 西门雪和薛道衡拐出来,求不得磨了磨牙,又闭上了嘴巴。 宝玉招呼了一声,让袭人看茶,之后安静了一阵,问道:“要走了?” “知我者贾宝玉也。” 西门雪哈哈大笑。 他捏着茶盏,也不喝,停下道:“我要去西极,担任正五品征伐使,没你的尚宝卿厉害,但能手握兵权,足有三千军团战兵。” “哦?” 宝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三千,数量不多,但这可是属于四方军团的战兵,实力比他领过的驻军强了十倍不止。 他敲了敲桌子,问道:“跟谁?” “果然知我者贾宝玉也!” 西门雪再次大笑,没喝的茶盏放在桌上。 他和薛道衡对视了一眼,沉声道:“我是正五品征伐使,道衡兄也在那里,担任正五品监军,我们商量过了,投靠大皇子水勿语。” “倒也不错,大皇子继承大宝的机会,比水溶大了许多。然后呢?” “宝玉兄,可记得武圣当道时,文人世家传承不变的本事?” “知道,分投两边,成事者昌,败事者亡。” “没错,咱们也是分投两边,唯一不同的是,不管哪边能够登上大宝,都得保住另一方的性命。” “你信任我?” “竖笔之礼,歃血为盟!” “不必,击掌为盟就好。” 宝玉抬起手掌,西门雪和薛道衡就和他拍打了手掌,他们往外走去,突然停下,诧异的看向求不得。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以求不得的性子,应该要投奔机会更大的水勿语才对。 “不走!” 求不得的眼珠子咕噜乱转,猛然站了起来。 “宝二爷,您得给我提亲呐!我求不得踏遍千山万水,就是没个家!也没遇见过满身土匪味的漂亮娘们!那个彩衣娘老子相中了,您给提亲,老子就能入赘!” “这个,咳咳,以后再说。” 宝玉干咳了两声。 西门雪和薛道衡也不急着走了,笑嘻嘻的要看求不得的笑话。 求不得还想说话,宝玉就把话题岔开。提亲彩衣娘?这,难度颇大…… 他若有所思的道:“说起来提亲,我记得要给思民兄提亲来着,可是思民兄留书游学,那个王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 袭人有点想说话又不敢乱插嘴的样子。 “怎么回事?”宝玉含笑问道。 袭人给他斟满茶水,低声道:“爷,前些日子赵贵宁传了话,说王小姐一家在做生意的时候,开罪了雪家的生意,冲突起来失手打死了雪家嫡女雪千寻的奴才,被下罪进狱,王小姐也被送进了青衣司。” “青衣司?” 宝玉没听过这个。 西门雪突然接口道:“皇城这边是教坊司,普通大城管这个的,就叫青衣司。” 他的脸色特别难看,看见宝玉猛然站起,定然要关切此事,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宝玉兄,稍安勿躁,雪千寻可是我的亲表妹!” “那你就期待王小姐没事吧!” 宝玉愤然甩袖,吟哦间,黑狐大氅自动飞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爷,赵贵宁他们已经去了,说知道您在意,不会让王小姐出事。” “那我还怕他们出了事!” 宝玉瞪了西门雪一眼,吟哦中,化作剑光远离。 “宝玉兄啊,千寻妹妹向来怕事,你怎么不放话出去啊?你护着的,她哪里敢动?” 西门雪苦笑了一声,紧紧跟随……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数个人头 锦州并不远,宝玉的才气,已经足可以跨越一个大州! 他的飞行需要时间,然而在此时的清远大城,那是极为热闹。 清远城最大的酒楼里,上百个官员包下了整座酒楼,这里是雪家的产业,区区十几天时间的几千两生意的事,雪千寻也不怎么在乎。 争吵已经持续很久,突然间,好些纸鸢破空而来。 官员们接过纸鸢看了,吵闹的声音陡然拔高! “雪大人,赵贵宁带着十几个举人擅离职守,朝着咱们的方向来了!” “十几个?还有赵贵宁?雪大人,赵贵宁这厮可是贾宝玉的左膀右臂,斩了他一个,胜过杀死三十个举人!” “不能再犹豫了!我等立下如此大功,家主、家老定然有所褒奖!雪大人,咱们出手后,在家族的地位可就不输于那些骄子!” “不怕贾宝玉秋后算账,咱们半道截杀,他查不出是我们做的!” 一句一句,争吵简直变成了咆哮! 想起风险背后的巨大好处,官员们一个个都红了眼,要搏一个大好前程! 此时,就在此刻! 贾宝玉不是大周的骄子,也不是有功于社稷的良臣! 赵贵宁等一百零七位举人也不是活生生的人了,而是铺就他们攀登之路的累累枯骨! “闭嘴!容我再思量片刻!” 雪千寻怒然开口。 她一直听着这些官员的争吵,纠结、不吭声,此时发起火来,那是猛然爆发,要振聋发聩! 官员们同时闭嘴,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用盖子遮住脸,从缝隙里看她。 他们也怕贾宝玉,所以威逼、压迫雪千寻领头,万一出了事,总得有个子高的去顶…… 雪千寻知道他们的心思,也知道自己最好什么都不做。 她是雪府的嫡女,只要苦心修行,前程肯定是一片坦途。 和贾宝玉争,她可能一飞冲天,能够更进一步,但是分出生死的话,穆府的下场,还在她的脑海里,化作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迫! 【怕啊,我确实怕了贾宝玉,我见过穆府的下场,可是这些官员被前程诱惑,忘记了贾宝玉的威风……不对,他们没见过贾宝玉,不知道那人有多么厉害!】 雪千寻觉得自己是个女子,好生修行就是,其他的用不着争,然而…… 六道家族令旨啊,足足六道! 如果不是陛下带走了所有的家主和家老,她一定会接了第七道家族令旨! 大山,两座沉沉的大山,贾宝玉是,家族令旨也是…… 雪千寻真个纠结,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雪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雪大人下令,我等带人出发就是!” “雪大人已然下令,只是女子之身不好出口,我等去吧!” “走走走!大好前程就在此时!” 官员们接连大呼,落实了以雪千寻为首的事情。 他们纷纷掐出纸鸢,要召集下属的能人、家臣,先把赵贵宁和十几个举人杀了再说! 雪千寻莫名其妙的被栽了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半点也拒绝不得! 【卑鄙!无耻!可是……我根本不能拒绝。】 雪千寻气得娇躯乱颤,碍于六道家族令旨,也不能拦住这些官员。 她仿佛看见了那漆黑的大氅,摇摆、招摇,饱含千万煞气,万两的君子利剑,也架在了她雪白的脖子上…… 【没关系,让他们去吧,我大不了回府,我雪家,可没有穆府好欺负。】 想到这里,雪千寻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把所有的官员的样子全部记下。 她要秋后算账,如果,她还能从府门出来的话…… 可是此时,突然,出门的官员连连后退,全部退回了酒楼的厅堂之中。 雪千寻诧异看去,发现连片雪白的大氅,还有翠绿的老竹,在缓步逼近。 赵贵宁带着十几个举人,只是不到二十人,也只是三胆、二胆的举人而已,却把上百名四胆以上的官员齐齐逼退。 赵贵宁身上的官威不弱,比之他们还要更胜一筹,虽然没穿官袍,也不是举人服饰,但那些雪白的长袍、大氅,却让所有人心神不稳! “有趣,二爷做了许多,竟然还有人打我们脑袋的主意?你们的胆子,真的很肥……” 赵贵宁笑吟吟的说话,他的指尖掐着一只纸鸢,略微用力,整个纸鸢就是砰然爆碎。 天空出现文字,正是和那些举人接到的纸鸢传信,是同样的信息。 十几个白氅举人都大笑起来,相比牧守一方之前,他们多了好些官威,还有好些煞气。 “做事真不利落啊,你们商量了十几天,难道以为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你们的纸鸢全被千里狐的兄弟拦下,现在接到的,是我们刚刚放出去的。” “截杀我等?我等已经到了,你们百多个四胆以上的官员,来杀我们试试?” 大笑中,赵贵宁和十几个老竹举人再次上前。 他们十几个人,硬是占了酒楼大堂的一多半,把上百个雪千寻那边的官员,全部挤在了另外一边…… “欺人太甚!我们……动手吗?” 有官员义愤填膺,声音刚刚高亢,又是猛然低落。 他小声的询问,招来了一连片的鄙夷眼神。 动手?要是在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他们早就动手了! 可是在这里,在清远大城,在这清远大城最大的酒楼里,他们有胆子动手? 且不说贾宝玉会是什么反应,单单围杀同僚的罪名,就够他们抄家砍头一百次的了! 他们对问话的举人啐了好些唾沫,却忘记了—— 他们本来,就是要去犯下抄家砍头的大罪! “雪大人!你得出面了,他们欺人太甚!” “是啊雪大人,赵贵宁等人擅离职守,您身为清远大城的青衣司司主,怎么个也得参他们一本!” “雪大人已经下令,抓住这些擅离职守的送进大牢!” 猛然间,有人高呼出声。 众官员眼睛一亮,虽然他们也是擅离职守,但是抓人送大牢也是功劳一件,等抓住了,他们赶紧走了就是。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有雪千寻这个雪家嫡女在,他们怕什么? “无耻!” 雪千寻和赵贵宁同时怒骂出口。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苦涩的感觉。 于是赵贵宁带人飞快倒退,雪千寻也暗地里掐出一只纸鸢…… “贵宁,我早说过,你不如百里鸣做事利落。” 突然间,空中响起了一声浅笑。 笑声很淡,但是在笑声落下的同时,整座酒楼轰然嗵塌,漫天灰尘中,几道人影破尘而来。 “上兵伐谋!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辱本公子的亲亲表妹?” “沉郁兴神思,眺听发天章。嵩岱终难学,丘陵徒自强!西门兄,咱们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为好。” “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尔等的模样老子记下了,你们的府邸有多少银子?报个数来,省得老子的儿郎们不好清点数目!”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些腌臜货色,我乐阳申出手就是!” 四道笑声,除了西门雪的声音不太自然外,别的都笑得欢快。 百多个官员吓得脑门冒汗,浑身发抖,他们傻乎乎的看着灰尘中当先走来的黑白身影,看见了那黑狐大氅的笼罩之下,和赵贵宁等人一般雪白的长袍,还有长袍上的翠绿老竹! “贾,贾宝玉!” “不只是贾宝玉,还有四个有诗号的举人,全都是骄子中的骄子!” “我,我我我……雪大人!” 关键时刻,这些官员又想起了雪千寻。 他们回头看去,发现雪千寻早就跑了出去,在贾宝玉的身后,抱住了一个锦袍男子的胳膊。 “苦啊,这是怎么回事?” 官员们目瞪口呆。 宝玉看了眼西门雪,西门雪连忙把雪千寻扯在了背后,讨饶的丢过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宝玉眯了下眼睛,赵贵宁和十几个举人就兴奋的围拢过来。 “二爷,” 赵贵宁附在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宝玉微微点头,笑骂道:“你小子,我就说你没百里鸣做事痛快,记住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直接召集人马!你们打不过,带齐了六城兵马,难道还打不过?” 赵贵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可不敢玩那么大。 召集六城人马发兵清远大城?这是来打架的?还是要造反呢! 宝玉和十几个举人挨边打了声招呼,蓦然转身,正对百多个官员。 君子行事如金,棱角峥嵘,愿争朝夕! 君子待人如木,温和儒雅,可堪雕琢! 君子赡亲如水,烟波缥缈,温梦浅柔!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君子厚重如土,广纳万物,厚德无双! 五行道理在宝玉的周身演化,蓦然停在了‘争锋如火’上! 青龙腾天,白虎尾随,朱雀如箭,玄武护身! 四种大兽瞬间显化,周身腾起冲霄大火,周围的酒楼废墟轰然冒烟,瞬间燎成了虚无! 上百个官员只觉得眼前是岩浆大山,压得他们睁不开眼,他们的头发焦枯,眉毛、睫毛尽数化灰,皮肤上也起了灼烧的油泡! “四象之法大成!” “不止如此,五行之法也是大成!” “如此能耐,我等,不是敌手!” 官员们纷纷正气加身、吟哦出口,笔墨纸砚也浮显空中,他们如临大敌! 可是此时,宝玉却轻轻的笑了起来,温和道:“不要怕,我此次来,只是数一下人头而已。” “一,二,三……” 宝玉慢慢的数了起来,数到一百三十一的时候,恰好把对面的敌对官员清点完毕。 他转过身,带着笑意,手指慢慢的往雪千寻的脑门上落了下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初见贤王 “宝玉兄,表妹她无意和你为敌!” 西门雪惊叫起来。 他扯过雪千寻的手掌,捏碎雪千寻暗自掐着的纸鸢道:“表妹是在向我求援,她被这些官员裹挟,她是身不由己!” “这一点,贵宁已经和我讲了,我只想问一件事,那王姑娘,可还是完璧之身?” “王姑娘?”雪千寻缩在西门雪的身后。 西门雪连忙提醒道:“就是失手打死你家奴的那一家子,送进青衣司的王小姐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 雪千寻连忙惊叫起来,委屈道:“是我的家奴不对,我只是把他们抓了吓唬一下,真的没事,我还派人把那个小姑娘隔开了!” “如此,甚好。” 宝玉转身离去,浅笑说道:“一百三十一颗脑袋,数清楚了,那么……”他对西门雪勾了勾手指。 “干嘛?” “当然是去接王小姐一家!” “这就完了?”西门雪很是纳闷。 宝玉眯了下眼睛,意味深长的道:“怎么?你还想我数个一百三十二不成?” “不要!” 雪千寻吓得花枝乱颤。 她扯住西门雪挡在自己的前面,想了想,又把赵贵宁扯了去,一起挡着。 “走走走,去青衣司!宝二爷请放心,千寻已经安排妥当了!” … 安排妥当? 说的好听,但是到了府衙,清远大城的府尹闭门不见,大牢里也是空空如也。 宝玉就觉得不对劲,冷眼看过去,哼了一声,雪千寻就打了哆嗦。 西门雪呢,则是护犊子的展开了胳膊…… “宝玉兄,不知者无罪!这件事,可不会是表妹做的了!” 西门雪大声辩解。 宝玉知道他说的没错,无端端的怪罪雪千寻,还真是没个道理。 但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人,总比对待外人来的亲近…… 他盘算起来——论交情,他和方思民是君子之交,和西门雪是合作关系,真个分不出远近。 再加上雪千寻和王小姐都是隔了一层关系,只要雪千寻不刻意针对他,实在犯不着抓着不放。 可是听见雪千寻的名字,他就觉得有股子火气,感觉浑身不怎么舒坦…… “雪千寻,雪千寻,唔……” 宝玉一拍脑袋,“怪不得觉得不舒坦,想起来这个名字,就有一种压迫感。” 他嘀咕了一声,往青衣司的方向走。 西门雪纳闷问道:“我表妹的名字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跟‘雪千裳’太像了。” 宝玉随口丢了一句,雪千寻就委屈的撅起嘴巴。 “我改名……” 她哀哀戚戚,哭哭啼啼。 名字是父母取的,她干嘛平白遭殃? 看到宝玉和善了不少,雪千寻凑趣问道:“宝二爷,那个雪千裳是谁啊?” “问心宫宫主。” 咯咯~~ 雪千寻的喉骨上下抖动,害怕、恐惧、哆嗦——她她她,这是冒犯了问心宫宫主的名讳? “大表哥,我要改名……” 雪千寻苦涩的道。 西门雪撇撇嘴,再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的名字是雪家老祖宗给取的,谁敢改?” “老祖宗这是坑重孙女呢。” “也就你敢这么说,别忘了要是没有这件事,你的资质又不高,凭什么做青衣司司主?又凭什么比那几个混小子还受宠,直接铺上了通往教坊司司主,那种天子近臣的道路?” 闻言,雪千寻不说话了。 倒是宝玉,眼睛略微眯了一眯。 【雪家的老祖宗给取的名字?】 宝玉忍不住笑了,雪家的老祖宗肯定知道雪千裳的名讳,却给重孙女取名雪千寻,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在呢。 想起上次给雪千裳传话的姬无泪,他就觉得其中,真个是意味颇深…… … 青衣司,说白了,就是官府的青楼。 和牡丹苑、姻香楼相比,青衣司只接待达官贵人,而且楼里不允许直接宣/淫,必须出银子买了,才能让犯官、罪民的女眷,从娼籍变成奴籍,也就是各家府上新的婢女。 当然,只要是花了银子并且带回府邸,这些婢女的生死,就完全掌控在府邸主人的手中。 宣/淫,可! 嫁人,可! 杀死,可! 然而释放奴籍,不可! 从娼籍变成奴籍的女眷,必须传承三代,也就是重孙子的那一辈,才有资格脱离奴籍…… “禀告殿下,青衣司的全部青衣都在了。” 环厅的小楼,其中最高的雅座小阁里,一位八尺男儿端正而坐。 他没有坐在杌凳,也没有坐更舒适的宽厚大椅,而是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在自己的膝盖上自然摊放。 这是更为久远,乃至要追溯到武圣天下那个时代的世子礼仪! “都在了?” 男子紫铜色的大脸极为威武,脸上的线条厚重中又显着十分锐利。 这是个俊朗阳刚的男子,他的阳刚,仿佛千锤百炼的古铜! 声音也有千种威严,只是一句询问,就让青衣司的几个从五品掌司女瑟瑟发抖…… “回禀殿下,都在了,有一人不在,但她没入娼籍,只是暂时存在这里,司主大人吩咐过……” “司主大人?可笑!” 男子很是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件天理应当的事情。 他随意道:“只要人在青衣司,孤买下了,就是孤的奴,孤要她死,她不得生。带人来,就是那个王家女。” 闻言,几个掌司女同时跪倒,嗑得满脑袋是血,连连求饶。 水勿语也没处置她们的意思,只是吩咐带人,同时,在旁边的地上,轻轻放了一锭银锞子。 青衣司的规矩:罪民女眷价五两。 这个银锞子,不多不少,正是五两的大周官银! 很快的,王小姐就被带来了,娇弱的女子受到连番惊吓,脸上呈现一片惨白。 她看见地上的银锞子,再看摁过自己手印的卖身文书,眼中多了死志。 她只是是深闺少女,些许心思瞒不过水勿语,水勿语也只是笑笑,把银锞子推向前方…… 几个掌司女连忙把王小姐往前推。 有人捧了文书,有人研墨,有人执笔,要写下王小姐的卖身契! 这卖身契摁过王小姐的手印,具体的入娼籍的文书都没填写,只要填写上去,再转换奴籍,一切就水到渠成,再无翻转的机会。 可是此时,水勿语突然丢出一把短匕,单看寒光,就是吹毛断发的宝兵! “你有心中郎君?愿为那人而死?那人,可是贾宝玉?” 王小姐诧异摇头,她听过贾宝玉,诗才过人贾宝玉谁不认识?但是没见过。 “嗯?有趣。” 水勿语摇头笑道:“贾宝玉的人很关注你们王家,却不放出风声护佑,分明是怕树大招风,怕给你们王家惹来麻烦……贾宝玉如此在乎于你,你却不认识贾宝玉,真是有趣。” 他略微抬手,身后就有力士推出两人,一男一女,全都是中年。 王小姐看见来人,哭了声爹娘,抓住锋利短匕,遥遥指着水勿语。 “你死,你的父母可活。” 水勿语淡淡的道。 闻言,王小姐倒转短匕插向心口,毫不停留。 哧啦! 短匕穿透青衣司制式的衣袍,发出渗人的声响,但是插到王小姐心口的时候,却是猛然停顿。 王小姐只觉得有巨锤锤击心口,这锋利的短匕,竟然好像钝到了极致,根本穿插不了皮肉? “这……” 王小姐诧异看向水勿语。 水勿语没有说话,反而略微弹指,把书写文书的掌司女打的吐血倒飞。 那转换娼籍的文书,也在最后一笔的时候停下。 他把文书招了过来,摊在自己的面前,笔毫也妥当放置文书的旁边,就闭上了眼睛。 什么意思? 几个掌司女全部跪倒,低头不敢揣测。 王小姐诧异了许久,见水勿语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敢开口询问。 倒是水勿语旁边的白氅中年,抬起手来,招呼王小姐退到一边…… “都等着,大殿下来此,可不是想要为难区区青衣。” “贾雨村,你错了。” 水勿语温温的道。 贾雨村连忙拱手,笑问道:“雨村错在何处?” “你错在,不了解孤的心思。” 水勿语睁开眼睛,对王小姐含笑点头,“为人子女者,不敢为父母死,则必死无疑;为人兄弟者,不敢为手足死,则千刀万剐。” 他转头看向贾雨村,意味深长的道:“你觉得孤,是应该被千刀万剐呢,还是千刀万剐?” 这一问,可真是诛心了! 贾雨村回答哪一个都一样,都是大不敬之罪,都应该被千刀万剐! 可是贾雨村的笑容不变,温温的回道:“禀告殿下,您身为龙子,自然是刀兵不加于身。您说这个,可是完全站不住道理。” “好个贾雨村,伶牙利齿,不愧是父皇钦定的人选之一!” 水勿语大笑赞道,然后笑得更加眩灿,拍掌道:“很好,这另外的人选之一,也是到了!” … 没错,宝玉是到了。 他已经站在了青衣楼的中央大厅,抬起头,恰好看见小阁里的贾雨村,还有贾雨村身边盘膝而坐,却威风如龙的青年男子! “孤,水勿语。贾宝玉上前回话。” 水勿语的言语出口,中央大厅的地面就自动上升,托着宝玉与他齐平。 西门雪等人,却是留在了下方大厅,要仰视于他…… 他含笑道:“父皇赐你见君免跪,孤自然不敢高你一头,你就与孤站着说话,看看此物即好。” 宝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是转为娼籍的文书。 而此时,水勿语拿起笔毫,饱蘸浓墨,在文书的最后一笔上添去。 宝玉的笑容不变,脸色平整,唯独双眸,蓦然隐现寒光。 对此,水勿语盯着他的笑容同样不变,那一笔浓墨添了下去…… 啪! 一笔落,文书碎! 水勿语丢掉笔毫,大笑着,身影化作冲天金龙,穿霄而去。 贾雨村上前了几步,递给宝玉一封信函,也跟着化光而走…… “宝玉兄,这……大殿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是来玩的?” 西门雪愕然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拆开信封看了看,随手把里面的纸张烧成青烟。 他舔了舔嘴唇,嗤笑道:“谁说他轻易就放过了?我刚才数人头,不也是没立马发作吗?” 闻言,西门雪等人脸色大变。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水勿语真是威风,自带万种威煞,陛下的拿捏人,还有陛下的天威难测他都学了个九成九,是个厉害人物。” “那我和道衡兄选对了,你估计难受了吧?” “谁说的?” 宝玉摸了摸下巴,笑道:“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和他对上的是水溶又不是我,我头疼什么?” “那他……” “抛媚眼给瞎子,然后让聋子看,无聊!” 宝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喊申哥儿查看万载青木。 他刚才收到了水英光的神念,说他既然到了清远大城,就不用管述职的事情了。 金陵城也属于锦州的治下,就在清远大城的旁边…… “申哥儿,记得探查下明了生死枯荣道理的举人或者进士,咱们去金陵城后,应该不会太忙了。” “贵宁,清远大城的小城府令和府守备都会空缺出来,你斟酌一下,递个名单上去,用越权奏折递给陛下就好。” 他带着赵贵宁等人找地方喝酒。 酒足饭饱后,直奔金陵大城! … 据说,大殿下水勿语因为不清楚的事情,被陛下大肆褒奖; 据说,清远大城下属的十三个小城中,有七个小城的总共一百三十一位官员被砍头抄家,罪名是密谋暗害同僚; 据说,贾宝玉掌控了清远大城下属的所有小城,他的圈子里,很快会有二十六位正六品的府令和府守备,把清远大城府尹对下属城池的管辖权利,全部架空! 如果说这些是比较可靠的大动静的话,那么还有很多小事情,在坊间市井流传。 比如大皇子弄走了一百三十一位官员所有的女眷,这些女眷都活不过三个月; 又比如青衣司闹了鬼,有鬼怪大闹青衣司,把所有的青衣都看了个遍…… 这就比较香艳了,市井中人都当做笑话来听…… “喂,听说了吗?大皇子弄走了一百多位犯官的女眷,要三个月内全部……你们懂的,就是那种,一直到死。” “闭嘴!大皇子可是贤王!贤名传天下,岂容尔等小人污蔑?” 市井间起了热闹,转眼又变了风向。 “倒是青衣司的有意思,听说鬼怪大闹青衣司,把所有的青衣挨边看了个遍,连青衣司的司主雪千寻都被看光了!” “哎这个我听说过,好像上兵伐谋的西门雪都去了,愣是找不到是哪种鬼怪作的乱。” “哪里是鬼怪啊?听说是个淫/僧,脑袋能当镜子的那种,西门雪大人都去找了贾宝玉贾大人,说要发动一切力量弄死那个淫/僧呢。” “那淫/僧不是死定了?” “肯定啊,法道八大家的举人全员出动,宝二爷这边也发了话,等于是法道、王道、中立儒家连着妖族全部出马,那淫/僧活不成!” 淫/僧? 方思民忍不住摸了摸有点发黄的发髻,苦笑不已。 发髻当然是假的,是马鬃做成。 他把发髻放稳了点,小心问道:“这位老丈,宝二爷和青衣司司主的关系不错?” “倒不是青衣司司主雪千寻,而是西门雪大人。我跟你说,宝二爷和西门雪大人一起处理了地龙翻身的事情,他们两人虽然理念不同,那可是惺惺相惜,都是有功于社稷的,一顶一的天之骄子呢!” 闻言,方思民觉得牙酸、牙疼,心肝脾肺肾都疼。 他回到自己的草庐,发现王家没了人,一打听,原来王小姐被送进了青衣司。 这还了得?他连忙去青衣司救人,每个房间都找,然后…… 好吧,撞见了雪千寻沐浴,他敢用枯荣菩萨的脑袋发誓,他什么都没看见! 当然,他也敢用枯荣菩萨的脑袋发誓,这方面,贾宝玉一定会相信他…… ………………………… 呸!信他才怪!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八千列国 “宝二爷……” 见着宝玉,王善保涕泪纵横。 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自己已经和王善保一般高了。 王善保属于比较高大的那种,光脑袋,他加上发髻,正好和王善保一般高的水准。 “不错,有五血老妖的实力了。” 宝玉点头夸赞。 王善保忍住哭,笑道:“还是爷您厉害,现在是五胆举人了,而且听说您领悟了一元大道,四象和五行之法都是大成,老奴差了,对您没用了。” “可别这样说。” 宝玉看见玎珰的茧子还堵着心缘殿的大门,笑了笑,吟哦中把玎珰抬了起来。 王善保连忙加了把力气,听从他的吩咐,把玎珰抬到一边的厢房里去了…… “宝哥儿,这是尚宝卿的大印。” 水溶的脸庞如同一颗山间小溪冲刷了十万年的鹅卵石,光滑、细腻,线条柔和自然。 他笑起来好像皎月当空,让人心神宁静。 似乎和水勿语相比,他反而更像是一个贤王了…… 宝玉接过大印,不知道水溶使用了什么法门,登时让他接纳了尚宝卿大印的龙气加持。 宝玉猛然一愣,只觉得文山世界轰隆作响,脑海,瞬间澎湃了比以前更加汹涌的知识洪流! 三奇新城的百姓愿力对他修行的提升速度,已然是从五品大印的四倍有余,可是这正五品的尚宝卿官职,其大印的加持力量,更是百姓愿力效果的十倍! 也就是说——正五品的龙气加持,足足是从五品的近五十倍之多! “不愧是能加持进士文位修行速度的正五品大印啊!” 宝玉叹了一声,水溶就笑了起来。 他温和道:“尚宝卿是天子近臣,自然比普通的正五品强了不少。你还没进朝堂,等进去了,会发现是更奇妙的天地。” “凭什么进去?大殿下已经有所动作了,可我看你这幅作态,是巴不得把尚宝卿的缺甩给我,然后就去中都城找元春姐。” “嗯?大哥有动作了?” 水溶十分诧异。 宝玉笑了笑,把陛下褒奖水勿语的事情一说,顺便感叹了两句。 “大殿下真有本事,跑过去帮了我一个小忙,还说‘为人兄弟者,不敢为手足死,则千刀万剐’……他可是凑机会利用了我一回,挣了大大的脸面。” “他真这样说?” “真的。” “那就有趣,看来大哥忘不了手足之情。” “你相信?” “当然相信,大哥和我不一样,从来都不说谎话。” 水溶的脸色突然一变,一拍大腿,怒道:“不行,我得去找他!” “为什么?” “他除了不说谎话外,也从来不屑于利用谁!你小看他了,他既然和你见面,就是要对付你,我得给你求情!” 说罢,水溶化作烟波飘散,宝玉想拦着都来不及。 看着原地消散的烟波,宝玉摇了摇头,眼眸有点深远。 他呐呐自语道:“水勿语想要对付我,我自然会有准备,不过这皇家,难道还有手足之情?双龙夺嫡,是不是会发生不一样的变故?” 他思量片刻,捻起青莲递来的茶盏,抿茶轻笑了起来。 不管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他都是领先了一筹—— 世人都以为水英光还有两年寿元,可是他知道,水英光还能活三年半! 两年后的那一日,肯定会格外有趣…… “二爷,贾雨村前来拜访。” “他来拜访水溶?跟他说,水溶已经离开了。” 宝玉没当回事。 闻言,乐阳申怪笑道:“二爷啊,他是来拜访您的。您还不知道,打从您做金陵城尚宝卿的事情一出来,水溶就把这宅子送给了您……还有很多人等着拜访您呢,但是按照规矩,贾雨村应该第一个来,别的人都在等着。” 想了想,乐阳申继续道:“还有金陵城的官宦、豪强、世家、百姓,全都想迎接您一次,可是咱们从清远大城转来,事先没有公文通知,也就免了这一项。” “了解了,西门雪和雪千寻的事情呢?” “已经安排下去,给您发了话,响应者众,说定然抓到那个淫/僧。其中咱们府上和史王薛三家最是卖力,中立儒家次之,反而是王道儒家,并没有太多举人、官员参与。” “你记下就好,王道儒家……有趣,其中肯定有不少道道,暂时不用管。中立儒家这方面,态度一定要好。” “您这是……” “我怀疑……罢了,以后再说。” 宝玉拦住了这个话题,向着心缘殿内走去。 “请贾雨村进来吧,他给的那封信函,我倒是挺感兴趣……” 他进了心缘殿,看见大殿十分朴素,中间好像有一个台子,盖着华贵的金鎏大毡。 【元春姐提过这个东西……】 宝玉大步上前,把金鎏大毡掀起一角,身体猛然僵硬,又把大毡严密盖拢! 没错,是一个台子! 台子很朴素,很简单,但是其上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那是一个灵位,很朴素,但是上面的字体泛着馨香,颜色是略带华贵的紫。 宝玉很熟悉这种香气,他在吸纳完龙须之前,身上就有这种独特的香味…… 而且略微华贵的紫——他知道皇族的血液是淡金色,但是水溶的龙脉九品正法被废,以至于转修儒道,所以水溶的血液,正是象征紫气东来的颜色! 【这是水溶的血,而且上面的文字……二哥水念德之灵位?这水念德……】 宝玉猛然一颤。 水念德,不正是被罗长缨杀掉的那位皇子吗? “好啊,但也不好。” 宝玉笑了一声,又苦笑了一声。 说好,那是水溶不是帝王子嗣里那种无情的人; 说是不好,则是因为这样的话,水溶就很难和水勿语争! “算了,就当选了个地狱级的难度吧。反正不管因为元春姐还是贾府的立场,我都站不到水勿语的那边…… 元春姐和水溶是生死之交,感情极深,倒是要想个办法,让水溶老老实实的做个痴情郎了。” 带着淡淡的笑意,宝玉整理白袍,把黑狐大氅也整理妥当了,端正的坐在了太师椅上。 对待贾雨村,他可懒得迎接,没用…… “哈哈宝哥儿,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如今你和贾某一样,也是首甲举人了!” 贾雨村大笑而来,宝玉不出门迎接,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见左右没人,干脆往宝玉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坐,同样不带任何虚假的客套。 他懂得宝玉,宝玉也懂得他……任何的虚伪客套,都是没用! “宝哥儿好手段!” 贾雨村啧啧赞叹:“清远大城的十三座小城已经是您的囊中之物,如今又官至金陵城尚宝卿……这里可是贾府的起源之地,四大家族根深蒂固,怕是过不了多久,金陵城就再次变成贾府的封地了。” “差的多。” 宝玉摇头笑道:“金陵城比清远大城厉害许多,足足有一十八座小城,县、镇、乡村无数,且不说被你掌控的十六座小城,单单是这座大城,也有四分之三的豪强、世家、大商归附于你。我要拿住这里,难!” “不难,雨村的爱徒都被您降服了,区区城池,又算得了什么?” “爱徒?” 宝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贾雨村略微皱眉,贾环已经和他摊牌,不会和贾宝玉为敌,这种的‘爱徒’,宝玉还需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吗? 他思虑很多,也知道从宝玉的嘴里套不出什么,开门见山的道:“雨村今个前来拜访,一是府尹拜访新任尚宝卿,二是为了先前留下的信函…… 宝哥儿,这八千列国,您是作何想法?” “没有任何想法。” 宝玉捏起茶盏,浅斟慢饮。 贾雨村蓦然大怒,拍案道:“您就这点眼光吗?贾某可是留书告诉了你,这大周浩瀚国土,只不过是天下的沧海一粟!” 闻言,宝玉的眼睑微动,随后,却是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 贾雨村给他留下了信函,洋洋洒洒几千大文,写尽了天下局势。 他说有巍峨盛唐,在盛唐之外,还有八千列国! 八千列国啊,个个如同大周一般广袤,骄子如云,强者如雨!可是对他来讲,有什么用? 贾雨村更加气愤,劝道:“大周被十万大山围住,唯一的一边也濒临西海,所以见识短浅。但是贾某可要告知于你—— 这八千列国中,可是有五千三百余已经成为了盛唐的属国,一千余成为了道门的属国,还有一千余,成为了佛门的三千极乐世界之外的所谓净地!” “哦,那就剩几百个了,大周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而且这几百个列国,已经成了垫底!” 贾雨村谆谆善诱的道:“宝哥儿,你既然没有得到青丘狐族的血脉,就是正统的儒家文人。只要你放弃振兴贾府,雨村就不会和你为敌。你可要知道,等大周真个成为了儒家大周,就能成为盛唐的属国,你也可以进入盛唐,去看更广袤的天下!”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帮你杀光妖族,包括贾母、王夫人、贾政,还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 宝玉咧开嘴角,指着贾雨村,悠悠的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让我贾宝玉噬父杀母?” “就知道劝你没用。” 贾雨村悠然坐下,拿起茶盏品茶。 他的情绪全部安稳,满满的都是儒雅风流。 “我也不装了,真是奇怪,这区区大周,竟然出了你这个奇怪的厉害人物?宝哥儿,咱们还是君子之争,不到最后关头,不要下了杀手可好?” “这个可以,反正我也清楚,就算让府上的妖将出手,恐怕也杀不了你。” “嗯,没错,雨村有很多底牌,都是从盛唐带来的……作为诚意,你手底下的燕赤霞和知秋一叶,雨村也放到最后再杀。” “那么作为回礼,过阵子给你个好东西赏玩。” “这倒是个意外惊喜。” 两人谈笑彦彦,好像知交好友般品茶赏茗。 宝玉还让青莲送上好酒,两人浅斟慢饮…… 酒过三巡,乐阳申进来禀报,说方思民前来拜访。 宝玉大喜过望,直接让人进来…… “贾兄!” 方思民大步走进,相比以前的淡然,眉眼间多了好些风霜。 他的头发也有点枯黄,似乎受过不小的罪…… “贾兄,王小姐没事吧?”方思民上来就问。 宝玉笑着扯人坐下,安慰道:“没事,倒是你看起来受了不小的苦。改天选个良辰吉日,我给你提亲就是。” “这个再说,再说……” 方思民羞红了脸颊,冲着贾雨村行了文人间的礼节,笑了几句原来有客人在。 他看向宝玉,认真的道:“造化弄人啊,这段日子,真是一言难尽。” 他看了贾雨村一眼,笑道:“算了,别的也不着急说,劳烦贾兄先给我找个歇脚的地方,这个金陵城,可是有个嗜血的对头在。” “什么对头,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了?” “收拾不了,那家伙厉害!” 方思民特别认真,十分认真,百分之百认真的警告宝玉:“你也得小心他,他就是现在的金陵城府尹……贾雨村!” 闻言,宝玉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长案上的茶盏、酒盏,还有几碟小菜,苦笑道:“思民兄,你说话也得注意点啊,这能够喝酒、品茶,谈天侃地的,可不一定只是朋友。” 方思民正在发楞,贾雨村的折扇已经伸向了他的发髻, 毫无烟火气的那么一挑。 顿时,锃亮的光头,那是极为招人眼球……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我的规矩 贾雨村满脸带笑,折扇挑着马鬃做的发髻,手掌十分稳当。 他对宝玉笑吟吟的道:“宝哥儿,这大闹青衣司的淫/僧,雨村可是给你找着了,按照你放出的风声,是不是该有挺值钱的好处?” “自然有。” 宝玉同样笑道:“这个好处绝对让你眼前一亮,刚才说过了,过段日子,会送去府衙让你赏玩。” “那雨村就保持期待了。” 贾雨村深深的盯了方思民一眼,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他不说对付方思民,也不说放过,就这么轻飘飘的离开,反而气得方思民眼廓欲裂…… 他也是天之骄子,不输给宝玉,一身的傲气,也不愿处在贾雨村的下风口。 但是他起来的晚些,宝玉是举人的时候,他只是个秀才,而那个时候,贾雨村已经是强大的八胆举人! 他不知道贾雨村现在多强,但是,也不愿意被贾雨村这么看轻! “某,方思民,圣途秀才,圣途举人,佛门金身!” 蓦然,方思民低沉开口。 贾雨村猛然停下,回转身体,仔仔细细的打量方思民。 他的眼神重点落在了方思民脑袋上的戒疤上,折扇刷开,带起一阵狂风。 “某,贾雨村,以盛唐学士、恩师汪凤林之名问汝!汝,可是自愿被佛门度化?” “非自愿,乃是被坑蒙进入佛门。” “那么,遵循盛唐法度,雨村给你三百日废弃佛门修行,如若不然,三百日后,雨村必然斩杀于你!” “三百日后,自见分晓!” “大善!三百日后,金陵郊外程英河畔,避而不战者,儒、道、佛!三门同诛!” 他们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声音越来越森冷。 宝玉在旁边看着,百无聊赖的啜了口美酒……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硬,突然,宝玉把酒壶一摔,旁边就拐出来乐阳申,还有暂时没离开的西门雪等人。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早就在金陵城等他,也封住了心缘殿的门口,手指各自夹着黄色符箓,呢喃中显化黄金力士、怒目金刚! “两位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宝玉站起来,点点金芒在周身闪现,正是君子行事如金,棱角峥嵘,愿争朝夕! 他冷声道:“虽然不清楚你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想来,应该是说的盛唐的规矩。可是你们别忘了,这里是大周,是我贾宝玉的府邸,是大周贾府的地盘! 且记着,只要身处在大周之内,就得按照大周的规矩,只要身处在我贾府的地盘,就得听我贾宝玉的善意相劝!你们敢在三百日后玩盛唐的规矩,我贾宝玉就敢现在就开始玩大周的道理!” 他看向方思民,眉眼如刀,“我不清楚你这一年经历过什么,但是你给我清清楚楚的记着,你是水合城外茅庐中的方思民,不是盛唐的和尚!大周将来可能会成为盛唐的属国,但现在不是! 你要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别想王小姐了,自己滚回盛唐佛门!” 又看向贾雨村,周身凌厉如雪,“大周一百零八州我没看过几个,诸多大能封地更是只去过洛水,多少战功赫赫多少封疆大吏却也只见过陈长弓前辈一人!你告诉我盛唐如何巍峨,强者多如烟海又如何?我看得过来吗? 我只会一步一步,攀爬上大周的巅峰,从而再放眼八千列国,争锋浩瀚盛唐……贾雨村,大周待我不薄,水英光身为天子,对我贾宝玉如何你也清楚,就算有天我贾宝玉封圣成尊,也不会成为盛唐的狗! 你给我好生记得——你想要大周成为盛唐属国,可以!但是,别打我亲近之人的主意!” 闻言,贾雨村的脸色大变,时而担忧,又是时而狂喜。 他拱手道:“如此,你我还是君子之争,如果雨村在贾史王薛之外做的事,能够让三门妥和司承认大周乃我盛唐属国,雨村自然不会再去出手,如果不能,到时雨村也会通知于你,君子之争结束!” “可以,贾雨村,起源于林修竹的君子之争你记了那么久,真是个好恩师。你的爱徒修竹,改天我还给你!” “什么?” 贾雨村的儒雅风流全然不见,连连倒退几步,脸色一片惨白。 他哀笑几声,又痛哭几声,仰天感谢苍天,俯身感谢大地。 随后,疾步走向宝玉,惊喜问道:“修竹还没死?真的?他还没死?” “他变成了小君子,不知道你们盛唐,有没有让他得体重生的本事!” “有,自然是有!” 贾雨村连声道谢,仓皇往外奔走。 “我去准备!雨村去准备!宝哥儿,一月内雨村要使用从盛唐带来的底牌,会闭门谢客!你想要金陵,就在这一个月内出手吧!雨村,谢过宝哥儿大恩!”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对视一眼,杀机四溢,但是宝玉摆了摆手,他们犹豫了半个瞬间,还是让开了道路。 贾雨村顾不得看他们一眼,吟哦声中,化作流彩剑光。 这剑光的速度,何止是他平时显露出来的十倍有余! “从盛唐带来的底牌,好厉害!” 宝玉沉默了片刻,赞叹出声。 方思民低声道:“自然是厉害的。儒家、道门和佛家派去列国的人都是实力强悍,却资源不足的骄子。他们借助列国的龙气修炼,同时拥有三门妥和司给予的三种底牌……另外有根底的人,还会得到自己所属势力的帮助,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可以尽力提供。” “你那边呢?” 宝玉轻声问道。 方思民摇头道:“我不是,我是生死枯荣菩萨派来查探阴司根源的,只是走个过场,八千列国呢,哪有那么巧就在大周?枯荣菩萨也没三门妥和司的那种底蕴,只给了万里香,被两位师兄带走了。” “哦,” 宝玉脸色平静,转过身体要去喝茶。 可是他喝茶的手掌略微一抖,险些捏碎了杯盏。 查探阴司根源?有趣了,这不就要来查他? 阴司只是《子不语》的一种附带产物,怎么会让盛唐的菩萨都派人探寻? 有这样大的价值吗? 等等,菩萨! 宝玉蓦然回头,急声问道:“生死枯荣菩萨?他懂得的可是生死枯荣的道理?” “是啊,连我也是,等我成就了佛门的无垢金身,就可以手撕天下道理,其中理解最深,能够化作兵刃的,就是生死枯荣这方面的道理了。” 闻言,乐阳申的眼眸通红。 宝玉逐渐翘起嘴角,上去给了方思民一个拥抱。 “好了,刚才我说的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改天选个良辰吉日,我去给你提亲。” “哪有?贾兄说的对,我本来就是大周的文人,不能忘本。” 方思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这让宝玉更加开心,喊人大摆宴席,要给方思民接风…… 方思民还算有点良心,这有良心的,要往好的方面带,是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显然没有几个…… 啐,脑子里拐过淤泥的念头,宝玉无缘由的啐了口唾沫。 他么的,盛唐的秃驴才是淤泥!他他他,他这是带领方思民走正道…… … 酒足饭饱之后,一人微醺,三人大醉,还有一个醉得像死猪的方思民,被丢进了王小姐的厢房。 “二爷,” 乐阳申清干净酒气,带着王善保、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特地来听从宝玉的吩咐。 宝玉看着王小姐厢房里的红烛熄灭,摇头笑道:“我这是做好事对吧?王小姐对思民兄的爱恋,早就在血灵的那时候刻进了骨子里……嗯,我是在做好事,有情人终成眷属。” “二爷,您自然是做了天大的好事!” 乐阳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对啊,没错,就是在做好事! 方思民在酒宴里压根不拒绝美酒,以前的糖葫芦也叼嘴上了。这佛门戒酒和戒口腹之欲都不在乎,自然也不在乎犯个色戒…… 知秋一叶嘎嘎怪笑,低声道:“方思民本来就不想当和尚,您这是成人之美。宝二爷,那贾雨村怎么处理?要是能杀了他,我和燕赤霞可以转回盛唐道家洞府,给您带来天大的好处。” “多大的好处?能够给我一个列国?一个大周?” 宝玉问过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知道他们不是贾雨村这样的身份,也就懒得过问了。 他思拊了一阵,笑道:“暂时不要管贾雨村,他的底牌太神秘,就算让陈长弓出手,都不一定能杀死他。” 闻言,乐阳申等人都是点头。 宝二爷说的没错,要说不怕神魔之障的,只有一个陈长弓,如果陈长弓前辈都没有把握,还是暂时放下的好。 宝玉冷笑道:“他也是个懂事的,给我一个月,这是真个自负。可惜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金陵就会全部落在我的手里。现在不管他,等咱们成了进士,他要是炸刺的话,再杀不迟。” 闻言,众人全都大笑。 宝二爷说的在理,现在杀不死,那就稳着,留着,等宝二爷成就了进士文位,会有多少强者追随? 一个封号进士杀不死,那么一百个普通进士,难道就杀不死一个贾雨村? 这家伙有三种底牌,有能耐的,拿出一百个底牌再说!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放生宝玉 宝玉挨边吩咐,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也就算了,在这儒家当道的大周,他们只能当做打手; 王善保、乐阳申,还有青莲也各有职司,主要是接人待物这方面的事情…… 宝玉含笑道:“最近会有很多人来访,王善保接待,对人要客气,一定要客气,如果有送礼重的,不用拒绝,申哥儿去回礼就是。 可如果是那些亲近的,青莲,你身为我的义妹,在外人的眼里地位更重,你要负责登门回礼。” “我一天只能显身一个时辰啊。” 青莲不满意的道,登门回礼的活可不轻松。 宝玉笑了,这个青莲很是惫懒,要不是她把《爱莲说》给了陶渊明,而陶渊明也在纠结着藏万千的事情,他真想赶了出去。 不过怎么说也是认下的义妹,算是亲近,这赶出去的念头,想想就好…… 他温声道:“你只需要负责礼物重到咱们回不起的,既然回不起,那就不需要回了,你挑喜欢的选几样…… 史、王、薛三家也需要你登门回礼,算是显了你的身份,贾府的话,你要拿捏点威风,那也由你。” 同样的活计,换句话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听他这样说,青莲的纱衣好像莲叶飘摇,欢快的应承了…… 宝玉让他们各自回去歇息,抬头看明月当空,感受冬风清爽。 “一个月?” 他笑了,笑得很是愉快。 “贾雨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能耐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不需要,我只需要等待就好。你有盛唐作为后盾,这大树招风,真个是极为吓人,但是在大周,你的后盾远没有我的结实、及时……” 说着,宝玉从黑狐大氅里伸出手掌,袖口一甩,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就飘在空中。 林修竹从漆黑的砚台底部漂浮上来,小君子也想跟着,被他一手摁了下去…… “贾宝玉,你好生无耻!” “我无耻?” 宝玉拿手指拨弄林修竹的小脑袋,笑道:“原来你会说话了,是成为举人级别后才会的吗?哦,你说我无耻,是以为我拿你要挟贾雨村,让他给我一个月的期限?” “就是这样!” “你错了,不是这样呢。” 宝玉对林修竹的态度很温和,他对林修竹,还是抱着原先的那种敬佩。 一方面是贾雨村的教导之恩,一方面是自身的君子修养。林修竹选择了两全之法,却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这点,他做不到…… “说实话,我不想把你还给他,你跟随我那么久,肯定学了不少东西,我不想多出一个难对付的敌人。”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不能杀啊。” 宝玉毫不避讳自己的杀意,他很清楚——林修竹知道他的念头。 他低声笑道:“杀了你,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就会崩溃,先前小君子给我的助力也会消失,会让我凭空丢掉一大截文山。你知道的,这样的话丢失的不是修行,而是根底,我的未来会少了那么一截。” “那你就永远不能杀我,对你来说,我会比恩师更难对付。” “没事,贾雨村有底牌把你从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中剥离,然后复活你。你只要不是小君子了,那就杀了无妨。” 宝玉轻笑道:“我和贾雨村的君子之争是假的,他认真,我却不怎么在乎。但是和你的君子之争,我愿意持续到你仰望不到我,或者我仰望不到你的地步。 当然,后者,几乎是没有可能。” “你感觉到了?”林修竹的眼神闪烁。 宝玉笑了笑,手指在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温润的表面拂过:“没错,我感觉到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承受不起两个小君子的再次晋阶,而你和小君子晋升进士级别的时刻,就在这几天了。” 他挪动手指,把林修竹往砚台的底部摁去。 “回去吧,你这个真君子,就算想阻碍我,也只用了想涨碎砚台这种粉身碎骨的办法,就不会趁我纸上谈兵的时候给我捣乱?君子啊,我还真不太舍得杀,所以,复活后别来招惹我,我不会手软……对了,” 林修竹的脑袋沉入墨渍的时候,宝玉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别怪贾雨村,他杀林和正,是为了保住你的清名。” “贾宝玉,你混账!” 林修竹疯狂挣扎,想要再次出来,却被宝玉的手指,坚定不移的摁进了砚台的最底部。 咕噜噜…… 林修竹吐着浓墨泡泡,还在含糊不清的吼道:“贾宝玉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从贾雨村的手里夺取金陵?贾雨村的实力、魅力、风度、手段都是当世一等,你凭什么?你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你凭什么能够做到?” “你见贾雨村之前他会知道的,还有,我告诉过你了,别怪贾雨村。你呢,该叫他恩师……” 宝玉带着淡淡的笑意,彻底封闭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他把砚台放回袖口,身后突然传来淡淡的莲花香气。 “义兄,你对林修竹挺好的。” 青莲有点羡慕的道。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哪有?” “怎么没有?” 青莲急促道:“可能林修竹觉得你是卑鄙无耻,是要离间他和贾雨村,可是青莲觉得,你是想林修竹不要帮贾雨村。因为你早就想杀死贾雨村,却是没把握能够杀死。” “那又怎么样?” “因为林修竹很容易杀死啊,他要是帮贾雨村对付你的话,你肯定不会手软,所以想林修竹和贾雨村生了罅隙,让林修竹不要自寻死路!” “你想多了。” 宝玉淡淡的道。 他闭上眼睛,脑海突然回响出姬无泪曾经的疯狂大笑: “有本事的话,小子,你就往上爬呐。” “努力爬,使劲爬,爬到最后,总归是要摔下来,对着天哭地拗。” “只要你想往上爬,就永远没有黑,没有白,在那中间灰不拉几的地方晃荡。迟早良心被染成黑的,或者白了,啪嗒一声,要摔他个粉身碎骨。” 黑白不分吗?还是粉身碎骨? 宝玉突然笑了,对青莲道:“回去休息吧,我要修行了。” 青莲依依的走了,莲步轻移,三步一回头。 宝玉看着她踏进池水,看着她变成一朵温婉的莲,嘴角,绽放起一丝极为柔和的笑……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他小声吟哦自己的本心,说到‘巧笑嫣然’的时候,笑得格外畅快。 没有错!也没有对!他只要但凭一心,就足够周纳广全!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个灰了,只要有着林妹妹,他就不会变成绝对的黑…… “我之本心,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我自有我的道理!” 宝玉铿锵出声,眼眸精光四射。 他的文山烈焰熊熊,在尚宝卿大印、百姓愿力的加持下,关键是他再一次的明了本心,瞬间融山十丈! 无数的经意道理,在他的脑海化作狂涛骇浪,随后缓和平息…… … 第一天很热闹,金陵城的豪强、世家、大商按照地位的高低依次拜访; 第二天同样热闹,门口马车如簇,挤满了附近的十余条街道; 第三天也是如此,统计金陵城内外有门脸的人家,收到的礼物都堆满了几座仓房…… 尚宝卿府邸人流如织,从贾府的农庄里调来的仆役,忙碌的招呼往来的客人。 乐阳申和青莲都出去回礼,剩下宝玉自己在厢房里待着…… 迎接客人?招待? 除了贾雨村意外,金陵城能够让他出去招待的可不多。 他也没有闲着,闭目沉心修炼。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但是沉心修行,速度还是快了不少…… “一天熔炼一丈文山?速度好快!” 宝玉睁开眼睛,十分惊叹自己的修行速度。 以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修行很快,但是跟现在相比,简直等于是蜗牛攀天! 一天熔炼一丈文山,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要是开山十丈的举人,十天就能凝练一胆,九十天就是九胆举人! 一百天,他么的就是进士文位! 当然,不可以这样计算,但是这般的速度,让宝玉都惊讶,乃至于险些狂喜出声…… 【按照这样的速度,水英光大薨之时,我肯定能成为进士,就是不知道圣途进士怎么做成的了。】 宝玉暗自思量,体会体内的百姓愿力,除了加速修行以外,却也没感觉到什么特殊。 不过百姓愿力每一刻都在增长,显然三奇新城的百姓都很念旧,让他很是欢喜…… “罢了,修行的事情只等水到渠成就是,可是水英光的动作,未免也太慢了吧?” 想起他和水英光商谈的事情,宝玉微微蹙眉,抬手掐了一只纸鸢。 纸鸢上只有五个大字: 三门妥和司! …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 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 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 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贾府农庄的老爷院内,不知道哪个能人利用了火炕,弄出了个冬日的百花馨香。 百花丛中有一块光滑的硕大青石,一个穿着大红丝绸长裙,宛如火一般炙热,又好像海棠花一般娇怜的女子躺在其上。 她鬓乱残妆,美丽却不下于林黛玉和薛宝钗,折下一朵牡丹花儿,随手别住了自己的散乱发髻…… “嗯?怨什么?喝酒!” 史湘云抬起纤纤玉足,绣花鞋上竟然站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 小人是女性,长相娇媚,却有十分狠毒,她的脚上手上都缠绕着更小的毒蛇,气势十分嚣张! 翠云从旁边拐出来,笑道:“姑娘啊,您这是想郎君了?也不要拿湘夫人出气呀。” “出气?哪有!我就是喊她出来喝酒嘛!” 史湘云捏过酒盏,就往湘夫人的身上倒。如果让别人看见了,指不定要吓死过去…… 湘夫人,这可是魑魅魍魉中的一种,她们的前身死于湘水,出入总是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仿佛要把冤死的怒气洒向人间。 而且,也是一种能够操纵风雨雷电,极为厉害的魑魅魍魉! 翠云小心的避过有湘夫人在的,史湘云的绣花鞋的方向,走过来道:“也是这个湘夫人倒霉,非要撞上了姑娘,咱们三足吞金蟾天生克制这种魑魅魍魉,唔,奴婢说的是姑娘这种血统最纯粹的呢。” 血统最纯粹?有什么用? 闻言,史湘云满饮了一壶美酒,酡红着脸庞,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的父母早亡,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史家的经济又不好,差不多的针线活都得她自己做。 贾母贴补过不少,但是那些贴补,落不到她们孤女寡母的身上…… 她也软弱过,去看贾母的时候和薛宝钗闲话家常,也红过眼圈儿说每日做活累得慌。 可是没用,她知道——薛宝钗防着她呢。 不过还好,总归养成了阔达的性子,日子总算习惯…… 她笑了一阵,嘱咐道:“你个丫头,这贾府农庄里的人都被调去宝哥哥的府邸了,你还不去巡视一下?要是被人偷走了什么,咱们以后哪来的脸面到这里混吃混喝?” “姑娘您就喜欢混吃混喝?明明贾府的老祖宗说了,宝二爷的爵位渐高,平妻的份子要给您一个,您却拒绝了!放着奶奶不做,非得混吃混喝……” 翠云抱怨了一阵子,还是听话,去巡视贾府的农庄了…… 史湘云又开始饮酒,一边喝,一边吟哦自己的小曲儿。 “我也知道宝哥哥好,奈何他眼里只有个林黛玉……” 史湘云早就磨练成了阔达的性子,她不在乎贾宝玉有多少正妻平妻,或者诰命什么的,但是贾宝玉分明只恋着黛玉,眼里并没有她。 如果她给贾宝玉做了平妻,她大概可以想象自己独守空闺的样子。 一天两天没关系,许久都是这样,她会杀人,所以,贾宝玉……就放生吧。 至少在现在的时刻,她是这么想的…… 史湘云吃吃的笑着,继续哼唱自己的小曲儿。 可是这时候,更加美妙、缠绵哀婉的曲调,从附近传了过来……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天生成孤癖人皆罕。 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 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 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 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 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 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是哪位妹妹?无端端的这么傲了,也如此伤心?” 史湘云趁着酒劲,窃笑着喊了出来。 花枝被人拨开,那一只手,美丽是如此雪白。 史湘云眼前一亮,就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从花丛走来。这姑娘真个漂亮,弱弱的对她行了淑女礼。 “奴家妙玉,求姐姐救命!” “妹妹何须如此?” 史湘云摆手就当回了礼,笑问道:“这里是贾府的农庄,何人能伤害于你?” “奴家知道,所以往这里跑呢,可是一路都没见人,还是没落着安全。” 妙玉苦笑道:“奴家在湘水畔遇见了水匪,为了逃命,用了底牌把水匪的头目杀了,他们就追了奴家到此…… 求姐姐救命!奴家,可是没有底牌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拈花惹草 在贾府的农庄里,宝玉满脸苦笑。 他知道调走了农庄的大部分人手,却没想到调得那么干净,以至于史湘云和妙玉到达尚宝卿府邸的时候,真真的吓了所有人一跳。 乐阳申一蹦三尺高,冲进他的厢房里就吼起来了,他还想给申哥儿一个爆栗,听到妙玉的名字,脑袋直接穿了房顶…… 没办法,他是在修行中被叫醒的,忘了还有正气加身。 申哥儿一提妙玉到了,惊得他一个寒颤,得,从厢房的屋顶穿出去了…… … “求不得,那湘江的水匪是个什么来头?” 宝玉看着自家的农庄一片狼藉,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 求不得就笑吟吟的回道:“湘江的水匪不是个玩意儿,都说盗亦有道,他们是什么道理都不顾,先杀了再扒尸体。水匪有六个头目,大档头叫混水蛟,有六血老妖的实力,剩下的五个实力比他弱,用不着提…… 对了,被妙玉居士弄死的那个是五档头利爪蛟,也是混水蛟的亲弟弟。” “我记得,湘江就在清远大城和金陵城的中间?” “没错,被你的地盘夹住了。” “那就好,你和燕赤霞、知秋一叶过去一趟,把这窝子水匪端了,要是觉得棘手,就找百里鸣发兵处理。” 宝玉淡淡的一句话,就决定了湘江三千水匪的命运。 求不得摸着下巴怪笑,提醒道:“湘江水匪可是妖族的势力,据说和史家不清不楚,史家没有过活的本钱,能够坚持到现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了片刻,他继续道:“另外,对于法道举人来讲,那里也是个刷政绩的好地方,某年某月某日剿除水匪数十的宗卷,在贾雨村的府尹衙门里应该摆了不少。” “没关系,照杀不误。这座金陵城,很快就要全部姓贾。” “史王薛三家呢?” “我会给他们找别的活计,我说的贾,可不是贾府的那个‘贾’字。” 宝玉这样说了,求不得当然没有半点意见。 他怪笑着吟哦出口,和燕赤霞两、知秋一叶化作颜色各异的剑光飚射。 方思民摩拳擦掌的,觉得手痒,干脆也跟了去…… 宝玉回到府邸,也是用的剑光,他的门口还被堵塞,各家各府的车马排满了附近十余条的街道。 在越过院墙的时候,他看了看这些前来拜访,却刻意放缓步子的各府子弟,等进了府门,就让王善保把招待的水准减上一减。 待客的茶水,他用的是从陶渊明那里弄来的洛水香茗,现在免了,十个大钱一两的粗茶就好; 按照规矩,有客来访,起码得是有脸面的人出去接待一下,现在也免了,让王善保收了礼物,半杯茶喝过,直接撵人! “混账东西,来拜访就拜访吧,还故意拖延时间,摆出一副只是走规矩的那种作态出来。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和他们客气。” 宝玉冷笑了一声,向着自己的房间过去。 迎面走来史湘云和妙玉,他就不自然的笑了笑。 面对被几个水匪撵成弱女子的妙玉居士,他能笑的出来,已经是有天大的本事…… 妙玉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史湘云反而特别不好意思。 贾府农庄的农户都回了自家过年,剩下的奴才招到了尚宝卿府邸做事,她本来是去看守农庄的,却没把活计做好…… “宝哥哥,全怪湘云,湘云给了湘夫人自由,让它出手对付水匪,哪想到湘夫人随便乱了乱,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史湘云的脸颊酡红,衬着身上的大红丝绸更显娇美。 宝玉打眼一看,认得是去年年初的第一批丝绸,是老祖宗送给了史湘云一些。他看见这丝绸红裙竟然崭新,略微一想,知道史湘云平日里不舍得穿了。 他笑了笑,递了一叠银票过去,没数,感觉有三五千两的样子—— 史湘云是贾母的本家人,按照关系,她要喊贾母一声姑奶奶。 史湘云也总是找机会去贾府,却不是过去讨好儿,而是真的遵循着已殁的史家先辈的令,真心记挂老祖宗…… 看到这么多银票,以史湘云的阔达性子也羞赧起来,连连摆手不要。 宝玉把银票塞过去,又让左右从礼物中挑选些能看上眼的,一并儿送给史湘云。 看见史湘云还是不收,他佯怒道:“那些农庄的杀才,竟然敢让你去做看守农庄的活计,东西拿着,不然这等事情我可饶不过他们,得吊起来打!” “可不关林叔的事情,这些年要不是林叔接济,我和翠云都过不下去。” 史湘云娇嗔出口,推搪不过,还是接了银子。 她说的‘林叔’宝玉知道,是金陵农庄的总管林之廉,也是红儿的亲叔,贾府十二家人里面的林之孝的的胞弟。 林之廉现在是他的尚宝卿府邸的管事,不是管家,他的管家,还需要找一个得力的人选…… 宝玉正思量着,突然看见史湘云退后了小半步,给他行了淑女礼节。 这没什么关系,平日里对着撞见了,史湘云都得给他行礼呢,他受得起。 可是在史湘云身后的妙玉居士,竟然也跟着行礼? 宝玉刚想躲开,妙玉温润的眼角就闪出一道寒光,他糯糯的,还是心惊胆颤的受了礼…… “湘云姐姐,宝二爷要给你挑选礼物呢,拿着礼单看,倒不如自己过去挑。” 妙玉居士‘好心’提醒。 宝玉也‘恍然大悟’,让青莲从池水里出来,扯着史湘云走开了。 “晚生贾宝玉,见过妙玉居士。” 等人离开,宝玉连忙行礼。 妙玉也娇笑着受了,眉眼之间,哪还有半点以前清冷居士的样子? 她随意摆了摆素手,笑道:“用不着,奴家只是个化身,比水英光的那个化身还差许多,就是个弱女子呢。” 宝玉这才释然,怪不得大能会被水匪追杀。 不管这些,总之不是跑来演戏,跑来打他的主意的就好…… 妙玉笑了一阵,提醒道:“史湘云为了救我把湘夫人放了,她没了倚仗,你就得做他的倚仗。这件事我不承你的情,按照你们的血缘关系,你本来就该护着她。” “这是自然。” 宝玉当然不会拒绝。 妙玉接着道:“另外我化身出来,就是想找一下洛水之外的如意郎君,甄宓最近的喜脉越来越显,说是化身在外面恋了一个盛唐来的大贤人……我也出来撞撞运气。” 喜,喜脉? 宝玉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说来也巧,就是你离开洛水的时候,可能她被你气着了,憋得慌,所以化身出去,没想到撞上了好姻缘。” 闻言,宝玉简直觉得自己是骨髓冻僵,满身凌乱。 他想到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让他牙酸、牙疼,恨不得一脑袋栽死在地上! 【恰好是我离开洛水的时候?春宵大散?不可能吧,肯定不会是这样!】 他的脑子里转过一个想法,又连忙掐灭了。 那可是和水英光一般地位的大能,是洛水的甄宓女神! 肯定是巧合!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 “巧合,一定是巧合!” “盛唐的大贤人?会是哪种贤人?这么快就让甄宓委身于他?” 妙玉要去找史湘云,宝玉的脑子里,却一直在转悠这些个的杂乱念头。 他拿起屋里常热的茶盏饮茶,觉得不痛快,从床下抱了美酒…… 恰在此时,窗外的如勾月色荡起了一阵细波,波纹流转,变成雪白中夹带金色的巨大纸鸢。 “龙气神念幻化的纸鸢,是水英光的传信到了。” 宝玉接过纸鸢,略微弹动手指,一缕刻意压低,仍然无比威严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三门妥和司,乃是盛唐儒家、道门、佛门互相妥协、合作、竞争产生的独特衙门。他们会往列国派去三名能人,分别是三门的天之骄子,同时也会有人手、资源帮扶…… 宝哥儿,他们的争斗你不要去管,就当作不知道,朕也当作不知道……” 当作不知道? 宝玉眯眼笑了起来,这件事,妥了! 装糊涂嘛,他还是挺擅长,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帮贾雨村一把。 一个明面上的贾雨村,总比两个不知道窝在哪个旮旯的家伙好对付…… 这时候,水英光的声音再次传出:“宝哥儿,你给朕把金陵城捏在手里,给朕弄好了!剩下的时间是修行也好,拈花惹草也罢,朕都不管。 现在,想必你已经体会到尚宝卿大印的好处了呢。” 水英光的声音带着些许逗人的味道,宝玉听了,喝口美酒,再啐口唾沫。 呸!拈花惹草!他闲得厉害? 宝玉以为水英光只是逗趣,在笑他,但是有些人,却不是这样想…… 在中都城的养心殿中,此时,走进了一个谁也想象不到的人物。 只见这人拄着龙头拐杖,拐杖是黄花梨木的,价值不菲。她的打扮十分考究,特别是头上的抹额,针脚细密几不可见,显然出自心细如发的妙龄女子之手…… “老身贾府残苟之人,参见陛下。” 贾母松了拐杖,屈膝欲跪。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之大树 贾母颤颤巍巍的这一跪,可真是惊了天! “少奶奶,使不得!” “我的亲亲好姑母,您这是要折煞了英光!” 甄公公脸色大变,身为大周天子的水英光连风度都顾不得,一下子摔下了龙栾,手忙脚乱的跑过去扶。 甄公公是焦大的师弟,最早时也是跟着贾源、贾演的。贾母是贾源的儿媳妇,他喊的这声少奶奶,那是绝不为过! 水英光也是,在贾代善,也就是贾母的夫君当家时,贾府还存着风光。 贾代善和先皇是八拜之交,贾母那时看着他长大,要不是有太多无奈,他怎么也不舍得让贾母受半点委屈…… “我的亲亲好姑母啊,您还怨着朕?” 水英光的龙冠珠帘散乱,孝子贤孙般的掺着贾母,一边往龙栾上走,一边解释道:“姑母,英光实在委屈,不是朕不帮衬贾府,实在是贾府衰落太快,朕要是帮了,法道儒家早就下了杀手……” “老身知道,所以老身努力活着。” 贾母面沉似水的道:“只要老身不死,陛下就不舍得让贾府灭了根子,所以老身得活,老身的孙儿宝玉,也得活!”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水英光的目光闪烁。 贾母认真的转过头,眼神扫过水英光花白的头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周皇族荣耀万丈,天子威压万千疆域,但是为什么,这水家的人,总是活不长久? 她轻声道:“你把宝玉安排在了金陵城,又做了那么多的谋算,是想让他多娶些女子,好给贾府延续香火?” “没,不是!姑母,您错怪英光了!” 水英光连忙摇头。 贾母再次认真的看他,上下打量后,摇头道:“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只剩下两年寿元,要传位水勿语。勿语那孩子不愿意对老身出手,但是老身故去,勿语一定会灭了贾府满门,以泄心头之恨…… 他不会放过宝玉,也不会放过贾兰,但是襁褓中的孩子,他会放过。” “您多想了,姑母,来,这边来,您坐。” 水英光扶着贾母上了龙栾,竟然一侧身,把贾母摁在了宽大的黄金龙椅上,随后…… 嘭! 一声大响,贾母手中的龙头拐杖寸寸爆碎,她不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水英光跪下了,连着甄公公一起,就这样对她跪下,低头,拗哭不止! “姑母,英光是您看着长大的,每日看见贾府衰落,实在不是英光所愿。可是英光敢以真龙发誓,英光从没想着对贾府出手,更没想让宝哥儿留后然后死掉什么的。英光乃是大周天子,必须以天下为重,英光愧对姑母!”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贾母颤颤巍巍,这一次,是真的老态龙钟了。 她去扶水英光,水英光却把膝盖往后挪了几步,砰砰的嗑起响头! “姑母,天子不可跪,但是英光此时并非大周天子,而是五十年前,是那个面对十龙夺嫡,手足无措的混账小子!英光只以晚辈之身,在此对姑母请罪,只求姑母念在英光身不由己,让英光可以放心的大薨九泉! 英光,没有错!但是英光,愧对……英光愧对姑母!” 见他如此,贾母老眼含泪,想点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她知道水英光的苦处,身为大周天子,水英光实在为难! 一边是日渐强盛的法道儒家,一边是打断骨头带着筋的贾府,他不愿意让大周内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府日渐衰落,大周日渐强盛,这种矛盾,真个是锻炼了他的天子无情! 可是此时,就在今日,大薨的日期只有两年,每一天都是生命的余钟回响! 水英光想弥补遗憾,也要开始,着手准备身后的事…… “你不是决定传位水勿语,不是想勿语杀了宝玉?” 犹豫很久,贾母低声问道。 水英光坚定摇头,直视贾母的眼睛,朗然道:“不是!英光可以对姑母说句实话,如今勿语和水溶谁继承大宝,只差一个考验。他们之间在英光心里的地位,给予的机会,已经是持平的了!” “因为老身?” “不,是因为宝玉!姑母,这一点事关大周之外,请恕英光不能明言!” “好,那么,准备你天子该做的事情吧。老身,告退。” 贾母站起来,颤巍巍的就走。原谅或是不原谅,她还是开不了口。 可是这时候,水英光突然叫住她,问道:“姑母,可知道十二年前您救下的那位姑娘,如今封号霸龙进士的罗长缨,她到底是谁?” “是元春的姐妹,元春苦苦哀求……” “不!她不叫罗长缨,她姓水,她是水长缨,是朕的亲生女儿!是朕唯一的掌上明珠!” 贾母顿了一下,这件事情,朝中早有猜测…… 水英光继续道:“姑母,就算勿语继位,贾府仍然有一线生机!勿语怨恨您,怨恨贾府,大部分是因为您救了长缨,在灭贾府之前,他必须先杀了长缨! 可是双龙夺嫡,他可以杀了自己的胞弟,杀了水溶,却不敢杀朕唯一的掌上明珠…… 朕大薨之日会公告天下,说明长缨的真实身份,并以遗诏指婚,把她许配给宝哥儿!” “如此,有劳了,可是有宝玉在,是谁继承大宝,还说不准……” 贾母最宠溺的是宝玉,如今最信任的,仍然是宝玉。 她笑了两声,慢慢的,走出了静谧的养心殿。 殿外同样宁静,所有的宦官、宫女、卫士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的护殿金甲都被调走,在门口只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男,一个是女; 男的躺着,女的站着…… “姐姐,” 雪千裳上前去扶,顺便的,又狠狠的踹了鼻青脸肿的任帘一脚。 她小声问道:“我就说你可以安心的,水英光那厮虽然坏了点,临死也不会坏到骨子里去,剩下的,应该是准备他自己的身后风光吧?” “他哪里是坏?他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千裳,我任帘对你可是痴心一片,你就这样对我?” 贾母还没开口,任帘就叫了起来。 他指着又青又肿但还挺俊俏的脸,委屈的道:“论天资我比他强,论长相我比他好看,论痴心……” “论痴心你的女人是他的十倍多,外面还有个私生子。” 雪千裳一掌拍飞了任帘,淡淡的道:“还有,那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是你的师兄,而你,该叫本宫恩师。” “你怎么不让他叫你恩师?” 任帘嘟囔了一句,然后乖巧的把脸迎上雪千裳的巴掌。 这一下,直接把他拍回了上千里外的永昌侯府邸…… … 养心殿内,甄公公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陛下,宝哥儿能让大殿下和三殿下分庭抗礼?这,他只是个举人。” “现在是,以后……天知道!” 水英光颓然坐上龙栾,叹道:“《子不语》远远超出了朕的想象,朕已经派人消磨《子不语》的影响力,也第一次犯了规矩,派人监视了盛唐三门妥和司派来的道、佛两家骄子。 有贾雨村压着,他们已经龟缩一隅,暂时接触不到这本书了。” “陛下,这是为何?” “因为阴司之事,盛唐文人第三圣王守仁亲自出手,灭杀了佛门寂灭冷彻无心无念,无生无死静谧风波佛。这位佛陀,可是佛门排名前三的半圣!” “陛下,不可提及圣人名讳!” 甄公公的脸色剧变,瞬间惨无人色。 水英光却是潇洒的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朕是将死之人,怕什么圣人?再说了,朕做的也是圣人希望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看,知道提及圣人名讳后有人看他,但也不会插手列国的事情。 于是,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倒是宝哥儿的事情,真个让朕为难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陛下,您可是为他好。” “是为他好,但是人家不接受啊!” 水英光再次摇头,笑道:“有朕做他的遮阴大树,掌控金陵城的事情,自然难不住他,可是朕更想他在金陵城风流一点,那几位女子朕都心动,希望他的意志力不要太坚定了才好。” “等他娶多了,就不介意再娶上一位公主?”甄公公凑趣笑道。 水英光很自然的点了点头,他就是这样想的。 这个宝哥儿,为了他要赐婚的事情,可是专门找他谈了条件,就是不肯接受! 不过没关系,等娶的多了,还会在乎加上一个公主? 水英光很满意自己的盘算,自得点头。 可是紧接着,他的眉头又是蹙起,一副头疼到脑袋开裂的样子…… 甄公公连忙给他揉捏,问道:“陛下,这又怎么了?” “让朕头疼的不只是他一个,长缨那孩子更让朕难受!” “公主殿下可是金枝玉叶,怎么会让您难受?陛下,赐婚可是好事情啊!” “没错,是好事情,她嫁给宝哥儿,水溶碍于宝哥儿的情面,也不会为难于她。可是……她拒绝得更干脆,她的诗号……” 闻言,甄公公猛然一愣。 他只想着宝哥儿是个优秀的,却忘记了罗长缨可是有个断情的诗号…… 此生只为沙场夺,不羡鸳鸯不羡仙! 宝哥儿,他……这是被嫌弃了? ... o(╯□╰)o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谁嫌弃谁 宝玉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放生了一回,又被嫌弃了一回,要是知道的话,他应该会……高兴吧! 近来他闭门苦修,偶尔出来,也是询问来客拜访的事情。 最后总结出来,有三人送礼最重…… 其一,有女美如红霞,金陵城青衣司司主,张出尘; 其二,薛家薛宝琴; 其三,这个让他意外了,竟然是史湘云的侍女翠云? “爷,青衣司司主张出尘递了帖子,邀您前往青衣司一聚。” 宝玉正思量着,王善保进来传话。 再次提到张出尘,宝玉更是觉得熟悉——这个叫张出尘的女子,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 而且,不是一般的听说,简直是如雷贯耳! 可是现在,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了。” 宝玉应了一声,就是吟哦出口。 用的不是平常赶路的‘悠然过南山’,而是十六字令中的一句: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吟哦刚落,他蓦然化作青色峰锷,爆冲天际不知道多高。 又俯冲而下,直入青衣司的楼阁小台! “身比鸿毛轻,何惜报家国?” 又是一声吟哦,宝玉宛如一片细小绒毛,轻飘飘的落在了金陵城青衣司的楼阁小台上。 他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的笑了…… “果然是十六字令厉害,不是用来赶路的诗词,却比贾雨村的剑吟南山还快了很多。” 宝玉很满意自己的速度,更满意的,是他现在可以使用十六字令了。 百丈文山熔炼的文胆,增加的才气数量,果然十分恐怖…… 【等我成为进士,不!或许在那之前,就可以给你加持第三篇大文!】 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句,登时引起君子剑兴奋的铮鸣…… … “新任尚宝卿贾宝玉,前来拜访青衣司司主。” 宝玉含笑说了一句。 除了用出《十六字令》和半句轻身的诗文外,他还有些许才气加持声音,让得音色悠远。 声音传遍了整座青衣司的楼阁,按理说,应该是张出尘出门迎接,数名掌司女弓腰捧盘。 以他尚宝卿的身份,哪怕让青衣司的所有青衣跪地奉路,也是极有可能的。 宝玉不是钱谋学,不喜欢这种排场,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特别意外…… 张出尘没有出来,掌司女也没有出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十分温润雅致的,从楼阁里洒洒而出……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您,可还不是奴家的爷。” “语气不错,但是话里话外,好像要怼我了?” 宝玉笑了声,黑狐大氅随着冬风飘飒,大步走进…… … 金陵城的青衣司和清远大城的差不多,都是四面围台,有点像姻香楼的构造布局。 宝玉知道达官贵人们都是身在四面的楼道上,地位高的就在最高处的雅阁,而下面的台子,就是供人挑选的青衣所在的地方。 他从外面的小台上进来,自然站在了最高处的雅阁。 刚刚露面…… 叮! 猛然一声脆响,仿佛无数的大小玉珠撒落了玉盘,声音嗒嗒悦耳。 琴瑟琵琶也响了起来,无数的青衣从楼阁涌出,或坐亭台,或起袖舞,那后面涌出的还在继续,仿佛没有尽头。 而在最下方的平台上,却是只有一人…… 张出尘身着红衣,手持红拂,雪白的脚尖在手掌大的金盘上舞蹈跳跃,逐渐靠近了高处。 这舞蹈是如此的美妙,女子又是如此貌美,不输于黛玉、南烟、宝钗,比晴雯和金钏儿,还要胜出几分…… 最关键的是那优雅轻盈的舞姿,还有散落如云的艳红拂尘,让宝玉忍不住吟哦出口,又是猛然发怔! “杖头红拂妙转旋,左拨右挑工起伏……嗯?怎么会!” 【张出尘?原来是她!她的名气太大,我竟然忘了她的本名!】 宝玉的心里闪过一个记忆中的人物,赶忙后退了一步…… 张出尘可能没几个人认得,但是红拂女的名字,真个是如雷贯耳! 宝玉不断后退,半空飘荡的金盘就不断靠前,踩着金盘舞蹈的红拂女,也在不断‘逼近’! “青衣司司主,还请自重!” 宝玉退到了花纹细腻的木质墙壁上,冷声开口。 而此时,红拂女和他之间的距离只能塞下半截手臂,只要往前一偎,就要摔进他的怀里…… “自重?你们男人,要的不就是扒掉女人的衣裳吗?” 红拂女的舞姿缥缈,陡然散出一阵锐利的波! “原来是个武者,真气还挺凌厉。” 宝玉略微发笑,黑狐大氅往身上一裹。 他早就摸清了黑狐大氅的功用,普通武者的真气,随随便便就能反弹回去,不管红拂女想要做什么,都要自食恶果! 可是…… 哧啦! 只听丝绸碎裂的声响接连发出,红拂女的真气全部反弹,竟然不伤皮肉,专破衣裳。 红拂女瞬间一片素裸,寸寸如玉的肌肤,全都清晰可见! “贾宝玉,你!” 红拂女勃然大怒,她怒视宝玉,一副恨不得杀了宝玉的样子。 但是她叹了口气,遮挡妙处的手掌,竟然慢慢垂落…… “算了,圣意不可违,既然要嫁给你,还在乎被你看到么?” 红拂女的手掌已经挪开,迎面却是一片亮黑。 宝玉把黑狐大氅丢了过去,把她的全身都给包裹住了…… “嫁我?” 宝玉疑惑问道。 红拂女同样惊愕,反问道:“你不清楚?” “照实说!” 宝玉深呼吸,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为什么送礼最重的会是三个女子?而且,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妙人! 红拂女不用多说,翠云代表的史湘云,那也是容貌性格都招人喜爱的女子。 最后一个……薛宝琴,听说她比薛宝钗还好了七分! 红拂女委屈的裹紧黑狐大氅,以她的性子,也忍不住泪珠儿在眼圈里打转…… 这算什么?算是个什么道理? 她红拂女赤身果体,它红拂女投怀送抱,竟然得到了一个大氅裹身? 她这是……被贾宝玉嫌弃了吗? “陛下让我们嫁给你!”红拂女没好气的道。 宝玉猛不丁的一个哆嗦,问道:“你们?” “没错,我、薛宝琴,还有史湘云。这是陛下口谕,没人可以违抗!” “水英光你他么……” 一句粗口好悬没给炸出来,宝玉咬牙骂道:“该死啊,这个水英光……我贾宝玉是给人当了几次红娘,他堂堂天子凑个什么热闹?当我是色中饿鬼还是青皮流氓?平白的塞三个女人给我?” “塞?这是陛下口谕,咱们都得遵守!” 红拂女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也没忍住好奇,一个劲的打量宝玉。 这家伙刚才是要爆粗口骂天子? 好大的胆子!也…… 好大的恩宠! 宝玉愤愤的扯了象牙镶边的杌凳坐下,一摆手,闷吼道:“都别弹了!自己回自己的地方去!这么大的排场,是给我下马威?” 眼见青衣都慌乱退散,他思量了片刻,磨着两排白牙对张出尘道:“我不管你们三个怎么想的,但是我答应过黛玉,能少娶就少娶!这个天子口谕,我还非得抗了!” “不行,抗旨不遵,是为不忠!香火不足,是为不孝!” “我抗旨又不是一次两次,水英光都不管我你管什么?至于贾府,没人敢逼我!嗯,贾母、母亲、贾政……反正没人敢逼我!大不了, 大不了我我我,我摔玉!” 宝玉摸了摸腰间的通灵宝玉,眼睛猛然一红……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摔玉的话,没谁会当成小宝玉那般的使小性了吧? 他以前也想过摔玉,但是那时候,顶多被人哄上一哄…… 他开始盘算、计较,想着怎么把这种事推掉,可是这时候,一声笑,欢快的从旁边的屏风后面传出。 一个长相酷似薛宝钗,却更加活泼、开朗、热情,细节处也更加美丽女子走了出来。 她看见宝玉,笑容就更美丽了几分。 “宝哥儿,你这样子,可是让姐姐真心喜欢了。” 薛宝琴指了指红拂女,笑道:“宝哥儿你啊有能耐,陛下还恩宠有加,抗旨什么的很是简单,可你得替姐姐想一想,姐姐没胆子抗旨呢。” “没事,我去和水英光讲!” 宝玉急忙道,对眼前的这人,他有点发怵。 如果说林妹妹的美是千百年最厉害的能工巧匠打造的红袖仙子,那么薛宝琴的美,就是凡尘俗世的极致了。 他早就听说:薛宝琴只是个女子,如他一般没得到妖族的灵韵。 但是他也听说过——这薛宝琴,乃是大周人族女子中,最美,也是最有能耐的一个! 薛府大厦将倾,是她力挽狂澜! 不仅有生意头脑,作的怀古诗十首,也被天下女儿敬为大家…… “讲不通的。陛下让我们嫁给你时说过,是要帮衬公主,他要赐你驸马之位,大周唯一的驸马之位。” 薛宝琴笑吟吟的道:“你拒绝的话,陛下会下旨逼我们。我和湘云妹妹还好,最多找你哭诉罢了。出尘妹妹的性子就硬了些,她不会扰你,你呢?就忍心她抹了脖子干净?” “放心,我会尽力扭转!” 宝玉连忙保证。 他看见红拂女的眉眼僵硬,还真有种薛宝琴说的那种样子,连忙劝道:“司主可别做傻事!据我所知,有能人李靖爱恋于你,那李靖是个有能耐的,你们的事情一定会传为佳话!” 事实上是红拂女倒贴,宝玉捡着能劝的说了,略尽人事。 不是他嘴硬心冷,实在是跟林妹妹相比,他和红拂女只是萍水相逢…… 可是这时候,红拂女猛然冷哼,怒道:“我本一介贫女,是陛下看中于我,传我长生真气!你说的李靖不出现还好,要是出现了,本司主一剑斩了他!” 这…… 宝玉真想和李靖说声对不起…… 要是李靖存在的话,真个被红拂女一剑斩了,那滋味……啧啧。 宝玉莫名的有点爽快,话说李靖那厮,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不过红拂女的话,他也不怎么想娶。 不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娶! 红拂女面目更冷,娇哼道:“陛下让奴家帮助你掌控金陵,然后帮衬公主殿下,奴家自然会全部做到。贾宝玉,这可是大周唯一的驸马,是陛下的恩宠! 我等非你不嫁! 金陵你必须掌控! 公主……你也非娶不可!” “混账,什么公主?大周从来没有公主,我哪知道她是哪根葱?” 怎么说都不听,宝玉也是怒了。 此话一出,红拂女脸色森冷,叱喝道:“混账!难道你还嫌弃公主殿下不成?” “我就是嫌弃了!这不知道是哪根葱的,我还真个嫌弃!真个不娶!” 宝玉对林妹妹的钟爱天地可表,他就是不认。 可是此时,突然间…… 九分冷冽,十分霸气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 “贾宝玉,你说你嫌弃谁?” 宝玉转身一看,脸色蓦然大变! 是罗长缨! 关键的是,罗长缨手掌上提着的…… 是水溶被三刀六洞,满地鲜血!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天子大喻 谁干的! 罗长缨?宝玉不这样认为。 他顾不得问具体的事情,从袖口掏出伤药,用最上等的回光散给水溶处理伤口。 “没事,孤没事,去看看……” 水溶使劲挣扎,他要用手去指罗长缨,抬头撞见一个霸冷的眼神,脸上顿时纠结。 “你杀了二哥。”他低声道。 罗长缨的身躯一颤,冷冽回道:“你的命是元春救的,要求死,先问过元春!” 【嘁,无聊。】 宝玉只是这样想想,不敢说出来,他可不想惹疯了封号霸龙的恐怖女人…… 他发现水溶的伤势看起来严重,但没伤着内脏,干脆换了药物—— 和最上等的回光散相比,申哥儿的加料型草药见效更快! 于是…… 嘶~~~ “贾宝玉,孤要杀了你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杀猪似的嚎叫震荡金陵,引起无数的小儿夜啼,各类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十分,那个,悦耳…… “贾宝玉,你刚才说嫌弃谁?” 罗长缨冰冷问道。 宝玉忙着摁住水溶,撕自己的长袍?这事他不会干。他看见旁边有纱制的帷帐,扯开了,吟哦中加热消毒,把水溶裹成了个麻袋一般。 等忙完了,他才诧异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好无辜的眼神!好没心的回话! 罗长缨贝齿暗咬,一字一句的问道:“本座问你,你,刚才说,你,嫌弃谁?” “当然是嫌弃那个公主,没来由的倒贴我做什么?” 宝玉下意识的回了句,他和罗长缨是一边的,不需要带着虚伪的遮拦。 罗长缨登时大怒,俏脸一片冷白。 宝玉却关注着水溶,压根没注意到她。 她刚想发作,突然天空划过亮金色的流星,流星激烈攒射,如同火爆,在金陵的中央炸起冲霄大芒! “天子喻!” 罗长缨和薛宝琴等人连忙跪倒,螓首低垂地下,趴伏不敢高声妄言。 水溶虽然是个皇子,在这等情况下也要下跪,他很强硬,身上的包扎都要崩裂,被宝玉踹了一脚,打个滚摔地上了。 “伤成这样了还跪什么?你要是死了,元春姐可得怨我。” 宝玉骂了一声,抬头看金光冲霄的府尹衙门,嘴角带着笑…… 从皇帝那出来的东西,可都是普通人见了就得三拜九叩。其中最厉害的有圣旨、私信和口谕,以及广传一城乃至百州的天子喻。 对他来讲,口谕是最常见的,他不当回事。 圣旨得看情况,而天子喻,特别是今天的这个,他就很是期待了…… 只见金光四射,无数的金芒撞击府尹衙门的洪钟大鼓,发出惶惶然传遍整座金陵大城的声音。 宝玉还知道—— 金陵城下属的一十三座小城,其中的洪钟大鼓会同时撞响,令喻传遍散落分布的各县、各镇、各乡,乃至每一个存在于金陵城户籍的村庄! “天子喻,诏曰:管道三流,功在社稷,亦可德被后世子孙。令金陵城尚宝卿贾宝玉为主官,试设三流统管衙门……金陵所属官员、世家、妖族等,须听从主官统筹调派…… 钦此,谢恩!” “好啊,我等的就是这个!从今日起,贾雨村手中掌握的世家、豪门、大商,要开始分流到我的麾下!” 宝玉大笑出声,提起水溶,吟哦中化作雪白流光! 就在他破空消失的这一刻,有温润水雾散落,罗婵娟宛如琴音中的高山流水,在水雾中显化身形…… “长缨,你飞得太快,我可赶不上了。” 罗婵娟看了眼逐渐消失的金光,天子喻已经过去,她用不着跪拜行礼了。 罗长缨等人则是慢慢起身,特别是罗长缨,一口小白牙咬得咯嘣作响,要去找宝玉的麻烦! “做什么去?你的伤势也不轻……咦,三殿下呢?” 罗婵娟疑惑问道。 “水溶被贾宝玉带走了!” 罗长缨恨恨的说话,猛然一个趔趄,却是想要追赶宝玉,才气涌起之间,浑身崩裂无数血箭! 罗婵娟连忙扶住了罗长缨,劝道:“你还是先养好伤,你比三殿下的伤势重多了。” “不行!我得找贾宝玉问个清楚,到底是谁倒贴谁?” 罗长缨跟魔怔了似的,浑身染血,霸气更加凛冽。 可是她受伤太重,还是倒在了罗婵娟的怀里…… “禀告大司主,后院有属下修行的疗养厢房。” 张出尘连忙躬身,帮着罗婵娟扶人,往着后院行去。 大司主? 自从罗长缨到来,薛宝琴一直乖乖的低垂着头。 此时,她看着几人的背影远去,轻声笑道:“公主殿下、统管百州青衣司的教坊司大司主,还有我们都要帮着宝哥儿,陛下对宝哥儿的照顾还真是多呢。只是……” 她盘算刚才天子喻的内容,还是摇了摇头。 尽管帮扶很多,陛下还开了金口,但是想从贾雨村的手里拿过金陵,宝哥儿还差得远…… … 金光逐渐消失,但与之相反,金陵城却是乱了起来。 好些个世家、豪门、大商,府邸里猛然乱成一片。当家的老爷们从厢房冲出,胡乱裹着衣裳,怒吼中拾掇了礼物,准备了车马,要连夜拜访尚宝卿府。 他们很多已经拜访过了,可是此时,原先前去拜访的小辈全被押解进了牢笼,各种阵仗、礼物,何止厉害、丰厚了十倍有余! 静谧深夜,宝玉的门口猛然热闹起来。 以前这些人还按着规矩,谦让恭和,现在则是争先恐后,要抢着占据门口的第一位! 有人轻轻敲门,又高声呼喝:“金陵朱家前来拜访尚宝卿大人,前些日子朱某不在金陵,小辈自作主张代替了拜访,朱某特来请罪!” “金陵陶家前来拜访尚宝卿大人,定然以大人马首是瞻!” “贱商吕辉求见尚宝卿大人,愿意奉上足银百万,以供大人德被民生所用!” 一片吵闹,无数的人血红着眼睛,努力摆出忠心耿耿的作态。 这些人的身后都有好些牢笼,其中是他们一向得力的下属、小辈,如今这些人的荣光在水英光的一言之间化作乌有,沦为阶下之囚…… 尚宝卿横竖五排黄铜大钉的门扉打开,先前属于水溶的时候是七路钉,宝玉接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横竖两排,变成了低了两等的五路钉。 王善保从里面走了出来,从贾府农庄调来的奴才笑着迎接,看这些平日里见不着的大人物,低垂头去大厅奉茶。 茶是好茶,全是洛水带来的顶级香茗。 人也厉害,全是金陵城一顶一的后台家主! 可是此时,这些家主不敢触碰茶水,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他们的脸上全是狂喜和希冀,满满充斥的,都是贪婪和欲望的神色…… “诸位,” 王善保木木的道:“我家大人还有要事处理,诸位请用茶。” 用茶?哪里喝得下去? 这些在金陵城都能排上名号的人物,此时只觉得就算是龙血凤酿,也根本是进不了口。 他们都是金陵城里的世家、豪强以及大商的家主…… 所谓世家,就是自武圣时期传承的文人家族,如今儒家当道,他们的府邸都是能人辈出,但是想要做官,还是很难! 豪强差些,身为妖族的他们做官更难。 那些大商没有做官的心思,但是他们,已经嗅到了金山银海的味道! 王善保等他们饮了茶,算是尽了招待的礼仪。就像宝玉说的,尽礼仪就好…… 他从背后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是笔墨纸砚,也不让家奴往大厅里送,直接说道:“我家大人吩咐过,来人写上名号,想写些什么自己斟酌。” 说罢,王善保直接离开。 这些大人物同时一愣,眼眸低沉起来,互相对视的时候,好像有火在烧。 “也好,朱某做第一个。” “那就您先请,陶某做第二个。” “大家签上名字就行,宝二爷明鉴万里,一定是慧眼独具。” 朱家的家主写上自己的名讳,边走边道:“各位还请快些,写上名字就好,不要打扰尚宝卿大人休息。” 于是,很多人确实只写了几个字,可是没过多久,离开的,竟然又拐了回来。 朱家家主和陶家家主讪讪的对着笑了一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在他们离开之后,也有很多人转回来,同样添加了不少文字。 书写的纸张全被盖好,由王善保妥善保存…… …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金陵城府尹的府邸,同样很是热闹。 如果说尚宝卿府是欢歌笑语,外加明争暗斗的话,贾雨村这边,那就是怒火中烧! 在贾雨村的待客大厅,有几十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打转…… “三流统管衙门?这是要建造三种地下管道,其中的建设、管理、维护……需要多少分管的官员?官员又会是什么品级?” “且不说是什么品级,只要能当官,那就有龙气加持修行啊!” “那又怎么了?明摆着是诱之以利,我等金陵的千年世家,难道就这般低贱下作吗?” 在座的都是金陵城的世家家主,他们把朱、陶两家骂了个痛快,又要痛骂宝玉。 可是此时,三道雪白的人影,在大厅的中央缓缓显化…… 众家主连忙闭嘴,带着敬佩、恐惧,去看着三道人影。 “唐一大人安好!” “唐二大人金安!” “唐三大人许久不见……” 每个人都在凑趣,在讨好。 这三道身着白衣的青年,模样都挺俊朗,也都很有本事…… 自从林修竹死去,贾雨村行走八千里,仗剑横扫金陵城所属的全部地域,无数的祸害文人、妖族、山精鬼怪被一剑斩杀,唯独有三人得了特例,奉贾雨村为主。 这三人的本事他们都见过,吓人,但是来历…… 好吧,说是游历的学子,那就当是游历的学子……敢有意见的,早就成了这三人的剑下亡魂! 唐一、唐二、唐三全都面无表情,冰冷的道:“存周兄闭门谢客一月,至于你们担心的事情……难道是不相信我等?” “自然不是!” “三位大人想岔了,可是那贾宝玉……” “唐一大人,那些豪强、大商都去归附贾宝玉了,连朱家、陶家也是一样,我等平白丢了好些附属!” 众家主你一言我一语的,慌忙辩解。 “回去!汝等忠心,存周兄懂得。你们只要帮存周兄收拢民心就好,存周兄的本事,尔等应该知晓!” 唐一冷冷的丢出一句话,就是转身出门。 唐二和唐三在后面跟随,一起拐去了贾雨村那边…… … “新建衙门啊,大周天子真个恩宠宝哥儿,但是宝哥儿,小瞧了世家的清高和眼光。” 听到三人的回报,贾雨村只是笑笑。 他盘膝坐在静室的中央,双手虚托一截翠绿的断藕。全身的才气尽数注入其中,甚至还有学识、血肉,都在被翠绿断藕不断吞噬…… 唐一看了眼转生仙藕,摇头道:“存周兄,林修竹不过是一介大周的土著,就算大周成了属国,也不过是属国的骄子。你如此牺牲,不值!” 唐二跟着道:“不只是这一件事,如今你闭门谢客,等于让给贾宝玉三分金陵,只是些许恩情,你要误了你攫取百姓愿力,踏上圣途的事情吗?” 唐三冷声道:“贾宝玉必须死,必要时,林修竹也不能活命!存周兄,你的心,乱了……” “我说过,贾宝玉小看了世家的清高和眼光,想要金陵城,他还差得远!” 贾雨村猛然沉下脸色,儒雅风流的文人,竟然比天山上的冰峰更冷。 他的眼中精光捭阖,训斥道:“圣途乃我私人之事,公事是把大周变成盛唐属国!只要扫清别家妖族、道、佛余孽,以及武者、邪道妇派,就算不动贾史王薛四家,大周也能达到三门妥和司的要求!” “贾宝玉必须死!” 唐三坚持道。 贾雨村的怒火更炽,低沉喝道:“他也是儒家文人!” “阴司根源有可能出自他的《子不语》,他必须死!” 唐三更加坚持。 说罢,竟然不管贾雨村,兀自走出了房门。 唐二跟随出去,只剩下唐一,叹了口气,留在了贾雨村的静室内…… … 尚宝卿府,水溶斜躺在软塌上,看着窗外车马簇簇。 他轻笑道:“宝哥儿,你好像小看了世家的清高和眼光,这来的世家,只有两个。” “诱之以利,逼之以威,手段才用了一半,你着急什么?” 宝玉坐在房间中间的圆桌旁,悠悠然的泡饮茶水。 他微笑道:“倒是你这满身的伤口,让我更加好奇。” 伤口吗? 水溶仰躺在柔软的卧榻上,双手托着后脑勺。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宝玉讲。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疯了金陵 说的话,有点难为情; 不说的话,水溶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和宝玉起了芥蒂。 他沉吟了一会,皎月般白皙的脸庞略微上扬,三分沉醉,又有七分忧伤的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关于二殿下的就不要说了,你和罗长缨相爱相杀的自己玩去,捡重要的讲吧。” 宝玉很不客气的打断水溶,捻起茶盏,觉得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怨念。 嗯,小舅子对姐夫的那种怨念…… 他早就盯上了水溶的金笺,奈何水溶就是不给——当姐夫的这么小气,宝玉的怨念浓度可想而知。 要不是水溶曾经愿意花费一半精血催动皇族金笺保他,他和水溶才没有现在的亲近…… 想起皇族金笺,宝玉就想起了接引进士蜗足,随后一笑,也就不管。 水溶也想起了那一次,那个时候的宝玉只是秀才,不过两年多些的时间,已经成长到了如今的高度。 他有点感叹,摇头道:“捡重要的讲那就简单了,大哥答应了不对付你,条件是让我三刀六洞。” 闻言,宝玉的手腕僵硬,把茶盏挪到嘴边,叼着细薄的瓷往后一仰脖颈,把整杯茶都倾进了肚子。 “别的呢,还有吗?” 他把茶盏吐掉,随着瓷器碎裂的响,继续问道。 水溶点了点头,苦笑道:“大哥还说让我自动退出双龙夺嫡,他不想杀我。我还没说话,罗长缨就到了,然后是……” “好了,就这些吧,还是那句话,你和罗长缨相爱相杀的事情自己玩去。” 宝玉想了想,觉得罗长缨对贾元春构不成威胁,干脆不管,自顾自的出了房门。 他刚出房门,僵硬的手腕猛然咯嘣作响,骨节的响动中,血脉终于活络…… “嘁,两个天潢贵胄,竟然跟求不得那样的盲流学什么三刀六洞?” 宝玉嘀咕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算了,下次水溶再受伤的话,可以撕自己的长袍给他包扎。素白长袍的丝绸料子,肯定比随手扯来的布条来得好…… …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水英光是给宝玉烧起来了。 且不管宝玉怎么想,在金陵城所有人的眼里,这把火烧得干脆,烧得漂亮,烧得澎湃人心,把整个金陵城都给掀翻了天! 宝玉的大门口,人流往来,络绎不绝。 附近的街道没有堵塞,并不是人来的少了,而是他们的动作飞快,前些日子好几天的拜访,只是半个晚上加一个清晨,就是全部来了个一轮! “还是只有两个世家?” 宝玉坐在心缘殿的大椅上,茶盖拨弄茗尖,随意问道。 王善保捧着半人高的造竹纸,从里面抽出来两张折叠的,恭声回道:“主子,世家里只有朱、陶两家,豪强已经全部归附,大商也来了八成有余。” 宝玉点了点头,把纸张接过来。 他知道金陵城的势力里,豪强几乎不用在意,所谓豪强就是妖族的势力,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几乎占了全部,占据金陵大城的两成半地盘。 当然,只是金陵一个大城的两成半而已,下面的十三座小城,还有乡镇、村落,贾史王薛早就没了话语权—— 这金陵城,实际上等于是各大世家共同的属地! 只来了两个世家,也就是说,他从贾雨村的手里,只是抢夺了那么一丁点的掌控力度, 还有,话语权…… “主子,老爷派人传了话,说贾府没少受到陶家的关照,让您斟酌处理。” 宝玉点了点头,‘斟酌’两字,委实可圈可点。 世家的生存之道就是分投两边,哪怕贾府没落,仍然会给予一定的关照。 这是恩情,但是相比真正的雪中送炭,的确需要好好的拿捏和斟酌了…… 他微微笑着,打开了朱家家主写的那张纸,洋洋洒洒数百言,项目清晰,条款优惠。 随后,宝玉又打开了陶家的纸张,上面却很简单,只有寥寥的一句话: ‘尚宝卿大人明鉴:天子圣明,儒家昌盛,世家倾颓。陶某只为求一活路,愿压上千年门楣!’ “有趣!真个有趣!竟然还有个明眼的,是个人物!” 宝玉赞了两声,修书一封,让王善保送去尚宝卿官衙,张贴官榜,公告天下…… … 金陵城西侧,装饰低调,古气书香的陶府,突然有人撞破大门,肥胖的身子直冲进去。 “陶老鬼,你不地道!你和老夫一起去的尚宝卿府邸,竟然给老夫下套,让老夫写了数百言,却没有你的一句话管用!” 朱家家主怒火中烧,一路吟哦中震飞无数小辈。 他也不会下了杀手,朱、陶两家相交千年,联姻无数,天知道会不会随手杀的,就是他的叔伯外孙? 陶先知大步迎出,正气加身,一把搂住了愤怒的朱能,大笑着,带着往大厅走去。 他轻声笑道:“贤弟,你可别怪为兄,为兄早就说了,简简单单的写上一句就好,你偏不听劝。” “那你又回去做什么?故意坑我吗!” “只是坑别人而已,你可不是别人……” 两人一笑一怒,进了厅堂看茶。 一盏茶的抱怨过后,朱能叹了口气,低声道:“陶兄,我是气你又赢我一次,可是这次的事情是福是祸,咱们根本拿捏不准。” “别的世家找你了?” 陶先知浅斟慢饮,轻声问道。 朱能点了点头,愤然道:“没错!他们找我了!十八个世家的家主啊,直接打进了我的府门!他们一直讥讽、嘲笑,见着我就不动手了,反而有理有据,说咱们是自寻死路!唉……”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说真的,我也觉得咱们是自寻死路了,贾宝玉再有能耐,他有再多的天子恩宠,他也只不过是个后起之秀!可是贾雨村呢,听说要不是为了躲过双龙夺嫡,他早就考上了进士文位啊!而且那三位唐白衣……” “噤言!” 陶先知脸色大变。 他吸了口气,笑道:“你那边如此,我这边何尝不是?有二十多个世家的家主齐齐到了,骂了我一个狗血淋头,但是我觉得——还是宝二爷更厉害!” “为何?” “世上强者,唯创天下先河者可也!” 陶先知斩钉截铁的道:“朱兄,最强大的世家已经成为了法道儒家,咱们这些苟延残喘的,生存夹缝,备受凄凉!咱们还能坚持多少年? 宝二爷不仅是诗才过人,更是开创地下三种管道,其举壮哉!已经算得上开创先河的人物!陶某以为:他和那开创法道儒家的先贤之间,只差了些许时间!” “你想太多了吧?” “没想太多!” 陶先知铿锵道:“既然你来了,应该知道我那句话里写的什么,压上千年门楣,只求一条活路!朱贤弟,只要咱们能在新衙门里得到个一官半职,那就摘了世家的帽子,不再被王道、法道、中立儒家打压…… 此等大恩大德,陶某真心愿意归附宝二爷,不管将来是起是落,陶某绝无怨言!” “你家里……” “七个得力子弟囚禁柴房,一十三名低胆举人被我亲手斩杀!” “过了,做的过了!” 朱能捶胸顿足,指着陶先知哆嗦发愣,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陶先知须发直竖,高声道:“做得不过分,不过分呐!说要赌上千年门楣,自然要去除一切反对的声音!我陶某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千年根基不断衰败,最后落得……” 他想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猛然又是闭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贾宝玉在,四大家族已经有了中兴之势,他们陶家,也要搭一趟顺风车…… 朱能更加呆滞,指着陶先知摇头,“过了,真的过了!你这是要做贾宝玉的死忠?贾宝玉,他,他可是明摆着要参与双龙夺嫡的!” “成则猖,败则死!我陶先知虽然年迈,意气尚存!与其看着家族不断衰败,不如赌上……” 陶先知也很担心,话一出口,简直是滔滔不绝。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冲进来大片的族人,四世同堂,几乎个个都在! “家主!爹爹!家主贤明啊!” 他的长子跪爬过来,痛哭流涕,扯着陶先知的裤腿吼道:“官府下了公文,上面写着,上面写着……” 陶先知的长子哽咽哭泣,双眼通红几欲疯狂。 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金陵城尚宝卿、三流统管衙门主官贾宝玉令:着陶先知为统管衙门主监司,从五品职!” 从五品? 陶先知的脸色涨得通红,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十几步,扶住长案才能站稳。 他哈哈大笑,笑得涕泪横流:“朱贤弟,你听见了没有?从五品!这是从五品啊!只差半品就能踏上巍峨朝堂!我陶先知赌对了!宝二爷,我陶先知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他滔滔不绝,朱能羡慕得眼睛血红…… “爹,家主爹!还没说完,儿子还没说完!” 他的长子疯狂扯他,兴奋癫狂的道:“后面还有,还有啊!宝二爷还说了,还讲了!公文上面还有!” “还有什么?” 朱能羡慕得眼睛像是喷火,这可是从五品的大官!竟然还有? 他扯着陶先知的长子,也是自己的女婿,疯狂问道:“后面还有什么?难道比从五品的官职还美妙吗?” “强,强得多!岳父、爹,” 中年男子回想公文里的话,一字不敢漏掉,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着陶先知务必兢兢业业,处理三种管道的建设、管理、保养、维护之职责!金陵城以及所属一十三座小城,以及各县、各镇、各乡、各村管道事宜!此事了结后,三流统管衙门晋升为工部所属统管衙门,恪尽职守者,主监司晋升工部分管佥事指挥使,从三品职,其下属皆按照品级晋升! 另,陶先知直属金陵城尚宝卿统管,协助安排三流统管衙门各类官员、文书、小吏!…… 爹,这是大权在握,大权在握啊!只要协助好宝二爷,将来就是从三品,是朝堂大员! 爹,您得尽快成为进士了,不要再压着修行!尽快成为进士!成为朝堂大员!我陶府光耀之日,就在此时,就在宝二爷的身上啊! 您,慧眼如炬!” 目瞪口呆…… 痴傻痴楞…… 朱能傻乎乎的看着陶先知,陶先知也被这样的惊喜淹没了,同样傻乎乎的看着朱能。 从五品,已经是金陵城只在府尹和尚宝卿之下的高品级官员,能有这个,陶先知就觉得烧了大香,是祖坟冒了青烟! 他一辈子窝在金陵城,所梦想的,也不过是金陵城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罢了。 或者说,只要临死的时候能做一次官,他就可以含笑九泉! 可是,可是…… 如今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看见了那遥遥看不见的朝堂,看见了从三品大员官袍上的七彩孔雀,看到了…… 他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一片天地! 金陵城,疯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出乎预料 “不!不可能是真的!” 朱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索幸还有点思维,能够略微思考。 他惊声叫道:“贾宝玉只是正五品的尚宝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从三品啊,这可是从三品! 是从三品的佥事指挥使! 贾府的家主贾政也只是工部的佥事指挥使,贾宝玉许出这么大的好处,可能吗? 陶先知的笑容好像冰一样的僵硬,又是猛然融化,叹道:“宝二爷现在只是尚宝卿,可等金陵大城,以及小城县镇的地下设施全部修好,那得是一年多的时光!那时候,你敢说他会是何等级别?” 闻言,朱能真个要哭。 从白身到正五品大员,宝玉只用了两年时间。等金陵城弄好了,以宝玉的天资,以宝玉的能耐,以当今天子对他的恩宠,他会是几品大员? 所以说—— 宝玉并不是空口说白话,而是在拿实实在在的东西,在礼贤下士!是态度诚恳! 陶先知也想到了这点,冲着尚宝卿府邸的方向跪下,痛哭流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喂,陶兄。” 朱能挤出笑容,拍拍陶先知的肩膀。 “别打扰我,我得谢过宝二爷。” 朱能的脸色一变,陶、朱两家,向来是朱家势大,也是以他为首。 他被陶先知堵了一句,险些以为陶先知是飘了,要拿捏他。可是看陶先知拗哭的表情,又不像…… 他再次拍了拍陶先知的肩膀,笑容越发灿烂。 “陶兄,清醒点陶兄,朱某,不!小弟,是小弟我有事相商。” 清醒点? 陶先知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 他一下子跳起来,抓着朱能的双手感激涕零:“谢谢朱贤弟!要不是你提醒为兄,为兄险些误了真正的大事…… 来人!备马!各种排场、架势都给本家主补足了,就算是凑,也给我凑出从五品官员的威风出来!” 于是乎,场面热闹起来。 陶家的子弟牵马的牵马,驾车的驾车,前呼后拥,排场恢弘,拥着陶先知出去了…… “这……陶兄……” 朱能欲哭无泪。 他伸出手掌,冲着陶先知的背影虚扯,哀哀的道:“不对啊,小弟只是想谋个职司……” 这一次,朱能是真的哭了。 身为世家文人,不要脸皮了想走个后门,竟然也这么难。 他满脑袋迷糊,不知道陶先知匆匆忙忙的,到底是干什么去…… … 临近年关,各处爆竹声响,在大周是开天辟地第一次的爆竹喜庆。 因为宝玉在这里的关系,金陵城的爆竹配额,那是第一个到的,现在也只让普通的百姓购买,世家没份,价格也特别便宜…… 爆竹声中,在尚宝卿官衙的门口,好些车马拥挤路边。 而在空地上,穿着文人长袍的世家家主、家老,还有得意的弟子裹着大氅,堵在门口告示的旁边…… “直接就是从五品的主监司?贾宝玉他,他好大的手笔!” “后面更可怕,竟然是从三品大员,这可是能够进入朝堂的……咱们今个一早去笑了他,现在他可嘚瑟了,混账东西,这溜须拍马之徒!”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楼塌了。这里可不是三奇大城,没有百多万精壮劳力使用。得不到咱们世家的支持,贾宝玉根本弄不起来这般浩大的工程!别说他许给陶老儿的佥事指挥使,就算从五品的主监司,也只是空中楼阁!” 众家主眼馋、眼红,却满身正气,两袖风骨,议论弹劾道。 可是他们飘忽的眼神,显然已经开始动摇…… “宝二爷,送爆竹,爆竹喜庆年兽哭; 来金陵,尚宝卿,百姓欢乐世家苦……” 他们正议论着,有百姓的孩童拐过来,几个垂髫围成一圈,放着爆竹,唱起朗朗顺口的童谣。 顿时,这些家主的老脸都耷拉下来。 他们的眼珠子翻绿,碍于文人风度,偏过头,只当没看见一样…… “这是谁编织的童谣?挺顺嘴的。” 尚宝卿的官衙大门内,宝玉裹着黑狐大氅也觉得冬风凛冽,听到童谣,心里格外暖和。 王善保也木木的笑起来,回道:“回禀主子,是三殿下闲来无事编的,让老奴传了出去。三殿下还说……” “别提他说什么,这家伙身为皇子,该争的不争,拖着伤身子想我这普通官员的事情,恁是惫懒。” 宝玉笑骂了一阵,语气却也不怎么重了。 他继续倾听,透过门缝也看,孩童稚嫩的声音,让他觉得暖心窝子…… 可是这时候,那些世家的车马中有人忍耐不住,一个穿着普通锦袍,模样骄横的世家子拔出利剑,用剑锋驱赶孩童。 “混账东西,这是哪家的孩子?不要了的话,本公子就斩于剑下!” 眼看这人的举动,陈府的家主脸色大变,在尚宝卿官衙的门前伤人,这可是大罪! 可是眼看只是驱赶,没有伤害孩童的意思,陈家主就笑了起来,捋着胡须道:“老夫老来得子,宠是宠了点,陈麟他啊,还算是知道轻重。” “陈府麟儿是给我等出气呢,既然不伤人,那也就由他去吧。” “区区幼儿胆敢辱我世家门楣,要不是给新任尚宝卿面子,寻个空当儿,斩杀了又是如何?” 他们不当回事,只要不真个伤了孩子,贾宝玉也说不出什么理来…… 可是,突然,有人冷笑发声:“混账东西,这是哪家的孩子?不要了的话,本公子就斩于剑下!” 是贾宝玉的声音! 陈家家主脸色大变,连忙吟哦出口。 他想起宝玉狠辣的名声,吓得浑身发抖,生怕唯一的香火,要死在贾宝玉的剑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 不只是他,连宝玉也没有想到,那个骄横的陈麟,竟然洒出一把铜钱,剑势如同风卷残雪,把数百枚铜钱,十分精巧的挑进了奔逃孩童的身上…… “小家伙们,哥哥赔礼了,这些铜子儿拿去买糖吃。” 陈麟笑了一句,转过身,冲着尚宝卿官衙的大门深深的弯下腰肢。 “金陵城世家家主独子陈麟,拜见尚宝卿贾大人,携陈府满门,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麟儿你……这是为何?” 陈府家主脸色铁青,猛然一甩袍袖,怒吼道:“左右,给我拿下这个逆子,关回府邸柴房!” 声音暴怒落下,竟然没有回应? 陈府家主诧异的时候,陈麟突然摇了摇头,冲着自己的父亲跪下。 他哀拗道:“父亲,世家倾颓已属必然,如今要么一飞冲天,要么继续做在野文人,除天赋异禀者,无人可以成就进士文位……父亲,您的年岁已高,不成进士就要身化枯骨,容孩儿任性一次,选择跟随尚宝卿大人。” 他缓缓起身,眉眼低沉的喝道:“左右,送家主大人回府!” “诺!” 陈府的举人、家臣,竟然随着呼喝同时站直了身子,冲着自家的家主疾奔而来。 陈府家主又惊又怒,回头看了眼尚宝卿官衙,叹了口气,跟随自己府上的人回去了…… “陈麟,你竟然,你你你,没想到陈府八百年门楣,竟然出了你这种抢夺家主之位的白眼狼!” “陈麟你不孝!你,天下共诛之!” “陈麟……” 面对各种辱骂,陈麟温温的笑着,骄横的表情淡去,竟然带了几分儒雅。 他走到尚宝卿官衙的台阶上,往地上一坐,又拿出一卷书册,静静捧读。周围百种喧嚣,好像都不进他的耳朵里一样…… 诸位家主骂了一阵,见陈麟只当听不见,声音也就淡了。 他们转而针对宝玉,在宝玉和贾雨村之中,他们还是看好贾雨村…… “一介小儿,侥幸多了些许功劳,真个厉害了?” “府尹大人才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只要跟着府尹大人,前程自然会有,府尹大人的后面,可是那一位。” “罢了,咱们散吧,散了,都走!” 世家家主们议论了片刻,就要告别散去。 但是这时候,几声铜锣响,从附近的街角传了过来。 咚咚咚! 咚咚咚咚! 三短四长,一共七声响,是从五品官员上街开道的锣声。 这些家主们转头看去,发现是四人抬的轿子,前面两排仪仗,后面一堆车马,正往这里簇拥而来…… 是哪位官员的仪仗? 他们正想着,突然有人怒然出口。 “混账东西!那不是陶府的人吗?这还没当官就摆起架子来了!” 众人一看真是,顿时破口大骂。 此时轿子停了下来,陶先知旖旖下轿,也是真个摆足了架子。 他哼了一声,面目威严,竟是看也不看这些世家家主一眼,哪怕其中好些世家的实力更大,也被他彻底无视,而不是藐视…… 【诱之以利,示之以威。宝二爷的第一步棋还在走,必须作态妥当!】 陶先知这样想着,隐约有了一丝官威,缓步走上尚宝卿府衙的青石台阶。 他看了陈麟一眼,威严笑道:“好个麟儿!本官早就说过,你比你那老爹要强。” 这话一出,顿时惹来一阵大骂。 “陶老儿,陈麟不孝,你竟然还加以赞叹,果然是一丘之貉!” “无耻陶……” 无数的骂声卷起狂烈怒气,又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叫声戛然而止!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尚宝卿官衙的大门两边洞开!宝玉内裹老竹长袍,黑狐大氅映衬冬日阳光,更是一片冷彻。 让这些家主瞬间闭嘴的,正是宝玉森寒的眼眸…… 君子行事如金,棱角峥嵘,愿争朝夕!宝玉的周身波纹隐现,空气仿佛散成了无数的利刃,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就好像千万道森冷的金属箭矢,要贯穿这些家主的周身! “五行之法……大成!” 有人干涩开口。 顿时,所有的世家家主脸色剧变。 他们之中有四胆举人,有五胆举人,甚至还有几位六胆举人,比宝玉的文位还高,但是面对宝玉,他们不敢抬头…… 五行之法大成,宝玉对本心的掌握,以及十星之法的领悟定然颇深,然而才气不够精纯的话,根本显不出如此的威能! 他们略微盘算,惊讶、惶恐,乃至苦涩的发现——宝玉的才气之精纯,远远的超过他们的十倍还多! 【一群在野举人,没能耐作出高等级的诗词,也没龙气加持修行和精纯才气,他们成不了进士。】 宝玉笑了一声,突然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右前方。 在那边的街角,一个白袍青年摇摆折扇,儒雅风流的模样,却让他的一元本心传递来淡淡的,也十分冷冽的危机之感…… 宝玉蓦然明了——他想杀这人很难,而这人杀他,却有那么一丝成功的机会! “初次见面,儒家六门之雅门唐三,这厢有礼。” 白衣男子作了唇语,施施然的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宝玉也笑了笑,如同好友告别一般…… 【这人/贾宝玉非同凡响!】 笑容中,宝玉和唐三的瞳孔在同一时间略微缩紧,随后又是一笑,各自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陶家主果然是个灵敏的。” 宝玉赞了一声,递过去一方大印,简简单单,就是给了陶先知从五品的官衔。 他看向陈麟,笑道:“戏演的不错。” “谢大人夸奖!” “不只是你,本官是说——你和你父亲的戏码,演的都挺不错。” 宝玉淡淡的声音,登时引得陈麟面目僵硬,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 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矮上半截。这个演了十年戏码,只为了让父亲安心做家主的青年完全不信,他从没想过的事情,竟然被宝玉一眼看穿? “父亲,真的是在演戏?” 他低声问道。 宝玉反问了一句:“你不清楚?” 说罢,宝玉递给了陈麟一方大印,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正六品的监司副。当然,以你的资质,不需要龙气加持也能成就进士,但是这个监司副,本官只会给你。” “那下官的父亲?” 陈麟迅速代入了角色。 宝玉笑了笑,无所谓的道:“这种事情,你和主监司商量就行。本官对金陵的人才不熟悉,就好像你,本官并不知晓……三流统管衙门需要正六品官员七位、从六品官员一十八位,你们拟定个名单,三日后交给本官。 至于正七品和从七品,是现在拟定,还是酌情从文书、小吏中提拔,你们两人看着办。” 大权下放? 这是大权下放! 陶先知和陈麟对视了一眼,全都看见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 尚宝卿官衙的大门逐渐合拢,陶先知和陈麟同时举起官员大印,在一片灼热、贪婪,却又无比纠结的眼神中,他们的通体上下,蓦然金光大作! “果然都是灵敏的。” 尚宝卿的官衙内,宝玉顿足浅笑……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霍乱法道 金光显化,龙气大作! 陶先知和陈麟一同显化了龙气加持,第一次做官的他们,竟然通体冒起了恢弘的气势,这才是真正的官威! “好好好!老夫早就是六胆举人了,这第七颗文胆就是不敢凝聚!如今成了从五品官员,儒道修行之路再次通达,老夫感激涕零!” 陶先知哈哈大笑,两行老泪滚滚而下。 陈麟则是意气风发,青年先前的骄横,蓦然多了厚重底气! 他大笑道:“陶世伯,您是才气不够精纯,如今有了龙气加持,七胆举人文位自然是水到渠成。对了,您可别忘了朝廷书库,按照从五品的级别,您可以得到朝廷的书籍俸禄,第八座文山也有足够的学识补充了…… 世伯勤修苦读上百年,如今补足缺口,定然会一日千里!” “陈大人,承您吉言!” 陶先知对陈麟这样的后辈竟然十分恭敬,朗然赞道:“陈大人才是厉害,不过双十华年就是从五品官员,将来跟随宝二爷,定然是一时龙凤!老夫已然年迈,想想佥事指挥使就好了,您可是风华正茂,将来二品、一品,甚至那朝堂之上的大能席位,宝二爷也不会吝啬!” “不敢想不敢想!可是,陶世伯!麟儿只是想上一想,就觉得天地间如同百花齐放,有那万种芬芳…… 麟儿先前只觉得自己有望成就进士文位,对于品级大员和更高的文位,那是想都不敢想上一次啊!” 两人一唱一和,让得天地充满欢歌。 而那些世家的家主、家老,全都通红了眼眶,充血了眼球…… 他们的目光一片火热,想要骂上几句,声音却极为细小。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诸位,咱们走吧,不要看他们嘚瑟!” “是啊,走走走,他们跟着贾宝玉也就能猖狂一时,却是误了一世。” “带领族人离开,我等,必须坚定长远眼光……” 车马飞快的散去了,只剩下巍峨的府衙,还有台阶上龙气缠绕的两人。 陶先知呵呵一笑,伸出手,陈麟就把手臂搭了过去。两人挽臂而行,共同去了世家陶府。 而在整座金陵城的范围,好些世家的书香大宅喧闹了一阵,就有诡秘的身影,向着陶府悄悄而去…… … 刑部尚书南宫星辰的府邸,百花齐芬、烟波雅落、大袖飘飒…… 数百官员在南宫府邸的大厅前显化身形,都是脸色沉肃,按照官员品级,依次在大厅的两排铁椅上落座。 “诱之以利,压之以威,陛下帮贾宝玉烧出了第一把大火,贾宝玉也是厉害,把这种手段用绝,用了个彻底!” “不是用绝了手段,而是用妙了! 贾宝玉知道自己不了解金陵城的具体情况,他有再多案卷,也比不上陶先知和陈麟这两个地头蛇。好了好了,如今他什么都不用做,陶先知和陈麟就会帮他彻底做好。” “做不好也没关系,他有夺官之权,最后还不是他说了算?我就讲过,为了咱们法道计,必须压他几年!” 官员们压着火气议论,坐在最上首的南宫星辰,脸色就越发难看。 他冷哼道:“压?怎么压?陛下让我们跪了足足一年,一年啊!只是一年时光,贾宝玉就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新建衙门没关系,可是这衙门的级别未免太高,会有多少从三品、四品、从四品,乃至正五品进入朝堂?这些以后,都会是贾宝玉的人!” “霍乱法道,就是霍乱朝纲!” “胡鹰大人呢?他是什么意见?只要他点头,我东方龙城就算招惹神魔之障,也要亲自出手!我堂堂封号进士暗杀于他,他活不下去!” 下方的官员暴怒起来,为法道计,甚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出手灭杀宝玉。 可是此时,南宫星辰哼了一声,周遭所有光线全部消泯,整座厅堂陷入漆黑幽暗,仿佛万物不存! 漆黑只出现了一瞬,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众位朝堂大员全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黑青如铁…… 南宫星辰冷笑道:“说话给本官小心一点,本官和八大家的家主、家老刚从养心殿那边回来,可不想继续跪下去。” 他想了想,低声道:“胡鹰大人被耳中小人纠缠,如今陷入神魔之障,分不得心,我法道儒家也就等于失去了陛下近人的靠山……不过无妨,刚才,嗯,龙城兄,贾宝玉虽然颇有能耐,但也不值得一个封号进士。您的话,过了。” “一点也不过分!” 东方龙城看起来是个凌厉的青年模样,在这些官员中,他也比较年轻,不过四十余岁。 他冷笑道:“二十年前,王道儒家也以为我东方龙城只是一介小儿,然而时至今日,我东方龙城已经是三品大员,封号进士!贾宝玉虽然年幼,尚未长成,但是其资质、潜力,更甚我东方龙城十倍有余! 为法道计,我愿意亲自出手,随后自缚于陛下面前…… 以我之血,平息天子雷霆之怒!以我头颅,平息大周内乱之患!我东方龙城的脑袋,值得这个价码!” 他大笑着站了起来,长袖飘飒中,荡起锐气千条,压抑中也有利波百丈! 五品官员沉默、四品官员沉默、三品大员沉默,就连南宫星辰这等正二品尚书,也只是张了张嘴,就狠狠的点了点头…… “如此,十年之内,东方世家占据我等三成修行资源,谁有异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 所以人都是点头,可是突然间,一声慵懒的讥笑,在南宫星辰的背后响起。 “本爵爷觉得,英哥儿会有异议呢……” 任帘雪白、纤细的手掌轻轻的落在了南宫星辰的肩膀上,周身环绕的白鹤飘带点缀各色宝石,映衬烛火大光。 “有我之能,天下无光!” 南宫星辰周身盘绕无上的进士道理,想要反抗,他的道理,却在任帘细嫩的手掌下寸寸崩裂。 任帘淡淡一笑,南宫星辰就被整个摁进了坚固的青石地板,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胡鹰不在的话,跟你们真的没什么玩的。” 任帘很‘委屈’的哭了一声,擦擦不存在的眼泪。 他把脚掌踩在南宫星辰的脑袋上,右手的漆黑手杖划出一圈又一圈的奥妙光晕,猛然一停,点在了东方龙城的鼻尖上面…… “东方龙城,八岁开山,十岁秀才,十五岁举人,二十四岁进士。你坚守争锋如火的本心,和你对敌之人,尽数被你辣手灭门。” “龙城年幼无知之时,确实滥杀有过,全仗陛下隆恩,原谅龙城过错!” 东方龙城的眼如勾刀,面对任帘这等和胡鹰并肩的人,也没有半步退避。 任帘笑了笑,猛然间,东方龙城的左臂断裂,断掉的手臂,尽数化为虚无。 他很随意的笑道:“既然知道是陛下隆恩,那么我帮英哥儿告诉你,陛下不让贾宝玉死。断你一臂,不可擅自复原。” “龙城遵命!” 东方龙城满脸豆大汗珠,向后退走。只是一步,他就出现在皇城之外,面对皇城,跪地三拜九叩。 任帘的眼睛闪了一闪,笑吟吟的扫向在座的官员。 这些官员同时喷血倒飞,身形还在半空,就是迅速消失。 他们不敢和任帘有半点口角,被打了,也只能回自己的府邸养伤…… 砰! 砰砰! 砰砰砰! 巨大的声音不断响起,任帘抬起脚掌,又是猛然落下,一次次的踩跺南宫星辰的脑袋。 等觉得脚下平整了,低头一看,发现南宫星辰已经歪着脑袋昏迷,这才散去了对附近地面的保护。 要不是他保护着地面,被他这么一踩,南宫星辰早就蹿进地心去了…… 他在大厅的主座上坐下,抿了口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堂堂南宫世家,招待官员就用这种破茶?” 任帘笑着,再笑着,眼眸,慢慢的变得低落、颓废。 “还有不到两年啊……” 他叹了一声,呢喃道:“贾宝玉啊,你得给本侯好好活着。溶儿不是勿语的对手,加上你,或许能逼出勿语的手段…… 陛下大薨之日只有两年,你要是没本事逼了勿语,本爵爷,那可是会很是孤独、凄楚。要是没勿语陪着,本爵爷岂不是独立舟头,只能孤单影吊么?” 他突然抬头,站起来,扣着裆部往天上顶。 “本爵爷真想曰你啊贼老天,世上难得真心人,因为真心人,都他么的让你给玩死了!老子曰你千百遍,你他么的,也不让雪千裳待老子如初恋……” … 深夜,金陵城尚宝卿的府邸。 天边闷雷滚滚,好像是从中都城的方向传来的。 宝玉无端端的觉得浑身发冷,打个哆嗦,把案卷放在了旁边的茶案上。 “做的不错。”他点头赞道。 闻言,陶先知和陈麟连忙跪下,脑门全是冷汗,惧怕道:“回禀大人,是我等二人无能!我等做了许多,但是金陵八十一世家,却只有二十世家来人归附,其中的半数,还是家老、子弟推翻了家主,算是谋逆投诚,并不稳当!” “已经很不错了。” 宝玉笑了笑,说道:“这一次,能够从贾雨村那里夺来四分之一的世家投诚,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你们做的不错,都是有能耐的。” “我等有负大人所托!” “好了,别害怕。你们做的确实不错。” 宝玉让两人起来,旁边有青莲续上茶水,继续抿着。 他没说反话,能够得到二十个世家投诚,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这些世家担心什么——他贾宝玉崛起太快,已经触碰到了法道儒家的敏感神经! 法道儒家有上百封号进士,普通进士数不胜数,说不得,他贾宝玉什么时候就要横死街头…… “你们两个是有能耐的,只要做的好,本官自然褒奖、袒护。就好像本官,就算言语过了,甚至顶撞圣颜,陛下也从未发怒,一直在袒护本官。” 宝玉意味深长的笑道:“把本官的话传给归附的世家,世上只有天子隆恩,可是从来没什么法道隆恩的。” 闻言,陶先知和陈麟恭声告辞,等出了厅堂,各自大笑离去…… “宝哥儿,奴家就说你要掌控金陵没这么简单,只是世家,就让你如此头疼。” 薛宝琴从旁边拐了进来,微笑道“诱之以利,压之以威,你的手段已经用了一半,这第二种手段,想怎么使用呢?” “这就真的头疼了。” 宝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道:“我这尚宝卿代表天子威仪,可不能随便杀人的……啊,夜深了,宝琴姐,恕不远送。” 闻言,薛宝琴的笑容僵了一次,又是笑得更美,施施然的远去了。 突然,宝玉喊住了她, 她转过身子,笑容更美…… “稍等啊宝琴姐,听说罗长缨也受了伤,呶,帮我捎个果篮。” “…………”薛宝琴。 ……………………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断手断脚 第二天清晨,薛宝琴再一次到来,陪同过来的,还有青衣司的司主张出尘。 两女绘声绘色的描述了罗长缨收到果篮后的情景—— 包括八种非时令的水果,一共二十多斤,罗长缨十分‘欢喜’,饕餮般的,飞快的吃了个干净。 宝玉挠挠头,招来青莲拿了水果,自己挑了个剥皮吃。 呸,真酸! 也是,大周没有温室大棚,这些水果在冰窖里保存了半年,能好吃到哪去? 【这么酸都吃光了,真可怜……堂堂的封号进士,冬天都没个好水果吃,等等!这么酸都吃得下去,难道罗长缨也怀孕了?】 宝玉的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觉得真是凌乱。他最近忙着修行,都快学傻了…… “那位是咬牙切齿的吃光的。” 张出尘好心提醒。 宝玉摆了摆手,随意的道:“知道了,不就是冬天没新鲜物什吃嘛,改天给她弄个大棚。” 宝玉觉得罗长缨在青庐山文院也算关照他,弄点新鲜东西也无所谓。 他让青莲送客——对待张出尘和薛宝琴,他觉得还是疏远点好…… 薛宝琴又被撵了,以她的性子,也是忍得够呛。 她上前一步,笑道:“你也不用再撵着姐姐,陛下说了,既然你不愿意娶太多,也就随你。我和出尘妹妹今天来,是想问你掌控金陵的事情,需不需要我们帮扶?” “用不着。” 宝玉还是避讳她们。 和掌控金陵的事情相比,他更在乎林妹妹的感觉。 金陵和中都又不远,要是有个风言风语的,他怕林妹妹伤心…… 于是,薛宝琴再次体会了一次被人嫌弃的感觉,她和张出尘一起,被客气的送出了府门。 “宝琴姐姐,咱们又被嫌弃了?” 张出尘提着两个果篮,眨眨眼睛,有点纯。 薛宝琴同样提着两个果篮,她看看张出尘手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仿佛看见了罗长缨咬牙切齿,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 宝玉说了——既然罗长缨喜欢吃,嗯,多拿点…… … “少了二十个世家呢。” 金陵城最大的酒楼雅座,挨着街道,唐二捧着书卷,漫不经心的道。 唐三温温抿茶,笑道:“诱之以利,示之以威,贾宝玉用了一半手段,从存周兄的手里夺得了二十个世家。不过……” 他摇头笑了笑,不怎么在乎。 二十个世家而已,加上豪强、大商,最多发动五万精壮民众,占据金陵城的三分之一地盘。 三种管道需要遍布整个金陵城的地下,三分之一的地盘根本不成! 也就是说——这三流统管衙门,如今只不过是个空壳子!劳力不足,统筹不足,三流统管衙门,就是个形同虚设! 唐二放下书卷,轻笑道:“诱之以利的后面,自然是压服以威了,唐三兄,猜猜贾宝玉会怎么做?” “不用管他怎么做,他就算再威风,能比过我们唐白衣?别忘了我们可是存周兄‘收服’来的,真个叛变了,顺手灭上几个世家跑掉,他们还有地方说理?贾宝玉的威风,比不上我等!” 说到这里,唐三摇头笑道:“其实从根子上去讲,不如我们杀了贾宝玉,一切就全部了结。” “存周兄不允许,他太心软,看重林修竹。” “林修竹不过大周土著,存周兄再心软,也比不上属国大计!比不上他的圣途!我不杀贾宝玉,是因为现在杀不死他。” “为何?”唐二十分疑惑。 他见过贾宝玉,知道不容易杀死,但是,也只是不容易而已。为什么唐三会如此肯定,就是杀不掉贾宝玉?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唐三微微摇头,偏过脸,看向侧前方的青衣司小楼…… “封号霸龙啊……” 他低低的叹了一句,怎么也想不明白—— 以罗长缨这种开创文火炼体的能人,在盛唐也算拔尖的人物,怎么会时时刻刻的,神念关注贾宝玉? … 唐二没得到解释,刚想继续询问,突然看向下方的街道,讥讽的笑了。 “唐三兄,” 他叫了一声,嘲笑道:“来看看,贾宝玉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也是他最后的手段,来了!” 唐三往下看去,发现求不得和方思民押解着一个坚固牢笼,正往尚宝卿的府邸去…… 牢笼很是坚固,森冷黑光,乃是精铁铸成。 但是别说是精铁的牢笼,就算是精铁做成的坚固大箱,也锁不住当中的那人。 甚至唐二和唐三知道——如果那人愿意,区区求不得和方思民,反手之间就能斩杀! “是史府辛苦维持门脸的双爵之一,忠靖侯史鼎。” 唐二轻声道。 唐三摇了摇头,笑道:“史府双爵,忠靖侯史鼎和保龄侯史鼐。史鼐目前在偏远的大州做官,自个都顾不得;史鼎则是被旧伤折磨了十几年,出手一次得吐血三月,连湘江水匪都脱离掌控了…… 我敢保证,史鼎不仅帮求不得和方思民灭了湘江水匪,更是自愿进的牢笼,他要帮贾宝玉立威!” “可是立威的话,为什么不把水匪的头颅带来,只要铸成头颅京观,那冲击力,可是够足了!” “不需要,贾宝玉想要扭转文名,那等残酷的事情不会再做。但是史鼎的话……贾宝玉肯定要重惩史鼎!史鼎不会死,但是手脚是保不住了。 哈哈,贾宝玉为了立威打断自己人的手脚,这事情有趣,给他几个世家当作看戏的赏钱我也愿意啊!” 唐三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大周不过是一介属国,很少有人能进他的眼睛。贾宝玉是一个,能看贾宝玉的笑话,他是真的愿意用几个世家来换…… … 尚宝卿的府邸里,宝玉一边品茶,一边捧读书卷。 他很是清闲,似乎一点没把掌控金陵的事情放在心上…… “宝二爷!” 求不得叫了一声,拉扯马匹进了宝玉的院子。 方思民在后面打开精铁牢笼,小心招呼着,让穿着粗布囚衣的中年男子下车。 “你们玩什么呢?” 看见这个男子,宝玉差点摔了书卷,连忙迎接上前。 第一年的时候贾府过年,史鼎可是拜访过贾母,他见过,自然也知道关系。 按照辈分算的话,他得叫史鼎一声三舅…… 他让青莲带了杌凳过来,扶着史鼎坐下,只见史鼎是个留着三缕长髯的英俊中年,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带紫—— 听说史府完全没落的原因,就是因为史鼎在十几年前被人重伤,伤势至今未愈。 “咳咳,宝哥儿有出息了,好!很好!” 史鼎咳嗽了两声,笑得欢快道:“跟你小子比起来,我这个老病秧子是没用了,要不是姑母的接济,我连湘云都养不活。” “舅父别这样说,您歇着,只要好好养伤,以后有我。” 贾史王薛四家同气连枝,虽然不是亲的,宝玉也愿意喊一声舅父。 据说史鼎受伤,还是为了保护王夫人…… 想到这件事情,宝玉更加亲近,小声吩咐了求不得,就陪着史鼎。 史鼎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今个我来自然有事。我听说了,陛下帮你烧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你添了油,这火烧的不错。可是要多掌控金陵,只是利诱不够,还需要立威。” “这个用不着您费心啊。” 宝玉连忙安慰。 史鼎再次摇头,伸出一条腿,手掌用了些力气,就是咳了一口血腥气出来。 他叹了几声老了,没用了,猛然,冲着自己的膝盖掌劈而下! 可是这时候,宝玉正气加身,超越万斤的力气一个拉扯,让他劈了个空…… “宝哥儿?” 史鼎诧异看去。 宝玉苦笑摇头,问道:“舅父,谁说宝玉想要立威的?好吧,宝玉跟您说句实话,掌控金陵城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滔天洪流!现在的金陵城,没人能够挡住!” “贾雨村也挡不住?他可是个有能耐的!” “贾雨村我还真看不透,不过他会闭门一个月,剩下的唐白衣傻乎乎的,估计修行修傻了,根本没本事阻拦这股子洪流。” 宝玉叹气道:“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的养伤就行,对了!” 宝玉从袖口取出一大叠银票,不数都知道有三四万两。他无奈道:“我已经吩咐了求不得,他和申哥儿应该就在去您府上的路上,您呐,拿着银票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用管……药王孙思邈正在给家母疗伤,等那边完事了,我请他来金陵就是。” “不行,你缺银子,贾府也缺银子。” 史鼎连忙拒绝。 宝玉彻底无奈,死乞白赖的塞了过去。 “您拿着,这银子不是我的,也不能进入贾府或者史府,但是咱们吃喝玩乐什么的,谁也管不着!” 想了想,宝玉小心的叮嘱道:“记住,只能吃喝玩乐!府上那边不用管,求不得和申哥儿带了我最近收到的礼品过去,能撑一阵子……” … 只能吃喝玩乐? 史鼎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吃喝玩乐?这么多的银子,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他更想不清楚,宝玉说的滔天洪流到底是什么…… 不过,既然宝玉这样说了,他也犯不着一定拧着,又怕宝玉是另有深意,干脆换了衣着,装点了门脸,一身富贵,满身荣华,去享受许久不曾享受的东西…… 金陵城最大的酒楼内,也是其中一等一的,屏风遮挡的雅间。 唐二和唐三压了银票,摆了五个白瓷大碗,又喊了唐一和好些世家的家主来。 文人好赌,三个唐白衣属于雅门,爱好风雅,更是好赌至极…… 唐三坐庄,指着白瓷大碗笑道:“搁了一支竹筷的是断左手,一支铁筷的是断右手,两支竹筷的是断左腿,两支铁筷的是断右腿,什么都不放的是断手断脚……赢者通杀,买定离手!如果是断了三条或者四肢全断,可就是我这个庄家通吃了!” “以小搏大,我唐二最是喜欢,我压断左手!” “虽然不喜欢赌博,但是唐三兄开盘,自然要凑热闹……我小玩一下吧,一百两,买断右手。” 唐一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搁置着一支铁筷子的瓷碗里。 这种举动,登时惹得唐三不太开心。 唐二可是压了三千两,区区一百两,唐一也好意思拿出来? 他看向那些世家家主,登时引来一片附和声…… “我压断右手,八千两!” “断左腿,六千两!” “断两肢,一万一千两!” 几十个世家家主全都附和,气氛越发热闹。 唐三的笑容也不断灿烂,他的这等举动,可不只是为了乐呵而已…… 【贾宝玉,你想压之以威?有趣,平白让我看了好戏!】 唐三大笑着继续招呼,把史鼎断手断脚的事情变成娱乐。压之以威?宝玉就算把史鼎杀了,那也没了半点威风! 可是这时候,突然有人闷闷的问道:“要是史鼎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呢?” “不可能!” 唐三头也不回,大笑道:“要是完好无损的出来,我这坐庄的,给你算一赔五!”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滔天洪流 一赔五的话一出来,唐三就感觉不对。 他是何等灵敏,立马分辨出说话的这人,并不是在场的几十个世家家主其中的任何一位! 这声音闷闷的,似乎刻意压沉了音线…… “忠靖侯,史鼎!” 唐三转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迸出来。 他看见史鼎满身华贵,各种玉坠金饰闪烁招摇。 特别是看见了史鼎的四肢完好,他的脸色脸色就一片死绿…… 史鼎也在看他,手掌捋着三缕长髯,赞叹道:“好啊,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和宝哥儿的心机、谋略,远超老夫这个没用的侯爷。” 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向来是古往今来的不二法门,他以为抢夺金陵城的掌控之权,宝玉的手段无非是诱之以利和压服以威。 事到如今,宝玉的手段用了一半,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帮忙把另一半的手段也给使用出来…… “好厉害的唐白衣啊!” 史鼎再次赞道:“本侯让求不得把本侯锁进牢笼,大街小巷的送进尚宝卿的府邸,本想断上一条腿让大家看看宝哥儿的决心和能耐,自己做那杀鸡儆猴里的野鸡……本侯已经做出如此牺牲,却被你随手破掉! 厉害,好厉害的唐白衣,本侯要是真个断了手脚,就让你唐白衣变成了赌局里的笑话。 宝哥儿的威风,那也是半点不存!” “不只如此,如果你断了手脚,贾宝玉就再也无法立威!” 唐三深吸了一口气,仰天笑了一声,手掌摁住桌子,又低沉的嗬嗬笑了起来…… “贾宝玉太心慈手软了啊,我唐三高看了他!” “这又是什么道理?”史鼎温和笑问。 唐三冷笑道:“史府和湘江水匪有所勾结,如果他杀了你,自然破了我这一局,也立下了天大的威风!” 他抬手指着周围的几十个世家的家主,鄙夷骂道:“贾宝玉要是连你都杀了,这些世家哪个没有腌臜的事情在身?杀谁都是有理有据!如此一来,起码有一多半的会投奔贾宝玉保命! 可是,贾宝玉没杀你,他就是心软!心软之人,难成大事!” 闻言,周围的世家家主全都脸色难看。 他们低垂了眉眼,眼底诡异的光芒悄悄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 史鼎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这你可就冤枉老夫了,老夫史家,哪里会和湘江水匪有所勾结?只是老夫穷了,没钱,唔,吃了霸王餐,所以被押进了牢笼罢了。” 他可不会给自己扣上勾结水匪的帽子。 这个唐三,这时候还想用言语拿捏他,给宝哥儿扣个以权谋私的罪名…… 他在袖口掏摸了一阵,一大摞银票往桌子上一扔,笑问道:“说别的没意思,你刚才说一赔五,老夫押了,你算不算话?” “……”唐三。 卑鄙!无耻!自己押自己! 唐三很想破口大骂,很想耍个赖皮,很想讲个道理! 但是好些个眼神盯着他,几十个世家家主,全都在看他的所作所为…… 文人讲究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今天耍赖了,这些世家的家主就会想:贾雨村和三个唐白衣答应他们的,会不会也是一样的不靠谱? 他深呼吸,沉住气,吟哦中把桌上的银票全部归拢好,也算好了详细的数目。 【该死!史府不是穷得吃不上饭了吗?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唐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针扎一样,好悬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里是四十八万七千三百两银子,你赢家通吃。另外你拿出了三万七千两,赔你五倍,是十八万五千两!” 十八万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唐三的心在滴血,眼泪都要忍不住了…… 他全部的身家,也没有这么多呐! 可是这时候,史鼎纳闷的道:“庄家赔五倍,不是赔满桌的五倍吗?本侯算算啊,应该是接近两百六十万两银子,算个整数,你给个二百五就好了。” 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唐三浑身发麻,血液凝固,只觉得金山银海夯在了脑门上! 要是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话,他得抹脖子谢罪! 他讪讪的笑道:“侯爷说笑了,咱们只是玩玩,所以有赢家通吃的规矩。您看啊,唐一兄只压了一百两银子,不也是赢家通吃嘛……这说的庄家赔五倍,只是赔您自己的五倍罢了。” 他把半人高的银票塞给史鼎,又把自己身上的银票、银锞子、铜钱掏了,一咬牙,连着文房四宝都给拿了出来。 “青浪逐蛟笔,作价五千九百两银子; 三清四水砚,作价四千三百两银子; 香墨、灵脂墨外加十扣纸作价八千二百两,连着晚生身上的银票,晚生还欠侯爷十五万四千两,可否?” “可以,就当贾雨村欠着宝哥儿的吧。咱们按规矩来,月息三成,如何?” 月息? 还是三成? 唐三吞着唾沫,咬牙问道:“利滚利?” “当然不是,只是三分利而已,真要利滚利的话,不就成高利债了嘛。” “如此,可!晚生告辞!” 月息三成,这还不是高利债? 唐三哆嗦着,颤抖着,扯住唐二,好悬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和唐二吟哦出口,瞬间化作剑光消散。那剑光,和贾雨村的一般无二…… 唐一苦笑了两声,很稳重的和诸位世家家主,以及史鼎打了招呼,这才缓步走下了酒楼的楼梯。 临下楼梯前,他顿了一顿,向着东边的另一间雅阁,微微点了点头…… “存周兄暂时无意和宝二爷为敌。” 他用唇语说道。 那边好像回了话,他的嘴唇飞快噏动,一应交流后,满意下楼…… … “侯爷,我等告辞。” “侯爷今天大发利市,自然是贵府中兴,我等贺喜了,告辞!” “侯爷……罢了,恭喜!” 几十个世家家主挨边告辞,史鼎也温和回了礼。 等人走光了,他坐在雅阁里,看着半人高的银票发呆。 刚从宝哥儿那里得了接近四万两银子,这转眼间,四万变五十万,外面还有十五万两的债务…… 是欠他,不是他欠人! 十几年来,这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宝哥儿真是福星啊。” 他叹了一声,摸着银票手掌发抖。 这么多的银子,家族终于能吃饱饭了,也不用再压着火气,能多诞生几个子嗣。 【银子是赚了,就是不知道宝哥儿的事情……他说的滔天洪流,到底是什么?】 史鼎想了片刻,猛然一拍桌子。 “小二,好酒好菜尽管上来,本侯爷,今个,今个侯爷有银子了!” 立马有小二、掌柜涌了上来,各种招待,各种谄媚。 史鼎让掌柜的去请宝玉,掌柜刚应了,旁边就传来笑声。 “舅父,宝玉早就到了。” 宝玉从东边雅阁的屏风后走出。 唐三刚开赌局,陶先知和陈麟就给他传了消息,他本想来凑个热闹,却没想到唐三那么倒霉,撞见了史鼎。 史鼎本来是出去吃喝玩乐的,他以为会去风月场所,却没想到,来的却是酒楼…… 史鼎连忙起身招呼,酒过三巡,把银票往前面一推。 “舅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宝玉用筷子夹着菜肴,看都不看半人高的银票一眼。 史鼎铿锵道:“我们三足吞金蟾虽然靠银子过活,但是萎靡已久,再多的银子也难以恢复元气,不如给你的帮助更大。”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史鼎要仔细考量。 可是宝玉摇了摇头,只拿了唐三的笔毫和砚台。 他轻笑道:“不瞒您讲,宝玉手里的银子不是一般的多。您把银子拿去,一方面辅助修行,另一方面放心诞生子嗣,延续香火。咱们以后,不会缺银子。” 三足吞金蟾和青丘狐族一样,都是一等一的妖族血脉,然而妖如其名,三足吞金蟾需要黄金美玉辅助修行。诞生子嗣,更是需要大量的美玉当作温床。 宝玉见过贾母吞食美玉,自然懂得银子这种铜臭物什,对于史家代表着什么…… 他看了看天色,自顾自的去了,附近的街道、小巷、楼阁,立马有数十道雪白长袍现身紧随。 “雪白长袍?翠绿幼竹!” 史鼎大笑一声,把个好酒好菜,使劲往肚子里填了个痛快…… 先是赵贵宁等一百零八位白袍老竹,如今从陶府、陈府的那些世家里,宝玉又挑选了这些幼苗,捭阖朝堂之势已然有了雏形! 有子如此,贾府何愁不兴? 有子如此,四大家族……还担心什么后继无人! … 史鼎这边的欢乐暂且不提,府尹的府邸,可是愁云惨淡。 静室之中,一片沉默。 稍后,贾雨村睁开眼睛,苦笑道:“十五万两银子可是个大数目,我每年从沈千和大殿下那里得到的例钱,也只有五万两而已。” “是我高估了贾宝玉,没想到他这么心慈手软。” 唐三冷笑道:“不过也好,一来看清了贾宝玉的弱点,二来他们以为我没了文房四宝,实力大降,也会小瞧了我们…… 存周兄,贾宝玉很可能和阴司有关,这阴司,可是会伤了我们雅门的地龙老祖。等他来时,我们三人出手杀了他,重创你再逃走就是。” “一定要这样做吗?” “必然,地龙老祖已经传了令旨,诛杀一切和阴司有关之人! 存周兄,你可别忘了,咱们虽然是文人,但也是地龙老祖的人。咱们雅门,起源于地龙老祖!” “如此,也好。” 贾雨村闭上眼睛,等于送客。 三位唐白衣出了静室,回了他们的厢房。 唐一斜躺在床榻上,吹着翠绿树叶,荡出自娱自乐的小曲儿; 唐二保持温吞吞的笑容,却是在擦拭文人利剑,他的眼眸和剑身一样泛光,带着不少冷彻; 唐三则是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文房四宝,看光润,看模样,比他先前拿出来的,可是要强了太多…… 而此时,静室之中,贾雨村慢慢睁开了眼睛,低声道:“贾宝玉对他自己人的心软,本座早已看清,可是这个,偏偏是他最强的地方; 你没了文房四宝?以贾宝玉的心思、谋略,他会在意这个吗?只是瞬间,就要被他看透……” 他摇了摇头,脑海一阵盘算,突然间,身躯陡然一颤。 “原来如此,贾宝玉根本没想用收服人心的第二种手段,这是铺天盖地的一场洪流,其利益,就能让所有的世家疯狂! 好啊,些许世家,本座就让了给你,就当,修竹的***礼吧。” 贾雨村的最后几个字十分含糊,眼睑开合,身前突然出现了黑狐大氅的虚影。 他看着宝玉的虚影,笑容扯起,仿佛在看相交的挚友一般。 “纸鸢,去!” 一声低喝,纸鸢就穿透了虚影。 这只纸鸢仿佛穿破空间,没让任何人察觉,出现在宝玉的头顶上空…… 宝玉抬手招来纸鸢,看了一次,露出的笑容,竟然和贾雨村有点相似。 “不愧是贾雨村,这么快就发现了我要做些什么。” 他把青浪逐蛟笔丢给了申哥儿,三清四水砚却是一下捏碎。 些许晶莹的粉末,被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吞了进去…… “爷,可惜了!” 乐阳申惊声叫道。 砚台里都有子石的粉末,子石出自无底崖,数量极其稀少,砚台能够承载文人用品的能耐,全是出自子石。 这么吞取等于是囫囵吞枣,也就增加了黄玉砚台九寸见方的承载空间,看得申哥儿一阵心疼。 “垃圾物什,稀罕什么?” 宝玉随意笑了,这青浪逐蛟笔还好,比火乌赤毫差些,但也是价值六千两的笔毫。 三清四水砚虽然比黄玉砚台贵了,却是属于制式的普通货色…… 他摇头道:“唐三来自盛唐,等灭了他,再拿他真正的好笔好砚。陈麟,世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只多了两家,是城南周家和小城吴家,不过,他们还在观望,要两边讨好。” 陈麟站在乐阳申的身后,连忙快了几步,上前回禀。 闻言,宝玉笑道:“那就把他们分在第二个档次吧,起码比那些迂腐不化的要好一点。” 他转头看中都城的方向。这滔天洪流,应该是明早的卯时三刻,就要从中都城掀起狂澜了…… 陈麟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咬咬牙,猛然上前,跪拜道:“大人,敢问大人,您只让组建衙门,挑选各家子弟优秀之人,却不展开三种管道的修建,可是那一位……” 他小心的指了指头顶,满脸冷汗。 咦? 宝玉诧异的看着陈麟。 这件事情,任帘和胡鹰身为天子近臣,肯定猜了出来,贾雨村来自盛唐,眼光更加长远,能猜出来的话,他也不意外。 可是这陈麟,只是大周的一个世家举人而已…… 在大周,法道、王道、中立儒家最高,世家只是没能踏入这三种的,被压制、遗忘的货色,能够出现陈麟这种人,委实让他意外。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陈麟,你能看清这点,将来入主朝堂,也是自然。” “回大人,陈麟不愿入主朝堂,只愿意跟随大人左右。” 陈麟连忙表忠心。 “这点,你就没看清了。” 宝玉只是笑笑,什么都不说。 陈麟则是猛然一个机灵,蓦然,浑身涌起湿淋淋的冷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这忠心表错了,他还不够好,他还没资格! 等他入主朝堂,贾宝玉已然身在朝堂之上,起码学士文位!乐阳申、求不得、赵贵宁等人也是如此…… 他陈麟虽然有能耐,但是现在,还不算宝玉的近人! “还有两年时光,晚生一定努力!” 陈麟咬牙说道。 对此,宝玉真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年? 不对,还有三年半。 可是陈麟不知道,任帘和胡鹰也不知道,连水英光都不清楚呢。 水英光以为自己还有两年就要大薨,他这是准备自己的身后事,要在最后的时刻辉煌一把。 这就是他说的滔天洪流,他赶上了,要趁机会壮大自己。 不过,两年? 算了,偷着乐吧,反正有好处…… 夜,渐渐的深了。 金陵城的各处却是灯火通明,各个世家,全都陷入了那捏、沉思和揣度之中。 唯独宝玉的府邸十分平和,享受夜的静谧…… 梆~ 梆梆~~ 梆梆梆~~~ 这是打更的声音,一短两中三长,代表着卯时三刻。 在临着年关的时候,卯时三刻还属于黑夜,金陵城已经完全沉寂,但是在那京城中都,千名朝堂大员已经跪在金銮宝殿。 “陛下不可!” “贾宝玉何德何能,承接如此恩宠?” ...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封地千里 陛下疯了! 上千名朝堂大员,不管是法道儒家的,还有王道儒家、中立儒家,全都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刚刚上朝,水英光就颁布的一项大薨圣喻! 所谓大薨圣喻,就是天子临死前发出的,反面纹绘四象拉棺的特殊圣旨…… 只见甄公公站在龙栾之下,手掌扯开的圣旨背面,有四象图案纹绘。 其中…… 天龙腾空,鳞爪皆全! 风凰冲霄,云光隐现! 地虎咆哮,声震四野! 玄武潜底,蛇尾勾月! 甄公公抬起头,看见水英光在龙椅上假寐,就不顾群臣的反对,继续念道:“封贾宝玉地域千里,乃是建造天下第一园林!朕在位四十九年,寸功未立,寸土未争,大薨之后无颜面对先皇九泉…… 先贾宝玉所建三奇新城,可称天下第一,再建天下第一园林,九泉之下,朕也有了装点门面之物。特发大薨圣喻,望群臣,莫要阻拦。” 望群臣……莫要阻拦? 这句话刚刚出口,上千朝臣同时噤声。 稍后,拗哭成响成一片…… 这是恳求的语气?堂堂天子,怎么能够恳求他们! 有老臣连连叩首,哭泣道:“陛下言重了,言重了!这千里园林可以建造,让贾宝玉主持建造也可,陛下,老臣不敢阻拦啊!” 这位老臣的声音刚落,群臣立马附和。 但是在附和的声音过后,还是提出了异议。 给贾宝玉千里封地没关系,反正只是园林,算不上真正的封地; 让贾宝玉主持建造也没关系,奇淫技巧之物,也涨不了多少文名。 可是,重点不是这个! 水英光竟然要把金陵城的千里地域封给宝玉建造园林,也就是说,原先的金陵城,这是要全部拆除了! 拆除一座大城,这得花费多少银钱?得提供多少劳力? 贾宝玉正在组建三流统管衙门,借助这次东风,更是等于直接组建完毕! 想到这些情况,王道和中立儒家的人立马闭嘴,站起来,低头不再吭声。 法道儒家的官员,反对的声音立马更大! “陛下,您有可入皇陵的事情啊,您的功绩……” 有人刚说了这种话,立马闭上嘴巴。 水英光好像被引起了兴趣,笑容满面的问道:“朕有什么?说说看。” 这名朝臣只觉得浑身发冷,无数同僚的眼神,那是想要把他给剥皮拆骨! 有什么?还用得着说吗? 煤烟香墨、火药制法,这两种哪个不能写入皇陵? 可是这些都是贾宝玉给弄出来的,他堂堂法道进士,难道要在这金銮之上给贾宝玉表功? 他咳嗽了两声,连忙道:“回禀陛下,您功在千秋,自然可以写入皇陵……陛下,这天下第一园林可建,但是不用非得放在金陵城啊,陛下的疆域广袤无际,不如选在中都城附近更为妥当!” “朕要选在金陵城,是因为金陵乃是开国大祖崛起之地,皇陵也在金陵城郊。朕命贾宝玉建造园林,就是想让先祖看到,难不成还得迁移皇陵不成?” 水英光勃然大怒,法道儒家的官员直呼不敢,但他们还是坚定了说法,不肯让贾宝玉借助东风…… 可是此时,水英光优雅的笑了,手指挑起,甄公公手里的大薨圣旨就飞上高空。 登时有龙腾虎跃,声震数十万里,又有玄武踏波,风凰青云夺目! 他轻笑道:“大薨圣喻,需有三名或以上老臣以死相谏方可阻拦,尔等谁来?” “老臣愿以死相谏!” “老臣也愿!” “老臣……” 第三名老臣刚刚开口,突然,他被人踹了一脚,差点跌成个狗啃屎的模样。 任帘一身富贵,略微邪异柔美的声线淡淡响起:“别怪本侯不提醒你们,这可是大薨圣喻,你们要是以死相谏的话,本侯就亲手摘了你们的脑袋…… 英哥儿是个心软的,不过本侯,可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作心慈手软!” “这……” 那三名老臣立马犹豫。 以死相谏,可不一定真的要死,他们都是老臣子了,以为只要走个过场,水英光也不会真个杀人。 可是这永昌侯任帘,该死,他可是大周的佞臣之首,杀人从不手软! 而且任帘出面,这三位老臣立马发现了不对…… 在他们的身后,一直坚定支持他们的法道进士中,竟然有不少人开始了缓步后退? 【胡鹰不在,谁能和永昌侯分庭抗礼?罢了,要是胡大人先前吩咐的那些,就算拼死也要阻拦,可这件事不在胡大人的叮嘱之列,死了,不值!】 三位老臣这样想的,但是碍于脸面,却是尴尬、无奈的站在了原地。 任帘笑吟吟的把他们踹回去,画了妆容的眼蓦然炸放万千寒芒,从所有官员的身上一一扫过…… “英哥儿,” 他突然回头,笑容灿烂的道:“看来没人反对了,那么,就这样吧。” “如此,就这样吧。” 水英光当即拍板,起身退朝…… … 水英光离开,朝堂官员们自然也不能留在金銮宝殿。 只有几个级别挺高的官员,见任帘还站在原地,就上前听令。 “你们也散了吧。” 任帘低低的说了一句,这些投奔他的侍郎、指挥使,就匆忙离开…… “一帮废物点心,没有胡鹰的朝堂,真是寂寞如雪啊!” 任帘叹气,摇头,苦笑,嘀咕道:“还有两年就是水英光大薨,这两年胡鹰都得受到耳中人的折磨,不能跟本侯爷对着干…… 无聊,无趣,无能……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叹息着,甩动华美的黑木手杖,就在手杖的光晕中消失了身形…… 金銮宝殿的大门缓缓关闭,恢复了一片死寂,在隔了一十三座殿堂的养心殿,却是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 “胡鹰不在,这日子,真是好过!” 水英光斜躺在软塌上,把甄公公都赶出去了。 钟灵儿给他捏着肩膀,当初的小女孩有了一身的气度,还有百分的温柔。 她轻声笑道:“陛下可别这么说,妾身听说胡大人是很厉害的忠臣呢。” “他是忠心,但是,还没有任帘忠心。” 水英光摇头道:“任帘事事为我着想,我也给他铺好了朝堂之上的道路,可是那胡鹰,想的更多的,却是他的千古文名!” 水英光喝茶顺了口气,有些时候,他真的想杀胡鹰。 就好像现在这次的事情,要不是胡鹰被耳中人拖住了,他前面刚提出事情,后面胡鹰就摸清了他的想法。 有胡鹰示意,这三个老臣,那就是非死不可! 自然的,他的大薨圣喻,也就不了了之…… 他低声道:“胡鹰要千古文名,自然要捏住宝玉。他想让勿语毫无阻碍的继位,然后续上他大相的名声。他不考虑朕的想法,不考虑朕的苦楚,他只想平安过度,做个平安大相。” “夫君不想天下太平吗?” 钟灵儿纯纯的问道。 水英光噗嗤笑了,拍了拍钟灵儿的宫装翘臀,笑道:“朕当然想,可是朕也想要名声啊。太平君主,有哪个成了千古名君的?” 他逗钟灵儿道:“等天下第一园林盖成了,咱们搬过去住好不好?” “能吗?你可是天子!” “等盖成了,那可就由不得这些臣子了!” 水英光的眼眸精光四射,相比在金銮宝殿,这时候,反而更像是一个宏伟君王! … 哭了,真的哭了。 返回府邸之前,沈千的心情一直是晴朗的。 他从三奇大城回来,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地方,可是谈了好些个生意。这些生意都能赚钱,都是大把的银子,都是金山银山! 甚至这个时候,他很感谢宝玉,因为宝玉的关系,他得到了很多的优惠…… 可是此时,看着空荡荡的库房,他欲哭无泪,只觉得体内连温暖的血液都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我的钱啊啊啊啊啊啊~~~” 沈千扯住老管家的领子,磨牙问道:“我的钱呢?我的银子呢?我赚的,我藏的私房钱呢???!” “老爷,都被那一位拿走了。那一位说,贾宝玉要建造天下第一园林,需要大把的银子。” “天下第一园林也不需要那么多!剩下的银子呢?” “这,老爷,贾宝玉盖的园林在金陵城上,金陵城全都得拆,各种费用……老爷,咱们的库房,真的是半个铜子都没了。” “如此,对不起了。” 沈千给老管家抚平衣裳上的皱褶,诡异的笑道:“贾宝玉建造园林,那家伙出银子,也就是说,是水英光出银子。那么,水英光是想……哈哈,他想迁都!” “老爷目光如炬!” 老管家连忙赞道。 “那是自然了,本老爷可是聪明人,比那一位聪明多了,那是后面的浪能把前浪扑死在沙滩上的……中都城在以前是天子守国门,对抗地狼用的,相比于一国的京都,反而更像是一座要塞。先皇想迁都很久了,死了都没做到,水英光想迁都当作身后的名声,自然得找个由头…… 本老爷太聪明了,太厉害了,但是!” 他猛然拔出利剑,疯狂朝着门口冲去! “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啊?” 老管家拖着抱着,被扯着往前挪。 “别拦着我!老管家你别拦着我!” 沈千带着哭腔,挥舞着利剑嘶嚎道:“那是我的钱!我的钱啊!拿我的钱盖皇宫,我他么的要找那家伙拼命呐!” “老爷,子不可弑父,私生子也不行!再说了,您打不过他,打不过的!” 金碧辉煌的豪商沈府,连续好些天都好像闹了鬼,惨烈嘶嚎…… … 自从‘内务府’出银子的事情传出,很多人猜到了水英光的想法,可惜尘埃落定,不过是朝臣还是乡野,只能肯定了这一事实。 中都城里面还好些,只能干看着,可是这事发地点金陵城,就整个乱成了一团…… “贾宝玉是要盖皇宫?会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派人偷了贾宝玉的图纸,全都是宫殿!” “要是盖皇宫的话,咱们都得搬走!谁还能够阻拦贾宝玉建造衙门?那就是说……” “衙门一定会建造起来,官职自然也是真的,将来能进朝堂,那也是真的!” “来人,备车马礼物,要重礼!一定得是重礼!” 金陵城的世家全都疯了,无数的马车轰隆隆的驶向宝玉的府邸。 在宝玉的门口,陶先知和陈麟带领着二十三个世家的家主、家老等待着,他们笑容满面。 开心,当然是开心的! 能有收银子的机会,没人会不开心…… 陶先知和陈麟站在最前面,对诸位世家家主笑着,再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诸位,这宰相门前三品官,嗯哼,你们懂哦。” 几十个世家家主含笑上前,闻言,差点没一脑袋栽在坚硬的台阶上。 他们看看带头的陶先知和陈麟,再看看排成一排,剩下的二十三个世家的家主、家老,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正从他们的袖口飘走。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陶兄,一千两银票,不成敬意。” 陶先知把银票收好,再伸出手。 “再来一千两,算小弟为先前的事情赔罪。” 陶先知再次收起银票,然后……再伸出手。 “这一千两,请陶兄喝茶。” 这一次,陶先知才让开了道路,那位世家的家主连忙上前,然后…… 看见了…… 陈麟笑嘻嘻的脸…… … 求不得看着这一连串的过路费,眼睛冒光,脸上猛然涨红。 “宝二爷,这盖皇宫的事情真是,真是……” 他没话说了,他们绿林的打劫,最多也就打劫一次而已,可是进贾宝玉的门,得经过陶先知、陈麟,外加二十三个世家家主的敲诈。 这…… 连续打劫二十五次? 他吞着口水盘算:过一人三千两,二十五次是七万五千两,这里有数十个世家…… “宝二爷,咱们发财了!” 他的眼珠子差点弹出来,宝玉还没开口,他就急声问道:“一个世家七万五千两银子,他们要是拿不出来怎么办?不让他们进门?” “当然不是,还得用他们呢。” “那咱们不是亏了?” “亏什么?” 宝玉施施然的往回走,边走边笑:“别忘了咱们现在是盖皇宫,他们的府邸都得挪。管着拆迁办,还怕他们没钱?拆迁款里不能扣?” “拆迁?拆迁办?宝二爷的文采真好,这遣词造句真是美妙!没错,咱们管着拆迁办,啥都不怕!” 求不得跟着回去,一路上嘀嘀咕咕,只说这盖皇宫的差事,真是天大的好差事…… 对此,宝玉只是笑笑。 盖皇宫? 如果只是盖皇宫的话,算什么滔天洪流? 他和水英光要做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敢打敢干 整个锦州,无数的精壮劳力蜂拥出城。 锦州地处京都的附近,按照古往今来帝王的权衡之术,锦州是一座小州,大城不过十,兵马也不能过了三十万。 但就是这么一座小州,共有子民近亿,能够抽调的精壮劳力,想来也有数百万之多…… “主监司大人,下官要疯了!这么多人从别的地方涌来,衣食住行还有劳役安排,下官根本处理不了!” “下官也是,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结果案卷越来越多,现在才知道,做官好难!” “只是金陵城这边,咱们整个衙门上百官员就处理不了啊。这……主监司大人,咱们要不要禀告宝二爷,增加一点官员?” 刚刚做官的世家家主们本来特别得意,还想控制手里的权利不要外流,可是很快的,他们发现不增加官员的话,他们的脑袋,很可能因为庸待误事搬了家。 陶先知也是急得挠头,满头的白发唰唰的掉—— 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成为进士的那一天…… 【陈麟哪里去了?该死啊,他这个监司副整天跟着宝二爷,也不知道帮老夫分担一下!】 陶先知满肚子的怨念,刚要发作,远处的街道就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陶大人,许久不见。” 陈麟一马当先,跑到陶先知的身边,满脸狂喜的拉扯起来。 这些官员被他拉扯整齐了,也看见好些的精壮劳力汹涌而来,脸上一片苦涩…… “陈大人,咱们已经很难安排了,您是从哪儿又弄来这么多的精壮劳力?有多少人?” 陶先知苦涩问道。 陈麟一边整理衣着,一边随口回道:“十三万人,不多不多……别说这个,快点迎接,迎接!” 闻言,陶先知和近百个新任官员满脑子迷糊。 不就是来了十几万劳力吗? 拼命、努力,找地方把这些人安置了就好,犯得着迎接? 可是很快的,他们的脸色肃整起来,各自整理衣着,把自己打理妥当了。 而在那边憨厚劳力的边缘,好些人飞腾而来,全都是一身白衣。 白衣之上,都是嫩绿的幼竹图案! 和宝玉从他们家族里挑选的白衣不同,这些人也是白袍幼竹,但是他们的白袍外面,全都飘飒着宽厚的素白大氅! “宝二爷麾下,赵贵宁赵大人所属子弟,归列!” “宝二爷麾下,百里鸣百里大人所属子弟,归列!” “宝二爷麾下,翟明生翟大人所属子弟,归列!” …… 好些声铿锵的呼声过后,足有数百的素白大氅站成整齐的两排,那些劳力也往两边散开,露出中间的三道人影…… 只见领头的是个温雅青年,一身风度显得极为敦厚; 左后侧则是丰润朗逸,眼睑开阖间,似乎有大雪刀光; 右后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老实含笑,可是看向他们的时候眼睛一眯,仿佛狡诈的狐狸,在顺着门缝看人…… 【赵贵宁!百里鸣!还有……翟明生!】 陶先知和上百个新任官员心里一寒,这三人的名号,那可是如雷贯耳! 这三人跟随宝二爷的时候,宝二爷还只是一介秀才。 如今都是宝二爷的得力心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早就传遍了整个锦州! 以六座小城开始,权倾整个清远大城的一十三座小城,收拢世家、豪强、大商,《招贤令》和《知识产权令》几乎是等于实行的进士的道理! 如今宝玉官居金陵大城的尚宝卿,可是这三人,已经架空了旁边的清远大城,哪怕清远大城的主官府尹,说话都没他们管用! 【他们怎么来了?只是工部的下属事宜,宝二爷怎么会招他们来?这……大材小用!】 陶先知本能的感觉不太对劲,心里抖成了寒风中的飘絮。 他赶忙上前,以他从五品的品级,竟然对赵贵宁这些正六品的官员行礼。 “陶某见过三位大人,敢问三位大人,这……” “你不用管,总之,该做什么,那就做什么就是。” 赵贵宁轻笑开口,一抬手,数百个白氅幼竹就散了开去。 他们带领新来的精壮劳力,如同小溪汇入河流,融进了所有的劳力之中…… 翟明生上前一步,擦过陶先知的身边时,低声道:“你们初次为官,什么事情都得慢慢学。我等带你们一遭,却也只会带上一遭,如果有谁的本事不够,尽管削了去,递名册给二爷就是。” “下官遵命。” 陶先知满脑袋冷汗。 他已经是七胆举人,但是面对翟明生这个不过四胆的举人,仿佛,幼鹿面对猛虎一般…… … 有他们帮扶,一切都进入了轨道之中。 金陵城从中间偏西的地方开始,无数的府邸被推倒,各家祠堂全被完整的挪移到城池的外侧。 剩下的一片空地开始挖掘渠沟,用来架设三种管道。 地铁也弄了出来,运输石材、铁料,相信很快管道就会铺设,地基也会打成,剩下的,就是姬公输等人的事情了…… “二爷,为何不让我等前去督工建造?” 尚宝卿的府邸里,姬公输和綦毋怀文等人已经到了。 听到他们的询问,宝玉睁开眼睛,无数的文字在他的眼眸闪烁,随即消失了去。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努力修行,似乎建城的事情,完全不放在他的心里…… “不急,你们先休息吧。” 宝玉吩咐了一句,再次阖上双眼。 他的耳边响起门扉轻轻关闭的声音,眼睑一动,嘴角扯起一丝神秘的笑…… “迁移、建宫、扩城。确实是很大的事情,想来朝堂上的大人们,还以为我贾宝玉是个佞臣,要给水英光做这奢侈的事情。” 迁都之事,劳民伤财。大周先皇早就想要迁都,却是为了让都城靠近皇陵,真实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所以先皇在位的时候胡鹰带头反对,搏下了贤臣的大好名声,如今水英光旧事重提,自然也要落了天大的不是…… 宝玉起身给自己斟了杯茶。他喝着茶水,知道自己的文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像这杯茶水一样,慢慢的要变浅、不纯,受到影响。 也知道朝堂里多少的法道官员,正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是他并不在意,或者说,那些朝堂的法道官员,早就忘记了初衷,不明白水英光这个濒临大薨的神武君王,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法道儒家啊……” 他叹了一句,想起当初水英光深夜赶来时的唏嘘不已。 那时候,水英光好像一个重症萎靡的老者,东南西北的胡乱扯了一通; 那时候,水英光猛然发作,也要给后世留下一个大好的前程! “宝哥儿,法道儒家,坏了啊!” 当时水英光的一句话,真个吓坏了宝玉…… 水英光絮叨了很多,先是赞颂法道儒家的披荆斩棘—— 大周开国初期,确实是法道儒家让大周扩展疆域,硬是在四方妖族的围困之下,开展了鸿途的局!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法道儒家的性质变了,从为国征战和为民求生,慢慢的变成了为他们自己博取利益。 他们要灭妖族,要压世家,要收书籍,要天下再也没有寒门子弟! 一个国度,如果不给寒门晋升的道路,这种矛盾,早晚要掀起恐怖的血潮! 那时候水英光几乎是拗哭着吼道: “荀圣《荀子.王制》有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今的私塾、学舍越来越少,世面留存的书籍也越来越少。别说是寒门子弟了,就算那些世家存留的书籍,也不够世家子弟开山十丈的九座文山! 寒门子弟不成进士,世家子弟难成进士,等朕大薨之后,不管是谁得承大宝,都要受到掣肘!宝哥儿,现在的王道、中立儒家还算老实,等他们尝到了甜头,也和法道儒家一样收纳市井书籍…… 这天下还是皇族的天下吗?还是不是百姓的天下?” “滔天洪流啊……” 宝玉笑了笑,把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疯了,水英光真的是疯了! 随着水英光的大薨之日越来越近,这个英明神武的君王,也难免要疯狂一次。 他竟然要广传书籍,要自己帮他试探法道儒家的底限,甚至连王道、中立两方儒家的底限一起试探了? “举世皆敌,这可是举世皆敌…… 不过,巨大的风险等于惊天的好处,老子是贾府出身,这广传书籍,压根不影响我的利益!” 宝玉本来就觉得——任何人都有学习的权利。 他眯起眼睛,猛然摔碎茶盏。 干了! … 金陵城的中央西侧,一片繁忙中,也是井井有条。 大日高照,无数的劳力使用滑轮、杠杆,吊起挖掘的石板路边,并且往下挖深,准备三种管道的铺设。 附近的铁轨上往来穿梭人力的车辆,运输饮水和食粮…… “快过年了啊,是个好年头。” “肯定啊,宝二爷说过年把我们召集来,很对不住……祖宗保佑,宝二爷的对不住咱们可当不起,夭寿啊!” “就是就是!宝二爷可是大善人,前面说过年调人对不住,后面就给发了三倍的工钱,俺还是第一次没干活就有工钱拿呢……” 午饭的时辰,好些劳力凑着吃饭的工夫聊上几句,立马要甩膀子干活。 他们以为今天也是个好光景,大力气干了活,晚上有热乎乎的肉汤,吃了好好的睡一觉,舒坦! 有钱拿,有肉吃,给宝二爷干活,不累! 可是这几个聊天的万万没想到,这一铲子下去,竟然崩得手掌发麻,浑身都疼了起来…… “好家伙!这下面是什么东西?忒硬!” “快去禀告白氅幼竹大人,这这这……上面有文字,是个箱子!”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隐身幕后 文字?箱子? 两人高的大箱子! 听到这个消息,金陵城李成德立马出口成章,笔毫幻化成小舟模样,迅速赶到现场。 “描绘文字的箱子,是不是装着古籍书册?来人,带本官去看!” 李成德大声叫嚷,没人理他,他四处查找,发现在西南侧的劳力草棚,好些人都围在那里…… “让开,都让开!老夫乃是金陵城司业卿,主管金陵城文人修行、训导的政令,都给本官让开!” 闻言,围着的生员、秀才、举人全都退散一边。 司业卿掌管全城教化,他们是金陵城的文人,全部在管辖之列。 只要李成德的一句话,他们这些寒门、世家的学子,就别想再从私塾或者学府里得到半张书册! 李成德看见道路分开,满身官威,大步匆忙上前。 他看见确实有两人高的大箱子,密封严实,在箱子的封口上,是陶府的‘长者言’家徽。 “很好,还没拆箱。这东西可能是遗留的瑰宝,本官负责全城教化,必须带走!” 李成德阴阴的扫了眼在场的陶府子弟,吟哦中卷起箱子就要离开。 这上面印着陶府的家徽,陶先知现在是从五品主监司,比他还高了半品,他不想拖延半刻…… 可是此时,周围的生员、秀才、举人,全都看向陶府的子弟,眼底有兔死狐悲之感。 “李大人,您这样做不好吧?” “李大人,这可是陶府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失落的古籍。” “上面有人家的家徽……” 文人们提了意见,但是刚刚出口,就被李成德阴霾的视线扫过,不敢再次言语。 他们都是文人,对文人最重要的,就是书籍。 虽然现在很难从私塾或者学府里得到书籍了,但是每隔三五年,还有有那么一两本无足轻重的,这就是他们的命根! 李成德大权在握,捏着他们的命根,他们有胆子说半句不是? 于是,兔死狐悲,也只是兔死狐悲…… 狐狸可以难受,却不能为了兔子拼了自己的小命! 他们看向在场的陶府子弟,第一次希望,陶府出几个有血性的…… “李大人!” 果不其然,陶府的子弟不能干看着自家的东西被拿走,他们站成一排,神情愤慨。 他们也不敢对官员不敬,满脸的哀求,全部冲向了附近的白氅幼竹。 李成德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去,猛不丁的哆嗦了一下,腆起笑脸。 “诸位……” 干涩了片刻,李成德还是决定放低姿态,谄媚笑道:“诸位白氅幼竹,老夫乃是金陵城司业卿,自然要掌管一切书籍、文案等物,等老夫查清楚了,定然补偿陶家,如何?” “没有宝二爷的令喻,我等不会插手。” 有人冷声说道。 李成德立马眉开眼笑,再次吟哦,就要化作旋风离去…… 可是此时,突然有笑声传来。 “这白氅幼竹回禀了赵贵宁,赵贵宁又跑进府里找我,真个没意思……多大点事,就非得我亲自来呢?” 宝玉在箱子上落下剑光,正气加身下,万斤以上的大力猛然一沉,就把箱子压进了地面半截。 箱子整个散碎,一摞摞的书籍,就这样飞散了一地! “《论语.文渊阁老注释》、《文赋.锦衣郎注释》、《钱塘先贤传》残卷……” 宝玉低低的念了几句,开心笑道:“都是好书呢,陶大人你这样可就不好,明明府上有这么多的好书,怎么不借给本官看看?” “宝二爷,这应该是祖上留存的,下官以前没能见过。” 陶先知一边苦笑回话,一边难言满脸的兴奋狂喜。 这这这,这是祖上留下的书籍吗? 这么多他都没看过,要是留下来,府上就能出几个进士了! 这是世家的底蕴,书籍的多寡,可是代表着世家只是世家,还是能传扬门楣,不断有人做官啊! 他是官,没错; 他能修习朝廷的书籍俸禄,也没错! 但是书籍俸禄需要官印龙气才能观看,不能传给家族。而这些书籍要是留下,他的家族里,会有更多的进士出现! 这就是传承,就是自家的底蕴! 想到这里,陶先知扫了眼李成德,对宝玉跪下,深深的拜道:“求宝二爷为我们陶家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 宝玉十分诧异,笑问道:“既然是你们陶家的东西,自然归你们。对了,我想借几本看,可以吧?” “当然可以!”陶先知狂喜道。 宝玉借书?他巴不得宝玉借书! 借书可是天大的人情,宝二爷的人情,多少人是求之不得? 他大笑着,仪表都不顾,带着陶家子弟去收拾书籍。 李成德看着浑身冒汗,猛然吼道:“宝二爷,使不得啊!书籍应该统归国司业,由下官拿走,送去京都胡大人处才行啊!” 宝玉正转身走着,回过头,眨眨眼睛。 “你说什么? 我没听清楚。 你给我再说一次。” 闻言,李成德瑟瑟发抖。 在他的周围,无数文人喷火的眼珠子,已经死死的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下官……没说什么。” 李成德哆嗦着,整个瘫软。 … “混账东西,他说了什么?他说的,可是真的?” 回到府邸,方思民找上宝玉,光溜溜的脑袋带着全身都是赤金,怒火中烧百丈多高! 对此,宝玉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言语。 司业卿,每个大城都有这么个主管教化的官员,不过,已经变了味; 国司业,大周没有这个衙门,这个衙门,是法道儒家擅自弄出来的,统管全国的州司业,以及大城的司业卿。 司业卿本是一种好官,等于他记忆里的教育部门,是为了推广教化组建的。可是现在,各个司业卿扣除寒门本该得到的书籍,以至于寒门少进士。 偶尔出现的那些,都是因为天赋异禀,在大考里崭露头角,从而挑选进各个文院的而已…… 方思民咬牙切齿,怒然嘶嚎:“我以为这只是传言,可是李成德的话证实了这个传言!贾兄,要不是书籍太少,我以前怎么会只是个秀才?又怎么会成了秃驴?我恨啊,混账!恨不得杀了这些混账!” “那就杀了吧。” 宝玉随口说道。 方思民立马停了火气,傻乎乎的问:“杀司业卿?一城教化之主?” “你不是想杀吗?” “真的能杀?” “去吧,带上求不得和赵贵宁他们,煽了风点着火,让那些生员、秀才、举人冲一下司业卿的府邸,混乱中杀了,就说民愤起了就是。” “贾兄,您这是……” “嘘,想杀就去,别乱说话,不然宰了你啊。” 宝玉笑了一下,知道以方思民的聪明,已经猜到了他在做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方思民现在……只是一个秃驴。 … 都说地里多宝贝,以前只是市井的笑话,但是今天,成了金陵城的真实情景。 不只是陶家,在陈麟的府邸,以及好几个世家的府邸都挖出了藏书。 这些世家的当家人狂喜之中,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们齐聚宝玉的府邸,恳求面见宝玉…… 传了消息进去,等了好大的一阵子,王善保才走了出来。 王善保对以陶先知和陈麟为首的几个官员拱了拱手,摇头道:“诸位请回吧,主子说了,最近的事情太大,他闭门谢客。” “司业卿之死我等也是害怕啊,民怨四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冲上我等的府邸,还请管事的通传一声,我等,怕死啊!” 陈麟连忙回道,陶先知看见他抢先了,也就闭了嘴。 王善保犹豫了一阵,还是摇头:“不成。” 他说的如此肯定,以至于这些官员全都满脸苦水—— 自从司业卿死掉,百姓都说死得好。这司业卿克扣文人书籍,断人前程无数,全都巴望他死呢。 可是民怨起了,想安抚就难。 很多文人眼热这几家挖到的古籍,他们怕谁煽风点火,让他们府上遭了横祸。司业卿的事情他们也看见了,上千文人冲击府门,可不是一个世家能够挡住的…… 所有人都看向陈麟和陶先知,陶先知苦着脸不说话。 陈麟则是犹豫了片刻,一咬牙! “劳烦管事的回禀宝二爷,就说陈麟愿意把得到的古籍捐献出来,建造一所书馆,对外开放!” 闻言,王善保的眼睛一亮。 木木的脸,也是扯起一种极其微妙的笑容…… … 静室中,听到王善保的回禀,宝玉就睁开眼睛。 他点头笑道:“陈麟确实聪慧,我想做但是不能做的,他帮我起了头…… 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就说这几个世家愿意捐献古籍建造书馆,但是书馆不能白进,人家也需要一定的报酬。” “主子,这报酬,怎么定?” “一两银子看书一次吧。寅时开馆,子时闭门,一天开馆十个时辰,定价一两,正好不被法道儒家忌惮。” “遵主子令。” 王善保领命离开,宝玉又盘算了一阵,眼睛猛然眯了起来。 “一两银子看一天,正好。将来不断扩大规模,可以很稳的探寻法道儒家的底限。” 对这种影响巨大的事情,宝玉也需要准确拿捏……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宝玉必死 书馆的事情传扬开来,金陵城迎来真正的欢庆高峰。 对于迁移的事情,百姓其实还是很有怨言的,虽然有迁移补贴(宝玉给的说法),但是百姓求稳,对这些还是不太接受…… 如今有了书馆,私塾和学堂自然水涨船高,要跟着起来! 百姓砸锅卖铁也要送孩子进了私塾,将来,或许也有那锦绣前程! 以前是没有书馆,私塾能有几个开文山的?有用吗? 生员可以免徭役,但只免他一人,花费一家毕生积蓄换一个免了个人的徭役,其实是个亏本生意。 可如今有了书馆,开文山的,就有机会点燃文山; 点燃文山的,就有机会熔炼文胆! 举人可以做官,哪怕机会不大,那也是机会不是? 一旦做官,光宗耀祖…… 一时间,宝玉的文名暴涨,百姓愿力的数量,那也是猛的往上一蹿。 他修行的速度更快,倒也乐得在民间走一走,行走坐卧,皆是苦读…… “宝二爷金安!” “香溢一等伯爵大人,给您请安了!” “云骑尉勋爷安好!” 走在路上,不管是举人、秀才、生员还是普通的百姓,全都给宝玉请安问好。 很多派遣来的劳力也凑上来问,只说金陵城还要不要人? 要是要,那就留下,全家人都带来! 宝玉没办法,只能让赵贵宁吩咐了白氅幼竹,给所有人该解释的解释,该承诺的承诺。 按照现在的形式,他只能做个甩手掌柜,当然,他也喜欢做个甩手掌柜…… 前面就是金陵最好的茶楼,他品了会茶,听了阵子说书。 说书里没了他的《子不语》,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介怀。 旁边方思民啃着糖葫芦,凑过来问道:“贾兄,是贾雨村的唐白衣,要不要找机会弄死?”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被带去和尚庙一年,还是被带去土匪窝一年?” 宝玉叹了口气,低声道:“他们用的笔墨纸砚应该是盛唐的,我很好奇,想要,但是他们的后台是三门妥和司…… 这后台太大,我真心不想招惹。”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可是要杀你。” “是啊,他们对我有杀机,可也没招着你吧?” 宝玉偏头问道。按照贾雨村的说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找方思民的麻烦。 方思民笑了笑,眉眼带上以往的温润,笑道:“咱们是君子之交。” “没错,是君子之交。” 宝玉不认为这是个褒义词,最多,只属于中性词语。 方思民顿了一下,低声道:“或许我被盛唐的习俗沾染了吧。在盛唐,君子之交可不只是平淡如水。李太白和汪伦是君子之交,平日里没太多牵扯,但是汪伦受辱,李太白一人一剑,硬是追杀进了佛门的三千极乐世界,李太白……” “等等,你说的谁?” 宝玉觉得浑身发冷。 方思民诧异道:“李太白啊,还有汪伦。” 闻言,宝玉摸了摸耳朵,又使劲搓了搓脸颊,转身离去。 “怎么走了?” “我有事要离开一阵,你帮衬着求不得和赵贵宁,别出了岔子。” 宝玉丢下一句,化作剑光飚射…… 金陵城北边的湘江上流,宝玉在水面停下身形,看着江水滔滔,猛然倒抽了一口极长的凉气! “李太白!汪伦!要是只有其中的一个,我还当作重名,不去管它!可是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那李太白,必定是李白无疑了! 那汪伦,也必定是汪凤林!” 先前听贾雨村说恩师是汪凤林,宝玉还没怎么在乎。 远在遥遥百万、千万里外的无名之辈,他管这许多做什么? 可是如今想起来,汪伦不就是字文焕,一字凤林吗?也就是说—— 贾雨村得叫李太白一声世伯,或者……师伯? “好大的后台啊!” 宝玉叹了一声,搓手道:“得注意了,这里可不是历史上的朝代,说不定哪位大能就早出生了几十几百年,嗯,李太白的诗词找机会书写出来,只要有原创金光的,一个不给他留!” 他不想和李太白那样的厉害人物对立,无奈他和贾雨村,实在是纠缠不清…… 想及此处,宝玉大笑了一声,朝着北方飚射而去。 他的才气更加浑厚,一剑,直射京城中都! 水英光诏书传他,让他暂时避开金陵。 这想法和他一样,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在权倾天下之前,还是不要激起太多的纷争了…… … 中都城内,王道儒家处理公文,一片沉默; 中立儒家饮酒高歌,似乎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在南宫世家的居所,聚集的法道官员,竟然比上一次还多…… 南宫星辰老脸阴沉,闷声问道:“诸位,金陵城书馆之事,尔等有什么想法?” “需要问吗?” 东方龙城用右手喝茶,他的左臂,已经是一片空荡。 他冷笑道:“我东方龙城忠君为先,族兄也提醒过我,这侍郎之位,我东方龙城不要了!” “贤侄,何故如此?” 南宫星辰脸色大变。 东方龙城把茶盏一摔,恨道:“尔等庸碌之辈,如此明显之事还商议什么?我东方龙城不屑与尔等为伍,不如和轮回兄长一起去做那护殿金甲,更要逍遥自在!” 他怒然站起,一步后,径直消失在大厅之中…… 一片沉默,无比死寂。 南宫星辰剧烈喘了几口呼吸,想喝茶,却捏碎了茶盏。 他苦笑道:“看来就是如此了,陛下是让贾宝玉试探咱们的底限,咱们能怎么做?” “杀了贾宝玉!” “对!杀了他!” 群起愤慨,似乎宝玉屠城灭国,做下了千秋史书上都无法描述的天大恶事。 可是南宫星辰微微摇头,叹道:“有永昌侯护着他,没有理由,咱们没法出手。” 官员们全都沉默,贾宝玉在金陵城做的太好,好像一切都和他无关…… 挖掘出古籍是劳力做的,和他无关; 司业卿之死是文人做的,和他无关; 开设书馆是金陵城的世家为了保命做的,也和他无关…… 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抨击贾宝玉,想直接动手,却也明白——怕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任帘,或者说在水英光的眼皮子底下! “一介举人,随手就杀了,可惜咱们谁都不能出手。派遣死士、暗卫,也逃不过陛下和永昌侯的眼睛。” 南宫星辰叹了一口长气,低声道:“只能惊动胡大人了。他老人家要是还没有办法,咱们就只能等双龙夺嫡后,或者等贾宝玉成了进士,才能以道理争锋,灭杀此獠。” “附议,去拜访胡大人吧。” “胡大人身体抱恙,但是此事关系我法道……罢了,此事和下官的道理有悖,下官必须回避,不然会陷入神魔之障。” “为法道计,神魔之障怕个什么?走!去找胡大人!” 官员们面目肃然,他们总管整个大周的各种事宜,官威比外面的官员强了太多。 南宫星辰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世事奇妙,简直奇妙到扭曲! 【区区一介举人,贾宝玉要是在这里,只是众位大人的官威就能让他肝胆俱裂,可是偏偏这么个小东西,闹出了天大的风波来!】 他冷哼道:“你们散去吧,本官自去拜访胡大人。” “不必了。” 苍老的声音响在众官员的耳边,有人喘息道:“老夫已经知晓此事,已然到了皇宫……” 闻言,南宫星辰开怀大笑。 数百个朝堂大员,也是释然笑了起来…… “好好好!有胡鹰大人觐见陛下,贾宝玉定然死了!” “胡鹰大人可是千古忠臣,陛下就算为了明君的名声,也不能保住贾宝玉的小命!” “然,从贾宝玉成为陛下试探我等的棋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得好死!” … 皇宫大道上,胡鹰眼眶青黑,老态龙钟的缓步前行。 有内宦想要扶他,却被他甩了开去。 他幽暗、深沉的老眼,满满的都是狠厉的杀机! “国,不可乱!老臣忠心,天地可表!”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法道儒家虽有私心,但,却是国之栋梁!” “老夫没有半点私念,不是为了自己,老夫是为了大周安康,为了百姓喜乐!”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老夫忠于陛下,老夫比任帘更忠心!老夫乃是千古忠臣……不要再讲了!!!” 胡鹰好像在和别人讲话,周身猛然腾起数十条漆黑的飘带,每一条飘带都让天地无光,都让四季反转! 一时间雪花飘飘! 一时间百花烂漫! 一时间铁血高歌! 一时间柔肠千转! 数十条道理粉碎了周围的一切,空间、时间、道理规则全部被粉碎变幻。 他的周围百丈距离,只剩下空荡的,‘无’! 这百丈方圆,尘土不存、瓦砾不再,所有的东西全部消失,包括控制天地规则运转的所有道理! 有宦官、宫女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就是身躯崩碎,化作一片血靡! ... ... 推荐两本好书: 《红楼之庶子风流》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 《神话版三国》吕布单枪匹马凿穿万人部队,这怎么看都不科学。 都是神书,感谢两位大大,还有给埋头码字的傻青蛙指路的书友! 残雪、微微等……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骂杀学士 “误伤无辜啊,” 胡鹰苦笑了一声,从虚无中穿行而过,瞬间到了养心殿的门前。 “老臣胡鹰,前来觐见陛下。” 胡鹰喊了一声,大门就是轰然打开,他一步一个趔趄,刚进大门,就五体投地的拜在了地上…… “老臣胡鹰,恳请陛下,诛杀祸国之人。” 他趴在地上,低沉咳血。 水英光高居龙栾,身边是甄公公伺候着,在他的旁边,还站着白鹤镂空,金丝环身的永昌侯任帘。 水英光盯着胡鹰,眼底寒光闪烁,笑道:“胡爱卿不必多礼,起身吧。” “老臣不能起!今日老臣以死相谏,望陛下诛杀贾宝玉,以全陛下神武之名!” “你威胁朕?” 水英光勃然怒起,养心殿的大门轰隆关闭。 他杀机四溢,尽数针对堂下趴伏的老臣! 胡鹰却是不管不顾,继续道:“陛下,孔圣有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都是‘下愚’之人,只可以让他们服从,不可以让他们接受太多教化! 陛下,要是百姓能够开山、燃山、凝练文胆,都有了捉星拿月的本事,世上定然大乱。贾宝玉必须死!不然的话,您在史书上的名声可就坏掉了!” “现在掌管史书记载的,是法道儒家的人吧?” 水英光缓缓坐下,冷声问道。 胡鹰颤了一下,回禀道:“陛下,都是忠君之人,分什么王道法道?” “你说这种话,自己信吗?胡鹰,你被耳中俗人所扰,这俗的一种,恰好能句句刺痛你的心扉,难道你还想不明白? 朕不想明言,念在你劳苦功高,朕还想给你留上一分脸面。你,自去吧。” 此话一出,胡鹰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抬起头,张嘴想要开口。 可是这时候,突然,宝玉从龙栾后走了出来…… “胡鹰!” 宝玉怒然呼喝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好好的孔圣道理让你扭转成愚民的道理,我这个在你眼里该被扒皮拆骨的,今个,偏是要和你说道说道!” 闻言,水英光和任帘的脸色大变。 就连甄公公,也是诧异的看着宝玉——这小子,忒大的胆子! 宝玉才不管这些,听到胡鹰的那些话,他真个想杀胡鹰了。 【都成了不死不休,还留个什么情面?神魔之障,用这个杀他!】 想起胡鹰正在被耳中人困扰,还恰好是其中的俗人,那就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胡鹰此时,可是处在一个极其虚弱的情况下! 只要他句句抨心,敢说不能骂杀封号进士? 他大步上前,一步一句,句句义正言辞! 他要骂杀胡鹰,然而他说的,也是他认可的道理。骂杀封号进士,不是真正的道理,那可不成…… 只见宝玉一步落下,愤然道:“孔圣有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讲百姓要是守法善良的,就让他们自主行为不要过多约束;那些愚昧暴戾的,就惩戒教导使其知晓过错! 可是在你的嘴里,却成为了愚民!那么在你的眼里,百姓和猪狗何异?” “竖子安敢妄言孔圣经意?” 胡鹰愤然嘶吼。 宝玉微微一笑,又是一步落下! “孔圣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其有言:‘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如此广传教化之圣人,在你嘴里却成了豢养猪狗之徒! 我以为董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却又弄出个神魔之障出来是个败笔,如今才明白,要不是有神魔之障,天下百姓是何等凄凉? 胡鹰,你该死!” “小儿!无知小儿!” 胡鹰的脸色铁青,指着宝玉喘不过气来。 宝玉句句诛心,要引发他内心的魔障,又让耳中小人有了说头,不断在他的脑海回响魔音! 他好不容易开了口,怒道:“无耻小儿!要不是有耳中小人作怪,老夫定然驳斥于你!呼呼,驳斥你到怀疑本心,驳斥你没了根底修行!你你你……” “我什么我?” 宝玉再次上前,卡下距离,得距离水英光近一点。 他冷笑喝道:“都说你是千古忠臣,可我刚才听着不是啊!你说陛下的名声,说白了不就是讲你自己的名声? 听听你自己的道理——可忠君!可为国!傲骨不屈者,名垂千史!你到底是想忠君为国呢?还是更想名垂千史?你是想法道儒家书写史书名垂千史吧!为了这个,连天子都敢威逼,你还说什么忠君爱国?” 大笑了两声,宝玉啐了口唾沫,差点啐在了胡鹰的脸上。 “我呸!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小老儿,谈什么忠臣?谈什么名相?鱼肉百姓的腌臜老货,你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老夫不是!” 胡鹰冲着水英光连连磕头,大声嚷道:“陛下明鉴!老臣一心为国,忠心可表!老臣对比下的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呐!” “你还敢说不是?” 水英光叹了口气,摇头道:“胡爱卿,朕本想给你留上一点脸面,宝哥儿呢,也不愿意平白招惹你这样的能臣。可惜你咄咄逼人…… 罢了,你看看自己的脸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臣的脸上?” 胡鹰连忙幻化水镜,只是一照,仰天跌落在地上。 “老臣的脸,这,这是神魔之障?!!!” 宝玉看了看胡鹰的脸,只见上面黑纹纠结,玄奥邪异的缠绕了两个眼眶。 他有点无语,不就是神魔之障吗?被他针对着骂了这么久,还有耳中人里面的俗人发出魔音。两种夹在一起,引出个神魔之障,本就是应该的道理…… 他要的可不是这个,胡鹰想他死,就不能怪他辣手无情。 对这种沽名钓誉的东西,他也不会有半点手软……嗯,嘴软? 宝玉再次上前,几乎处在水英光和胡鹰的中间,厉声喝问道:“且不说王道法道,就算不提儒家,只说文人! 身为文人,自然是要爱民为先!你把百姓当作刍狗,还敢说自己是个文人?你,该死!” “老夫,该死?” “老夫,真的该死?” “老夫……没错,老夫该死!” 胡鹰蓦然凄笑,站起来,努力让身躯笔直。 他仰天拗道:“常欢兄,你说我错,原来是错在了这里!老夫太过爱惜羽毛,只想名留千史,却忘了身为文人应该记得什么! 老夫,真的错了啊……” 他冲着水英光缓缓跪倒,叹气道:“老臣知罪,老臣会安抚法道朝臣,尽可能给贾宝玉制造便利。不过等贾宝玉成就进士文位后,不会继续保他。” 宝玉看着胡鹰,满满的都是诧异。 封号进士这么厉害?黎雨航也是封号进士啊,根本挣脱不了神魔之障,他还以为这一通怒骂,能让胡鹰这老家伙完蛋呢…… 【肯定是骂得不够!】 宝玉这般想了,开始措辞,想真个弄死胡鹰。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都从金陵滚回来了,胡鹰还要逼死他,他还能手软? 可是这时候,水英光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让胡鹰离开…… “别白费功夫了,要是个封号进士,还真的被你骂死了。” 水英光坐回龙椅,盯着宝玉,满脸都是唏嘘。 任帘也是一副惊叹的模样,连着甄公公,都是偷眼来瞧。 “他被耳中人掣肘着,不这时候骂死他?还要束手待毙不……等等!” 宝玉瞪大了眼睛,惊声问道:“陛下,您刚才说的‘要是’个封号进士,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胡鹰不是封号进士,他在学士里也算是厉害的。” 水英光盯着宝玉,满满的都是笑意。 宝玉却笑不出来,只觉得有一万个乐阳吟化成原形,从他的心脏上轰隆跑过…… 学士?他骂了学士? 而且,硬生生的把学士骂出了神魔之障? 学士啊,那是何等文位!听说学士是没有神魔之障的,可是,硬生生的被他给骂出来了?这仇结的……不是一般的大! 他努力摆出可怜的表情,或许不用摆,自己都觉得很可怜。 “陛下,咱们商量商量,多少好处能弄死这厮?” “怎么?知道怕了?” 水英光很欣赏宝玉现在的表情,这家伙,好像从来不知道害怕。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阵,这才开口笑道:“不用怕,胡鹰被耳中人掣肘,又被你骂出了神魔之障,只要是他麾下的进士对付你,全都得牵扯到他。 你以为他说保你是有多大度?如果是法道进士对付你,他比你死得都快。” “可是等我成了进士,他不就能对付我了吗?就算成了圣途进士,我也打不过学士啊。” 宝玉还是很苦,心肝脾肺肾都苦。 旁边的永昌侯一下子笑歪了嘴,拍着大腿笑道:“别担心,胡老头活不过三年!哈哈学士被骂出了神魔之障,他又被耳中人闹腾着,最多三年就得翘辫子! 事实上,你等于是真的把他给骂死了。除非……” 任帘上下打量宝玉,怪笑着问道:“宝哥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堪比《三字经》的启蒙好文,或者名扬级别以上的正气大文?” “有一些。”宝玉毫不隐瞒。 他听过风声,知道任帘或明或暗的,已经帮过他很多次。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愿意交好任帘这样的妙人。 于是宝玉笑道:“侯爷要是喜欢,晚辈有篇《增广贤文》可以送给侯爷。” “只是这一篇吗?” 任帘意味深长的笑道:“当初史鼎和王夫人重伤,他们都是我救下的,没有我就没有王夫人,自然没有你。小子,你可不要小气了。” 闻言,宝玉猛然一愣,关于这件事,他还真没有听说…… “如此……” 宝玉咬紧牙关,肉疼了好一阵,牙齿咔嚓一响。 “侯爷,大恩无以为报,您要是真的需要,等晚辈成就进士,有《正气歌》一首!” 心疼啊,真心疼,好生心疼! 这《正气歌》,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可是再大的宝贝,也比不上亲近人的性命,他愿意忍痛割爱…… 任帘呆滞了片刻,猛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好好好,胡老头真个倒霉了!堪比《三字经》的启蒙好文大学士都书写不出;正气类的名扬篇章,更是数千年不出一文!他能活命的东西都在你的手里,宝哥儿,死死的藏好了!等你登上朝堂,真个需要的话,就让胡老儿给你做了打手!” “没错,能驱除耳中人的,只有启蒙大文和正气大文。” 水英光犹豫了片刻,商量道:“宝哥儿,胡鹰怎么说也是……” “我啥都没有!” 宝玉正气凛然,袖子一甩,把全部的身家都甩出来了。 “陛下,贾府穷得叮当响,宝玉更是两袖清风,什么大文啊,全都没有!您看宝玉这三两瘦肉,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大文,就是没有!” “胡鹰是三朝老臣……” “宝玉两袖清风!” “他没功劳也有苦劳……” “我苦劳功劳都有!” “可你刚才说有《增广贤文》和正气歌。” 闻言,宝玉哼了一声,义正凛然的道:“陛下,朝廷可没有法制说:吹牛得要上税!” … 任帘想要大文,有! 水英光想要,自然也有。 可是给胡鹰讨要的话,对不起,水英光在他这边,早就没了天子威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水英光很深刻的体会了一回…… “你小子……” 水英光笑骂了一次,刚想撵人。 突然,黄玉砚台绽放毫光,身着蓝色长袍的小君子显化了出来…… 张嘴,告状!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书写八文 林修竹的行动急切了点,他刚张嘴,又是十分悠闲了起来。 这里是天子的养心殿,前面是大周天子,还有大周最顶尖的佞臣……好吧,他不喜欢永昌侯任帘,但是有这两人在,贾宝玉没资格不让他说话! “禀告陛下,贾宝玉擅自囚禁……” “风飞流。” 事实上,宝玉也没阻止他的想法。 他的话没说完,宝玉就裹着黑狐大氅,百无聊赖的帮他说了那个名字。 林修竹瞪大眼睛,可是他全部只有拇指大,估计那么丁点的小眼睛,也没谁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抬头看水英光,看任帘,看甄公公,见这些人半点都没有感觉意外的样子,立马改口。 “禀告陛下,贾宝玉多次直呼……” “陛下名讳。” 宝玉继续跟着,他当着水英光的面都喊了不少次,人家水英光自己说的,把他当作子侄…… “禀告陛下,贾宝玉他还,还,对了,他说他嫌弃公主殿下!” “没错啊,我是真的嫌弃!” 这一次,宝玉的脸色大变。 他感激涕零的冲林修竹看了一眼,没有林修竹‘好心’提醒,他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码事情…… 他冲着水英光咧开嘴,满脸愤懑的要把所谓的‘公主殿下’,他还不知道是哪根葱的家伙推出十万八千里! 可是…… “散了吧!” 水英光打个呵欠,“朕累了,宝哥儿,你可以回中都城了。” 此话一出,宝玉的眼前光怪陆离,等景色稳定了,已经站在了湘江的上游。 【这是何等威能?】 宝玉吓得舌头打结,把要说的事情都给忘了。 他听说过大能可以摘星拿月,倾四海之水以洗苍穹,也听说过董圣一言之间定下规则,让世上多了神魔之障。 这些都是他的向往,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成圣,踏遍千山万水,甚至,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这一次,他是真正体会到了大能的力量! 只是一句话,他从数千里外的养心殿,直接站在了湘江的上游。 回头看去,甚至能看见金陵城内的点点灯火…… “疯了!” 宝玉嘟囔了一声,把林修竹往黄玉砚台里一摁,径直飞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刚刚进府,王善保就迎了上来,好像有话要讲。 “关于哪方面的事情?” 宝玉随口问道。 王善保连忙回了,听到是贾雨村那边的事情,宝玉直接摆手,只说让等着就是。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摊开文房四宝,琢磨自己要写什么诗篇…… “贾宝玉,你想做些什么?” 林修竹又露出脑袋,他算是看清水英光对贾宝玉的恩宠了,作为一个文人,他嫉妒! 可是,嫉妒不来! 他盯着宝玉,只是看见宝玉的这张脸,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宝玉是怎么样的人? 以前他觉得—— 宝玉虽然和贾雨村有些芥蒂,但到底是好,是善良的,是愿意为了黎民百姓做事的那种。 现在他跟随宝玉很久,知道的很多,态度也要发生改变…… “距离产生美啊,” 宝玉叹了一声,很认真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其实,我是好人来着。” 闻言,林修竹沉默了。 宝玉是好人? 他看了许许多多,觉得宝玉喜欢坑人,擅长使用手段,但是怎么讲,也不能说宝玉不是好人。 宝玉是自私了点,对于自己人,宝玉看得比苍生都重。 但是在能力之内,宝玉从不吝惜帮助别人。 这其中,包括他林修竹…… “你想做些什么?”他低声问,态度柔和了些。 宝玉笑了笑,道:“写诗作词,帮你达到极限吧。我知道你想变强,想撑爆黄玉砚台,与其让你这样做,不如我拿捏着,把砚台送到极限就是。” “你要把我送给贾雨村?” “没错。” 宝玉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碎花软黄玉四方砚的品质不错,但是没有任何一方砚台,能够承受两个小君子不断晋阶的。 他得到了林修竹和小君子晋阶举人的好处,这晋阶紫袍进士的级别,就不能再贪心……如果林修竹和小君子同时晋阶紫袍进士,黄玉砚台必定毁灭,林修竹和小君子也要灰飞烟灭。 自然而然的,他曾经得到的好处会化为乌有,平白的,要损失文山根底…… “答应了贾雨村一月期限,已经过了,他很着急,我也……好吧,我不着急,但是对于他的态度,现在很想明白一下。” 宝玉笑了一声,又把林修竹摁进了墨渍中。 他闭目思量,到底要书写什么文章。 大方向已经定了,得是李太白的文章——不管贾雨村抱有什么态度,他和贾雨村,总归不会是多么友好的那种。 【《蜀道难》?不行,才气不足;《梁甫吟》和《将进酒》也不可以,级别太高了,那么……《日出西行》?】 宝玉一边思考,一边让火乌赤毫饱蘸浓墨,他想书写《日出西行》,但是脑海过了诗词的全篇,蓦然停笔! “六龙所舍安在哉?” 他惊呼了一声,笔毫猛然一顿,竟然插透了坚硬的桌面。 怎么可能? 李太白是儒家文人,自然要承认鬼神和帝王,要承认君权天授! 可是这一篇诗词充满另一种思想的色彩,或许大周、其它列国,包括盛唐都没人懂得,但是他懂! 这,竟然是唯物主义! 如果给《日出西行》一个分类的话,竟然是……‘灭龙词’! 【另外,《蜀道难》也很有问题,对于李太白这种大能,区区蜀道有什么难的?】 宝玉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这方世界,他了解到的实在太少! “呵呵,我只是个举人……” 宝玉奋笔疾书,把《静夜思》、《赠汪伦》、《峨眉山月歌》等诗篇书写下来。 一时间异象纷呈,煊赫灵泉接连喷涌,宛如成片瀑布! 分化的才气灵泉,也不断涌入他的文山,以及黄玉砚台之中…… 噼啪! 突然,一声脆响从黄玉砚台发出。 宝玉停下笔毫,运转才气把砚台封住了。 他看向自己书写的诗篇,共有八首。 其中有五篇有原创金光,但是也有三首,只是普通的纸上谈兵…… “我一定会帮助恩师对付你的!” 林修竹的脸从墨渍上显化出来。 宝玉还是点了一下,把林修竹摁进墨渍里,舒坦的吐了口浊气。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书写诗词…… 书写原创诗词,自然会有才气灵泉; 有才气灵泉,自身才气的储备就会增加,文火就会更加剧烈,自然的,熔炼文山的速度也会加快。 他必须小心控制文火变强的速度,不然熔炼了没能理解经意的文山,就要损伤根底。 所以,做文人很难。 而且这种艰难,会一直持续到他成为圣途进士的时候…… “好难啊,” 宝玉叹了口气。 林修竹立马冒了出来,小人花生大的脸上芝麻大的眼睛像要喷火。 难?能够这样书写原创诗词的还有谁? 方思民算一个,贾宝玉算一个,别的,还有谁? 他坚决的道:“我一定会帮恩师对付你的,你太厉害,我怕恩师不是你的对手。” “我也怕贾雨村啊,他的后台忒大。” 宝玉认真的回道:“如果你帮他的话,我一定会杀你。贾雨村很难被杀死,你呢,就简单太多了。” 林修竹还要开口,宝玉就抬起手指。啵的一声,又把小人摁进了墨渍里。 他在旁边的茶杯里洗了指尖上的墨渍,转身开门。 门外,好些人正等待着他…… … 府尹的府邸很是简单,普通的碎石路、假山,外加一丛丛的相比于园林,更像是长在山野里的花草。 贾雨村也没用仆役,他的府邸里,只有他和三位唐白衣…… 唐一正在吹着叶笛,悠扬的曲调中,带着一丝的哀愁和婉转。 唐二听着曲调看书,一只手捧着书卷,另一只手飞快的雕刻出自己的模样,竟然是一心三用! 唐三手持利剑,步伐矫健,剑舞卷起漫天落叶,又被剑锋齐刷刷的削成两半。 他的身形飚射,剑尖停顿时,已经站在了贾雨村的身前。 “小心点,咱们雅门不兴这一套呢。” 贾雨村一身雪白,他还是雪白的大氅外加雪白的袍,手里也是林黛玉送给的素白折扇。 他用折扇挑开鼻翼边上的剑锋,儒雅笑问道:“你的心乱了?” “怎么不乱?” 唐三反问出口,冷眸盯着贾雨村道:“你说既然要杀贾宝玉,就不需要节外生枝,所以我没收拢世家,让贾宝玉轻松的得到了金陵城所有世家的拥蹙,可是!” 他的剑锋贯穿向前,前方的假山猛然爆碎。 碎石四溅,打得庭院……一片狼藉! “贾雨村!” 唐三怒然喝道:“如今一月已过,贾宝玉为什么不在金陵?为什么没来给你林修竹幻化的小君子?你可要好生记得……咱们雅门起源于地龙老祖!老祖有令:和阴司有关者,杀无赦!” “我记得,所以,” 贾雨村取出一个黑玉瓷瓶,小心的抹在了石桌上的茶壶、茶盏上。 他又拿出三粒白色圆润的药丸,轻轻放在了桌边。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相爱相杀 “青埂峰的恨别离?” 唐三愕然问道。 “没错,是修竹剩下的恨别离。这三颗药丸,是我炼制的解药。” 贾雨村微笑道:“恨别离半盏茶的时间就会发作,我和贾宝玉一起中毒,你们杀贾宝玉,然后补我一剑,如何?” “可是贾宝玉没来!” “不,他已经来了,就在门外……” … 没错,宝玉就在门外,而且,只有宝玉一人。 他想要敲门,偏偏头,还是直接进去了。 唐三正在门内打开门扉,猛然回头,就见宝玉和贾雨村坐在石桌的两边,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宝玉温和笑着,贾雨村儒雅笑着,他们两人一黑一白,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无比和谐…… “贾宝玉,有胆子孤身一人前来,你不怕死吗?” 唐三蓦然拔剑,瞬间飚射到宝玉的身前。 对此,宝玉只是笑了笑,黑狐大氅往前一挡,登时溅射火花无数。 他连着身下的石墩一起后退了三尺有余,冲贾雨村笑道:“存周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是我的,是唐三的。” 贾雨村开始斟茶,五个茶盏,恰好倒光了茶壶里的水液。 他把茶盏挨边推过去,笑道:“贾某要谢你这声‘存周兄’,两年前,贾府之内,你怎么称呼我也就罢了,今天要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就是折煞了贾某。” 闻言,宝玉扯起嘴角,眯着眼睛看他。自然,也是眯着眼睛扫过三个唐白衣。 “两年啊,不过须臾的些许时辰。” 唐一没有管递来的茶盏,感叹一声,就兀自吹起了叶笛。 唐二、唐三,连着宝玉都是把茶盏接了…… 唐三收剑回鞘,爽朗笑道:“没错,只是两年时光,一介生员就是成了闻名天下的举人!贾宝玉,你要是份属盛唐,某一定和你八拜论交!” “看不起大周的人?”宝玉放下茶盏。 “天下文人、百姓、妖族,乃至各色生灵,盛唐者为尊,盛唐属国者其次,道家、佛门属国再次,剩余的数十列国,在天下大能的眼里不过猪狗而已,某又怎么能够例外?” 唐三盯着宝玉,铿锵道:“贾宝玉,你建造的书馆某清楚,某替大周百姓谢你,也替儒家谢你,某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说罢,唐三把茶水直接喝干。 唐二和贾雨村也是喝了茶水,宝玉把茶盏放在嘴边,鼻翼噏动了一下,手掌轻轻停住。 “好香味,是盛唐的茶?” 他笑了一声,偏头盯着唐三。 “怎么?怕我等下毒?” 唐三摇头笑了笑,冲唐一道:“你也喝!咱们唐白衣,岂是下毒的腌臜小人?” “我不想喝茶。” 唐一放下叶笛,看向贾雨村。 贾雨村却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喝吧,好让他们放心。” “如此,我饮。”唐一也喝了茶,再看向宝玉。 宝玉却是又放下了茶盏,轻轻摇头。 “青埂峰的恨别离很好,剧毒无比,还能提纯茶香,但是你们好像忘记了,我吃过树参小人。” “他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贾雨村温温的道:“你吃过树参小人,已经是百毒不侵,甚至只要在里面有什么毒,能否影响到你,你都能辨别出来…… 宝哥儿,你不怕恨别离,为什么不喝掉它,尝尝恨别离的味道?” 说到这里,贾雨村抿了抿嘴,泛黑的脸上满是回味。 “其实只说味道的话,恨别离还是很好的。” 闻言,唐三和唐二脸色大变,猛然正气加身,又要吟哦出口。 可是此时,他们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溢出黑血,再也动弹不得! “唐三、唐二,恨别离确实是半盏茶的工夫才会发作,但是你们正气加身,等同于催化了恨别离。” 贾雨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要怪我,你们只知道地龙老祖让杀掉任何和阴司有关的人,却不知道,大师伯,也就是李祖太白卿同时发出了令旨,要贾某诛杀任何胆敢接了地龙老祖令旨的人…… 咱们雅门起源于地龙老祖,但是地龙老祖,却不是咱们雅门的真正始祖,其中,诡秘甚多。” “贾雨村……你,为何不告诉我和唐二真相?” 唐三满脸愤懑,黑血不断从他的嘴里涌出。 贾雨村摇了摇头,低声道:“地龙老祖乃是妖圣,屈原始祖却只是半圣,告诉你们真相,你们会选择跟谁?事已至此,真相,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叹了口气,唐三的心口就穿出利剑。 几乎在同一时间,唐一持剑刺穿了唐三的心口,另一只手丢出叶笛,划破了唐二的脖颈! 他自己也倒喷黑血,萎靡倒在了地上。 贾雨村的脸上泛起金丝黑线,嘴角也溢出黑血。 此时,就在此地,只有宝玉好好的站着。生杀予夺,全在宝玉的一念之间! “杀了他们?” 罗长缨一身金甲,手持霸道金戟,突兀的出现在宝玉的身边。 宝玉哪里会一个人来?他早喊了罗长缨,在整个金陵城,没有谁,能在罗长缨的眼皮底下对他不利…… 罗长缨的大戟指着贾雨村,清冷道:“我可不管什么三门妥和司,也不怕神魔之障,我来杀,你离开。” 说的很好,只要宝玉离开,罗长缨杀人,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是宝玉看了一眼贾雨村,竟然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让唐三喝茶?” 唐三也喝了茶,他们全部中毒,哪怕罗长缨不在这里,他也可以看着几人死掉,和他贾宝玉没有半点关系。 偏偏就是这样,他需要多问一次。 贾雨村擦了擦嘴角,保持儒雅的笑道:“因为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 宝玉眯起眼睛,他对贾雨村,早就怀有极为深刻的杀机。 可是此时,贾雨村再次冲茶,仿佛好友把手言欢的道:“宝哥儿,你要传播书籍,要取得百姓愿力,从而成为圣途进士,最大的敌人是谁?” “法道儒家。” “没错。” 贾雨村笑得更开心,“浩瀚盛唐强者如云,大能如雨,正是因为广传了教化。我在大周也是为了这个——只要让大周的儒家更加强盛,达到了三门妥和司的标准,大周就会成为盛唐的属国。 到时候你的好处很多,我的好处也很多,而且得到这种好处,不一定非得灭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 “所以我们未必会是敌人,而且在将来的一段时间,肯定不是敌人。” “说得对,所以你不会杀我。”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 “哦。” 宝玉应了一声,笑起来很是欢快。 “那还是杀了你吧。” 不是敌人?嘁,暂时不是敌人而已,还是杀掉来得干脆…… 这个贾雨村,太危险! “你已经踩到法道儒家的底线了吧?” 突然,贾雨村开口问道。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掏出两粒雪白的丹药,往前推了一推。 他知道宝玉不会让他吞服,还是老实点好…… “这是修竹死后,我炼制出来的丹药,虽然不能解毒,但是控制毒素,然后慢慢清除总是可以。宝哥儿,你要是想继续把书馆扩大,就给唐一服用一颗。” “先说,我没那么多耐心。” 贾雨村的声音急促起来:“你可以扩大书馆,甚至可以帮助水英光把书馆开到每一座大城,我知道你在中都城做了什么,水英光给我发了旨意,我愿意遵旨!” “什么旨意?” “就是给你挡刀!” 贾雨村的声音开始梗塞,再不吞吃丹药,他和唐一就要真的死掉了! 挡刀? 宝玉眨了眨眼睛,瞬间想了个通透,拿过瓷瓶,挨边给了贾雨村和唐一一颗。 “早说嘛,”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这等好处,远远超过了贾雨村的性命…… 他把黄玉砚台放在桌上,拍拍贾雨村的肩膀,笑道:“记住了,你欠我两条命,加上林修竹的,是三条。” “……”贾雨村。 … 得了便宜还卖乖! 混账,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要敲诈更多的好处! 贾雨村一边把林修竹从黄玉砚台里小心的剥离出来,一边铁青着一张老脸。 罗长缨等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宝玉道:“他说的是挡什么刀?” “挡住法道儒家。” 宝玉不想解释太多,但是看了看罗长缨的大戟,算了,还是解释下的好。 他笑着道:“我和水英光都没想到法道儒家这么敏感,只是一个书馆,就触碰了法道儒家的底限。” “这和挡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 宝玉摆手道:“我拿捏住了胡鹰,书馆的事情就是告一段落,但是想要扩大书馆,以及开办其它的书馆……你应该知道,这里面会得到多少的百姓愿力。可是法道儒家太敏感了啊!” 宝玉顿了一下,继续道:“咱们可以继续做下去,不过这处在明面上的,就是贾雨村了。” “这样的话,百姓愿力就归他了!” “不,是归我,还有水英光。” 宝玉笑了一次,问贾雨村道:“存周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处你拿,危险我抗!” 贾雨村愤愤然的丢出一句话,突然换了笑容道:“不过我也有些许好处,文名和百姓愿力,全都能分润一点。” 他和宝玉对视而笑…… 罗长缨看看贾雨村,再看看宝玉,满脸都是迷糊。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不过,总归都是鬼魅算计,在想着坑人的伎俩! “阴暗小人!伪君子!” 她愤然骂道,铠甲一震,就是骄傲远去。 宝玉和贾雨村同时大笑,对视的眼眸,毫不掩饰诡秘的光…… 【既然要利用,就得利用到最大限度!】宝玉如此想道。 【总归能落到不错的好处。贾宝玉以为这会断绝我的官途,以后对他就没有威胁,可是,可能吗?区区大周的法道儒家,我可不会看在眼里!】 贾雨村同样在心里计较。 两人笑得越来越开心,林修竹在旁边看着,却是瑟瑟发抖…… 【贾宝玉,我不会让你算计恩师的!】 林修竹觉得得罪了法道儒家,贾雨村的官当肯定要没,也许还得逃亡天下。 他愤然盯着宝玉,好像要把宝玉的脸刻在心里,然后用火烧,用刀子捅! 可是此时,贾雨村把他剥离出了黄玉砚台,大笑出声。 “宝哥儿,贾某可是拱手让出了所有世家,这些世家就是拜师礼,让修竹拜你做学字夫子吧!” 林修竹的身子陡然僵硬,脖子咔咔扭曲,不自然的盯着贾雨村。 “恩师,弟子……听错了吧?”林修竹傻眼问道。 “你没听错。” 贾雨村笑吟吟的看向宝玉:“宝哥儿,修竹的性子太软,不如学你的‘宝体’让他硬朗一些。看在贾某的面子上,您屈就一下?” “你是想保住他的命?” 宝玉含笑问道。 贾雨村点了点头,朗然道:“宝哥儿明鉴,一来是保住修竹的性命,二来以修竹的品行,他不会做出半点有伤自己学字夫子的事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以后和贾某一样,都是他的半父!” 闻言,宝玉略微思量,刚想点头,林修竹就大叫了起来。 “恩师,修竹绝不拜他做学字夫子,他在算计恩师!” 说的跟贾雨村没算计我似的,宝玉抿抿嘴,觉得这个学字夫子,真的可以做上一做。 他点头答应,顿时惹来林修竹怒火中烧的视线,然而…… 贾雨村冷下脸来,闷沉冷喝:“师之命,不可违!为师命你拜宝哥儿做学字夫子!” “恩师!” 林修竹简直想哭了,他在宝玉的手里两年,回到贾雨村的身边,还是逃不出贾宝玉的‘魔掌’? “为师让你拜学字夫子!” 贾雨村真的怒了,一掌拍碎石桌,“立刻跪拜,三跪九叩不可缺少!如果缺了半点礼数,为师就逐你出了师门!” 于是宝玉端正坐下,顺便也瞟了眼他还没动的茶盏。 这一次的话,这加了恨别离提味的香茗,他呢,倒是可以品尝一下……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双凤大胎 做了快两个月的五胆举人,宝玉终于有了第二个弟子。 说是弟子的话,其实也算,但是作为普通的学字夫子,宝玉并不算有了真正的传承…… “传承啊!”宝玉回到自己的府邸,刚刚进门,立马叹了口气。 按理说,他该有自己的传承了,一般文人成为举人,立马要着手挑选弟子,四胆举人的时候,起码也得有了七八个弟子了。 赵贵宁等人收拢的白氅幼竹,其中的一多半,都是他们的弟子…… “二爷,您确实该有传承了。” 赵贵宁和百里鸣恭声道。 翟明生站在一边,自从宝玉说破了他的来历,他就少有说话,总是踏实做事。 在三人之中,他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一个…… 宝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挑选弟子事关自己的传承,也就是延续自己的道理,他不想太过轻易的收纳。 要说他看上眼的,方思民算一个,可惜和他平辈,而且成了秃驴。 别的,那是一个都没有了。 “不急,” 宝玉轻声说道:“你们把白氅幼竹都收拢回来,暂时不要离开尚宝卿府邸。” “二爷,可是迁移、重建的事情怎么办?” “全部交给金陵城世家的人,记住,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也不许离开府邸。” 宝玉向着自己的厢房走去,临进门前,突然顿了一下,低声道:“金陵城,要乱了……” 乱? 这一个字眼,让赵贵宁等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们不知道金陵城会乱成什么样子,但是从宝二爷嘴里说出这个字,显然是他们无法应付的那种混乱。 他们连忙发出纸鸢,没多久,就有无数的白色大氅,从四周飞舞而来。 所有的白氅幼竹都在门口落下,齐刷刷的整理衣着,排着整齐的队列进门,又一路小跑,径直跑到三人的面前。 在这些白氅幼竹的最前方,求不得提着酒壶,酡红脸,笑吟吟的打着酒嗝…… “宝二爷呢?我可是要成为七胆举人了。七胆对五胆,得找他打过一次!” 他乐呵呵的道。 他没去清远大城接任,但大印是拿到了,清远大城的尚宝卿。 有大印的龙气加持,再加上三奇新城分润的百姓愿力,只差一丈文山,他就是七胆举人了! 还是六胆举人的时候,他不敢说能打过宝玉,但是成就了第七颗文胆后,呵……总归要打上一次。 赵贵宁指了指宝玉关闭的门扉,他就乐呵呵的坐下等。 只要能打过宝玉一次,他的心气神啊,感觉都要圆满了…… … 宝玉听见了求不得的声音,暂时也顾不得,他取出黄玉砚台,只觉得手掌一阵紧涨,又是一阵缩起。 黄玉砚台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不断涨起他包裹在其上的才气…… “小君子,出来。” 宝玉笑了一声,散开了压制黄玉砚台的才气。 只见墨渍之中,小君子探出小脑袋,很是舒坦的吸了口大气——它被林修竹压制着,很久都没出来透过气了。 相比于林修竹,小君子懵懂的眼睛看着宝玉,眼里面透着亲切…… 宝玉笑了笑,手指捻动小君子略微泛紫的袍尾。 小君子的长袍是蔚蓝的,仿佛天空一般,代表着举人的级别。它可没有什么文胆划分,实力够了,就会晋阶紫袍进士的级别,从而提升黄玉砚台的品质…… “哦哦,哦哦……” 小君子急促说话,可惜还不会说,只能发出稚嫩的声音。 宝玉知道它需要什么,手持火乌赤毫,在小君子的身边饱蘸浓墨。 “哦哦,哦哦!” 小君子的声音更加急促,跳出砚台,很热乎的给宝玉摊开十扣纸。 而宝玉,正在思索该写上什么篇章…… “有趣了,李太白和汪凤林都存在了,不知道孟浩然在不在?” 宝玉笑了一声,笔毫如龙飞,如凤舞,在十扣纸上书写出茕劲大字!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这是《赠孟浩然》,其中最后的一句,他送给过三奇新城的常欢满门进士。 当时只有一句,如今,却是整篇全文! 笔锋刚落,就有异象显化,才气灵泉暴涨六尺九寸…… “不错,送人的诗词能是煊赫,看来我的文名涨了不少。” 宝玉笑了一句,看见纸面上腾起的原创金光,笑得就更开心了…… 而在三千里外,清远大城更南方的洛水,一个儒雅男子,捏着酒杯的手掌猛然一颤,仰天大笑了起来。 “浩然何故发笑?” 陶渊明还是垂垂老矣的样子,唯独看向对面男子的时候,眼底闪烁类似争锋的精光。 孟浩然抬起酒盏对陶渊明示意了一下,闷光杯中美酒,笑道:“有人书写了诗词给我,很有趣,是煊赫篇章。” “何人?” “要是在盛唐的话,我会以为是李太白那个惫懒的后生,但是在这小小的大周,却不知道会是谁了。” “大周还有人知道你?” “奇怪吗?就好像盛唐,不是也有人自称田园诗派,自认是你陶渊明的弟子?” 孟浩然对陶渊明的态度不怎么和蔼,他和陶渊明都是以田园诗著称,该是不错的朋友。 他们确实交往很久,感情很深,但是陶渊明颓废许久,却让他看不惯…… 他低低的笑道:“相比给我写诗的这人,我更喜欢你手里的《爱莲说》。 可悲,可叹!堂堂的大学士陶渊明,陶贤人,陶大贤,竟然出尔反尔,吝惜了自己的万卷藏书?” “你在笑我,可我,却是怕所托非人。” “现在呢?还是所托非人吗?” “不是了,书馆这东西,比老朽的桃源,真是强了太多……” 陶渊明叹了一句,手指掐了一下,却只掐出了一缕火星。 他苦笑不已,摇头道:“老朽的能耐全给了洛水雨伶子,劳烦浩然帮一下了。” 孟浩然点了点头,一道纸鸢仿佛穿霄利剑,竟然贯穿了甄宓的宫殿,这才射向远方。 “孟浩然,你找死!” 甄宓大怒,妙玉大怒! 可是孟浩然仰面醉倒,酡红着方正的脸,吃吃笑问道:“我孟浩然招惹你等,如何?大周十二妖招惹雅门,又是如何?” 甄宓和妙玉顿时沉寂,她们知道孟浩然借机找茬,是愤恨陶渊明修行破灭的事情,她们是无辜的受到牵连。 可是,她们有什么办法? 就好像孟浩然吃吃笑问的,大周十二妖就算联起手来,招惹雅门,如何? 不如何! 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大周灭国! 雅门的屈原半圣若是出手,只需要只言片语,就能覆灭整个大周的百万里疆图! 孟浩然眯着眼睛,仿佛看穿了空间、时间,讥讽笑道:“洛水甄宓啊,你说你怀有盛唐雅士的骨肉,可我为何看到,这双凤胎里面,丝毫没有盛唐的气息,而且,竟然是一人一妖? 有趣,有趣啊……人族都是十月怀胎,这妖族却要孕育不知多久。她们是双凤胎,肯定要同时降世,这人族女娃儿,会有多大的底蕴?” “关你何事!” 甄宓接了妙玉惊讶的眼神,俏脸整个涨红。 孟浩然则是哈哈大笑,满身儒雅尽数不见,跋扈如同跨天大龙! “其中的人族女娃儿,我雅门要了!” “不行!” 甄宓和妙玉连忙拒绝,雅门要人,从来都是从小教导。 也就是说——甄宓只要分娩,就得和亲生骨肉数百年隔绝! “你们可以拒绝。” 孟浩然竟然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可是紧接着,他的双眼开阖,一只眼内明月如勾,另一只眼却是赫赫然有光芒万丈,宛如近地大日! “入我雅门,我孟浩然代师收徒,便是大儒弟子,半圣徒孙!三十大儒共同教导,百名大学士为其启蒙,不负其天资禀赋!” “不入雅门,敢问,这女娃儿的亲生父亲,可是有本事敌过我孟浩然?其背后靠山,可敢与我雅门半圣争锋?” 闻言,妙玉期待的看向甄宓,她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是甄宓的脸色十分难看,突兀的吐出一个字眼: “废物!” 她骂的到底是谁,这其中,真是不言而喻…… 孟浩然哈哈大笑,身体往后一躺,瞬间躺在了十里外的荷花荡中。 他躺在荷叶上,悠悠然的饮酒,欣赏新任采莲女和船娘等诸多雨伶子的美妙身姿…… “如此,妙哉!” 他大笑道:“浩然就在这里等着,等小师妹呱呱落地,我们儒家雅门,又要多出一位跨世天骄。” “你要人族女娃儿,那这妖族女娃,老子就收了吧。” 突兀的,一声阴沉的笑,惊得孟浩然脸色大变。 “瘟神佘化!” 他的身躯陡然散落,顺着天地间的三千大道不断逃离,然而有八百种旁门道理,不断的粉碎他所经过的一切大道! “大学士擅自进入列国也就算了,你还敢抢女娃?不知道老子所在的地方,所有的雌性都是老子罩的吗?” 佘化哈哈大笑,足足十万八千种瘟疫剧毒,顺着孟浩然逃走的路径冲进大周的疆土。 “雅门没老子的后台大吧?你也没老子强对不对?那么,给老子留下一条腿来!” 咔嚓,只听一声脆响,一截裹着缎裤的腿从空中滑落。 佘化想了想,划破自己的手腕,一股血液冲着这节断腿,一起涌进了甄宓的小腹。 “你说的没错呢,那小子对咱们来讲真是废物,不过他有庄子的《逍遥游》,不会永远废物吧?” 佘化笑了甄宓一次,又挑起采莲女的下巴,咕噜吞了口唾沫。 然后…咬牙忍住! ... ... 呼吁正版订阅,青蛙要饿死了/(ㄒoㄒ)/~~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成就六胆 “妖族女娃儿老子定下了,放心,不强迫,等她呱呱落地,老子会找他亲爹要这个恩师的名头的!” 说罢,佘化随风飘散,再也不看采莲女一眼。 三日温柔?算了,他要是陪伴哪个女子,从来都是一生…… …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宝玉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简直是停不下来。 烛火唰的一下被他喷灭,桌上的十扣纸也飘了起来,被一只手轻易捏走…… 宝玉把十扣纸收好,揉揉鼻子,低笑道:“看来胡鹰已经下了令,不许法道进士对我出手了!有神魔之障在,他们不能文位压制我,但是骂我,应该骂的不少。” 以他现在的体质,基本上不会打喷嚏了,既然这样子,肯定有人骂他。 而且这骂他的人,实力得比他强才对…… 宝玉以为是法道的进士骂的,没怎么在乎,很舒坦的吞掉了一截才气灵泉。 灵泉浇在了文山的文火上,仿佛浇上了浓浓大油,登时让得文火沸腾,其中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隐约显化,是他的四象之法! 轰隆隆~~ 文山开始融化,他也更深一步的消化了文山里的道理——熔炼的文山是他已经理解透彻的,在熔炼的过程中,也会让他的理解更升华一层。 精妙! 奥妙! 绝妙! 宝玉不断通透文山经意,自从他成为举人,这吸纳的道理,是越来越让他舒坦,让他觉得十分奇妙了。 更深奥,也更为广袤。 知识的充塞,简直是人间最美妙的事情。 这种滋味,甚至不输于干柴烈火,男女缠绵…… 【第六座文山已经熔炼了五十多丈,不知道小君子晋级进士的级别,能够让我提升多少?】 宝玉期待的看向小君子,再怎么讲,如今小君子要提升的,足足比他自身高了一个大级别! 上次帮他熔炼了不少文山,这一次,是不是能强上一倍、两倍、三倍?能不能,让他成为六胆举人? 只见小君子的长袍,从袍尾开始,不断的变成明艳的紫。 这紫色十分光亮,简直比最美的丝绸还要柔滑,比最皎洁的明月还要鲜亮。 小君子也开始噏动嘴唇,想要说话…… “贾,贾,贾……” 小君子发出几个清晰的音节,蓦然,懵懂的双眼变的明亮,好些学识、经意从他的眼中闪过。 他张开嘴巴,笑着言语起来:“贾宝玉,我,进士级别了!” “感觉到了,你这个小家伙挺厉害。” 宝玉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回答,就被疯狂大力扯进了文山。 他看见了一条白玉组成的大道直通文山之外,而在大道的尽头,是小君子踩着墨渍的潇洒紫影。 “学富五车,汗牛充栋。” 小君子笑吟吟的说道,顿时有成群的牛车马车,托着堆成小山的竹简、丝绸、白纸各种书籍缓步走来。 这些车马看着行驶缓慢,却是瞬间通过看不出多远的白玉大道,径直到了宝玉的面前。 宝玉伸出手,刚刚触碰牛车的一角,就有无数的经意,飞快涌进他的脑海…… 文火更加剧烈,升腾席卷,如同冲霄狂龙。 在这等澎湃的火焰里,文山不断融化,而那融化的文山中,哪怕是宝玉还没理解的经意,都被牛车转化成他理解过的道理! 一丈, 两丈, 三丈! 十丈, 二十丈, 三十丈! 猛然一声大响,剩余的文山尽数嗵塌,在火焰中化作岩浆大流,裹挟宝玉的周身,滚滚流淌澎湃! “第六颗文胆,给我凝聚!” 宝玉闭上双眼,又是猛然睁开。 他的双眼分别出现两颗星辰文胆,额头也有一颗,却是更加璀璨。 此时,这额头的文胆开始往左眼挪移,而在他的右眼,缓缓亮起了第三颗星…… 左眼,三颗星辰璀璨; 右眼,星辰三颗显现。 六胆举人,成! … “贾宝玉,我不叫小家伙。” 小君子提了意见。 宝玉笑了一笑,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无名,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很大气,感觉缥缈,我喜欢。” “那好,无名,你以后需要什么?” 宝玉轻声问道。 无名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黄玉砚台已经是七千两的级别,我需要更多的才气灵泉,还有子石,把黄玉砚台提升到九千九百两的等级上去。” “我尽量吧。” 宝玉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子石,也就是大山之祖。 这东西出自无底崖,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在稀少的同时,它从无底崖喷出的三息之内必须取了保存,不然就会吸纳山石泥土灵气,变成普通的山丘。 这么难得的东西,自然也有绝妙的用处—— 子石可以让只能盛放笔、墨、纸的砚台,变成能盛放天下万物,只要空间够大,哪怕把整座城池装下去都是足够,除了不能放置活物以外,简直等同于佛门的掌中佛国! 掌中佛国啊,那可是佛陀才能拥有的本事…… 【无底崖的话,就是大周十二妖之中的首位,月满银崖的地盘了?就在三奇大城的旁边,有机会,得要去上一次。】 宝玉很期待黄玉砚台踏上巅峰的那一刻,只要成为了九千九百两的顶级砚台,加上小君子,黄玉砚台,可是有机会成就万两大宝! 而万两大宝,就是能够镇守文宫的,文宝的雏形…… 他把砚台收回袖口,开始思考十星之法中的,六合的道理。 … “宝二爷是要闭关吗?” 天刚蒙蒙亮,晨曦从东方升起。 求不得拍拍屁股站起来,双眼分别有三颗文胆,额头也有一颗。 他已经是七胆举人,比宝玉高了两胆(自以为),如今很是得意。 赵贵宁三人在给宝玉守夜,本该是王善保的,他们来了,也就撵了王善保离开。论地位,他们文人的身份,比王善保高了一层…… 百里鸣听见求不得的声音,冷声道:“二爷没有闭关,不过你有什么事情,说给我们也是一样。” “当然有事,我得和他打上一场。” 求不得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让七颗文胆更加闪耀,得意的道:“我可是七胆举人了,比他高了两胆,打赢他一次,我心里痛快…… 去去去,你们才是三胆举人,别碍事!” 说着,他要推开宝玉的房门。 既然没有闭关,那就喊出来宝玉就是…… 可是此时,突然,宝玉的房间里响起一阵大笑。 只听宝玉音线铿锵,恍如古筝琵琶,弹奏了沙场铮鸣的曲调…… “所谓六合,自然是天、地、人十二相合! 天,有十二天象! 地,有十二地支! 人,有十二生肖!” “天象也,有暗、阴、雨、雪、冰、雾、露、霜、风、沙、雷、电! 地支者,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戌合,辰与酉合,巳与申合,午与未合! 人之属相,有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另外还有…… 人体经络之十二经脉! 乐曲之十二律! 饮食之十二食! 穿衣之十二衣…… 诸如此类,演化无穷无尽的纲伦法门!” “难难难,六胆举人的六合之法,可是无比复杂,但是这么多的东西,哪个能逃过一元本心?全都在一元大道之中!我不需要完全理解通透六合之法,这种辅助类的法门,只要统合进一元大道就好…… 没错,只是,辅助类的法门罢了!” 话音刚落,一股狂暴澎湃的热力扑面而来。 求不得和赵贵宁等人脸色大变,疯狂倒退出了百米开外。 他们再看宝玉的房间,只见满天赤红涌现。在这赤红的隐约光线中,宝玉的房间就好像蒸笼里的馒头,在不断的膨胀开来……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下意识的,宝玉用出了最擅长的‘争锋如火’,猛然有大火冲霄,登时把他的房间灼成虚无。 在求不得等人的眼中,宝玉一身黑狐大氅,缓步从火焰里走出。 每一步,火焰就暴涨三分, 每一步,天地就再起赤红! “五行之法被六合之法增幅?这这这……六合之法大成?” 求不得的脸色大变,两排大牙哆嗦碰撞,碰了个咔咔作响。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漫天的火焰就收敛在了自己的身上,瞬间熄灭。 他看见求不得,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 “回禀二爷,他说他是七胆举人了,要和您打过一场。” 百里鸣和翟明生同时开口,对视一笑。 求不得立马叫了起来:“瞎说什么呢?瞎说什么呢!我是有事找宝二爷!方思民醉倒了,只有我来传话!” 他冲到宝玉的身边,恬着脸,谄媚笑道:“贾雨村好厉害啊,他竟然在一百零八州都有人,还都是当官的,全都发布的官榜公文。” “什么公文?” 宝玉有所猜测,觉得贾雨村动作太快了。 果不其然,求不得确定了他的猜测,笑道:“第一呢,他捐献了三百本古籍进了书馆;第二,他的人发布公文,说了书馆的事情,也给了很多世家、文人,甚至普通百姓路引,让他们迁居金陵城。 另外,贾雨村烧掉了金陵城的百姓户籍,也就是说,谁也分不清金陵城有多少本地人,或者说,分不清那些外来的,到底是不是本地人了。” “该死,他的动作太快了!” 宝玉很纳闷,只是一夜的工夫,贾雨村怎么传递的消息,又是怎么让这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周? 【他手里到底有多少宝贝?这三门妥和司的底蕴,好深!】 宝玉叹了口气,让赵贵宁把水英光给的书籍拿出来。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民心不欺 水英光给了一千册书籍,他看过了,最多让有些底蕴的文人成就进士,对得到他指点的赵贵宁等人,根本就是没用。 他还想多弄点书籍放进书馆,贾雨村的动作这么快,可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二爷,贾雨村让人发布的公文里没有他的名字,书馆的门口也有您的碑,百姓愿力铁定归您。他这样损己利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翟明生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捷,连忙凑来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轻声道:“好处归我,刀子他挡。你们都留在府邸,千万不要出去,恐怕过不了几天,金陵城会进士如雨!” 他还想多叮嘱几句,突然有纸鸢落下,直接碎在了他的面前: “宝玉小儿,渊明兄召你洛水一见,送你万卷藏书,供你扩充书馆!” 眼看这巨大的字体,宝玉呆滞片刻,嘴角挑起笑容。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气藏胸口,开怀大笑起来…… “好好好!贵宁兄、百里兄,还有明生,你们的进度太慢了,就是缺少书籍。如今书籍来了,全给我好生修行就是!” 他觉得赵贵宁等人的修行太慢,一直没有办法。 他的书籍很多,但是只能略微指点,或者写出一点经意,根本没实力写出全本的书籍! 进士才有足够的才气书写策论,而著书立说,起码也得是学士文位。 此时,天上掉了馅饼,正是雪中送炭,让他厉兵秣马,能够大展宏图! … 晨曦刚亮,无数劳力就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在这些劳力的中间,一个健硕壮汉,逆着人流出城而过…… “烟波袅袅去,大光千万里。” 这人刚刚出城,立马吟哦出口。吟哦声中,壮汉变回了宝玉自己的模样,身影化作一道黑光,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而在附近的大州,已经有数十道流光,向着金陵城飞快赶来。 流光的速度,比宝玉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为法道计,灭杀贾雨村!” “只杀贾雨村一人,不可对付贾雨村的各州部署,也不可对付……贾宝玉?为何南宫大人会下发如此命令?” “只是对付一个贾雨村,为什么要我们数十个进士一起出手?” 牧守一州的官居太守,可是正三品大员,起码是封号进士。而在太守之下,有正四品幕僚、从四品司书等类,其中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法道八大家刚刚晋升进士文位的子弟。 此时,锦州州城,以及附近几个大州的幕僚、司书全部接到调派令旨,要灭杀贾雨村! 他们虽然疑惑,速度却不慢反快,如同呼啸利剑,破空穿云! 他们不用去想,也没资格去想朝堂上的事情,更是不会知道—— 处于朝堂上的,法道八大家更强悍的进士,以及属于法道的外门进士,全都跪在了养心殿的门前! “禀告陛下,一百零八州,甚至四大军区里的举人全都在赶往金陵城,其势已成滔天洪流,我等无人可阻!” “禀告陛下,您和胡大人保住了贾宝玉,我等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但是书籍不可推广,此事,也…… 可一,而不可二啊!” “陛下,我等已经派遣进士诛杀贾雨村。我等知晓,他的身份特殊,所以饶过了他的部属,但是贾雨村此人必须死!以儆天下效尤!” “恳请陛下允许,如若不然,我等辞官回乡,可!自尽于养心殿前,亦可!” “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 一声声的恳求,如同杜鹃啼血。 而在养心殿中,水英光已经气得发抖,让钟灵儿给他抚摸胸口,这才喘过气来。 甄公公低着头,奉上香茗,然后不敢吭声。 现在的事情,哪怕他这个内宦权倾天下,有本事和任帘或者胡鹰分庭抗礼,也不敢提出半点意见了。 就好像那些法道官员说的,无数的文人赶往金陵城,已经成了滔天洪流,无人可挡…… 如果阻止这些只是前去求知的文人,天下定然大乱,民怨沸腾,法道儒家担不起! 然而,对于外面这些法道官员的‘杜鹃啼血’,哪怕水英光乃是天子帝王,同样也担当不起! 任帘甩动漆黑的手掌,划出迷离的光晕。 他满脸讥嘲,对水英光笑道:“英哥儿,你听听啊,他们告老还乡,朝廷官员少一多半,朝堂之上的那些不管事的,也得跟你分说一二;要是杀了他们更好玩,咱们直接摆明车马,和朝堂之上的法道学士、大学士开战就行。” “朕知道他们在威胁朕,不过……” 水英光突然笑了起来,养心殿的大门洞开,冲出一个‘可’字。 数百名法道大员整齐的呼喊‘万岁圣明’,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他们赢了一次,此事自然是‘可一而不可二’,那么,足够了。 水英光的大薨之日还有不到两年的光景,两年之后,新任帝王,难道有胆子阻挡他们使用手段不成? 书馆只有那么一点书籍,今天拿走一点,明天拿走一点,温水煮青蛙,不怕起了民怨。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 水英光的大薨之日,就是书馆嗵塌之时。 自然,也是贾宝玉的毙命之日! 眼看着法道官员们散去,任帘嘻嘻笑道:“英哥儿,要不要本爵爷和你讲讲,这些混蛋是怎么想的?” “不用。” 水英光自然明白,不过到了他大薨后,他还能管上什么? 他低沉的笑着,再笑着,天子威仪不断增涨,到了最后,笑声震颤整座大殿。 无数的文人涌向金陵,而他,只要宝玉把金陵城重建完毕,就会迁都金陵…… “天下英雄,尽入朕彀中也……” 水英光高声笑道:“朕能做的,朕已经做到了最好。朕会给后继天子打下基础,会给宝哥儿打下基础……能不能改天换日,只看后继之人了!” 已经做到了最好? 任帘却是摇头笑了起来。 站在当朝天子的立场上,起个开头,再巩固一下,已经是做到了最好。但是有些人,总是不这么想。 “宝哥儿,只是做到这么一点,你就心满意足了吗?” 他低低的自语道。 声音,悠悠然的传过了高山、荒野,却也只进入了一个人的耳朵。 “心满意足了吗?” 宝玉已经站在了洛水的边缘。他抬头看着朝金陵城呼啸的厉光,仿佛看见了金陵城的上空进士如雨,看见了贾雨村的府邸化作残桓瓦砾。 不过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听见了任帘的轻问,摇摇头,笑道:“心满意足?自然不是。不过对付法道儒家,总是要徐徐图之。” 宝玉不想一下子捅破大天,真个招惹出法道八大家的老祖宗出来。 别说只在姬无泪之下的这几个老怪物了,出来个学士,就够把他拆骨抽筋的。 “以前看的故事,都是兵对兵,将对将,事实上可不是如此。真个玩大了,肯定会把老怪物招惹出来。” 宝玉思量着,他现在已经招惹了法道八大家,但还没到立马开杀的地步,到这地步的,是贾雨村…… “咳咳,这刀挡得真漂亮。” 宝玉笑了一声,快步走进洛水。 他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势力,貌似以他现在的水准,还没达到——让王道儒家站出来的地步。 “如果说法道儒家是一把雪亮的刀,王道儒家就是藏在鞘中的利剑,他们在蛰伏,等着双龙夺嫡!” 宝玉扯起诡秘的笑意,张嘴,朗然笑道:“陶先贤,我贾宝玉,来了!” … 金陵城,以最快速度搭建的书馆门前。 一百零八州都有文人赶来,来得最快的,却是附近的城池里的举人了。 上百个举人站在书馆门前,看见书馆里面的书籍,双眼好像兔子一样的血红。 他们大步走进去,在进门的那一刹那,突然停了下来。 门口立着一块碑文,上面写着捐献书籍的世家,没有姓名,但是在碑文的最上方,却有着一行大字: 尚宝卿贾宝玉,奉天子之令,广传教化! 这些文人按捺住迫切看书的欲望,奉上一两足银,随后对碑文行了文人大礼。 “我等,谢过天子隆恩!” “我等,谢过宝二爷隆恩!” 他们的声音刚落,一股十分玄妙,又是十分隐晦的波纹分散开来。 一半去了中都,一半却是去了洛水,正是百姓愿力,或者说,是文人的教化信仰…… “诸位,进去看书吧,若是有那么一日,咱们能成就进士文位,定然唯宝二爷马首是瞻。” “没错,可惜啊,陛下英明神武,却是大薨之日渐近,好在宝二爷风华正茂,我等还有感激之人。” “我李钰是法道举人,但是……诸位,法道儒家已经不是我等信奉的法道儒家,他们收敛书籍,敝帚自珍,乃是大周毒瘤!” “我等虽然是法道举人,但坚守的是内心的法道,不是法道八大家!明白此事者,可进!愚昧无知者,可杀!” “然,上文吧!我等联名写文,就书写在这方空白的墙壁之上!” 上百个举人联名写文,光名字就写了好大一片地方。 他们对视而笑,刚要走进书馆,突然,天边有呼啸声,声音杀气腾腾!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数十声的道理惊天,霍乱了整座金陵大城…… “四季流转,日月无常!贾雨村,受死!” “大雪从风来,霜寒十万州!贾雨村,死来!” “兵者,倚强凌弱,以多欺寡!贾雨村,你死在我等手里,却是你天大的荣光!” ……………… 进士文位,一言既出,就是万法相随! 数十种进士的道理出口,整座金陵大城的道理全被打乱。 登时有牛羊飞天,游鱼潜土…… 更可怕的,是金陵大城如今拥有的千余万的人,全都无法呼吸。 空气用来呼吸的规则破碎,上千万百姓,尽数陷在了濒死的边缘! “不是对付宝二爷的,我等不用去管。” “可是,这些进士疯了吗?他们如果杀害这么多人,一定会死在神魔之障上的!” “是威压,是展露獠牙!他们在想杀贾雨村的同时,也要展露自己的獠牙!” “难道是威压宝二爷?金陵城内,只有宝二爷有这种份量了!” 举人们正气加身,在没了空气规则中还能说话。 他们很快明白了这些进士在做什么,全都怒吼起来! 威压宝二爷!为什么威压宝二爷?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书馆! “法道八大家,你们欺人太甚!” “文人傲骨不屈,以我等之血,染红后继之人的心!我等,拼了!” “死,无惧!血,不冷!” 上百个举人吟哦出口,剑光直入云霄。 他们中有王道举人,有中立举人,也有法道举人…… 可是此时,就在此刻,他们飞蛾扑火,冲着法道八大家的新晋进士,热血突击! 文火,在爆裂! 文山,在崩塌! 他们没想用普通的诗词,直接用上了…… 碎文胆! 炸文山! 爆文火! 他们要——与敌皆亡!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算计忒狠 举人和进士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简直是,天差地别! 上百名举人自碎文胆,又要自爆文山,却只有一个进士出手。只见这个雪家的新晋进士满脸不屑,吟哦声悠扬传遍四野。 “四季流转,汝等,镇于大雪封山。” 很轻,很淡,这个进士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顿时有大雪飘飒。 无数的雪花大如牛头,旋转着,跳跃着,把所有的举人封在其中。 他惧怕神魔之障,并没有对这些举人下了杀手。但是,只是封闭住了一方空间,这些举人就得自爆其中,自生自灭…… “诸位,威风显了,那么收手就是。真个亡了千万百姓,我等必定死于神魔之障,陛下那边,也是不好交代。” 雪家进士看都不看愤怒、癫狂的上百举人一眼,对其他的进士说话,声音很是清淡。 那些进士就收了手,笑吟吟的,手指点向贾雨村的府邸…… “数十名进士出手,平摊神魔之障,那么,抹掉了这座府邸就是。” “然。天地浩荡,落木潇潇。” 话音一落,无数的大木凭空显化,从不知多高处飚射落下,巨大的重力,仿佛流星炸地! 贾雨村的府邸起了一个淡淡的气泡,气泡很淡,却无比坚固。 两者剧烈撞击,整座金陵城仿佛地龙翻身,地面噼啪开裂,已经埋设好的管道,也破地而出…… 只是一个进士出手,只是一个新晋进士和贾雨村的底牌对撞,数百万劳力辛苦六十余天的成果,就是化为乌有! “果然,贾雨村有底牌!该死,我影响金陵满城,受了神魔之障!” 那个进士倒跌开去,在半空连连退步。 他的脸上浮现漆黑纹路,叫了一声,就是盘膝坐下,闭目不语。 别的进士哈哈大笑,有人讥嘲道:“家主吩咐了不要小看贾雨村,你还这般作为?你啊,看着就是。” 于是,数十名进士牵扯出数十种道理。 道理横跨虚空,把贾雨村的府邸紧紧缠绕,他们要破灭贾雨村整座府邸的道理…… 首当其冲的,呼吸道理,破碎! 贾雨村和唐一不能呼吸,涨红了脸,疯狂加固府邸的防御! 其次,重力道理,破碎! 贾雨村和唐一无端端的漂浮空中,不能落地,但是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疯狂的拉扯,要把他们整个扯碎! 这股力量是巨大的重力,却不再是来自大地,可能是某个石桌,可能是某个残枝,甚至可能是某点微尘…… 他们的皮肤崩裂,寸寸哧血! “我以为不用逃呢,可惜,小瞧了大周的进士!” 贾雨村须发散落,儒雅的姿态,那是半点不存。 唐一苦笑道:“就算是大周的进士,那也是真正的进士啊……罢了,逃吧!这次的百姓愿力你是得不到好处了,逃,立马逃!” 说罢,唐一扯住贾雨村的白色大氅。 贾雨村满眼仇恨的盯了空中的进士一眼,瞬间记住了每一张脸庞。 他取出两张黄色的符箓,分别贴在了自己和唐一的身上。 “缩地成寸?道家符箓?” 半空的进士哈哈大笑,手指四面点出,立马封闭了方圆千里的土地。 缩地成寸只能缩掉两百里,怎么能逃过进士的追捕? 可是突然间,贾雨村和唐一消失不见,别说千里范围,就算倾尽神念,往外再扩展千里范围,也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数十个新晋进士全部癫狂,他们联起手来,没抓住两个举人?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宝玉的府邸里,史鼎也轻咦了一声,满脸疑惑。 “我也没能找到贾雨村他们,他们的缩地成寸符箓这么厉害?” “不是缩地成寸的符箓,是万里腾挪爬云符。”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在他对面喝酒,当下笑着道:“这是三门妥和司给贾雨村的底牌之一,可以在十万里地域瞬间挪移,也可以爬云六万丈,到达普通的学士都无法触碰的高度。” “这倒有趣,不过你们知道那么多,怕是来历不凡吧?” 史鼎站起来,也不计较燕赤霞和知秋一叶懂得多少,反正是宝玉的人,还是让宝玉计较就好。 他们史府的三足吞金蟾向来不喜欢动脑子,有宝玉在,他更懒得动脑子了…… “很好,下面该我出场了,宝哥儿计较许多,可不是让法道进士跑来猖狂的。” 史鼎笑了一笑,他的身后有篷布盖着,不大,也就盖了半米多高,占地一丈方圆。 他把篷布扯开,登时金光大作。 无数的金条摞在地上,码得整整齐齐,映照阳光,折射金色蕴芒。 史鼎拿了一块金条,约有半两重,放嘴边咔嚓咬了一口,很满足的吞进肚子。 紧接着,他的手掌在摞好的金条上抚过,笑道:“真是败家,不过宝哥儿说了,这不是咱们自己的银子,随便用了,让陛下找法道儒家的麻烦就是。” 说罢,他通体绽放氤氲光华,仿佛自身就是一方大宝…… “五万两金,等于五百万两足银,应该是差不多……” 他压沉了声音,猛然低喝:“吞金大蟾,化金灭道!” 登时,五万两黄金化作漫天金芒,朝着数十个进士飚射而去。 这是三足吞金蟾的本命天赋,不怕他伤势未愈,这种攻击,压根不需要他动用自身的力量! “快退!是三足吞金蟾的本命攻击!” “忠靖侯史鼎,我等并未招惹于你!你你你,你这是攻击同僚,我等要参你一本,要削你侯爵!” “退!化金灭道不可抵挡!” 数十个新晋进士差点哭了出来,他们不断挥出自己的道理。 进士都参悟一条道理,这道理可以开天,可以辟地,坚固无比,足以毁灭千里疆图! 可是面对史鼎的化金灭道,他们道理全部粉碎,无数的血箭从口中喷出,身躯扭成了麻花…… 要不是进士足够强悍,只是这一击,就能让他们尽数陨落! “没招惹本侯?笑话了。” 史鼎哈哈大笑,威严道:“尔等破灭了数百万劳力的六十日成果,一应损失,本侯会禀告圣上,让尔等家族赔偿。这次化金灭道用了三十万两黄金,自然也要你们法道儒家尽数赔偿!” “混账!虽然你是封号妖将,但最多使用二十万两黄金的化金灭道!” “三十万两黄金?真要是三十万两黄金的话,我等还能活着?” “你这是敲诈,敲诈啊!” 闻言,史鼎看向求不得。 求不得嘎嘎怪笑,点头道:“就是敲诈,宝二爷说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他们既然来了,咱们多少得弄点好处…… 贾府缺钱,我求不得,更缺钱呐。” “你还敢说缺钱?宝二爷收编了你的八百绿林,好吃好喝的养着不说,这次得到的银子,怕也有不少会给你……求不得,你寸功未立,我等可不服气。” 赵贵宁等人笑着逗他,登时让求不得凸出了眼珠子。 “寸功未立?好吧,可我担着风险呢!西门雪和薛道衡都去大皇子那边了,我求不得帮他,可是担着被法道儒家捏死的危险!”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看上金钗彩衣娘了呢?” “呃……”求不得无言以对。 史鼎则是瞪大了眼珠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求不得。 看上了金钗彩衣娘? 这个求不得,担子恁肥…… 赔钱?赔钱?赔钱! 数十个新晋进士欲哭无泪,脑子都凌乱了。 赔钱没关系,可是三十万两黄金,这是把他们卖了的节奏啊。 再加上数百万劳力六十天成果的赔偿,他们仿佛看见了自家家主阴郁恐怖的脸…… “完蛋了,贾宝玉算计太狠,史鼎的化金灭道,用的肯定是内务府的银子!” “我们欠的不是他贾宝玉,而是欠的陛下,这种账,抹不掉!” “既然抹不掉,起码得戴罪立功,咱们……” 数十个进士通红了眼睛,瞬间出现在书馆的上方。 他们一来没抓到贾雨村,二来欠下天大的债务,要是不立点功劳,真个要被各家的家主扒皮拆骨。 想到这种可怕的下场,他们不约而同的指向书馆,要把书馆连同里面的藏书,全部化为飞灰…… 可是,突然间,书馆的大门涌出上百个举人。 【他们不是自爆了吗?】 进士们刚闪过疑惑的念头,手指就点了下去…… 然而…… 这一指点出,他们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指头,再狠狠的咬碎,全部吞进肚子里去! “贾宝玉,你……算计忒狠啊!” 好些个进士哭了出来,泪花晶莹,轻轻洒落。 他们的手指点出,立马有道理蔓延出去,冲着书馆,也冲着那些举人身后走出的,金光四射的身影点去。 霸戟金甲,这是…… 霸龙进士罗长缨! “本座只是救了这些个举人,你们就敢出手对付本座?” 罗长缨的一句话出口,立马改变了这些进士出手的概念。 “不敢啊!我等只是新晋进士……” “霸龙进士罗长缨,她,她可是连皇子都敢杀……” “传言说,她还是……金枝玉叶?”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万卷藏书 如此,这些进士都不用哭了。 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他们的道理纷纷破碎,文宫,全部被震得迸出裂痕! “逃逃逃!该死,我的文宫迸裂,两三年都不能动用才气了!” “我也是,贾宝玉你算计我等,等你成就进士文位,我等,定然要和你硬撞文宫!” “霸龙进士面前,你放个什么狠话……” 数十个新晋进士哀嚎着逃走,文宫迸裂,他们已经不能流泪。 他们的所有体液,包括眼泪、汗水,乃至于唾液都是一片猩红,全是文宫迸裂导致躯体崩溃涌出的血…… “哼!” 罗长缨一甩长戟,窈窕女子霸气凌然。 “为什么贾宝玉不让我杀人?就算杀了他们,法道儒家也不敢吭声!” “宝哥儿可不知道您的身份。” 薛宝琴从后面走出,张出尘紧紧跟随。 在她们之中,薛宝琴的身份,好像比身为青衣司司主的张出尘还高了几分…… 她轻轻笑道:“如今法道儒家吃了大亏,却也只能把苦水吞进肚子里去。除非和陛下翻脸,不然他们,就得等着陛下大薨之日再和宝哥儿计较了。” “谋算挺好,不过,也只是算计小人。” 罗长缨傲气冲霄,对于谋算,她从来不当回事。 只剩下薛宝琴看着眼前的纷乱平息,她看见白氅幼竹飞快的出府,安抚、赈济百姓,为宝玉广传恩德…… “算计吗?或许,” 她低低的笑道:“如今,百姓得了好处,宝哥儿得了好处,贾雨村落了个逃亡天下,而法道八大家,更是有数十个新晋进士需要休养…… 不杀人,如此,很好。法道的进士,那也是大周的进士。大周实力,不可以出现断层。 公主殿下啊,您看的是一时之气,宝哥儿看的,却是天下之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薛宝琴低低的出口,突然转身问道:“湘云妹妹,你说宝哥儿,算不算的上是‘公子世无双’呢?” “不清楚。” 史湘云从一旁拐出来,抚摸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的湘夫人。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世无双’,反正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她浅笑嫣然,低声唱起了小曲儿: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 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 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 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 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 “阿嚏,阿嚏阿嚏……” 小舟之上,宝玉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子笑了起来。 陶渊明在舟头煮茶,茶香袅袅而起,就捏了一杯递给船娘,另一杯递给新任的采莲女。 他只准备了三个茶盏,宝玉的话,对不起,没有。 宝玉也不计较,从袖口拿出酒壶酒盏,倒出来的纯酿,正是从陶渊明的茅庐里顺走的那些…… 陶渊明的老眼哆嗦了一下,笑道:“坏事做了太多,被人记恨了吧?” “应该是法道的进士在骂我。” 宝玉又揉了揉鼻子,不在乎是谁骂他。 他轻笑道:“相比那些法道进士,我更在乎贾雨村了。这家伙,应该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逃走吧?” “不清楚,不过,千万别小看盛唐来的任何人。” 陶渊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宝玉只是点头,继续浅斟慢饮。他看向西方,一双眼眸,仿佛要穿破云霄,直到那西侧最远的地方。 “或许,我知道贾雨村去了哪里。” 他笑容更甚,取出新的酒盏,缓缓放在了舟头。 “您要是心疼,就喝一杯吧。” 闻言,陶渊明的老脸剧烈颤抖。 他心疼的,可不是只有这些…… … 海天一线,连绵无际。 这西海的海岸线一眼看不到边,只能看见乱石林立,间或有几只懵懂的小妖上岸,立马被恐怖的威压撵成了虚无。 距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寺庙,不见宽袍和尚,进进出出的,都是儒雅的文人。 这些文人长袖飘摇,行走间的风姿气度,甚至远超法道八大家的府邸景象…… “云娘子安好。” “云娘子,郭某这厢有礼了。” “云娘子,明日卯时,就是我等觐见大殿下的时候了吧?” 寺庙的门口有半人高的精铁门槛,铁槛寺的名号就是由此而来。 在精铁大槛上站着一个浑身素白的女子,她的身上有无数雪白飘带,却是裹成一团。 不见锦带飘逸,然而其温墩、雅致,恍如天边的云卷云舒…… 贾雨村连忙上前,拱手道:“存周见过云娘子,如今存周走投无路,还望云娘子禀告殿下,能否给存周一个前程?” “贾大人客气了!” 云娘子的眼睛一亮,对所有文人都恍如未见的她,对贾雨村却是十分客气。 她看了眼贾雨村肩膀上的玉藕小人,热乎道:“这位就是您的爱徒修竹神童吧?如今用了转生仙藕构筑躯体,前途不可限量……” 她一边夸赞,一边迎了贾雨村和唐一进去,指着铁槛寺幽黑的内部笑道:“殿下就在封心殿,以您的身份,自去就是,云娘可不敢越俎代庖。” 贾雨村谢过了,带着唐一,快步往里面走去。 云娘子盯着他的背影,一双美眸宛如天边白云,涨涨缩缩,烟气四溢。 她叹了一句好个贾雨村,却又摇了摇头,看向东方…… “小小大周的法道儒家也就罢了,这贾宝玉,竟然把贾雨村也玩弄在股掌之内?” 她轻声开口,旁边就有婢女低头,冷笑问道:“贾雨村是真的败了,还是诈败?” “不清楚,如果是诈败也就罢了,如果贾宝玉真的赢了他……” 云娘子仰天叹了口气,怅然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贾宝玉其人…… 可惜我云娘子早先挑选了水勿语,贾宝玉也晚生了几年,不然的话,贾宝玉才是大周的天命真主!” “大司徒言重了。” “或许吧,” 云娘子诡异笑道:“不管如何,我也是水勿语的奶娘……” … 小舟之上,宝玉猛然开始打了喷嚏。 这一次的喷嚏十分响亮,连续十几个,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船娘和他熟了,登时就要笑他,可是小舟拐过支流,河水立马湍急起来…… 宝玉揉了揉鼻子,往前看去,笑容就止不住了。 陶渊明则是一张老脸剧烈抖动,他的心疼,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湍急的溪流中,小舟在上下飘荡。 小舟颤抖得是如此剧烈,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散架,宝玉站在上面,身体却稳如泰山。 他看向四周,只见这临近年关,寒冬腊月的时候,两边却有桃花成片,落英缤纷。 有粉色花瓣飘在脸上,顿时化作烟雨朦胧—— 这两岸不知占地多少的桃花林,竟然全都是芳香怡人的雾瘴组成! 小舟继续往前,就好像《桃花源记》中写的一样,是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船娘停下小舟,和新任的采莲女站在小口的旁边。 宝玉和陶渊明两人,却是刚刚接近洞口传出的光亮,就好像游鱼闯进了水脉暗流,被一下子卷了进去。 宝玉只觉得两眼昏花,等看清周围的情况时,就是呆若木鸡……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宝玉看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对陶渊明带他来的地方,已经有了揣测。 但是看见这四周的情景,还是让他觉得诡异莫名。桃 花源?是的,没错,真的是桃花源。 里面有人?也没错,真的有人。 他看见这些人和外面的普通百姓没有区别,但是——普通的百姓可以吞霞光、饮雾霭吗? 这里许许多多的人,看见他们到来都是恍若未见,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一成不变…… “给你这些,老朽是真的心疼了。” 陶渊明苦笑道:“怎么可能不心疼?老朽想要给你的,可不只是万卷藏书!你看好了……” 他打了个手诀,稀薄的才气凝结成十分复杂,也十分古怪的图案。 顿时……咔嚓嚓! 无数的人蜂拥而来,其中不少人扛着很高的竹简,只是扫了一眼,宝玉就知道不下万斤重量。 他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 这是谢了陶渊明的赠礼,但是,不只是为他自己感谢的。如果只是他自己,陶渊明不会这么大方…… 陶渊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里是百家争鸣之时,匠家大能弄出的机关人,数量三千,全部都有万斤以上大力。它们,连同它们扛着的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三册古籍,老夫全都送你……造福天下…… 滚!”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宅堂皇 一声冷喝,宝玉就感觉身体化作零碎,连着所有的机关人、书卷都被丢出了洛水。 再睁眼时,眼前却是甄宓女神。 还有两个妙玉,一个本尊,一个化身。 “要好好修行!” “要努力搜集百姓愿力,努力成为圣途进士,努力权倾大周!” “要打出大周,要君临列国,要在盛唐有一份基业……” 在宝玉的头晕转向外加瞠目结舌中,妙玉的本尊和化身变成长舌的老妇,好像长辈一样,殷殷切切,诚诚恳恳的鼓励他,要他不断努力,要他勇攀高峰! 宝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妙玉居士,还没明白过来,就被甄宓撵出了洛水…… “我和妙玉居士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宝玉还在傻眼。 妙玉的言语自带着大能的力量,要是普通人,现在一定是疯魔癫狂,要发愤图强努力读书了。 宝玉领悟了一元大道,本心坚固无比,还是被说得头晕脑胀。 此时的他,跟机关人的表情挺像…… “你猜出来了?” 甄宓抚摸平坦的小腹,脸色不怎么好看。 妙玉居士嗯了一声,转过头,捂住脸。 自从孟浩然说了孩子没有盛唐的气息,她就转过弯来——能让甄宓怀孕的,除了她的春宵大散还有别的没?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坑了甄宓,而且坑得这么狠,坑得是如此……自然? 甄宓一下子冷了脸,周身的力量散开,不再装样子的她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她的小腹还是平坦,似乎一年些许的时光,根本不足以孕育出这两个胎儿一样。 但是她的衣着变了,宽大的绸缎袍子,正是富贵人家的孕妇才会穿戴的装束…… “我绝不承认贾宝玉是她们的父亲,绝不承认!” 甄宓气呼呼的,她堂堂大能,怎么能承受这种‘奇耻大辱’? 妙玉则是苦笑起来,问道:“孟浩然要是再来怎么办?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小家伙的。而且,孟浩然要是再来的话,肯定不是他自己,说不定雅门的李太白也会来!” “那就和他们拼了!” “拼不过啊,” 妙玉思量了一下,小心劝道:“两个胎儿得天独厚,又得了大学士的一条腿和瘟神的血,需要九十九年的极数才能出生。九十九年啊,听起来很长,但是咱们都多久没能提升力量了? 咱们打不过雅门,宝玉这家伙,他可是前途无量。” “他能九十九年成就大儒?不对,现在只剩下九十八年了!” “说不准,” 妙玉努力淡化自己的过错,低声道:“说来也巧,白狐娘娘两年前不是说了,让他百年后做青埂峰的内监官吗?他要是能对抗白狐娘娘,李太白来了也不用怕。要是对抗不了,咱们不管他,自己跑路!” “本来就不会管他!不管如何,我都不承认他是孩子的爹爹!” 甄宓气得头顶冒烟。 她一转身,就进洛水收拾物什去了。 还等九十八年?门都没有! 她恨不得……现在就收拾东西找地方窝着去。 可惜不太可能,躲出大周的话,雅门会比佘化更早的找到她们…… … 宝玉很怀疑自己真的病了。 他已经是六胆举人,除了一元大道没能大成以外,两仪,直到六合之法他都已经大成,哪怕是几千个进士一起骂他,他也不可能打个喷嚏,硬是把鼻子打出血来。 他晕头转向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 远处传来笑声,很高傲,很自得。 十几个举人从一念生客栈走过来,要去那洛水最边缘的斟酌客栈…… “还以为赶不上了,没想到洛水又开了一次。” “是啊,天外天是不用想了,不过贾宝玉再有能耐,他也没得到藏万千不是?只要得到了藏万千,咱们的底蕴就相当于法道八大家了!” “想得美啊,比不上法道八大家,但是和目前最弱的雷府相比,应该是差不多了。” 这些举人行走间很有风度,又自带许多傲气,全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展望未来。 他们的言语中根本没把宝玉放在眼里,全都想着藏万千,要自己构建一个大大的门楣! 可是,突然间,他们全都愣住,捂着胸口,好像心脏都要爆掉了一样。 心痛、纠结、难受,他们想哭…… “各位好。” 宝玉拱手打了声招呼,摸摸鼻子,觉得不再流血了,就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不要紧,在地上趴着的,石头上靠着的……三千机关人全都跟着站起来,每个都扛着好些竹简。 看起来,好像成片的莘莘学子,正要赶往学塾苦读一样。 “黑狐大氅、白袍老竹,你你你,你是贾宝玉?” “是啊,宝玉这厢有礼了。” 宝玉笑了笑,和十几个举人擦肩而过。 三千机关人却是轰隆隆的跑了过去,竹简书籍噼噼啪啪的,在他们的背上跳跃、闪烁。 没错,就是闪烁! 在这十几个骄子的眼里,那不是竹简,那是天大的宝贝啊! “藏万千……我的藏万千啊……” 天之骄子们伸出手,像是要抢夺竹简, 不过,连忙又缩了回去。 他们都是四胆举人,可是,听说贾宝玉,已经是五胆举人了…… 有人眉眼纠结,突然高声问道:“宝二爷,敢问您现在的实力如何?” “哦,六胆举人。” “听说您的五行之法大成,六合之法呢?” 还是有人不甘心,普通六胆的话,围攻说不定打得过。 宝玉头也不回,随口道:“也是大成。想抢夺的话,小心自己的脑袋。” “不敢!” 十几个骄子全部噤声。 六胆举人?六合之法大成? 唯一的侥幸之火也被浇灭,他们转头看向洛水,只觉得这美妙洛水的吸引力,那是大大减小…… “走吧,起码还有一线天呢。” “对啊,一线天,别的……不想了。” “不知道贾宝玉,不对,是宝二爷,他会不会把这些竹简古籍放进书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大亮! 他们的家族都是颇有底蕴的,门楣都在普通的世家之上,不缺书馆里的‘普通书籍’。 然而此时,书馆,好像不只是普通的书馆了…… … 三千机关人高调进城,金陵城的官员,顿时乱成一片。 无数的纸鸢飞上蓝天,在那北边的中都城的蓝天上,再一次的出现了白日星落的场景…… 数百名法道进士,都是朝堂大员,他们在皇城外墙边上落下,努力保持官员徐徐的步伐。 步伐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嘭! 嘭嘭嘭嘭! 养心殿的大门外,膝盖撞地的声音连成一片,还有脑门和坚硬地面碰撞的声响。 那些磕头的立马头昏脑涨,脚下的地面,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仔细看去,以往的青石地面变成了雕绘百兽的整体石板,上面金光流转,显然不再是普通的地面了…… “最近能人辈出,给朕换的百兽图,确实是深得朕心。” 水英光的声音从殿里传出,笑得很是欢快。 官员们顿时不是个滋味,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满满的都刻着委屈。 几次了? 这是第几次了? 他们给水英光做了几十年的官,联名过来的次数,都没贾宝玉当官的这两年多。 这样也就罢了,陛下啊,您还换了有龙气加持的地面,值得吗? 这样的地面,一脑袋下去,就是头懵; 两脑袋下去,那是头破血流; 三脑袋下去,可就真的要命! 他们不敢磕头了,撕心裂肺的惨嚎起来。 “陛下,开设书馆也就罢了,贾宝玉得到的万卷藏书,绝对不能放进书馆啊!” “万卷藏书,简直跟雷府的底蕴差不多了。金陵城的世家、百姓要是都有黎府的底蕴,根本无法管理!” “恳请陛下下旨贾宝玉,不可擅自放了书籍进入书馆,不然我等,我等……” 养心殿的大门洞开,水英光高踞龙栾,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朝堂大臣。 等他们嚎够了,平静了,就更开心的道:“不急,咱们先谈谈赔偿的事情。朕的宫殿,没银子再盖一次了……” … …………… 不可以把万卷书籍放进书馆? 听见水英光的圣喻,宝玉撇撇嘴,压根没当回事。 首先,他才不会把书籍往里面放。 陶渊明的藏书都是比较珍贵的,真个放进去那么多的话,法道儒家立马造反。到时候大周内乱,生灵涂炭,他承受不起…… 第二,书籍就是底蕴。 贾府是青丘狐族,不是太需要这种底蕴,但他不是,他要强大自己的部属,需要太多的书籍当作根底…… 尚宝卿花园里的石桌旁,宝玉一册册的翻看竹简古籍。 “好啊,有许多我也不曾看过,能够补全我文山里的东西!” 宝玉一边看着,一边把书籍归类。 记忆里的残卷分到一边,剩下的,则是丢给赵贵宁等人。 最后得到补全的残卷一千余,剩下的一万册竹简古籍,把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还有数百个白氅幼竹都给埋了。 很重,但是赵贵宁等人,全都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宝二爷,我的亲爷爷啊……” 求不得在旁边上蹿下跳。 方思民一手摸着光秃秃的脑门,一手捂住嘴巴,喉结咕噜噜的咽着口水。 宝玉摆了摆手,就对赵贵宁等人笑道:“这万卷古籍你们拿回去,背熟了,好生钻研。剩下的一千多卷,我看过之后,你们也可以拿走。” “谢谢二爷!” “二爷,有了这些,三年内必定会出好些个九胆举人。咱们开的文山不高,修行一定飞快!” “还有红袖娘,她们非要红袖添香,快压不住了,宝二爷,我们是不是?” 闻言,宝玉叹道:“这件事,林妹妹问过我。她说红袖娘的寿元不多,不能压着不让她们红袖添香。如果平白的死了,她们会拗哭九泉。” “那怎么办?不舍得让她们红袖添香啊。” “这个我不管。” 宝玉立马撵人,他可不愿意头疼红袖娘的事情。 这就是个悖论,一个林妹妹,已经让他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赵贵宁等人扛着古籍出去,求不得立马腆着脸过来。 “宝二爷~~~” 他拉长了音调,一副欲求不满的怨妇模样。 “不是还有一千多卷吗,我能同时看一千卷古籍?” 宝玉一个茶盏丢过去,求不得就转身躲过了,可是别的东西,他才舍不得去躲。 他接过宝玉丢来的银票,手指一捻,怨道:“怎么才五十万两?” “法道赔偿的银子都归我?” 宝玉怼回一句,求不得就笑嘻嘻的跑了,顺手,还摸走了宝玉看过的一卷古籍。 五十万两已经不少,足够他多收买些绿林好汉,只是,银子,谁嫌多? 宝玉看着他的背影怪笑,没错啊,银子,谁嫌多? 方思民也摸了一卷竹简,叼着糖葫芦,又给宝玉要银子花。 “没了!” 宝玉没好气的道。 方思民一捋光亮的秃头,笑道:“法道儒家赔偿了好些银子,你和陛下二八分,真个不多。不过……” “一千两,给你买糖葫芦吃。” “三万两,我这个当女婿的,得帮扶王家起来。” “算你孝顺。” 对王家的事情,宝玉不吝惜银子。 王家能绑住方思民,而方思民,可是能救活吟哥儿的命! 而且,以方思民的本事,可不只是值了这点银子…… 他扔出银票,方思民打个大喏,很快也就跑掉了。 看着他的背影,宝玉轻声笑道:“剩下的银子不少,千里狐和破月、陷阵两方狐军都有补贴。史府需要更多,三足吞金蟾的本命能耐,可是有很大的用处……” 略微一算,他需要花银子的地方真的很多,不过,总归难不住他就是。 三千个机关人,用起来等于三十万的劳力,水英光也不会拿捏他吃这样的…… ‘空饷’? … 高官厚爵,诗书锦绣宝玉都有了,然后……自然要大宅堂皇! 他把记忆里的故宫画出来,扩大数百倍就是水英光新的皇城。 可是另一张图纸,却花费了他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观园起 “林妹妹的大观园!拿皇帝的银子盖自己的房子,不盖成个天下第一,我就不叫贾宝玉!”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宝玉突然觉得这佞臣之首,其实也蛮适合自己的。 呸!适合个鬼! … 人都有两面性,就好像贾宝玉。 用来赈济灾民的银子他一分没动,水英光给他的十万两开销,他全给了重建后的三奇新城。 可是这建造皇宫的银子,宝玉给的指令是:别弄成豆腐渣工程就好…… 豆腐渣工程,宝玉又出了一个遣词造句,好在容易理解,赵贵宁等人就乐呵呵的去。 他们当然不会胡乱建造,材料都会准备坚固耐用的,但是那些奢侈的金丝檀木,或者千载龙鳞木之类的,就是不会再用…… 剩下的银子,全部投入了宝玉的私人库房。 于是,数百万劳力分成两边。 一边重新埋设管道,并建造水英光的宫殿群落; 另一边则是姬公输亲自带领,在皇宫的附近,挑选了百里地域,引流而来,构建亭台楼阁。 这不是宝玉要求的,而是姬公输自发性的带人—— 打从看见了宝玉的图纸,这个匠家的大贤人,就没从图纸上挪开眼睛。 他看着这一套套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觉得自己白活了几百年,只想一夜之间就建造完毕,给自己的人生添上浓浓的一笔…… “古典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这个放一边,简单就能弄好,可是别的这些……” 姬公输嘴里嘟囔着一个个从没听过的词语,什么欧陆风格、现代简约、拜占庭式、地中海式、哥特式、巴洛克式还有圣乔治式。 他从没听说过这些词语,花样繁多的图纸,更是晃花了他的眼睛…… “好好干,绝对不能懈怠!” “你已经做活了一个时辰,下来,休息好再上!” 大观园的建造不是很快,每天等到天色大亮,姬公输才让劳力开工,哪怕是上好的匠人,他也只让做活一个时辰,就必须妥善休息。 他不是懈怠误事,而是要把这座园子弄到最好。 宝玉每天开工都会来,姬公输做的事情都在他的眼里。 不过很快的,宝玉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姬公输好像一个最严苛的精细表匠,每一丝、每一厘,全都做到了最好…… 而且姬公输更改了他的图纸布局,把各种风格融汇在一起。 大观园在《红楼梦》里是贾府给贾元春修建的省亲行宫,本来就是一顶一的建筑了,他往里面添加了各色风格,说实在的,有点生硬。 可是这种生硬在姬公输的手里面一转,登时变得无比和谐,完全说得上是巧夺天工! 在原著里,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贾探春住了秋爽斋,贾惜春住了蓼风轩,贾宝玉住了怡红院。 还有另外一个人,李纨,住在了稻香村。 更有紫菱洲、嘉茵堂、大观楼、顾恩思义殿……各种建筑不一而足。 加上河流水道、花园亭台,大观园本就是一等一的行宫大园,如今扩大十倍,其景色风光,可称为是大周第一的大宅堂皇! “园子可以大,但是高度、台阶、大门几路钉要注意身份忌讳。” 宝玉叮嘱了几句,也就不再过问。 他每天进入书馆,平平淡淡的看书,不时在书籍的边缘批上注释,倒也闲雅。 “那是谁?怎么敢在书籍上胡乱批注?” “闭嘴!” “有人涂抹书籍,书馆文书呢?快来人!” “闭嘴!” 金陵城每天都有文人来,宝玉在书馆从不穿黑狐大氅的,就有人误会。 这些人都被拦住,等宝玉看完离开,书馆的文书就会把宝玉批注过的书籍,恭恭敬敬的放在单独的一个架子上。 那些提意见的溜过去一看,先是被彷如斩钉截铁的笔势惊住,认出了是宝玉的手笔。 他们继续深思,浑身都要颤抖起来…… “发人深省,字字珠玑。此等批注,就算进士也批不出来吧?” “不吝胸中才学,在书馆下笔批注,宝二爷,当为我师也!” … 年关,过了。 宝玉和数百万的劳力一样,都没有回家省亲。 大年初一,他是在工地上和劳力们一起啃的猪肉大饼。有人说他收买人心,也有人说他与民同乐,说白了,他就是想这样做而已。 那天他收到好几封家书,有王夫人的,有林妹妹的,有元春、惜春、探春、迎春的,甚至贾政那个‘老糊涂’也聪明了一回,和贾兰、贾环联名写了封家书。 收到家书的时候,宝玉真想回中都城看看,可数百万劳力都在做活,他不好回去。 于是他带着赵贵宁等人跑到工地上吃饭…… 有人说他沽名钓誉,呸,我贾宝玉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 春去夏来,夏去秋至,秋去冬来大雪飘飘,又是一年的年关。 这一年,却是大观园建成,贾府得了天子大赦,全员迁居金陵! 大观园内,小桥流水,又有殿堂巍峨。 贾史王薛四家,贾府最强,这才被皇族弄去了金陵看管,别的都在金陵。如今汇聚一堂,哥儿姐姐的,那是极为热闹。 可是热闹的同时,他们不自觉的要往大观楼里看去。 在大观楼的顶尖小阁里,宝玉已经闭关了十日有余…… “宝哥哥还没出来吗?今天可是年三十了。” “听说修行上出了岔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的,宝哥哥肯定有本事解决,对了,你们说宝哥哥多强了?” 四大家族的小辈笑吟吟的说话。 他们从没今天这么开心过,压在肩膀上的担子,全都被宝玉挪掉了一样。 安心、温心、妥心……一百零八个强悍举人都在他们的旁边喝酒,抬头看去,隐约还有好些白氅老竹—— 他们知道四大家族有更深的底蕴,但是再多的底蕴,好像也没有这千余名白氅老竹让他们来得安心。 宝玉的白氅老竹已经有了千人,飞在大观园的上空不怎么显眼。 毕竟这大观园放在二十一世纪,足足是一个中等面积的县包括的全部范围…… “今年我们有各种加持,足足熔炼了三颗文胆,你们说二爷提升了多少。” 百里鸣等人也在议论宝玉。 赵贵宁笑吟吟的道:“二爷开的可是百丈文山,他又不让红袖添香,应该熔炼了一颗文胆吧?” “说不准,二爷的底蕴咱们都摸不清楚。” 翟明生插了一句嘴,突然面目一呆,脸色阴沉起来。 赵贵宁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事,我去处理就好。” 翟明生眯起眼睛,飚射狠厉锋芒。 他眯起来就是月牙状的狐狸眼幽幽发冷,此时,更像是一只磨牙的饿狼……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大年三十 金陵南侧有山崖,不是很高,从下方看去,却正好看见一轮残月挑在崖头。 山崖上站着一只雄健大狼,漆黑皮毛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幽幽的眼珠子盯着翟明生。 “我来了,”翟明生诡异笑道。 黑狼就扯起嘴角,很难想象,一只黑狼笑起来竟是如此优雅。它踩着虚空过来,半空中毛发缩短,脸庞变形,成了一个赤裸的汉子,肌肉线条充满阳刚…… “衣来,” 随着一声低喝,月光缠绕成银白的长袍。 黑狼把领口的襟扣竖拢,右手的手背上镶着一块漆黑的圆玉,森森冷冽,好像把月光都给吞噬掉了…… 眼看男子站在了身前,翟明生拱手问道:“不知道黑玉使召我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事情不大,不过你小子真是机灵,觉得贾宝玉强了,就不给我们地狼一族办事了?” 翟明生吓得一个哆嗦,刚要低头,眼廓陡然暴睁。 “不敢,”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已经不是采风小狼,您也收回了我体内的狼精,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只是个六胆举人。” “这话说的没错,不过……” 魅金的话语刚刚转折,突然有人清冷问道:“不过什么?难不成你区区一个黑玉使,有资格撬我家小公爷的人马?” 如果说魅金是踩着虚空而来,说话的这人就是踏着月光而下。只见月华中绽放青色妙光,优雅如玉的青狐舒展身躯,在半空变成一个女子模样。 女子的样貌很美,带着妖媚,碧青色的发髻上缀着古铜大钗,钗头上的青玉宝石更是温润无比…… 可是她的眼角画着紫红,好像浑身都烧着火焰。 “铜钗使风不二,有趣,你也只是千里狐的铜钗使而已,和我地位相当。” 魅金盯着风不二的铜钗,确切的说,是盯着铜钗上的青玉宝石。 “看来贾宝玉确实厉害了,你们青丘狐族早就没落,听说银、铜两种钗使的宝石都卖了换钱,现在又镶上了?” “有话就说,就屁快放!” 风不二被捏到了痛处,把翟明生往身后一扯,唰的亮出了獠牙。 “别急啊,都说你风不二的脾气火爆,金钗彩衣娘把你派来,铁定是要保这小子了。” 魅金摊开手,很无趣的道:“我家大头领让我传个话,告诉你们南宫星辰带着十几个新晋进士去了青庐山。还记得贾宝玉和接引进士蜗足的三年之约吧?这是想用文人赌约灭杀贾宝玉呢。” 闻言,翟明生的脸色大变,风不二也有点呆滞,獠牙缩了回去。 “就是这样,我家大头领说了,青丘狐族和我地狼一族交情不浅。怎么说呢?就是我地狼一族忘不了穷亲戚,我家大头领呢,也还想着彩衣娘的好处…… 把这小子交给我,我就引爆蜗足体内的狼精,哦,你可能不清楚,那个蜗足,也是个采风小狼。” “进士当个采风小狼?你们千里狼现在真厉害。” 风不二冷声讥笑。 魅金摊开的胳膊就掂了几下,无所谓的道:“算不上进士,嘁,我不是大头领,你也不是彩衣娘,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喂,用翟明生换贾宝玉的一条命,你干不干?” “干了!” “闭嘴!” 翟明生刚刚开口,风不二的身后就展开蓬松的尾巴,一下子把翟明生打飞了十几丈远。 风不二盯着魅金,呲起一口雪白的小牙,两个虎牙闪闪发光。 “我家小公爷有令,叫你麻利的滚蛋!” “嗯?贾宝玉不是在闭关吗?” “查得挺清楚,不过……滚蛋!” “不滚,老子就是不滚。” 魅金耍赖似的变成黑狼往地上一趴,“南宫星辰他们就在赶来的路上,老子还就在这看着了,非得看贾宝玉满地找牙,有你跪着求我的时候。” “小公爷说,你要是不滚,待会他腾出手来,要亲自找你说道。” “嘁,老子是九血老妖,进士以下等于无敌!我怕他?” “小公爷要是来了,彩衣姐也会来。” “那更妙了,正好帮我家大统领提亲。” 魅金摇摆狼尾巴,笑得狼鼻子都拱进土里去了…… … 距离金陵城的三百里外,二十余条流光落下地面。 按照文人赌约的规矩,蜗足得在宝玉的地盘三百里外落下地面,每隔一百里,都得报上名讳,好让主家准备好该有的事宜。 蜗足是当事人,可是此时,他浑身颤抖,夹在十几个法道进士里浑身冒汗。 风飞沉身为封号进士,自然能和南宫星辰齐行并进。 他一边行走,一边木着脸,冷声问道:“南宫兄,我青庐山文院内部的事情,你何苦要横插一手?” “你是风家的人,难道不明白我的想法?” 南宫星辰得意的捋着胡须,笑道:“且不说贾宝玉弄出的书馆,单单他拥蹙水溶,就已经该死了。” “你是大殿下的人?” “没错,今个他和蜗足的三年赌战到期,举人对进士,他死定了!” 南宫星辰拍了拍蜗足的肩膀,笑道:“不要怕,只要杀了贾宝玉,老夫保你有大好的前程…… 嗯?怎么回事?你不是进士!” 南宫星辰的手掌猛然扣紧,精纯的才气,很是霸道的冲进了蜗足的体内。 “文宫的根基斑驳碎裂,你不是进士,而是被…… 好古怪的宝物!你是吞服了吸纳所有潜力根底的宝物,这才成就的进士文位!是伪进士,没有自己的道理!” “禀告大人,蜗足确实,只是伪进士。” 蜗足满脸黄豆大小的冷汗,干涩说道。 闻言,南宫星辰想了片刻,笑道:“怪不得了。老夫以前还觉得奇怪:你杀过举人,甚至杀过秀才,为什么不怕神魔之障…… 无妨,就算是伪进士,那也是进士以下无敌的存在了。杀了贾宝玉,老夫照样保你个大好前程!” “可是……” 蜗足小心翼翼的瞅了眼风飞沉。 南宫星辰顿时大笑,拍手道:“不怕不怕,贾宝玉自己作死和你立下了三年之约,这是文人赌约,哪个能够插手?” 他睥了风飞沉一眼,森然道:“别说只是我法道八大家的弃子,就算三殿下发了雷霆之怒,老夫也能保你无恙!” “真的?” “你是怀疑老夫,还是在怀疑大殿下?” “小人不敢!” 蜗足登时大笑,昂首挺胸,大步行走。 【贾宝玉,我来了。你给我的屈辱,今日要你加倍奉还!】 【我要一寸寸的捏碎你的骨头,要贾政老来丧子……】 蜗足走得越来越快,恨不得立刻到了宝玉的身前。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宝玉惊恐的表情…… 山崖下的阴影中,风不二看着二十余个进士走过去,皱眉问道:“你说你是进士之下无敌,这个伪进士也是无敌,你和他,谁强?” “我分分钟秒杀他。” 魅金得意的摇摆尾巴,尾巴在地下和半空晃荡,却没伤着半点地面。 他怪笑道:“蜗足的体内有狼精呢,老子随手就能引爆……翟明生,要不要跟我走啊,跟我走的话,我就引爆狼精。” 翟明生刚要开口,就被风不二摁住了嘴巴。 “别吭声,我和这泼狼有千里法门护着,你要是开口,立马会被发现。” 她转头冲魅金唰出来爪子,怒道:“我问的是正常打斗,谁问你狼精了?” “哦,正常打斗啊……” 魅金撇过去狼脑袋,把半截狼脸埋进了土里。 笑话,伪进士那也是沾了进士的边,问他这个,呼他脸呢? 蜗足才是真正的进士之下无敌。 贾宝玉,死定了…… … 大观楼的顶层,宝玉随手捏碎风不二传来的消息,脑袋还有点没转过来。 他这次闭关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更好的修行,简单的说,就是他的修行出了岔子…… 从上次年关到现在,正好是三百六十五天,按照他每天熔炼一丈文山的修行速度,现在早该是九胆举人,就等着进士大考了。 可是自从他凝聚了第七颗文胆,百姓的愿力,就再也不能加持他的修行速度, 以至于他现在,只是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内观文山,以往文山脚下漆黑的土地,如今是一片金色的山谷。 百姓愿力汇聚其中,凝合成金色的液体,到了今天,已经填满了山谷凹陷的一半高度…… “水英光说这是圣途金池,但是后面怎么使用,他也不清楚状况……这是玩我呢?难道我要和孔圣人一样,摸索自己成就进士的路子?” 宝玉觉得头疼,干脆出了文山。 摸索圣途进士?好吧,可以摸摸看。 万一真个不行,大不了从进士大考上得到进士文位…… 他推开门,门口恭立着几个老妖。有狐族,也有苍狼、山魈,共有六人。 贾政已经传出话来,定了他来继承开国公的爵位,于是,他就成了贾府所有老妖的小公爷。 妖将是不可能给他的,除非成就进士文位,不然哪个妖将给他当部属,立马就要被缠上神魔之障。 进士、妖将不可以随便对付举人,自然,也不可以给举人做了下属…… 宝玉摆了摆手,让这些老妖找地方乐呵去。大年三十,做下属的也得有点人权。 他刚拐弯,就看见了贾环躲躲闪闪的身影…… “环哥儿,别躲着,过来。” 宝玉招呼了一声。 贾环赶紧就出来了,后面还拖着贾兰。 他递给宝玉一只焖熟的螃蟹,小心问道:“宝哥儿,你现在多强了?” “别提,说起来就伤心。” 宝玉一边掰开蟹黄,一边问道:“酒宴开始了?” “嗯,老爷让我来喊你过去,你闭关到大年三十,老爷恼火得很。” 贾兰很小心的回话。 要说以前,他还挺有心气儿,宝玉不要的东西他也不要,非得跟宝玉争个高低。可是去年年关的时候,宝玉已经是六胆举人,他呢,还是个三胆举人。 他不太想和宝玉争了,贾政定了宝玉做小公爷,他有点伤心…… “嗯?你才是三胆举人?” 宝玉的眼睛闪了一次,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拍了拍贾环的肩膀,有段日子没见,觉得贾环的肩膀也宽实了,就是,还有点稚嫩…… “加把劲,要是你不够强,我怎么把贾府交给你?”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就往楼下走去。 身后,贾环呆了片刻,猛然抱住贾兰,笑得特别开心…… “宝哥儿来了,来来来,快点坐下,菜正上着呢。” “趁热吃,垫垫肚子再喝酒。” 他一下楼,贾史王薛的女眷们立马围了过来。 宝玉挨边应付了,提着酒壶,先给老祖宗斟酒。 贾政本来还虎着脸,宝玉接着给他倒酒,笑容就绽放了,捋着胡子得意洋洋。 “好好好,有此麟儿,我贾政别无所求了。” 他大口闷干酒酿,刚要说几句喜庆的话,天边就传来嚣张大响。 “贾宝玉,我蜗足来了!三年约战,今日,你我要有一人血溅当场!” “贾宝玉,我蜗足来了!三年约战,今日,你我要有一人血溅当场!” “贾宝玉,三年约战,今日,你死……我活!” 连续三声,声声如同闷雷滚滚。 炮竹停了,锣鼓中断……整座金陵城上千万百姓,数百万劳力,蓦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后,怒骂声此起彼伏,差点掀翻了明月大天! “大年三十前来叨扰,竖子好胆!” 贾政更是暴怒,青玉狐狸脸气到忽闪忽现,手掌落下,猛然粉碎了身边的桌案。 “老爷,文人约战是百里喊上一次,他还在金陵城外,远着呢。” 宝玉却是笑了,拱手道:“年三十,正是老爷考校府上子嗣的时辰,宝玉厚脸占个首位,如何?” “自然是宝哥儿先了!” 薛蟠立马叫道,他巴不得别人都站在前面,没考校到他就结束了才是最好。 贾兰、贾环,还有荣国公府和另外几家能上台面的子弟也是点头—— 宝哥儿不开口,他们哪敢出声? 贾政捋了捋三缕长髯,点头允了,他想看看宝玉的才学……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霜寒一州 宝玉铺好纸张,持了火乌赤毫。 他当然不是想要卖弄才学,而是想试验下自己现在的能耐。 打从做了文人开始,他从没有今年一样安稳的过日子,一年提升了两胆,却没机会出手,以至于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本事。 能够试验一下,自然是再好不过…… 另外,文人赌斗,好吧,他还记得自己傻啦吧唧许下的三年之约,打是可以打的,但不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打。 有谁明知道是地图炮,还非得在自个的家门里打个天翻地覆?平白的损伤大把的人命和银子? 反正,他不是那种傻瓜…… 黄玉砚台一片温润,宝玉去拿灵脂墨条,手上却拿了个空。 林黛玉冲他笑了一下,登时让他也会心一笑,要平心静气,使出自己最大的能耐。 林妹妹则是帮他研墨,今个挺乖,没用红袖添香…… “八卦之法啊……” 随着宝玉轻轻的笑声,所有人都睁大眼、张大嘴,也愣了神。 对于小辈来讲,他们是没想到宝玉竟然有了使用八卦之法的能力,没想到宝玉在一年之内熔炼了两颗文胆。 而对于贾母、贾政、贾赦和史鼎等人来说,他们看出了宝玉的修为,却看不出宝玉在八卦之法上面的领悟…… 如果说五行、六合以及之下的是对自身的感悟的话,那么七星、八卦、以及九宫之法,则是需要明了这天地运转—— 宝玉的一元大道,完全不可能给他半点帮扶! “难道宝玉只靠自身领悟,就懂得了七星和八卦之法?” 贾政惊叫起来,习惯性的喊了‘宝玉’。 ‘冤家’是对不成器的子嗣的称呼,他早就改了口。 贾母也是吓了一跳,一年内熔炼两颗文胆是可能的,但是连续理解七星、八卦两种法门,还要到达能够用出来的程度,这可是古往今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她抬起黄木的龙头拐杖,又缓缓落下,所有人立马屏息,不敢发出声音打扰了宝玉…… 而此时,宝玉用火乌赤毫的笔毫饱蘸浓墨。 他的双眼分别亮起四颗大星,其中的每一颗,都环绕着复杂运转的八卦大图! 【果然是八卦之法,老身后继有人!】 贾母无声大笑,龙头拐又往下压了一分。 此时,就在此刻,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宝玉! 只剩下夜风穿过纱帘,吹动了宝玉的白袍…… 【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雷,艮(gèn)为山,巽(xùn)为风,兑为泽!此等八卦,是为八卦之法!】 宝玉的脑海转过八种卦位,所代表的儒家修行,也是一一对列而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火地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山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风云观,君子以省方观民设教! 泽山咸,君子以虚受之! 八句一过,宝玉的双眼仿佛八卦大盘,四颗文胆八卦凝聚双眼大盘,两卦又凝聚成一卦,更加玄奥的环绕周身流转! “好!果然是八卦之法,八种卦象已经全部领悟,已经是八卦之法大成!” 贾母苍笑着站起来,要看宝玉落笔。 可是此时,宝玉竟然摁住笔毫,没有丝毫落笔的意思。 他纠结片刻,眉头皱了片刻,突然开口吟哦: “天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火天大有,君子以竭恶扬善,顺天休命! 雷天大壮,君子以非礼勿履! 天雷无妄,君子以动机纯正赢得四方!” “这,这是天火相合?还有天雷相合!已经超越了八卦大成?宝玉,你……” 贾母已经惊愕至极,她忘了宝玉还要作诗,就要去问宝玉,好悬有贾政搀扶住了,才没断了宝玉的思路。 只见宝玉泼墨挥毫中有了金光绽放,刹那间,就有首版原创落于纸张…… 灵泉涌现,才高九尺七寸,是为十城共举! 银光四射,天地降下无量才气,汇聚首版银页! 更有八卦之法的威能加持,让得纸张漂浮半空,炫炫然如同镇天大宝! 宝玉的手指在额头竖着一抹,君子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剑锋穿透首版原创,炸出紫电华光…… 恰在此时,天边传来了蜗足嚣张的大笑。 “贾宝玉,还有百里距离我就进了金陵,如果你还是文人,就要遵守赌约对战于我,如果你怕了,那就自裂文胆,保住你的一条小命!你……敢应战否?” “好啊。” 宝玉低低的笑了起来。 … 金陵城外,南宫星辰扣住风飞沉的肩膀,拽着风飞沉,和十几个法道的新晋进士一同飞上高空。 只剩下蜗足一人,朝着金陵城大步行走。 按照文人赌斗的规矩,他们只能旁观,不能插手,就在一百里,也就是最后一次通名后,他们就必须远离避嫌。 当然,他们不会真个跑远,而是在高空看着,防止贾府仗着人多毁了赌约…… “贾宝玉,你……敢应战否?” 蜗足的笑声刚刚传出,南宫星辰就跟着笑了起来。 他偏头对着风飞沉道:“心疼你们青庐山文院的人了?不如你让贾宝玉自裂文胆,老夫也饶了他一条小命如何?” 后面山崖的阴影处,魅金也咔咔大笑,得意道:“风不二,你还是把翟明生给我,我立马引爆狼精好吧?咱们千里狼和千里狐可是藕断丝连,说不定什么时候彩衣娘就是我家嫂子了!” “闭嘴!”风不二的眼睛冒出火来…… 而在高空之上,风飞沉的眼珠子也是通红,盯着南宫星辰,好像想要杀人。 可是文人的赌斗关系文名,他要是插手,整个青庐山文院的名声也得坏了。他只能瞪着南宫星辰,不说话,也不喘气,眼底的杀机,那是越来越浓…… “想要杀了老夫?就凭你这个风家弃子?” 南宫星辰悠然笑道:“不如咱们也赌上一赌,我赌贾宝玉不敢应战,赌一文钱。” 这是赤裸裸的嘲笑了,风飞流立马拔剑在手—— 他不可以参与宝玉的赌斗,但不代表着,他不能诛杀南宫星辰! 至于能不能打过?混账!打了再说! 南宫星辰要的就是这个,周身气势直冲残月,可是恰在此时,一声轻笑,悠悠的荡过千里荒野。 “好啊,那么,你就接我一剑。”是宝玉的声音。 “可以。” 蜗足很大气的笑了,吟哦道: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这是古诗词《西北有高楼》,吟哦刚落,登时化作通天楼阁,就好像诗中所写,上可和浮云平齐,下可以镇压大地! 通天楼阁把蜗足笼罩在内,他相信可以防御十名九胆举人的同时攻击,只等着扛了宝玉一剑…… 不,要抗宝玉十剑、一百剑!直到贾宝玉精疲力竭,直到贾宝玉完全绝望,他才会吟哦下文,化作展翼鸿鹄,把贾宝玉撕成碎片! “来,刺我一剑,不然,让你先来一百剑!” 蜗足自信满满。 金陵城内传来宝玉的笑声:“如此,宝玉谢过了。” 说罢,宝玉吟哦出口: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zhu)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声音刚落,登时紫电冲霄! 大观园中,求不得、赵贵宁、百里鸣……所有的文人佩剑全部颤鸣出声,在那金陵城外,翟明生的佩剑也开始发出清鸣。 满堂花醉三千客,当然就是要有三千客! 大观园内、金陵城内,还有金陵城外的单独一道剑光,总共汇聚成三千道剑芒直冲天际! 残月月光下稀疏的星辰陡然大亮,亮起三千颗大星,接着汇聚成一道剑光…… “一剑光寒十四州,来吧,先接我一剑。” 宝玉的笑声温墩儒雅,然而这道剑光,却是横扫而下。 这一剑没能寒了十四州,却是寒了金陵内外满城,乃至寒了整座锦州,寒了所有人的心扉七窍! “十城大文……” 蜗足气得浑身哆嗦,嫉妒的火焰,要熊熊烧焦了他的心和他的骨! 十城大文啊,他要是有写出十城大文的本事,何至于做不了真正的进士? 他咬牙冷笑:“十城大文又怎么样?你和我的实力差距太大!” 是啊,差距太大…… 蜗足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最后的话语,也只能是那句‘差距太大’了。 只见剑光毫不停滞的切断通天楼阁,斩断他的脖颈,顺便略微一拐,把他没了脑袋的身子削成两半,又在地表,留下了深不见底的一道空隙! 呃……………… 南宫星辰呆若木鸡; 风飞沉呆若木鸡; 藏在山崖阴影处的狐狸和地狼呆若木鸡; 就连贾宝玉自己,也是傻乎乎的把嘴巴张了好久…… 良久,宝玉吐出一口浊气,摊开手掌苦笑道:“他好弱啊,我好像白费了许多力气?” 闻言,贾政吞了口唾沫,第一次有种儿子太好也得掐死的想法。 蜗足很弱?绝对不是! 虽然不看在他这个封号妖将的眼里,但是蜗足这种伪进士,要是以前,绝对是进士以下的所向披靡! 然而放在今天,宝玉有十城大文威力无匹!有君子剑锋利无比!又有…… 原创金光,增幅六成威能! 八卦之法,增幅六成威能! 两种天火相合,分别增幅六成威能! 两种天雷相合,再分别增幅六成威能! 这加起来,就是三倍六成的强大增幅…… 而且增幅的,可是十城大文!出鞘的,可是加持了书生意气剑魂的万两君子利剑! ... “废物!” 南宫星辰甩袖而走,刚刚转身,一个黄木的龙头拐杖从虚空探出,轻轻的碰了下他的后背。 他喷出带着内脏的血块,哀嚎着让十几个新晋进士架着跑掉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天子昏庸? 大观园内,宝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蜗足死了,南宫星辰挨了老祖宗一拐杖,这一下可不能和救罗长缨的那一次相比,宝玉看见贾母手上的皮肤都有一个瞬间变得光滑细腻,显然用了几分力气。 南宫星辰这一次就算不是身躯崩溃,起码也是个内脏衰竭…… 那十几个新晋进士也被罗长缨重伤过,加一起就是残兵败将,要是他们在逃回中都城的路上遇见个有能耐的山精鬼怪,肯定会很是愉快。 宝玉好不容易才压下半道截杀的念头,悠扬道:“风院士,这大年三十的您也没地方去,一起喝酒可好?” “自然是最好不过!” 风飞沉很愉快的答应了。 宝玉觉得他去姬无泪那边更是妥当,风飞流被姬无泪带走,他去了就算父子团聚,可是那边太远,他呢,也是不能明说…… … 金陵城外,还是勾月的月光笼罩大地。 月光斜斜的照射山崖,倾出个不小的阴影出来。 魅金的狼嘴在泥土里面蛄蛹着,他偷偷摸摸,獠牙射出妖力幻化出一条泥土绳索,往蜗足的残躯那边伸了过去。 蜗足虽然死了,但怎么说也是个伪进士,身为举人的宝玉无法斩灭蜗足剩下的神念。 他才懒得理睬蜗足的神念,但是维持这种伪神念的狼精太过宝贵,要是不能收回的话,他这个千里狼的黑玉使就别做了,干脆利落的去做采风小狼就好…… 【快了,就快了!收回狼精老子立马跑路!】 泥土绳索马上就要触碰到蜗足的神念,他斜眼瞥了还在惊讶中的风不二一眼,狼嘴颤了一下泥土,无声的笑了起来。 可是,就在他险些要收回狼精的时候,他看见了翟明生转过来的脸…… 嘴角翘起,双眼的眼角弯曲上挑——翟明生笑得像是一只偷着鸡吃的狐狸,要从栅栏的缝隙里去看人。 他突然道:“黑玉使大人,你是等着觐见二爷吗?二爷刚才说了,不滚的话,他要亲自见你。” “对啊,小公爷说了要亲自见他。” 风不二回过神,还被宝玉的一剑吓着,但也记得宝玉的吩咐。 猛然间,她变成青玉狐狸的模样,利齿冲着魅金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留下!觐见小公爷!” 见你家老祖宗! 魅金的泥土绳索立马断了,扎进地底就跑。 他不怕金钗彩衣娘,就像他说的那样,千里狐和千里狼可是藕断丝连,关系微妙,但是去见宝玉…… 他敢保证,自己得让贾宝玉给论斤卖了! 一追一逃,两只除了颜色不同看起来差不多的‘畜生’飞快跑了个没影,翟明生则是吟哦出口,驾驭剑光到了蜗足的尸体处。 他闭上眼睛,按照曾经懂得的提炼狼精的法门,酝酿起了十分诡异的气息…… “二爷说过,不该杀的尽量不杀,该杀的,那就灭绝一个干净!” 他冷冷笑着,咔嚓一声,从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剥离出了一团漆黑的液体。 凭空响起一声哭嚎,仿佛厉鬼濒死的嚎叫,蜗足的伪神念破碎,瞬间化作虚无。 只剩下那团漆黑的液体,在半空扭转、变幻,最后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地狼模样…… “二爷让我问你,这东西你能用吗?” 百里鸣在翟明生的背后落下,笑着问道。 翟明生点了点头,无奈道:“我是靠着狼精才进入青庐山文院,论天资禀赋比你和贵宁兄差了太多。这东西我能用,而且如果二爷允许的话,我可以炼化它,不被千里狼掣肘。” “能用那就用了,这是二爷的原话。” “好。” 翟明生应了一声,张嘴吞掉了狼精,他什么都没说,带着笑和百里鸣回去喝酒。 需要说吗?什么都不用说! 他知道吞服了狼精,二爷就得和千里狼掰扯一二,但是,没关系! 二爷是八胆举人,拥有一元大道,又有大成以上的八卦之法,只等成就进士文位,就会一飞冲天! “进士啊,我等,可不能让二爷在朝堂上等太久……” 他低声说道。 … 年三十过后,就是大年初一。 贾府的祠堂已经搬进了大观园,是几个妖将干的,整体建筑扛着放过来,情景壮观无比。 宝玉跟着贾政、贾赦等去拜祠堂,差点让香火小人给埋掉了——贾府的香火小人增加了好几千,全部冲他飚了过去…… 祭拜完祖先,宝玉白天陪林妹妹游览大观园,晚上继续头疼圣途金池的事情。 圣徒金池里的金色液体越来越多,但是到了文山的山脚,也就平静下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功效。 【没了百姓愿力的加持,修行好慢……】 宝玉只剩下尚宝卿官印的龙气加持,从一天熔炼两丈文山,直接落到了熔炼不了一丈的高度。 他无奈的把事情讲了,于是,求不得眼珠子也无奈的凸了出来…… “宝二爷!” 求不得的手指头神经质的触碰剑柄,很想切开宝玉的脑袋,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 这一年他也成为了八胆举人,三百六十五天熔炼了几十丈的文山,算算就知道这‘可怜兮兮的’修行速度了。 他自得过,在赵贵宁等人面前很是嘚瑟,可是宝玉这么一讲——难道,他求不得是个没有脑子的白痴不成? 不承认!绝对,绝对,绝对不承认! 求不得恨得咬牙切齿,刚想给自己辩解两句,虚空之中,陡然扫过恢弘无名的剧烈震动。 “这是……” 他抬起头,不过抬头是没必要的,这股震动不是来自空中,也不是来自地下,而是顺着天地间所有的规则道理,横扫而过! 宝玉正捏着茶盏饮茶,感应到这股震动的他走到窗前,站在屏风一侧凸出的阳台上。 大观楼是大观园里最高的建筑,得了水英光的特许,也是整座金陵城最高的建筑。 他看见数百万劳力已经涌出城外,在城外热火朝天的干活——无数的文人涌来金陵,他们盖好皇城后也是有着大把的活计。 而在宝玉的正前方是皇城的边缘,里面各种宫殿鳞次栉比,七彩的琉璃瓦映衬阳光,这是在中都城绝对看不到的景色! “琉璃为瓦,万兽成檐,水英光看见新造的皇城壮观漂亮,已经坐不住了。” 宝玉慢饮香茗,笑容温雅如玉。 他的声音刚落,顺着天地无数规则涌起的震动就化作恢弘大声,传遍整座金陵城已然拥有的三千万百姓的脑海之中。 而且宝玉知道: 不只是金陵城,包括大周的一百零八州,无数的大能封地,外加鬼怪精灵和魑魅魍魉的地盘里的数以亿亿的百姓,全部听到了这个声音。 “尊永光英德天子喻,迁都金陵!自此以后,金陵乃是大周之尊!” “香溢一等伯贾宝玉深得朕心,封三等候,加封赤铜云尉,世袭罔替!” “挑选三千秀女入宫,凤辇女官之首贾元春当选凤藻宫尚书,总管此事……此事过后,贾元春封贤德妃,三千秀女择选贤能封为三夫人、九嫔,余者皆为美人、才人、良人。朕大薨之日,活葬相随,以伴天子九泉!” 活葬三千秀女? 咔嚓!青花瓷茶盏整个碎裂,宝玉搓揉手指,细碎的瓷粉从他的指缝洒下…… “混账东西!水英光昏庸了,满朝文武就没一个管的吗?” 宝玉愤然骂道。 …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壮哉宝玉 水英光真的昏庸了? 宝玉觉得不太可能,但是那满朝文武,对此可是深信不疑。 就在一早卯时上朝,水英光就颁布了想要迁都的事情,满朝文武多有不满,但也没怎么反对。 他们早就知道水英光想要迁都的事情,而且,也拿来做了交换。宝玉不把万卷藏书放进书馆,就是他们交换得来的条件之一…… 于是,迁都的事情顺利通过,王道、中立儒家的官员已经活络气血,准备搬走他们的府邸。 以南宫星辰为首的官员们表情苦涩,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紧接着,水英光慵懒的靠在龙栾边的大金扶手上,笑道:“关于迁都的事情,朕很满意新的皇城,要加封宝哥儿做侯,另外书馆的事情,朕也要给他个从四品司书的散职,就当专门给书馆出来的品级吧。” “陛下不可!” “万万不可!我等以死相谏!” “贾宝玉不过一介举人,做个尚宝卿已经是天大的恩宠,陛下对他宠溺太过了!” 法道官员们全都叫喊起来。 他们言辞恳切,甚至老泪纵横,总之就是不可以再加封贾宝玉的爵位,也不能再给宝玉更多的权利! 他们一边劝告水英光,一边脑子里飞快谋算——平白无故的提起书馆,这是要把愈合的伤疤猛然揭起吗? 【陛下英明神武,定然有所谋算!不过现在提起书馆有百害而无一利,难道……】 南宫星辰趴伏在地上,磕着头,眼角悄悄查看水英光的神色。 如今已经到了初夏,今年的年关,就是水英光的大薨之日!仔细算来还有接近八个月的时间,以水英光的身体状态,他真的还是英明神武? 如今提到书馆,到底是水英光想要继续打压法道儒家?还是…… 水英光真的昏庸了! 【不可能是还要打压我等,如今书馆就好像火药,干燥一些就要引爆。如果陛下还是英明神武,他就不会提起书馆,而且会压下一切关于书馆的事宜!】 想到这里,南宫星辰暗自笑了,藏在袖口的手指略微点动地面,数百名法道官员的拗哭,就在渐渐平息。 任帘站在龙栾下方的最高处,比女子还要红润的唇不自觉的扯起一丝笑,那些劝告声,立马又变低了一截…… 水英光打了个哈欠,两个黑眼圈特别明显。 他慵懒的道:“朕意已决,就这样办吧,嗯,还有……” 他招了招手,就有清脆铃声从龙栾的后面响起。 钟灵儿竟然莲步上殿,巧笑嫣然的喂给水英光葡萄吃,又给他揉捏额头。 【这……要是皇后上殿也就罢了,数十年皇后从未干涉过朝廷政务,可这区区贵妃上殿,还如此作风……】 只是看了一眼,王道、中立的官员就神色哀拗,他们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讲。 讲什么?没用! 陛下的大薨之日只有八个月了,按照陛下的身体状况,现在已经无法思索朝政。 陛下的身子坏了,脑筋也坏了,在人之将死的时候,他们没有怨愤,只有哀痛。 曾经,水英光是何等英明神武,十龙夺嫡后的百废待兴,是他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他让大周四境升平! 可如今……英武一世的陛下……到底,是个将死之人了啊! “吾皇英明,书馆之事和贾宝玉之事,我等,认同。” 王道、中立的官员全部跪倒,答应着,忍住不哭出声来。 只是书馆的事情……罢了,随着陛下去吧。他们不是法道儒家,还没到那种收敛天下书籍,只为权倾朝堂的无耻地步! “陛下不可!” 南宫星辰猛的打了个激灵,手掌使劲一敲,顿时有数百法道官员立马跪倒。 不管水英光是不是昏庸了,他们绝不能让贾宝玉更进一步! 可是此时,水英光迷糊着眼睛看下去,好像分不清哪些同意,哪些是在劝谏不允许的了。 他呵呵笑道:“还有一件事情,朕想选拔秀女,等朕大薨,就让这些秀女陪葬吧,省得朕九泉之下觉得寂寞……” “不可以!” “陛下,陪葬可是武圣时期的粗鄙陋习,陛下乃是明君,怎么可以自己污了自己的名声?陛下,陪葬的事情,属于暴君做的事情啊!” 所有的官员全部劝谏,这一次,压根不分什么王道法道。陪葬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出现! “朕怕寂寞,” 水英光怒了,拍案而起,却咳出了半口殷红的血。 他怒冲冲的道:“朕意已决!皇后……嗯,” 他顺了口气,还是有气无力的:“皇后和朕厮守数十年,自然不可以陪葬,让他的首席女官代替她吧,再让她选三千秀女一起陪着。” “陛下,不可!” “陛下,我等死谏!” “陛下,这个,决然不可啊!” 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员惊呆了,皇后的首席女官?那,不就是贾元春? 这贾元春,可是贾宝玉的亲姐姐! 贾宝玉是贾府的中兴之主,他们虽然没给过太多的帮扶,但也一直关注。不管怎么说,贾宝玉碾压了所有法道儒家的后起之秀,是他们这一边的,很是优秀的后生啊!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只是一个乐阳吟贾宝玉就发了疯,要是贾元春的话,这个后生就废掉了!” “陛下被身体影响了神志,一边褒奖贾宝玉,一边却把贾宝玉推向了深渊……” “不仅如此,陪葬的事情,本来就必须阻止!” 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员惊恐暴怒,甚至乱了规矩,在金銮殿内神念交织,做出了统一的决定。 可是此时,南宫星辰突然叹了口气…… “陛下……罢了,您的大薨之日渐近,臣等怎么能够拒绝?陛下,老臣,同意了。” “我等也同意了。” “三件事,我们全部同意,陛下您……我等深受皇恩,怎么能违逆您现在的意思?” 场面立马翻转,法道儒家的官员全部同意,劝谏的,却是变成了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员。 任帘咳嗽了两声,笑道:“本侯也同意了。” 此话一出,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员全部噤声,只剩下法道赞同的声音。 水英光很是欣赏的看了眼永昌侯任帘,摆摆手,笑道:“都是朕的忠臣啊,是朕的肱股之臣。好了,如此,退朝,迁都。” 说罢,水英光揽着钟灵儿,带着任帘和甄公公,快步从龙栾的一侧出了大殿。 南宫星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阴阴一笑,诡声道:“可惜了,陛下英明一世,最终还是身体抱恙,以至于头脑不清醒了。” 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员怒目而视。 可是很快的,他们被人数更多的法道官员冲开一边,这些官员,全都围在了南宫星辰的身边。 胡鹰不在,南宫星辰,就是法道官员的魁首! “南宫大人,这下好了,贾宝玉要大难临头!” “别光顾着这些,还得防着贾宝玉狗急跳墙。诸位大人可别忘了,这挑选秀女的大权在贾元春的手里呢。” “怕什么?我等推出去几个没用的庶女就是。” 法道官员们议论纷纷,南宫星辰被他们围着,脸色突然一白。 “咳咳,” 他咳出一口猩红的血,想起去年年三十的黄木拐杖,眼里满是怨毒。 然而此时,他却意味深长的看向龙栾,轻声道:“贾宝玉不过一介小儿,如今陛下昏庸了,他就什么都不是!诸位,我等要小心另外一件事。” “何事?” “大妃钟灵儿!” 南宫星辰诡笑道:“陛下神志不清,自然不会再宠溺贾宝玉,可是大妃在陛下左右,咱们招惹不起…… 切忌,绝对不要招惹钟灵儿大妃。” … 养心殿内,水英光哄走了钟灵儿,伸手接过甄公公递来的茶盏。 他品了口茶,就眯眼看养心殿内的一切—— 养心殿已经重建或翻修过好几次了,全都是宝玉扯的他的火,如今,终于不用再看着这个破地方了…… 啪! 突然,茶盏整个碎裂,水英光阴沉大笑:“好好好,真的太好了!真是朕的肱股之臣,朕的好臣子呐!” 甄公公连忙收拾茶盏的碎片,低着头不说话; 任帘则是跟着笑了起来,比女子还娇嫩的脸庞笑出了皱纹,第一次有了略显苍老的样子。 他指着水英光大笑、狂笑,笑得捂着肚皮,就差在地上打滚嘲笑了。 “英哥儿,哈哈,这就是你的肱股之臣啊,为了个贾宝玉,他们连活葬都愿意让你玩!太有趣了,本侯爷真想问他们,要是本爵爷杀了贾宝玉,他们愿不愿意把他们的妻子、老母借给本爵爷玩两天?” “朕大薨之前可以试试。” 水英光跟着怪笑。 任帘啊啊了两声,好像有东西卡了喉咙。 他指着水英光,一副竖子小儿老子不跟你为伍的样子骂道:“呸,你这种货色,千裳怎么会钟爱了你?等等,你什么时候试试?本爵爷一起……” 水英光啐了一口,想了想,叹道:“只能说壮哉宝玉了,他还是个举人,竟然把南宫星辰逼到了这种地步。南宫星辰不是胡鹰,如果是胡鹰的话……” “胡鹰更爱惜羽毛,他算是个君子,不会为了坑宝哥儿同意陪葬的事情……好了,不说这个,咱们说说看,你什么时候死?” “今年年底,寿元必尽。” 水英光很奇怪的道:“按照朕的身体状态,这时候应该是神志不清才对,可是朕只感觉到寿元将尽,却没有半点头昏脑涨的感觉出现。” “那你可以晚点玩这一套啊,平白愁煞了三个孩子。” “愁煞三个孩子?你把宝哥儿也算上了?” 水英光眯着眼睛,古怪的笑道:“可以啊,宝哥儿这家伙挺厉害。朕也让他愁上一愁,挺好……”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菜地跑马 事实上,只要新的皇城盖好,迁都不需要准备什么。 只见旧皇城中腾起数十个璀璨金甲,四面八方的甬道齐刷刷的行进无数的兵士。 护殿金甲齐声用出封号进士的威能,登时裹挟三百万皇城卫士划破虚空,向着金陵城飚射远离。 有能耐的内宦、宫女,则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家什,跟着破空而去…… “走吧。” 水英光点了一下手指,他们瞬间出现在新城的金銮殿,脚踩在风格、气魄远超先前的金銮宝殿上,水英光无比满足。 他大坐更高的龙栾,意气风发,仿佛回到了他初登大宝,挥斥方遒的时候! “好啊,朕喜欢新的金銮殿,等文武官员到齐了,朕还要游览天下第一园!” 他大笑着,满脸都是期待…… 中都城的四周,一十八座驻扎兵马的卫城冲天而起,竟然是搬动了满城要塞,向着天边缓缓飞去。 在中都城的边缘,北城卫、南城卫、东城卫、西城卫竟然拔起了城墙,由四卫的统领亲自出手,向着金陵城爆射而去…… … 大观园内,一片繁花似锦。 贾元春正在赏花,听到圣喻的消息,就是花枝断折,神色一片哀怜。 然而她顾不得自己,飞快冲向大观楼,恰好碰见迎面走出的宝玉…… 只见宝玉眉眼森然,黑狐大氅已经裹在了身上。 在宝玉的身后是求不得、方思民和乐阳申,以及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组成三司,周围还有无数的白氅老竹踏空而来,场面一片肃杀! “宝哥儿,不可!” 贾元春连忙拦住,扯着宝玉要往一边说话。 宝玉的脸色松快下来,笑问道:“元春姐,哪有什么事情?你不要担心了。” “我怎么不担心?” 贾元春强行笑道:“这可是好事来着,姐姐做了贤德妃,咱们也就是皇亲国戚了。姐姐能帮衬府上。” “没事的,我可没胆子去揍水英光。” 宝玉说笑了一句,突然抬起头。 北方的天边,无数的呼啸声破空而来,凝聚成一股恍若滔天大雷的洪流,简直能震破耳膜。 他看见数以百万计的铠甲兵士遮挡了蓝天,阴影之下连太阳都看不见了,其中的威武,各种雄壮,让人心潮澎湃,血液汹涌如浪。 再往后面,还有四方城墙横跨而过,这是中都城的城墙,长过三千里,宽有两千八百里,竟然环绕了整座金陵大城,轰然落下。 几乎在落下的同一时间,有森冷光芒在城墙上流转,宝玉知道是城墙的加持,其中坚固,进士都不可破! 四面看去,还有一十八座驻扎兵马的卫城掠过,地面开始震荡,显然是落在了金陵大城的四周…… 从今天起,金陵大城,就是大周的京城! “看看,多厉害,我真没胆子去揍水英光。” 宝玉说了句大实话,他带人出去,根本就不是去找水英光的。 贾元春还要劝说,宝玉又偏移了脸颊。 他看向西侧的方向,有一人站在高空看他,宽大官袍上的三眼孔雀极为华贵。南宫星辰对他微微一笑,随后落进了自己的宅邸。 而在南宫星辰的后面,有一道如同勾月的光芒,飞快的飙射而来…… “散了散了,他自己来了。” 宝玉摆了摆手,赵贵宁等人就要带走贾元春,他们不敢硬扯,所以也没扯动。 宝玉无奈的笑了笑,往稻香村的方向走去。 那里景色宜人,很适合‘待客’呢…… “水溶,你跟我来。” 他笑了一声,化作剑光,直入稻香村的娴雅小阁。 大观园是林妹妹的大观园,所以稻香村成了修身养性的去处,而不是李纨的住所。 贾府的人都住在西北侧的建筑群落,其他的地方,全都是鸟语花香,或是河流、田地交相阡陌。 稻香村就是贾府的农庄,很是优雅,也很是漂亮,水溶顾不得这些,直接扎进宝玉所在的小阁。 他一把拽住宝玉的胳膊,焦虑问道:“怎么办?怎么办?宝哥儿你帮我想个办法,不能让元春姐做了贤德妃啊!” “想什么?我带元春走!” 清冷声音突然响起,水溶的身后是纹绘图案的窗,空荡的窗前,突然站了一道金甲身影。 水溶愣了一下,咬牙道:“罗长缨,我和元春姐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 “那你有什么办法?” 罗长缨声音更冷的道。 宝玉一直看着两人,他以前还觉得水溶是一座插天的峰,风姿、气度和实力都让他望尘莫及。 可是此时,他不自觉的蜷缩了下手掌—— 似乎现在的自己,可以碾压水溶了…… 两人还在争吵,水溶全然没有了好像皎月的气度,如今就是个没了主见的孩子。 他坚持不让罗长缨带走贾元春,因为这样的话,贾元春就没了容身之地!可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他觉得自己护不住元春…… 宝玉摆好茶盏,温了香茗,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茶水。 他好像没看见两人的存在,好像没听见两人的争吵,突然…… 啪! 嘭! 茶盏碎裂,足足有一万六千斤大力的拳头,也狠狠的砸在了水溶俊俏的脸上! “宝哥儿,你做什么?” 水溶的身体强度显然远超一般的举人,把地面踩出几个窟窿,踉跄站住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宝玉。 他挨打了?被人砸了脸? 就算他是个不被看好的皇子,可是这辈子,都没几个人有胆子打他! “你是皇子,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保不住吗?” 宝玉质问着,脚下踩着项庄剑舞的步伐,拳脚交加。 水溶显然有更精妙的步法,他没宝玉的力气大,但也没挨上几拳。 他辩解道:“父皇从来都是刚愎自用,不能违逆啊,不能!” 于是,宝玉的力气更大了几分,好几次,差点出鞘了君子利剑。 罗长缨在旁边冷冷看着,不时指点两句。 所以,水溶俊俏的脸,就飞快的肿成了……猪头一般…… …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园,朕都想跟宝哥儿讨要一下,把这座园子要过来了。” 水英光在大观园里悠闲迈步,后面跟着甄公公、永昌侯任帘和南宫星辰。 除了这几人,也没谁有资格陪他赏园。 东道主贾政在一边个领路,不时介绍下大观园的风景。他想给贾元春讨饶,也就越发殷勤了…… “陛下,妾身要骑马,妾身还没骑过马呢。” 钟灵儿从牡丹园里探出小脑袋,扯着一匹健壮的马儿。 稻香村是农场的所在,也兼了原先荣国公府里的南院马棚…… 不等水英光开口,钟灵儿就翻身上马,又驾驭不住,几下就拐出小道,踩进了稻香村里的菜园。 长势喜人的翠绿青菜,顿时被马蹄践踏得一片狼藉…… “陛下,这,践踏菜园,有损国体。” 南宫星辰身为文人,必须提出意见。 水英光随口笑道:“无妨,不让百姓看见就好。” 此话一出,南宫星辰就闭了嘴,心里暗自想道:如此备受宠溺的大妃,绝对不能招惹…… … 稻香村的品茶小阁已经变成废墟,宝玉把水溶揍了个鼻青脸肿,这还不肯收手。 他拽住水溶的衣领,翻了翻,把皇族金笺翻出来自己掖了,继续揍水溶。 突然有马蹄声传来,他抬眼一看,手掌猛然一甩。 嘭! 钟灵儿还想努力控制马匹,身下的骏马就被一个物体一下砸倒。 她摔在地上,满身的锦绣全沾上了湿泥,狼狈得哭出声来。 水英光顺着声音赶来,看见这种场景,登时大怒! “我的乖乖!” 贾政看看钟灵儿,又仔细辨认同样满身湿泥的人,终于分辨出了这个猪头。 “三殿下,大妃!” 他吓得浑身发抖,等看见摩拳擦掌一副还没算完样子的宝玉,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一般。 南宫星辰也瞪大了眼睛,差点笑出声来。 他刚想不能招惹大妃钟灵儿,这贾宝玉就把钟灵儿砸下了马? 而且看情况,还是用三殿下砸的! “大逆之徒,当诛!” 南宫星辰看了眼水英光,一咬牙,就冲着宝玉遥遥抓下。 他是封号进士,只要随手一抓,就能让宝玉灰飞烟灭! 可是…… 咔嚓~~响声清脆。 南宫星辰只觉得背后剧痛,他的胸口前后通透,一只青玉的狐爪径直破开了他的胸口。 掌心之中,是一颗血红的心脏,还在……嘭,嘭,连着心口血管,稳定跳动。 “陛下,救我……”他干涩求道。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逆我者亡 南宫星辰只顾着水英光的看法,却低估了贾政。 确切的说,是低估了贾政的胆子! 他是封号进士,贾政是封号妖将,要是拉开距离,他可以完虐贾政,但是在这等近身的情况下,一个疏忽,就是陷入了濒死的边缘…… 贾政一向委曲求全,却没想到今天有胆子对他出手,他的心脏在冒出青色的烟气,被妖气侵蚀,逐渐向着青色的玉质转变。 “陛下救我!” 他再次恳求,如果心脏全部变成了青玉质地,就会一下粉碎。 他的身体包括神念,都会被贾政捏成细碎的粉…… “陛下?” 贾政也看向水英光,他对南宫星辰出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害怕得很。 水英光眨眨眼睛,一副自己昏庸了,只顾着钟灵儿的样子。他代入角色,要‘昏庸’到底,反正对于朝堂的稳定,任帘向来会帮他做到最好…… 贾政见水英光没什么反应,一咬牙,一跺脚,手掌猛然用力。 但是他的五指轻轻一痛,不自觉的倒退了回去…… 噗! 南宫星辰吐出一道十几丈长的鲜血,忙不迭的把心脏塞回胸口。 “谢侯爷!谢谢侯爷!” 他没了封号进士的风度,一边道谢,一边虚软的瘫在地上—— 他被贾母打出来的伤还没好,再来这么一次,那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任帘冷冷一笑,讥讽道:“要不是胡鹰闭关的话,本侯爷才不会救你。法道官员还需要一个主心骨……” “是是,侯爷说的对。” 南宫星辰连忙点头,水英光昏庸了,要是任帘不肯护他,他铁定出不了大观园。 【对啊,我不会有事,我死了法道官员会乱掉,朝堂还需要我,可是……】 南宫星辰看着安慰钟灵儿的水英光,眼睛一眯,满满的都是冷淡的笑意。 不管如何水英光是神志不清了,是昏庸了,贾宝玉殴打三皇子和大妃钟灵儿,铁定要进大狱走上一遭! 他是刑部尚书,进了大狱,贾宝玉还能活着出来? “钟灵儿,认错!” 宝玉又踢了水溶一脚,对着钟灵儿冷声喝骂。 南宫星辰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贾宝玉,还以为水英光是以前的英明君主? 认错?你是真心不想活! 他看向水英光和钟灵儿,等着钟灵儿委屈哭泣,等着水英光龙颜大怒。只要水英光发罪了贾宝玉,贾宝玉就要被关进刑部大牢! 自然,也就活不成…… 钟灵儿窃窃的看了眼宝玉,真个是十分委屈,眼泪差点滑落。 可是她忍住泪水,堂堂大妃竟然对宝玉施施然的行礼,哽咽道:“是灵儿错了,请宝二爷不要怪罪。” 噗! 南宫星辰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几丈远,钟灵儿没哭,他反而差点哭出声来。 【你是大妃啊!是只在皇后之下的妃子!你你你,还以为自己是洛水的小侍女呢?】 南宫星辰恨不得把钟灵儿扯过来,恨不得告诉钟灵儿现在她的身份地位,但是张张嘴,还是没那个胆子。 水英光却是怒了,冷喝道:“贾宝玉,你敢让朕的爱妃给你道歉?” “陛下,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钟灵儿真个哭了,她想起妙玉给她传的消息,这贾宝玉,可是洛水的姑爷呐! 眼看钟灵儿落泪,水英光的脸色通红,一副宠爱妃子不管不顾的模样。 “别怕,朕给你出气。” 他一手揪住水溶,往地上一摔,又要去拽宝玉,“敢欺负朕的爱妃,朕饶不了你们!” “贾宝玉你胆大妄为,你罪该万死!请陛下下旨,把贾宝玉押入刑部大牢,等候陛下发落!” 南宫星辰在旁边给火上加油。 可是,突然,宝玉躲过水英光的手掌,怒道:“陛下,您到底在玩什么鬼门当?别说您神志不清!孙思邈可是说了,您的身体好得很!” 呆滞,无语。 南宫星辰整个傻了眼,突然颤抖起来。 水英光的身体好得很? 那么,就是没有神志不清? 那么,先前做出的决定,又是因为什么? 水英光也僵硬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嘀咕道:“该死,怎么忘了那个胆大心小就在大观园?” 他摆了摆手,安慰了钟灵儿几句,让钟灵儿自己找地方玩耍。 又大咧咧的坐下,坐的东西,是甄公公给他幻化的寒冰大椅…… “好了,朕也有难言之隐。” 水英光闷闷的道。 宝玉才不管这些,怒道:“我才不管什么难言之隐,总之元春姐不能给您当什么贤德妃,更不能给您陪葬!陛下,您没昏庸我可就敢说话了,要是这样玩,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 水英光眯起眼睛。 宝玉把眼睛也眯了起来,针锋相对的道:“大不了整个贾府去无稽崖!青丘狐族和地狼一族的关系微妙,凭我的本事,怕什么没地方去?” “……”南宫星辰。 “…………”任帘。 “……………………”贾政。 大胆啊,胆子大啊,胆子长毛了啊! 宝玉这就是当着天子的面说要投敌,顺便的说不定还要造反,有谁敢这样子讲? 他们哆嗦着,颤抖着,事情恁大,南宫星辰都不敢幸灾乐祸了。 要是贾府投奔无稽崖,史、王、薛三家自然不会干巴巴的看着,那些围绕四大家族的妖族,铁定也要暴乱。 对儒家来讲,大周妖族的实力不是很强,灭了都没关系,但是如果投奔了地狼一族,这边变弱,那边变强,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了。 地狼一族长驱直入大周的事情,指日可待! “哈哈,投奔地狼一族去当干儿子啊,宝哥儿,那你可没什么好处。” 水英光突然大笑了起来,摆手道:“好吧,朕给你透个底。贾元春的事情,属于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 “朕的遗诏上,写谁名字的考验。” 水英光站起来,龙袍无风自动,一双方正眼眸绽放灼灼大光。 他的手指四面一划,朗然笑道:“如今大周四境升平,朕是留下了大好河山。继承大宝之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底蕴,可以北征无稽崖,东伐大荒山…… 这人必须有滔天气魄,必须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英雄气概,必须断义绝情,是为真正天子!” 闻言,南宫星辰猛然一抖,深深的垂下头。 水英光扯起水溶的发髻,让水溶抬起脸来看他,一父一子,双目相对。 “溶儿,朕就是要绝了你的软弱念想,不只是你,朕也给勿语下达了旨意。” “什么旨意?” 水溶剧烈发抖。 水英光笑了起来,两排雪白的牙齿闪出寒光,笑道:“朕已经下旨给了勿语,让他亲手,诛杀云娘子。” 静,死一般的静; 冷,冰入骨髓的冷。 水溶的眼神变化起来,他注视自己的亲生父亲,好像不认识水英光一般。 宝玉看着这两父子,摸摸下巴,问道:“云娘子是谁?” “是大哥的奶娘,而且我听说,大哥和母亲能够活下去是云娘子出手相救,她对大哥来讲,等于元春姐对我。” “有趣了,” 宝玉使劲搓了搓下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还在思索,那边水溶就是一脑袋嗑出了血,哀嚎道:“父皇,水溶恳请父皇收回成命,水溶不愿意做无情君王,求父皇饶了元春姐和大哥!” “饶谁?”水英光紧声问道。 这一问,宝玉的手掌猛然一顿,嘴角咧起来。 有趣啊,真的有趣了,水英光有大把的方式考验皇子,无端端的招惹了他,又这么紧急的逼问,好像事情,完全和水英光说出来的相反呢…… 他看了眼永昌侯任帘,任帘冲他挑了挑眉毛,他登时明白过来。 【元春姐根本不会被陪葬,水英光在玩花样!】 想到这里,宝玉就要扯住水溶,可是他张嘴发不出声音,想动,却也动弹不了。 水英光丢给他一个微妙的眼神,继续逼问水溶:“如果要朕饶了贾元春,你可就没了得承大宝的机会,而且,朕要把你贬为庶民!” “好,从此溶儿就是庶民了!” 水溶毫不犹豫。 水英光猛然一呆,一巴掌把水溶抽飞了十几丈远,“不成器的东西,朕再给你几个月的时间考虑,朕还没有大薨呢!” 说罢,水英光甩袖就走,甄公公紧紧跟随。 水溶在后面哭喊:“溶儿心意已决,求父皇把溶儿贬为庶民,求父皇……” “别嚎了,陛下已经走了。” 宝玉扯住水溶,安慰道:“下次不揍你了。” “随便揍。” 水溶压根不在乎这个,焦急道:“现在怎么办?父皇不肯饶了元春姐。” “没事没事,多个职司是好事。” 宝玉想告诉水溶真相,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就让水溶多焦急点,焦急到六神无主最好。 【逼到水溶带元春姐私奔?然后发下大誓,一辈子只娶元春姐一个?】 宝玉揣摩了下事情的可行性,转身对任帘拱手。 “侯爷,咱们大厅里用茶?” “我前脚跟你去用茶,后脚南宫星辰就没命了吧?” 任帘怪笑了一声,甩动漆黑的手杖。宝玉无奈的叹口气,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他看向南宫星辰,微笑问道:“不知道南宫家有多少有能耐还没出嫁的女子?” 咔嚓,南宫星辰咬碎了半颗老牙。 宝玉温雅笑道:“请南宫大人放心,宝玉一定协助好元春姐挑选秀女。对了,从今天开始就不要胡乱嫁女了,元春姐心软,我贾宝玉可不心软,要是嫁了躲避选秀女,宝玉还有个青衣司司主的朋友呢。” “无耻小儿!” 南宫星辰甩袖要走。 宝玉才不管他,冲贾政拱手,委屈的道:“老爷,下次有机会直接干掉就好,您看这人多没礼貌。” 噗! 任帘直接笑喷,跟在南宫星辰的后头。 他还真怕南宫星辰不能活着走人,按照宝玉的作风,气死这老头儿都有可能…… … 大观楼中,馨香满堂。 檀香在香炉里燃烧,袅袅的烟气迷蒙了水英光的脸堂,宝玉在他的对面坐着,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陛下,您说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应该不是这样理解吧?” 宝玉一边饮茶,一边很随意的揣测道:“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是连抗命的胆子都没有,还做个屁的帝王!” “就你小子聪明?” 水英光气呼呼的道:“你知道朕这样有多难受吗?勿语要是杀了云娘子,朕要是想立溶儿,就得……” “他能杀云娘子,自然就是无情无义,您要是立水溶,他就会造反” “朕舍不得杀他。” “那您就是想立水溶了,这消息不错。” “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水英光低声怪笑:“如果勿语连云娘子都能杀,你还是趁着朕还活着,赶紧把陷阵、破月两方狐军调来。等溶儿继位,勿语可是个大麻烦。” “您不杀他?” “你让朕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嘁,会造反的干嘛不杀?您可是天子!” “滚!” “喂,您可不能真的昏庸了,该杀得杀。” “臭小子,你滚不滚?” “这里可是大观园,轮得着我滚?” “朕乃天子!” “天子就该杀了这个祸害!” “你给朕滚粗!” 宝玉到底还是滚了,而且是真的在‘滚’。 他好像陀螺一样转出去七八里地,在稻香村的不知道哪个房间停了下来…… “呃,头晕。” 宝玉恨不得跑回去暴揍天子,想一想,还是以后揍水溶出气吧,打不过老的,还能打不过小的? 他扯了杌凳坐下,下意识的给自己倒茶压惊,在想水勿语的事情。 【大麻烦啊,贤王水勿语,可是个天大的麻烦。】 对于水勿语其人,宝玉本来就心里发怵。 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水勿语狠心杀了云娘子,蜕变出来的那等人物,更让他觉得超难对付…… … 铁槛寺,一如既往的漆黑冰冷。 在一个宽大的禅房中,水勿语盘膝而坐,他的身前有一架极西方漂洋过海而来古怪物什,如果宝玉看见了,会认得是一架天平。 天平通体赤金,两边的托盘分别放着半人高的金属砝码,水勿语凝视着中间的梁架,脸上的硬朗线条,也好像天平的梁架一样冰冷。 贾雨村在他的身边站着,笑道:“殿下不用犹豫,既然陛下有旨,咱们做场戏就好。” “是啊,大不了奴家假死一次。” 云娘子在旁边娇笑,随意道:“南宫大人传的话咱们都听了,既然关系天子传承,就做场好戏吧。勿语你放心,奴家乃是白云成妖,变化莫测,装个死而已,简直是太容易了。” 闻言,水勿语扯起了很是缥缈的轻笑。 很难讲,他这种刚毅男子,竟然能扯出这种极其微妙的笑容…… 他抚摸天平的棱角,轻声道:“这玩意,是个好东西。” 什么? 贾雨村和云娘子特别纳闷,明明说着假死的事情,干嘛提起天平? 天平到手有好多年了,只是普通的衡量物什,却很被水勿语钟爱。 这东西一直放在水勿语修炼的静室,而且他只要修炼,就不会离开天平的三尺距离。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功效? 云娘子是水勿语的奶娘,说话向来不用避讳的,她去动了下天平,笑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两条命。” 水勿语也随意的回答了。 他拿出一个很小很小的砝码,只有芝麻大小,就这样放在了右边的托盘上。 两个托盘上的砝码都有半人高,都是一样的重量,加上这么一丁点的小砝码,也就倾斜了那么一丝。 很小的一丝,要不是他们的修为不弱,压根看不出和之前有半点区别。 云娘子轻声笑道:“奇了怪了,你以前从不往这上面加东西的,今天怎么破了例?” “因为需要加了啊。” 水勿语微微一笑,手指略微用力,两个半人高的砝码表面,登时碎出了蛛网状的裂痕。 噼啪! 裂痕逐渐扩大,金属碎片落了一地。而在砝码原先的位置上,竟然是两个漆黑的灵位。 其上的字体,用血写成!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龙争虎斗 右边的灵位特别简单,上面只写了‘二弟水念德之灵位’八个大字,左边的灵位上的文字就多了,也好像草率了些,每个字体都甩出了锋利的沟壑。 “封号妖将云娘子?奶娘半母?还有……为帝位不择手段之人?” 贾雨村低低的念了出来,就是微微一笑,向后连退三步。 这是大皇子的家事,他懂得不应该过问…… 云娘子则是脸色大变,妩媚的脸上不带半点人色。 她盯着水勿语坚毅的脸,看着水勿语的眼神从濡慕变得寒冷,再看赤铜天平—— 天平的左边是自己的灵位,这感觉很古怪,而在右边是水念德,也就是死掉的那个二皇子。 天平一向是平衡的,两边的重量等同,如今在右边加了芝麻般细小的砝码,登时,她的份量就差了一丝。 只是一丝,就是那么的一丁点,极为微小的一丝丝而已! 可是,她懂得这一点差别代表着什么,眼眸冰冷,苦笑出声。 她已经开始颤抖,颤到了发髻凌乱,冰冷的眼底也流露出些许的哀拗。 她,到底是水勿语的奶娘! “奴家一生未嫁,奴家……看着你长大。”云娘子哀哀的道。 水勿语却好像没有了半点感情,点头道:“孤知道,孤明白,所以孤……” 水勿语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波动,两行清泪却不自觉的滑下脸颊,他用金铁般的声音道:“我们兄弟三人,三弟性格软弱,如果没有贾宝玉,他压根没资格传承大宝;二弟则是杀伐果断,乃是龙中之龙!所以你害死了他!” “不,不是奴家做的,是罗长缨!” 云娘子还在挣扎,想改变水勿语的想法。 她仔细观察水勿语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想要看出水勿语的表情和心思,可是此时,水勿语好像变成了寒冰一块,整个人都如同金属一般。 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身体陡然散落成缥缈白云,万分之一个呼吸就沁出了铁槛寺,朝着无际的西海飚射而去! 水勿语抬头看着漆黑的屋顶,突然笑了,笑声传出不知道多远多高。 “罗长缨的文火炼体之法,是从你的《妖天录》改变、分化而出,你从中使了法门,让罗长缨陷入灼体之痛,于是三弟想帮罗长缨,以至于龙脉寸断,必须转修儒家修行。 之后你算计二弟,让二弟前往青庐山攫取罪墨一缺,又把罗长缨引去。罗长缨修行沙场霸道本心,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二弟自然会被她杀死。” “奴家是为了你!是为了你能得承大宝啊!” 几句话的工夫,云娘子已经逃出了数百里开外,可是水勿语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响彻。 她疯狂加快速度,拗哭道:“奴家是你的奶娘,奴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勿语!” “是为了妖国吧?你和贾雨村一样,都不是大周的人。你连父皇都瞒过了,可惜瞒不过孤,别忘了,你是孤的奶娘,孤呢,何尝不是你的半子?你的事情,孤牵心记挂着呢。” 水勿语低头看着自己古铜色的手掌,僵硬了片刻,到底还是抬了起来。 他遥遥冲着西海伸展五指,每一个手指,都好像老松一般茕劲有力。 他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人之极为龙,龙脉九品正法之—— 禁!灭!绝!” … 西海之上,万里无波。 蓝天和海面连成一线,晴朗天空上的每一片白云都是云娘子的化身。 她用了全部的力量,分化神念,何止是化身千万,想要逃出水勿语的这一击。 可是…… 八千里海面! 八千里长空! 连着三千丈以下的深海全部凝固! 紧接着,又是全部沸腾! 无数的海族妖怪连同云娘子被禁锢在内,所有的小妖、大妖、老妖全都动弹不得。 偶尔有赢鱼一族的强悍妖将翻滚着冲出海面,就被一股力量疯狂炸碎! “贤王水勿语,我赢鱼一族,很久没有犯过大周边境了!” “贤王饶命!” “水勿语,我父乃是赢鱼妖王!” 怒吼声、求饶声响彻云霄,然而全都没用! 水勿语开口后就盯着云娘子的灵位,低低的道:“奶娘,父皇的诏书就是这小小的砝码,你死在这上面,屈了。” “是啊,屈了……” 云娘子的千万化身凝聚,变成雪白缥缈的人形。 她努力的转过头,最后的力量让她看见了水勿语,看见了低头恭立的贾雨村,也看见了巨大的天平和两个半人高的灵位。 可是,她看不见那个小小的砝码,实在太小了,就好像一只卑微的蚂蚁…… 啵! 一声轻响,云娘子的身躯散落,这一次,却是半点神念都没能留存。 漫天的白云四散而出,又是转成了乌色,落下了瓢泼的大雨。 从此世上,再无云娘子此人……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赢鱼妖族和云娘子陪葬,其中还有九位妖将。殿下,您好大的手笔!” 贾雨村唰开雪白的折扇,笑得温墩儒雅。 水勿语抬起眼睑,低低的笑道:“你的眼力不错,你,也不错。” 他压下手掌,天平连着灵位就化作散碎的荧光,缓步向着屋外走去。 “距离父皇大薨之日,还有几日?” “二百三十六天,外加七个时辰零一刻。” “从铁槛寺到金陵城,需要几日?” “带十八大日金骑,一日即可;带八十大日银骑,需五日;带八百大日铁骑,要保持战斗力的话,需半月时间。” “铁骑即可,也不需要加紧赶路。一路扫尽不公,贤王之名,还需要多加巩固。” “可是没了八百大日铁骑……殿下,您刚才可是杀了赢鱼一族的九名妖将,我怕同僚们顶不住它们的反攻。” “无妨,孤之属下,孤信之。” 说罢,水勿语一步迈出,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贾雨村雅笑着看着,再看着,突然一个哆嗦,素白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他把折扇捡起来,手掌神经质的颤抖着,雅笑变成尬笑,看起来特别尴尬…… “恐怖啊,小小的大周出来个贾宝玉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个这么恐怖的皇子?” 贾雨村稍微盘算了一下,立马呆滞。 他盘算到——要不是水勿语被赢鱼一族牵制着,就算贾宝玉集合陷阵、破月两军人马,再加上陈长弓的北天,也会被水勿语强势碾压! “恐怖,恐怖,如此,就是龙争虎斗。” … 水勿语杀了云娘子,又带领八百大日铁骑,一路广传贤名? 听到这个消息,宝玉抢过了水溶手里的酒盏,一口闷干净,磨磨牙,觉得牙疼,拽起水溶就是一拳。 “混账!看看水勿语,再看看你,都是兄弟俩,怎么就不一样呢?” “孤没想到和他争,反正也争不过。” 水溶已经有了八分醉,迷糊着眼睛道:“孤只想救下来元春姐,这个皇子不做也罢。” “你不做我可就惨了,贾府也要惨了,等等,你跟谁称孤呢?人家水勿语是有本事,人家够狠,你呢?软蛋一个!” 宝玉鏮鏮的又是两拳。 “你说过不打我的!” “你还说随便我揍呢!” 宝玉算是看清楚水溶了,要是在普通百姓的家里,甚至是世家豪门,水溶的本事、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子弟,但是在皇族里面,水溶的性子就太软了。 他明白了水英光的想法——什么三千秀女?这是给贾元春培养班底! 水英光有意让水溶得承大宝,想要逼水溶强势一些,要是逼不出来,也有个班底雄厚的贾元春入主后宫,能够给水溶帮衬一二。 三千秀女,说白了,就是贾元春的三千女将! 【有意思了,水英光这么做,就不怕我独揽大权?不怕我挟天子以令诸侯?等等,水勿语!】 想起来那个心狠手辣的大皇子,宝玉就觉得牙疼。 他好像不用想这么多,首先,就在最根本的底子上,水英光为什么不立水勿语就是个大问题! 论本事,论能耐,论长幼有序,都该是水勿语继位才对…… “难道水勿语不是亲生的?不管了!” 宝玉裹紧黑狐大氅,朝着大观楼的外面走去。 外面已经聚集了人马——既然是给贾元春培养班底,他肯定要多用把子力气。 白氅飘飘,老竹翠绿。 乐阳申、求不得、方思民,还有赵贵宁等人组建的三司都在门外等待。 白氅老竹已经有了一千五百人,宝玉只让带了一百多个本事拔尖的,跟随他们一起出府…… … “龙争虎斗啊。” 养心殿内,水英光有点唏嘘的笑道。 这座养心殿比中都城的大了不少,更加庄严,也更加古朴,自然,也让水英光特别喜欢。 他手里捧着一叠十扣纸,仔细看了阵,笑问道:“勿语在收拢人心,宝哥儿也开始给贾元春寻找班底了?” “回禀陛下,有消息传来,宝哥儿带了百多个五胆以上的举人出府。” “去了哪里。” “直奔南宫星辰的府邸。” “这个宝哥儿……” 水英光忍不住笑了出来,啐道:“朕以为他会先去雪家,毕竟有个他熟悉点的雪千寻,没想到去捏了最硬的铜豌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文人约战 甄公公给水英光沏了茶,很是艳羡的盯了水英光手里的纸张一眼。 他知道这是宝玉的《子不语》原创,其中代表着什么,他也略有知晓。 羡慕、渴望……他恨不得陪水英光的大薨一起,可他还有事情要做,他得活着! 【如果有这东西,死亡反而是让人垂涎的事情了……】 甄公公努力把视线偏开,凑趣道:“陛下,南宫星辰调来了蓝更新,这蓝更新您也知道,肯定是要拿来对付宝哥儿了。所以宝哥儿抢先出手,想掐灭这个火焰的势头。” “蓝更新?” 水英光低低的笑了声,问道:“就是那个号称不二举人的蓝更新?举人之中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倒有意思了,想来南宫星辰是想剪灭宝玉的羽翼,从而在勿语那边邀功吧?” “说不定还想以文名约战宝哥儿,他有不二举人的名号,约战斩灭伪进士的宝哥儿,身份也是够了。” “不会,就算是不二举人也只是个举人罢了,还比不上伪进士,除非……” 水英光沉吟了一下,甄公公就跟着笑道:“说不定,就是那个‘除非’呢。” 两人对视而笑,一个是真的乐了,一个是在凑趣,要是让宝玉看见了,会觉得他们都像偷到鸡吃的野狐狸。 这两个人现在,怎么看起来很像眯起眼睛的翟明生呢? 水英光笑了一阵,又抿了口茶,摇头道:“宝哥儿那边不用管,只有这小子坑人,还没人有能耐坑他。他每一次都是谋算先机,要么能够碾压,要么就是抢先一步扰乱了对手的盘算…… 就像是这一次吧,南宫星辰想让蓝更新约战他的白氅老竹,甚至是直接约战赵贵宁等人,要斩断他的左膀右臂。他自个找上门去了,肯定要逼蓝更新出手。” “陛下,您是不是太高看宝哥儿了?” “朕也想低看他一眼,可是,能吗?” 水英光的嘴角往下一耷拉,苦道:“别说个南宫星辰,朕呢?还不是让他有意无意的算计了很多次?按照长幼有序,按照能耐力量,肯定是要勿语继位,可是他无意之间就逼得朕必须立了溶儿为帝,甚至朕得给自己找个理由,要杀了勿语……” “陛下,大殿下尊了圣喻。” “朕知道,勿语杀了云娘子,真个是冷血无情,朕要杀他的理由有了。可是,朕舍不得,朕剩下的两子之中,勿语胜过了溶儿千倍百倍。” “那怎么办?” “随他,朕死后,管什么洪水滔天?朕说了是龙争虎斗,就让勿语和宝哥儿斗去吧。” 水英光难得的说了好多话,摸了摸手里的纸张,咧嘴大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既然是勿语的亲父,自然要给他一条活路!” “可是,大殿下的活路,很可能是您的……” “死路!” 水英光很畅快的补充了,他用一种弄得很假,刻意忧伤的语调问甄公公:“静安呐,朕在你的心里,就是那么的冷血无情吗?朕用自己的一线希望,换勿语的一线希望,唔,你该知道了,朕其实还是个好父亲的。” “陛下圣明!” 甄公公不敢在这上面开玩笑。他再次看向水英光手里的纸张,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有水勿语在,就算是天大的诱惑,他也不跟着水英光一起去死! 宝哥儿要是死了,《子不语》自然无法完善; 《子不语》不能完善的话,‘阴司’也就是云烟楼阁,转眼就要消亡…… 和水勿语斗的话,宝哥儿,好像还差了太多。 … 大观园在皇城的西侧,宝玉让紧挨着皇城,但没逾越到坐落在皇城的东方,他们出了大观园,就往更西边去了。 除中央外,方向上以东为贵,皇城自然要在金陵城的最中央。 其次的东方则是皇亲国戚的府邸,由于殷后叛乱的事情,皇亲国戚只剩下个皇后的娘家,占不下东边的大片土地。 宝玉就让东方做了农耕以及百姓的居所,按照儒家的以民为本和以农为本,谁也说不出个不对出来。 随后就是大观园,紧挨皇城,是最好的地段。 在中都城里,贾府还在法道八大家的西边,这一次直接颠倒回来——按照开国公府的地位,怎么可能再让法道八大家逾越了? 如此,南宫家的府邸就在大观园的西侧,而且,距离不是太远…… 宝玉带人吟哦出口,统一的手持佩剑,脚踩剑光。 他们的速度不是很快,夏风吹动他们的雪白大氅,除了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和翟明生外,别的白氅老竹都是雪白的罩帽拢起,又有黑色金属面具覆盖了整张脸。 这是给白氅老竹中的拔尖者加上的东西,有的白氅老竹强了,总该提升一下身份和地位。 而这些有面具准备提升的,就是继一百零八个举人之后,宝玉要给他们谋算官职的那些了…… … 作为法道八大家之首,南宫家的府邸极为威武。 整座府邸都是从中都城搬过来的,宝玉规划好,别的也就不管。 他看见大门上遍布光亮的铜钉,是七路钉,和荣国公府的规格等同。而且南宫府用的是六间兽头大门,比荣国公府多了三间,其中的韵味,真个是不言而喻…… “申哥儿你看看,法道八大家真是厉害,不是国公,竟然逾越用了七路钉布门。” 宝玉笑了一声,申哥儿就拔出利剑。 “二爷,听说法道八大家本来都是六路钉,后来咱们府上没落了,他们就换了七路钉,还改成了六间兽头大门…… 这分明是针对咱们府上,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想着灭绝咱们贾府!” “那就随你吧。”宝玉温温一笑。 于是,乐阳申怪笑起来,以前碎掉的牙齿已经磨得比较光滑,映衬夏日的阳光,反而更加森冷。 他怪笑吟哦: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既微且尰,尔勇伊何。 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痛快!利落! 听他如此吟哦,宝玉和赵贵宁等人全都笑成了一团。 申哥儿的吟哦出自《诗经》,是《小雅.巧言》里的一阙,翻译过来就是讲——轻率浮浅的大话,都是谗人口中出。花言巧语如丝簧,脸皮真厚太无耻! 他是骂了整个南宫府的人,说他们只会寻衅滋事制造祸乱,问他们腿上生疮还要脚底流脓的感觉好不好呢! 当然,也不只是市井无赖般的骂人,只听申哥儿的吟哦刚落,就有才气凝聚成浑身恶臭的无赖泼皮,怪笑着冲向了南宫家的大门…… 嘭! 一声好像水囊破碎的声响过后,异象幻化的泼皮身躯爆碎,南宫家的六间兽头大门就被疮浓扑满。 恶臭扑鼻之中,六间大门,连着周围的墙壁全被腐蚀,只剩下一个个的铜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贾宝玉,你好大的胆子!” 南宫星辰瞬间出现,指着宝玉大骂。 宝玉上下打量他,好像在看一个稀奇的物什。 他摸了摸下巴,很是玩味的道:“我还以为南宫大人需要养伤,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蓝更新呢?不是让他约战我的白氅老竹,想要剪除我的羽翼吗?” “竖子,休要血口喷人!” 南宫星辰的身边出现好些个进士、举人,全部对宝玉怒目而视。 他自己上前两步,看着宝玉温润的脸,真个想要出手,但是又没那个胆子…… 这里是金陵城,他对宝玉出手,水英光、任帘,还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全都不会坐视不理! “贾宝玉!” 他也不问打破大门的事情,组成七路钉的铜钉都在地上,犯不着让贾宝玉把他给拿捏了。 他冷笑道:“你今个来是师出有名,是要帮贾元春挑选秀女?好!还请进府看茶!” “不必了,我还不清楚贵府有多少有能耐的闺中少女呢,今个来不是为了这个,而是……” 宝玉的眼睛眯起,一把扯开黑狐大氅,“我也不欺负贵府的举人,脱了黑狐大氅,文人约战,挑战所有的八胆、九胆举人!” “贾宝玉,你是想断我南宫一门的根底?” 南宫星辰的脸色大变,贾宝玉连蜗足都杀了,他府上的举人,哪个会是对手? 宝玉却是冷笑更甚,嘴角扯起,两排雪白的牙齿映衬笑容,更显笑容冷酷至极! “南宫大人,您可记得穆府?” 他轻声问了,随后音色更加悠远缥缈,好像吹过涧底的幽风,“穆府害我手足一人,我贾宝玉就要灭他满门。您招来不二举人,要挨边斩我手足,我还能干看着,让你砍我手脚不成? 今日我贾宝玉师出有名,要文人约战贵府所有的八胆、九胆举人,我只是八胆举人,如此,也是师出有名!” 他大声笑了,笑声在才气的加持下,好像滚雷般回荡了半个金陵…… “文人约战,以低胆挑战高胆,但凡不敢应战者,文名衰落,本心也要沾染尘埃……赵贵宁,帮南宫府邸,报出他们自己的名讳!” 闻言,赵贵宁摊开名册,声音洪亮:“南宫府邸如今身在金陵的,共有八胆举人三十六,九胆举人一十九,名号分别为……” “不用念了。” 突然有人笑吟吟的开口,越过南宫星辰,居高临下,要俯视宝玉。 这人一身大红锦袍,面如冠玉,只是看了,就知道此人风姿不凡,定然是人中龙凤。 他的身高和宝玉相差仿佛,却要飘在空中,恰好高了宝玉一头…… “诗才过人贾宝玉,一剑斩灭伪进士的贾宝玉,果然是倜傥潇洒,又是锐气逼人。” 红袍男子赞了宝玉两声,口风一转,却是讥笑道:“你的份量够了,那就能衬托某的能耐…… 某,不二举人蓝更新,今日要斩杀于你,换取南宫大人所承诺的,锦绣前程!” “你很有信心?” “自然,某约战于你,贾宝玉,某师出无名,但是你,敢应战否?” “应了。”宝玉很随意的道。 蓝更新立马张开嘴巴,嗬嗬笑了起来。 他的身上泛起极为微妙的波动,大笑道:“好好好!你的份量够了!不枉某匿名参加进士大考,又强行中断修行,等的,就是你这样有份量的呢!” “某,约战你时乃是九胆举人,如此,半途晋升进士文位,不惧神魔之障。” “某,约战你时乃是九胆举人,如此,半途晋升进士文位,就算斩杀于你,也无人可以插手!” “贾宝玉,你今日,必死!” 蓝更新一边大笑,一边张开双臂。 他身上的红袍无风自动,九颗文胆从双眼和额头腾起,又是猛然坠落! 他的文胆凝聚成漆黑的平整根基,正是文宫的雏形! “贾宝玉,” 蓝更新悠然道:“某要给文宫奠基,需要半盏茶的工夫,你能活的时间,也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没错,贾宝玉,这最后的半盏茶老夫陪你!” 南宫星辰哈哈大笑。 他身后的众人,南宫世家的举人、进士,也一起得意的笑了起来…… 文人约战神圣无比,一旦应承,就算天子也不能出面打断—— 举人对抗真正的进士,哪怕只是刚刚晋级的奠基进士,贾宝玉也只是土鸡瓦狗,绝对不堪一击! 他们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宝玉,其中也有如释重负。 宝玉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 “成就进士文位的时候,蓝更新的防御等同于奠基进士……” 在他们的注视中,宝玉竟然跟着他们一起笑了,乐阳申、赵贵宁等人也齐声笑了起来。 笑声中,那些白氅老竹齐刷刷的拿开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张十分熟悉的脸。 南宫星辰的瞳孔骤缩,惊愕道:“他们不是白氅老竹!贾宝玉,你竟然把你的一百零八个举人调了回来?他们都有官职在身,他们是擅离职守!” “你应该关心的,是我为什么把他们调回来吧?” 宝玉的笑容越来越感觉微妙,笑着问道:“敢问南宫大人,您记不记得两年前,宝玉还在水合小城当个小官的时候?” “那时候怎么了?等等!” 南宫星辰好像想起了特别可怕的事情,指着宝玉,手指都在颤抖。 宝玉笑吟吟的眼神怼过去,此时此刻,他不需要再藏着锋芒。 他肯定了南宫星辰的猜测,高声笑道: “昔日,有天威浩荡,笼罩四野! 昔日,有词魄惊天,四海名扬! 昔日,有天地认可,此文若出文山,则是传世必然! 如今,我贾宝玉不过一介举人,书写此文不成传世,只是名扬四海,而且以我的才气,也不足以书写此文…… 可是! 剑魂已经到了极限,加持第三篇大文刻不容缓! 今,宝玉借手足之力,兄弟同心,书写名扬篇章,加持万两君子之剑!” 叮~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舍我其谁 君子剑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自动把剑柄送进了宝玉的手里。 书生意气剑魂从君子剑的剑身上甩出了半截身子,现在是一个剑柄和两个剑身,软趴趴的冲宝玉‘点头’,又冲着南宫星辰,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南宫星辰猛不丁的一个哆嗦,这画面,有种特别古怪的美感…… 他看看君子剑,再看看剑魂,最后呆滞、傻眼,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对准宝玉—— 没错啊,两年前确实有词魄惊天,有四海名扬,但那肯定不是宝玉写的! 别说两年前宝玉只是个低胆举人了,就算现在,他能写出来名扬篇章? 名扬篇章代表着什么?往别处想或许想不到,但是耗费方面……用屁/股想也知道得要消耗多么恐怖的才气数量! 举人可以书写吗?不可以! 进士可以书写吗?可以!但是……绝对不是普通的奠基进士可以书写出来的! 进士就要铸造文宫,分级简单,就是按照文宫的完成程度分出等级的。从低到高分别是奠基、立柱、架梁、覆顶、成宫五种级别,其中的每一个等级之间,才气储备的差距都不可以道理计! “贾宝玉,名扬篇章就算是奠基进士都书写不出,你凭什么书写出来?无端端的吹个大气,难道就能逃了小命不成?” 南宫星辰高声怒骂,他想起来名扬篇章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蓝更新也睁开眼睛,讥诮看向宝玉,用一种俯视的态度笑道:“贾宝玉,要说名扬篇章,就算我成了奠基进士也没有足够的才气书写!你区区一介举人,凭什么?” “或许因为是你太废物吧?” 宝玉把手伸进袖口里摸索着,“我自己真的书写不出来,可是我说了,要借手足之力!我贾宝玉开山百丈,领悟一元本心,十星之法中从两仪到八卦,最次也是个大成,我的才气储备,不一定比你成就奠基进士后弱上多少…… 再加上兄弟齐心,我贾宝玉,敢说不能书写名扬篇章?” “对了,还有这个,” 宝玉把手从袖口里拿出来,带着金光甩上高空…… 唰! 只听破空呼啸,顿时有金光万丈,锐气千条! “皇族金石笺?” “这……贾宝玉怎么会有皇族金石笺?这可是从一国龙脉里直接汇聚而成,除了三殿下有一张以外,陛下连大殿下都没有给过啊!” “提升纸上谈兵十成十的威力,还能减少才气消耗的六成有余,这……贾宝玉真的要书写名扬篇章?” 周围早就聚集了大片的人,漫天漂浮的是朝廷官员的文人后裔。金陵城本来的世家子弟,早就站在了赵贵宁等人的身后。 无数人惊呼起来,声音乱成一团,有人说破了皇族金石笺的来历,登时引起更大的慌乱…… 听着各种猜测,南宫家的人全都脸色死白,连着南宫星辰,都觉得这天不再是天,大地也要陡然翻转! 一介举人想要书写名扬篇章,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是此时,根本由不得他不信了,宝玉把皇族金石笺都拿了出来,那名扬篇章,八成就是出自宝玉的手笔…… 蓝更新已经开始发抖,他疯狂铸造文宫根基,悠然的态度变成了狂暴的急躁—— 他想快点成就进士文位,那样的话…… “贾宝玉!” 蓝更新大啸狂呼道:“就算是名扬篇章又如何?你只是举人,伤不了进士!” “如果斩不了你的话,那就是我高看了名扬篇章,但是……” 宝玉执剑而立,双脚不丁不八,他神色肃穆,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庄重过。 他屏声息气,血从手掌流出,顺着君子剑的剑身涌上剑锋,又在剑尖停滞。 他仰头看天,天空是皇族金石笺的万丈金芒,再高处,是那蔚蓝无垠的天空…… 他的目光如此悠远,仿佛透过了金光万丈,也穿破了那白云蓝天——他在看着更加遥远的地方,而那个地方,遥远到了,他都不知道到底在了何处! 他的嘴角挑起,再次挑起,好像能无限制的挑上鬓角,大笑出声…… “名扬篇章,我贾宝玉或许高看了一眼,但是这篇大文,我贾宝玉,哪有一丝一毫的胆子低看半分?” 他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状的物什,浑身陡然赤红一片,血管暴涨,血液好像要炸碎了身体。 血管暴凸的手掌执剑划向皇族金石笺炸起来的万丈金芒,豪放洒脱的字体,竟然仿佛瀑布逆流,顺着金芒直冲万丈高空! 以血成墨,以剑作笔! 他首先消耗的不是才气,竟然是他自己的精血!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太祖大词:《沁园春.长沙》! … ………… 亮金色的大字冲上高空,皇族金石笺炸起来的金芒有万丈之高,每一个字都覆盖了百丈方圆。 如此巨大堂皇的血色字体,三千里金陵全都能看清楚。 甚至整个锦州,以及诸位的十余个大州的官员、百姓,都在一种十分宏远的力量的作用下,一个字一个字的都给看了个清楚! 名扬篇章,这是名扬篇章! 所有人都在猜测,都在想着是谁有本事书写了此等大文? 难道是某个封号进士?不对,古往今来,能够有才学书写出名扬篇章的,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大能? 他们想继续猜测,但是学士以上的大能已经超脱在了朝堂之上,他们只能吐出自己记忆中的几个名字…… “难道是参与过十龙夺嫡的是非大学士?” “不对,也有可能是上代的老臣风飞流。” “你是有多么孤陋寡闻啊?风飞流已经死了,我觉得肯定是那个‘是非大学士’!” 好些人争辩起来,事实上,他们只知道这么一两个超脱于朝堂的人物,而且,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皇城之中,水英光早就出了养心殿,堂堂一国的天子,竟然抬头仰望金字大文。 “谁主沉浮?好好好!好一个谁主沉浮! 浪遏飞舟?好啊!好一个浪遏飞舟!” 水英光的心潮澎湃难以自已,大声赞道:“不愧是必定可以晋升传世的名扬大文!通篇高大、辽阔、巍峨、宏伟! 孔圣人曾讲过:巍巍乎唯天为大,宝哥儿的这篇大文,可说是大气至极!” 咕噜~ 甄公公吞了口唾沫,连忙把凑趣的话跟着唾沫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孔圣人说的不只是这些,后面还有句‘唯尧则之’,这就关乎到所有帝王最高的追求了—— 三皇五帝始,尧舜禹相传。这个‘唯尧则之’里的‘尧’,就是尧舜禹之首…… 他连忙改了口风,笑问道:“陛下您看,这是血色大字,宝哥儿一定先用的精血,不知道能达到多高的才气灵泉?” “才过丈二的话就是名扬篇章,可是名扬篇章的灵泉高度没有极限,只要灵泉不化作人族真龙,就达不到传世的级别。 静安啊,朕和你赌上一把,以宝哥儿的全部才气加上半数精血,最多就是才高一丈三尺。” “这种程度的话,斩不了奠基进士。” “确实,宝哥儿这次莽撞了点……你去吧,蒙上脸,再把真气改变一下,朕知道你已经达到了阴阳互换的程度。” “老奴冤枉啊!老奴就算能阴极阳生和阳极阴生,那也长不出丢掉的把儿。” “快去!你这老泼皮!” 水英光笑骂了一次,突然瞪大眼睛…… “等等,不用去了,” 他苦笑道:“所以朕说了,千万不能小瞧宝哥儿,这家伙,忒喜欢坑人……” … 南宫家的大门外,一片狼藉遍地。 六间的兽头大门已经融成了腥臭的液体,南宫星辰带着南宫家的举人、进士,连着蓝更新都一起站在高空。 他们居高临下,就是要俯视宝玉,要压过宝玉一头。 可是此时,他们站上的高度,和那万丈的金芒以及百丈高大的金字相比,显得那叫一个格外渺小…… 宝玉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白皙,他从孙思邈那里得来了一块太岁的肉,差点把他撑爆的滋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百丈大的金字吞噬干净。 然后,他不再消耗自己本身的气血,大笑着正气加身,通体才气蓬勃! 才气让他不用吟哦就飘上了空中,他的脚底板已经高过了南宫家和蓝更新的头顶。乐阳申等一百零八个举人也是被才气承托,缓缓的,就在他的身后漂浮站立。 在宝玉的身前,也出现了幻影般的金色纸张…… “一介举人可出两篇名扬,敢问天下,舍我其谁?” 宝玉在心底感激太祖,明面上却是哈哈大笑。 他的双眼分别显化四颗星辰文胆,文胆炸起才气,如今是何等璀璨? 高空仿佛出现了八颗近地大日,代替笼罩万世的太阳照耀了三千里金陵!光芒连成一片,这漫天汹涌的、澎湃的,化作暴雨倾盆的,全是他的才气储备! 身前的虚幻金纸浮显天地异象,皇族金石笺化作的万丈金芒,也跟着有了宽大、广阔了何止万倍的异象显化? 只见三千里金陵的高空有鹰击长空,有鱼翔浅底,有万类霜天竞自由!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其朱,其红,硬是金陵满城的一切全部染红,变成了漫江碧透!变成了百舸争流! 而在此时,宝玉的文胆猛然激荡,那璀璨宛如近地大日的八颗文胆,蓦然炸出了洪流一般的恐怖白光…… 才气如雨,正气如龙! … … “两首名扬?他说他,出过两首名扬?” 在这等的异象下,蓝更新已经无法专心铸就文宫根基,听到宝玉的话语,他的眼廓崩裂,满腔妒火化作狂言冲霄! “贾宝玉你说谎!你怎么可能出过两篇名扬?” “确实是,两篇……没错……” 南宫星辰的声音特别干涩,他的喉咙好像着了火,想叮嘱蓝更新快点成就进士文位,却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没错啊,连上这篇大文,贾宝玉确实出过两篇名扬篇章了,不过先前的一首是甄宓女神书写,以甄宓的文名、能耐,那篇文章才高一丈二尺三寸,不委屈。 可是,这一篇大文,却是宝玉亲手书写! 【一介举人书写的文章,竟然是名扬篇章?那么,这一篇大文绝对比甄宓书写的那一篇,强上十倍不止!】 南宫星辰忍不住捂住了心口,他身躯颤抖,五脏六腑都觉得发抖惊悚。 其中,特别是被贾政抓出过身体的心脏,已然出现了锥入灵魂的剧痛…… 贾宝玉如此恐怖,为什么不是出自法道儒家? 如此诗才惊天下的骄子,为什么不是出自法道八大家的书香门第? 贾府可是青丘狐族的府邸,是一座妖族的府邸啊…… 痛! 剧痛! 锥入灵魂的彻骨冰冷! 南宫星辰忘记了宝玉还在书写名扬大文,忘记了蓝更新还没成就进士文位。他只想扬起头,只想质问苍天—— 为何大周的巅峰骄子,竟然不是出自书香门第? 他真的抬起了头,咬紧牙,死死的盯着宝玉,其中的杀意,几乎凝聚成了实质一般…… “你要是敢动一下嘴皮子,本官就真个捏碎了你的心。” 进士可以言出法随,南宫星辰这样的封号进士,只要一出口,杀意就真的能凝聚成穿云利刃。 可是此时,南宫星辰的身后响起温墩的笑声,正是贾政到了。 不只是贾政,还有彩衣娘、独眼狼,以及老山魈。四个封号妖将封闭虚空,把南宫星辰紧紧环绕…… 而此时,宝玉的才气被皇族金石笺吸纳了干净,天地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但是天地之间,陡然有风暴席卷! 不够,不够,不够! 宝玉的才气,还不够成就名扬大文! 才气灵泉在宝玉身前的虚幻金纸上显化。 才高…… 一丈…… 三寸不满尺!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有我手足 一丈三寸不满尺,就是说才气不够,根本成不了名扬大文! 一丈三寸不满尺,就是说宝玉要被大文反噬,别说拿来使用了,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蓝更新大笑起来,劫后余生,他几乎想要发狂…… 那可是名扬大文啊,传说中的,他从来没见过的名扬大文! 如果他是封号进士,名扬大文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他只是个新晋的,哦,暂时还不是,得等上一阵子才能成为奠基进士。能不能挡住名扬大文…… 有谁能告诉他一声,这名扬大文,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某可是不二举人,竟然一点方寸都没有了,竟然在庆幸?】 蓝更新觉得特别屈辱,他的脸堂子都赤红了起来,羞愧的火焰连着嫉妒的火焰一起烧灼他的心间。 好在没了恐惧,他可以沉下心来,努力让自己成就进士文位…… 没错,就是要成就进士文位! 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他就能成为奠基进士,贾宝玉却要被不成型的名扬篇章重创…… 贾宝玉的火乌赤毫会碎裂,金石笺会碎裂,甚至连宝玉的文胆都会崩裂,肉身也会有所损伤。 此消彼长之下,他可以轻松斩杀宝玉,用宝玉的脑袋,换取大好的前程! “如此,很好……” 蓝更新阖上双眼,努力朝着进士文位迈步前进…… 虚空之中,南宫星辰捋起稀稀落落的胡须。他被重创了两次,气血两亏,以往乌黑的胡须全部发白,而且不剩下几根了。 就那几根的胡子他也捋得欢快,笑吟吟着,又要强忍笑容,保持风度的道:“贾家主,这样的话,我南宫星辰可就用不着出手了。” 他的声音清淡,真个是老来的风度翩翩…… 贾政的脸色十分难看,连着彩衣娘、独眼狼和老山魈的脸上都是一片阴沉。 金钗彩衣娘想起了千里狐的儿郎们得到饷银、抚恤时开心的笑容,妩媚的玫红眼角,陡然涌起了一片血腥! 【损伤了小公爷的文名,总比丢了小公爷的性命好些……】 她暗自凝合妖气,要暗杀南宫星辰,顺便,也要碾灭蓝更新! 可是她的妖气突然凝固,半点也调用不得,她四处看去,发现跟在赵贵宁身后的世家子弟中,有人意味深长的对她颔首微笑。 她呆了一下,连忙躬身,并略微退后了一步…… 人群之中,水英光头戴毡帽,笑着问甄公公:“才气灵泉涌起一丈零三寸了,朕再和你打个赌,如果超过了一丈三尺的高度,你就陪着朕如何?” “陛下,老奴还有心愿未了。” “有宝哥儿呢,他会帮焦大的。” “陛下……” 甄公公考虑了片刻,还是苦笑摇头:“我的亲陛下啊,您觉得宝哥儿是大殿下的对手?要是宝哥儿死了,《子不语》也就没了下文,阴司也就跟着完了……请陛下恕罪,老奴真是怕啊。” “恕你无罪。” 水英光随便笑了声,再也不提让甄公公跟随他的事情。 他知道甄公公不是怕死,活到甄公公的这种份上,死和活根本没有半点区别,甄公公怕的,是大仇未报后的死不瞑目…… 他拍了拍甄公公的胳膊,笑道:“看吧,下面的会更加精彩。宝哥儿强行书写名扬大文,此事过后,敢说不能掣肘勿语?” 水英光很是得意,他此生最得意的事情,一是留下了大好河山,二呢,就是他看人的眼光。 甄公公跟着凑趣了两句,马屁拍了,又有点担心。 “陛下,十城共举的大文都得加官进爵,名扬篇章比十城大文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您怎么封赏宝哥儿?” “朕自有计较。” “可是,要是宝哥儿再出几篇十城共举的大文呢?” “没关系,十城共举需要尚宝卿奉上殿前,然后才是加官进爵。以宝哥儿的能耐出十篇十城大文朕都不奇怪,可是朕早说了,不让任何尚宝卿提名宝哥儿的文章。” 水英光继续得意,他运筹帷幄,就是要决战千里。 可是,此时,就在他最得意的关头,甄公公苦着一张老脸,想说却又不敢说,不敢说却又不得不讲了…… 他无奈、无语,并努力让自己撇清关系,很是无辜的道:“陛下,宝哥儿他自己就是尚宝卿,他要给自己造势,要对抗大殿下,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会听您的?” “………………” 水英光的脸黑,无比的黑,黑到发绿。 他已经看清了宝玉的想法,分明是要塑造自己大周第一天骄的名号,要广纳贤才。 宝玉知道贾府连着陈长弓的北天一起,高端力量都比不上水勿语,那么,不如他自己聚集无数举人,乃至聚集无数的新晋进士。只要他的文名远扬,以他先前的诸多事迹加上书馆,定然会吸引大量的高胆举人和更多的百姓愿力。 如此一来,哪怕水勿语实力再强,手段再狠,也不敢擅自下了杀手,朝堂之上还有学士、大学士的大能存在呢,水勿语呢,并不是没人掣肘。 所以,现在是关键时刻,宝玉不会放弃自己的谋算…… 水英光仿佛看见宝玉满脸无辜的找他,说出曾经让他老怀大慰的,如今也让他恨得牙痒痒的那句话—— “陛下,您英明神武,这明君呢,总是能有商有量呐……” 呸!朕和你商量个鬼! 水英光纠结了,宝哥儿现在的官职,那是提也提不动,贬也贬不动。 平调的话,宝哥儿还敢撂挑子! 按照贾宝玉曾经的话来讲: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 寂静,一片寂静。 名扬篇章出世,这可是儒家的盛大雅事,不管是宝玉的敌人还是朋友,这时候都只能抱着期待成功的心。 宝玉眼看就要失败,百姓和因为书馆赶来的文人都握紧拳头,咬住嘴唇,他们在心里给宝玉打气加油,无数的百姓愿力,自然也疯狂的涌入宝玉的体内。 可惜的是:百姓愿力不是才气,不能成形了名扬篇章…… 【要失败了,很好!很好啊!】 南宫星辰在心里狂笑,放眼看去,南宫家的文人都是强行压抑内心的欢喜。 周围飞来的别的法道文人,却有有不少是真的唏嘘——他们虽然敌对宝玉,但是不敌对名扬篇章…… 名扬篇章的问世,是儒家文人无比渴求的欢欣盛宴! 然而此时,宝玉要失败了,宝玉本人会被天地聚拢而来的海量才气反噬,名扬篇章,自然也要毁于一旦…… “失败?” 宝玉的才气耗尽,脸上呈现一片苍白。他的嘴唇白得好像一张没有字迹的纸,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可他竟然大笑起来,在笑声中,心满意足的开口吟哦: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他在这里停顿,大笑高歌道:“如果说《侠客行》锋芒毕露,书写的是我贾宝玉一人,那么此篇文章,书写的就是我贾宝玉,还有…… 我之百侣! 我之手足! 我之同学少年! 我等的意气加在一起,当可挥斥方遒! 我贾宝玉,向来不只是孤单一人…… 诸君……助我!” 什么意思? 南宫星辰彻底迷糊了,要专心成就进士文位的蓝星辰也再次被他自己内心的凌乱所打断。 别说这两个当事人,就算是附近的文人、百姓,只要是听见宝玉的声音的,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帮他?怎么帮他? 书写文章,从来都只能靠自己! 他们正迷糊着,要开口议论,然而洒脱的大笑,尽数从宝玉的身后响起…… “二爷客气了!” “哈哈我等百侣曾游,自然忘不了往昔的峥嵘岁月稠!” “二爷待我等如同手足,向来不曾高人一等,此等人物就算是天下附之,天下,可有人悔之?” 以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为首的一百零八个举人哈哈大笑,眼眸、额头,同时显化星辰文胆! 他们的文胆没有宝玉璀璨,但是苦读了足够的书籍,也拥有远超一般同等文人的威能。 他们大笑着,文胆冲出雪亮大光直冲天地,又是席卷汇聚,宛如银河大瀑般的冲进了万丈金光……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他们的才气耗尽,大笑着跌落在地。 灰尘被他们的白色大氅扑腾了起来,自然也染上了尘埃。他们就在雾茫茫的灰尘中高声大笑,敢说手足齐心,敢说在滔天巨浪里并行遨游! 周围一片混乱,文人、妖族、百姓看见了此等情景,全都不敢相信—— 文人书写诗词,向来只能是一人出手,可是此时…… 苍天?大地?他们要询问四方,要问上一句:他们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只见名扬篇章吸纳了赵贵宁等人的全部才气,竟然好像在烈火中泼满了滚油,几何式的提升起来…… 才气灵泉唰唰暴涨,宛如地底水脉被一击凿穿,泉水如同满弓锐矢,恍然穿入云霄! 当然,这只是万丈金光的幻化,但是在宝玉的身前,那真正的才气灵泉,同样也在暴涨…… 瞬间,一丈三尺!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一丈四尺,一丈五尺, 一丈六尺,一丈七尺, 一丈八尺,一丈九尺, 直到两丈三寸!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屏住呼吸,被这时的景象倾倒了血肉和灵魂…… 文人、妖族也就罢了,那些普通的百姓,也不知觉的屏住了呼吸,浑身的皮肤,都憋成了一片赤红! 随后,紫红,黑红…… 有人发觉了不对,敞开呼吸,这一下好像点燃了火药的引线,剧烈的喘息声,登时连成一片! “大家快看!灵泉还在涨!” 有人惊讶狂呼,众人才发现那停滞的才气灵泉竟然好像被众人的呼吸声惊扰了,猛然又往上蹿了一蹿。 而且,这上涨的势头,还在继续! 到底能涨到什么高度?这到底,会是何等篇章? 所有人都在期待,都在渴望看到最终的一刻。 期待的人中甚至包括水英光,他是大周的天子,但是也从没见过才高两丈的大文名扬…… 可是,恰在此时,宝玉低低的叹了口气。 “不要涨了,再涨下去的话,君子剑和书生意气剑魂撑爆了也吃不下……” 说罢,宝玉利剑脱手。 君子剑和书生意气剑魂兴奋颤鸣着,好像开杈的流星一般,插入了万丈金芒!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绝对是意外啊 呆, 傻, 滞!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也热血澎湃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不管是法道、王道还是中立儒家的文人,或者是妖族和普通百姓,敌对的或是友善的,都想给宝玉来个窝心的一刀! 实在是宝玉干的事情太混账,扎心啊…… 世上有诗词,有歌赋,有各种文章,名动的三尺灵泉是一个槛儿,煊赫的六尺灵泉是另一片天地,十城已经是九成九九九的文人只能仰望…… 要是出了十城,就是登上金銮殿,天子赐封爵位,加任品级,有万官称颂,要光宗耀祖! 可是宝玉做了什么? 他出了比十城大文更强悍的传世篇章,才气灵泉达到前无古人的高度,可是他,他他,他他他…… 这个混账,他终止了才气灵泉的暴涨,要用名扬篇章,去给君子剑加持剑魂? 拗哭声连成一片,所有的文人齐刷刷的仰天一声痛呼,仰头就是一个栽倒。 南宫星辰都被吓了一跳,他和宝玉是敌对的,但是看见才气灵泉的暴涨终止,他觉得心肝脾肺肾,那是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疼啊,痛啊,纠结啊…… 他堂堂封号进士,法道八大家之首的南宫家主,如今,还没有一篇名扬篇章呢! 可是这顶尖的名扬篇章,就这样子,被贾宝玉霍霍了? 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蓝更新比南宫星辰的感受更痛,他要是能作出名扬篇章,不,只要有一篇十城共举,他犯得着压制文位要找宝玉这个有份量的吗? 他的一生追求,能达成他全部野心的宝物,人家贾宝玉压制了灵泉,拿去喂了君子狗(剑)…… “苦啊,锥-心-肝--!” 蓝更新吐出一个字就是一个大大的颠头,他的竖冠被颠掉了,发髻散落,披头散发的好像戏剧里,那种等待午时三刻问斩的死囚。 三个字,就是三个大大的颠头,他的七窍都喷出血来,却是心神慌乱,凝聚的文宫根基都差点碎掉! “贾宝玉,等我成为奠基进士,我一定宰了你啊!” 蓝更新也不自称单个‘某’了,就算在儒家大周,这样自称的也很少,不是平时说话用的语句。 他这样用更古老的文章里的自称,是要标榜自己的不同,他要自己高高在上! 可是此时,他的骄傲被宝玉全部粉碎…… “不急不急。” 宝玉随意的摆手道:“我加持剑魂还得用点时间,你成了进士也别急着攻击我啊,咱们君子赌斗,都是文人来着。” 噗! 好些人笑成一片。 贾宝玉这样说,难道是想气死蓝更新?不太可能,人家最起码的,那也是‘不二举人’…… 果不其然,蓝更新用充血的眼睛瞪了宝玉一眼,一个深呼吸,就沉浸了修行之中。 他瞬间进入空明的状态,此时的他,不会受到宝玉的半点影响…… “不愧是不二举人,盛名之下无虚士。” 宝玉笑了一笑,抬眼看向前方。 只见异象逐渐淡化,那些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还有万山红遍的层林尽染,全部变成了淡淡的薄雾。 薄雾被君子剑和书生意气剑魂大口吞下,两个剑型涨成了消化不良的样子,加起来有牛犊般大了…… 宝玉后怕的浅吸了一口气,抿住了嘴唇。 好险啊,名扬篇章和煊赫、十城的文章不同,只要才气灵泉不变成人族大龙的模样,就达不到传世的级别。 从另一个方面讲,名扬篇章的才气灵泉,就是可以无限的暴涨! 灵泉的高度没有极限,可是君子剑、剑魂,还有赵贵宁等人,以及他贾宝玉都有承受的极限。 他还没关系,第九座文山的经意已经理解完毕,但是赵贵宁等人…… 宝玉可以想象,大剂量名扬级别的才气灵泉涌进一百零八个举人的文山,会把他们的文火精纯到何等恐怖的程度。 他们的文山会被瞬间消融,他们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消融后的文胆级别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君子当量力而行……】 宝玉笑了一笑,手掌顺着赵贵宁等人的方位一划,赵贵宁等人的身上,就全部浮起了一个虚影。 虚影的眉眼样貌,和他们本人别无二致…… 宝玉的身上浮现了同样的虚影,虚影们雅笑、温润的走上高空。 它们吸纳了剩余的异象烟气,围在一起谈笑彦彦,可是它们的声音,没人能够听见…… “既然是手足齐心,这第三篇大文的加持,自然也需要我等共同努力。” 宝玉笑了一声,那些虚影就低头看他,对他拱手行礼。 接着,虚影们互相传递加持了剑魂的君子剑,每传递到一个虚影,就有烙印落在君子剑的剑体上…… 百姓们都放松起来,文人、妖族们也是感慨不已。他们开始小声议论,很为看到名扬篇章问世而感到与有荣焉。 议论声传进耳朵,人群中的水英光却是浑然不觉,他只当做没听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传递君子剑的虚影…… “陛下,名扬篇章问世的异象啊,老奴也是第一次见。” 甄公公竖着耳朵听了别人的议论,也忍不住开了口。 水英光微微摇头,笑道:“继续看,名扬篇章以后还有,这加持万两君子剑的第三篇大文,可就根本看不到了。” 闻言,甄公公连忙抬起头,恨不得把现在的异象塞进眼珠子里。 水英光说的没错,大周只有一把万两君子剑,这加持第三篇大文的天地异象…… 等等! 甄公公愕然扭头,脖颈咔吧一响,“陛下,名扬篇章以后还有?” “有什么奇怪的?你忘了《十六字令》?” 水英光眼睛一眨不眨的说道:“宝哥儿的《十六字令》只是煊赫顶级,但那可是三首上下衔接啊,加在一起,可能比这首名扬篇章还要强悍半分……” 甄公公突然愣了,他(她?^_^)真忘了《十六字令》…… 【加上洛水女神书写的那一首,不就是三篇名扬?一人三名扬,这……宝哥儿确实比不过大殿下,但是他和大殿下之间的差距,只是差了时间吧?】 甄公公使劲搓着手,老眼光芒散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此时,人群突然大乱。 天空蓦然起了紫云阵阵,百里祥云,尽数倒卷而来! “贾宝玉,某先成就进士文位了!” 蓝更新大笑张狂,散落的长发被祥云包裹,束拢到无比平整,一丝一毫的发丝都没有从祥云发冠里散落出来…… 晋升进士会有紫云笼罩,可这紫云,也是随着心意可有可无,没有别的效用。 他把异象幻化到最大,这气势,这傲气,更是跋扈到了极高的水准之上…… “某,翻掌为云,覆手为雨!” 蓝更新直接用出了自己的道理,天地陡然昏暗,乌云笼罩四野! 瓢泼的大雨落下,瞬间浇透了整座金陵,只是奠基进士的言出法随,就可以影响三千里金陵大城! 然而,奠基进士把范围弄大了,也就没了威力,这些随着道理幻化的乌云雨水,也会在他散去力量的同时瞬间消失。 他弄出如此巨大的动静,显然是要威压宝玉! “这么喜欢排场,你和钱谋国有个一比。” 面对这等景象,宝玉只是抬了抬眼皮。 远处的人群传来大笑的声音,钱谋国一身红袍,是进士的装束,朗声笑道:“宝哥儿,钱某早就改了毛病,别拿这将死之人和钱某比较,晦气!” “好吧,依你。”宝玉很随意的回了话。 态度有点轻浮了,却没想到,压根没影响蓝更新的情绪…… 蓝更新只是冷冷一笑,吐出一个‘杀’字,三千里的乌云暴雨,就瞬间化作一块森冷的水箭。 这是进士凝聚的道理水箭,足可以破灭人世间的纲常流转! 水箭不过三尺方圆,冲着宝玉当头坠下,经过的地方裂出七彩迷离的纹路,竟然是天地间的各种规则,全被撕扯成了飘絮般的物! “好恐怖!” 有人惊呼出声。 比较有见识的举人惧怕道:“这是进士的道理,沿途的天地规则全被扯碎,在那些地方呼吸不再是呼吸,交配不一定繁衍,鸟兽虫鱼的生存也不会在它们本来的地方…… 这要是命中了贾宝玉,贾宝玉会死得无比凄惨!” “命中?进士出手怎么可能不会命中?进士可是能瞬间毁灭一座小城,全部的力量集合在小小的水箭里,会有多大的威力?” “可惜了,诗才过人贾宝玉刚出了名扬篇章,可惜了,书馆怕是没了……” 感叹的声音不少,哪怕是法道的文人,也有帮宝玉唏嘘的。 这让宝玉扯起了笑容,随后眼睛眯起,他的眼睛,少有的眯成了残月模样! “君子剑,你既然加持了第三篇大文,这一个瞬间,你应该能发挥出《沁园春》全部的威能吧。 给我, 斩!” 叮~ 叮叮叮~~~ 君子剑发出欢快的剑鸣,前两篇大文没有合适的目标,平白浪费了威能,它觉得不痛快。今天能痛快一次,它也是欢喜得很。 于是…… 剑过,不留痕! 无声无息,蓝更新的道理水箭化作虚无; 无声无息,蓝更新的笑容定格,额头出现齐平的一道裂缝,他的身体散成最基本的粒子,不剩丝毫血肉,也留不下半块骨头。 然后,君子剑在南宫府邸的大门上空略微盘旋…… 地上, 啪嗒, 掉下来一截尺许长的胳膊。 … 呃…… 哑口无声。 所有人都呆滞了眼神,连宝玉都傻眼了。 他知道这裹挟名扬篇章全部力量的一击具有很大的威力,知道蓝更新必死,但是他不知道…… 君子剑,你这是搞什么呢? “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连成一片,那些文人、妖族,特别是有官职的,全都成了病秧子,要往别的地方去。 走了没几步,撒开脚丫子就跑。 水英光也尴尬的咳嗽,现在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只见贾政满脸尴尬,金钗彩衣娘满脸尴尬,独眼狼满脸尴尬,木木没表情的老山魈都讪讪的把头转到一边。 在他们的中间,南宫星辰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左臂,空荡荡的,还在哧血…… “咳咳,误伤,这是误伤。” 贾政眼神飘忽的帮宝玉解释。 南宫星辰被贾母打过一拐杖没错,被他抓出心脏也没错,但那是私下的场合,多少留了点同僚的体面。 可是此时,贾宝玉一介举人,外加一个晚辈,当着整个金陵,整个大周京城的面斩断了南宫星辰的一条胳膊……这……事情,好像有点大? 南宫星辰也呆住了,傻眼了。 他被四个封号妖将困住了身形,互相对峙,身为同僚,都没用出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是很意外的,完全没有防备的挨了君子剑。 要是他有半点防备,就算是名扬篇章,也没本事动他这个封号进士啊…… 他想解释,张张嘴,又解释不出来。 … … 只剩下一个念头: … … 南宫家族的脸面, 没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将错就错 神魔之障有一个特点,就是进士不可以随便对进士以下的弱者出手,但是如果有人找死,弄出来神魔之障的董圣人,也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包庇弱者的白痴…… 所以说,不管在大周,在列国,还是在盛唐,举人对进士出手或者辱骂,都代表着这人活腻了,而且,很快也就不用喘气了。 可是此时,南宫星辰无比憋屈。 按照他的实力来讲,他随手就能抹杀宝玉,神魔之障呢,对他的影响也不是那么的强了。可是有一点,他想杀人,也得先突破四个封号妖将的封锁再说…… “贾政,贾府贾老爷,您说老夫是解释呢?还是和你们鱼死网破!” 南宫星辰问出了两个问句,这两句话的口气截然不同,显然是要鱼死网破了…… 文人最在乎颜面,没颜面等于没文名,没文名的话,就相当于断了修行的途! 他要是弱了、怂了,以后外面的人会讲: 哈,那就是南宫家族啊,那就是所谓的法道八大家里的第一家? 封号进士被举人斩断了一条胳膊还认怂,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风骨?算是个屁的文人! 于是,文名也就坏了,强悍点的进士还没什么,但是那些生员、秀才、举人,修行的难度会大幅度提升…… 也就是说,南宫家族将会后继无人! 南宫星辰阴森森的道:“穆府以为他们是没有修行天赋,可笑至极!他们分明是做的恶事太多,以至于文名坏了,这才落了个香火断绝,府邸也成了贾宝玉的后花园…… 贾政,贾府的贾老爷,您觉得这件事情,我南宫一门有谁会后退半步? 让出贾宝玉,奉上贾宝玉的脑袋!否则的话……我南宫世家倾尽全族之力,也一定要灭你贾府满门! 不灭此子,誓不甘休!” 闻言,贾政的眉眼变细,青玉狐狸的模样格外冷飒…… 他觉得这件事情是宝玉理亏在先,愿意道歉,甚至愿意送上巨额的赔偿,但是要宝玉的脑袋,那是绝不可能! 他已经运转了全部的妖力,身体的周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主导万物规则的道理,被他的妖气疯狂扯碎。 金钗彩衣娘、独眼狼、老山魈也起了杀机—— 如今贾府有四名封号妖将在场,大观园又聚集了陷阵、破月两军的部分头领,绝对有实力吃下南宫家族! 毕竟,南宫家族的大多数进士,还都在外面的大州做官…… 宝玉也想到了这一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了转圜余地,不如先发制人。 他唤回君子剑,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君子剑的剑柄,就有一百零八段才气灵泉分化而出。 赵贵宁等人分润了名扬篇章的才气灵泉,眼珠子陡然暴凸了起来,低低的笑声从喉咙的深处嗬出嘴巴…… “二爷,我等的文火精纯了很多,接下来的日子,必须透支心神,不断的理解文山经意。” “果然是二爷拿捏准确,我等会飞速提升,或许,还可以赶上明年的进士大考……” “二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宝玉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让赵贵宁的等人各自回各自的任职小城,乐阳申也让他撵回了大观园。 他们的文火都精纯了不少,必须全心全意的理解文山经意,不然的话,有可能伤了潜力根底…… 眼看众人离去,宝玉披上自己的黑狐大氅,对贾政递来的眼神略微一笑,手掌摸在自己的左边肩膀,用手指隐晦的往上一挑,划出了一道要命的斜线。 贾政就仰天大笑,今天,他要由着宝玉,也要让自己任性一回…… 南宫星辰不是一天两天的想要拔除贾府了,既然撕破了脸面,就趁法道八大家在金陵城的实力空虚,先灭了这个带头的好了! 将错就错,其实,也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宝哥儿要将错就错?】 水英光苦笑了一声,觉得宝玉真是个无法无天。 他喜欢宝玉的这个性子,但是杀南宫星辰的话,现在不行。 他略微抬头,嘴唇噏动出一股十分奥妙的波纹出来。这波纹传荡出三尺后,瞬间消失掉了。 在南宫府邸门口的贾政突然停下了动作,而在那遥远的不知名处,也响起了似有似无的呼吸…… 田园草庐,野菊花嫩黄飘香。 这里看似一座山谷,然而在山谷中间的碧绿小潭里,隐约能看见高空的白云。 白云不是映照的空中的景象,因为这座山谷的上方,是无数茂密的老树,如果是映衬倒影的话,也只会是繁茂的枝叶罢了…… 茅庐挨着碧绿小潭,在潭水边有几条能吓死人的恶蛟在打闹嬉戏。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这些恶蛟全都缩起了身子,好像被人给吓坏了,锋锐的利齿咔咔咔的上下打架…… 一个俊逸的年轻人走出来,笑道:“二师妹,管好你的几条蛟王,要是损伤了我的野菊,我就把他们的‘妖神’给泡了下酒,让他们只剩个妖婴,重新从妖将的实力开始修炼。” “好啊,那我就掘了你的野山菊…… 我们还没关系,你要是没了野山菊,小师妹可是会扒了你的皮。” 潭水中传出笑声,冒出来一个娇俏的少女头颅。 他们笑谈了一阵,俊逸男子就讥讽道:“当今天子向我传了天子喻,让我出面压下后裔的事情,可是仔细的算起来,水英光还得叫我一声世伯,我管他做什么?” “这件事我知道,你们南宫家当代的家主被个举人斩断了胳膊?唔,无关所谓,让贾府杀了这个后裔吧,虽然大周会乱,不过,也只是小事而已了……” 两人随口笑着,他们知道南宫星辰死了的话,法道儒家和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会闹上一场,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早就超脱了朝堂,不是必要的话,根本不想理睬里面的事情…… “外人强行压制,都会让大周的矛盾加剧,你这个南宫家的开山家主,如今,连自己的子嗣都不在乎了吗?” 突然,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飘飘渺渺的荡过了整个山谷,碧绿小潭整个崩碎,露出了潭水下方的清晰景象。 只见下面是白云飘飘,隐约还有万里山河,山脉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蚯蚓缠绕—— 这座山谷竟然是飞在高空,略微估计,其飞行的高度就不下十万丈之多! 音线继续往前,停在了遍布山谷的野山菊的旁边。 突兀的,整个山谷变成了黑白两色,中间泾渭分明,整座山谷只有烂漫的野山菊,嫩黄色,摇摆着,还有蓬勃的生机…… 那声音顿了一下,低声道:“记得本宫还小的时候最喜欢山菊,是你给本宫上山采花,那时候你只是个生员,经常一身是伤……” 俊逸男子和从潭水里冲出来的‘少女’连连点头,他们可不会向黎一龙那样,平白的小瞧了说话的这人。 他们哆嗦着,颤抖着,只盯着嫩黄的野山菊—— 此时此刻,给他们保住性命的,或许就是这星星点点的野花了…… “罢了,本宫暂且饶你们一回,但是给本宫记住了:水英光大薨在即,本宫,要大周无比安宁。” 传来的冷淡女声只说了一个要求,没有威胁,也没有利诱,但正是这平淡的语气,吓得两人连连点头。 黑白两色瞬间褪去,几条妖王实力的恶蛟却没有变回原来的颜色,它们还是黑白两色,随着咔咔的声音,就碎成了灰白的,好像骨灰一样的粉…… … “本座乃是南宫家……” 阳光明媚三千里金陵。 突然传来很是缥缈,很是威严,但是其中多少有些颤抖,好像耄耋已老的那种颤颤的声音。 南宫星辰很熟悉其中的缥缈、威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声音发颤,但也觉得特别安心。 他哈哈大笑,剩下的右手得意洋洋的捋着胡须——这一位,可是他们南宫家族的强大靠山! 可是…… 那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本座乃是……南宫家族大祖,贾府宝哥儿书写了名扬篇章,诗才过人,学富五车,本座甚爱之。” 噗!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新伤未愈,被斩左臂; 左臂还在冒血,南宫星辰就听见了这个…… 他心中郁结,一口老血狂涌出口,之后一甩袍袖,招来断裂的左臂,就气冲冲的冲进了自家的府邸。 “都给本家主滚回来!” 南宫星辰的喉咙里嘶嘶作响,怒骂还在呆滞的自家族人:“没听见老祖甚爱贾宝玉吗?都给本家主滚回来!本家主……认栽!” 宝玉有点迷糊,一来不知道为什么贾政没有动手,二来事情的突然转变,也让他觉得肯定发生了很多他不清楚的事情。 他和贾政说了几句话,就见贾政带人离开,宝玉自己转身,不停歇的走向附近仅剩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有求不得和方思民,他们低垂着头,对另外的两人很是恭敬…… 宝玉先去找了那两个人,指了指天上,笑问道:“陛下,那南宫家族的老祖是您让他发话的吧?” “那是自然。” 水英光自得的笑了笑。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公子救我 宝玉拱拱手,很是‘敬佩’的道:“让南宫家族的老祖开口,这件事情就不算落了南宫家族的脸面,他们是觐奉孝道,不会损伤了文名…… 陛下,您这招真高。” “别以为拍下马屁朕就能算了,你刚才是想破罐子破摔的弄死南宫星辰吧?知不知道这样会乱成什么样子?” “哪有?陛下说笑了。” 宝玉把无辜全写在了脸上,很是单纯的道。 水英光不吃他这一套,宝玉摸清了他的脾气,他不也是摸清了这个混小子吗?他知道宝玉觉得没有挽回的余地,不如先发制人,后面的,慢慢梳理就是。 宝玉总是有信心,能把事情弄得自己得到好处,或者逐渐平息…… 说了几句,宝玉也就告辞离开,水英光看着他的背影,一张威武的脸逐渐发绿。 他不是生宝玉的气,实在是刚才的‘那是自然’,他说的特别违心。 “混账,南宫家的老匹夫,竟然以为超脱了朝堂就不用遵守朕的令喻!最后还是千裳出面解决的。” “陛下息怒,起码也让宝哥儿落了您的好不是?咱们找他的时候也好说话。” “朕和他好好的说个什么话?他是朕的子侄!” “陛下您忘了?这个名扬大文满城皆知,不褒奖说不过去。宝哥儿要是再写几篇十城共举的,这……” “嗯,说的在理。嗯嗯,在理在理。” 水英光嗯嗯了几声,又咳嗽了几声,大眼珠子瞪了甄公公。 还说什么陛下息怒?提起这事,他怎么觉得更加郁闷了呢…… … 名扬大文的事情满城皆知,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里面的消息。 贩夫、走卒、工匠、衙役……各类的人全都在议论宝玉的事情。他们越说,事情也就变得越发光怪离奇…… “听说了吗?宝二爷一首名扬大文,一剑斩了南宫家族八千人,还砍下来半块的太阳。” “少了少了,我听说是把金陵城下的地龙给斩掉了半块脑袋……” 牛皮是越吹越响,欢乐是越来越多,百姓们才不顾忌这些,在大周,还没以言论处置百姓的先河。 水英光是没人敢说,王道儒家是随便去说,中立儒家是懒得理睬,法道儒家更简单,看人不顺眼就一剑斩了,管你是不是言论获罪的。 至于妖族,宝玉实在郁闷,大周的境内,确实有不少不服教化的妖族,把名声都给坏掉了…… 宝玉和求不得、方思民在茶楼歇息了一阵,买了礼物,去拜访了四海兵造坊的龟奴儿。 龟奴儿给了他紫杉弓,虽然平日没怎么使用,但是这份情谊,他可是记在心上。 他们拜访了龟奴儿就直接回了大观园,却没看见在街道西侧的茶楼雅座,有人清雅的注视他们的背影。 确切的说,是注视宝玉的背影,那一身的黑狐大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要是和水勿语一般年纪,宝哥儿怕是要顶过了水勿语,做那大周俊杰里的第一人了。” 妙玉居士一身雪白的素袍,等宝玉拐过了街道的拐角,她还没忘了很是古怪的瞟了方思民光溜溜的脑袋一眼。 甄宓在旁边生着闷气,闷闷的道:“你太赞颂他了吧?听听,什么一剑斩了南宫家族八千人?南宫世家在金陵城的全部子嗣加起来都没有八千!还有地龙……” “这位姑娘说的对,百姓确实言过其实了。” 旁边传来笑声,雪千寻回京探亲,听见南宫世家受了憋屈,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雪家和南宫家不太对付,那个南宫星辰,总是有意无意的把雪家当成打手使唤…… 她看见两位极其美貌的女子,不自觉的上前插嘴:“两位姑娘,南宫家族在金陵城只有一千余的子嗣,金陵城的地下也没有地龙,不过这名扬篇章…… 宝二爷确实厉害,不愧是表哥的挚友。” 她这边凑着热乎,甄宓却懒得理她——甄宓是洛水女神,区区一个女举人,哪里有资格找她凑趣? 可是甄宓偏头看见了雪千寻的脸,呆了一下,又仔细打量,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总归和洛水有几分渊源。坐下说话。” 听见了洛水两字,雪千寻恨不得给自己十个巴掌,再把自己往这边走的腿脚砍断。 她知道洛水都是雨伶子,这雨伶子,可都是怨伶子的化身…… 世上的所有女子,特别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哪个愿意和洛水有什么狗屁渊源? 可是甄宓开了口,她不敢不过去陪着,能够从洛水出来的,到底也只有,也只会有那么两位而已…… “大周从五品衔,清远大城青衣司司主雪千寻,见过妙玉居士,见过洛水女神。” 雪千寻知道雪家在这两位的面前没有份量,不如抬出来大周的职司。她很想大声吼出自己和洛水没有半点关系,可是话到嘴边,又只能附和凑趣。 她带着怯,香汗淋漓的附和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可是此时,妙玉的手掌,轻轻的摁住了她的手掌…… “不急,你让奴家看看。” 妙玉摸了摸雪千寻的脸,在雪千寻的额头抚弄了一下,对甄宓笑道:“果然是和咱们洛水有渊源的,我刚看了一下,她最多三年,就会是咱们洛水的一员了。” “文人的天赋不太好,但是颇有灵韵,可以做第七个管事的。” 甄宓跟着笑道,浑然不顾吓坏了雪千寻。 雪千寻噗通跪在地上,哽咽道:“求居士和女神指点明路!千寻不想做雨伶子啊……” “洛水挺自在的,挺好。” 甄宓才不管这些。既然三年内就要成为洛水的一员,雪千寻自然会在三年内死了,而且还是在不经人事之前死去。 她看不出普通人的生死,但是只要会变成雨伶子的,她都看得出来…… 妙玉居士啐了她一口,嗔怒:“什么挺自在的?你当织女她们有谁愿意云英未嫁就死掉了?” 她扯了雪千寻起来,笑道:“奴家刚才看过了几次,你的劫数三年就到,想想三年后会发生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话…… 你刚才说,你的表哥和宝哥儿是挚友?” “是啊,没错,表哥和宝二爷的关系很好的!” 雪千寻连忙拉关系。 在她看来宝玉和西门雪确实是挚友,西门雪还给她求过情,而且宝二爷和这两位的交情,好像……也很不错? “那就好,去找宝哥儿帮忙吧。三年后的话,这整个大周,应该少有事情能难住他了。” 妙玉居士提点了一句,甄宓就啐了一声,扯住妙玉的衣袖,瞬间消失在这茶楼的雅阁里。 雪千寻呆呆的站了很久,嘴里嘀咕着三年,三年…… 突然娇容变色,梨花带雨的往外面跑去。 “三年可是那个事情,那事情,那事情可不能等上三年!” “对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洛水的大能都这样夸赞宝二爷!要找他帮忙……宝二爷救我!” 她带歪了遮挡雅厅的屏风,抓碎了楼梯的扶手,茶楼的茶博士看看狼藉的物什,再往雅厅里面一瞅…… “天杀的啊,付钱!赔钱!喝霸王茶啦!” “啊?对不起,对不起!” 雪千寻一阵风似的跑回来,不顾身份上的巨大差距,礼貌的递给了茶博士一个银锞子。 五两重,足够茶钱和赔付这座小茶楼损坏的物什了…… 雪千寻礼貌的道歉,礼貌的给银子,又回过神来,吟哦中变成剑光射走。 茶博士往窗外一瞅,发现雪千寻的剑光保持着低矮的距离,不像是别个法道举人那样的招摇过市,他眨眨眼睛,市侩的眼睛里露出个晶莹剔透的瞳孔出来…… “早听说雪千寻是个另类,是个少有的有礼貌的法道举人,没想到比清远小狐儿说的还过分呢。” 茶博士取出纸笔,舌头嗖的一下伸出了三寸多长,把笔毫舔湿润了。 他在纸上写道: 对人有礼(性格软弱)雪千寻,法道八大家之雪家嫡女,备受长辈宠爱,却被同龄欺辱。小公爷曾在清远大城数了一百三十一颗脑袋,唯独放过此女,可是继任的官员,同样敢把雪千寻当作挡箭牌…… 建议把此女列入三千秀女,法道八大家其余女眷信息,也可从此女身上得来。 另:妙玉居士、洛水甄宓已到金陵,见小公爷背影,感慨不已。不知为何,洛水甄宓对小公爷有些许敌意…… 金陵大城采风小狐十人总,茶挺香敬上,问小公爷金安。 … 宝玉等人回到大观园,立马有家奴引路奉茶,他和求不得、方思民品了香茗,吃了一点丫鬟送来的甜点,笑着说话。 “三殿下呢?” 方思民还想着水溶,以前他学的都是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如今成了和尚…… 他对水溶,总有点很是矛盾的在乎感觉。 宝玉啐了一口,道:“别理他,他现在大概还醉着呢。有时候我就会想,干脆多显露点能耐投奔水勿语?” “好主意!” 求不得十分赞同。 宝玉瞪了求不得一眼,看见求不得的眼珠子转起来,就知道这小子确实是在考虑了。 他只是说说而已,里面却牵扯了太多的矛盾纠结了。 如果投奔了水勿语的话,能不能保住水溶的小命,水溶要是死了,元春姐会不会跑去当了尼姑…… 这些都需要考虑,而且,宝玉忍不住开始往这方面想了。 “咳咳,” 宝玉咳嗽了两声,暗骂求不得这个混蛋跑歪了他的思路。他特别想给求不得一脚,想了想,好像没什么理由,干脆端茶送客。 求不得怪笑起来,“你这么急着送客去哪里啊?红袖仙子的潇湘馆?这青天白日的……” “我去泡个澡。第九座文山已经熔炼完全了,可是圣途金池不知道怎么回事,让我凝聚不了第九颗文胆,心烦,去泡澡。” 求不得觉得牙疼,想磨牙——他的修行速度比宝玉差太多了。 方思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提议道:“一起去吧,我也想泡个澡,一个人挺无聊的。” “一起去?” 宝玉有点意外,大周可没什么澡堂池子,很少有人一起泡澡的。 没想到方思民还问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磨牙的求不得:“青皮,你也一起去吧?” “别叫我青皮,老子是绿林!好。” 求不得居然也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好吧,去我的香溢楼,先说好,你们要是有什么狐臭脚气的,别怪我踹你们出去。” 说罢,宝玉把解开黑狐大氅递给了王善保,自己先往外面走去。 求不得和方思民很是纳闷:狐臭?脚气?这些有什么关系? 他们跟着走了三四里,顺路赏花弄草,很快到了香溢楼。 宝玉不怎么在这里住,他们也没有来过,这进了大门,又拐过几条廊道,立马知道了宝玉的意思…… 只见这是香木砌造的密室,有窗户,不打开的时候却是密不透风。在中间有个十丈方圆的池子,在他们来的路上有丫鬟放了热水,现在正往外面出去…… “刚刚好,”宝玉用手试了下温度,觉得这日子舒服到没法过了。 只要他一声吩咐,丫鬟们都会给处理好,这池水是刚放的,通过火炕流来的井水,绝对干净,甚至可以直接饮用。 他脱了衣裳就进了池子,一点也不拘束,二十一世纪的洗浴多了去了,唯一的区别是,没他这里大,他这里还是单间特供。 方思民和求不得特别意外,他们说的一起,只是三个浴桶摆在一起罢了,哪想到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还好,方思民是贫苦出身,河里洗澡也有很多次,求不得是绿林出身,光屁股打架的事情都干过……他们也脱了衣裳,宝玉看见方思民的身上纹绘着好些佛经,神圣中又有点奥妙诡异的味道。 求不得顺着佛经的纹路摸了摸,啐了一口滑进池子里吐泡泡去了,这和尚的身体……比他硬。 方思民拍了一下佛门修行十分坚固的躯体,笑道:“佛门的金身很厉害,等我成了无垢金身,进士的道理都能硬抗。” 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两排牙齿,虽然长相只算平凡,但是因为修行了佛门金身的缘故,身体充满了阳刚气息。阳刚气息和他的文人儒雅的气质结合,有种诡异的美感,就像他这个人。 方思民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下池子后,把池边放置的瓜果酒水递给宝玉,宝玉和求不得没散开很远,递起来很方便。 “舒服啊。” 宝玉发出了一声长叹,他很久没这么清闲过了。 他们舒服的时间不短,等泡够了,宝玉和求不得一起上去,去了旁边的房间打盹。 侍女、仆役自然也跟着去,只有身躯坚硬的方思民,他的身体太过坚固了,还没泡出感觉…… 突然,有剑啸声响起。 方思民还是眯着眼睛,舒服的躺在池子里,这里是宝玉的大观园,些许剑啸,压根就引不起他的注意。 可是剑啸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也越来越近,方思民刚刚睁眼,就看见雪亮的剑光穿破窗户,一剑把池水全部炸飞。 漫天的水珠散落,池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氤氲的水雾热气也被冲散了,凉风顺着墙壁的破洞嗖嗖的穿进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八百铁骑 这些都没什么,可是方思民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而且这个身影他还挺熟悉,特别是不穿衣服的时候。 “公子救我!” 雪千寻梨花带雨的求救,然后…… “淫僧,拿命来!” … 宝玉和求不得闻声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浴池被搞得一片狼藉。 王善保十分愧疚的过来请罪,得知宝玉在香溢楼,雪千寻就直接化作了剑光,等他带人追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随便阻拦的了…… “主子,” 王善保刚喊了个称呼,宝玉就摆了摆手,很有兴趣的看了过去。 他和求不得还拿着瓜果酒水,在仆役们搬来的卧榻上一躺,就让人准备吃食小菜…… 刚开始的时候,方思民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真个还算有趣,可是过了没一阵子,就变成了砰砰哐哐,也就剩下一点的热闹在了。 只见方思民通体赤金,雪千寻的剑光斩上去只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闪烁,方思民是九胆举人兼佛门金身的实力,雪千寻现在只是个五胆举人,差距太大,简直等于成年汉子陪小女孩玩个过家家…… 以方思民的实力,吟哦中可以百里之外取人首级,雪千寻只能在几百丈的范围内耍个威风,她的剑光,连方思民的皮肤都斩不破…… “有点无聊了,”宝玉看得腻了。 求不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美娇娘怒斩淫僧的戏码,肯定是美娇娘的实力强了才够味道,现在连点血腥都见不着…… 突然间,雪千寻放弃了使用利剑,她吟哦出口,要用出口成章对付方思民。 方思民本来就在求饶,这一下更焦急了,连连的摆动赤金色的手掌。 他不怕雪千寻用出口成章,可是怕雪千寻弄塌了宝玉的香溢楼,他觉得宝玉是个好人,但绝不是被外人砸了老窝还愿意怜香惜玉的那种货色…… 果不其然,眼见雪千寻打出了真火,宝玉的眉眼一冷,立马有老妖出手镇压雪千寻。 三爪狐、玉柱儿、没脸皮早在旁边候着,当下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把一个好端端的美娇娘揍了个五迷三道,还没反应过来,粉嫩的脸颊就被一只大脚踩住了…… “宝哥儿,这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啊!” 方思民连忙解释,想起发生在青衣司小楼的那件事情,他就满脸通红。 宝玉也很无语,怎么说雪千寻也是西门雪的表妹,怎么还上了脚呢?绑了就好…… 他抬了抬手指,没脸皮金文翔就嗬嗬一笑,和三爪狐、玉柱儿一起退了几步,消失在庭院围墙的阴影里。 雪千寻觉得脸上一松,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用脚踩了脸,只是一抬头看见了宝哥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雪千寻立马想起了妙玉居士对宝玉的评价,也想起了正事,惊喜中眼泪也委屈得哗哗的落。 “公子救我!” 这时候她看宝玉的眼神,比看见亲爹都亲…… … 救雪千寻?宝玉觉得没有必要。 方思民的秉性不坏,而且很是怜香惜玉,才不会对雪千寻下了杀手。 可是随着雪千寻的诉说,他的眼睛冰冷起来,心里对法道八大家的杀念,也是前所未有的炽烈燃烧…… “小公爷,” 三爪狐玉柱儿从阴影走出来,站在宝玉的背后递来一张叠好的纸。 宝玉打开看了,是金陵城采风小狐十人总的情报,这个十人总叫作‘茶挺香’,是个挺不错的名字。 他再看雪千寻,认真问道:“你说三年后有人会给雪家下聘,你也要跟着那人离开,而且,必死无疑?” “是啊宝二爷,看在表哥的份上,求您救奴家一命!” 雪千寻哭得梨花带雨,真个是我见犹怜,不过对宝玉来讲,只要不是林妹妹或者袭人、晴雯那样的屋里人哭,别的,也没本事让他动怒。 让他恼火的是雪千寻刚才说的话: 聘礼只是三本古籍,而聘礼下过,她雪千寻就再也没可能回娘家探亲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雪千寻还说法道八大家被聘走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回来过。八大家的长辈一直解释说是因为距离太远,但是按照妙玉居士的话讲,那些女子,应该都死在了成亲之前。 雨伶子的前身怨伶子,可是只能是黄花的闺女含冤身死,那样才能变成的可怜精灵…… “嗬,真狠啊,一个女儿,换三本书?” 求不得阴阴的怪笑起来,怂恿方思民道:“反正你把人家看光了,人家黄花大闺女也把你看光了,你收了她,她就出嫁不得。” 方思民连连摆手,谈及男女之事,方思民的文人气度,连着在盛唐沾染的锐利气息都消失不见。 他连连拒绝,心里只有个王小姐,哪怕,王小姐只是个普通女子…… 宝玉听求不得说话过分,干脆拽飞了求不得,和雪千寻小声说话。 他说的越多,雪千寻的眼睛就越明亮,临走的时候,雪千寻还回头看了看,有点动摇的迷离眼神,让宝玉登时笑了。 雪千寻的迷离眼神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方思民,他按照茶挺香的建议和雪千寻定了约定,不过在雪千寻的心里,怕是还有其它的小心思…… 他递给了方思民冲泡了香茗的茶盏,笑道:“思民兄,我刚才可是和这姑娘交换了条件,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你就收了她吧。” “千万不可!” 方思民还是拒绝,他的心里,压根就没想过纳娶妾室。 对此,宝玉只是微微一笑,他刚才答应了雪千寻,会帮雪千寻解决这件事情,作为交换的条件,雪千寻要从法道八大家里挑出来最优秀的三千秀女。 他知道雪千寻的心思,只要挑出来的,自然也免掉了被那些下聘礼的人挑选到的可能。雪千寻愿意帮他做这件事情,但是如果他贾宝玉不能救了她的性命,她也有第二个选择。 作为一个因循守旧的女子,看光她身子的和被她看光的方思民,愤怒过后,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不像宝玉那么让她害怕…… … 憋屈, 苦涩, 难言! 以南宫家为首的法道八大家,真个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要说宝玉斩断南宫星辰胳膊的事情也就算了,有南宫家的老祖宗开口,他们不丢面子,也不算损伤文名。 可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南宫家族以及剩下的东方、雪、雷、风、黎五家有苦难言,恨不得平了大观园,宰了贾宝玉…… 南宫家族的府邸中,烛火密室里只有七个人在。 这七人是法道八大家中,除了灭门的穆府之外剩下的七位家主,他们密室密谈,就算最亲近的家老,也没谁愿意带入。 烛火映照他们阴森的脸庞,很有恶鬼一样的扭曲感,有人闷闷的道:“三千秀女几乎掏干净了有能耐的女性子嗣,那边,怎么交换?” “还能交换吗?三千秀女是选来给天子陪葬的,咱们府上的女性子嗣却踊跃报名。雪家,你们雪千寻的门槛都被踩破了好几个了,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咱们和那边的交换,已经让子嗣们猜到了不少。” “没错,整个家族都乱了,除了家老们还在观望,剩下的嫡子、庶子全都闹腾了起来,他们哪个没有姐妹被下聘选走过?” “我们,也是为了家族大计啊……” 七位足够影响整个大周的人物愁容满面,宝玉简直是釜底抽薪,一招混乱了他们的家族内部。 以前子嗣们对下聘的事情有所猜测,却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今女性子嗣争做秀女,已经把矛盾端上了台面……他们以为男性子嗣辩论朝堂、征战沙场,都是为了家族的繁荣,女性子嗣换三本古籍,也是为了家族的荣光延续,为了家族不断壮大。 一样都是牺牲,在他们的眼里,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此时,一直没吭声的西门家主,黑血进士西门不死哈哈大笑,指着南宫星辰等人,笑了个前仰后合。 他讥讽骂道:“老子早说过会有这么一天,老子也说过,就是要等着看你们的热闹。” “西门不死你说什么气话?咱们法道八大家同气连枝,你可不要自误!” 有人怒骂出声,气得须发乱颤。 西门不死还是笑着,扯开密室的门,回头道:“把老子喊来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事,这事情是你们自己做绝的,关老子屁事? 一群垃圾,这时候还想着和那些渣滓交换古籍,自家女儿的性命,在你们的眼里真个就不值一提?” 他傲然道:“我西门不死鏖战沙场八十载,曾对战一十三名封号妖将外加三十万大军…… 你们可别忘了,我西门不死为什么改名叫了西门不死?又是因为什么,被先皇封了个黑血进士的封号!” 说罢,他转身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在南宫家族的子嗣们面前,着重骂了南宫星辰。 对此,南宫星辰只能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吭声…… 西门不死,原名不叫西门不死,他有个叫起来很顺嘴的名字:西门庆。 就好像西门不死刚才说的,他带兵对战一十三名封号妖将外加三十万大军,麾下的三万儿郎尽数死绝,对方也只剩下了封号妖将和万把残兵。 他鏖战数十日,泪流光,血流尽,竟然用了不知道什么样的法门,硬是用三万儿郎已经腐败的黑血充斥了身躯。 他鏖战归来,一条黑色的血路,从天狼城直通金銮宝殿…… 所以,先皇封他做了黑血进士; 所以,他最在乎自家的族人,最在乎亲近的儿郎; 所以,西门家斩杀了上门的下聘之人……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南宫星辰,根本不敢和他对质半句! 南宫星辰等人都是得了家族的好,成就更高,可是西门不死这人,要不是西门家族的拖累,天狼城,或许,还没有陈长弓这一号…… … 时间过得很快,自然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这段日子,金陵城最热门的话题有三件事: 一件是宝玉的名扬篇章; 一件是天子水英光给宝玉加了爵位,如今是二等侯爵,外加中都城做了封地; 最后的一件,则是……天子大薨! 这些都是金陵城内发生的事情,而在大周全境,都传扬着另外一件事情—— 贤王水勿语进了锦州,八百大日铁骑直奔京城!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见水勿语 … 这天清晨,宝玉和林黛玉温存了一阵,如同以往一般,和求不得、方思民去了茶楼的雅阁。 他每次出现都有不少的百姓愿力涌进身体,所以,最近出门的次数多了起来…… 宝玉、求不得、方思民走出大观园,门口有成型的铁路,每隔一刻钟有宽敞的篷车在门口停留。 三千里金陵,覆盖的地域特别广阔,如果没有铁路,举人、老妖根本没法和中都城一样用骏马代步,剑光、妖风满天乱飞的话,京城的太平又是何在? 所以宝玉弄了铁路,自然出了新的衙门:铁轨司。 这个衙门没有让他统率,不过分给了贾政手底下的妖将,和他自己统率,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们走上篷车,负责篷车的是铁轨司的老妖,篷车用的是姬公输的机关术,有老妖甩起膀子,机关术运转起来,比普通的千里马快了两倍有余。 “黑狐大氅……是宝二爷!” “后面的是草莽举人求不得和儒僧方思民吧?都是人中之龙!” “嘘,别吵了宝二爷的清净。” 能够坐上篷车的,最起码也是富贵人家,可是宝玉上车,议论声只响了几次,就全部沉寂。 身份、地位、实力全都差距太大,在这空间宽阔的篷车上,他们只能充满艳羡、感激的盯过去。 饮水思源,只要坐在这里,就算是法道的文人,也不能对宝玉他们有任何意见…… 宝玉偏头看着窗外,窗外的残影倒映在他的眼中,和不时掠过的文字相映成趣; 求不得和方思民却是玩着雀牌——他们只是跟出来玩的,整个金陵城的情况,早就被他们摸了个通透…… 很快的,就到了宝玉常去的茶楼。 篷车停稳,负责篷车的老妖连忙扯了帘子,让宝玉等人安稳下车。等宝玉走后,他甩起膀子,篷车就飞快的远去了…… “宝二爷来了,还是雅阁!还是滴泉的水!还是洛水的香茗呐~~~” 看见宝玉的黑狐大氅,掌柜的立马拉长了嗓子。 宝玉第一次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现在熟络了,知道规矩。 茶博士把宝玉等人迎上雅阁,附近的民众、茶楼里的雅客看着他们上去,一股稀薄的,然而不算很弱的百姓愿力,不断的飘向宝玉的周身。 宝玉靠着三楼雕花的窗户坐下,求不得和方思民摆好桌子,继续玩乐雀牌。茶博士很快冲泡了他们留在这里的洛水香茗,恭敬的奉上来,又连忙退走…… “金陵城越来越漂亮了。” 求不得一边把雀牌盖上,一边笑吟吟的说话。 方思民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摆手道:“都是宝玉兄的功劳,不过这么漂亮的城池属于谁,还真不太好说。” 提起大周的国势,两人干脆甩开了雀牌,要和宝玉论上一论。 方思民摸着脑袋道:“三千秀女早就选拔完毕,她们很听雪千寻的,但是能不能成为元春姐的力量,这还不太好说。” 宝玉很随意:“这是小事。” 求不得紧跟着问道:“陛下大薨的日子越来越近,你还没成就进士文位,到底在等些什么?” “这个也是小事。” “水勿语要到金陵了。” “这个……不是小事。” 自从出了大观园,宝玉的心神就好像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求不得和方思民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刚刚修习‘行走坐卧皆是苦读’,也就是一心二用的时候,和宝玉的状态一样。 可是,宝玉早就能够一心二用。 宝玉在吃饭、喝水、聊天,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在不断的理解书籍里的经意,能够让他出现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宝玉闭上眼睛,把处在文山世界里的心神全部收回。 再睁开的时候,眼眸已经是一片清明…… 方思民说的没错,水勿语马上就到金陵城了,哪怕圣途金池再诡异,再奥妙,哪怕他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无法凝聚第九颗文胆,他也必须收回全部的心神。 大皇子水勿语,是一个必须全力对待的对手! … 噹~ 噹~~ 噹~~~ ………… …………………… 有钟声响起,是从皇城的方向传来。 这钟声没有威武,没雄壮,没有以往那般的充满了皇家贵气和天子气魄。 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钟声,在平平淡淡的敲击着…… 一次, 两次, 三次, 一直到了三十声停止。 这钟声一次比一次的悠长,到了最后一下,震颤的音调足足十个呼吸才渐渐停歇…… 三十声钟响,一次比一次悠长,然而在这不短的时间内,三千里金陵一片死寂。 有钟声,也只有钟声! 钟声过后,宝玉捏起茶盏放到嘴边,叹了一句:“天子大薨三十钟,这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是啊,只剩下一个月。” 求不得提醒道:“水勿语也要来了,咱们至今还不知道他的实力,可是八百大日铁骑是明摆着的,那种恐怖威能,足够掀起一场不小的暴乱了。” “你怕他造反?” “是啊,如果陛下传位给了三皇子,水勿语要是造反的话,三皇子顶得住?还是你我,能够顶得住?” “不清楚,咱们还不知道水勿语的力量。他很恐怖,或者说,他才是大周的真命天子。” 宝玉闷干盏中滚烫的茶,兴奋着,浑身的血液都在咆哮。 他知道斗不过水勿语,但是他很渴望,渴望和水勿语的第二次相见。 这一次的天子大薨,他也很希望水勿语真个造反一回…… 那一定会……很有趣…… 宝玉把茶盏缓缓的放下桌面,茶盏刺刺拉拉的,深深的嵌了进去。 他转头看着窗外,低低的道:“天子大薨三十钟,如今三十钟响完,水勿语,应该已经进了三千里金陵……” … 没错,水勿语已经进了三千里金陵。 八百铁骑映衬阳光,个个宛如在地表上奔驰的大日!水勿语一马当先,胯下的蛟龙兽霸气威武,每一次脚掌落下都好像要镇压大地,飚射出破空的亮痕。 他本想在天子大薨三十钟的最后一声钟响,就在钟声停歇的那一个瞬间进入皇城,可是进了三千里金陵,这座城池里他没见过的这一切,让他放缓了胯下的兽…… “铁轨、篷车、水塔……这一切都有利民生……” 水勿语干脆让胯下的蛟龙兽停下步子,他一身黄金龙甲,手持如同护殿金甲一般的威武大戟,缓步向着皇城走去。 他不断的扫视金陵城的一切,等看见书馆,眼睛猛的一亮…… “好啊,贾宝玉,真贤臣也!” 水勿语头也不回的道:“今后,见贾宝玉如同见孤,若贾宝玉身死,以孤亡之礼对待之。” “诺!” 八百大日铁骑齐声呼喝,声音压抑在百丈方圆,周围百丈的地面,瞬间炸起一片烟龙…… 对此,水勿语冷了一次,喝道:“收敛威能,莫要伤了百姓!” 他的大戟随意一挥,登时把八百大日铁骑的首领砸了个吐血倒飞,那人连忙跑了回来,下跪认罪后,继续跟在了他的身后。 水勿语冲着周围的百姓露出个很真的笑容,然后,猛然,向着右侧的上方看去! “贾宝玉,第二次见面,可还认得孤?” “大殿下的贤名,天下皆知。” 雅阁里,宝玉站起来,拱手问好。 水勿语点了点头,突然指向宝玉,硬朗的脸部线条扯起微不可查的一丝柔和。 他想了想,手指往下一弯,问道:“如今,你可愿意跟随孤?” “敢问大殿下,可否饶了水溶性命?” 宝玉没有回答,给出的却是反问。 两人对视,空气突兀的,变成一片肃杀…… 八百大日铁骑后退了十步,求不得、方思民也退出了雅阁,只剩下宝玉和水勿语互相对视,两人的眼睛,那是同样的古井无波。 没错,宝玉和水勿语都是平静,静得好像深潭里的水,但是他们的周围一片肃杀,是那种很清澈,没有半点火气,却冷如寒霜的那种肃然的杀意…… “贾宝玉,你的君子争锋如火呢?” 水勿语突然开口,他记得宝玉的争锋如火。 那是宝玉的道理之争,敢喝骂苍天,直言天不可夺,而如今,宝玉和他的对视,没有一丝一毫的火气,似乎,弱了些…… 宝玉摇了摇头,嘴角挑起。 他的嘴角不断上挑,再上挑,挑出来很是夸张的弧度。 随后,宝玉拱了拱手,消失在雅阁的屏风后…… “大胆!竟敢不应了殿下问话!” 八百大日铁骑的首领爆喝出声,手中斩马大刀,横唰要碎了茶楼的楼阁。 可是此时,清冷喝声,蓦然响起……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人之极为龙,龙脉九品正法之—— 以罪加身!” ... ... 嘭! 一声大响,铁骑首领双膝落地,猩红的血瀑喷出面甲。 他连忙丢下斩马大刀,以头触地,铿锵道:“属下认罪,然,不知属下犯了何错?” “你错在,误会了贾宝玉,也丢了孤的脸面。” 水勿语轻笑道:“尔等都是进士、妖将里的强者,然而,并非天之骄子。尔等不明白,贾宝玉已经回答了孤的话,孤很满意。” “属下愚昧,不明白殿下的心意。” “不明白才是正常,尔等,不是天骄。” 水勿语的话引起一阵喧嚣,哪怕以八百大日铁骑的军纪,也忍不住混乱了马蹄。 他们不是天骄?他们哪一个,不是曾经名扬大周的天之骄子? 可是他们看向水勿语,面甲之下的脸庞突然剧烈抽动,脸色铁青,又是猛然赤红! 没错啊,和大殿下比起来,他们算不上是真正的骄子,可是和贾宝玉比起来…… 他们,难道还比不上区区的举人吗? … 大观园内,宝玉回了香溢楼,躺在软塌上怪笑。 求不得一直嚷嚷着问宝玉,想知道宝玉和水勿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宝玉捏着葡萄放进嘴里,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管它呢,反正和水勿语讲清楚了,以后各凭本事,他不能怪我坑他。” “你说清楚啊,我就看见你们在那打哑谜了。” 求不得急得抓耳挠腮,弄不清楚宝玉心思的话,他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方思民也是如此,不过此时,方思民的眼神不断闪烁。 突然一拍桌子,明明是个和尚,竟然骂了声: …… ……………… “艹!” 正文 第四百章 大薨来临 “你这是帮亲不帮理!你和水勿语讲:你要动他,是因为你和水溶更亲近!” 方思民说出了宝玉的想法,很自然,很正常,听起来也很顺耳,就是脸色特别难看。 求不得也反应过来,再去看宝玉,一口白牙就开始咯嘣咯嘣的乱响了…… 没错,宝玉领悟了大成的五行之法,和水勿语的关系对宝玉来讲,就是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他和水勿语的见面不该是这么和谐,按理说,应该是针尖对麦芒,要格外的精彩才对。 可是宝玉和水勿语打了个照面,玩了个哑谜,场面可以说有点严肃,却没有火气。 他们两人的会面,反而有种……惺惺相惜? 求不得想咬人了,因为他是天才,一般人很难理解他的想法,所以,很多人把他当作疯子。 宝玉曾经告诉过他,是‘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他很喜欢这句话,以为宝玉是安慰他,是理解他,是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上,俯瞰天下的芸芸众生。 可是此时,他好像看见宝玉和水勿语飞上了更高的地方,他抬起头,却只看见了白云朵朵,仰望不到半点衣角。 更可气的是:方思民家伙,竟然比他更早的看出来了宝玉的想法…… “淫僧,你也比老子聪明?老子不信!” 求不得要捡软柿子捏,他打不过宝玉,盯上了方思民。 方思民比他更郁闷,他身兼儒、佛两家的修行,向来自认为不弱于宝玉,可是从文人的思维上来讲,只是这一件事情,就让他看出了高低…… 他以为宝玉和水勿语是敌人,而且要分出生死,权利、利益……各种的争夺会让宝玉和水勿语拼了性命,要不顾一切的燃起滔天战火。 是的,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直到……今天! 宝玉明确的告诉了水勿语,他和水勿语的争锋,不是道理之争,不是利益之争,也不是权利朝堂! 准确的讲,他们起了矛盾,互相,动了杀念,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水溶的性命! 宝玉落落大方的承认了:水勿语才是大周的真命天子,然而……就在今天!宝玉是帮亲不帮理的,他要水溶继位,从而保全性命,从而让元春姐得到一个美好的归宿。 其他的,已经不再是主要的原因…… 方思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宝玉就瞪着眼睛看他,有点呆滞,也有点傻眼。 “思民兄,” 宝玉用一种极为微妙的语气赞道:“你想了那么多,好厉害,我真的没想到这些呢。” 闻言,方思民无语,求不得呆滞。 宝玉摇头道:“我就是想见一下水勿语而已,不让水溶继位的话元春姐怎么办?我怎么办?老祖宗帮过罗长缨,她老人家又怎么办?还有白狐娘娘,她可是压在我脑袋上的一座大山。” 只是随口说说,他要水溶继位的理由,实在太多。 呃……方思民觉得脑子凌乱了。 求不得更加迷糊,晕得眼冒金星,“就是这么简单?” “哪还有别的?唔,可能还真的有。” 闻言,方思民和求不得满脸的求知欲,他们凑到宝玉的身边,满怀期待的等宝玉说出下文。 宝玉想了一阵,很自然的道:“上次他莫名其妙的找了我一次,我要是不莫名其妙的找他一次,不让他费脑子去猜的话,好像…… 有点吃亏?” … …… …………… 金陵城,大皇子别苑。 水勿语盘膝坐在花园中,身前是赤铜天平。 他很喜欢这样宝贝,毁坏了不少,但是重新做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大气,一个比一个丈量精巧。 他的心中也有一架天平,他要衡量天下事,也要衡量所有人…… “贾存周,贾宝玉上了孤的天平,可是孤找不到可以放在另一边的东西,你,帮孤。” 水勿语硬朗的眉头略微发颤,天平不能计算出确切的重量数值,他浑身都不自在。 贾雨村微微一笑,建议道:“不如,放上法道儒家?宝哥儿一个人的话,应该比不过天子利剑,法道儒家吧?” “不,错了,贾宝玉是比不上整个法道儒家,但是比朝堂的这些废物,强了太多。孤无法找到和他匹配的人物……黎孟和,你来帮孤。”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眉眼飘逸,身段风流。 黎孟和还是惧怕沾染尘埃的样子,他的脚下垫着雪白的纸,身上的铠甲擦得铮亮,还不时的摇摆折扇,把飘落的雪花卷成碎片…… “又要过年了啊,那些炮竹,真个脏死了。” 黎孟和叹了口气,纸张带着他平移到水勿语的身边。他低头摆弄水勿语身前的赤铜天平,看见天平左边的托盘上有好大的砝码,很沉,很重,代表着宝玉。 “贾宝玉确实挺厉害的,值得这种份量。” 黎孟和笑了一声,摸摸右边的托盘,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没有灰尘,干脆利落的往上面一坐。 托盘颤抖了一下,可惜左边的砝码太重,还是没能让天平平衡起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开口吟哦道: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 登时,他身上出现华美利剑,还有锦绣大袍,天平还是一动不动,他干脆加了几分才气,怀里出现了妖娆的女子…… 一个, 两个, 三个, 直到第三个女子出现,他坐着的托盘才开始缓缓降落,于是…… 第四个妖娆女子,第五个,第六个! 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怀里坐一个,再叠上一层,黎孟和终于让天平平衡了,得意的大笑起来…… “大殿下,来看看,我黎孟和就能和贾宝玉比较了!唔,我一个人比不过他的话,只要娶上六个有能耐的女子就好了!” “好像有点不要脸。” 贾雨村的笑容儒雅。 水勿语僵硬的点了点头,认真的道:“确实够不要脸,不过,他要是能改掉臭毛病的话,也确实有本事和贾宝玉斗上一斗。” “我黎孟和就能和贾宝玉争锋,那么,大殿下,您是一定能登上大宝了?” “孤也希望如此,不过,还要看父皇的心思……” 水勿语丢下一句,就是闭目养神。 贾雨村和黎孟和对视了一眼,一个中年儒雅,一个少年风流,眼睛里却是火花四射…… 他们当着水勿语的面,毫不掩饰互相之间的敌意对峙。 “贾雨村,你这个盛唐的人,跑我们大周来闹腾什么?” “黎孟和,你的亲弟六郎,可是贾宝玉的忠实簇拥,你能全力出手?” “压根用不着我出手,我啊,逍遥就是。” 黎孟和笑吟吟的走下地面,他的靴子沾染了尘土,却是笑得痛快。 只见他猛然出手,径直掏向贾雨村的心口,狂笑道:“泥土好脏,好脏啊!可是,我,我黎孟和,真的好想,好想尝尝盛唐文人的鲜血,那味道,一定……极为鲜美!” “小小的列国出了大殿下这样的龙子,还出了贾宝玉这样的能人,奇怪,太奇怪了!可是,怎么还出了你这种妖孽至极的变态?” 贾雨村也拔出佩剑,黎孟和此人,他也要全力对待。 可是此时…… 嘭! 一声大响,赤铜天平狠狠的把他们砸出了院墙。 水勿语睁开眼睛,少有的愤懑起来…… “混账东西,孤手底下能称作真正骄子的只有这两人,可是这两人,怎么就不像贾宝玉那样正常呢?” “贾宝玉出身贾府,根底清白; 贾宝玉要和孤斗上一斗,还要告诉孤他是帮理不帮亲,他认可孤才是真命天子,他是为人正派; 贾宝玉,他……他有太多的好处啊,哪里像这两人?一个是盛唐的探子,一个,就是个酷爱干净,却超级嗜血的白痴!” “孤,越来越不想杀贾宝玉了……” “可是……贾府…… 老太君!” … 天子大薨三十钟敲响,整个金陵都陷入了一片暗流。 宝玉虽然不是进士,但他斩杀过奠基级别的进士,也就踏进了另一番天地。 如此,金钗彩衣娘、独眼狼、老山魈可以听从他的命令,他也成为了贾府真正的小公爷,乃至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小公爷…… “小公爷,老爷说陛下大薨在即,您应该出面招揽一下能人了。” “小公爷,忠靖侯史鼎来过,说东城卫的指挥使是他的旧友,可以招揽。” “小公爷,链哥儿说今晚要请同僚喝酒,北城卫的事情……” 金钗彩衣娘一次又一次的前来禀报,水英光大薨在即,东、西、南、北四城卫,以及十八座卫城的指挥使都需要招揽。 如果水溶继位,他们需要力量抵挡水勿语的八百大日铁骑; 如果水勿语继位的话,他们同样需要力量自保,或者……造反? 这方面贾政已经说了很多次,希望宝玉出面——宝玉如今的文名很盛,他前途无量,对于手握兵权的指挥使来讲,绝对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筹码。 可是宝玉摆明了态度,就是不肯管事…… 如此,一直到了三十天里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水英光大薨的日子。 噹~ 噹噹~~ 噹噹噹~~~ 天色已黑,夜深人静,突然响起六声钟响,要所有官员尽数入朝。 水溶、水勿语也在入朝之列,甚至连宝玉,也被一纸诏书招了过去。 接到这种诏书,贾府的众人,连着求不得和方思民的脸色都严肃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今日,不是荣光万丈,就是血染金殿堂皇! 宝玉也抿着嘴唇,瞳孔扩大,看起来很是肃整的样子。 天知道…… 他憋着笑, 差点憋出了内伤…… 很期待啊,或者说,期待到了无以复加。 他很想知道:水勿语这位贤明的王爷,到底会不会造反呢?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人味大周 皇城后寝宫,众宫首位,母仪天下之所。 皇后赫连端容一身华美宫装,宫装的衣领仿佛黑色大凤,栖息着,优雅而又忧伤。 她少有的抹上了全部的妆容,对镜抚摸自己有了些许皱纹的脸…… “元春,距离陛下大薨,还有多少时辰?” “半个时辰。” 贾元春低头回了,从赫连端容身上学到的优雅、端庄、雍容全都消失不见。 她不明白赫连端容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今日的她,承受着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痛…… 所有人都在盯着朝堂,要知道谁能入主真龙宝座,顾着争名夺利,要那拥立皇位的无上荣炳。 可是,他们都忘了, 完全忘记了, 在这冰冷的后宫,还有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妻子, 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 可怜母亲…… 而如今,赫连端容仍然无比优雅,还是母仪天下。 她转过身,脸色只有一丁点的苍白,笑道:“到时辰了,你等随哀家去。” “诺。” 贾元春拍了拍手,三千秀女就聚拢而来。 赫连端容吹出一口雪白的气息,她们就觉得浑身轻快,再睁眼时,已经是在养心殿外…… 宽阔的广场上站着很多人,分成三块泾渭分明的图。 一块以胡鹰为首,南宫星辰其次,是朝堂上的文武大员; 一块以水勿语为首,金甲覆身的就是大皇子水勿语,后面两个穿着银色甲胄的是贾雨村和黎孟和, 再往后,是漆黑一片的八百大日铁骑,极为威武雄壮; 而最后的一片,刚刚到来,人流宛如河水…… 领头的自然是水溶,宝玉在他的身边,求不得和方思民都藏在最后。 组成这个阵容的只有两百多人,却是个个眼放大光,眉眼跋扈——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妖将们都把自身的气势展开,并且往前看去,以宝玉为首! 甚至连贾政、贾赦,也略微慢了宝玉半步…… 众人全部站好,没人敢开口,没人敢吭声。 只有赫连端容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养生殿,对贾元春笑道:“你们在这等,有哀家在,你们不会被活葬。” 贾元春和三千秀女连道谢都只是跪下,不敢发出声音,她们在原地等待,看着赫连端容缓步上前…… 在养心殿的门外,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名贵、华美不用多说。 赫连端容走上前去,棺椁旁边的钟灵儿就想说话,转头看了宝玉一眼,又不说了。 没法说啊,洛水大宝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雨伶子哪里敢讲? “一炷香到,陛下出殿~~” 时间慢慢的过去,养心殿内响起甄公公拉长的声音。 大门轰然打开,甄公公扶着水英光出来,而此时,这个英明神武的君王,已经垂垂老矣。 他的眼廓身陷,嘴唇淡金,作为修行龙脉九品正法的代价,皇族距离大薨越近,实力就衰退越快,他们会饱受病痛折磨,直到真正死去…… 按照规矩,在大薨之前的最后一炷香,水英光要躺进棺椁,不闭棺,用最后的生命之火,来听取朝堂对他的评价,以及见证新皇的诞生。 他记得十龙夺嫡的时候,先皇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亲手杀了九个兄弟—— 这是必须看的,一切的血腥,都是天子的过错! “还有一炷香,静安,发遗诏。” 水英光强行摆脱了甄公公的搀扶,自己躺进了棺椁。 他睁眼看天,静静的听着,等着生命的最后一炷香。 很短, 但是, 也很长…… “奉天承运,先皇诏曰: 大皇子水勿语贤名远扬,然滥杀奶娘云娘子,朕甚痛之…… 此乃朕之令喻,乃是朕之过,朕一力承担,不伤大皇子贤名,然一国之君不可无情绝义,十龙夺嫡之事,本该天诛地灭…… 三皇子水溶贤良孝德,命众爱卿善加辅佐,朕,传位…… 三皇子, 水溶!” 声音落,圣旨卷起。 赫连端容勃然变色,猛然看向自己的大子。 她见水勿语满脸森寒,金色威武的铠甲,都结了一层冷彻的冰…… “遗诏错,军不服!” 八百大日铁骑猛然高喝,杀机直冲云霄! 紧张,无比的紧张。 贾政带领的二百妖将全都祭起妖气,要和八百大日铁骑争锋。 他们齐声高呼:“先皇圣明,拥立新主!” “先皇圣明,拥立新主,”宝玉也笑着说了一声。 他扯开被水勿语盯着,脑袋差点缩进脖子的水溶,自己顶过去道:“大殿下,陛下遗诏立了新帝,您身为新皇亲兄,是个什么看法?” “看法?” 水勿语森冷道:“父皇误解于孤,此遗诏,孤不服。” “什么误解?” “孤,不愿讲。” 水勿语抬头望天,他不能去打扰棺椁,只能对天喝道:“满朝文武,挡不住孤的八百大日铁骑! 贾史王薛,挡不住孤的八百铁骑! 四方城卫,挡不住孤的八百铁骑! 十八卫城,来不及阻拦孤的八百铁骑! 贾宝玉你来告诉孤,孤,到底能做些什么?” “你能篡位?” “孤,可以做到!” 水勿语的声音斩钉截铁,突然伸出手掌,遥遥的对着宝玉和水溶,冷笑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人之极为龙, 龙脉九品正法之——”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眼底满满的都是挣扎,坚毅的脸部线条开始抖动。 宝玉扯着水溶后退,好些妖将挡在前面,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见水勿语正在犹豫,自己也犹豫了片刻…… 【激他?还是劝他?】 宝玉很是纠结。 水英光得到了洛水大宝,这一点他不敢跟任何人讲。他知道水英光不会死,但是别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水勿语说陛下误解了他,那么,云娘子的事情就是另有隐情?】 宝玉想到了这点,再看水勿语,他的眼神极为关注,看清了水勿语的每一个变化。 只见水勿语咬紧了牙关,坚毅的贤王,此时嘴角渗血…… 水勿语在犹豫,是在权势和亲情的面前犹豫,进则死,退则生!宝玉知道这点,他也知道—— 将来,大周境内,只有水勿语能够威胁到他! 他只需要轻轻的推上水勿语一把,大周境内,再无一人可以挡住他的冲天之路! 可是,他也犹豫了…… 不管是能耐、力量,还是名声,水勿语都比水溶强了百倍,水勿语才是大周的天命真主。他让水溶继位有着足够的理由,但是,他没有一个理由,来让自己面对水勿语,仍然感到心安…… “有趣,太有趣了!我贾宝玉,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大周不成?如果在这里违背了本心,在这里做了恶事,我贾宝玉,怎么敢说要冲击圣途?” 宝玉突然大笑,在这满满的都是进士、妖将的地方,他一个八胆举人,竟然狂笑出口…… 他盯着水勿语,冷声道:“大殿下,收手吧,论能耐,论声望,都该是你继承大宝,可是唯独有一点,你比不上水溶!” “孤,乃是大周第一骄子,不!” 水勿语咬牙说话,突然话锋一转,傲然笑道:“孤不只是大周第一骄子,也是跨世天骄! 贾宝玉,你可懂得什么是跨世天骄? 这满朝文武,有谁懂得什么是跨世天骄?” 闻言,所有人都议论起来。 “跨世天骄?只听说过天之骄子,可是这跨世天骄,不曾听说啊。” “不清楚,难道是大殿下自封的?” 朝臣接连议论,水勿语也只是听着。 过了一阵,水勿语铿锵道:“东方有浩瀚盛唐,乃是天下第一大国,周边有八千列国,其中以大唐以及佛、道两门的属国为尊,只剩下数十普通的列国,作为垫底! 而我大周,就是这垫底的国度之一。” 他说的这些,水英光知道,很多朝臣也知道,连宝玉也知道了,不算什么新消息。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只见水勿语指着宝玉和水溶的手指逐渐定格,“诸天无数骄子之中,得到三个属国承认为本国第一骄子,就可以自称跨世天骄。 孤曾鏖战四大属国,搏得此等名号。 贾宝玉,你告诉孤,孤,哪里比不上水溶?” 哗! 乱了, 全乱了! 所有朝臣全部动容,胡鹰和南宫星辰也忍不住纠结起来。 特别是南宫星辰,老脸不断抖动,眼神不断闪烁——他在考虑得失! 【如果三殿下继位,贾宝玉就要一飞冲天!他得了无数的妖将属下,我法道儒家也奈何他不得,会被蚕食。 如果大殿下继位,虽然大殿下太过厉害,我法道儒家不能权倾朝野,但是大殿下可以开疆扩土,法道儒家的利益,我南宫府的利益可以保证。】 想到这里,南宫星辰冲进了养心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黄金龙袍破殿而出。 他把龙袍罩向水勿语,癫狂笑道:“遗诏错,臣等不服!诸位同僚,我等助大殿下登基,拥立大周明主!” 声音刚落,就有百余位法道官员飚射而出。 他们尽数大笑着,冲着水勿语的背后落去…… 黄袍加身,拥立新皇! 可是此时,水勿语突然眯起了眼睛,手指诡异的弯曲了一个折叠的弧度。 他冷笑着把龙脉九品正法的法门续了出来,只有三个字: “杀! 破! 绝!” 每一字都是下了死手,每一字都取了十余条性命。 只见金龙大气荡空,登时碾灭了四十余位法道官员的生命火焰,南宫星辰也受到重创,逆喷的血,染红了金色光鲜的龙袍! “大殿下,这,您这是为了什么?” 南宫星辰惊声喝问。 水勿语没有回答,只是手指略微一挑,冰冷的道:“杀。” “诺!” 八百大日铁骑瞬间出手,瞬间抹杀了要给水勿语黄袍加身的所有官员,只剩下南宫星辰用出很是诡异的法门,是南宫家族的底蕴,让他隐藏进了虚空。 可是…… 突然间, 桀桀的怪笑响了起来, 南宫星辰被枯黑的手掌穿透心口,心脏被人抓出,整个人也从虚空中扯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痛哭了一声,心脏就被人捏碎,死了一个干净。 杀掉南宫星辰的那人一身苍白的骨甲,脸庞有两道黑血从眼中滑下,似乎就是一具尸体,曾经流出血泪,血泪已经干涸的尸体! 他回到朝堂官员的阵营里,一边走,一边变成了丰润如玉的模样…… “陛下,西门不死已经诛杀叛贼,大殿下也是亲情尚在,您……安心的去。” 闻言,棺椁里的老人挑起了嘴角,真个十分安心。 他算着自己剩下的寿元,还有,不过只剩下了不足千次的呼吸…… ... “贾宝玉你告诉孤,水溶,哪里比孤强?” 水勿语还在纠结这个,他指着宝玉,冷冽的道:“告诉孤,劝服孤,别误会,孤不黄袍加身,并不是绝了念想,而是, 孤, 不需要! 孤要名正言顺,以绝对碾压之势荣登大宝,孤,会给你和水溶一个体面的死法…… 如此, 告诉孤, 劝服孤, 你,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而已!” 闻言,水溶不敢置信的惊愕出声,唤了一声‘大哥’; 闻言,那站在棺椁旁边的大周之母,一直没有插手双龙夺嫡的母仪天下,也忍不住弯下了身子。 赫连端容捂住嘴,摁住自己的心口,忍着心痛,让自己不发出半点声音。 她,要自己的亲儿子,去走自己的路…… 绝对, 绝对, 绝对不要插手!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宝玉想要说话,却被一股十分恐怖的力量压制了全身,他疑惑的看向甄公公,这压制他的,竟然是甄公公的力量? 很诡异,很厉害,甚至让他身后的两百妖将,全都没能发现…… 在宝玉的沉默中,水勿语越发冷冽,他在等待,等待着,可是,等不到宝玉的回答。 他把手指对准宝玉,那手掌在西海晒成了古铜色,很稳健, 然而, 却慢慢的, 颤抖起来…… 【为什么?父皇?为什么不收回儿臣的龙脉九品正法?儿臣是要篡位,您还是大周的天子,有本事收回儿臣的龙脉九品正法……】 水勿语的心里越来越冷,奇怪的,却也越来越暖。 原来,父皇不是冷血君王。 那么, 他, 要做个冷血君王吗? 他看向华贵的棺椁,突然问水溶:“还记得你和孤幼时抢东西的时候,用来决定的游戏么?” “记得。” 水溶站出来,第一次在水勿语的面前,有了互相对视的胆量。 水勿语微笑道:“很好。人法地,地法天,天法人,你选什么?” “我选人。” “孤选的地,孤输了。皇位,给你。” 水勿语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发声。 他的声音极为憋屈,却有着莫名其妙的舒心味道。 他高声道:“天子大薨,遗诏不可违,然…… 西海十万里,化为藩, 称贤王, 天子不庸,贤王不叛!” 声音传遍三千里金陵,这在百姓面前许下的诺,他永世不会违背。 可是突然,水勿语盯向宝玉,极为憋屈,也是真的憋屈了:“混账,你告诉孤,水溶,哪里比孤强?” 噗! 棺椁内的水英光笑喷了,连自己剩下的呼吸都忘了数—— 自己的大子,还是那样要强…… 不过,还好。 水英光阖上眼睛,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安心的去了…… … 就在水勿语问话的时候,甄公公压制的力量猛然变大。 “宝哥儿,别刺激大殿下了,老奴也是看着他长大,他本来就不舍得杀三殿下呢。” 【你当我傻的,这时候刺激他?】 宝玉很难过,不能说话的感觉不是太好。 他在心里抱怨,但是这时候,也特别的安心、舒心起来…… 【一个有人情味的国度啊,既然有人情味,水勿语就不会成为我的阻碍,相反,还能够交个朋友。】 宝玉对水勿语扯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指了指天上。 意思很简单,有大能封住了我的嘴巴…… 水勿语也是个聪明的,当下明白了宝玉的意思,摆手道:“如此,事情暂时完结,父皇大薨还有三百个呼吸,孤,恭送父皇斌天。” “咳咳,” 宝玉咳嗽了两声,终于能够说话。 他觉得事情完结,自己暂时用不着说话了。 可是此时,他突然看向远处,觉得, 恐怕, 这事情, 根本没完…… 远处有白鹤虚影悠然而来,这是宝玉的后手,要是水勿语真要杀了水溶和他的话,这人会出手阻拦。 可是事情已经结束,这人竟然笑吟吟的往这走,模样作态,对即将斌天的水英光,完全没有半点尊敬。 永昌侯任帘一边走来,一边把手杖甩出光亮的晕。 他一身荣华,满身富贵,完全没有恭送水英光斌天的意思,大氅里的内衬袍子,竟然还是喜庆的艳红…… “宝哥儿,大哥他以前都是选‘天’的。” “宝哥儿,大哥是在让我,他让我先说,故意输给我的。” “宝哥儿……” “闭嘴!” 宝玉一巴掌甩在了水溶的后脑勺上,他盯着任帘,觉得事情,可能还要往更大条的情况上去…… 只见任帘丢掉手杖,甩了外面罩着的华贵大氅,露出了……内里的一片艳红! 红袍, 红裤, 红鞋! 他这身衣裳不像是来送天子归天,反而更像是…… 一身喜庆, 洞房新郎! ... ... 夺嫡?不存在的,不记得手足之情,不记得兄弟之谊的那种货色,开书前就被青蛙杀绝了^_^ 呱。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天命豪杰 “英哥儿,你就能喘两百多次气了,有些话不说,本爵爷心里不痛快。” 任帘的声音刚落,水英光就从棺椁里坐了起来。 按照大周的规矩,天子进入棺椁,直到死掉都不能露出眉眼的,可是他坐了起来,死白的脸对任帘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任帘也笑得欢快,继续说道:“当初你登上大宝,不娶千裳,本爵爷真想杀了你,可惜和你八拜之交,本爵爷不能杀你。” 一步, 两步, 三步! 一身喜庆大红的任帘踩着轻飘飘的步伐,每一步恰好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后来你风流大周,娶殷后、赫连端容,又在民间招惹好些个美貌的女子,本爵爷恨不得揍你,可惜,那时候已经打不过你了。 本爵爷把你留在民间的女子全部收进府邸,真的,本爵爷不是那种花心的人,那些女子本爵爷一个没动…… 咱们八拜之交,我哪能吃你的残羹冷炙? 全都嫁给了府上的奴才,也算给她们一个好的归宿。” “大胆!” 胡鹰蓦然高喝,颤巍巍的站出来。 他被耳中人和神魔之障纠缠,如今形销骨瘦,暴怒下仍然引起了天地异变。 学士文位的力量,让得整座皇城都在颤抖…… 他指着任帘,数十年被任帘压制的杀机全部引发,按照儒家的礼法,帝王宠幸过的女子,怎么能够赏给奴才? … 朝堂的官员尽数被震得退了一步,满脸惊恐的盯着胡鹰—— 他们压根没想到,原来忠臣之首的胡鹰,早就已经是学士文位…… 对此,水勿语和宝玉没有意外,宝玉看了眼水勿语,很奇怪的,水勿语竟然没有发怒的表现。 任帘把水英光宠幸过的女子赏给了家奴,这就是给水英光带了厚厚的一摞绿帽子,身为皇子,水勿语有足够的理由发怒,也有足够的实力弄死任帘。 八百大日铁骑联合冲锋,就算任帘是学士文位,也挡不住几个呼吸的时间…… 水溶倒是怒了,想要呵斥,就被宝玉扯了个跟斗。 他看宝玉,发现宝玉微微摇头,而且宝玉看任帘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好些可怜的味道…… “我或许猜到了任帘要做什么了,奸臣之首,佞臣之首,呵呵。” 宝玉笑了一声,对大周的朝堂,突然多了一丝喜欢。 他抬起手掌,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两百妖将,也就随着后退了好些距离。 他们让出了宽阔的道路,让任帘可以直接走向水英光的棺椁…… 只见任帘冲宝玉笑了笑,又冲不远处的水勿语,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 他继续往前走,继续说道:“本爵爷乃是大周佞臣之首,麾下有朝堂官员三百余,牧守一方的官员不计其数,如今他们的所有罪状都在本爵爷的府邸,本爵爷今日来,是要履行当日的承诺,也要…… 发泄…… 积攒了数十年的怒火! 英哥儿,今日本爵爷打碎你的棺椁,让你死不安心,可否?” “朕允了,帘哥儿,来吧。” 水英光虚弱的吐出几个字眼。 胡鹰吓得蓦然转头,哭嚎道:“陛下,天子棺椁不可破!” 他拔出文人佩剑,剑锋缠绕数十条漆黑的道理。 剑,只是八千两的佩剑,然而盘绕其上的道理,足可以灭绝学士文位的强者生机! 他剑指任帘,怒然喝道:“天子棺椁不可破,永昌侯,再上前一步,本官定然斩杀于你!” “是吗?可是,本爵爷,非要这样做。” 任帘的脚步猛然一顿,身形却是瞬间飚射到了胡鹰的面前,布满诡异力量的手掌,也朝着水英光的华美棺椁摁去! 胡鹰蓦然高喝,道理齐出,空间碎裂…… “永昌侯你疯了?该死…… 可忠君!可为国!傲骨不屈者,名垂千史!” 胡鹰拥有数十条道理,比进士的一条道理强悍太多,他此时念出的不是道理,而是自己已然怀疑的本心…… 他是真的,对任帘起了滔天杀机! … 本心出口,要么是绝对压制,要么是分出生死,胡鹰自然是不能绝对压制任帘的,此时,就在此刻,他是要杀了任帘…… 剑,突击! 道理,可以粉碎学士的躯体! 胡鹰已经准备好和任帘缠斗,但是他没想到,任帘竟然抓住了他的利剑,手掌被数十条漆黑的道理,削得只剩下累累白骨…… “胡大人,本爵爷和你打过赌,你, 可敢, 就在今日, 做和本爵爷同样的事情?” 任帘低头看着只剩下白骨的手掌,笑得极为畅快。 他的手杖穿透了胡鹰的肩胛骨,手杖上却没带着能够灭杀胡鹰的力量。 这一击已经分了胜负,如果他想,随时可以灭绝胡鹰的全部生机…… 可是,他缓缓拔出手杖,胡鹰的剑尖,也缓缓靠近他自己的心口…… 突然, 任帘猛然一扯胡鹰的利剑,把剑锋连同胡鹰的道理,全部送进了自己的心脏,那是人族的生命源泉! “英哥儿,帘来履行当日问心宫外,八拜之交许下的诺言…… 英哥儿,你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同年, 同月, 同日, 死!” 任帘仰天戾笑,手杖猛然穿透胡鹰的肩胛骨,径直炸碎了水英光的棺椁。 他的身躯被全部破坏,所有的存在都开始散落,仍然盯着水英光。 他笑着,大笑着,凄笑,却也笑得极为痛快…… “英哥儿,自从你不娶千裳,不对,自从帘衷心千裳,帘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帘今日让你死不安宁,然而,作为八拜之交的兄弟,自当履行注定的命运……帘陪你共赴黄泉! 你不安宁,帘, 陪你就是!” “帘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今日帘一身红衣赴黄泉,就骗自己是娶了千裳吧。帘,哈哈哈哈,英哥儿,你可知道那豪商沈千,帘所谓的私生子,到底是谁的亲子? 英哥儿,你还有一子流落民间,可惜你找不到他了,帘已经做出安排,帘的安排,无人可破!” “没关系了……” 水英光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走过华美棺椁的碎片,苍老的手去抓任帘的手掌。 可是任帘的躯体被道理粉碎,他抓住的,只是散落的微光…… “帘没事,帘还能忍,你还有十个呼吸的命在,帘,也能让自己再活十个呼吸。” 任帘笑着,逐渐散落的躯体飘在了水英光的身边。 他们一个耄耋老矣,一个仍然保持少年风流的俊逸,他们对视而笑,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笑容,很美…… … 水勿语傻眼; 水溶傻眼; 连着宝玉,也跟着一起呆滞了眼球。 水勿语和水溶也就罢了,他们只是惊讶多了一个亲兄弟,可是宝玉…… 【玩大了!水英光现在不会死,任帘的一腔情谊,这是玩进了茅坑里啊!】 宝玉可以想象水英光的雷霆之怒,但是这种事情,他真的十分委屈…… 织女只是把洛水大宝的事情告诉了他一个举人,就得甄宓重伤才能保住性命,他要是告诉了一国天子,肯定会被天地的力量直接粉碎,谁也保不住他。 这种事情,他不敢和任何人讲…… 可是一个假的大薨,没了永昌侯任帘,水英光现在,会和他讲什么道理? 宝玉闭上嘴巴,打定主意—— 这洛水大宝的事情,说了会被打死, 所以, 打死也不能说…… … 十个呼吸的时间很短,但是,也很长。 水英光和任帘等待消亡的那一刻……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突然,水英光死白的脸转向红晕,身躯也开始布满力量,他好像回到了最强悍最英伟的时光,一身伟力,直冲天地云霄! “英哥儿,这……” 任帘呆滞、傻眼,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台上的戏子。 这水英光的样子,绝对不是回光返照啊…… 都说你方唱罢我登场,人家水英光唱完戏扑棱一下站起来了,可是他,貌似活不了了? 他满脸苦涩,悲催,难过,指着水英光破口大骂:“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英哥儿,你玩我?!!!” “没,朕也不清楚……” 水英光也蒙圈了,因为此时,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还有一年半的寿元,死不了啊。 而且这一年半的时间,他不会出现任何的衰老迹象…… 他摸了自己的脸,没了皱纹,是中年、最强健时的模样,眼底立马闪过明悟,狠狠的瞪了后面的钟灵儿一眼。 顺带着,也咬牙切齿的掠过宝玉。 宝玉撇过脑袋—— 完了,以水英光的敏捷,肯定猜到,他清楚洛水大宝的事情了…… “帘哥儿,你给朕来!” 水英光猛然扯住任帘的躯体碎片,尽数拢进了自己的袍袖。 袍袖里有一叠纸张,隐晦绽放晶莹细碎的光,把任帘全部吸纳了进去…… 呼~~ 他松了一口气,天子风度没了,不要了! 磨着牙,恶狠狠的扫视一众官员,眼神着重瞪了宝玉…… “水溶、勿语,还有你,贾宝玉!给朕…… 滚进养心殿!” … 一身龙气,满身华光, 天子之威,笼罩皇城!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世事无常 三人进殿。 水勿语一马当先,黄金大戟在殿前一竖,金甲铿锵,威武不凡; 水溶整理衣冠,谦虚谨慎,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让他慌乱,但也让他的担忧全部消失。 他恢复了皎月般的风范,比水勿语更像是一个贤王; 宝玉则是落后一步,那么多官员看着呢,他得遵循礼法。 然而宝玉内着素白长袍,长袍上老竹翠绿,黑狐大氅裹着周身,一身气度,不输给两位皇子半分…… “皇子进殿也就罢了,贾宝玉不是皇子,怎么能跟着一起进殿?” “我等看着就是,事情,精彩了。” “有宝哥儿在,我王道儒家大昌,法道儒家,呵呵……” 眼看养心殿的大门缓缓关闭,朝堂官员略微乱了一次。 说话的都是王道儒家的官员,也有一些中立儒家的,眼神交换中,隐约露出一丝得意、诡秘。 剩下的,以胡鹰为首的法道官员,则是满脸阴郁—— 他们被拿捏到痛脚,生死荣辱,已经不是法道儒家这个团体可以决定的了…… … 场面继续骚乱,或者说,只是朝堂官员的那一边骚乱而已。 八百大日铁骑的黑甲巍峨不动,黑甲是全身式,脸部都被光滑的面甲遮挡,只有双眼的位置是栅栏状的。 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都盯着水勿语的黄金大戟,大戟插在地上,自然就是待命的意思,他们好像连思想都凝固了,军威不动如山……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妖将也没有挪动地方,看见八百大日铁骑的威势,他们不想丢了宝二爷的脸面。 和八百大日铁骑一样,他们都是有主心骨的,但是那些王道、中立儒家的官员,显然,并没有什么规矩…… 很多人走了过来,对贾政、贾赦拱了手,诡秘的交谈起来。 他们的态度很是恭敬,在他们看来: 贾府的贾宝玉, 已经注定了, 必然是, 一飞冲天! 传位诏书已经发出,不管是碍于规矩,还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三皇子水溶是一定要继位的了。 那么,贾宝玉,他们王道儒家的后起之秀,自然也是随着龙栾飞腾,要势不可挡…… … 养心殿内,可没有殿外那样的‘平和’。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水勿语的金甲相映成趣,似乎他站在这里的话,那感觉比任何人都要和谐。 他满腔怒火,坚硬的脸部线条绷紧,更是宛如刀削斧凿。 他盯着水英光,气愤、无奈…… 各种情绪特别复杂。 宝玉则是摸着下巴,眼睛一个劲的往一边个飘,他有点心虚…… “贾宝玉!” “父皇!” 两声低喝同时响起,水英光刚要和宝玉算账,要和他算账的就出来了。 水勿语气呼呼的往边上一坐,手掌咔嚓捏碎了座椅的扶手。 【水勿语的习惯倒是和水英光挺像,火气上来就砸东西……】 宝玉想着有的没的,往旁边拐,恨不得躲进哪个阴影里去,可惜养心殿烛火通明,一点阴影都没有。 他继续摸下巴,继续心虚,顺便,继续看好戏…… 只见水勿语怒火滔天,恨道:“父皇,您这是玩的哪一出?坑了孩儿没事,可还坑死了帘叔!” “这……” 水勿语满脸苦笑,阴沉沉的瞪宝玉。 宝玉往后一躲,藏进了水勿语的背后。 他觉得越来越喜欢水勿语了,这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还有威武不凡的金甲,能让他整个人都藏在后面…… 水溶也跟着问道:“父皇,您不用大薨,孩儿和大哥都欢喜得很,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朕也不清楚,不过……” 水英光缓缓的坐下,闷闷的道:“宝哥儿,你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朕的大薨,你可不怎么上心。” “不清楚。” 宝玉很单纯的回了。 不过他的这种‘单纯’貌似没用,三道视线六只眼睛全都砸了过来,那眼神凶狠,要吃人。 连着水溶都不温润了,咬牙切齿的道:“宝哥儿,你这作态可瞒不住我,你肯定知道!” “好吧,我知道,但是怪不得我。” 宝玉不敢瞒了,水英光和水溶也就算了,那个水勿语,真的是想要杀人。 他无奈的道:“陛下,您应该也猜了出来,知道我不能讲,不然的话,您干嘛不问钟灵儿大妃?” 闻言,水英光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水溶、水勿语,发现两位皇子,也都很是无奈的看他。 提起钟灵儿,他们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既然是洛水大宝,以宝玉的实力,那是提也不能提上半句。 皇族查探洛水大宝很多年,一点信息都没查探出来,其中的各种恐怖,他们能猜测很多…… 水勿语叹了口气,对水英光道:“父皇,既然您得了洛水大宝,这次的双龙夺嫡,就当孩儿闹了个笑话吧。相信三弟也不会继位,还了皇位就是。” “是啊父皇,万载寿元呢,您必然成为万古一帝!” 水溶也兴奋起来。 宝玉继续偏头,不看水英光,他知道哪里有什么万载寿元?这时候,明摆着是他在看皇帝一家子的好戏。 果不其然,水英光瞪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万载那么多,只有一年半。皇位的事情就不用讲了,平白让宝哥儿看了笑话,这小子,黑的很。” “陛下,我可冤枉!” 宝玉给自己叫屈。 水英光啐道:“你要是冤枉,这世上就没有不冤枉的人了!宝哥儿,朕决定了,你就接了帘哥儿的位置,帮溶儿统管朝堂。” “不干,有损文名。” “朕意已决,还有,帘哥儿手里的三百朝堂官员也交给你处理了,你应该听见了,罪状都在帘哥儿的府上。” 闻言,宝玉的小脸耷拉下来。 这三百多的法道官员,可不是什么好处理的活计。 听起来很好,三百多法道官员的罪状啊,那就是把柄,他好像是大权在握。但是试想一下,那些不是王道官员,也不是中立官员,而是法道儒家的人,心狠手辣,是容易被拿捏的人物? 从法道颠倒歌里就能听出来,绝大部分的法道文人都是争锋如火,和他贾宝玉挺像。南宫星辰虽然身死,但是瞬息间就要给水勿语黄袍加身,要不是算错了水勿语,恐怕真个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大相。 还有那西门不死,看不顺眼南宫星辰直接就杀了,那南宫星辰,可是和他一样的,法道八大家的家主之一! 姬无泪开创的法道儒家,虽然已经跑偏了,但还是大周的天子利剑…… 想到这里,宝玉坚定摇头:“不做!” “容不得你!” 水勿语冷眼睥了过来,阴沉道:“帘叔的事,孤不迁怒于你,那是帘叔的命,孤清楚。可是你给孤记着,罗长缨的事情还没有完,孤还要杀你们贾府的老太君…… 你不做,孤今天就大开杀戒! 你做了,孤,只杀老太君一人!” “你确定?” 宝玉眯起眼睛,手掌在袖口里摸索。 水勿语冷笑了一声,道:“父皇宠溺于你,孤可不这样想。你可以拿捏父皇,但是没资格拿捏孤…… 孤知道你的袖口里有一张道门的符箓,可以让你挪移到外面的妖将之中,但是,他们,拦不住孤!” “没,咱们还没到翻脸的地步。” 宝玉突然笑了,笑得极为畅快,笑得,有点像是狐狸模样。 水英光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要阻拦,抬起的手掌又落了下去,偏过脸,低着头—— 罢了,事情早晚要出来,他拦不住。 只是,勿语,好吧,要被宝哥儿伤个一回…… 只见宝玉掏出一卷物什,黄色的,是圣旨,他把圣旨扔给水勿语,往后一站,抱住了膀子。 水勿语还在纳闷,平白扔出个圣旨出来,贾宝玉这是要做些什么? 他打开捆绑的圣旨卷轴,低头看去,脸色就慢慢的青了…… 慢慢的青,然后, 猛然变绿, 再是, 漆黑一片…… 水勿语愤懑的看向水英光,仰天高呼道:“父皇,您这是…… 坑死儿子了啊啊啊啊!” … 圣旨很简单,是赐婚的圣旨,也是用情感‘威胁’的圣旨。 水英光携着大薨的势,言辞恳切,要宝玉娶了罗长缨……这点没什么关系,问题是水英光着重点出了: 他就这么一个金枝玉叶,希望宝玉娶了,照顾着,不到事情无法挽回的地步,不要告诉水勿语和水溶真相。 一方面护着罗长缨,另一方面还顾着两个儿子的情绪,水英光真是用心良苦。 自然,也让水勿语哭笑不得, 矛盾纠结, 他的心给缠成了一团乱麻…… “如此,罗长缨是咱们的亲姐姐?” 水溶也呆滞、傻眼。 他罗长缨也有点对贾元春的感觉,可惜爱恨纠结,让他十几年悲拗。 水勿语更难受,他一直以为水英光大薨之后,他第一个要杀罗长缨,第二个要杀的,就是救过罗长缨的贾府老太君! 可是如今…… 仇人变成了亲姐? 贾府的老太君,则变成了, 救过亲姐姐的…… 恩人?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吃个艳亏 沉默,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养心殿里燃烧的是长明大烛,火苗可以燃烧数十日不灭,但是在这片沉默中,数千盏明亮的灯烛唰唰熄灭,只剩下金色的龙光,燃烧成了火焰的模样。 水勿语整个人都好像是黄金浇筑而成,他盯着宝玉,又咔咔扭动脖子,去看水英光…… “如此,贾府老太君救了孤的亲姐,是有恩于孤,孤铭记在心!” “然,罗长缨和孤只有血缘牵绊,没有情感纠葛,她杀了孤的二弟,孤就杀她,再自断一臂,以谢亲姐,以谢父皇,以谢天下……” 说罢,水勿语转身就走。 他的脚步是如此沉重,以至于周身的黄金铠甲寸寸碎裂。 他的每一步落下,养心殿无比坚硬的地面,就哗啦裂出数十丈的蛛网裂痕…… 水溶还在呆滞, 水英光想要阻拦,但是抬不起手掌,也说不出话—— 他了解自己的长子,所以在大薨的时候他赌了,也正因为这种了解,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自己的长子。 除非他杀了水勿语,不然的话,罗长缨必然会死…… 【谁能帮朕?谁能?】 水英光颓然倒退,他恢复了最英姿焕发的身体状态,仍然胸口郁结,想要喷出血来。 没人能够帮他,没有人…… 他是这样以为的,这个世上,没人有能力劝服此时的贤王水勿语! 可是突然间,宝玉讥笑道:“大殿下,你要找罗长缨,去哪里找?” “她在你的大观园,孤清楚。” 水勿语停下脚步,凛冽的杀机几乎显化成了庚金白虎。 宝玉退了几步,他的实力比水勿语差了太多,可不想被误伤了…… “前两天,罗长缨确实在我的大观园,但是这时候,她已经身在北天。” “她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罗长缨怕你?以为她打不过你?” 宝玉笑得越来越放肆,有点故意的作态,但是言语铿锵有力。 “罗长缨不是怕你,她的实力也不一定比你弱。武圣知道吗?罗长缨的身上,有世无双的武圣残魂…… 具体是谁我就不能讲了,别个就和你说一说,说完,你再决定怎么去做如何?” “讲于孤听!” 水勿语转过头,杀机越来越盛。 他已经压制不住怒火,特别是看见宝玉温墩的笑脸,杀气就好像火焰上浇了猛油。好悬还留着一丝清明,没有对宝玉出手…… 他盯着宝玉,眼眸黝黑到了一种诡魅的程度,宝玉分明看见他的每只眼睛里都有两个瞳孔,瞳孔叠摞了一半,是重瞳! “嗬嗬,哈哈哈哈……” 宝玉忍不住低沉的笑了起来,抬起手指,指了指水勿语世上罕见的瞳孔:“有趣,太有趣了,那一位和你的眼睛相似…… 不说这个,就说说罗长缨吧,她在青庐山文院一直修炼千里走单骑,前几日直接朝北天去了,长弓前辈传信来讲,是直奔了地狼一族无稽崖。” 闻言,水英光骇然站起。 闻言,水溶浑身发抖,忍不住哽咽出声。 闻言,水勿语满身的杀机好像被冰冷的血水泼灭。 他愕然看向水英光,对上水英光同样惊愕暴怒的眼眸,瞬间明白了,坚毅的脸部线条,疯狂、剧烈的都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告诉孤,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会是这样?” 宝玉反问出口,笑道:“你只是在猜测,那么,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罗长缨的诗号是‘此生愿为沙场夺,不羡鸳鸯不羡仙’。 她从来没想过嫁人,甚至没想过和任何人交朋友,她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牵挂,也不愿意任何人为她流泪,因为…… 她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说到这里,宝玉看向水英光,笑道:“陛下大薨,如果是水溶继位,肯定会无比纠结,如果是大殿下继位,就要亲手杀她…… 她不愿意水溶痛苦,也不愿意大殿下背负上手刃亲姐的罪名,她等的只是陛下大薨,等着白发人去了,她这个黑发人,就要去血染沙场! 就在陛下大薨之日,罗长缨已经越过天狼城,诛杀三十恶蛮部族,直奔无稽崖而去…… 如今,地狼太子殷无极亲自带兵剿杀罗长缨,长弓前辈问我,是要继续太平,还是要罗长缨的性命? 大殿下, 你猜猜看, 我, 选择的是哪一个?” “如果你选择了太平,孤要斩你。” “好吧,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选了罗长缨的命。” 宝玉意味深长的笑道:“如此,大殿下应该也做出了选择。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在活着,罗长缨是个好姐姐,你舍不得杀,不如放下。” “是啊,放下吧勿语。” 水英光跟着劝道,这时候他不是一国的天子,而是一个父亲,他很紧张。 水溶也想劝说几次,张张嘴,结果他自己先凌乱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好像宝玉都给剖析清楚了,不如全部交给宝玉…… 他看向宝玉,满脸希冀。 宝玉却不吭声了,能说的都已经说完,需要水勿语自己去想。 事实上,宝玉也只是临时决定,水勿语会怎么做,他也没本事猜个通透——就在今夜之前,他还在谋算,要和水勿语分个生死呢…… “宝哥儿,” 水勿语剧烈喘息,冷静下来后,脸色坚毅有如铁石。 他伸出手,摁住宝玉的肩膀。 宝玉觉得肩膀一沉,水勿语的手掌,很有力…… 水勿语和他多了几分亲近,突然道:“这个姐夫,孤认了。所以…… 你, 能者多劳。” … …… ……………… 轰隆~ 养心殿的大门两边打开,宝玉走了出来。 胡鹰站在最前,也就第一个看了过去,他满脸纠结——今天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震撼。 忠心? 谁才是最忠心的? 和永昌侯任帘那个佞臣之首相比,他这个忠臣之首,又是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忍受比耳中人或者神魔之障更加剧烈的折磨,如今看见宝玉,更是神情迫切。 他想知道养心殿中发生了什么,知道他关心的那一位天子的情况…… “胡大人,您好自为之。” 宝玉只说了一句话,等于谢绝了来客,他谁也不理,阴沉着脸,回到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那一边。 贾政、贾赦等人上前询问,他也只是哼哼了几声,就带人出了皇城,直奔大观园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观楼内,袭人、晴雯送上茶水,麝月和青莲在一边伺候着。 她们看见风头不对,一个比一个做事殷勤…… 贾赦去安排其他三家的妖将,贾政就仗着父亲的身份,一路跟进了大观楼。 他亲切的关心了‘儿媳’两句,迫不及待的要问宝玉…… 宝玉的脸色不太好看,简直是阴沉似水,不好对贾政发火,含糊了几句,道:“没事,老爷,劳烦您带些妖将去接掌永昌侯的府邸,那三百多个法道官员,水英光交给咱们处理了。” “这是好事啊!”贾政特别开心。 宝玉吞口唾沫,恨不得咬贾政几口。 好事?烫手的山芋才对吧! 以现在大周的形式,可以随便宰掉几百个进士吗? 不能杀的话,这事情,可就真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他哄了贾政离开,方思民、求不得也想过来问清楚,宝玉直接祭出君子剑,恶狠狠的把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揭伤疤呢?这是揭伤疤呢! 今个夜里,他可是吃了大亏! 乐阳申带着白氅老竹,笑嘻嘻的把两个没眼力见的拽了出去,于是大观楼里,只剩下了宝玉的屋里人…… “夫君,您少有这样发脾气呢。” 林黛玉给宝玉脱了黑狐大氅,又解了长袍,伺候宝玉歇息。 宝玉苦笑了几声,摇头道:“对不住你。” “有什么对不住的?大不了,也就是多娶上一位。” 林黛玉知道罗长缨的事情,一些水英光都不清楚的,宝玉会当笑话讲给她听。 她扯着宝玉上了床榻,给宝玉掖好被角,笑道:“妾身早就说过,公主殿下的事情您推搪不过。陛下觉得愧对公主殿下,自然要给她找一个好归宿…… 放眼大周,除了夫君,谁还能进了陛下的眼?” “要只是水英光就好了,” 宝玉猛然翻了个身,把林黛玉压在了身子下面。 他满肚子的火气,咬牙切齿的道:“要只是水英光的话,我肯定推掉了,问题是水勿语!” 混账,混账啊! 宝玉恨不得给水勿语来个三刀六洞,他现在和水勿语不算是对手了,反而是一个战线的盟友, 但是, 他真想弄死水勿语…… 没错,弄死, 一定要弄死,必须弄死! 这个水勿语,他,他,他这个混蛋啊啊啊啊…… 宝玉的牙齿咔咔作响,恨道:“这家伙说认了我这个姐夫,行,你答应的话,那我就多娶一个,可是……” “可是什么?” 林黛玉粉面含羞,她感觉到了宝玉的‘火气’。 宝玉把脸摔在林黛玉的秀发里,很是郁闷的道:“这个混蛋,他说我得能者多劳,要是不接下三百多个法道官员的罪状的话,他就不认我这个姐夫。” “也没什么关系啊,就是普通的怄气呢。” “好吧,就当是怄气好了。” 宝玉无奈的蠕动了下身体。 今个真的,火气挺大…… 他是被气着了,绝对的实力压迫下,所有的谋算全都没用。 水勿语那家伙直接实力压他,说要么娶了罗长缨,要么就和他生死擂。 而且…… 如果不被他认可的话,那也要生死擂,要给罗长缨换个夫君。 “等我能打过他……” 宝玉含糊的嘟囔一句,一挥手,熄灭了厢房烛盏。 … 羞看床榻旖旎, 脂粉落幕, 娇吟如歌赋……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绝不屈服 养心殿内,水勿语一脚踏出,瞬间出了数百里。 水溶知道他要往哪里去,担心的抬起头,却对上了水英光慈祥的眼神…… “溶儿,你的登基大典在一个月后,这三十天,为父要教给你帝王之道,而且,你要传达给宝哥儿。” “儿臣谨记。” 水溶连忙站起来,又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摁着,端正的坐了下去。 他的座椅凭空浮起九丈九尺九寸,挪移向了水英光,停在了水英光的膝前。 水英光伸手摸了摸他的发冠,慈祥陡然变成肃整,大目捭阖如龙! “其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子避忌官员朋党,但是朋党是人的天性,只能疏导,不能压制…… 忠臣之首和佞臣之首不可缺,按照宝哥儿的身份和能耐,他只能做佞臣之首!” “这……他不会愿意啊!” 水溶叫了起来,又连忙补了一句:“父皇,儿臣反而觉得宝哥儿适合做忠臣之首,他的性子合适。” 宝玉警告过他,别想他贾宝玉做个佞臣,不喜欢。 水溶也不想宝玉污了文名,要帮宝玉辩解,可是听他这话,水英光竟然笑着摇头…… “按照宝哥儿的性子,他也会往佞臣的路上走。佞臣比忠臣做事方便多了…… 宝哥儿已经弄了三种地下管道、铁轨,还有书院,他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肯定要做佞臣。” “这……” 水溶也觉得是这样子,但是把这事说给宝玉的话,他怎么觉得脑袋要疼呢?宝哥儿平时不太动手的,偏偏揍他的时候,那是格外卖力…… 他还想争上几句,水英光就继续开口。 而且这一次说的话,让他心潮剧震,瞠目结舌…… “第二件事,事关王道、法道和中立儒家。法道儒家已经走上了邪路,但他们的底子是好的,是天子利剑,是百姓兵锋,为父知道你和宝哥儿对法道儒家的观点不好,但是比较起来,其实,法道儒家才是大周的根基呢…… 所谓王道儒家,是大周立国后附庸而来的文人,不只是大周,每个国度都有这么的一群人。他们只愿意教化万民,从而得到百姓愿力和龙气加持。 这就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底,他们不在乎谁做帝王,在乎的,只有百姓…… 你可能会说他们仁慈,但是对皇族来讲,他们只是让四境升平的工具; 对他们来讲,百姓就是他们晋升文位的助力源泉…… 朕承认这些人里面有很多好的,但是你永远不清楚,当别国兵锋踏上国土的时候,这些王道儒家的文人里,有哪些人会卖国投诚…… 他们晓以大义,只说不愿意看见血流漂杵,然而对大周、对天子来讲,他们才是真正的国贼!” “那中立儒家呢?” “中立儒家的话,你问宝哥儿就好,他应该猜出了不少……” 水英光说了很多话,颠倒了黑白,扭曲了是非,很扎心,但是,也很真实。 他觉得疲累,摆摆手,让水溶给他揉捏额头…… “今夜会很热闹,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员有很多好的,但是宝哥儿手里多出来的名单里,没有一个是大周的砥梁……”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大观楼里嗯嗯呀呀了好一阵子,总算平静了下去。 宝玉吻了林妹妹红润的脸颊,起身穿好衣裳,又给林妹妹掖好被角…… “夫君,夜深了,您上哪里去?” “去写份名册……” 宝玉笑了一声,柔声道:“你先睡吧,今天晚上我清净不了。等忙完这一阵,我陪你游览整个金陵。” 林黛玉软软的应了,她真的乏了,也就沉沉睡去。 宝玉则是出门,关上门扉,旁边立马拐出了袭人,说王善保在楼下等了有一阵子了。 “我知道了。” 宝玉让袭人照顾林黛玉,自个下了楼,立马有王善保、玉柱儿、金文翔紧紧跟随,随着他的脚步,后面还跟了更体面的人物。 金钗彩衣娘、独眼狼和老山魈分别带了六名手底下最强悍的妖将,隐没在黑空,给宝玉作了暗地里的护卫。 明面上就是王善保等人,一路跟随…… 宝玉到了大厅,没穿黑狐大氅,雪白的素袍很是儒雅。 他在门外整理了衣袍,又吟哦幻化出了水镜,对着水镜扯出很是真诚、热情的笑…… “哎呦王大人、陈大人、李大人……诸位大人太客气了,宝玉作为晚辈,也是真的失礼,竟然让诸位大人等了很久。” 宝玉大笑着走进厅堂,入眼是一连片的宽大官袍。 这些官袍从正三品到正五品的都有,官员的数量,让他心里一紧,脸上却笑得更加开心。 官员们都和他客套,凑着热乎,话里话外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他们都说贾府麟儿,光耀了贾府门楣,也让王道、中立儒家出了口大气,他们舒适…… 对此,宝玉也很舒适。 就在不久前,这些朝堂大员还把他当成一介小儿,哪怕他斩了奠基进士蓝更新,最多也只是把他当成个和在野进士齐平的货色罢了。 一介举人和进士齐平,说着好听,但是在野进士的地位, 呵呵…… 如今这些王道的官员,足有一百三十七位,从奠基进士到封号进士,哪个不把他当成一号人物? 宝玉继续谦虚,让上酒上菜,各种热乎过了,已经是月挂梢头…… 随着宝玉送了这些官员出去,王善保木木的脸也忍不住通红了,对宝玉兴奋的道:“主子,您的地位可是大大的增长了!就在前些日子,这些王道、中立儒家的官员,还不肯帮您说上半句话。” “是啊,他们没帮我说过半句话。” 宝玉拿出纸笔,飞快的写上了一个个的名字,组成一叠窄小的名册。 他把名册递给了金钗彩衣娘,让金钗彩衣娘亲自送去皇城大殿,就摇头道:“我很纳闷,这些家伙压根没帮过我,凭什么认为我就必须是王道儒家的人? 王道儒家金蝉脱壳,要变成中立儒家,他们把假壳脱了那么多了,却不肯随意的,很轻松的帮我一次, 为何, 一定认为我, 就是他们的人?” “主子,老奴不懂。” “不懂也好,想太多没好处。” 宝玉指向远处的黑夜,笑得神秘兮兮,“他们就是想得太多,明明吃着大周的,喝着大周的,占着大周的百姓愿力和龙气加持,还想要得到更多…… 他们今天上了我的名册,大周安稳还好,要是和别的列国对上了,第一个要被收拾的,就是他们。” “主子,老奴还是不懂。” “没叫你懂,就是朝堂太复杂,拿你提醒下我的思路,让我想清楚一点。” 宝玉是个头脑敏捷的,别人问上几句,他没想到的都能想到,想到的也会更加通透细腻。 王善保的两句‘老奴不懂’,还真让他想明白了很多, 就好像贾府和王道儒家的关系,他就想出了一个大概…… 【以前,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和王道儒家,于其说是盟友,不如说是王道儒家的挡箭牌。只要四大家族不倒,法道儒家的利剑就斩不到王道儒家的脑袋上,可是从底子上讲……】 宝玉想起了水英光说的话,他说大周开国时,法道儒家和贾史王薛都是天子利剑, 然后, 法道儒家被姬无泪带着, 跑偏了…… … 养心殿内,水溶已经被水英光屏退,剩下他一个人,浏览宝玉递来的名册。 他越看越怒,怒笑起来,哈哈大笑,须发狂舞。 “好啊,朝堂上只有两百六十七名王道文人,结果有一百三十七人上了名单。这些人明面上是遵循王道儒家的‘大爱无疆’,其实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私心。” “没错,如果有天大周被别国的兵锋踏上国土,第一个要割地求和,甚至让水溶称子皇帝的就是他们。” 空荡荡的养心殿,突兀的响起了轻飘飘的话语。 声音很虚弱,但也很清晰…… 水英光连忙放下名册,取出一叠十扣纸,上面的封面写着《子不语》三个大字,绽放很是诡魅瑰丽的光芒。 他连忙道:“你说话做什么?好生修养,将来借助《子不语》……” “别想了,本爵爷活不过来了。” 任帘哈哈大笑,“本爵爷在的地方叫作酆都,是《子不语》中阴司的根本所在。自从到了这里,本爵爷就知道出不去。酆都,许进不许出。” “酆都?” 水英光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子不语》还没书写完毕,现在出不来,不代表以后出不来。 酆都? 有趣,阴司的根本所在吗? 那你可以自称酆都大帝,反正你是第一个进去的。” “酆都大帝,这名字不错。” 任帘怪笑了两声,颐指气使的道:“把千裳送进来,本大帝封她为后!” “……”水英光。 … 户部尚书、吏部统领侍郎胡鹰的府邸门外,黑漆漆的跪了一整片的人。 这些都是法道官员,数量有三百多,个个双眼血红,也是跋扈如龙。 他们只是跪了一次,头,也只嗑了一声,随后吼道:“胡大人,我等跟随永昌侯,无悔! 胡大人,我等身陷囹圄,有罪! 胡大人,我等被称为佞臣,然法道文心不乱! 我等…… 本心甚坚!” 说罢,这些人头也不回的离去,他们去了永昌侯任帘的府邸,三百多名进士,吓得贾政差点抢先出手。 可是, 这些人, 他们竟然齐刷刷的跪倒在永昌侯的府邸门前。 眼前就是放置他们罪状的府邸,他们却只是跪着,丝毫没有毁灭证据的意思…… 他们哈哈大笑,齐声歌道:“行事,无,忌惮;乱世,有,机缘~~法道,命,苍天!阴阳,乱,谋算~~~~ 我等集钱粮,秣兵马,有造反之嫌; 我等强征劳役,有苛政之嫌; 然…… 我等下属以我等政令牧守地方,百姓民风日强,百姓知天子,知帝王…… 我等知晓有王道、中立官员去见贾宝玉,要严惩我等之罪…… 不劳贾宝玉一介举人出手,我等认罪伏法! … 朝堂不会乱,地方不会乱,我等在此等待, 无论是杀, 是剐, 是抄家, 是灭门, 我等全都认了! 王道、中立儒家牧守之地,百姓如同弱小鹌鹑,只知安乐,不知思危,只知青天父母,不知天子如龙!与他们相比,我等何辜? 贾宝玉,我等有罪,知罪,认罪,但绝不屈服,绝不附庸王道恶徒! 可惜……不是六月! 六月, 当可飞雪!” 咔嚓,永昌侯的府邸内,几名官员手里的茶盏爆碎。 一百三十七个王道官员一个不少,眼神不断闪烁,和贾政说了几句,就从后门悄悄溜走。 可惜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宝玉也进了这座占地数百里,极为奢华的侯爷府邸。 而且在宝玉的身边,有一人,身着三眼孔雀文官大袍……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烧心大火 “宝哥儿,让你见笑了,这一百三十七人,实在是王道之耻!” 令狐熙满脸羞红,他是礼部尚书,是大周朝堂上的王道魁首。 可是此时他面对宝玉,觉得愧煞、羞煞,简直抬不起头。 宝玉很客气的搀扶令狐熙坐下,打量眼前的人,发现令狐熙拥有着远超王道文人的十倍儒雅。 这个王道儒家的魁首推行了一辈子的王道道理,要大爱无疆,对一切生灵都一视同仁……可是宝玉知道,令狐熙和别的王道文人不同,他是水英光从民间找来的,不是普通的王道文人。 水英光告诉过他—— 一切的王道文人都不可信,唯独令狐熙,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宝玉对令狐熙很是客气…… “令狐大人折煞小子了,您是封号进士,晚生不过是个举人。” 宝玉亲手递了茶盏,令狐熙也双手接过。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存在特别的默契,说话、动作都是无比自然。 听到宝玉这样说,令狐熙低低的笑道:“对陛下来讲,进士和举人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宝哥儿还斩杀过奠基进士,何必妄自菲薄?” 他指了指永昌侯府邸大门的方向,“今个咱们别说些无趣的事了,就说这一件,宝哥儿想怎么做?” “当然是循着陛下的意思去做。” “也是循着宝哥儿你自己的意思吧?王道、中立儒家没人出面帮过你,想必你也清楚,跟他们不是特别亲近…… 这方面熙要说一次委屈,不是熙不想帮你,是没必要的话,陛下不让熙做任何事情。” “这点我懂。” 宝玉点了点头,笑问道:“那么令狐大人,敢问您对这些法道官员的话是什么意见?嗯,他们说的六月飞雪……” 说到这里,宝玉好像提起了天大的笑话,吃吃的笑了起来。 令狐熙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声,尴尬的用茶盏挡住脸面。 他喝了口茶,品味了很久,这才夹着咳嗽道:“这点上,熙不能不承认,这些法道官员,还真…… 咳咳,好吧,他么的,他们是有点委屈!” … 时间慢慢的过,外面的法道官员一片肃穆、沉默。 他们似乎存了死志,满脸的慷慨激昂,满脸的傲骨不屈。 可惜表演给了瞎子看,宝玉压根连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宝玉遣退了随从,和令狐熙游览永昌侯府邸的景象。 他们先是去看了那些罪证,果真是堆积如山,无数的纸张塞满了七八间大屋…… 令狐熙想拿起几卷看看,宝玉也就随他,只是令狐熙想递给他看的时候,那就敬谢不敏。 “你就一点也不看吗?” “顶多就是劳神,我懒得看。” 宝玉回的十分随意,顺着府邸的优雅小径走,头也不回,一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 令狐熙可没他这样随意,任帘府上的护卫、仆役都没调走,宝玉现在是鸠占鹊巢,万一里面有个想不开的,他可担当不起。 于是,令狐熙满脸戒备,生怕宝玉出了岔子。 但是很快的,令狐熙就开始担心自己出岔子了…… 他看见身后跟了一人,看不清脸,看不清衣裳,只能看见亮银的星辰在这人的周身闪烁。 他差点惊叫出来,差点拔腿就跑,然后,定格了。 没错,他定格了,任由宝玉走远,也任由这人跟着宝玉过去——出现的这人就算宰了他,他都不敢有半句抱怨呢。 宝玉还是往前走,似乎不知道身后跟着的已经换了人…… 他走过奴仆、护卫的房子,每一间都敲一敲门,都要说两句话。 这些房子里都是成双成对的,偶尔有几个看得上眼的,那就多了几位美人。然后是永昌侯府邸的库房,推门一看,银钱堆积如山,几乎成了山连着海…… 宝玉挑大额的银票塞进袖口,又选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最后挑了些精巧的,准备送给金钗彩衣娘她们…… 接着,宝玉选了一颗亮银色,十分瑰美的夜明珠。 这颗珠子,才是库房里最‘珍贵’的宝贝! 他打量了一翻,头也不回的往后递:“那一夜,永昌侯找我喝酒,说他的库房里有一颗星,要是我喜欢,那就拿了去。” “是让你拿走,然后给本宫吧?” 雪千裳没有接夜明珠,反而用手指慢慢的点去。 指尖上澎湃的恐怖力量,就算宝玉没看见,都觉得背后好像藏着恐怖的巨兽,让他毛骨悚然…… “宫主大人,他可没说给你,只说让我拿走!” 宝玉连忙往前蹿了一步,把夜明珠往怀里塞:“这东西能补充林妹妹八十点珠泪,他说给我,怎么可能让你弄坏了?” “拿来!” 雪千裳露出冰冷如霜的眉眼,要恐吓宝玉:“任帘说过要送本宫一颗星,这东西日夜通明,正好可以照亮本宫的万星殿。” “可是他说送给我了。” “送给你就是送给本宫,你是问心宫的弟子。” “那弟子的事您管不管?不然,林妹妹以后补充珠泪的东西,您全包了?” “这个没可能,红袖仙子的话,本宫也养不起……不过八十点珠泪,本宫会寻找其它的宝物补偿给你。” 问心宫的弟子不多,上到老宫主和当代宫主雪千裳,下到比宝玉的级别更低的新晋弟子都是不分尊卑,地位全都一样。雪千裳觉得得等价交换,也就允诺了八十点珠泪的补偿。 听她这么讲,宝玉十分怀疑,特别不甘的问道:“能信你?” “本宫金口玉言。” “好,一言为定。” 宝玉很乐意的把夜明珠送过去了。 他的态度——那恭敬,那低调,简直是迫不及待的要献上宝物似的。 雪千裳这次没有毁坏,伸手接了。手指碰到夜明珠,黑宝石般的眼眸猛然一闪,整齐的小白牙咔嚓一咬,瞪着宝玉…… 磨牙,再磨牙, 瞪眼,再瞪眼…… 雪千裳的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道:“如果你不是问心宫弟子,本宫就捏死了你!” “如果我不是问心宫的弟子,也不敢跟您笑闹啊。” 宝玉笑嘻嘻的过去凑趣,哪想到雪千裳的身躯散落,瞬间消失不见。 他扑了个空,反而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颗珠子并没有补偿红袖仙子珠泪的力量,他骗了雪千裳,保住了夜明珠,顺便,也让自己落了一点好处…… “任帘前辈啊,我算是对得起你,你这颗珠子,你就是想送给宫主大人的。” 宝玉笑吟吟的离开,一点也不担心。 雪千裳可不是紫纱飞天那种货色,稳打稳的金口玉言。 林妹妹多了八十点珠泪,他轻松许多…… … 这一夜,宝玉睡到天亮。 他在永昌侯的府邸睡得安稳,不得不讲,他对永昌侯任帘的本事能耐,还是有充足的信任的。 永昌侯任帘死后,府中剩下的六名进士、四名妖将,以及举人和老妖若干人,全都成了他的人马。 这些人的忠诚,得到了任帘一辈子剖析、筛选的保证。 只要他不和皇族翻脸,这些人,会用生命保护他…… 于是,宝玉很安稳,特别安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自然,三百多名法道的官员,也在门外跪到了日上三竿…… 能够进入朝堂的都是进士文位,别说是跪上一夜,就算是厮杀上一夜,他们也不会有半点疲惫。 可是身体上的疲惫无所谓,心神上的劳累,足够让进士文位的也心力交瘁…… “我等,宁死不屈!” “我等,本心坚定!” “我等,不怕死!” 他们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想起自己的下场,他们就觉得被高山压住,而且要压上五百年那么多。 沉甸甸的重量,还有不可揣度的时间,让他们的嘴唇都干裂苍白…… 轰隆隆~ 突然,镶嵌了横竖九路钉,威武不凡的大门打开。 任帘只是侯爵,按照规格,应该是六路钉才对,不过他用九路钉,直接用上天子的威仪,也没哪个人敢讲…… 法道官员们看见大门打开,才顾不得门上镶嵌的是几路钉。他们觉得煎熬要过去了,松了一口大气,然后,全部露出讥讽的笑容出来…… 贾宝玉,会怎么对待他们呢? 杀掉? 绝对不可能! 别说区区的罪状,就算他们一起造反,当朝天子也只会杀一批,放一批。 大周被三路妖族围困,西海赢鱼一族的更西方,还有一个恐怖的势力虎视眈眈,那是比大周更强大的国度,是佛门的属国! 有赢鱼一族当作缓冲,大周不用和更强悍的佛门属国对上,但是如果没了三百多名进士,大周对天狗、地狼和赢鱼一族的威吓会大大减少,战乱自然四起…… 他们不担心性命,担心的,是自己的身家! 杀掉不可能,但是可以贬官……他们的官位被别人顶上,损失的,自然是天大的利益。 “混账啊,我等虽然有罪,但本心是好的,是想大周强盛!” “我等冤枉,六月飞雪……该死,为什么是临近年关?为什么不是六月?六月当可飞雪!” “贾宝玉,算是你赢了一筹,但是我等贬官,上去接任的,还会是我法道儒家的官员!王道、中立儒家不是大周的真正臣子,陛下不会增加他们的势力!” “贾宝玉你可怜啊,可怜你的手足还没崛起,他们只是举人,哈哈,得不到这块天大的香饼呢……” 法道官员们大笑起来,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们的笑声定格,眼睛定格,全都盯在了从大门驶出的车马上。 车马驮着好些宗卷,定然是他们的罪状,他们恨不得—— 烧了这些书卷! “永昌侯,我等……锥心呐!” 有人哀嚎一声,胸口立马透出染血的剑锋。 旁边的官员粉碎了这人的躯体,随后继续跪着,冷声道:“我之罪,加一条杀害同僚。” “不必,我等共同承担这项罪责。” “我等得了永昌侯几十年的好处,永昌侯其人……罢了,不讲,只是我等,哪个不敬佩永昌侯的风骨? 哈哈佞臣?我等都是佞臣!但是这苍天之下,忠奸真的是那么容易分辨吗?” “说到忠奸,我倒是想知道贾宝玉是忠是奸了。” 法道官员们齐刷刷的看向马车之上,在那些卷宗的上方,宝玉搬了椅子坐着,居高临下,俯视在场的所有人。 这架势,这气魄,是从作态上要压他们呢…… 大门的后侧,求不得和方思民抖着脸皮,恨不得冲了出去。 这是居高临下俯视三百多个进士,其中还有十几个封号进士,宝哥儿只是个举人,这是要逆天? 方思民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哆嗦道:“好玩啊,我也想过去玩耍一番,可是……不敢。” “你当我有这个胆子?宝二爷疯了,他竟然一个人也不带?他就不怕被个不要命的宰了?” “不太可能,这些都是永昌侯的人,永昌侯吩咐过……” “永昌侯已经死了!” “人死威犹在,宝哥儿是相信永昌侯的能耐……” … 天公作美,在这寒冬腊月,冬风也有点温和。 宝玉坐在堆成高山的卷宗上,捏起一块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放嘴里嚼了一下就咽进肚子。 他看了看先前拔剑的那人,嘀咕了声‘吏部侍郎百里居正’,手指一挑,就挑起一卷卷宗。 看了看,汗,拿错了…… 他随便翻了翻这卷纸张,笑道:“户部主监司刘大人,你的侄子在常州做官,治下有豪商家奴打杀了人命,然后…… 诛全族?好狠啊,这是……” “不用说了,这件事本官认下,本官需要钱粮厉兵秣马,家族子弟只要是遇见不良的豪商,一律是抄家灭族,财物都是本官贪了!” 一个四品官员站起来,大笑道:“本官的家族位于西北,西方连着赢鱼西海,北方通着地狼一族,不厉兵秣马,难道让治下百姓遭受妖族屠戮吗?本官认罪,但是, 不认错! 贾宝玉,是杀是剐,由你!” “杀不得,杀不得呢。” 宝玉笑得特别开心,“三百多个进士,你们知道自己死不了,在这里做戏给谁看呢?本爵爷没看过这些罪状,不过有人看过,告诉本爵爷说, 呵,都差不多……” 闻言,三百多名进士全都起了希望。 他们想开心,想笑,想讥讽宝玉,好悬才能忍住,脸上崩成了板子模样。 宝玉又吃了几块点心,翻看了卷宗,随便说了两句。 他拿起旁边的酒坛,给自己斟酒,小杯小杯的饮着,很悠闲,也很自在。 随后笑道:“别的也不多说,反正都是为国为民,对不对?” “那是自然!我等知罪,但不认错,是杀是剐,由你!” “哈哈,正气,大气!大义凛然啊!” 宝玉拍着大腿乐了起来,不小心打翻了酒坛,烈酒哗啦啦的流了下去,好像山上荡下的清泉。 他突然往前俯身,眼睛眯起,仿佛一只猎食的黑虎,要扑倒、撕咬身下的三百人…… “那么你们告诉本爵,本爵开设书馆,是不是为国为民? 你们阻拦此事,又是意欲何为?” … …… ……………… 所有人全部愣住,随后就是眼神飘忽。 他们今个被人拿捏了罪证,还喊着为国为民,喊着认罪不认错,可是…… 这个怎么解释? 他们拿什么解释? 书馆之事,绝对是提升国力的最佳途径,他们阻拦,甚至不惜以死劝谏天子,在朝堂上拿出很多莫须有的理由。 可是今天,他们能用那些莫须有的理由搪塞吗? 他们,可有那样的脸皮? 他们的罪证,都在宝玉的身子底下压着呢…… “贾宝玉,书馆之事,是我等的私心作祟,和这个,不能比较。” “没错,你得到的这些罪证,我等认罪,但不认错……这里的事情,我等没有私心!” “贾宝玉,要杀要剐随你就是,别说些有的没的!” 事有轻重缓急,书馆的事情他们应该管不了了,要是被贬出朝堂,他们哪还有说话的权利? 如今要争取的,就是不要贬官太多。 起码,别被贬出了朝堂…… 宝玉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抱起还剩一半烈酒的酒坛,大口饮酒。 酒水顺着他的黑狐大氅滑落,顿时满满的都是酒香。 他一摔酒坛,大笑道:“既然如此,本爵就不客气了!君子争锋如火,本爵才是为国为民,要推广书馆!” 言语中,宝玉的周身自起威煞,君子争锋如火的道理,澎湃成实质性的冲天大火…… 然后…… 呼的一声…… 卷宗刚才沾了烈酒,顿时火势大涨。 如今的宝玉就站在火焰之中,车马、卷宗全部腾起烈焰…… “呃,烧了?” 宝玉抿了抿嘴巴。 “嗯,烧,烧了……” 三百多个法道官员瞠目结舌。 宝玉在烈火中站着,区区的火焰连黑狐大氅都奈何不得。 他咂叭了几下嘴,摊手道:“既然烧了,证据就没了,本爵爷,痛心疾首啊!” 他捶胸痛足的往大门走,边走边道:“这次是本爵爷白痴了,希望推行书馆的事情不要白痴就好。本爵爷……” 他猛然转身,双眼八颗文胆璀璨盖过星辰,嘴角锋锐勾起,“本侯要推行书馆,万卷藏书进入京都大馆,同时, 各州、各城皆要兴建书馆,一应书籍,号召天下人捐赠! 尔等为国为民? 笑话!真个有脸皮的,就和本侯比上一比…… 本侯捐赠古籍万卷,你们能有百分之一,本爵登门谢罪!” 噼里啪啦! 三百多个法道官员,只感觉自己的老脸羞煞,仿佛被人用铁板子呼了几百回。 他们盯着火焰,盯着宝玉,觉得眼睛又疼又涩。 放过了? 贾宝玉就这样,把他们轻飘飘的放过了? 贾宝玉抛掉个人恩怨,只为了……推行书馆? …… 日射血珠将滴地, 风翻火焰…… 欲烧人! 这把火,烧心呐……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龙子龙孙 三百多个法道官员好像风里的老木,呆滞痴傻,熊熊的火焰映红了他们的脸颊,倒也能遮挡几分羞意。 总之,他们的脸堂子火辣辣的,应该,不,是一定……一定是被烈火燎红的! 宝玉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进院门,求不得往外瞅上一瞅,立马关门—— 那么多的法道进士在,他这个草莽举人,真个吓得够呛。 方思民则是躲在一边,把自己铮亮的脑袋藏严实了,鬼知道秃驴的身份,会不会把这些法道官员给刺激了? 他挨着大门,帮着关闭门扉,随后看宝玉,满脸的欣赏、倾羡道:“宝玉兄,攻心为上,果然是好手段!” “确实犀利,朝堂上的官员最少也有几十年的文人老脸皮,宝二爷以后要做什么,只要他们挑不出大刺就不敢反对了…… 与其把他们贬官换了新的法道进士上来,还不如让他们接着干。” 求不得的眼睛闪烁一行行的文字,他觉得这手段不错,用在绿林草莽上也行。 他认了自己不如宝玉,最近都在学着呢,偷学又不用拜师…… 宝玉看看方思民,再看看求不得,一撇嘴,“回去。” 他们从后门离开,往大观园里返回,后面跟着任帘遗留给宝玉的班底,如果只看表面的话,一路上非常平静…… 宝玉的心里就不太平静了,倒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很不爽水勿语,连着想起水溶都恨得咬牙。 官员罪证的事情就是个大坑,是永昌侯任帘想坑水英光的,结果甩给他…… 【都是水勿语这家伙逼的,不愧是贤王,盘算深呐。】 宝玉本以为贤王水勿语是个豪杰,既然不是对手了,交个朋友也不错。可惜人家水勿语太看得起他,非得坑他一回—— 这个贤王,是怕他权倾朝野,架空了水溶呢…… “值得吗?值得吗?” 宝玉嘀咕了一声,眼前已经到了大观园。 他让金钗彩衣娘去安排任帘留下的人手,和方思民、求不得道别后,自个往香溢楼那边去…… 从大门去香溢楼,中间路过贾元春的红梅阁,宝玉没见着贾元春,不过见到了水溶,也不觉得怎么意外。 他懒得搭理水溶,直接过去…… “宝哥儿,听说你烧了所有的罪状?” 水溶连忙追上来,凑趣笑道:“烧得好,这样最好了。” “原来你也清楚啊,就不知道帮我怼水勿语一次?” 宝玉才不给水溶留脸面,马上就是天子的人物了,面对水勿语,还是软得像虾。 水勿语逼他娶罗长缨,那是看得起他,他有点郁闷,但不生气。可是让他处理这三百多个法道官员,其中的想法,就有点往死里防着他了…… 他咬牙道:“要是我处理了这三百多个法道官员,他们的门生故旧有多少?以后定下治国策论,下面却倒行逆施,我妥妥的要成为佞臣。水勿语的天子不庸,贤王不叛,难道就不能玩一出清君侧,靖国难的把戏? 溶哥儿,你太软了!” “大哥是防着你……说句良心话,你还不是进士呢就玩起来朝堂了,以后进了朝堂做官,谁能挡住你的能耐? 大哥怕你把大周换了皇族,他又和你不熟。” “净捡老实话讲。” 宝玉啐了一口,又笑了。 水溶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登基大典,能和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亲近狠了。 水英光和任帘也是这样的,他也和任帘对待水英光一样,可以指着水溶的鼻子骂…… 【嗯,多揍几顿也行,就是……不太想做佞臣。】 宝玉摸了摸下巴,想着怎么坑水溶一次,那边安排了王善保准备酒菜,晌午都过了,他还没吃过饭食…… … 香溢楼内,一条成年男子大腿粗的蟒蛇软趴趴的蜷在角落,如果有文人看见了,肯定会吓个一跳,有能耐的会兴高采烈,能耐差点的,转身就要逃走。 这蛇通体有点银光,光芒下却是半透明的,经络、骨骼都清晰可见。 《大周外史》上有过记载,这是空天灵蛇,是一种不比青丘狐族、地狼、天狗弱上多少的强悍妖族…… 在蟒蛇的旁边,一个穿着土布短衫,下身是小厮麻裤的男子倚在精致的木墙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地主家里苦哈哈的长工,灰布帽子下却长了一张俊逸的脸。 他拍了拍空天灵蛇,笑道:“苦了老管家了,放心吧,没事。只要老爷我见着贾宝玉,咱们的荣华富贵还有很多年呢,用不了多久就能给你补回来。” “老爷的能耐,老奴自然信的。” 空天灵蛇点头说话,他是沈千的老管家,安排好了送沈千走,听到水勿语传遍三千里金陵的声音,又连忙赶了回来。 他们知道宝玉的能耐,也知道自己的能耐,既然宝玉有了乘风之势…… 沈千手里的一对透明琉璃珠悠悠打转,低低的笑道:“你耗尽空天灵蛇的本源妖力送我到了这里,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等贾宝玉回来,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咱们…… 嘁,那个死鬼老爹,送我走也就罢了,干嘛不给半点银子? 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种事情,空天灵蛇可不敢开口,低声道:“老爷,这个咱们就不用想了,既然来了这里,咱们就不怕过苦日子。贾宝玉知道老爷的能耐,大不了咱们隐姓埋名给他做事,老爷做生意的本事,贾宝玉也得说一个服字。” “对,本老爷什么都不怕,就怕穷,跟着贾宝玉穷不了就行!” 沈千这边咬着牙,卡着腰,突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一转头就看见了宝玉,后面还跟着水溶…… 没关系,水溶和贾宝玉是一伙的! 沈千甩手把两个透明琉璃珠扔掉,大步跑过去,啪的一下拜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宝玉的大腿…… “宝二爷,以后沈千跟你混了,我改名换姓蒙头遮脸帮你打理生意,别让我受穷就行!宝二爷啊,我那个死鬼老爹不地道啊!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啊?私生子就不是人了啊?他一点银子不给我留,还让我躲到穷山僻壤里去…… 宝二爷,苦日子我沈千可受不了,豪宅美眷这玩意不能少,只要您让我过好日子,我沈千帮你赚下够和地狼、天狗、赢鱼一族同时开战的银子, 小事,绝对都是小事呐!” … ……… ……………… 宝玉和水溶对视了一眼,傻了,呆了,晕了…… 沈千的事情,水英光下了封口令,莫名其妙出来一个皇子,这事情真的太大。 不过,水英光也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他下了赏,知道此事的,除了水溶是赏无可赏以外,哪怕水勿语能找到,也给加个三万里封地…… “三万里封地啊。” 宝玉咂了咂嘴,流口水。如果他找到的话,肯定给不了那么多,他自己也是没法封赏了。 不过,如果换成贾政找到的话,平调一个工部侍郎,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反正是白捡的,不要白不要…… 水溶则是开始哆嗦了,他伸出手想抓沈千,又缩回来,矛盾问道:“宝哥儿,这……我该怎么称呼他?” “还称呼什么?觉得烦的话,杀了吧。” 宝玉才懒得纠结水溶的感情问题,平白多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水溶这时候还混乱着呢。 他只是随口一说,沈千就吓得缩了脖子,连忙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造竹纸…… “宝二爷,别啊,我沈千做生意的能耐您知道的,这个给您,沈千只要荣华富贵,挣的比花的多太多了!” 宝玉有点好奇,接过纸张观看。 水溶也凑脑袋去看,只是看了一眼…… “宝哥儿,给我!” 水溶连忙撕扯纸张。 哪知道宝玉的动作更快,本能的把纸张塞进袖口。 “按照大周律法,这个,咳咳……你情我愿。” 宝玉心满意足的扬起眉角,笑道:“来人,去喊贾政老爷过来……” … 皇城养心殿,水溶一脸忐忑的推开大门,迎面就对上水英光强装镇定的脸。 水英光略过水溶,直接往后面看去,没看见熟悉的黑狐大氅,立马松了口气…… “溶儿,来,上朕身前来。” 水英光笑吟吟的招呼水溶,特别满意这个皇子。 自从得知宝玉烧了罪证,又顺势要推行书馆的事情,他就生怕宝玉过来找他。堂堂天子不能给予封赏,这脸面真是没地方搁了…… 宝玉已经是二等侯,往上封爵的话,那就是世袭罔替的一等侯,他不在乎给宝玉晋爵,但是宝玉才多大?差个把月到十六周岁,弱冠,没办成年礼呢! 普通的百姓是十二岁成年,但是对豪门府邸来讲,十六周岁才算心智成熟,能独当一面,这才会举办成人礼—— 一个弱冠的封一等侯,成年礼他这个做长辈的得有表示吧?再晋爵一次,就是公爵。到时候,水溶拿什么封赏宝哥儿再次的功绩? 至于封官,不成进士,真个进不了朝堂…… 沈千连忙上了龙栾,被水英光扯着坐上龙椅,他很纠结,很矛盾,最后,还是得说上一说。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千里单骑 “父皇,沈千被宝哥儿找到了。” 噗! 水英光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喷出几百丈远,把养心殿的大门打成了筛子。 “宝哥儿和朕的大门有仇啊?” 他叹了一声,甄公公就换好大门,他自己却是乐了起来…… “没事,宝哥儿是个懂事的,知道他不成就进士文位的话,朕没办法封赏他,这件功劳,应该是给了贾政吧?” “父皇英明,贾政正带着沈千,不,带着皇弟前往宗人府。” “这是好事,贾政是工部的佥事指挥使,恰好,工部尚书已经年迈,也没望成就学士文位了,你登基后让他告老还乡,工部尚书的位置封给贾政。” “儿臣明白,可是……” “可是什么?混账!” 突然有人咬牙切齿的说话,虚弱的声音满是火气的道:“本爵爷命都没了,玩这一出还被贾宝玉破掉了? 不当人子,贾宝玉不当人子!本爵爷白给他那么多的妖将和进士了!” 闻言,水英光取出《子不语》的首版原创,笑得极为欢快。 他就两个儿子,如今多了一个,心里舒坦; 他就任帘一个兄弟,能赢任帘一回,他心里更舒坦…… 水英光想乐呵一回,想了想,还是闭嘴—— 任帘是他的兄弟,这时候他应该‘体贴’一点,喝自己的香茗就是…… 水溶纠结了几次,犹豫道:“帘叔,这事怪不得宝玉,是沈千自个找上门的。” “混账!没出息的东西!” 任帘立马明白过来,沈千去找宝玉,除了荣华富贵,恐怕也没有别的动机了。 他没理由骂宝玉,就要骂沈千,可是这时候,水溶很是古怪的道:“而且沈千写了卖身契给了宝哥儿,现在,咳咳,是宝哥儿的家奴……” 噗! 水英光呛得连连咳嗽,雾一般的水哗啦冲垮了新换的大门。 “朕的养心殿……” 水英光彻底无奈了,他很喜欢金陵城的养心殿,本想着不再弄坏掉,但是现在看来—— 要么是他水英光改了脾气,要么是宝玉不再惊他,比较起来,还是改脾气比较妥当…… 水溶和甄公公对视了一眼,一君一臣顺着旁边的甬道出去。 他们看见水英光敲着《子不语》沉默,知道下面是两兄弟的事情,他们,应该退避…… 水英光听着脚步远去,摇摇头,笑道:“这宝哥儿,真是机灵。” “是你让他瞧出破绽了,不过还好,他记你的情。” 任帘难得的正经起来,他只有正事才会正经,然而能让他看上眼的事情,实在不多。 他知道水英光宠溺宝玉,看重宝玉,不只是因为宝玉有能耐,更大的原因在《子不语》上。 打从进了阴司酆都,他就明白了——阴司,到底代表着什么…… 水英光摇头道:“家奴是主家的私有物,如果是别的人家,朕开口索要就是,可是宝哥儿不给,朕就不能强行索要。” “天子抢臣子的东西确实不好,不过没你什么事情,宝哥儿玩这一套,是生勿语的气呢。” “勿语在防着他,其实犯不着。” “我们知道犯不着,勿语可不清楚,难不成你砍了勿语的脑袋,让他阴司里走上一遭?” “有进无出,不可。” “他么的!你也知道有进无出?” 任帘一下子暴怒起来,水英光刚安慰了他,说什么《子不语》还没写完,以后肯定有办法出来,这就说漏嘴了? 他气得火冒三丈,各种脏话砸得水英光眼冒金星…… 眼角,直跳;脸皮子,颤抖…… 水英光忍了一轮,嘁,再忍一轮, 混账,大不了多忍几次。 终于…… “帘哥儿,信不信朕给你安排几个大肚子的小老婆,告诉千裳这是你造的孽?” “你这是栽赃嫁祸!” “朕不要脸了你奈我何?” “……” 两个大周最有权势的人噼里啪啦的吵了几轮,同时大笑起来。 水英光嗬嗬的道:“好了好了,多大岁数了还闹?朕懒得跟宝哥儿折腾,让他们做晚辈的闹去吧。” “勿语会吃亏。” 任帘轻笑道:“要是分个生死,宝哥儿现在还不是勿语的对手,但如果是打闹占便宜的话,十个勿语加起来也玩不过一个宝哥儿。更何况……” “更何况勿语分身乏术,天狼城那边,现在可热闹得很。” … 天狼城北方一万八千里,已经过了八千里蛮荒。 只见乱石穿空,恍如利剑的丘陵绵延不知道去了多远—— 此处已经是地狼一族无稽崖的范围,清一色耸立的山石,是地狼一族最坚固的防线。 罗长缨一身金甲,黑铁大戟已经成了古铜的褐色,血块斑驳,一层盖了一层,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 她喘息着,浑身酥软,唯一坚硬的地方只剩下执戟的手腕, 眼底满是倔强,不带杀意,只求速死! “千里走单骑,杀~~~” 罗长缨轻笑出声,碎了一半的面甲陡然掉落,她美丽的脸庞露出来,却被血污了一片,仿佛一个浴血修罗…… 附近的丘陵冒着上百个地狼妖族的头颅,看她一次,立马缩进了地面之下。 这些地狼都是妖将的实力,但是面对罗长缨,谁也不敢抢先出手! 出手,就是死! 周围的残肢断臂,完全诠释了罗长缨的霸道大戟…… 可是此时, 啪, 随着一声脆响,罗长缨的黑铁大戟从中断裂。 已经鏖战了千百回,无数次的突击千里大地,这杆六千两级别的大戟,到底还是承受不住恐怖的力量加持。 周围瞬间冒出百多个地狼带着黑色毛发的脑袋,还露出半个身子,全都带着残忍笑意。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干掉她?” “等着!太子殿下有令,等他腾出手来,要亲手斩杀此女!” 地狼妖将散落开来,把罗长缨紧紧包围。 只是包围了区区十里地的范围,但是此时,罗长缨连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千里走单骑,只剩下一句空话…… 附近,虚空之中,陈长弓手持黄金龙弓,一人一弓,弓弦半开。 他收起黄金龙弓,摇了摇头,继续等待。 宝玉说过要让罗长缨发泄够了,而且,或许,用不着他来出手…… … 风,在吹,天地一片肃杀。 战场更北方的八百里处,是血流漂杵,八十八名地狼妖将在周围护卫, 而在中间清理出的地面上,地狼太子殷无极变成原形,一颗妖丹,不断的吞取大日真火…… “殿下,地狼是明月的宠儿,您用大日真火救我,会受,咳咳,会身受重伤!” 雷七还是平凡模样,一只眼睛灰白,有重瞳的那一只眼睛也是黯淡无光。 他凝聚了九名封号妖将的妖气和罗长缨对了一记,本来占了上风,却被一股浩荡恐怖的力量震碎了所有妖将,自己浑身的经脉也断了八成有余…… 殷无极桀桀怪笑,锋利的犬齿戳破嘴皮:“七郎,孤说过,你有能耐,孤愿意认你做孤的兄弟。地狼一族没有你们人族那种虚伪的客套,既然说出这话,你就是孤的兄弟!” “不值得,您把杀害七郎父母的地狼送给了雷七,雷七大仇已报,雷七活着,太累……” “闭嘴!” 殷无极戾笑道:“你必须活着!你还欠着孤!你欠孤黎六郎的一条命,要不是因为你,孤会饶了黎六郎? 另外,孤的獠牙还没咬住大周,新的黎府还没建立,你父母的灵位,还没进入黎府的祠堂! 雷七,你给孤活着,你要记着,黎六郎还等着和你对阵沙场, 你和他,必然有个死决!” “殿下,雷七也欠着六哥。” “如今,你欠孤的,比欠黎六郎的更多!” 殷无极仰头喷出一口大血,血液燃烧出八百丈高的熊熊烈焰。 他吸纳大日真火重新熔铸了雷七的经脉,一身修为,竟然废了八成有余! “儿郎们,跟随孤!就算孤只剩下一成半的修为,孤也有能耐灭了罗长缨!孤乃跨世天骄,敢说不能成就无稽崖大妖国?” “殿下,威武!” … 殷无极带领雷七和八十八名近卫妖将卷起遮天黑沙,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八百里外的罗长缨所在的地方。 他落下云头,仔细打量罗长缨,跋扈如龙的双眼越来越亮…… “好啊,果然是世上的奇女子,竟然可以和孤的实力相差仿佛,如今你身受重伤,可是,孤现在没有信心拿下你。” “要群殴吗?来吧。” 罗长缨淡淡的回应,纤细却十分有力的手掌攥紧断戟。 戟是断的,她的手掌还在流血,可是面对两百余的妖将,还有地狼一族的太子,罗长缨竟然在笑。 殷无极也是笑着,压制不住心里的狂喜,兴奋道:“放心,孤不会杀你,终于有女子配得上孤,还是如此美人,孤,心怀大慰! 儿郎们,拿下罗长缨, 缠斗,消耗,她是孤的太子妃!” “诺!” 两百多个地狼妖将齐声吼了起来,藏在一边的陈长弓叹了口气,到底是忍不住了。 他已经帮罗长缨引开了殷无极好几次,这一次,只能正面硬刚…… 至于之后的结果,不过是和无稽崖开战罢了。 可是突然间,陈长弓继续隐藏身形, 因为,就在罗长缨的身边, 突兀的,有金光大放!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一字曰拆 水勿语一步踏出,凌乱的金甲哗啦散落,露出内衬的一身华贵皇子黑袍。 他刚刚出现,立马打晕了罗长缨,随后指向了以殷无极为首的两百多名妖将。 以一对多,竟然露出了极为讽刺的笑…… “有趣,无稽崖的太子,竟然也有跨世天骄的实力?” 水勿语叹了一声,随后诡秘低笑道:“不过你受了伤,只剩下一成半的实力,孤要是不杀了你,太亏……” “大周大皇子水勿语?你竟然也有跨世天骄的实力?” 殷无极惊了一声,眼看罗长缨软倒在水勿语的怀里,当下怒道:“放下孤的女人!不然,开战!” “你要战,那便战。” 水勿语根本不当回事,征战之中,学士及以上实力的不能出手,他只要不踏进无稽崖的崖顶,可以在地狼一族的地盘上横行无忌。 他看向怀里的罗长缨,特别矛盾,也特别感慨。 此时他发现,罗长缨的实力底蕴,不比他弱了多少…… “不存死志的话,你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罗长缨,孤问你,孤该如何待你?” 水勿语一边感叹,一边用手指点向了殷无极。 他是真的想杀了殷无极,开战不开战的,才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 可是此时,雷七仰天大啸,两百多地狼妖将的妖气被他牵扯而出,一介举人,竟然凝合了两百多个妖将的力量! 嘭~ 一声闷响,雷七的重瞳炸碎,两个拇指般的小人被巨大的压力爆了出来。 他两手分别攥住一个小人,戾笑道:“殿下,退!还有人隐藏虚空,是陈长弓!他们不敢追!” 闻言,殷无极狠狠的盯了水勿语一眼,带着妖风缓缓后退,等退出千丈以外,就沉进了地面之中。 水勿语僵硬着手指,眼睁睁的看人离去,这才松了手指的力道,“长弓前辈,出来吧。” “老臣陈长弓参见殿下,殿下安好?” “孤不好。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叛国、叛族之人,他强行聚集了两百多个妖将的妖气,可以一击之下,让孤无法把握生死。 长弓前辈,就算是您,也没信心挨上这么一下吧?” “殿下没信心,老臣自然更没信心了。” 陈长弓笑得温和,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的马屁拍得不错,可惜水勿语不这样认为,反而觉得以陈长弓的本事,恭维他等于是羞辱他。 他虽然是跨世天骄,但也只是少年英雄,最多碾压普通的封号进士,陈长弓可是封号进士之首,整个大周,也就三杀进士荆水寒对陈长弓有点威胁。 不管是他还是罗长缨,应该都不是陈长弓的对手…… 想到这里,水勿语哼了一声,把罗长缨抱稳了。 他想要离开,半步迈出,又是停了下来,冷声问道:“贾宝玉怎么说?” “宝哥儿说,您不出手就老臣出手,您要是出手了……” “说下去!” 水勿语冷了眉眼。 陈长弓捋了捋胡子,张开嘴巴,发出四声古板的笑。 “哈,哈,哈,哈。”一顿一顿的,很刻意。 水勿语猛然咬紧了牙,身上的皇子锦袍炸了一半,肌肉鏮鏮的鼓了起来。 不得不说,还挺好看…… 他明白陈长弓的意思,就是说贾宝玉让陈长弓笑他,而且要当着面笑,不隐瞒是他贾宝玉吩咐的。 报仇不隔夜,他坑贾宝玉一次,贾宝玉这是要恶心他…… “孤回去揍他,不是敌人,他不能坑死孤,孤也不能干掉他。但是,孤可以揍他。” 水勿语转过头,很认真的对陈长弓说道。 他摆明了不要脸皮,陈长弓也示意他可以随意…… 水勿语呆了一下,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他去金陵的话,应该找不到贾宝玉了。 以贾宝玉的‘奸猾’,既然坑了他,肯定要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是…… 水勿语日夜兼程,期间打晕了罗长缨好几次,刚进金陵,就看见宝玉迎面而来。 正是月上柳梢头,仿佛人约黄昏后,宝玉很自然的从水勿语的手里接过了罗长缨,准备交给林妹妹派人照顾。 他和水勿语打了声招呼,笑容灿烂,没事人一样的,转身就走。 而且这一次,宝玉没带任何人,别说妖将了,连方思民和求不得都没带上…… “宝哥儿,别急着走,孤要和你算账。” 水勿语满脸冷笑,笑容特别诡异。 宝玉转身,扯起同样夸张的笑容:“要揍我?你揍我的话,我就揍沈千,你这个当大哥的,好意思?” “你找到沈千了?” “他自己送上门,还主动给我了卖身契,我打死他都不犯法。” 宝玉很认真的讲道理:“大殿下,说真的,我肯定要善待沈千,不过您打我几次,我就打沈千双倍,他没有修行,可禁不住打。” 闻言,水勿语只想去找水英光,天底下,有这样坑儿子的爹吗? 怎么说沈千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要是因为他手贱被打个半死,他这个贤王可以自称不要脸皮的王爷了,全部的名声都要坏掉…… 贾宝玉,无耻之尤! 只是看水勿语的表情,宝玉也知道水勿语是怎么想的,他觉得脸皮这东西,跟要做的事情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也就继续说话。 “大殿下,沈千很希望书馆的事情做起来,如果您不帮他,他会难受,嗯,简单点来讲,就是,他会自残。” “你……” “如今王道、中立儒家有一百多个朝堂官员看我不顺眼,被令狐大人压住了,但是他们会阻挠我弄书馆的事情,所以,您得出面。” “贾宝玉,你无耻!” “陛下说了,胡鹰那边的法道官员被胡鹰压制,那老头觉得比不上永昌侯,难得做件好事;以前永昌侯麾下的三百多个法道官员也不用管,他们反而会帮点小忙…… 嗯,总之,您出面,我看戏。麻烦归您,好处归我。” “贾宝玉……” “您可以不做,沈千自残; 您可以拖舀,沈千自残; 您惹我不开心,沈千自残……” 宝玉很认真的道:“大殿下,您还可以赌一赌我贾宝玉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反正我知道您不是恶人,好人嘛,我欺你以方。 直说吧,只要您还在乎这点儿血脉情谊,还在乎自己的名声,我贾宝玉就欺负您了,咋滴?把三百多个法道官员的罪证那么大的麻烦甩给我,不欺负欺负您,您还以为我贾宝玉好欺负?” “……”水勿语。 他眼睁睁的看着宝玉离开,大模大样,大摇大摆。 临上铁轨篷车的时候,宝玉还很是唏嘘的‘自语’道:“本来我想先躲开一阵,没想到沈千自己送上门来。 先是个坑儿子的爹,又是个坑大哥的兄弟,大殿下好可怜,我贾宝玉都想帮大殿下哭一次了。” 宝玉很‘真诚’的擦了擦眼角,在水勿语的目瞪口呆下,在篷车上的乘客完全无语、失神的注视下,意气风发的上了铁轨篷车…… … 三千里金陵,风光无限美好。 金陵城的百姓算是有福,文道大昌,孩童有书可读,他们纷纷赞叹水英光、水溶和水勿语,关键是贾宝玉。 没办法,谁让书馆的门前刻着的,就是宝玉的名字呢…… 水英光的名字还在宝玉的名字前面,但是百姓们不傻,知道宝玉身为臣子,承受的压力是水英光的千百倍。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事实上,宝玉已经把自己摘了出去。 忙碌、纠结、不断争斗的,却是朝堂上的那么几位…… 水勿语被恩师责骂,他的恩师是法道学士,自然要小心受着。 等回了府邸,又是哈哈大笑,笑着还要怒骂宝玉—— 他和宝玉只是怄气,然而给他理由去做的事情,却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教化大事。 水英光和水溶也是一样,承担的,是朝堂之上的学士丢出的巨大压力…… “宝哥儿在做什么?” 水英光连蹦带骂的吼走几十个法道、王道、中立儒家的学士,擦擦满脑袋的冷汗,要问宝玉的事情。 水溶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吭声…… “说说看,宝哥儿这个始作俑者到底在做什么?他扔出去万卷藏书,还让麾下的白氅老竹不断抄写书籍…… 混账,要不是千裳帮忙压着,差点把俏郎君、铁拐客那些老怪物给招惹出来了!” “回禀父皇,宝哥儿也很忙的。” 水溶最近也是头大,一咬牙要卖了宝玉:“他早上陪伴红袖仙子游览金陵,中午犒赏陷阵、破月两军赶来的妖将,下午计算他的封地,也就是中都城的改造问题,晚上继续犒赏陷阵、破月两军的妖将…… 喝个微醺,晚上盘算着坑人。” 水英光:…… ………… …………………… 没错,宝玉确实很忙。 最近他查漏补缺,要处理先前遗漏的事情。 比如: 其一: 永昌侯任帘的银子他拿了不少,该犒赏千里狐和陷阵、破月两军了。 这些忠心的以前都是‘民兵’,做着事还要吃自己,如今调遣来的妖将,全都发放饷银,并且真正养兵。 其二: 中都城北的别离桥,他派人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弟子有惑 宝玉觉得自己最近的脸皮越来越厚,有点跑偏了,不过本心没事,就等于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宝玉肯定不会承认就是…… 坑人,只是手段; 算计,只是谋略。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国为民,顺便才给自己谋取好处,所以他做的这许多,肯定不是为了最近暴涨的百姓愿力。 嗯,一定不是…… 宝玉一边想着,一边吩咐王善保转告老山魈,要多派几个心狠手辣的妖将过去主持拆桥的事情—— 紫纱飞天不地道在先,他才不会有丁点儿的客气…… 然后…… 宝玉叹了口气,收起纸笔,神识遁入文山。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到现在还没能凝聚第九颗文胆,同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拥有了,进士才能拥有的神念。 进士神念,瞬间就是千里,十个瞬间就是万里之遥。 他和陈长弓就是用这个联系的,至今为止,他还记得陈长弓接收到他的神念时,那种张大了嘴巴,好像喘气的蛤蟆一样的表情…… 神念飚射而入,只见万里金汁,浩浩荡荡,连连绵绵—— 他的文山世界扩大了何止百倍有余,已经没了文山,全都是百姓愿力凝聚的圣途金池。 说是圣途金池有点过了,这一望无际的,应该是圣途金海才对。 金海浩荡,却填不满他的文山世界,只能映衬万丈毫光,让得这里,仿佛黄金浇筑而成…… 他闭上眼睛,神念一动就站在了一滩略微黯淡的金色液体上。这是他的第九座文山熔炼的文胆雏形,漂浮在愿力金液的上方,中间空着十丈距离。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想凝聚第九颗文胆,必须让愿力金液触碰到文胆雏形,也就是说—— 要让金池澎湃如海…… 【可是金池根本没法驱动,继续填充的话……】 宝玉只是想了一下,就放弃了等待金液升高到文胆雏形的高度的想法。 圣途金液已经升高了很多,但是两者之间的距离没有缩短,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圣途金池澎湃起来,掀起十丈高的金色浪潮。 可是问题出来了:圣途金池,怎么才能澎湃? 噼啪! 突然,文山世界传出难堪重负的碎裂声。 宝玉叹了口气,挪移到了文山世界的边缘,只见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浓雾,他就站在圣途金池与浓雾交接的地方。 浓雾好像是一个罩子,把圣途金液圈住,不会流淌出去,而此时‘浓雾’挨着圣途金液的地方,好像玻璃一样裂成了蛛网的模样…… 【书馆的事情汇聚了太多的百姓愿力,哪怕很多地方没实行起来,仍然让我有了数以百亿计的百姓愿力。圣途金液太多了,多到了……要撑爆我的文山世界。】 宝玉调用了全部的文火,三息就把浓雾烧融、补好。 看起来很轻松,但是等万里文山世界的边缘到处开裂,他就只能干看文山世界崩溃,一身修行,自然也是化作流水。 他觉得不会到达那种极端的地步,但是也同样感觉到—— 如果不尽快成为圣途进士的话,他的下场,一样好不到哪去…… “主子,兵部尚书西门不死,还有贾雨村求见。” 耳边传来声音,宝玉微微睁眼,随口说了个‘请’字。 紧接着突然跳起来,笑着往外迎去…… 他对贾雨村的名字很敏感,迷糊中只听见了这个,一个‘请’字就是给了天大的待遇,不过前面的那个西门不死—— 宝玉觉得,单单看在西门雪的面子上,也要迎上一迎。 当然了,西门不死在‘大薨’时的那一手,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几人在大厅落座,客套过后,宝玉看向西门不死的身后。 自从进了厅堂,贾雨村就一副‘我是晚辈,长者先’的架势,要让西门不死和宝玉说话。 而在西门不死的身后,站着他很熟悉的倩影。 西门不死扯了雪千寻上前,笑道:“宝哥儿,老夫不喜欢弯弯绕绕,咱们开门见山。老夫今日来,就是帮千寻求个人情,让你出手,帮她消了婚约吧。” “婚约没消?” 宝玉很是诧异,他以为雪千寻做了秀女,婚约自然就给消除了。 西门不死摇了摇头,恨道:“三千秀女的事情已经暴露,既然不给陛下活葬,别的……也是雪家的那些家伙混账,他们和对方行了竖笔之礼,除非对方悔婚,不然千寻就躲不掉。” “要是宝玉能够出力,自然是责不旁贷,可是对方……” 宝玉不介意帮下雪千寻,但是西门不死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怎么解决? 西门不死的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过…… 几经交谈,宝玉有点哭笑不得。原来对方只是隐世的文人世家,没什么能耐,只是藏匿太好,西门不死把对方的地盘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人家老窝的入口。 让他帮忙,只是觉得他的时运好,说不定可以找到…… 西门不死轻笑道:“龟孙的老窝就在月满银崖的附近。你的小君子晋级进士级别了吧,正好,去月满银崖找块子石,说不得,可以拥有一方文宝呢。” “前辈这就说笑了,子石要是能成就文宝,月满银崖早就被盛唐占了吧?” 宝玉摇头笑了一句,不过说真的,他一直有这个想法。 黄玉砚台的级别不低了,是时候融入子石,要是有机缘的话,说不定在他成就圣徒进士之前,真的可以拥有一方文宝。 如此,圣徒进士凝聚一方文宝,加上同为文宝的黄玉砚台,他的底蕴,简直能吓死进士…… 眼看宝玉正在思量,西门不死催促道:“另外,老夫还有一件事情:如果你能让问心宫宫主开口,西门家可与你共进退。 我们西门家的老祖宗,可是唯一一位,至今还和雪宫主兄妹相称的。” “宝玉记下了,雪千寻的事情,晚辈也应了,有机会去月满银崖的话……” “呵呵,宝哥儿,要说去月满银崖的机会,存周恰好有一个。” 一直没说话的贾雨村突然开口,“存周不知道怎么成为圣途进士,但是月满银崖那位老前辈知道。她的一位故友是存周的长辈,和她是莫逆之交,而那位长辈,就是走的圣途。” “等等,有关盛唐的事情,老夫不能听。” 听到是贾雨村的长辈,西门不死脸色大变,匆忙告辞。 宝玉送他到了门外,眼看着西门不死带着雪千裳破空离去,突然回头,怪笑,捏拳头。 他想揍贾雨村很久了,而且最近好多不要脸皮的,他不介意跟着不斯文一次…… “宝玉兄,你是真的不把存周的后台当回事啊。” 贾雨村无奈摇头,别说西门不死,就算水勿语和水英光,也不敢随意的欺辱他。 只有这个贾宝玉,太聪明了…… 宝玉笑道:“儒家六门之一的雅门,确实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可惜雅门也得守着规矩,没规矩的话,你们犯得着弄个什么三门妥和司?” “正是如此。” 贾雨村略微后退,现在的话,他还真不是宝玉的对手。 他连忙道:“存周今天来是续上咱们的盟约,存周提供佛门万里香一支,以及成就圣途进士的信息,交换条件则是续上盟约…… 宝玉兄,你知道存周来大周的目的,如今书馆之事深得民心,存周会大力推行,只想宝玉兄分润一点百姓愿力就好。” “这么好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分给你。” “因为你吞不下。” 贾雨村继续道:“要不是宝玉兄开的百丈文山,文山世界坚固无比,恐怕早就被圣途金池撑爆了文山吧?存周提供百姓愿力的调用法门,你可以缓解圣途金池的压力,也可以用佛门万里香赶去月满银崖,探寻成就圣途进士的方法。” 闻言,宝玉觉得不错,这是一条龙服务,他很满意。 贾雨村倒也地道,先是递上了一卷竹简,这才转身离去…… 对于贾雨村,宝玉是不会送的,贾雨村这个人,根本不在乎所谓的礼仪。他翻看竹简,瞬间把调用百姓愿力的法门记忆完毕,随后冲着贾雨村的背影一指,笑道:“原来是孔圣人的法门…… 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 摔!” 宝玉感觉天地间有玄奥荡过,无法理解,无法看清,只能略微感觉。 但是随着声音落下, 嘭! 贾雨村堂堂的九胆举人,竟然摔了个嘴巴着地。 他回头看了眼宝玉,吓得猛一哆嗦,连忙吟哦远离…… “跑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宝玉有点纳闷,也不怎么在乎。 他把竹简烧掉,兴奋无比。 这等法门,堪比进士的言出法随!就是,消耗的百姓愿力多了点…… … 开个玩笑而已! 只是而已? 贾雨村跌跌撞撞的摔进水勿语的府邸,直奔自己的厢房。 他的厢房里有很多书卷,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一丁半点的答案…… “恩师,您找什么呢?” 林修竹已经长到了三岁孩童的身高,和万载青木相比,转生灵藕的级别差了点,他还要慢慢长大。 看见贾雨村神色慌乱,他很是纳闷…… 贾雨村剧烈喘息,很久才平复过来。他保持为人师表的风度,却保持不住,脸色死红的道:“贾宝玉刚才对我出手了,可是,他没有神魔之障。” “他只是举人,哪来的神魔之障?” “他已经是半步圣途!” 贾雨村没法解释,这是雅门的秘辛,不能和林修竹讲。 神魔之障不只是针对进士,贾宝玉凝聚了圣途金池,又斩过奠基进士,已经会被神魔之障侵扰了。 可是…… 贾宝玉对他出了手! 而且…… 贾宝玉没被神魔之障侵扰! 也就是说——贾宝玉压根、绝对,一丁点都不惧怕神魔之障。 【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元本心,这么强悍吗?那么,我可不可以领悟一元本心?如果不怕神魔之障的话,在大周可以得到十倍以上的好处!】 贾雨村的眼睛不断闪烁,突然咬紧牙关,取出一截雪白的玉阕。 他捏碎玉阕,冲着玉阕溅射的白雾跪地行礼,肃然道:“弟子贾雨村,恳求恩师解惑,如何领悟一元本心?” … 盛唐,竹林飘香。 简陋的竹桌、竹椅,摆放的却是宫廷御膳,还有千年老酒。 竹桌的两边分别坐着两人,一人白衣飘飘,腰系紫色缎带;一人飘飘白衣,艳红大氅潇洒不羁。 突然,腰上系着紫色缎带的那人放下酒盏,手掌腾起白雾,随即化作一方纸张。 他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猛然呆滞了眼球,尴尬的把纸张往袖口里掖…… “凤林,藏什么呢?拿来!” 李太白打了个酒嗝,伸出一只手,又抬起一只脚:“纸张拿来,另外,帮太白脱靴。酒喝多了,就是嫌靴子累赘。” “太白兄,罢了,我给你脱靴子就是。纸张上是小徒的求教,汪伦才疏学浅,没的回给他,就别让汪伦丢脸了吧?” “哈哈你被弟子难住了?有趣,拿来给我看,我教他!” “你教?要是你也不懂呢?” 汪伦一边给李太白脱靴子,一边随口回了话。 他觉得这种问题,哪怕李太白才高八斗,应该也回答不出…… “小小弟子的请教,有什么解不出的?拿来,要是解不出,太白帮你洗脚!” 闻言,汪伦傻眼。 李太白才不管他,一伸手,从汪伦的袖口扯出纸张,笑眯眯的看了。 很简单,一句话而已。 很难受,李太白整个人都凝固了。 他呃呃了两声,抽回脱了一半靴子的脚…… 招呼道:“盆来!”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首方文宝 名门望族也有名门望族的苦处,比如送别这种事情就麻烦到了极点。 宝玉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然后要给贾母、王夫人、贾政请安,接着是贾环、贾兰、三春、凤辣子跑来和他说话,最后才能准备上路的事情。 他和林黛玉温存了一阵,检查了林黛玉的珠泪,这才出了房门。 房门外是方思民和求不得,申哥儿现在,也没空跟着他去…… 一百零八位手足都很忙碌,他们的文火变得精纯,必须沉心理解文山的道理,这方面就要说一下了,他们现在,全部都在抄书。 在儒家世界,抄书并不简单。一般来讲,文人抄书不能简简单单的写字,只要抄了,就得沉入自己的心神。 而沉入自己的心神,就必须有才气注入…… 抄书比写书耗费的才气少了太多,但字多,加起来耗费就不少——文人需要文火修行,这样的耗费,也就是文火精纯的人才有本事受得起。 如此,才华越高,文火越精纯; 文火越精纯,就要抄书提高实力、势力。 所以说强者愈强,从一切的范围上,都让弱者慢慢的连背影都摸不到…… 宝玉取出贾雨村的给的万里大香,说是大香,其实也就是粗了点,只有三寸多高,可以藏在袖口。 他想了想,往旁边递了过去。 凭空出现七彩纱衣,金钗彩衣娘要接了大香,用妖气催动。 “别介,这东西……” 方思民连忙阻拦,把万里大香挡了回去…… 佛门万里大香是一次性用品,但不必一次性烧完,按照大周的地域范围,绕一圈都用不了这么多。 可是有一点,只要使用了,就必须第一次使用的那人才能催动…… 方思民把事情一讲,宝玉就熄了偷懒的心思——他本来想让金钗彩衣娘使用,封号妖将嘛,催动的速度也能快了不少。 可是现在,只能他来使用了…… 宝玉捻起紫黑色的大香,文火催动,登时点燃了大香的火头。 袅袅的烟气释放开来,十余个呼吸后,把他们四人的身形包裹在内。只见烟气缥缈,周身景物化作一道流光残影,只是瞬息工夫,他们就处在了一片山谷之内。 这样连续了六次,宝玉的才气耗尽,不得不坐下休息…… 方思民摸了摸油光锃亮的脑门,笑道:“求不得,你可以到处找找看。佛门整天嚎着四大皆空,可是忒不要脸。他们的万里大香,停留的地点都是靠着灵气充裕的地方呢。” “你是说有宝贝?” 求不得立马兴奋起来。 方思民微笑道:“很大的几率会有。你当佛门怎么那么容易找到宝贝的?他们的挪移法门都牵着空灵之气,停留的地方不是人杰就是地灵……” 说到这里,方思民对宝玉道:“宝玉兄,你也该收个弟子了,要是属于人杰的地方,或许有你能看上眼的。” “我以前看上了一个,可惜断了潜力根底,又做了秃驴。” 宝玉一句话乐了所有人,方思民自己都摸起了铮亮的光头…… 他们只是说说,如今宝玉的才气恢复速度,可是极为恐怖。 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附近竟然真的有人,而且,是一个很是可爱的孩童。 这里是峻峭的青山,石崖的缝隙都长了绿树,山道崎岖曲折,不时还会断绝,一般人,那是没本事来这里的。 可是偏偏的,右上方的山崖树枝垂下来个七八岁的孩子,男孩,一身白衫,长得很是清秀…… “满山尽是锦绣花,笑嫣然,垂髫舞白霞。 东南望月星不语, 羡煞, 小子也有她……” 小男孩唱着童稚的音色,灵敏的顺着山崖跳动,周围还有两个貌美的女子,一身雪白,散发着淡淡的雾。 宝玉认得是白霞仙子,临了日暮,这两个白霞仙子马上就会消亡,小男孩和白霞仙子玩闹,一点没有伤心的样子…… “呀,黑狐大氅,难道是贾府的宝二爷?” 小男孩停下来,想和宝玉打招呼,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和两个白霞仙子轻轻一吻。 随着这幼童的吻,白霞仙子哗啦散了,天色也仿佛一下子黯淡了起来…… “宝二爷,幽州卢家幼子有礼了,全靠宝二爷的书馆,小子的大哥才能多读了书,有了成就进士文位的能耐。” 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像模像样的冲宝玉行礼。 他还看了看方思民和求不得,没怎么在乎,反而盯着金钗彩衣娘眼睛发亮…… “小登徒子!” 金钗彩衣娘没法和小孩子生气,随意啐了一句。 小男孩立马笑了起来,道:“小子没啥抱负啊,天生就这点好色的毛病。宝二爷,小子如今吃好穿好,没事上山找白霞仙子玩,一辈子也就这样。 嗯,小子要做个风流秀才。” “只是秀才而已吗?” “当然了,举人就要有争斗了,什么王道啊法道啊,麻烦。小子家里衣食富足,斗鸡遛狗,这才叫欢喜的日子。” “我觉得也是。” 宝玉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追求成圣后踏遍千山万水的那种逍遥自在,和小男孩真的挺像。 他看着小男孩的眼睛,觉得小家伙满身的灵秀都遮掩不住,想起方思民刚说的收徒的话,就招了小男孩上前。 小男孩听话的来了,他抓住小男孩的手,才气释放一缕,猛然笑了起来:“好小子,七八岁就是秀才了?还是圣途秀才!小家伙,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不愿意,太麻烦。” 小男孩竟然拒绝了。 方思民和求不得全都瞪大了眼珠子,好像看见一个小怪物一样,金钗彩衣娘也忍不住揪住了小男孩的领子,随随便便的提了起来。 “小家伙,做我家小公爷的弟子,你前程似锦!” “不做!” 小男孩嘀咕道:“辛辛苦苦的赚钱啦,掌权啦,成为圣人啦,最后还不是想要个逍遥自在?小子现在已经很逍遥自在了,才不招惹贾府的麻烦。” “你好像看得挺通透?” 宝玉笑了,示意金钗彩衣娘把小家伙放下。 他给小男孩整理好领子,想了想,笑道:“我还有一盏茶的工夫恢复才气,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要!” 小男孩很兴奋,他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 如此,宝玉就用些许的碎片时间,给小家伙讲了个大地主和渔夫的故事…… {大地主上山游玩,在小溪边见到一个垂钓的渔夫。地主问渔夫,你为什么不织网捕鱼呢?赚了钱就雇几个长工,不断打鱼,不断雇人,等有钱了就买田买地,到时候和我一样,每天上山游玩就是。 地主难得的发次善心,他觉得要是渔夫愿意的话,他可以做件好事,给自己的家人积福。 可是他没想到,渔夫竟然反问他,渔夫自己现在的日子,不正是天天钓鱼玩乐吗?} 听完这个故事,小男孩拍手大笑起来:“好个宝二爷,您是觉得小子不识好歹。可是小子怡然自乐,压根用不着自找麻烦。” “说的没错,不过你知道地主怎么回答的吗?” “小子洗耳恭听。” “地主什么都没说,然而某年大旱,颗粒无收,渔夫饿死了。” 宝玉随口回了一句,才气全部恢复,也就点燃了万里大香。 烟雾袅袅的外面,小男孩低头沉思,恰好在宝玉等人消失的那一刻笑了,跪地上砰砰的嗑了几个响头。 “恩师大才,幽州卢家卢照邻受教了。 六万里路程,照邻会自去恩师府上,百年千年,定然不负恩师教导。” … ………… …………………… 一个瞬间,宝玉等人站在了万里之外。 这一次,宝玉竟然没有继续使用万里大香,而是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问:“那个小家伙,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幽州,卢府,卢照邻。” 方思民很随意的回了,笑问道:“怎么?这个小家伙很有名气?” “没有,只是耳熟。” 宝玉敷衍了一声,继续点燃万里大香。 他摸摸下巴,再摸摸嘴巴,心里可不像表面说的那么平静。 幽州卢照邻? 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卢照邻? 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有十大才子,王勃就是其中之一,而幽州卢照邻,可是和王勃、杨炯、骆宾王并称初唐四杰! 【乱了,全乱了套。我收卢照邻做了弟子?】 宝玉觉得满身凌乱。 方思民也是眼眸深邃,意味深长的道:“看来天才到处都有,只是能出头的不多…… 我以为大周也就宝玉兄和我才是真正的骄子,如今眼界开阔,见识了大皇子、薛道衡和西门雪,嗯,求不得也算半个,今天,又出来个小家伙。” 他想冲宝玉道喜,旁边却有人咔嚓拔剑。 求不得一身的地痞习气,冷喝道:“秃驴!你说谁只算半个?” …… … 宝玉的离开没有惊动太多人,不过他的安排,已经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中都城不再是大周的京都,四方城卫和十八座卫城全部挪去了金陵,显得防备空虚。 正因为这样,北边的别离桥开始腾空而起,某个想要赖账不还的,已经开始搬家了…… 可惜,这座纹绘了十二幅精致的飞天图纹,图纹上却有个不协调的黑墨‘拆’字的巨大桥梁刚刚飞起来,就被一个沉甸甸的汉子踩了下去…… 老山魈亲自出手,妖气把自身重量增幅了万倍,把别离桥一下子夯进了河底。 哗啦! 水花四溅。 月光下晶莹的水花中绽放紫色毫光,紫纱飞天荡漾数百条艳紫色长纱,朝着老山魈粗壮的身子疯狂卷去…… “欺人太甚!区区一个封号妖将…… 本姑娘和你拼命!” 然后…… 数百条紫色长纱很温柔的给老山魈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化作晶莹的光点散去。 紫纱飞天极尽温柔,特别妩媚的笑道:“哎呦,何必呢?这何必呢?本姑娘可是宝哥儿的老朋友,现在又在宝哥儿的封地里…… 嗯,诸位,咱们有事好商量。” 没错,确实好商量。 紫纱飞天觉得,就算陈长弓被两个封号妖将,外加十三个没有封号,却非常强悍的妖将围起来,应该也会和她一样的好说话…… “欠债的,要还钱;赖账的,要偿命。” 老山魈惜字如金,顺便,也略微歪曲了宝玉的吩咐。 宝玉觉得有九娘的香火情意在,就是想拆了别离桥出口气而已。 可惜的是,老山魈觉得自己身为下属,总不能让自家的小公爷吃亏…… 他打定主意:今个不把紫纱飞天榨出三两油来,他就不是老山魈! 冷漠, 冷冽, 杀气冲天! 前后左右一十五名强悍的妖将起了杀意,天地运转的规则瞬间强悍了十倍有余…… 风,更加凛冽; 月光,灼烧如火; 呼吸、血液的流动还有身体的代谢全部紊乱,这还只是气势压迫,并不是全力出手! 紫纱飞天满脸哀泣,瞧了瞧别离桥上青纱飞天的图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 “别介,本姑娘认栽,本姑娘听红袖仙子的,本姑娘……拿宝贝赎身就是!” “什么宝贝?” 老山魈乐了,功劳在向他招手。 紫纱飞天纠结了很久,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文宝!” … 有些事情总是出乎预料,比如别离桥畔发生的事情,也比如现在…… 月满银崖在三奇大城的更南方,上次来三奇大城,宝玉等人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次用了佛门的万里大香,却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 其中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在了恢复才气上…… 宝玉的才气再次耗尽,景物飚射的残影平静,发现前方的不远处,已经能看到三奇大城的轮廓。 他算了一下距离,干脆收起了万里大香——以他们的实力,区区几千里,用不着浪费万里大香了…… 方思民和求不得还在闹腾,金钗彩衣娘却是百无聊赖。 可是…… 突然, “小公爷!” 金钗彩衣娘叫了一声,扯了宝玉往后倒退。 而在宝玉先前站的地方,啪的一声,伸出了一只血迹斑驳的手……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侠客文人 “上面的兄台,别干看着啊,快点救命!” “李秋水、步常仃见过兄台,要是拉了我等上去,我等必有厚报!” 两声闷响传了上来,声音被岩石阻隔,闷闷的,还带着气喘。 金钗彩衣娘把神念探了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发了笑:“原来是两个侠客文人,他们卡在地龙裂缝里了。 吼出两句话…… 晕了。” “侠客文人?” 宝玉不明白这个,他只知道朝堂文人和在野文人,别的没听说过。 金钗彩衣娘解释了几句,原来所谓的侠客文人,就是在朝文人和在野文人中间的一种,十分特殊的文人群体了…… 侠客文人多是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他们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就要血溅三尺,由此获得百姓的愿力加持。 这种文人的修行速度很慢,能够在三十岁前有上五、六颗文胆,就已经算是天之骄子、少年英杰…… “原来是薛蟠羡慕的那种,仗剑走天下,呵~” 宝玉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如果是武者或者妖族,仗剑走天下真的挺好,文人的话,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金钗彩衣娘摇头笑道:“小公爷,您可别看不起侠客文人。和在朝的文人相比,侠客文人的文火不够精纯,修行的速度也很慢,但是如果成就了九胆举人,只要凝聚了圣途金池,他们就可以直接晋升进士文位。 普通的举人很难成为圣途进士,但是这样产生的侠客进士,简直等同于半步圣途,实力远超同济。” “这样说倒也不错,不过地龙裂缝早就闭合了,他们怎么卡在了里面?” “只是表面闭合,地底深处的话,需要八年到十年才会全部闭合。” 金钗彩衣娘说的是更多的秘辛,赞叹道:“有些不要命的侠客文人,他们会进入地龙裂缝里,不断斩杀地龙妖伥,加速地底裂缝的闭合…… 当然,十个里面活不下来半个,他们两个能活下来,应该是龙冰霜和龙桀骜已经死掉的关系了。” “倒是两个有骨气的人物,他们的实力如何?” “都是二十七岁的骨龄,实力,咦?不错啊,两个都是九胆举人!” 闻言,宝玉的眼睛一亮:“救人!” …… 临近年关,南方的天气还是很暖。 温暖的太阳照耀中天,万物还带着翠绿的颜色。在这片两条小河交叉的滩泊上,两个全身加起来没有半尺布的汉子横七竖八,身体不断的抖动…… “很暖和啊,有阳光,身下有鹅卵石,晒得很暖……” “我闻到了花草的味道,不是地底下那种湿哒哒的……等等!有酒!” 李秋水噌的一下跳起来,胯下的不明之物吊儿郎当的来回晃悠,他浑身都是伤口和血,在地下呆了两年时光,衣裳磨得只剩下了碎块布条。 步常仃比他更惨,要不是被他扛上来,怕是要死在地底下了,都不用埋…… 步常仃就这样躺着,睁开青肿的眼睛看天,嗬嗬大笑:“活着!我们还活着!可惜了陈民兄,他没能活着上来!” 闻言,李秋水连平生最爱的酒香都给忘了,搀扶步常仃起来。 两人一起抬头看着温暖大日,齐声哭嚎道:“陈民兄,走好! 走, 走, 走…… 一路, 走好……” 想起当初,他们泪流满面,也是泣不成声。 月满银崖,血舞成风!还记得他们三人冲击银崖巅峰七十三日,互相鼓励,互相关怀,他们从没懈怠! 还记得一片绿森森的妖族眼眸笼罩他们,发出阴森森的低沉嘶吼:“杀三千,可成蛟龙;杀一万,可成霸螭;杀十万,可升腾九天,汝等真龙鳞爪皆全!” 想到这里,李秋水干涩道:“十万不够,可来百万!” 步常仃跟着道:“百万不足,千万才可!” 然后…… 他们等待了很久,可惜心里明白,等不到第三句话了。 说出第三句话的那人已经埋在了地下,永远不可能再和他们捭阖众生,永远不可能再和他们肆意逍遥。 两人怔了一阵,嗬嗬的笑起来,帮陈民说出了当初的言语:“千万不过小菜,来一亿,杀个痛快!哈哈哈哈哈,杀个痛快!” 笑声悲怆,却又豪爽,李秋水和步常仃咧开干裂的嘴唇,高声歌道:“恨欲狂,长刀所向! 三步一杀,大血成风! 阻我者死,挡我者灭,以杀证道,以血止戈! 侠客文人,虽死犹香……” “好一个侠客文人虽死犹香!” 宝玉坐在河边喝酒,当下赞叹起来,吟哦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他丢过去一坛烈酒和几件衣服,笑道:“自己的伤口自己处理,自己的衣服自己穿。这里有女眷,感伤的事情,以后再讲。” 闻言,李秋水和步常仃傻乎乎的看了过去,他们看见宝玉和方思民、求不得正在喝酒,旁边的河畔,还有七彩纱衣的女子背对他们,血污的脸上涨了一个赤红。 他们连忙拿烈酒浇了身子,一边浇一边大口吞了几次,又胡乱裹上衣裳,过来感谢宝玉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 宝玉招呼两人过来喝酒,笑道:“救了两位豪杰,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这篇文章正是书写的尔等英豪。” “确实是好文章,敢问全文?劳烦告知诗人名讳,我等喜欢此文,要用此文,应该心怀感激。” 宝玉奇怪的看了过去,《侠客行》已经传遍大周,这两人怎么没有知晓?不过想起来两人在地龙裂缝里呆了两年,隔绝了世事也是正常。 而且,他很敬佩这两人的侠客风骨…… 宝玉把《侠客行》全文念了,念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时候,步常仃一下子站起来,要剑舞助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等气魄,正合他的意气风骨…… 李秋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满酒敬了宝玉:“大恩不言谢,要是兄台没有要事的话,就和我等兄弟去趟三奇大城。” “去那里做什么?” 宝玉也准备顺路去趟三奇大城,不过跟着这两人去,就有点让他迷糊了。 李秋水刚想回答,旁边就掠起香风,一张妩媚的脸凑近了他的脸颊。 金钗彩衣娘凝神盯着他的眼睛,细腻的鼻梁几乎和他的鼻尖相贴,李秋水甚至可以感觉到金钗彩衣娘温润的喘息。 旁边,求不得咔嚓捏碎了酒盏,想杀人…… “小公爷,” 金钗彩衣娘轻笑道:“这家伙挺大方的,是要给您分润三奇大城的百姓愿力呢。” 这样一说,宝玉就明白了过来…… 侠客文人,行侠仗义属于本分,但是敢跳进地龙裂缝斩杀剩余妖伥,让地龙下一次翻身的时间延长的就没有几个了。 这样做的没几个能活着出来,可是能出来的,都会得到大量的百姓愿力…… 李秋水要带他去三奇大城,肯定是想把功劳算他一份,也就说,要分润给他三奇大城的百姓愿力了。 “咳咳,分润给宝二爷百姓愿力,还是三奇大城的……哈哈哈你们……” 求不得顾不得吃醋,实在是觉得太好笑了,笑到了肚子疼。 李秋水和步常仃分润的百姓愿力,给别人就是海量,是天大的好处,但是给宝玉? 宝玉的圣途金海,随便捏个零头出来,都够他们两个凝聚圣途金池的了…… 宝玉呵斥住求不得,方思民干脆落井下石灌了求不得一整坛美酒,那边步常仃耍完剑舞回来,大笑着讨酒喝,笑问道:“不知道《侠客行》是何人书写?真个热了我的心扉,直抒心中意气啊!” “是我家小公爷写的。” 金钗彩衣娘随口回了,撤到了宝玉的身后。 自然而言的,旁边喝着酒还红着眼珠子的求不得,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小公爷?” 步常仃蹙眉想了片刻,对宝玉笑道:“能被称为小公爷的也就那么几个,能写出《侠客行》的,应该只有贾府的小公爷,诗才过人贾宝玉了。” 他对宝玉的身份不怎么在乎,还是拱手行礼:“常仃钦佩兄台的才学,可否留下墨宝?” 对此,宝玉不会拒绝。 他书写了《侠客行》,不是首版原创,也懒得让异象显化,只是书写出来而已。 等他递过去纸张的时候,却发现李秋水和步常仃都盯着他的黄玉砚台,一副了然的模样…… “宝玉兄,要是我等没猜错的话,您是来攀登银崖巅峰的吧?” 宝玉点了点头,想见十二妖之首的月满银崖,自然要攀登上银崖的最高处。 步常仃笑着开口,“如此,我等二人明白了。先去三奇大城,我等要分润些许百姓愿力给您,然后一起去月满银崖。 我等,必然竭尽全力帮宝玉兄取得子石。” “不必了。” 对这两人,宝玉不愿意挟恩图报。 奈何步常仃和李秋水特别坚决,宝玉只好建议道:“不然,咱们先去月满银崖?” … 有金钗彩衣娘在,自然用不着举人出力。 一股妖风如同穿天大隼,带着几人越过三奇大城,直奔更南方的月满银崖。 几乎在他们掠过三奇大城的同时,下方的小巷有金凰散落,露出一个雪白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抬头观望,只是惊鸿一瞥,宝玉没有注意,方思民、求不得和李秋水也没有注意到。 甚至连封号妖将的金钗彩衣娘,也没留意到惊鸿的剪影中有这么一位女子的身影。 唯独步常仃瞧了一眼,眼睛陡然发直, 心脏砰砰,简直是跳跃如鼓…… …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 … 侠客文人是蛙的大爱啊,见328章,真个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一章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有情人白头偕老,目前单身的,很快会找到称心如意的另一半。青蛙益兽,见者吉祥。 最后,祝大家除夕快乐。 蛙没存稿,不过,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断更的,蛙还没请过假,142天,140万字,笑。 终身职业,陪伴诸位到老。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月满银崖 金銮宝殿,大殿堂皇。 如果说水英光上朝时如同黄金大龙,龙首镇压文武官员,龙尾盘绕,是霸道真龙的话,水溶就像是一轮圆润的皎月,虽然清淡,却也有渗人心魄的寒…… 在宝玉面前没了威风的溶哥儿,此时一身黄金龙袍,端坐龙栾,俊秀好像女子的脸一片严肃。 他没有表情,却胜过千言万语,不管是法道、王道,还是中立儒家的官员,全都战战兢兢,低头不敢吭声…… 水溶爱饮酒,饮酒之后,杀机更盛。 他俯视龙栾下方的朝堂官员,捻着酒盏——这不符合朝堂的礼仪,却没人敢说他昏君无道…… 自从水溶得了遗诏,每日指点朝堂开始,已经下令抄家七门,午门斩首三十六人,全都是朝堂的官员。 其中有法道儒家的,也有中立和王道儒家的,一律是一视同仁,按照朝廷律法,没有半点的宽容情面…… “东方爱卿,朕以为你是朕的肱骨,可以保证京都不乱,却没想到,你还敢庸待误事?” 水溶笑了一声,金陵城府尹东方百合连忙跪地颤抖。 她是朝堂上少有的女进士,以前是中都城的府尹,负责京都治安,迁都之后,自然变成了金陵城的府尹。 同样是朝堂京官,比普通的大城府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时,她还是东方轮回的表妹,是东方龙城的亲妹妹,后台颇大,再加上她出身东方世家却进了中立儒家,两边都没有意见,她的后台,就越发强悍了不少…… 可是此时,她抖若筛糠,觉得再大的后台,也比不上水溶的一句话。 “陛下,微臣不敢,微臣,可是微臣真的处理不了,微臣不敢出手啊!” “有何不敢?” 水溶丢出一卷丝绸宗卷,冷笑道:“大周一百零八州共同开办书馆,其中八十七州的书馆只是个空壳子,书籍最多的,就是京都,以及迁都后京都下属的九十九城。 你身为金陵城府尹,那九十九城的乱象朕可以不问罪于你,可是金陵城的书馆,朕的根本,为什么会发生这等事情? 你这个金陵城的府尹,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微臣不敢,微臣冤枉!” 东方百合扯了宗卷看了,连忙叫屈道:“禀告陛下,书馆被人放火的事情和微臣无关啊,微臣不仅派了衙役头领抓捕逃犯,微臣自己也跟着去了…… 可是,陛下,您知道的,微臣没本事抵抗神魔之障,那些逃犯都是九胆举人,微臣的属下伤亡无数,微臣自己却不敢出手…… 微臣,微臣冤枉啊!” “你冤枉?那你告诉朕,书馆有贾府的老妖看守,再加上你派去的衙役、城卫,谁有本事还能烧了书馆? 既然你过去看了,后面的事情呢? 为什么没有案卷传上?” 东方百合吓得浑身发抖,水溶的杀机全部针对了她,她抵挡不住。 “微臣,微臣……罢了,微臣说了就是。” 东方百合吓得六神无主,别看水溶还没举行登基大典,但是历代的帝王,哪个有水溶的后台大? 别的帝王初登大宝都是安抚朝臣,可是水溶还有个水英光在后面,安抚全都省了,直接是雷厉风行,要开了新朝篇章! 她怕自己也被午门斩首,犹豫了片刻,哽咽道:“回禀陛下,微臣不敢递上宗卷,实在是那些贼人逃去的地方,让微臣只能闭上嘴巴,生怕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微臣…… 陛下,虽然微臣没敢出手,但是那些贼人逃走的去向,微臣知晓!” “讲!” 水溶言简意赅。 东方百合的冷汗哗哗的摔在金銮宝殿的地面上,趴在地上,颤音禀告:“启奏陛下,金陵书馆被烧,其实没有损伤书籍…… 那些书籍被贼人抢走,并且打伤贾府老妖三人,杀害衙役、城卫八十五人,其中衙役、城卫都是一击毙命…… 微臣一路追着贼人,虽然不敢出手,却发现,发现……”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水溶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听出东方百合的话音不对劲。 打伤贾府老妖三人?八十五个衙役、城卫一击毙命?这里面很有意思,难道说—— 贼人对贾府的老妖还会手下留情不成? 果不其然,东方百合颤抖更甚,哭喊道:“陛下,那些贼人分成两拨,一拨逃进了贾府的城外农庄,另一波逃进了…… 吏部侍郎黎雨航的别院!” “有意思了,” 黎雨航走出席位,对水溶拱手道:“陛下,如今金陵城的书馆收纳了各府、各家的书籍捐赠,贼人就抢了书籍就逃进了老夫和宝哥儿的府邸,这事实在有趣。 老臣听市井有传言,说宝哥儿和老臣推行书馆,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是宝哥儿和老臣来回演戏,等宝哥儿得到了百姓愿力后,就是老臣和宝哥儿分润书馆的书籍底蕴了…… 对了,还有人说老臣推荐宝哥儿继任吏部侍郎,就是交换的条件之一。” 黎雨航的头发、胡须全部雪白,精神却更加矍铄,他的眼眸如同黑色宝石,肌肤绽放玉石般的莹润微光。 祸兮福之所倚,他战胜了神魔之障,应该很快就会超脱朝堂,成为文渊阁的学士之一…… 此时,他转身环顾在朝的一千多位朝堂官员,意味深长的笑道:“宝哥儿果然是厉害的,以一己之力,竟然逼得法道儒家不成法道,王道儒家不再仁慈,中立儒家不再中立…… 我黎雨航今日放下话来,黎府脱离法道八大家,黎府弟子所在之地,一律推行教化,哪个有本事的,就把我黎府三万六千八百九十一位子弟全部杀绝吧!” 声音刚落,满朝混乱,特别是法道八大家的官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想要呵斥,突然有人高声大笑:“好个黎雨航,不愧是战胜了神魔之障的人物!老夫在沙场上杀掉的老妖、大妖,甚至连小妖都不知道多少,可惜沙场上产生不了神魔之障,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不过,佩服!” 西门不死阴森森的笑道:“我这个老不死的不敢脱离法道八大家啊,不过要是宝哥儿得了那一位的允,老不死的也要脱离法道八大家…… 法道儒家跑偏了也就罢了,现在连妥协都学会了,会和王道、中立儒家联手了……丢人啊,我这个老不死的,可丢不起这种人!” 西门不死和黎雨航对视大笑,龙栾上的水溶也清冷的笑了起来。 诡魅的阴谋在这种笑声中,只能沉默,再沉默,要瑟瑟发抖…… … 早朝结束,水溶从龙栾后的甬道离开,刚进甬道离了官员的视线,就是一步踏出,瞬间消失在金銮宝殿之内。 他用的是皇族的龙脉九品正法,很难想象,已经废了龙脉的他,竟然还有一步千里的力量…… 再出现时,水溶就站在了养心殿内。 宽阔、辉煌的养心殿有万条金龙吞吐黄金龙气,水英光坐在高台,水勿语坐在台下,水溶就出现在两人的中间,盘膝坐下…… “溶儿,” 水英光温温笑道:“你已经暂时接驳了龙脉,就等登基大典,借助登基伟力修复全部伤势了,今个来,有事?” 水溶把事情一讲,水勿语就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按照他的性子,看不顺眼杀了就是,可偏偏有个贾宝玉,让他杀也杀不得,打也不能打。 他心里难受,听见宝玉被人栽赃,那叫一个舒坦…… “这是好事啊,” 水英光跟着乐了,笑道:“三方儒家开始融合,最后,总归要出现新的局面……这件事你不用管,等宝哥儿回来,他们会知道什么叫不好招惹的家伙。” “可是宝哥儿去探寻成就圣途进士的方法,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恐怕他的文名……” “没事,你母后已经派人去通知宝哥儿了,很有趣,你们的母后数十年闷在后宫,从来没用过金凰令,竟然为了宝哥儿,把金凰令借给了一介秀女…… 不急,小火熬粥,要熬出味道才算香甜。” 水英光现在是全盛时期,略微抬手,凭空就浮现出三千里金陵,金陵的地图不断扩展,最后囊括了附近的下属九十九城。 其中有不少红色的光点,续出去一条条如血般的线…… 水英光低低的笑道:“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宝哥儿的这句话朕很喜欢。 如果楼不榻,拆了他们的房梁就是……” 水溶和水勿语跟着冷笑。 地图上一条条的血线,仔细看去,可不就像是支撑高楼的房梁吗? … 金凰令是母仪天下的国体重宝,没有玉玺的威能,却可以瞬息千里,百个瞬息,就是十万里有余。 雪千寻在三奇新城的小巷显出身形,立马掐出数十只纸鸢,可惜纸鸢好像无头的苍蝇般到处乱撞,根本找不到宝玉的所在…… 她叹了口气,找了个客栈,暂时休息不提…… 宝玉不知道有人找他,实在是月满银崖太过特殊,简直是夺天地之穷奇造化,要美不胜收。 他们刚进入月满银崖的范围,登时是黑夜当空,天上没有星辰,只有圆月高照,映衬黑铁大崖。 这座风骨峭峻的黑铁大崖高不见顶,一条两人宽的木桥悬空斜上。 包括金钗彩衣娘都无法飞行,只能在地上落下,对峙无数幽绿的猫又妖瞳…… “欲登崖顶,一路血途!” 数以百万计的猫又妖族堵住了木桥,在木桥两边的铁索上还站着更加强悍的老妖,尾巴摇摆,爪子弹出来如同利刃,清一色的九血,数量何止万余! 它们齐声喝道:“杀三千,可成蛟龙; 杀一万,可成霸螭; 杀十万,可升腾九天,汝等真龙…… 鳞爪皆全!” … 大家过年好,2018一切顺利,定然如同真龙,直冲云霄! 蛙…… 咳咳, 拜年喽,要压岁钱^_^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直冲九霄 “宝玉兄,我等兄弟先上了。” “既然临了年关,自然当有诗词贺喜……诸位,且听着!” 步常仃和李秋水交换了一个眼神,登时拔剑激射。 他们同时吟哦: “侠客文人贺新年,霜仗遥排凤阙前。 一片彩霞迎曙日,万条红烛动春天!” 吟哦落下,他们正气加身,出口成章的力量竟然全部涌入利剑之中。 步常仃和李秋水只是文人的肉体凡胎,竟然横冲百万猫又妖族,步伐矫健曼妙,踏出一路血歌…… 剑,只是一千两的流云剑,在地龙裂缝里早就折断,却涌出三丈长的精锐剑芒; 人,只是肉体凡胎,但是他们的步伐精妙,仿佛伴奏歌舞,剑芒四射中,没有一只猫又可以踏进他们的三尺之内! 血肉横飞,化作星星的碧绿光点; 剑芒妙舞,奏一曲大风无双—— 在步常仃和李秋水的剑舞中,天地好像是一座瑶琴,他们的剑芒就是琴弦,和着风声,涌起煌煌音调…… “断剑怎么能够弹奏好曲?” 宝玉笑了一声,一展黑狐大氅,厚实的氅尾挑起了方思民和求不得的佩剑,化作一道雪亮流光,直冲前方堵了桥头的山崖荒野…… 堵住桥头的只是七血或者八血的猫又老妖,哪里抵挡得住他的才气加持?登时是荆棘破、障碍碎,两柄利剑,毫无阻碍的分别射进了步常仃和李秋水的手中…… “价值八千两纹银的宿铁剑?好剑!” 步常仃大笑一声,剑芒陡然扩大十倍不止,长达三十丈的剑芒,差点把李秋水都给卷了进去。 李秋水怪笑一声,嗔道:“好个步常仃,你是想连我一起斩了?” 他也把玩了一下宝剑,才气涌起,剑芒却是瞬间怪异,化作丝丝缕缕,悠扬飘洒而落…… 破风声陡然壮阔起来,如果说步常仃的剑芒是鸣金敲鼓,李秋水的剑芒就是碧叶竹笛,曲调相合,掀起血雨腥风,弹奏的,却是男儿扯起嗓子,吼出的辞岁高歌…… “去年迎度欢歌舞,三人行,几度峥嵘春秋顾? 辞旧岁,迎新欢,剑不可阻。 新年一切安好,犹记去年悲欢苦…… 哈哈有趣……我等目光捭阖如龙心中火在烧,旧时骄傲永在心,来年傲骨腾腾,再创新天地!” “去年一路凯旋,今年一路高歌,何惧千难万阻?诸位,来和我等同乐!” 三百, 五百, 一千! 三千, 六千, 九千…… 步常仃和李秋水斩杀了九千多个猫又妖族,突进到悬空的木桥边缘。 他们大笑出手,剑芒斩破了十几个九血老妖的躯体,随后化作大光折返。 停在宝玉身前的时候,恰好斩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猫又妖族…… 两人头也不回,反手卡住一只猫又妖族的脖子,他们的手掌被妖气侵蚀,发出噼里啪啦的皮肤起泡声,却是不管不顾。 略微用力…… 咔,杀一万,可成霸螭! 步常仃把宿铁剑递给方思民,又凝视宝玉,笑道:“宝玉兄,该你了。” 李秋水也把佩剑还给了求不得,同样看了过来。 他们摆明了要看宝玉的本事,要给宝玉定下一个标签,一等两等的标签…… 侠客文人何等骄傲?他们仗剑天涯,见过的多了,熟悉的也多了,可是有多少人和他们饮酒、作乐,最后却只能留在记忆之中?他们的步伐永不停止。 宝玉救了他们,又书写了《侠客行》,他们要看宝玉的本事,看过了,才能决定是知己还是朋友…… 【救命之恩,可报;朋友之情,可享……然而宝玉兄要是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做朋友了。】 【侠客文人永不退缩,鹏程何止万里?如果宝玉兄没什么本事,做知己也只是徒惹伤感罢了。】 步常仃和李秋水这样想着,眼睛就越来越亮。 他们很期待宝玉的表现,只要能斩杀三千,他们就认了宝玉这个挚友! 宝玉也清楚他们的想法,自然不会说破,他看了看汹涌而来的猫又妖族,不得不说,月满银崖的猫又妖族,长得挺好看…… 猫又妖族就好像普通的猫咪一样,只是双脚站立,身后多了两条尾巴—— 它们有萌萌的大眼睛,好像吉祥物…… 宝玉笑了一声,摇头道:“虽然知道是分化出来的妖气傀儡,不过,长得挺可爱,就饶你们一命吧。” 宝玉伸手一指,才气汇聚指尖。 虽然这样说了,事实上,宝玉并没有毛糙大意…… 他知道和对战沙场不同,这些老妖没有聚集力量,只是靠普通的围殴,能够靠近的,最多三五十只。 但是不管怎么讲,这里也是上万的九血老妖,还有近百万的七血、八血的强悍猫又! 他肃整眉眼,疯狂聚集才气,吟哦道: “山, 翻江倒海卷巨澜。 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十六字令? 竟然是……十六字令! 方思民和求不得的身体一紧,差点转身逃跑。 他们也害怕十六字令,这种气魄的诗词,没人不害怕的…… 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才气幻化的骏马叼在了背上,嘴巴,呼的一声吐出了好长的憋气。 “原来只是十六字令里的一首啊,我就说了,要是三首连在一起,宝哥儿也用不出来。” 求不得尴尬的笑笑,抓紧了骏马的鬃毛。 方思民摸了摸锃亮的脑袋,他用出了佛门的金身,恰好遮住了脸红,不过佛门金身都用出来了,他这反应,也让他挺尴尬…… 步常仃也坐在骏马上,眨眨眼,“宝玉兄,这首真是好词,不过……用来干嘛?” 他刚问了,身下轰隆一阵大响,蓦然有插天峰鄂直冲而上。 从他们站的地方到银崖的崖顶,是木桥悬空通连,如今有峻峭大山压在木桥的上面,径直插向了银崖的最高处! 轰隆~~ 好像地龙翻身,峰鄂不断翻滚,有如浪潮,向着更高的地方汹涌而过。 骏马也奔腾起来,踩着峰鄂,利箭般的带着他们飚射而去…… 无数的猫又妖族想要阻止,却被翻滚的大石浪潮摔了出去,都没有死,但是,全部被震了个骨断筋折! 三千, 五千, 一万! 只是三个呼吸的工夫,就有一万的猫又妖族被摔落下去,那些九血的老妖前来阻拦,也被吊在了半空…… “好像小瞧它们了,我一个人的才气,可比不上它们那么多老妖的妖气。” 宝玉笑了一声,他的才气被无数老妖的妖气消磨,有点承受不住了。 于是他用手指在额头一抹,吟哦道: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哧! 一声仿佛地底火泉喷气的大响,脚下的峰鄂陡然冲起锋锐石柱,把他们高高的送上了银崖的崖顶。 几乎在他们落地的同时,才气的幻化被数以百万计的老妖扯碎, 幽绿的瞳孔,全部都盯了过来…… … “咦?喵?好玩喵!” 远在百万里开外,洛水碧绿盘绕田野。 在洛水的波涛上,一条小舟随着水面高低起伏,小舟里有一人一猫。 特别是那只猫,通体漆黑,矫健苗条,几千年改不了怕水的习性,脸都吓绿了,爪子死死的抠着船板。 可是此时,她突然惊讶的喵了几声,抬头看对面的青年男子…… “喵的银崖被人上去了,取了巧,但是确实上去了,喵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喵留下了一百万的七血、八血老妖的幻影,还有一万的九血老妖幻影,从来没人能上去的。喵只是在玩,玩开心了,就放水让人上去而已,没谁凭真本事上去过。” “那不就是说,你既然跑出来玩,就没人能上去了?你把大周的文人当傻子坑?” “你在乎?” “本座才不在乎这个,今天本座的心,特别乱……” 青年男子扯下罩帽,眼睛仿佛看透了虚空,径直看进了洛水甄宓的宫殿。 他看见甄宓抚摸自己的小腹,看见妙玉居士弄了一大堆养胎的药膳,甚至看见了甄宓小腹里的灵韵,那是足够凭借天资,不带任何运气就能成为跨世天骄的胎儿灵光…… “本座更在乎甄宓,” 青年男子面如冠玉,乍看一眼的话,和宝玉还有点相似。 他闷哼道:“本座几百年前还想收了甄宓,有事出去也就放下,哪想到被别人收了。” “没谁能和你抢女人的,查查是谁,干掉他!” “不用。” “一定要干掉他,再让甄宓打胎!你追甄宓和妙玉的话,喵就安全了。” 月满银崖开始磨爪子,这家伙一百年只娶一个女人,有甄宓和妙玉挡枪,她能安全两百年…… “本座说了,不用!” “一定要!” “那本座就干掉你!” 贾源几乎是哭着闷道:“你要是干掉了他,本座的玄孙女就没了爹,本座就没了一个曾孙子…… 他么的,甄宓肚子里的胎儿灵光,分明是本座的玄孙女啊!” 月满银崖顿时发呆,傻笑,狂笑,曾孙子抢了祖爷爷预定的女人,这感觉真是太酸爽了! 她看见贾源要走,连忙喊道:“别急,庆祝一下你有玄孙女!” “滚蛋!” 贾源一指南方,咬牙道:“本座要回盛唐打劫,有个看上眼的后裔,得准备好些宝贝……”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子石化山 月满银崖,果然不愧是月满银崖! 宝玉看见这里是百丈见方的崖台,崖台的边缘有一座黑铁熔铸的小殿,平平坦坦,四四方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可是这黑铁铸造的小殿,黑铁铸造的崖台被皎洁的月光铺满,显化银白亮色,美轮美奂,惊世绝伦…… 而且他感觉外界的一切道理都和这里无关,他们被隔绝在这片崖台之上,力量也被限制——宝玉运转了下体内的文火,发现就算是出口成章,也只能影响自己的身体内部了…… 金钗彩衣娘是纯粹的妖族,和文人熔炼一条自己的道理不同,妖将的能力是增强、使用天地间本来就有的道理。 她伸手一抓,妩媚的脸陡然白了一次,对宝玉附耳道:“小公爷,月满银崖的实力远超我们的预料。” “没关系,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宝玉回了一句,向着黑铁小殿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又退了一步,在他前面的黑铁地面,竟然长出了翠绿的枝叶,飞快长成的樱桃树上,有粉嫩的樱桃随风飘摇…… “是樱桃小妖。” 步常仃笑了起来,道:“听说月满银崖上有一只不是鬼怪精灵,但也不是妖族的樱桃小妖,名字……我怎么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好像本来就没有名字吧?” 李秋水跟着笑道:“樱桃小妖秋生秋死,只有一年的寿命,月满银崖是拿来做奴婢的,压根没给她取名字。” 听到这个,方思民和求不得不约而同的看向宝玉—— 他们知道宝玉不愿意听到这个,前不久见了白霞仙子,宝玉的情绪就少有的不太对劲…… 按照宝玉的性子,卢照邻拒绝了他收徒的要求,肯定不会再答应卢照邻拜师,可是偏偏的,宝玉不只给卢照邻讲了故事,还默许了卢照邻去金陵找他。 这方面,怕是白霞仙子的面子占了很大的份量…… 果不其然,宝玉的态度温和起来,看着樱桃树上的樱桃坠落,还伸手接了一下。 粉嫩的樱桃在他的掌心打了个滚儿,变成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见风就长,从他的掌心跳了下去。 樱桃小妖粉嘟嘟的,很可爱,她长到宝玉胸口的高度,探来头,仔细的打量宝玉等人…… “一、二、三、四、五,五个举人,既然来到这里,你们都可以在银崖边缘待一天,能不能得到子石要看自己的造化。” 她的手指挨边数过在场的举人,点到宝玉的时候,笑吟吟的去扯宝玉——能伸手接她的,她感觉特别亲近…… 宝玉等人跟着樱桃小妖去了黑铁小殿,没有进殿,而是在崖台的边缘停了下来。 樱桃小妖随便指了指步常仃,说了声你先来,步常仃就飞出了崖台,在空中站着。 而在崖台的边缘,也出现波光隐隐的屏障,看起来有点模糊,其中蕴藏的力量,却是极为恐怖…… “小公爷,这屏障包含的妖气超过奴家全部妖气的百倍有余。” 说话的时候,金钗彩衣娘的牙齿都在打颤,宝玉摆了摆手,当作听见了就是。 樱桃小妖当下笑了,娇俏道:“你是封号妖将?只是妖将啊,肯定没崖崖姐厉害了。” 她随口说了一句,就懒得理金钗彩衣娘了,只是抓着宝玉的手,小脸蛋靠在黑狐大氅上。 她觉得宝玉亲近,可是这黑狐大氅,她觉得更加亲近。 其中有一种很‘香’的力量,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就是很香…… “把这个送给我好不好?” 樱桃小妖很希冀的问宝玉。 宝玉也只能摇头,这是佘化送给他的,那等大能送出的礼物,要是转送了,对接收礼物的人和他自己,都是一种祸端。 樱桃小妖很失望,一低头,再一抬头,又是活泼的笑了起来,“那你给我起个名字好不好?崖崖姐总说我一个只能活一年的废物不需要名字,可是好多年了啊,我还活着呢,也没自己的名字。” 闻言,所有人都高看了这个‘奴婢’一眼。 听她的口吻,月满银崖只是把她当个奴婢,可是能活了好些年,要么是樱桃小妖天赋异禀,要么是月满银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不管从上面的哪一点来看,樱桃小妖,肯定不是普通的奴婢了…… 求不得立马掏酒、掏好吃的,要讨好樱桃小妖,可是刚拿出了酒壶酒盏,樱桃小妖就捂住了鼻子,一挥手,把求不得扇出了七八十丈。 宝玉吞了口唾沫,好像这只樱桃小妖的实力,比他还要强了不少…… “你给我取个名字好不好?崖崖姐姓叶,我也要姓叶。” “好啊,那就叫……叶少卿怎么样?” “好啊,好听,我就叫叶少卿了!” 樱桃小妖特别开心,做贼似的往周围看,又对宝玉笑道:“谢谢你给我取的名字,他们都只能在在无尽深渊待上一天,你可以待两天…… 只能待两天啊,万一崖崖姐回来发现了,她会抓我的。” “抓?” 宝玉很纳闷这个字眼。 听到月满银崖不在,他有点失望,毕竟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询问成就圣途进士的方法。 不过听起来,月满银崖很快就会回来,多等几天,倒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能够在无尽深渊多待一天,就能多一分的机会得到子石,这可是有可能让黄玉砚台成就一方文宝的稀罕物什…… 叶少卿嘻嘻的笑了起来,“崖崖姐整天都是个黑猫的样子,黑猫,很凶的,爪子喜欢抓人…… 唰唰,就是这样抓……” 她比划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 … 登上崖台,就有获得子石的机会,而这子石,都是从无底深渊喷发而出的。 宝玉和叶少卿玩了一阵,到屏障的边缘往外看去。他看见一连片漫无边际的黑,而且,也是深不见底…… 银崖的更南侧就是无尽深渊,相传是大学士级别的对战打穿了地心,造成的一块死地。 宝玉知道别说是大学士了,就算学士文位的互相对战,也能造成千里焦土,数十年不适合百姓生存。所以除非灭国性质的战争,一般来讲,学士及以上文位的都不许出手…… 【大学士就能打穿地心,造成这绵延六万里的无尽深渊,真是恐怖……】 宝玉心里想着,觉得月满银崖的实力更加恐怖。 六万里的地域,只要喷发出子石就会直接到达银崖的边缘,他根本想象不了,这样的力量有多么强悍。 要知道那些子石的重量,本来就是恐怖异常…… 唰! 他正思考着,突然,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冲了出来。 这让所有人都特别兴奋,第一天就有子石喷发,已经是十不存一的那种好运气了…… “宝玉兄,看我为您取得子石,也算略微报答了救命之恩!” 有屏障阻隔,宝玉等人根本穿不过去,好在今天是步常仃可以攫取子石的时辰。 步常仃特别兴奋,朝着石子冲了过去,可是他刚刚到达子石的百米范围,吓得脸都绿了,又疯狂的冲了回来。 所有人,只能看着子石坠落,在坠落的同时,也在不断扩大…… 十米, 三十米, 百米! 十里, 三十里, 百里…… 千里! 一条连绵千里的山脉朝着深渊坠落,直到看不见了影子。 宝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算知道步常仃为什么逃得那么快了…… 子石号称大山之祖,开始坠落后,就会释放本身拥有的山精地华,变成真正的该有的模样,这块子石既然变成了千里山脉,自然包含了千里山脉的所有精华。 如果步常仃伸手接了,瞬间就会被巨大的重量给压进深渊,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宝玉兄……” 步常仃尴尬的笑着,冲着宝玉连连拱手。 宝玉也扯了扯嘴角,他不怪罪步常仃,甚至觉得不太好意思…… “常仃兄,下次多留点神,小心不要受伤。” 宝玉叮嘱了一句,在崖台的边缘看着。 求不得却是躲开了很远,被叶少卿嫌弃了,他不敢过来……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没有第二块子石喷发。这很正常,能够登上崖台的本来就少,能够取得子石的,更是少得可怜。 有人计算过,平均每十个人登上崖台,只有一人能看见子石,而且很多人都和步常仃一样,只能远观,压根没本事亵玩…… 第二天,李秋水出了崖台,还是没有子石喷发; 第三天,方思民,没有子石喷发; 第四天是求不得,遇见了子石,可惜这一块子石变成了长达两千三百里的巨大山脉,他根本没胆子过去; 到了第五天…… 宝玉有点不抱希望了,真想和西门不死说的一样,他是那种有大运道的人。可惜心里明白:像子石这种能够造就一方文宝的宝物,得不到才是正常…… “咦?这里有只没成妖的黑猫呢,比外面的猫又妖族漂亮多了。” 他刚想踏出崖台的范围,后面响起求不得的怪笑声,转头一看,吓得连子石的事情都给忘了。 只见求不得抱起一只黑猫, 而且这只黑猫,很像是叶少卿说的崖崖姐……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砚台晋级 【对了,求不得被叶少卿赶开了,没能听到……】 有的人天生运气很好,有的人一直走在作死的路上,求不得就是那种一直算计然而却一直作死又一直作不死的可怕人物。 按照个体的能力来看,求不得的反应力比宝玉还要敏捷—— 他赶在宝玉的前面要讨好叶少卿,然后帮宝玉挡了枪,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叶少卿是那种不通世事的,没杀他,打飞了他。一连串的因素中,求不得抱起了黑猫, 自然而然的…… 伸出手…… 抚摸黑猫的脑袋…… 金钗彩衣娘已经不忍心看了,如果说屏障里的妖气是她的百倍有余,这只黑猫体内的妖气就是她的千倍万倍,她是封号妖将,略微感觉一点,就觉得自己好像渺小的蚂蚁。 方思民等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们的实力太弱,就好像宝玉一样感觉不到黑猫的恐怖,但是他们,很认真的听过叶少卿的描述。 而且这时候的叶少卿,已经偷偷摸摸的溜进了黑铁小殿。 这…… 宝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把求不得放在黑猫脑袋上的手掌拿开,然而,就在此时,黑猫突然发出了一声很低沉的猫叫。 “喵!” 猫叫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本该优雅的声音甚至有点沙哑。月满银崖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抱过了,像只宠物,捏着脖颈的皮提起来,再揉捏她的脑袋? 早就没人有胆子这样做,甚至连双妖十二仙之中的贾演、贾源,也不敢这样的…… 玩弄她? “哈哈,你们看,这只小猫多漂亮!” 求不得又捏起了黑猫脖颈上的皮,晃晃悠悠的提起来给宝玉等人看。 宝玉本来还想报出贾府的名号,双妖十二仙,起码也是有点香火情面的。 可是此时,宝玉已经完全放弃了说实话的想法,他叹口气,苦笑道:“前辈,别杀他,留条小命就好,他是贾府的老家人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呃,成了……” 求不得想要反对,他觉得自己只是拿银子办事,要不是为了金钗彩衣娘,他早就自己做官去了。 可是…… 很诡异…… 求不得觉得浑身发凉,立马改口,讪讪的道:“没错,老家人了,呜,卖身契都签过了啊!” 哭了,真的要哭了…… 求不得要自己走出草莽圣途,自傲、自负,可是经营算计的他是何等敏捷的人? 宝玉的一声‘前辈’吓坏了他,脖子咯嘣咯嘣的,低头去看手里提着的黑猫…… 恰在此时,月满银崖终于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回头看他。 … …… ………… 那是何等深邃的猫瞳?不对,应该说是一只横跨天地,爪子摁住冲天大龙好像摁住小老鼠一样的恐怖大兽! 啪, 啪啪! 磕磕啪啪! 求不得差点把黑猫给扔了出去,可是他浑身僵硬,一点也动弹不得。 在月满银崖的注视下,他的五根手指一根根的扭曲翻转回去,疼肯定是疼,断也肯定断了…… 月满银崖优雅的落在地面,冲着宝玉喵了一声,不是人话,但是宝玉很清楚的明白了月满银崖说的意思。 她说:“看在源哥儿的份上……” “如此,晚辈谢过姑奶奶。” 宝玉凑了个近乎,按照辈分,确实该叫月满银崖一声姑奶奶。 月满银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迈着优雅的猫步往宝玉这边走。 在它的身后,求不得被一股完全感觉不到的力量提上高空,就好像他刚才提猫一样,脖颈上的皮高高的挑着…… 咔, 咔咔, 咔咔咔~~~ 渗人的声音不断响起,夹着求不得的惨嚎。 任谁的骨头不断的脱臼又被装上,惨叫声都不会比他小一点的…… … 黑铁小殿自动打开,叶少卿也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提溜了出来。 步常仃和李秋水看着宝玉跟着月满银崖进了小殿,摇摇头,对视而笑…… “子石应该拿不到,不过有着香火情面在,月满银崖也不会让宝玉兄白白的上来一趟。” “月满银崖的考验,本来就是需要实力加上运气的,可惜没能用子石还点人情……” 两人自顾自的说话。 侠客文人见惯了血腥场面,不在乎求不得的凄惨哀嚎,求不得是自找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至于方思民…… 一介秃驴招摇过市,他们没拔剑斩人,已经是宝玉的面子挺大。 金钗彩衣娘看着两人自顾自的喝酒,觉得好笑,捂住嘴,还是把笑声憋回了肚子。 步常仃和李秋水还盘算着还给小公爷人情,这…… 委实…… 有点可怜呢。 … 宝玉刚刚进入小殿,殿门就直接关闭。 他打量四周,发现到处是毛茸茸的线团,喉结蠕动了一下,没敢吭声。 月满银崖的猫脸僵硬了一次,一挥爪子,满地的线团全部清空,她指着地面让宝玉坐下,什么都不讲,直接取出了三个小盒子…… “这是?”宝玉问了一次。 月满银崖拿爪子洗脸,嘴角诡异的挑起弧度:“是子石,给你一块,自己挑。” “子石?” 宝玉顿时无语,子石是大山之祖,喷发后就会变成大山,按照《大周外史》的记载,根本是没法保存的。 月满银崖看他呆滞的样子,特别欣赏、开心,猫唇往上挑:“你以为外面喷发的是子石?喵坑人的你也信?要是子石有那么多的话,不就满地都是文宝级别的砚台了? 喵,别冤枉喵,子石和洛水大宝这种坑人的,都是源哥儿和演哥儿搞出来的。” 宝玉摸摸嘴巴,没敢吭声。 他是贾府的后裔,别说只是闹出点坑人的把戏,就算贾源和贾演祸害天下,他也不能说已故长辈的坏话。 可是此时,月满银崖往前推了推盒子,笑道:“喵给你一块子石,作为交换,以后你有能耐了,或者你的儿子女儿什么的有能耐了,要帮喵揍跑源哥儿。” “老祖宗没死?” 宝玉真的吓了一跳,按照贾府乃至整个大周的说法,贾源和贾演早就已经死掉了。贾府的祠堂里,还摆放着两位老祖宗的牌位…… 月满银崖撇了撇嘴,磨牙道:“喵不知道演哥儿是不是还活着,但是贾源肯定没死,他要是死了,喵犯得着一直保持黑猫的身子?” “这方面?晚辈不明白。” “他是个无耻、混蛋、登徒子!” 月满银崖连续骂了三声,宝玉继续沉默。 看来月满银崖长得挺美,自家的老祖宗,嗯,也挺好色…… 罢了,关于这种事情他还是闭嘴的好,传言贾源故去的时候,已经是妖帝级别的实力了。 妖帝啊,那可是相当于儒家修行里的大儒文位…… “好吧,如果晚辈以后有能耐了,肯定拦住老祖宗。” 宝玉说的很认真,态度也特别真诚——作为贾府的后裔,那么老的老祖宗找小妾,总归得拦上一次。 可是月满银崖不依不饶,让他答应不只是他自己,要是他的儿子女儿什么的有能耐了,也一定得拦住贾源。 宝玉自然也是答应,现成的便宜现在就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讲,反正他又没什么儿子女儿…… 月满银崖的猫眼笑眯了一条直线,殷勤的让宝玉挑选盒子。 三个盒子里每个都有一块子石,质量不一,能挑到哪种程度的,得看宝玉自己的运气。 顺便的,她还冲着外面挥了一下小爪子…… … 外面的崖台上,众人看见那漆黑的无底深渊喷出一块子石,被好像猫爪一样的妖气抓走,直接抓进了黑铁小殿。 金财彩衣娘笑了,方思民也笑了,连着步常仃和李秋水都啧啧赞叹。 他们觉得有香火情面的就是好,月满银崖亲手帮宝玉摄取子石…… 可是在黑铁小殿的里面,宝玉看见‘子石’飚射而来,半空就变成浓浓的土褐色烟气,蓬勃的,绝对不比那千里山脉更少的土石精气连成一线,被黑猫随口吞掉。 他的眼珠子都快炸出来了,暗自猜测月满银崖的真正实力…… “看喵做什么?选啊!” 月满银崖无所谓的打了个呵欠,指着三个盒子道:“快点选,选完就用砚台吸纳子石…… 喵只是给外面的小子一个解释,喵还没玩够子石的游戏呢。” 呃,游戏? 宝玉特别无语,大周开国以来就有这峻峭的银崖,不知道坑了多少人…… 他随手抓了一个盒子,还没打开,一只猫爪子就摁了上来。 “再考虑一下啊喵?” 黑猫很认真的道:“这块不怎么好,换一个?” 宝玉仔细观看月满银崖的脸色,可惜一只猫的脸,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吧,换一个。” 宝玉抿抿嘴,真的换了一个。 他拿起这个木盒,直接打开,却没发现黑猫脸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 【三块子石里有一块次品,他两次,一次都没选到!】 月满银崖很纠结,一方面她是少了宝贝,另一方面……既然有这种运气,有两个出色的子嗣也很正常。 她仿佛看见贾源憋屈的样子,心疼宝贝的时候又很开心…… … 普通的木盒里,躺着一块如同琥珀般的物体,刚刚打开盒子,宝玉的袖口就滑出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无名从砚台底部的墨渍中浮出来,很开心的去抱子石,可惜和子石相比,他的身体真的太小…… 咔嚓! 突然一声脆响,宝玉的眼珠子差点跳了出来。 他没触碰子石,但是能感觉子石包含的恐怖力量,也能察觉子石的坚硬程度。 可是此时,小君子无名竟然一口咬下,好像吃豆子一样的啃掉了好大的一块,咬掉的子石碎片,比无名的整个脑袋都大…… 【真不知道它怎么啃下去的。】 宝玉心里想着,脸色肃穆起来。 他帮不上忙,但是这时候,他很期待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名说吞吃了子石后,黄玉砚台有可能成为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顶级砚台,也有可能…… 成为万两大宝,就是文宝雏形! 文宝雏形,一定要是文宝雏形! 有了砚台文宝,再加上成就圣途进士时文宫自发孕育的一方文宝,他的实力,他的底蕴都会强悍无比! 陈长弓只有一方后天的文宝,就已经是大周的进士第一人,如果他能拥有两方文宝…… 他的实力、潜力,都会达到何等地步?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青丘灵韵 无名还在咔咔的啃着子石,他的身体绽放玉石一样的光晕,小君子的力量和黄玉砚台互相通连,一身的紫色小长袍更加鲜亮,好像刚刚绽放的小韭兰。 宝玉知道无名在吸纳子石的精粹,精粹通过小君子的转换,变成砚台可以吸收的力量—— 他不清楚其中有什么样的变化,但是能够感觉到,砚台的质量在飞快提升…… 是顶级砚台? 还是文宝雏形? 文宝是文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有文宝的进士和没有文宝的进士,简直是天差地别。 以宝玉的性子也开始患得患失,不自觉的把腰上挂着的通灵宝玉拿下来,放在手里不断摩挲。 通灵宝玉无比温润,黄玉砚台已经是极品的好玉了,论起触感,还要比通灵宝玉的差了不少。 而且上面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小字也有暖人心脾的力量,慢慢的沁在宝玉的手指,让他的心里安定下来…… 月满银崖一直在看着宝玉,她不在乎砚台晋级,对宝玉手里的通灵宝玉却很是关注。 通灵宝玉的正面篆文是: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背面篆文则是: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每个小字上都有光晕流转,映在月满银崖的碧绿的猫眼里,更是有一种十分玄奥的味道。 月满银崖不自觉的扯起嘴角,一只猫,露出十分优雅的笑。 她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自语道:“莫失莫忘是保佑婚姻永固;仙寿恒昌是让宿主寿元悠远,能活个长久;三件奇处又能保佑平安幸福…… 有趣,怪不得这小子的运气不错,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不修炼的话,怎么着也能幸福一生,可惜……” 她感觉到通灵宝玉奇妙的力量,然而对宝玉来讲,这种力量虽然奇妙,却又太过微弱了。 通灵宝玉的力量等于佛、道两家的祈福,用在普通百姓的身上肯定是不错的加持。 可是修行中人都是逆天而行,能够掌控,或者毁灭天地法则,些许的祈福力量,根本没太大的用处…… “一块破玉丢了青丘狐族的妖族灵韵,这小子其实算个倒霉的。嗯,走的圣途,很快会是个圣途进士,很厉害了,但是跟青丘狐族的真正灵韵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月满银崖小声的嘀咕着,看宝玉的眼神越来越不屑。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收的甄宓,又凭什么出了一对灵韵深厚的双凤大胎,可是单单宝玉的天资、底蕴,还看不进她的眼里…… “呵呵呵,贾府的中兴砥柱?” 月满银崖嗤笑了一声,讥讽全都流露在黑猫的脸上。 她想起宝玉是青丘狐族的小公爷,就忍不住想要发笑,只觉得青丘狐族自贾演、贾源后,果然没个能看上眼的人物了。 源哥儿说的,果然没错。 青丘狐族的真正子嗣,只有甄宓肚子里的那两个…… … 按照宝玉的性子,既然在砚台晋级上帮不到忙,应该会观察四周,对四周的一切,包括月满银崖的表情都了如指掌才对。 可是此时,他根本顾不得外界的事情,因为他的手指,竟然和通灵宝玉黏在了一起?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妖族灵韵,在通灵宝玉的内部,他还有一个灵魂! 那个灵魂十分懵懂,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壳,然而在里面包含着十分玄妙的力量,是远超贾政的那种,无比精纯的青丘灵韵…… 【这是怎么回事?通灵宝玉好像和圣途金海连接在了一起,又好像没有连接……很迷惑,这块玉到底是什么东西?】 宝玉一边想着,一边干脆敞开了文山世界,要把圣途金海彻底和通灵宝玉连接在一起。 可惜任凭他怎么努力,通灵宝玉还是通灵宝玉,圣途金海,也还是圣途金海。 两者之间有着奇妙的联系,却怎么也牵扯不到一起…… 啵! 突然,宝玉听见一声脆响,手指和通灵宝玉自动断开,再也感觉不到通灵宝玉的情况了。 他想拿起通灵宝玉观看,却发现无名已经吃干净了子石,小小的身体,涨成了一个浑圆的球…… “宝哥儿,我困了。” 无名哼哼了一声,就沉进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几乎在他沉进墨渍的同时,黄玉砚台绽放满堂大光,光晕分层,每一圈淡黄的光,都好像最上等的羊脂玉一般…… 呼~ 呼呼~~ 呼呼呼呼~~~~ 黄玉砚台好像有了呼吸,不断吞吐温润的光,每一次吞吐,砚台就更加漂亮。 没错,就是漂亮! 宝玉无法形容黄玉砚台的变化,他能看出来的,只有砚台的外观。 这外观越来越美,好像窈窕的佳人以墨做了彩带, 翩翩起舞,恍如梦蝶…… … 光晕逐渐暗淡,黄玉砚台也停止了吞吐气息。 这方砚台本来是表面斑驳、内里斑驳,好像通体裂纹,又好像长出了繁茂的花蕾,此时那些斑驳全部变成了枝桠,花蕾盛开,喷出淡黄色的毫光,真是漂亮。 然而唯一不美满的,也正是这从花心喷吐出来的,美丽不可方物的毫光…… 月满银崖抬了下眼睑,随口道:“宝物自晦,你的砚台没能成就一方文宝,不过是价值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顶级砚台而已了。” “没关系,” 宝玉也很失望,但并不是他颓唐的理由,同样笑道:“等小君子成就学士的级别,黄玉砚台一样会成为一方文宝。” “喵,有趣。” 月满银崖的猫眼好像碧玉一般,“你以为接下来写诗作词就可以了?诗才过人的名声不错,可是你会书写策论? 不管是你还是小君子,进士后的重点就挪到策论上了…… 诗词修心,策论治国,你知道策论有多难写吗? 知道进士后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咳咳,晚辈知道,谢谢前辈关心。” 宝玉全当没听出月满银崖的讥讽味道了,随意的含糊过去。 至于和月满银崖斗嘴?别介!他还想多活几年…… 他谢过月满银崖赠送子石的恩情,拱手问道:“敢问前辈,这圣途进士,到底怎么成就?” “圣途金海波澜不惊,既然如此,砸进去个厉害的不就行了? 去三奇新城吧,三奇新城距离京都数十万里,你以为百姓愿力有多少能够跨越这么远的距离?都在那一门三进士的雕像里凝聚着呢。” 月满银崖不介意给宝玉解惑,圣途进士什么的,才不被她看在眼里。 自然,宝玉也不是个能让她在乎的青丘后裔…… 她挥动爪子,一下把宝玉等人挪下了银崖,脚下的地面,也唰唰的长出了一棵翠绿的樱桃树。 “小家伙,给姑奶奶讲讲,这小子怎么上的银崖崖台?” 月满银崖还念叨着这个,按理说没她放水,哪有举人能够上来? 樱桃小妖幻化身形,撅着小嘴道:“别叫我小家伙,我有名字了,叫叶少卿!” “什么破名字,不好听。” “好听好听!我叫叶少卿,就叫叶少卿!” “好吧叶少卿,谁给你取的破名字?” “宝哥哥给取的。” “他?” 月满银崖滚在地上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好些毛茸茸的线团幻化出来,她就抱着线团乱扯,笑了一个痛快…… “就凭他也敢给你娶名字?小樱桃,你不知道自己的底蕴?哈哈哈哈喵哈哈哈哈,小樱桃,好吧,叶少卿,给本姑奶奶讲讲,贾宝玉怎么带人上来的。” 叶少卿把经过讲了一轮,月满银崖就抱着线团呆住了…… “只用了十六字令中的两首?有趣了,这小子的底蕴不算弱啊喵。” 她咔咔的咬着线头,嘀咕道:“算了,最多算个底蕴深厚的文人,除非有成圣之基,不然哪能和青丘狐族的灵韵比较?成圣之基?最近只有个‘阴司’是成圣之基呀,要是这人在大周就好了,姑奶奶还没吃过有可能成圣的人物呢…… 喵呜,口水,姑奶奶嘴馋了!” … 听到黄玉砚台没能成就文宝,所有人都是满脸唏嘘。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求不得,求不得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但是他的骨头咔咔响着,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修养,走几步都可能弄出个半身不遂的那种脱臼…… 步常仃强笑道:“宝玉兄要看开点,虽然没能成就一方文宝,但是顶级砚台的话,也是能够瞬间融了墨条,还能减少才气损耗的大宝贝了。” “没错,再加上可以储存杂物,出入都很方便。” 李秋水和方思民也跟着安慰。 宝玉含笑谢过,虽然不需要他们安慰,但是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 有人关心的感觉挺好,他的心里很暖…… 步常仃想了一想,朗声道:“宝玉兄,咱们先去三奇大城?” 应该是三奇新城才对,步常仃两人在地底两年,各种事情全都不知。 宝玉诧异的盯过去,没想到这时候,步常仃还想着分润给他三奇新城的百姓愿力…… 他在背后悄悄摆手,让金钗彩衣娘、方思民和求不得全部闭嘴。 这几个人差点笑出声,实在是步常仃和李秋水的想法,真的太过好笑…… 要说起来百姓愿力,大周最不缺少这东西的就是宝玉了,步常仃和李秋水好像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捧着两块猪头肉,要请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吃饭。 可正是如此,宝玉才觉得十分可贵。 百姓愿力对侠客文人来讲,那可是必争之物,等于半条性命…… 于是他端正神色,只说了一个字: “好!” 步常仃和李秋水眉开眼笑,他们以为宝玉是答应了,能够还点人情,他们特别开心。 金钗彩衣娘和方思民、求不得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宝玉的这个‘好’字,在他们的耳朵里有不同的味道。 一语双关,一个是答应,而另一个, 是…… 赞叹!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尴尬来袭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赶路的话自然是用金钗彩衣娘的妖风,或者用剑诗、剑词产生的剑光也行,然而不用赶路,当然是用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 吟哦声中,大风呼啸而起,稳稳的把他们送上高空,又往前徐徐而行。 他们的长袍飘飒,大氅高高鼓起,端得威风,也是端得悠闲自在…… 宝玉很迫切想成为圣途进士的,可是他的圣途金海消耗过一次,自然要补充到圆满状态,才能成为最强的圣途。 他慢慢的接收从北方涌来的百姓愿力,想要达到一个临界点,一个让文山世界最为饱满,却恰好不会被金海撑破的临界点…… 到了宝玉这种实力,内观文山世界已经不需要沉浸全部心神了。他们大声谈笑,四处赏景,只见过了两年时光,三奇新城的城郊已经是绿意盎然。 青山翠林间,六百多种不同品种的鸟类展翅高飞,有些飞得高的,也不怕人,盘旋着往他们的脚边去…… “群山鸟惊飞,去!” 宝玉吟哦了一次,把好奇的飞鸟全部赶走—— 这些没脑子的畜生,也不怕距离他们太近,被《大风歌》的力量吹剃了羽毛…… … 步常仃往前看到了三奇新城的轮廓,惊讶道:“只是过了两年啊,谁那么大的本事?竟然把三奇大城给建造完毕了? 而且,百姓安居乐业……” 他的眼睛很尖,已经看见了城内的民生气象,只顾着惊讶,也没发觉求不得等人怪里怪气的眼神。 李秋水也诧异的看了过去,惊呼道:“确实!前几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彩衣前辈的妖风太快,我没有注意到…… 常仃兄,你也没有注意到吗?” 闻言,步常仃的脸上一红,他又想起了金凰的金羽散落中的那位美丽的女子…… 他哪里是没注意到?他是只顾着看人,压根没看三奇大城的景象啊!漂泊的侠客文人遇见了心仪的女子,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东西? “没,我也没仔细看。” 步常仃含糊过去,又要问宝玉:“我和秋水兄在地底呆了两年,什么事情都不清楚,敢问宝玉兄,这重建三奇大城的是哪位兄台?竟然有这样的好本事?” “去了就知道了。” 宝玉回了一句,挥手散去了出口成章的力量。 他们已经越过了城墙,飞来的动静显然招惹了护城的将领、卫士,已经有人往这边飞了过来…… 步常仃和李秋水也看见了盔甲映光,侠客文人不在乎当官的,自然也懒得理。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宝玉,笑起来,冲着附近的百姓喊道:“我等是侠客文人,刚从地龙裂缝出来,有三人……” 显然把宝玉也算上了,要分润给宝玉应该属于他们自己的百姓愿力。 宝玉也不阻拦,微妙的扫了他们一眼,偏头裹紧了黑狐大氅…… 他们落下的地方是三奇大城的主街道,往来商贾不觉,很是繁华,百姓们循着声音看过来,眼神有点发呆。 步常仃侧头笑道:“宝玉兄只管看着就是,我等知道宝玉兄的风骨,知道您不喜欢占了莫须有的荣誉…… 您不要说话,这说谎的事情,让我们兄弟来就行了。” 李秋水也跟着道:“不要着急,百姓还没反应过来,过一会肯定有百姓愿力……” “咳咳,咳咳咳咳咳~~” 金钗彩衣娘和方思民的腮帮子鼓气,憋笑,再憋笑,没憋住,呛得一个劲的咳嗽。 求不得是个惫懒的,他巴不得有机会笑话别人,哈哈哈的大笑出口,然后……咔,下巴脱臼。 “是小公爷和彩衣娘!老奴参见小公爷!参见千里狐掌风使!” 飞来的将领看见宝玉,立马摔在了地上。 他带着几十个卫兵跪着过来,激动得说不出话。 宝玉扶他起来,认得是府里的一个老妖,笑问道:“还有谁管着三奇新城?” “都是咱们府里的人,陛下隆恩,派了……” 将领还没说完,百姓们也瞅清楚了宝玉的脸,群涌而上,又在距离宝玉十余米的地方使劲的拦着后面的。 他们回头吼着真的是宝二爷,别挤着了宝二爷,还要转头对宝玉请安…… 无数的百姓愿力蜂拥而来,对宝玉来讲,单独的百姓产生的愿力特别稀薄,但是在步常仃和李秋水的眼里,这种刚刚产生的百姓愿力好像绚烂的流光,是如此的耀眼多姿! 他们傻乎乎的看着宝玉,眉眼呆滞,嘴巴张开,口水横流…… 晕了,尴尬,丢人…… 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宝玉对步常仃两人笑了笑,往前走,百姓就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顺着百姓让开的道路走着,突然抬头,才气带起音线,横扫千里大城…… “今有侠客文人步常仃、李秋水二人,鏖战地龙裂缝七百余日,斩杀地龙妖伥无数,有幸归来却是遍体鳞伤! 本侯贾宝玉在此有言: 此二人功在社稷,侠骨千秋,当得三奇新城千万百姓敬仰……” “宝二爷,是宝二爷!” “我等谨遵宝二爷令,侠客文人,我等在此谢过!” “三奇新城千万百姓感谢宝二爷大恩,感谢两位侠客文人的大恩!” 顿时,肉眼可见的百姓愿力汹涌而来, 步常仃和李秋水顾不得呆滞了,他们机械的跟着宝玉行走,心神都要落进文山。几乎在瞬间的工夫,他们的圣途金池就要成形,必须内敛才气,好让圣途金池更加圆满…… 只是宝玉的一句话,他们就节省了十年苦功! … “宝二爷来了?” 三奇新城最大的客栈里,雪千寻连忙推开窗户,恰好看见宝玉飞上天空,她想迎上去,就看见附近冲起来好些个老妖,都是三奇新城的官员。 啪! 雪千寻连忙关窗,要等这些官员拜访过宝玉,再去找宝玉商量事情。 她背负的是懿令,要保密…… … 宝玉在最大的客栈下榻,之后很是热闹,官员拜访不绝。 好在都是自家的老妖,抚慰几句也就过去…… 聊天的时候,无数的百姓愿力还在涌进他的身体,可惜和他拥有的相比,实在稀薄了一些。 这些百姓愿力能瞬间给步常仃和李秋水凝聚金池,但是融入金海的话,连半个气泡都冒不出来…… 等所有的官员全都告辞,店小二收拾客栈大堂的东西,宝玉就朝着楼上的天字号房走去。 客栈还挺有格调的,楼梯扶手纹着花,可以防滑,拐过一层楼梯,折角的地方还有一个女举人,穿着淡蓝色的举人长袍,模样挺漂亮。 “宝二爷!” 女举人主动和宝玉说话,说话的时候闪闪烁烁的瞟着四周,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宝玉点了点头,以他的修为,一眼就看出来是个一胆举人,而且,还没开辟第二座文山。 这样的举人找他搭话实在有趣,毕竟,跟他有牵扯的文人,哪个也不会是这种低水平的实力了…… “有事?”宝玉温和问道。 “啊,没事。” 女举人张张嘴,明显有事要说,说出来的却是没事。 她急匆匆的从宝玉身边走过,要下楼,下了一半,又抬头看着宝玉。 “欲擒故纵?” 宝玉嘀咕了一声,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天字号最好的房间,比不过后面的小院,只是没带袭人伺候,也懒得用什么小院了。 房间分明被格外装点了一番,更加优雅,也更加舒适,最起码墙壁上挂着的煊赫级别的画卷,就不是客栈能用得起的宝贝…… 他拢了拢黑狐大氅,房间已经用火炕通暖,还是有点潮湿,这时候传来敲门声,宝玉就打开房门,那个先前遇见的女举人正站在门口。 “宝二爷,这,您有没有带着书籍?只是一本,一本奴家没有看过的就好……奴家见您没带丫鬟,奴家可以,可以给您暖了铺盖。” 女举人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像第一次做这种事,然而宝玉并没有回答。 在大周男尊女卑,很多女子也读书,有点文位,那就算涨了身价。涨了身价的这种女子,比如眼前的女举人,就会被派出来流连在比较大点的客栈。 同样是卖身,作为嫖、、、、资的,却是她们没有看过的书籍。 这个女举人好像第一次做,但是以宝玉的眼力,自然不会受骗,他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 宝玉卡住门口,“三奇新城应该有书馆,你怎么不去?” “里面的书很少啊,奴家真的没办法了,第二座文山开辟不出来,奴家……” 女举人还在演戏,当然,宝玉不在乎她还算精纯的演技,三奇新城书馆的事情,才是他牵心记挂的东西。 里面的书籍很少? 这就不对了,赵贵宁等一百零八位手足都在抄书,其中有三千卷手抄本派了云扬鹤送来,算算时间,应该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到了…… “真的很少?有多少卷?” “只有几十卷吧。” “我知道了。” 宝玉从旁边随手拿过一卷书册,打算给本书籍让女举人回去睡觉,算是提供信息的费用。 他贾宝玉虽然出来有几天了,但还不至于随便找一个将就。袭人、晴雯、麝月哪个不比女举人漂亮?他也一个都没吃。 只是,女举人误以为宝玉是同意了这场交易,让她验货呢,连忙往后退:“奴家知道您肯定有奴家没看过的,不用现在看,奴家先回去洗个澡,您是贵人……” 宝玉呆了一下,女举人就跑过了拐角,看不见人了。 啪,宝玉轻轻的打了打脸,顺手捋了一下嘴唇,他把书籍放在茶案上,预备女举人来了给她就是。 可是刚关上门,房门就再度响了起来。 宝玉打开房门,步常仃和李秋水站在门外,看着他,满脸都是尴尬…… “宝玉兄,真是让您见笑了。” 步常仃好不容易说出了话,实在是脸薄,脸嫩,也实在是丢了大脸。 宝玉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凝聚了圣途金池,他们还想着给宝玉分润百姓愿力—— 别说分润给宝玉的了,他们估算过,自己两年的辛苦,恐怕也只能凝聚圣途金池的三分之一…… “说什么见外的话?” 宝玉扯了两人进来,倒了茶,步常仃和李秋水是好文人,他自然也愿意真诚以待。 他们围着桌子坐下,步常仃就拱手道:“多亏了宝玉兄,如今凝聚了圣途金池,我和秋水兄最多一个月就能成就进士文位了,还是半步圣途。” “不参加进士大考?” “我们侠客文人用不着这个。” 步常仃非常骄傲,有了圣途金池,他们就用不着进士大考奖励的春秋笔。 那东西是给文宫奠基的,哪里比得上圣途金池? 他笑着道:“我和秋水兄商量了,反正没地方去,不如跟着宝玉兄。十年吧,十年后我们会离开大周,这十年,就靠宝玉兄照顾了。” “好事啊!”宝玉自然答应。 两个侠客文人,绝对弥补了他手底下的空缺…… 如今一百零八位手足都要加紧修行,抽不开身,府里的老妖是多,但总归没文人来得好用。 步常仃和李秋水能行侠仗义到九胆举人,眼界、能力都是一顶一的,绝对是很得力的帮手…… 他们聊了一阵,步常仃和李秋水不想影响宝玉休息,要起身告辞。 “等等!” 宝玉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这个给你,有女举人,还是交给你们应付吧。” 宝玉把书卷递了过去,自己出了房间,除了林妹妹外,他懒得招呼别的女人,恰好步常仃过来了,换个房间就是。 步常仃和李秋水傻眼对视,听到女举人,他们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 这样跑了,宝玉兄你是不是不太地道? 李秋水拍了拍书卷,“怎么办?” “不如交给你?” “交给我?” 李秋水特别郁闷,诡异乃至忧伤的眼神盯着步常仃:“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想法?我觉得你最好打发了那个女举人,别留着过夜。” “我也不想,其实我有心仪的人了。” 步常仃憋得难受,把金凰中那个女子的事情讲了一次,希冀道:“没想到我步常仃也有一见钟情的一天,以前我逛青楼,玩耍无数,以后就不玩了,要找到她。” “那我就纠结了,” 李秋水脉脉含情:“你不玩耍青楼是件好事,可是你和女人一见钟情,我心里就不怎么舒坦。” “别介!你好男风别好我身上来!有胆子招惹宝玉兄去,我敢说他会直接宰了你!” “那还不如找你。” “休想。” 步常仃拿起书卷,一本正经的道:“为了证明我只喜欢女人,这个女举人,我收了!” 咚咚咚~ 敲门声传了过来,步常仃大喜过望,打开门把李秋水踹了出去。 门口的女子惊呼了一声,他看都不看,把书卷扔过去就脱衣裳…… “关上门。” 步常仃对着床铺解开长袍的搭扣,边解边道:“看看这本书卷是不是没看过的,如果看过,我这还有。” “啊?给我书卷是什么意思?” 门口传来娇俏的声音,步常仃回头一看,嘴巴瘪住,差点哭了出来…… 只见雪千寻愣愣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书卷,“干嘛给我一本书?这里…… 不是宝二爷的房间吗?” … …………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就是一见钟情的女人接了你给的嫖、、、、资O(∩_∩)O哈哈~ 祝大家人生如戏,欢笑连连!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文宫起,金海奠基,漫天书籍(一) 三奇新城一片热闹,所有人都在议论宝玉的到来,他们眉目舒展、笑容灿烂,心情好像春天的温暖阳光。 三奇新城的春天,提前来了…… 然而三奇新城的官员、妖族、百姓都不清楚,就在他们远眺最大客栈的同时,客栈里也发生着让里面的人都惊愕莫名的事情—— 宝玉,不见了! … …… ………… 宝玉的房间门前,雪千寻一脸懵逼的看着手里的书籍。 步常仃也算是见多识广,哪怕在一见钟情的女人面前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还是有本事扭转风向…… “你说宝玉兄啊,他和我换了房间。” 步常仃飞快的整理好衣裳,摆出侠客文人放荡不羁的笑容,要把话题扯到宝玉的身上。 他看出来雪千寻是那种软软的、纯纯的,吴侬软语一般的江南娇美女子,也正是这种气质和美丽的交织,让他一见倾心,再见…… 好吧,这次见面特别尴尬,他觉得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就是心仪的女子接了自己给出的嫖、、、、资。 更可怕的是,嫖、、、、资还给错了人…… 不过,没关系。 眼前的女子是那么的纯洁,是那么的善良,起码在步常仃的眼里是这样的。只要含糊过去,这个坏印象,说不定也是相识相知的机缘。 可惜雪千寻再‘傻’,那也是清远大城青衣司的司主, 对这种风尘上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 客栈温暖湿润的空气潇冷下去,雪千寻差点攥碎了书籍,清冷道:“宝二爷呢?本官要找宝二爷。” “他在我刚才的房间,这……姑娘,您误会了,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事!” “不关我事,告诉我你的房间在哪!” 世道变了,变得步常仃不认识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区区的五胆举人低声下气,然而事实上,他已经弯腰哈背,哈巴狗似的跑前面引路。 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自己刚才的房间…… 房门是关闭的,敲了敲,竟然直接敲开,里面却没有宝玉,而是一个刚刚沐浴完毕,发丝垂下还带着湿润的风尘女子。 女举人沐浴过后,沾染的风尘味就再也遮掩不住…… 雪千寻往后退了一步,用千百分的戒备对付步常仃,那眼神,像是看一个饥不择食的色中饥犬。 “这……你怎么知道宝玉兄和我换了房间?” 步常仃觉得心里的委屈变成苦水都要淌出来了。 在大周,青楼风尘还能说是雅事,但是屋里有一个,自己又带来一个,在雪千寻的眼里,他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色中饿鬼, 而且他的心理极度扭曲,不配做个文人…… 他想解释几句,没想到女举人比他更委屈,简直要哭出来的道:“奴家看见宝二爷往这里来了,可是奴家进门,屋里却没有人……” 闻言,步常仃满脸的委屈变成了冷飒。 他眉眼如刀,吟哦中微风荡过整个客栈。 没有,还是没有! 他完全没感觉到宝玉的半点气息! 顿时在这一个刹那,微风化作冷冽嘶吼,直刺李秋水等人的耳膜。 “宝玉兄失踪,诸位,三楼东弄堂商议!” 李秋水和求不得连忙起了吟哦,方思民干脆原地一蹦,金光锃亮的脑袋穿破地板上了三楼。 金钗彩衣娘则是神念横扫三奇新城,带着冷哼,在步常仃的身边显化…… “奴家没找到小公爷,很奇怪,按照小公爷的实力,他自己躲不过奴家的神念搜查。” 金财彩衣娘的声音出口,众人的表情就越发凝重。 步常仃顾不得雪千寻了,沉声道:“今天我们兄弟二人询问了宝玉兄的事情,他先前得罪了所有的法道儒家,现在又招惹了很多的中立、王道文人? 查,必须一查到底…… 宝玉兄懈怠了,他还不清楚,其实下手最黑的不是法道文人,而是…… 王道的伪君子!” “没错,法道文人最多是争锋如火,真个不成器的也是恶在了表面上,对我等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是王道文人……” 李秋水的眼眸如刀,恨道:“王道文人擅长阴谋诡计,他们狡猾多端,而且狡兔三窟!三奇新城未必没有王道儒家的进士棋子,他们要是掠走了宝玉兄,事情可就往最坏的地方去了!” 混乱,喧嚣,却又井井有条…… 不用多说,不用安排,众人仿佛心有灵犀,瞬间散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求不得接掌了金钗彩衣娘招来的采风狐,方思民去找如今牧守金陵的贾府老妖,步常仃和李秋水有侠客文人自己的渠道,径直去了偏僻小巷…… 金钗彩衣娘的实力最强,她飞上高空,神念笼罩千里,并且不断扩散。 哪怕穷搜万里,哪怕翻天覆地,也要找出任何不协调的味道…… … 三奇新城,乱了。 然而在这片乱象之中,百姓还在欢笑,为了宝玉的到来,他们仿佛提前过了除夕一般……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的中间,有一人戴着毡帽,逐渐,慢慢的,靠近了一门三进士的宏伟雕像。 而在这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挑着菜担的农家汉子…… … 宝玉缓缓靠近常府一门三进士的雕像,雕像很大,他可以看清三人的具体模样。 其中最高的是常欢,那个耄耋的老者,总是把讲道理挂在嘴边,最后却不讲道理,要与敌皆亡…… 还有尚宝卿常安、进士常宁。 这两位是白发人含泪送走的黑发人,但是他们不愧是大周的官员,不愧是百姓的父母,也不愧是常欢的儿子! 宝玉越走越慢,他察觉女举人跟着他,干脆射出窗子,要来看下昔日的故人。 可是没想到距离雕像越近,他的圣途金海竟然越发澎湃, 没有起浪,却更加的紧实,要把文山世界都给撑爆了…… 在宝玉的身后,农家汉子放下菜担,吆喝着贩卖自家种下的果蔬。 农家汉子的生意不太好,实在是他的一身肌肉太过吓人,就好像昆虫的甲壳,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他也不怎么在意,发觉宝玉没有注意他,动作也就更加随意。 唯独在低垂的眼眸中有幽绿光芒不断闪烁,心焦、犹豫、纠结的情绪交相扭曲…… 【动不动手?吴大人说了,只要杀了贾宝玉,他就给我销了案底,还要保我一个大好前程,可是……】 吴飞天总是不自觉的看向宝玉,那个小小的人儿是如此脆弱,只要出手,就能瞬间斩杀,自己也要翱翔成龙。 可是…… 那是贾宝玉啊! 是贾府的小公爷! 吴大人只是礼部侍郎,在王道儒家还算不上魁首,那警告所有人不能动贾宝玉的,却是身为王道魁首的,礼部尚书令狐大人…… 【法道儒家的胡鹰大人也不让动贾宝玉,老子要是杀了他,吴不用真的能保住老子?不会杀了老子灭口?】 吴飞天还是犹豫。他害怕,但是,又垂涎吴不用给他许下的好处。 自从犯下了案子,吴不用虽然救了他,但是他只能在这偏远的地方隐居苟活,没油水的日子,他可过不下去。 【等等,再等等。考虑,再多考虑一点……】 吴飞天仔仔细细的看了宝玉一阵,突然噗嗤一笑,讥讽的味道留在嘴角。 不过是个举人而已,就算斩杀过奠基进士,也只是他案板上的鱼肉。 妖将已经把妖族精血凝聚成了妖婴,相当于进士的文宫。妖婴的双手、双脚和头顶百会大穴上的五道灵光,就等于进士的五种级别! “进士文宫分为奠基、立柱、架梁、覆顶、成宫…… 呵呵,老子已经点燃了妖婴双手上的灵光,相当于立柱级别的进士实力,区区贾宝玉,不过是案板上的猪狗、鱼肉尔! 不急,不急,要慎重考虑,反正想要杀他,只是随手一指的事情罢了……” 吴飞天觉得浑身轻松,继续吆喝卖菜。 … 宝玉还不知道自己被二灵妖将盯上了,事实上,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妖将盯上。 大周所有的妖族,哪怕是境外的天狗、地狼、赢鱼,甚至是青埂峰的白狐娘娘,都和贾府有着些许的香火情面。或许有可能对敌,但是自从贾府有了记载以来,从来没有互相暗杀子嗣的事情…… 宝玉知道因为烧了罪证的关系,有部分王道文人把他当作眼中钉,但是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他完全没想到王道儒家会做开路先锋,要从根子上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呢。 他只看见了常府一门三进士的雕像,还有其中蕴藏的,百分、千分,万种的善意…… “晚生贾宝玉,来看三位前辈了。” “晚生贾宝玉,来祭拜常欢、常安、常宁三位前辈,讲道理,两年没来,是晚辈的过错。” “晚辈贾宝玉……” 宝玉呢喃着,突然哽咽出声。 他发现这雕像里凝合的百姓愿力不是他的,但是这时候,海量的百姓愿力直接冲进他的文山世界。 没有半点窒碍,没有一丝阻隔,这属于常府一门三进士的百姓愿力,早在常欢生前,就已经当作遗产交给了他。 可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两年来,也没来祭拜过一次…… … 华夏人魂,死者为大; 德高的前辈,当按照跪拜的礼仪真心相对! 宝玉走到雕像的边上,屈膝,不顾地上的尘土,径直跪在了地上。 他没带香烛,干脆用了佛门的万里大香,点着了,没用挪移的法门。 浪费,实在浪费! 值得,但也是真的值得! 宝玉三拜九叩,任由百姓愿力充斥了他的圣途金海,金海掀起浪潮,浪潮澎湃,要撑破他的文山世界! 然而,他只是微笑看着,因为有一种感觉——好像常欢、常安、常宁在对他殷殷叮嘱,不断的告诉他: 要放心。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劝告,也没有常欢挂在嘴边的讲道理,但是宝玉已经安心了,完全敞开了文山世界。 他任由属于常府的百姓愿力包围了他的身体,进入了他的内里, 同时,也隔绝了这一方的天地…… “有趣,属于常府的百姓愿力吗?” 吴飞天笑了一声,手指点出去,随意笼罩了十里的范围。 十里内一切的异象,主要是宝玉产生的景象被世上本来就有的道理纠缠。过往的百姓能看见宝玉,能注意宝玉,但是,却完全忽略了宝玉。 吴飞天把二灵妖将的力量拿来掌控区区的十里地,自然能掌控在内的所有人的生死,所以不急,还在考虑。 他要想个明白,想个通透, 反正要杀宝玉的话,对他来讲,只是吹口气的工夫而已…… 可是,吴飞天没有发现…… 就在他使用妖力的时候,一位妩媚的彩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 金钗彩衣娘踩在吴飞天的脑袋上,抬手把方思民、步常仃等人也抓了过来,他们看着宝玉,大松了一口郁结的气…… “彩衣前辈,这家伙,杀了吗?” 步常仃用拇指把佩剑出鞘了。 金钗彩衣娘没有回答,反而是求不得嘎嘎怪笑:“等宝二爷吧,反正,随随便便的就能弄死他。” 闻言,众人一起笑了。 封号妖将对上二灵妖将,啧啧,有点欺负妖呢…… … 宝玉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双眼空洞,灵魂沉进了文山世界。 其实,这里已经不能说是文山世界了,只有一滩略微黯淡的文胆雏形,往下看去,则是漫无边际的一片金海! 金海起了波浪,从微波到涟漪,从涟漪到细小的浪潮。 宝玉看见最高的浪潮也只有三四米,比文胆雏形和海面中间的十丈距离差了不少,但是他没有半点担心,坐在文胆雏形上,闲看花开,淡看潮起潮落…… 此时有百花盛开,花瓣、花蕊全是亮金的颜色,是无数的百姓愿力凝聚而成。 百花争艳,万种芳华坠入金海,荡起浪潮,也要撑爆他的文山世界…… 噼啪, 噼啪, 噼噼啪啪! 文山世界的边缘不断开裂,宝玉却只是笑着,低吟浅唱: “讲道理,天下需保持应有之善……” “讲道理,天下无不可说服之恶……” “讲道理,善者应当褒奖,恶者应当谨慎教化,不可多加杀伐……” 这是常府一门三进士的道理。 常欢是个好父亲,他把自己的道理分割出来,不断教导常安和常宁。 这也是常欢和胡鹰年轻时不相伯仲,到了年老的时候,文位却天差地别的原因了…… 宝玉悠悠然的诉说三位已故前辈的道理,突然站起来,抬头,昂首,高声吟哦: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这是宝玉自己的本心,而在本心之后,他竟然啸声成歌。 在此时,就在此刻,他吼出了自己要凝练的道理…… 吼出了,进士文位才能用出来的, 鞭天法则! “天地无穷极,而人之探索亦无穷也……我贾宝玉不求高官显爵,不求金银满屋,只求探索无穷! 今日我贾宝玉成就进士圣途,铸造文宫之基,凝练一方道理,这道理…… 就是探索无穷! 就是探索无尽! 我贾宝玉……鹏程无限极!” “宝哥儿,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多好……” 文山世界的高空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却是一声激昂的长笑。 空中陡然出现常府一门三进士的雕像,无比巨大,无边无极! 雕像笼罩文山世界千万里,遮蔽了天空,一身的堂皇大金,却让文山世界更加壮丽…… 轰! 只听一声大响,百姓愿力凝合的雕像狠狠的夯进了圣途金海,掀起百丈狂潮,登时把文胆的雏形连着宝玉一起扑了进去。 虚无的高空浮现八颗文胆,璀璨宛如星辰。 在八颗大星的照耀下,宝玉和身下的文胆雏形迅速腾飞,化作天边的,第九颗大星! 九颗文胆星辰环绕宝玉,如同织布的梭,来回穿梭、划出亮丽流星般的炫目线条。 几乎在同一时间,广阔的圣途金海凝成实质的十万里金台,九颗文胆星辰也带着宝玉,蓦然爆落而下…… 啪, 啪啪啪啪…… 连续九声脆响,九颗文胆镶嵌在十万里金台的四周。 文胆猛然膨胀,仿佛墙壁下奠定的地基,把金台钉在了文宫世界的半空…… 宝玉落在金台的表面,他的身躯也跟着增长,高有十万丈。 他看见九颗文胆好像金台上垒砌出来的台阶,登时笑了。 这不是台阶,而是撑托文宫的大柱,都说好文人一身是胆,举人凝练九颗文胆成为进士后,就要以文胆立柱、架梁、覆顶,最后起了文宫的四面墙壁,就是成宫级别的顶级进士! 他只有九颗文胆,撑托文宫的柱子才起了十几丈,还差得远…… “文宫起,金海奠基!后生,你已经步入真正的圣途!” 文宫世界响起堂皇大声,是天地伟力自发传来的。 宝玉拱手谢过,就要静静等待。 他还要凝聚文宝,身为圣途进士,天地会自发的给他凝聚一方文宝…… 这方文宝比不上外界经过了钟灵地秀的文宝雏形,但是比一般的宝物,肯定强了太多。 而且,是他的第一方文宝…… … 78359230咱们的蛙群,拥抱!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文宫起,金海奠基,漫天书籍(二) 宝玉安心等待,在等待中,他的文宫世界发生了变化。 然而这种变化,完全出乎了宝玉的预料…… 水英光对他说过圣途进士的事情,按理说天地帮助凝聚的一方文宝,都是天地反馈的灵气、才气进入文宫,化作虎啸龙腾或者是清风一阵。 如果幻化的是破空猛虎,产生的文宝就是刀枪剑戟,就好像陈长弓的黄金龙弓,锐利杀伐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如果幻化的是九天腾龙,产生的文宝就是笔墨纸砚。 这里面又有了别的说头,笔毫和砚台属于文人梦寐以求的,如果是纸张或者墨条这类的消耗品,圣途进士的根底就要大打折扣。 这还不是最惨的,要是天地反馈的灵气、才气只能化作清风一阵,文宝就是一柄折扇, 迄今为止,还没人发现折扇类的文宝有什么用处…… 是破空猛虎? 还是九天腾龙? 又或者是清风一阵? 宝玉有点纠结,对他来讲,天地凝聚的这方文宝有点鸡肋了…… 如果是剑的话,君子剑放哪里? 如果是砚台,碎花软黄玉四方砚也有成就文宝的机会,其它的…… 很无奈,就算给他柄文宝大戟,他也不会用。愿意有这种文宝的,恐怕只有一个罗长缨。 他的底蕴太过深厚,只需要笔毫和大弓两种类型的文宝…… … 【到底会是哪一种?】 宝玉抬起头,就算以他的心性,也感觉特别忐忑不安。 他在等待异象显化,然而出现的异象,真个让他觉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有破空猛虎,也没有九天腾龙, 甚至连些许的清风都没吹上半点。 文宫世界的天空一片空荡,空荡的天空下唯独有这十万里的金台,而在此时,好像深蓝色布幕一样的无垠天空,逐渐闪现出一点一点的繁星…… 不! 不是繁星! ‘繁星’逐渐光亮,也逐渐靠近,宝玉能看清楚了这些光芒之中的样子。 只见文宫世界无垠的天空中,竟然布满了书籍的残卷,其中有的绽放大光,有的只有微微的白芒;有的距离很近,有的,却是远远看去就知道是遥不可及! 这是…… 宝玉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都扩大了。 在他心底澎湃的惊讶,根本没法用言语描述…… 原来,这无数的‘星辰残卷’,其中的每一卷,都是他曾经看过的,却不曾全部看完的书籍。 说是书籍也不太准确,准确的讲,应该是他曾经看见过,却没有往脑子里去,已经完全遗忘的那些知识…… 其中有蒸汽机的结构图样,有飞机在军事网页上的标注数据,有果树嫁接,有小说中,甚至有电视剧电影动漫中包含的人生道理。 无数的无数,种种的种种,他曾经打眼扫过却已经完全遗忘的,全部都在这漫天的星辰残卷之中…… “我以为自己看过的都记起来了,全部都在九座文山里…… 我以为成就了进士文位后就得全部靠自己,毕竟那些策论、道理,我并没有记过太多……” 宝玉低声呢喃,惊讶乃至于狂喜。 他看见很高的空中有一副极为光亮的星辰残卷,甚至可以看见残卷上的名字…… 柳宗元的,《封建论》! 西汉贾谊的《过秦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的《封建论》,还有北宋三苏之一,苏洵的《六国论》,这些在二十一世纪号称古代三大策论,是诸多策论之首。 其中《过秦论》、《六国论》都是课本里有讲的,他早已经记了起来,然而《封建论》不在其中,他也只是从网页上浏览而过。 没错,只是浏览过,一眼扫过全文,没有通读,甚至没有刻意去记上一次。 《封建论》出现在这里,那么,也就是说—— 他只要在二十一世纪遇见过的,哪怕只是打开又瞬间关闭的网页里面的所有学识,全都在这漫天的残卷之中! 那可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他遇见过的,绝对比圣人看过的书籍都多! 他的知识储备, 如今, 又会恐怖到了何种程度? … 宝玉伸出手,他的身子高有十万丈,只需要跳起来,就能触碰到最低的书籍残卷。 然而他跳了一次,却发现自己扎根在了金台上,不能跳,更不能飞行起来…… 【原来如此,我需要不断充实自己的学识,让自己学富五车,让自己知达天下,这才可以让自己的神念本体成长。 只要成长到足够的高度,就可以拥有自己前身所见过的,却不曾拥有的一切学识!】 宝玉明白过来,大笑出声。他需要学到更多,懂得更多,补充更多……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不劳而获! “很好了,哪怕不给凝聚文宝,有这些也足够了。” 宝玉笑了一声,直接退出了文宫世界。 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慢慢站起来,抬眼,却是猛然发怔。 只见漫天都是龙卷而来的才气、灵气,这些是用来凝聚一方文宝的,此时,却全部往他的腰间涌去。 他低下头,看见通灵宝玉满是华光,不断的吸纳天地最精,最纯的灵气才气…… 正面篆文: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背面篆文: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所有的字体都在模糊,变成真正的墨,散发赤光如血! 通灵宝玉本来是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上面还有五色花纹缠护,很是漂亮,但是,也很不纯粹。 此时所有的颜色都变成了晶莹的碧绿,沉淀在通灵宝玉的最底部,而在通灵宝玉的中间,则是一片赤红,好像人的血管,还在啵啵跳动…… “文宫起,金海奠基,漫天书籍…… 到了最后原来是这个,是我的文宝!” 一股奥妙的体悟进入脑海,宝玉大笑出声,抓起通灵宝玉塞进了嘴里。 通灵宝玉只有雀卵般大,可以直接滑进喉咙,可是进入了嘴里,玉质竟然瞬间融化,又是瞬间灼烧! 只剩下淡淡的,极为精纯的韵,沁进了宝玉的文宫世界…… 一方文宝,以通灵宝玉做了本体,以天地恩赐的才气、灵气加持后,稳当当的落进了,那十万里金台之上,宝玉的神念本体的掌心…… 他睁开眼睛,眼眸,金光如龙! … 附近的道路栏子上,吴飞天还在卖菜,当然,同样还在纠结。 他本来是杀伐果断的东山恶蜈,酒醉吞掉了三千百姓,酒醒后知道活不成,干脆做了一票更大的。 他不在乎谁的性命…… 可是,宝玉的名声太盛、地位太高,想杀宝玉的话,总感觉自己的胆子差了一点。 然而,就在宝玉抬起双眼,金光直射斗牛的这一刻, 他发现自己的力量被瞬间冲破,天地的规则恢复原样;附近的百姓,自然也注意到了宝玉的呻吟…… “是宝二爷!这是……宝二爷的实力又变强了吗?” “可喜可贺,恭喜宝二爷,贺喜宝二爷!” “罪过罪过,刚才就看见了宝二爷,脑子却好像傻了一样……” 百姓们冲过来贺喜,吴飞天却很难受了。 他发现宝玉成就了进士文位,原先的猪狗、鱼肉,竟然有了反抗的力量…… “该死,再不动手,那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吴飞天摇摆了一下粗壮的脖子,脑袋陡然变成数百丈长的蜈蚣头颅。 他的触须如同黑铁长鞭,颚牙好像刀枪剑戟,嘴巴陡然喷出黄绿妖风,天地间运转的所有的规则道理,陡然加强了百倍,也混乱了百倍! 和进士凝练自己的道理不同,妖将能够控制天地间本来就在运转的规则道理。 就好像活人必须的呼吸,他可以让呼吸变成吞吐毒药,瞬间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包括人在地上行走,风能拂面温心,衣裳是用来遮身蔽体……妖将可以让这些规则全部混乱,如果说有人好像被自己的衣裳剥掉了皮,压根不用想,肯定是妖将出手无疑! … 混乱,无比的混乱! 宝玉已经是奠基进士,眼眸闪现金光,登时看见周围的道理曲线。 他看见本来平稳运行的规则道理有的变粗,有的变细,有的互相缠绕、错接—— 这都是异常的状况,而且其中的每一种异常,都可以轻易的灭杀十万生灵…… 可是,他只是微微一笑:“二灵妖将?” 宝玉瞟了附近的百姓一眼,金钗彩衣娘就缓缓松开了踩在吴飞天头顶的绣花鞋,转而啐了一声,保护了周围的百姓。 宝玉自己就伸出手,很是柔和的笑道:“二灵妖将,而且血脉不弱,可是本侯怎么觉得我这个奠基进士可以亲手斩你呢? 而且……还有不少的好处?” 他的掌心探出君子剑的剑锋,剑锋之上,缠绕着他刚刚凝聚的进士道理…… “天地无穷极,而人之探索亦无穷也,本侯的道理,就是无穷!” 声音刚落,宝玉的身体就好像镜像一般不断远去。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距离吴飞天不过七八丈,可是吴飞天能够毁灭三千里广袤地域的强悍力量,竟然…… 触碰不到他的衣角?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无穷增幅 黄绿色的妖风十分强大,但是很可惜,别说宝玉了,连普通百姓的一根毛都伤不到。 吴飞天也是个聪明的,当下拉长了脸—— 他知道附近肯定有更加强悍的存在,这种存在,压根是他无法反抗的那种…… 他更难受宝玉这边,区区一个奠基进士,竟然完全忽略了他的全力出手? “贾宝玉,老子今天死定了,但是别以为老子比你弱!要点脸的话,就和老子一对一的开打!” “看情况吧,不过你放心,要是本侯打不过你,你会死的很干脆。” 宝玉觉得自己有本事打过吴飞天,但是打归打,拼命的话……举人自爆文胆都能越级杀敌了,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自爆妖婴? 噗嗤! 金钗彩衣娘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求不得一巴掌捂在自己的脸上,嘀咕道:“死不要脸的宝二爷,我求不得算是服气了,他比我还不要脸……” “应该说这个妖将倒霉吧,明明见过彩衣前辈,偏偏不认得。” “千里狐的掌风使说白了就是密探头头,专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他一个在野妖将能认识才怪……” 求不得专心盯着宝玉凝聚的进士道理,随口回了方思民的话。 刚刚说了一半,一巴掌真的夯自己脸上了—— 他这是,在说些,什么……狗、、、、屁东西呢? 求不得愤懑的去看方思民,眼神落在锃亮的秃头上,恶狠狠的骂了句秃驴。 方思民不跟他计较,这个求不得,最近好像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和半死的人计较什么呢?方思民很无辜的摊开手,顺手指了指金钗彩衣娘寒下去的脸。 “嗯,本座的千里狐,见不得人……” 金钗彩衣娘冷笑了一声,求不得就瑟瑟发抖…… … 在众人的脚下,吴飞天变成了一条百丈长的巨大蜈蚣。 妖气汹涌,毒气澎湃,吴飞天已经不在乎附近是不是还有别的存在,他把全部的力量,尽数朝着宝玉倾泻而去…… 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不管他扭曲、强化了天地间的多少规则道理,宝玉还是温吞吞的笑着。 吴飞天的力量可以霸绝三千里外,那么宝玉就好像站在了三千里外再加上那么一点点,明明就在身前,却怎么也碰不到宝玉的半点衣角……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吴飞天简直要疯了,活了几百年,他从没遇见这么诡异的对手。 宝玉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笑道:“本侯探索无穷,本侯的背影,你一个区区的在野妖将,自然也没本事看到……” 他嘀咕了一声原来还可以这样用,很显然是拿吴飞天练手了,气得吴飞天的蜈蚣身子好像蛇一样的冲上高空,盘了蜈蚣阵,四面喷吐黄绿色的腥臭妖风…… “有金钗彩衣娘在,你祸害不到百姓的,别白费功夫了。” 宝玉好心劝了一句,笑道:“本侯的道理,就是无穷,虽然做不到一步三千里那种地步,但是你我之间的距离被道理无限加长,除非打破本侯的道理,不然你的攻击,永远跨越不了这无穷增长的距离…… 嗯,这一招,可以叫做咫尺天涯吧。” “咫尺天涯?” 吴飞天车马般巨大的蜈蚣脑袋发出闷哼。 宝玉点头道:“没错,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本侯就厚一次脸皮,把这个当成本侯自己的遣词造句…… 咫尺天涯出自《左传.僖公九年》,其中有言:‘天威不违颜咫尺’。今日本侯对你来讲,就是天威难测!” 他手持君子剑,剑身盘绕银白色无穷道理,大笑道:“本侯的无穷道理好像没有攻击的力量,不过本侯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情,这举人用纸上谈兵会更加强悍,进士用出口成章的话,又会是何等威能?” 说罢,宝玉意气冲霄,倒执君子剑,吟哦出口: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两句出口,宝玉化作流星大光,瞬间到达百丈蜈蚣的头顶。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十步,没错,只有十步! 宝玉踏出十步,竟然跨出了极为诡异,也极为迅捷的步伐。 十步之内他在百丈巨蜈的周身闪烁了不知道多少次,落下地面时已经收起了君子剑,从黄玉砚台里取出了洛水美酒。 宝玉盘膝坐下,摆好酒壶酒盏,慢慢的给自己斟满酒液,抬起酒盏,放在嘴边品尝。 而他的声音,还在周围温润荡漾……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 太,玄,经……” 醇酒入喉,自然是极为美妙。 宝玉露出一丝笑容,平息了运动后的气息。而在他的身后,吴飞天探过来恐怖至极的巨大头颅,干涩、哀泣的呻吟道:“好一个无穷的道理!好,很好,简直……妙到毫巅!” 他不在乎举人的出口成章,哪怕他不带任何防御,也没有哪个举人有本事用出手成章伤他。 可是在宝玉的道理加持下,《侠客行》的威力简直冲破了天际,足足九百九十九剑,剑剑斩断了他的妖气连接…… “贾宝玉,指示老子杀你的,是礼部侍郎吴不用~~~” 一声怪笑传进宝玉的耳朵,几乎在同一时间,长有百丈的东山恶蜈寸寸开裂,伤口处飚射出凌厉剑光。 吴飞天的妖躯散碎,一条细小却很晶莹剔透,仿佛玉石般的三寸蜈蚣破空而出…… 这是吴飞天的妖婴,飞得很快,简直如同闪电。 … 金钗彩衣娘伸手一指,却飞快的缩了回来,她看见蜈蚣妖婴被君子剑穿透,瞬间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 “小公爷?” 金钗彩衣娘吓了一跳,能斩杀二灵妖婴,难道宝玉已经拥有了超越奠基、立柱,足足是架梁进士的实力? 这……根本没这种可能啊! 进士以上,每一个级别都是天堑,宝玉能斩杀二灵妖将,那是他无比深厚的根底积累而成的,斩杀二灵妖婴的话,根本没这个可能。 然而宝玉做到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君子剑破空直过,一剑斩杀二灵妖婴! “咳咳,有点别的东西作祟。” 宝玉干涩的回了一句,收起了酒壶酒盏。 他也很惊讶,因为…… 就在刚才的那一刻,君子剑不是被他催动,而是被另一股恐怖的力量催动发出。 而且他内观文宫,发现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 客栈之中,金钗彩衣娘、步常仃、李秋水和方思民齐聚宝玉的厢房。 宝玉没看见求不得,刚想问一次,就想起来求不得好像刚刚作了一回大死,也就没问。 只看金钗彩衣娘的脸色,求不得的下场,应该不会比在银崖上好上多少…… 步常仃挨边斟上茶水,笑道:“礼部侍郎吴不用,我听说过他,他这个人在百姓里的风评不错,但是事实上……” “事实上……” 李秋水接话道:“我查过侠客文人互相传递的消息,吴不用人如其名,真个是无人不用…… 他的手底下有很多该午门问斩的文人、妖族,甚至还有邪道妇派和魑魅魍魉。 宝玉兄,我和常仃兄都觉得,吴飞天临死扯出来的,应该可信。” “不用管,他们做的事情可不少。” 宝玉抿着茶水,嘴角扯得很高:“不只是要杀我,还有三奇新城的书籍…… 我派了金文翔给三奇新城送三千卷手抄本,结果一本没到。现在我很关心,金文翔,他到底是死是活。” 宝玉的声音不断变冷,嘴角却越扯越高,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很奇怪啊,很有趣啊,有穆府的下场放在前面,竟然还有人敢动他的人? 赵贵宁等人是他的手足,难道没脸皮金文翔,就不是贾府的老家人了? 不管是谁,他都得…… 好生的计较一番呐! 宝玉觉得金陵城现在会很热闹,但也不急,水溶的登基大典还有几天,一切的矛盾都会被帝王威仪压下,只有登基大典过后,才会疯狂爆发。 他不会等到那一天,但是,也不会等到登基大典后。 他贾宝玉有个优势,就是大周的皇族,全是他的亲近人…… 【金文翔要么已经死了,要是没死的话,暂时也死不掉,倒是文宝的事情,真是太诡异了。】 宝玉内观文宫世界,发现进士神念的根本,也就是他万丈高的灵魂金人确实妥当,能够控制自如。 但是金人掌心里的文宝就古怪了,这是他的通灵宝玉,但是此时,他根本驱动不了…… 控制君子剑斩杀吴飞天的就是通灵宝玉,君子剑还在通灵宝玉的脚底下点头哈腰。 很难想象,一柄文人风骨的利剑,到底怎么把剑身弯曲成这种程度的…… 啵! 突然,一声水珠落地的声音传荡了整个文宫世界。 宝玉看见君子剑上滴落了血,是吴飞天的东山恶蜈的妖婴精华。 而这滴妖婴精华,很诡异的被通灵宝玉吞噬了进去…… … 咚咚咚~~ 这时候有敲门声响起,宝玉又尝试驱动了一下通灵宝玉,还是没个动静,就起身想要开门。 哪知道步常仃十分兴奋的冲了出去,殷勤的打开门,又殷勤的引着外面的人进入房间。 那点头的,哈腰的谄媚作态,宝玉总觉得眼熟。 这家伙,现在就是和君子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宝二爷,接懿旨。” 雪千寻掏出黄色卷轴。 懿旨?和水英光不同,宝玉和赫连端容没什么交情,听到是懿旨,多少也要有点态度出来。 他刚要起身、弯腰,雪千寻就打开了懿旨卷轴,雪白的脖颈立马咯咯作响。 “别介,宝二爷您先歇着!” 雪千寻连忙拦住宝玉行礼,很是古怪的道:“太后有诏,贾宝玉免跪、免礼,哀家的话,宝哥儿听着就是……” 赫连端容的懿旨很简单,先是说了雪千寻的事情,要宝玉帮雪千寻退婚。 这点可以说是赫连端容体贴女吏,是她的仁慈,可是下一点上,就很是奇怪了。 三尺长的懿旨卷轴上, 一个‘少杀人’,就来回叮嘱了十几次…… 宝玉的脸色越来越冷,这种叮嘱让他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他只是冷笑,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显得狰狞…… 雪千寻连忙道:“宝二爷息怒,太后已经派人救了金文翔,太后只是不想登基大典出了岔子。” “没什么岔子,最多,有些人要倒霉罢了。” 听到金文翔没死,宝玉的怒火就灭了不少。 他看向雪千寻,又诡异的看了眼跟个哈巴狗似的步常仃:“帮你退婚的事情可以做,不过,我这边没有那些隐世世家的消息。” “隐世世家?李家?王家?还是宇文世家?” 步常仃一脸兴奋。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宇文CD,白家浮屠(一) 临近年关,大周的北方,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洋洋洒落,万里方圆都是一片素白,可是就在锦州的旁边,有好山、好水、好风景,仿佛冰封万里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洛水,锦绣园。 芬芳的花草中坐着、站着、躺着好些妩媚的雨伶子,这些雨伶子和别的雨伶子一样,周身都散发妩媚的气息。可是她们的恨意连成一片,凝结阴云,让专门给她们居住的锦绣园阴雨连绵…… “贾宝玉真的要帮雪千寻退婚?” 甄宓坐在花园中间的软塌上,被阴雨湿了衣裳。 她平常不经常来锦绣园的,可是从金陵城回来,她就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 织女连忙附耳道:“妙玉居士说:早了。她只是埋下一个引子,让贾宝玉头疼宇文家的事情。谁知道贾宝玉没等到雪千寻被下聘,这才几天啊?他就跑到了三奇新城的那边去了。” “不管这个。”甄宓噘嘴嘟囔。 以她和妙玉的本事,雪千寻哪有上前凑趣的份? 她们让雪千寻找上她们,留下几句话,就是看宇文家不顺眼呢,当然,她看宝玉也不怎么顺眼…… 甄宓低声道:“宇文家族的后台太大,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八年啊,只有八年,他们竟然制造了三千多个雨伶子,这是拿大周有能耐的女子当猪养呢,是拿我们洛水当冤大头……” “您说的是,锦绣园多了三千个恨意难消的雨伶子,咱们洛水承受不起。可是……” “没什么可是!” 甄宓摸了摸小腹,冷笑道:“本座才不管贾宝玉会怎么做,就是给他一个入口罢了。” 说着,甄宓递出一道神念,瞬间破空远离…… … 三奇大城的客栈中,步常仃一脸兴奋。 能够帮上雪千寻他已经很开心了,要是在退婚的事情上帮了忙,他觉得自己要开心死。 可是很快的,他的兴奋被冷水浇灭,苦着脸道:“宇文世家?李家和王家不好啊?怎么偏偏是宇文世家?” “宇文世家怎么了?” 宝玉很好奇的问。 步常仃就拉着脸,苦笑道:“三奇新城附近只有三个隐世世家,李家和王家无所谓,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过去让他们主动退婚就行。可是宇文世家特别神秘,没人知道他们的府邸藏在哪里。” “那就麻烦了,本来还想活动下筋骨呢。” 宝玉眯了下眼睛,很有种要灭了宇文世家的感觉。 他不是那种滥杀的人,可是对这个宇文世家……贾雨村和他交换了条件,除了给出了法门和万里大香外,还有两册卷宗。 其中一册很是宝贵,竟然是半圣手书,另一册则是详细叙述了宇文世家的事情。 所谓宇文世家,其实只是盛唐宇文世家的一个分支,其中真正的嫡系子弟,绝对不超过三人,甚至很可能只有一个。 盛唐是有规矩的,他们的世家子弟不可以随意在盛唐(儒)、道、佛三门的属国活动,更别说大周只是个比属国还要低上一等的列国了。 宇文世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自然不是送人过来闲逛的…… 【贾雨村对这件事挺上心啊,卷宗上不只写清了宇文家族害掉了多少人命,还把宇文家族拥有一万六千卷盛唐书籍的事情写出来了。】 宝玉知道贾雨村是把他当剑使,可是真个很巧妙的,完全符合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现在迫切需要书籍补充学识,让金人长高长大,从而触碰到文宫世界里漫天的星辰残卷,一万六千本盛唐的书卷,简直是及时雨一般。 唯一的问题是—— 宇文世家,他找不到…… 李秋水很微妙的看雪千寻,打量着,突然问道:“隐世世家的门槛是比不上你们雪家,但也没听过宇文世家有什么劣迹,你为什么非得退婚?” “我不清楚,可是据猜测……” “猜测什么啊?你要是嫁过去,根本就是死定了。” 宝玉还在思量,突然笑了起来,他接到了甄宓的神念传音,眉眼上挑的道:“宇文世家在修炼上古武圣时期的阴毒邪功,已经消耗了三千多名有根底,有能耐的女举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他站起来,伸手扯过黑狐大氅,大氅飘飒中,声音冷如寒风。 “走吧,宇文世家的府邸入口,找到了!” … 甄宓有大学士的实力,宝玉那边刚刚出发,她这边就全部看见了。 她看见宝玉毫不犹豫,特别是看见宝玉杀气凛然时,真个是吓了一跳—— 贾宝玉这小混蛋,难道就一点不怕盛唐那边吗? 盛唐是什么?那可是远超大周的中天大国,是真龙,是天朝!宝玉一个区区列国的骄子,竟然不把在盛唐也算顶尖的宇文世家放在眼里? “有趣了。” 甄宓嘀咕道:“他身上还有很奇妙的气息,好像……” 她突然瘪住了樱桃般的小嘴,愤懑,无语,觉得贾宝玉未免运气太好了吧? 织女凑趣问道:“宝哥儿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小子成就了圣途进士。” 甄宓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宝玉身上的东西,可是让她不敢说半句话…… … 有金钗彩衣娘的妖风,只是一炷香的工夫,宝玉他们已经站在了八百里外。 这里已经出了三奇大城的旧址,却还属于三奇新城的范围,就在城墙根上, 宝玉好像一直在思量什么,到了地方,这才略微回神…… “就是这里了,地下一千六百丈,找到子石砸碎就是。” 他说的是无尽深渊喷吐出来的‘子石’,碎了也就碎了,他才不会觉得可惜。 金钗彩衣娘可不这样想,子石,这可是极为珍惜的宝贝,不过宝玉吩咐了,她不会有丝毫犹豫…… 金钗彩衣娘的神念蔓延而下,如果是在空中,一千六百丈的距离无关所谓,可是在地底的话,她也觉得有点吃力…… “找到了!” 金钗彩衣娘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寒光一闪,地下的规则道理立马变幻。 原本只是一千六百丈的地底压力瞬间翻了八十倍,‘子石’环绕的禁制直接破碎,地底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有趣,要坏一栋城墙了。” 宝玉随口笑了一声,无穷道理就蔓延了所有人的周身,再大的混乱也动不了他们分毫…… 在金钗彩衣娘的牵引下,一座大山破地而出,在三奇大城的平原上瞬间起了一座百余米的山头。 这只是‘子石’变幻的小山,而在山峰的中间,有一个光晕流转的狭窄洞口…… 宝玉的无穷道理只能把距离扯远,却不能拉近,还是金钗彩衣娘体贴,秀手往下一摁,登时让百米高的山峰矮了半截。 入口就在眼前,他们鱼贯而入,没有一点防备的意思…… …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连水英光也不清楚,他的国土内竟然有座类似盛唐道家三十六福地的洞府。 这个洞府还没长成,只有三里方圆,鸟语花香都是用道家的符箓幻化的,中间的府邸,却是儒家文人钟爱的亭台楼阁…… 在府邸中间的殿堂里,宇文默和十几个家老脸色大变,他们感觉这方洞府的禁制被人打破,而且有人进了入口,悠闲自在,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缓步走来…… “是儒家六门的人?还是道家、佛门?” 宇文默惊慌失措,完全不符合一方家主的模样。 他看向右边的墙壁,好像在看自己的主心骨…… “急什么?记得,你才是这边分支的家主。” 墙壁突然泛起波纹,一个眉眼如枭,却又傲骨嶙峋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少年和宝玉的年纪仿佛,也是没行及冠之礼,发髻用血红色的飘带绑着,很有侠风义骨。 他抬头看向宝玉等人走来的方向,笑道:“没想到小小的大周也有圣途进士,他们这样有恃无恐,是把贾雨村给卖了。” “难道是雅门的贾雨村给他们的消息?” 宇文默连忙询问。 少年的笑容冷如冰刀,低声道:“来人是诗才过人贾宝玉,他来了,自然是要咱们的一万六千卷盛唐藏书。 这小子不地道啊,明摆着能落好处,明摆着有把握全灭我等,还要告诉孤他清楚咱们的所有消息,而清楚咱们消息的人,自然也是盛唐的人……他做一次贾雨村的刀,还要卖了贾雨村,这小子一点不肯吃亏,像孤,孤喜欢……” “世子!” “急什么?孤看得起他,自然要摸清他,孤就陪他玩玩。” 少年走过去站在了宇文默的身后,低声道:“记着,你才是这只分支的家主!” … 在大周,道门符箓幻化的美景很难看到,宝玉说过宇文世家的实力,众人也就放心观看。 唯独宝玉低沉着眉眼,手掌托着一册卷宗,卷宗上散发着很淡,却恢弘无比的正气白光,完全笼罩了整个洞府…… “半圣手书的四个字是‘闭关锁国’,贾雨村真不地道,他知道我的本心和这四个字绝对冲突,就是不想我揣摩半圣手书的力量。” 宝玉嘀咕了一句,猛然对空一指,低喝道: “我为至高,当闭关锁国…… 贾雨村,我入你十八代祖宗!” 他刚用掉了半圣手书,嘴角噗嗤溅射猩红鲜血,他的道理是无穷无尽的探索,自然是和半圣手书背道相驰。 力量是用出来了,半圣手书也烧成了灰烬,他自己,也没奈何的被相反的道理冲击了一次…… “贾雨村你不地道啊,就别怪本侯爷卖了你!” 宝玉怒骂了一声,就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是大周的人,要是宇文世家有漏网之鱼,也不会付出巨大的代价犯了规矩,毕竟在他的前面,还有雅门的贾雨村顶着呢。 算计、谋略,说白了,互相坑了就是……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宇文CD,白家浮屠(二) 半圣手书燃烧成灰烬,整个洞府也被一股宝玉如今根本难以理解的力量封禁包围。 就好像书面上意思一样,这座洞府,已经成了独立在任何事物之外的死地,进不来也出不去…… “半圣手书啊……” 宝玉嘀咕了一句,要想着怎么收拾贾雨村了。 封闭这么小的地方都消耗半圣手书,肯定有个人是贾雨村杀之而后快的,是大人物…… 他看向前方,发现无数的举人在吟哦中飞翔而来,细细一看,足有上千。 不过,也只是上千而已…… 宝玉和金钗彩衣娘忌惮神魔之障,没有出手,不过这里有方思民,有求不得,还有两位凝聚了圣途金池的侠客文人,都是清一色的九胆,也是大周最顶级的骄子! 求不得最近作死作得惨了,心里郁闷,也就第一个出手:“宝二爷说你们都该死,如此…… 半哭半笑半疯癫,红尘万丈我为尖! 尔等自己打去吧,要死个干净!” 他的诗号出口,就是要赶尽杀绝,而且诗号也带了出口成章的力量,登时引发了天地异象。 求不得的异象不是自己产生,而是把敌对举人的力量增幅变强,然后反击回去。 数十个举人措不及防,被同伴的力量直接斩杀…… “妖怪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诗号?这家伙真的是文人吗?” “小心戒备,对方不是一般的文人!” 剩下的举人惊慌失措,一点章法也没有了,求不得撇了撇嘴,嘀咕道:“妖怪?宝二爷才是真正的妖怪吧?” “嗯?”宝玉睥眼过去。 求不得讪讪一笑:“爷,我错了,我忘了您已经是进士了…… 不对,我是说对面太弱……” “求不得兄,我觉得你该闭门读书一阵子了,别说宝玉兄已经做了进士,就算他是举人的时候你也打不过吧? 最近你总在作死,好像是修行上出了问题。” 方思民提醒了一句,皮肤就化作赤金,猛然跳起,脚下唰的一声炸出了横扫千丈的烟尘大波。 烟尘散去,原地竟然出现了一个八十丈深的巨大坑洞。 方思民本人就好像一道赤金闪电,瞬间从敌对举人的中间穿了过去,同样是数十个举人跌落在地,身躯诡异扭曲,吐着血沫要不活了…… “这次行侠仗义好像没有百姓愿力到手?” 李秋水懒得动弹。 步常仃拔剑往前冲:“管他呢,只要能帮雪姑娘,不对,是帮宝玉兄……” “……” 李秋水彻底无语,拔出宝玉给他们更换的佩剑,吟哦中洒落剑芒如雨。 千余个举人,全都是六胆以上,九胆的也有十几人,如此强悍的力量,竟然在四人的手底下如同雏鸡一般。 一剑几十个,一拳几十个,没几下,空了? 不远处的亭台上,宇文默已经咬破了牙龈,双眼也满是血丝,可是少年没有说话,他连出面的胆子都没有。 终于,他忍耐不住,带着十几个家老飚射而出,剑芒和方思民等人狠狠的撞了一记,竟然把整个洞府,给撞得好像轰鸣的大钟一般…… 哐当,爆炸! 剧烈的爆炸! 洞府在疯狂震颤,要是没有半圣手书的力量保护,早就被炸成了一片糜粉。 求不得怪叫了一声,方思民倒射而回,步常仃和李秋水则是手腕骨折,宝剑咔嚓一声,又给断成了两截模样。 雪千寻已经吓坏了,她出身法道八大家的雪家,但是以她的实力,何曾见过这么残酷的景象? 遍地都是残碎的肢体,死掉或者半死的千余名举人被大力震碎,血液迸溅,肌肉迸溅,碎骨迸溅,这下不管是死掉的还是半死能喘气的,绝对没的活了。 宇文默和十几个宇文世家的家老也是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溅射血泉,等他们站稳,眼耳口鼻,全都渗出带着紫黑的血…… “四位,你们全都是大周最顶尖的骄子!” 宇文默冲着宝玉等人惨嚎,怒吼道:“你们都是大周最顶尖的骄子,要是老朽猜的不错,没动手的裹着黑狐大氅的,更是大周第一天骄贾宝玉吧? 你们要什么说了就是!说了就是! 为何要灭我宇文家族苗裔?为何要下如此辣手?” “为何?呵呵呵呵~” 远处亭台的废墟中,少年竟然第一个冷笑了起来。 宝玉不自觉的瞥了少年一眼,瞳孔莫名其妙的缩了一次,笑道:“我们没别的想法,首先,只是退婚……” “只是退婚?” 他还没有说完,宇文默就怒骂起来:“只是退婚你说了就是,大周有潜力根底的女举人很多,不在乎少那么一两个鼎炉, 想要我等的藏书我们也有副本赠送,要原本也行,你们,你们…… 混账啊,你们下手忒黑!” “没错,你们下手也忒黑了点,不地道啊~~~” 宝玉还没有回话,少年就拍手走了过来。 啪啪啪,掌声清脆。 少年指了下宇文默和十几个家老,笑道:“诗才过人贾宝玉,孤早就听说,算是个有能耐的,干嘛要欺负缺胳膊断腿的?还有这些货色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千把个后裔?” “缺胳膊断腿?” 宝玉觉得很有趣。 少年冲着宝玉点了点头,如枭的眉眼满是清淡的笑:“没错啊,进士实力的送不过来,所以送了他们十几个最没本事的秀才过来…… 你当他们怎么有和这四位抗衡的本事?他们全都燃烧了潜力根底,成就了很强的九胆举人。 不过他们老死也只是这样的实力了,对你和孤这种骄子来讲,和缺胳膊断腿的没什么两样。” “这倒也是。” 宝玉很微妙的瞧了方思民一眼。 方思民很郁闷,活动了下筋骨,发出好像金鼓齐鸣的大响。 这是骨骼对撞发出的声音,他现在,厉害着呢…… 步常仃来回打量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越看越不舒服,越觉得很不是个味道。他和宝玉有了同样的疑惑,因为眼前的少年竟然是个空壳子,没有半点实力。 没有才气,没有妖气,甚至连武者的真气都没有…… 这就是个普通人,非常普通,可是在这个地方,会存在这样的普通人吗? 少年看出了步常仃的凝重,讥笑、冷笑,想要再刺激几句,可是宝玉的眼睛里隐现金光,竟然摆了摆手,低笑道:“雪千寻,这家伙交给你了。” “啊?交给我?” 雪千寻特别惊讶。 宝玉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没错,这小子是真的没什么实力,还跑出来……”宝玉想说‘装bi’,可是这样的遣词造句,算了,还是别出来霍霍大周的文人了。 他很随便的道:“这是给你退婚啊,你干脆揍他个半死。严刑也好,逼供也罢,让他把写份退婚的文书就是了。” “贾宝玉,你忒无耻!” 少年脸色大变,要是被退婚的女人揍上一顿,他的脸面往哪放? 他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色厉内荏的道:“雪千寻你休得放肆,孤不是那种可以严刑逼供的懦夫,孤是有脸面的人…… 你们放孤走,孤可以写下退婚文书!” “没事,杀了一样。” 宝玉觉得无关所谓。 雪千寻可就差点哭了,没有退婚文书,她以后怎么嫁人? 已经写了定亲文书的女子,要是没有退婚文书,那是根本没人愿意娶的…… 雪千寻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惜这里说话算数的不是她,少年看了雪千寻一眼,苦笑一声,就看向宝玉。 他对宝玉提议道:“不然咱们立个约定,三天后我和雪千寻单打独斗?如果我输了就写下退婚文书自刎,如果我赢了,同样写下退婚文书,但是你们要放我走!” “这感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宝玉咂咂嘴,觉得不太对劲。 这感觉,怎么好像自己成了反面人物? 于是,宝玉决定‘反派’到底,“雪千寻你还等着什么?立马踩他,往死里踩,踩到他崩溃,喊妈妈咪…… 混账小子,在大周的地盘你跟谁称‘孤’呢?” “喊妈妈咪?呃,好吧。” 雪千寻还算听话。 少年立马呆了,他觉得宝玉来这里是为了一万六千卷藏书,最多加个退婚,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死了千把个废物的后裔而已,又不是血海深仇,犯得着招惹他这个难惹的? 可是如今,宝玉句句带刺,是要杀他,甚至是要辱杀他而后快…… 这,多大的仇? 眼看雪千寻就要上前,宇文默和十几个家老也被方思民等人拦住,少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嗬嗬的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如枭的眉眼多了十成十的深寒冷光,没有修为的他竟然只用了一个眼神,就把雪千寻吓得跌坐在地上…… 他冲着宝玉大笑,高声赞道:“好好好,孤看错了你! 一万六千卷藏书你要,雪千寻的退婚文书你也要,原来这里所有人的脑袋,你还是要! 贾宝玉,你今天是来发泄心里的郁火的,你要给那三千六百八十七个无辜惨死的女举人讨个公道!” “这个公道,本侯爷觉得该加上利息拿了。” 宝玉端正了神色,冷声道:“本侯很纳闷,为什么你得到了那么多的鼎炉,却还是童子之身?本侯更纳闷,你如今,怎么只是一个普通人?” “杀掉她们已经是错,孤怎么会再拿她们的贞洁?贾宝玉你小看孤了。” “知道是错,为什么还要继续去做?” 宝玉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句都是质问。 在宝玉的质问中,少年竟然温温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有很多无奈,但是,却没有半点惭愧。 “孤不愿意借助区区女子的性命修行,可是家族里得到了那种东西,逼迫孤找地方修行。他们说…… 只要修行成功,孤可以安定天下!” 少年铿锵道:“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 为了皇者威龙,为了天下苍生,孤可以手刃百万、千万、亿万鲜血…… 贾宝玉,你懂不懂我?” “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 “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 宝玉嘀咕了两句,突然脸色大变,愕然问道:“这一句……你是宇文成都?” “挺见多识广的,孤更看得起你了。” 宇文成都冷笑道:“这一句只有玉郡主和孤的铁衣卫听过,看来孤回去后,要清洗铁衣卫了。” “随便清洗,” 宝玉才不在乎这个。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宇文CD,白家浮屠(三) 宝玉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在乎的,却是宇文成都这个名字。 这家伙,不应该存在啊…… 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有很多人物,但是也有很多是虚拟的,不存在的。 就拿隋朝来讲,李元霸和裴元庆起码还有个原型,分别是李渊的三儿子李玄霸,还有张须陀的部下裴行俨。 可是宇文成都…… 这家伙出自古典小说《说唐全传》,对,没错,就是小说杜撰的,历史上完全是没有影儿的人物。 这方世界有孔圣,有《诗经》,有《离骚》,肯定和二十一世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宝玉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出来个宇文成都…… 算了, 不管, 没办法, 李白和汪伦都跨时代了,再出个没影的人物也是正常。 宝玉觉得后世肯定发生了很是奇妙的事情,以至于沧海桑田,历史不再是那个历史,世界也不是那个世界。 二十一世纪和炎黄血脉,他还是成圣后再想办法追寻吧…… 想到这里,宝玉干脆把乱七八糟的猜测全部丢掉,一指宇文成都,干脆利落的吐了个‘杀’字。 那么多条性命是宇文世家逼迫的也好,是宇文成都自己想的也罢,他和宇文成都已经势成水火,还是先杀了再说。 想起那个四猛四绝十三杰之一的恐怖武将,宝玉就觉得头皮发麻,必须捏死喽,切成块,确保让他活不过来才好…… 这家伙,太恐怖了! … 宝玉碍于神魔之障不敢自己出手,命令下了,要帮他出手的可不少。 金钗彩衣娘当下就要碾死宇文成都,却被宝玉拦住—— 金钗彩衣娘的实力强悍,杀个普通的举人还能抵挡住产生的神魔之障,杀宇文成都?算了吧…… 还好,方思民已经解决了自己对手,冷眼朝着宇文成都睥了过来。 他是儒佛双修,心神无比凝固,宇文成都还想故技重施,把对付雪千寻的方法拿出来用,他的杀气、戾气,却被方思民完全无视。 而且随着几声惨叫,步常仃、李秋水和求不得也腾出手来,分别落在了宇文成都的四周…… 死地! 这是一片死地! 宇文成都被完全包围,没有道路逃脱,也没有力量反抗。 可是此时,宇文成都竟然只看着宝玉,低沉的笑着,再笑着,最后变成仰天的狂笑…… “好好好,不愧是贾宝玉,你和孤一样心狠手辣,你不信任孤会放过你,然而,没用!” 他五指扣住心口,猛然一扯,竟然扯出华光万丈。 一杆好像长枪尾端的兵器从他的心口扯了出来,每一寸都绽放银白大光…… 方思民等人被大光遮蔽了眼睛,当下大惊失色,澎湃的力量如同火烧枯林,又如水漫金山,朝着宇文成都呼啸而去。 可是他们的力量被银光消泯,银光中又是金光大作,把他们倒冲了一个跟头! “什么东西?” 众人连忙看去,发现亮银的枪杆抽出后,另一头竟然是好像凤凰展翅的金色锋锐。 那是奇门兵器,而且,是不输于儒家文宝的盖世神兵! “武将大兵, 凤翅, 镏金镋!” 宝玉牙缝里嗖出冷风,这东西,绝对不输于儒家文宝。 而且和他的文宝不同,他的文宝是刚生成的,并且神秘无比,他都没办法自如驱动,这凤翅镏金镋显然是年代久远的盖世神兵了,和宇文成都极为契合…… 能不契合吗?宝玉还记得,宇文成都的成名兵器,就是一杆凤翅镏金镋! “没错,就是凤翅镏金镋。来历未知,然而自从孤三岁时起,它就只属于孤!” 宇文化及把凤翅镏金镋横划而出,天地间陡然起了一股狠厉至极的力量。 这力量好像是沙场的万年征伐积淀的褐黑血腥,又好像百战不回的无双豪意,一股很诡异的牵扯力量破碎了半圣手书,把宇文成都往不知名的地方缓缓扯去…… “贾宝玉,孤看得起你,他日你出了大周,定然能横扫列国,甚至跋扈属国。” 宇文成都把凤翅镏金镋的镋尖指向宝玉,赞叹道:“天地间唯有盛唐才是中心,孤等着你…… 他日见面是朋友还好,如果是敌人的话,孤愿意放你一次,然后再斩杀你。” “那也要你有这种机会了。” 宝玉猛然咬牙,手指在额头一抹,竟然祭出了君子剑。 君子剑刚刚露出剑尖,就被凤翅镏金镋刺激得猛然穿出,铮鸣出锐利的书生意气! 凤翅镏金镋也颤抖起来,黄金大凤的虚影从镋尖飚射而出,展翼千丈,锐利的喙彷如弯刀…… “好兵器,不愧是上古武圣时期的武将大兵!” 宝玉赞了一声,吟哦道:“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剑魂本命大文,加持! 无穷道理,加持! 十万里金台,无量才气,充塞! 君子剑的铮鸣陡然高亢,剑身幻化银白大龙,龙身盘绕宝玉的身体蜿蜒而上,锐利的龙牙,冲着黄金大凤猛烈撕咬…… 两人,互相对峙; 银龙金凤,缠斗不休! 这还不是全部,宝玉的出口成章幻化出滔天洪流,完全涨爆了这方洞府。洪流在破灭的空间中汇聚成银河坠落,冲刷狠砸宇文成都…… 可是,没用! 宝玉叹了口气,发现除了凤翅镏金镋外,从遥远的不知名处牵扯的力量,同样在保护着宇文成都。 这股力量可以破灭半圣手书,自然不是他能攻破的,就算是金钗彩衣娘出手,恐怕也是徒劳…… 他蔚然赞道:“不愧是盛唐的宇文世家,厉害,今日一别,他日有缘再会。” “他日? 再会?” 宇文成都的表情凝滞了,仔仔细细的盯着宝玉,看着宝玉,打量宝玉。 突然嘴巴一瘪,好像一只枭鸟被人拔了羽毛:“孤后悔了,要是有机会再会的话,孤二话不说,直接就斩了你!” “你出尔反尔?堂堂的宇文成都就不要半点脸面了?” 宝玉可不想放过占便宜的机会,就算打死了他,他也不会看轻宇文成都。 哪知道宇文成都的眼睛通红,几乎是吼出了嗓门:“混账,孤还敢放你一命?还有胆子让着你? 贾宝玉,你你你,你竟然没有神魔之障? 你的本心到底坚固到了什么程度?你这样的人,让孤一点小觑都不敢保留了!” 嗯? 宝玉反应过来,宇文成都现在只是个没修为的普通人啊,他出了手,竟然没有神魔之障? 他还想问上两句,金钗彩衣娘就扣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遥遥扯住了方思民等人,还有宇文府邸的一片废墟…… “快走吧小公爷,这方洞府已经破灭,过阵子就算封号妖将都得死在这里了。” 闻言,宝玉就发现周围一片混乱,虽然还没混乱到他跑不掉的程度,但是混乱的规模不断变大,应该很快就能把他困在这里。 继续等待的话,金钗彩衣娘也一样跑不掉…… 他点了点头,对宇文成都招呼了一声,就要从不断闪烁的入口回去。 “等等,这个给你,他日再会,孤会让你见识下孤的真正本领。” 宇文成都飞快的写了退婚文书,又笑容古怪的丢给宝玉一卷书册,随后,他化作缕缕流光,绝妙的穿梭进了天地间规则道理的空隙。 宝玉知道他离开了大周,带着方思民等人,也匆忙出了已经破灭的洞府…… … 外面阳光普照,这空气,总归比没成型的洞府里来得新鲜。 宝玉舒展了一下身体,被半圣手书冲击出来的些许伤势就飞快愈合。他看向身后,发现金钗彩衣娘扯着一片废墟出来,洒满了附近的百丈地面…… “书啊,好多书!老子都没看过!” 求不得从废墟里翻找,一本本的摊开了看。 方思民凑趣笑他:“你还看什么书?快点闭门修行吧,你的修行出了岔子。” “老子走的是草莽圣途,临着要成为进士了,草莽习性出来是正常的,真的不是作死……等等,你别偷老子的书!” 两人开始抢夺起来。 宝玉笑了笑,吩咐步常仃、李秋水和雪千寻去帮着收拾书籍,这里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好些人,书籍这种儒家必争的东西,还是早点收起来的好…… 他看向自己的掌心,见是一卷古老的竹简,打开一看,眼角猛的抽了一次。 金钗彩衣娘关切道:“小公爷,宇文成都给您留下了什么?要小心,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好东西,可是,好得太过分了。” 宝玉把竹简闭合,轻笑道:“宇文成都把害人的东西留给了我,看来,他是真的不想用这种法门修炼,不过……这是要坑我呢。” 他的手掌腾起赤金大火,炽热的温度,比他是举人的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眼看宝玉用出了这个,金钗彩衣娘就知道没有了转圜余地,还是心疼:“小公爷,这……暴殄天物啊!” “浪费就浪费点吧,” 宝玉把竹简烧得噼啪作响,笑道:“宇文成都丢下这种极具诱惑力的东西,就是想坏我的本心呢,只要我起了贪念,神魔之障立马要找上门…… 啧啧,我没有神魔之障,这感觉,舒坦的很呐。” 正笑着,五行之法祭出的火焰猛然变黑。 宝玉连忙扣住竹简,正气加身下不知道有了多少斤的力气,在竹简上捏出深深的指痕…… “想逃?” 宝玉笑了一声,火焰猛然大涨。 竹简颤抖了两下,就有黑烟溢出,在宝玉的身边汇聚成了一张巨大的脸…… … “我乃武道半圣……” “弱了点。” 被宝玉打断,黑烟大脸明显暴怒,强忍怒火继续道:“我乃武道半圣,秦风大将军王龁(he)……” “听说过。” 宝玉再次打断。 王龁彻底怒了,训斥道:“你这小儿,我可是半圣残魂,只要你得到我的传承……” “本侯爷刚才说了,你真的是弱了点。” 宝玉干脆利落的把王龁又给打断了,他看出来这是一缕残魂,不过和人中之龙吕奉先的残魂比,简直弱得不像样。 他吸了一口气,雄厚的才气化作正气大火,陡然把黑烟大脸烧掉了一半…… “等等!小子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得到了我的传承,就有可能成就武道半圣,我可是只在白起武圣之下的秦风大将军之一啊!” “都说了你太弱,本侯爷要做的是文圣。” 宝玉笑了一声,干脆封闭了自己的耳朵,让王龁在大火中全部净化,再也不留下一点痕迹…… 竹简噼啪碎裂,宝玉把碎片也固定住了,不断灼烧,务必要把这种害人的东西烧成灰烬。 可是…… 飞灰不断落下,最后出现的,却是黑铁一般的锋锐冷芒。 竹简变成了黑铁细简,烧不红、捏不软,竟然比包含了千里大山的子石还坚硬了很多倍…… 宝玉疑惑的打开黑铁细简,这一看,真个惊了。 他哈哈大笑,把黑铁细简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 客栈被完全清空,一万六千卷书籍被四个顶尖的举人轮流看守,宝玉可以放心。 他回到自己的厢房,就是一直研习黑铁细简…… “小公爷,时辰到了。” 金钗彩衣娘按照宝玉的吩咐,每隔一盏茶时间就把宝玉叫醒。 “又到时间了?可是,没看懂多少……” 宝玉空洞的眼神明亮起来,闷了一整壶的茶,仍然提不起半点精神。 金钗彩衣娘忍不住问了:“小公爷,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只是研习一下,一盏茶的工夫就要消耗掉您的全部心神?” “是武圣,是杀神, 是白起的运兵之法, 是白起铁浮屠的将士聚力法门!” 宝玉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提起一点精神,苦笑道:“我知道兵道文人都是一生研习用兵之术,却没想到区区的运兵之法就如此晦涩难懂。 术业有专攻,这玩意不适合我,倒是…… 好啊,我怎么把六郎给忘了?” “爷,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送出去?黎六郎可不是咱们府上的人。” “不,他已经是了。” 宝玉很信任六郎,可以说整个大周,就找不到半个比六郎更纯粹的人了。 六郎现在只有三件事要做,一件是把某人的牌位放进黎府祠堂,他已经帮着做了;一件是和雷七对决沙场,这个急不得。 而最后一件,就是帮他贾宝玉…… 宝玉把黑铁细简小心收好,就查看黄玉砚台的储存空间,横竖都是十丈方圆,一万六千卷的书册放不下,放个一万卷,肯定没什么问题。 他打开门,要往楼下走,边走边道:“去收拾书籍,等收拾好了,咱们就点燃万里大香。” “要回京都了?” 彩衣娘分明是在凑趣。 宝玉用不着回答这种明摆着的事情,只是看向北方,嘴唇朝两边高高的挑起。 自然要回去了,水溶的登基大典就要开始,那些跳梁小丑, 应该, 或许, 大概也蹦跶够了吧……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坏了文名 宝玉等人回到大观园的时候,佛门万里大香才烧了三分之一。在这方面宝玉很感谢贾雨村的大方,所以很‘好心’派人传递了消息…… 贾雨村如今在水勿语的行宫,很友善的招待了王善保。 他让人上了香茗,以文人礼仪对待王善保这个贾府的老家人,唐一也在一侧陪同,甚至连水勿语,都在屏风后露了一次面…… “贾大人,我家小公爷吩咐老奴告诉您一声……” “不急,先品茶。” 贾雨村满身儒雅,用最真诚的笑容对待王善保。 他有点害怕宝玉了,贾宝玉从来都不肯吃亏,被他当刀使用了一回,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平息贾宝玉的怒火。 要是敌人也就罢了,现在他,包括大殿下都和贾宝玉做不了敌人,正因为这样子,更怕宝玉在背后捅刀子…… 他让人送上三千两纹银,作为酬谢王善保的跑腿钱。 跑腿钱是豪门大户里的规矩,不过三千两,确实也太多了一点。 王善保很开心的收了,笑道:“贾大人客气了,您有话就问,我家小公爷说了,只要老奴知道的,老奴就可以说。” 很客气,很真诚,言语很诚恳,可正因为王善保的诚恳态度,贾雨村的心里有特别不妙的感觉—— 什么时候,贾宝玉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用茶盏的盖子撇了香茗,抿了一口,笑问道:“存周最近没什么事情,倒是宝哥儿的麻烦不少。存周想问一下,对于宝哥儿的文名,存周有地方可以帮忙吗?” “不劳贾大人费心,我家小公爷说了,您一定会问这个。” 王善保虽然平日里木木的,到底是贾府的老家人,对待贾雨村这样的人物也能口齿敏捷。 他条理分明的道:“老奴知道您担心什么……如今文人、妖族,甚至普通的百姓都变了风向。有人在煽风点火,说我家小公爷和黎雨航黎大人狼狈为奸。 我家小公爷说了,如果扭转不过来的话,他一定会拉您下水的。” “咳咳~~” 贾雨村干咳了两声,想品茶,不小心一口咽了下去。 王善保恰到好处的道:“还有,我家小公爷说,您应该没空闲帮他多少忙,也没空闲防着他给您上眼药,因为,您的麻烦不比他的少。” “什么麻烦?” “宇文成都跑了,他肯定会先找盛唐雅门的麻烦。您呢,应该也舒坦不到哪去。” 王善保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后退告辞…… 冷,满堂都是冷; 静,是落针可闻的那种静! 唐一的呼吸都屏住了,打从听到宇文成都这个名字,他的脸就变成了一片铁青。 贾雨村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还能喘气,但是畏惧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流露在眉眼之中,手里的空茶盏瑟瑟发抖。 茶盏的盖子和杯体哆嗦碰撞,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有趣,存周啊,这个叫宇文成都的就这么可怕吗?” 水勿语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脸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贾雨村连忙转身行了礼,苦水好像从肚子里渗到了脸上,又变成冷汗滴下来。 他憋屈道:“宇文成都……罢了,不说他,可是殿下,存周给了宝哥儿半圣手书,以宝哥儿的能耐加上这个,仍然没留下宇文成都。 您可以想象一下,他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人物。” “比跨世天骄还厉害吗?” “跨世天骄?呵~” 贾雨村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轻笑,不说话了。 水勿语知道后面的属于盛唐的事情,不能多说,也就暂时搁下…… “既然不能讲,那就不要讲了。” 水勿语看向外面的天,坚毅如铁的脸庞露出无奈:“宝哥儿的文名坏了,书馆坏了,法道儒家和王道儒家有人联手,这世道都给坏了…… 孤很希望宝哥儿能辣手一次,希望他能帮孤。” “殿下,您怎么没有出手?” “还有七天就是登基大典啊,孤的母,希望看见一个美满的登基大典。” 水勿语嗬嗬笑道:“孤弱了,心软了,就算是孤,面具被扯下来后,也忍不住多了儿女情长……” 这话一出,贾雨村和唐一尬笑了几声,赶紧退走。 水勿语的儿女情长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后院有个罗长缨动不动想来个千里走单骑,宗人府有个沈千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要水勿语帮他抢卖身契—— 啥都不用说了,大殿下啊,是被先皇和宝哥儿坑惨了…… … 稻香村里,宝玉正和林黛玉一起赏花。 这寒冬腊月的应该没花可赏,奈何宝玉下了大本钱,硬是建造了一座巨大的火炕,热气通过管道暖了土,再用丝绸围拢起来,就是一座面积不小的花棚暖房。 按照这种作风来讲,宝玉做个奸臣、佞臣、大贪官,那是一点不屈……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林黛玉的身子骨好了不少,有宝玉在,也不需要鹦哥儿和王嬷嬷跟着服侍。 可是她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手掌一直缩在袖口,抚摸里面的千年七彩雀心…… “有心事?” 宝玉折了一朵白芙蓉别在林妹妹的发髻上,这是花瓣会在一天之内变成桃色的‘醉芙蓉’,代表纯洁的爱恋。 他看了看,啧啧赞叹,真是人比花娇,恰到好处…… 林黛玉羞了一次,嗔道:“您还有心思笑了妾身?” 她扯了宝玉在碎石小径边上的圆墩上坐下,取出千年七彩雀心,小心的问:“妾身还有这个呢,不如放开了用红袖添香。夫君,您需要红袖添香了。” “说什么笑话呢?” 宝玉把千年七彩雀心塞了回去。 这个世上,包含天地灵气的宝物很多,但是那种最为纯粹的,能够补充鬼灵精怪命元的宝物就很少,能够补充红袖仙子珠泪的就更少了。 林妹妹先前有七彩雀心和千年七彩雀心,分别能够补充十点和五十点珠泪,七彩雀心已经用了,就剩下这颗千年七彩雀心…… 【还有问心宫宫主答应的八十点珠泪,有机会一定弄来。】 宝玉简直是吃了豹子胆,要打雪千裳的主意了…… 林黛玉的脸颊羞红,低头浅笑了起来。 她知道宝玉是心疼她,可是这个时候,她同样也担心着宝玉…… “夫君,” 林黛玉抬起头,笑道:“您成就了圣途进士,妾身很是欢喜,可是做了进士就要进入朝堂,您的修为在朝堂不算很厉害呢,再加上……” 说到这里,林黛玉停了下来,她说不出口。 宝玉跟着笑道:“你是怕我的文名坏了,修行的速度会变慢?” “是啊,外面的文人、妖族,甚至连百姓都被蒙蔽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们以为你和黎侍郎合谋抢了书馆的书籍。您的文名……” “不急,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宝玉反问了一句,四处看了看,张嘴吐出了一个‘暖’字。 进士文位,言出法随…… 周围顿时变暖,暖房里本来就很暖和,这一下就算脱了衣裳,那也不会觉得冷。 林黛玉脸红更甚,刚低下头,就被搂进了宝玉怀里。 “夫君,这青天白日的……” “白天好,白天看得清楚。” “无耻!” “整个金陵都觉得我无耻呢,文名都坏了,不差你一个。” “唔……” … ………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这一闹腾,直接到了日上三竿。 宝玉把林黛玉送进厢房,掖好被角,就起身出去。 他对金陵城作出了很多贡献,而如今,更想看看金陵城对他的风评。 姬无泪曾说过这天地黑白,他要体验一次…… 脚步声逐渐远去,林黛玉睁开慵懒的眉眼,浅笑吟哦:“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葬花吟》她念了两句,却是没有念完,因为她觉得有宝玉在,她永远不会被人安葬了去。 不过…… 林黛玉哀怜的整理发髻,低低的道:“宝哥哥,妾身到底是红袖仙子,红袖添香,一滴珠泪助文人…… 妾身,总不能当你的累赘吧?” 她笑起来,笑靥如花,一缕姻红要往外蔓延,突然脑袋被人砸了一次,拿起来,竟然是一个造型别致的钗。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宝玉的声音传了过来,把林黛玉吓得有点呆傻。 她已经很隐蔽了,没想到被宝玉瞬间发现,而且…… 她看见了什么?竟然是连绵无际的十万里金台? “普通的圣途进士只有五千里金台,十万里……宝哥哥,您这是,疯了吗?” 林黛玉嘀咕了一阵,吃吃的笑了起来…… … 君子赡亲如水,烟波缥缈,温梦浅柔。 出去一次,宝玉自然不会空着手回来,他带了三奇新城好多新奇的物件,挨边发了一次。 贾母、王夫人、四春、李纨、秦可卿,还有贾环和贾兰都有礼物,这次也没把贾政漏过去,送了个造型精致的镇纸,不值几两银子,只能算个心意。 “东西放下,出去吧。”贾政虎着张脸。 他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不过宝玉已经不是那个无能第一,也就没多开口。 宝玉抬头看了看贾政的冷脸,转身出了梦坡斋。 刚关上门,就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贾政就是贾政啊,明摆着心里欢喜,偏偏要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出来。他已经是奠基级别的进士文位,神念往里面一扫,就看见贾政抓着镇纸赏玩,兴奋开心到通红的那张老脸…… “竖子,滚出去!” 贾政感觉到宝玉的神念,脸更红,一挥手把宝玉掀飞了好远。 这臭小子,当他这个封号妖将感觉不到奠基进士的神念不成?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肯定能生 宝玉被贾政的妖风吹了一次,重重的飚到大观园的三间兽头大门前,又轻轻的掉在地上。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回头道个大喏,知道贾政疼他,也没想真个摔了他…… “好一出父慈儿不孝的大戏呢,” 旁边有人笑着说话,宝玉不用回头,就知道这笑声是谁。 他连忙转身,笑道:“好个甄前辈,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晚辈的文名可就坏了!” “你现在还有一点好名声吗?” 甄公公不吃这套,开门见山的道:“陛下让杂家来找你,让你进宫面圣。” “有趣了,平日里都是一个神念传音,今个怎么要劳了您的大驾?” “以前你是举人,纸鸢飞不进皇城大殿,现在你也能神念传音了,等于当面说话……” 甄公公一把扣住宝玉的肩膀,“和杂家走,陛下要是给你神念传音了,你小子八成要来个‘忙,不去’,这整个大周,也就你小子胆子长毛!” “别介,我是真忙,还要出去体察民情呢……” … 对水英光来讲,整个大周也就宝玉敢和他甩脸子、使小性,对宝玉来讲,水英光也是少有的几个他愿意真诚的甩脸子、使小性的长辈了。 要是这时候神念传音召他面圣,他还真敢先把金陵城逛上一逛,甄公公来了,那就由不得他…… 养心殿里,水英光高居龙栾上悠闲饮茶,突然噗的一声,漫天的水雾把养心殿打成了筛子一样。 他把手伸出去,恰好甄公公带着宝玉在龙栾的边上出现。 他的手,也恰好拽住宝玉的领子,把宝玉给提溜上了龙栾宝座…… “体察民情?你小子连百姓也不放过?” 水英光的脸色古怪,指了指到处漏光的养心殿。 甄公公四面一看,登时苦了一张老脸,要说平日里喷碎大门也就罢了,今个半间大殿到处是窟窿,他哪来那么多的备用去? 没奈何,甄公公跑出去找造坊司的人了,等水英光和宝玉说完话,要大修养心殿…… 宝玉把屁股挪挪,再挪挪,他知道水英光对他的态度很特殊,但没想到竟然连龙椅都给他坐。 当然不是让他当皇帝的那种了,但是这代表天子威仪、大周唯一的至高大椅,除了他,有哪个不是皇帝的坐过? 水英光把他又往后提溜了一下,让他安稳了,嘴角抽搐的道:“朕问你呢,你连寻常百姓都不放过?” “哪有?只是体察民情。” 宝玉眨眨眼睛。 水英光的嘴角剧烈抽搐:“朕还不了解你小子?按照你现在的修行速度,你肯定发现自己的文名坏掉了,你的心里憋着火。” “没错,就是憋着火呢,” 宝玉见瞒不过,干脆也就不瞒,“敢问陛下,咱不说的,单说我贾宝玉做过的事情…… 第一:开办书馆。我贾宝玉冒着和法道儒家翻脸的风险,兢兢业业,不只是各方各面都算计了,还得拿出自己手里的书籍底蕴,是不是对百姓有恩? 第二:衣食住行中的‘衣’字。珍妮纺纱机已经改造了三次,我让薛宝钗看顾着,用极低的价钱给了一百零八州的大商使用权,让丝绸的价格大大降低,让百姓在衣服上的花费大大减少,是也不是? 第三:衣食住行中的‘行’字。大州之间距离太远,这点是没办法,但是在城池之中,城池之间,是不是都在铺设铁轨?交通方便,经济流通,其中有我贾宝玉的多少功劳?” 宝玉把这些一一点清了,眯眼道:“如今只是得罪了几个官员,弄出个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贾宝玉的文名就是半点不剩! 陛下,您让宝玉怎么甘心为百姓做事? 传播谣言的坏不了宝玉的文名,真正坏了宝玉文名的还是百姓!我为百姓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得到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吗? 不瞒陛下您说,宝玉说是体察民情,就是想招摇过市的走一走看一看,最好有百姓冲宝玉的脸丢菜叶,丢鸡蛋,甚至丢石头!宝玉绝不拦着,弄个一身肮脏,宝玉也有理由,让百姓们尝尝自己不长脑子,不明辨是非,见刮风就下雨,完全不记得别人恩情的下场! 《庄子.外物》有言:得鱼而忘荃,得意而忘言,宝玉不想做那抓到了鱼就被丢弃的鱼笱,也不想辛辛苦苦帮助了谁,却被反过来倒打一耙…… 宝玉,现在还不是圣人!” “委屈你了。” 水英光叹了口气,伸手去过茶杯茶盏,给宝玉也斟满一杯。 他把茶盏递过去,摇头道:“大周的疆图太大了,有些事情,你还不够清楚。” “请陛下明言。” 宝玉知道进退,茶盏是接过来了,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长气,又把浊气缓缓吐出…… 水英光摇了摇头,也给宝玉列出了三项:“其一:你得罪的可不是几个官员,而是朝堂七成以上的官员,门下子弟覆盖一百零八州。 其二:民生四项,衣食住行你做了两项,可是珍妮纺纱机没有推广开来,那些豪商只是买下了使用权,却不能真正使用,铁轨是在使用没错,却没写上你的名字。 其三:书馆。你以为真正能称为书馆的,大周浩瀚百万里疆图,到底才有几个?” “宝玉不明白。” “说到底还是怪朕,只让你帮朕做事,却没让你真正的牧守一方。你起来的太快了,成长的太快了,还没及冠就是二等侯加正五品大员,可是,你真正懂得的有多少?” 水英光低沉的道:“大周一百零八州,真正的城池书馆只有三百九十九间。那三百间是西门、黎两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是看在朕的面子上凑了个整数,剩下的九十九间就是金陵如今下属的九十九城,其中还包括你的清远大城以及附属的六座小城。” “监控不力?” “没错,就是监控不力。” 水英光叹息道:“大周的国土太大了,朕没那么多的心腹去微服私访,只能抽了一百个封号进士、妖将用神念监察,可是神念监察不能代替微服私访,只是法道儒家的一个学士出手,就让他们的神念看见的全是假象。” “那个学士……杀了他?” 宝玉心里烧了火,要杀人。 水英光还是摇头,“杀不得,学士、大学士这是大周的底蕴,要是实力弱了,就是灭国的下场。你别说风飞流的事情,他帮朕演戏的那一次是赶了巧,是他的寿元没了。” 宝玉彻底郁闷,水英光说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清楚…… 突然,宝玉发了呆,好像在思考什么。 水英光见他眼神闪烁,笑骂道:“臭小子,你又在盘算什么?” “小子在想,” 宝玉沉吟了一下,兴奋道:“虽然书馆没开办起来,但是一百零八州都有百姓愿力产生啊,要是把我的名字换成别人,比如方思民、赵贵宁,是不是能多弄出好几个圣途进士?” “好小子,他们有你这个手足,真是大赚了。” 水英光赞了宝玉一次,又浇了冷水:“想都别想,圣途进士的门槛就是百丈文山,整个大周也就你小子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书了。” 闻言,宝玉彻底呆滞。 百丈文山才能成为圣途进士?那么,他的十万里金台是怎么回事? 他听水英光说过:圣途进士都是五千里金台。本以为自己的十万里金台是因为百丈文山的关系,可是如今,显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贾宝玉凭什么,硬是比别的圣途进士强了那么多? 水英光又要问他,宝玉舔了舔嘴唇,朝水英光瞟了一眼。 他的眼底浮现十万里金台,连着十万丈金人、金人手里的文宝、君子剑一起给水英光看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水英光摁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宝玉看了眼被茶水穿透不知道有多深的地面,很怜悯的往造坊司的方向瞧了一眼。 这次,甄公公和全造坊司的人,真的要哭…… 顺着宝玉的眼神看去,水英光的老脸一红,在宝玉面前失态的次数多了,下面的话有点说不出口。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 他清干净嘴边的茶水,手指敲着桌案道:“还有七天就是溶儿的登基大典,朕知道黎雨航要推荐你接任他的吏部侍郎,也知道溶儿想把空闲的吏部尚书的位置也留给你,可是朕觉得,正四品的国监太史令更适合你。” 正四品?宝玉嫌弃品级太低。 水英光嗤笑一声,提醒道:“国监太史令虽然只是正四品,但向来只有超脱在朝堂之上的学士才能担任,你真的不要?” “什么好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做千般事,国监太史令掌管着大周所有有资格递交皇城的卷宗记录。另外,朕打算把皇族的藏书也放进去。” “陛下,” 宝玉立马拱手,“微臣觉得自己才是正五品,提高一品做正四品最是恰当不过,这个国监太史令,肯定是微臣来做了。” “你这小子,忒个惫懒。” 水英光笑了宝玉一次,就提醒宝玉这个官职是上不了明面的官职,要是有人笑他,该忍的那就忍着。 闷声发大财?宝玉觉得这事挺好…… 他们又聊了几句,提起百姓的事情,宝玉就有点不甘愿了。 “陛下,要让宝玉不找百姓的麻烦也行,就是宝玉委屈。” “说吧,要什么好处?” 水英光算是把宝玉摸清了。 宝玉想了想,怪笑道:“简单,让溶哥儿只娶一个就行了,娶多了,怕他的身子骨受不住。” “臭小子,那皇族的香火……” “放心,” 宝玉把理由说得斩钉截铁:“元春姐肯定能生!” … …… …………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三两薄棺,千两大棺 都说一国天子日理万机,宝玉却觉得水英光比他还闲。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通,宝玉就开始敷衍了,被水英光一脚踹了出去。 宝玉在门口遇见雪千寻,被请到后宫,面见赫连端容,又是一通闲谈,之后才去领取新的印鉴。 就和水英光说的一样,国监太史令是个上不了明面的官职,印鉴都是在内务府领,也就是说,是一种不用净身的内宦。 程序很是繁琐,自然而然的,在办好一应手续之前,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听说了吗?真的是贾宝玉派人抢夺了书馆藏书,陛下龙颜大怒,让他做了四品宦官。” “你还不知道啊?贾宝玉被陛下治了罪,切了……” “陛下龙颜大怒,要把贾宝玉午门斩首!”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消息越传越离谱。 且不说问斩尚宝卿这样的天子近臣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单单一个午门斩首,完全没那个可能。 午门是哪里? 就是皇城的正南门,因为南门居中向阳,在方位和时间上都属于子午,所以就称作了午门。 午门是不会斩首的,顶多是惹了天子不喜的大员来个庭杖,别说要问斩的罪人了,就算恩宠少了那么一丁点,都没有在这里挨打的资格。 而问斩,都是在柴市口或者菜市口举行的,砍完脑袋就让最下等的扑街(清洁工里地位最低的一种)用水那么一冲,哗啦啦的把血全冲进边上的沟道里,妥了! … 宝玉收好自己的印鉴、官袍、文书等物,黄玉砚台还不是文宝,有百丈空间倒也方便,东西一收,就在原地喝茶。 他看着周围官员有点闪躲的眼神,再看看来往匆忙的宦官,笑一笑,慢悠悠的往外走。 说是慢悠悠的,一步踏出,两脚间的距离却被道理加长,一个时辰就到了皇城正南的午门。外面是联通百姓市井的宽阔大道,他放缓步子,真个普普通通的行走…… 将领对他鞠躬,卫兵对他行礼,在皇城附近的一百丈内,没人敢对宝玉有半点无礼。 可是拐过赤瓦红墙,真个到了百姓能出入的地方,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可以说,真是特别热闹…… “是贾宝玉,他出来了!” “原来不是问斩啊,他还有脸在外面散步?” 茶倌、摊贩、走卒,甚至是买菜的大娘、半大的孩子全都议论了起来。 宝玉看了看天色,已经微黑,太阳还没下山。本来是百姓各回各家的时辰,也是富贵人家饮酒作乐,奔忙花街柳巷的时候,可是就在这皇城的边缘聚集了太多的人,都对宝玉指指点点。 其中还有些神色诡秘的,到处蹿,猛然吼了起来:“奸臣!佞臣!砸他!” “说是筹备书馆,都是假的!他坑骗百姓的书籍!” “书坊的书籍多贵啊!咱们苦哈哈的老百姓,一辈子才攒钱买那么一两本书,就这样被贾宝玉坑走了啊!砸死他!” 准备好的臭鸡蛋、烂菜叶好像冰雹一样砸了过来,在宝玉的身前、身后、左边、右边不断落下,在地上画出凌乱的图。 宝玉偏头看了看,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鸡蛋是百姓人家的奢侈物,真亏他们找到这么多臭掉的;寒冬腊月蔬菜更是难得,弄到这许多,也是下了血本…… 他继续往前走,闲庭信步,更多的东西在他的身边砸落,瞄准一般,没有一点污秽落在他的身上。 没人敢,没人有胆子真的砸到他,他贾宝玉,压根用不着顾忌半点! 砸?砸香溢侯? 有的百姓吓呆了脸,有的百姓悄悄退走,当然,也有被激起了火气,抓着东西就砸的那种人了。 污秽越来越多,瞄得也越来越准,总之,就是不敢砸在宝玉的身体上。 然而……突然间! 有一个腥臭的,带着裂纹的鸡蛋直奔宝玉面门,宝玉呆了一下,这种东西,他随手就能挡掉,甚至吹口气,就能让那个动手的泼皮死个干净。 可是,他偏过头,笑着,很是开心的笑着…… 啪!一声脆响。 鸡蛋在宝玉的脸上碎成一朵黄色的花,带着腥臭,带着点点的腥黑色,好像成熟到老掉的,即将枯萎的雏菊…… 傻,无以伦比的傻! 呆,目瞪口呆的呆! 再也没有东西落下,所有人全部定格,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冲着宝玉砸去。 而且,还砸在了宝玉的脸上…… 那么干脆,那么利落,那么的……让他们惊恐到失魂落魄! 在一片寂静中,宝玉环顾四周,掏出晴雯给他织的帕子擦了脸,露出一个十分灿烂恍如中天阳光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谁啊?到底是谁?要死了,快点走!” “那可是贾府的小公爷,是二等香溢侯爷!快走,快点走!” “死孩子还傻着干嘛?快点和为娘走!” 百姓们三两下散了个干净,夹在其中的市井泼皮也循着熟悉的小巷迅速远离。 他们在最偏僻的小巷聚集,全都傻乎乎的盯着中间的那人。 只见那人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双胳膊长到了膝,好像吓得狠了也激动狠了,嘴巴好像蛤蟆一样的咕咕喘气……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舒坦啊!” 灵爪猿归不三激动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冲着天空哈哈大笑。 他是金陵城市井的泼皮头头,仗着狠劲和两条能锢碎山岩的手臂,混了个灵爪猿的诨号,和醉金刚倪二在市井里分庭抗礼。 威风是够威风了,好日子也过了不少,但是什么时候动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今个能砸贾宝玉的脸,那是祖宗八辈子都烧了高香啊! 百多个泼皮惧怕的看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猿爷,这,过了吧?咱们可惹不起贾宝玉。” “今个砸了他的脸,我们怕……咱们活不过明天啊!” “猿爷,应该没事吧?咱们只是拿银子办事,就是别人的一把刀,不算咱们要做的对不对?” 眼看周围闹腾起来,归不三恶狠狠的三步赶成两步,扣住一个想溜走的泼皮的脑袋,咔嚓一下扭了下来。 他恶声道:“怕什么?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北河星,你给老子滚出来!” 声音刚落,随着悠然的吟哦声,一个年轻的文人带着仆从出现在他的身边。 北河星啪啪的拍着手掌,笑赞道:“做得不错,够大胆,够灵活,不过,你好像擅自加了戏码吧?” “加戏得另收钱!五百两银子不够了,得一千两!” 临时加价在市井里也算不地道的,泼皮们全都呆滞了眼神,没想到苦主竟然答应下来,直接递过去一叠白花花的银票。 “加戏做的不错,给你三千两。” 北河星很大方。 归不三就‘豪气’的大笑起来,拿过银票,嘴里连连赞叹着‘豪爽、够大气,有活再找老子’,大咧咧的转身离开。 小巷里的人很快散了个干净,北河星唰开折扇,摇头晃脑的吟哦道: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 啧啧,人生在世要不择手段,先前晚了陈麟半步,没关系,把贾宝玉这个贤良害了,敢说某不能像董卓一样霸了天下? 陈麟还以为自己眼光好,等贾宝玉倒了,公子我第一个灭了他!” “那是,陈麟哪里比得上公子您呢?” 仆役上前凑趣,“就是那低贱的泼皮,公子,您为什么给他那么多银子?要是怕他乱讲话,一千两也就够了。” “不够不够,” 北河星把折扇一收,眉眼好像要吃人的狼,“一千两怎么够呢?归不三的手底下有一千泼皮,这棺材铺的薄棺,一口也要三两银子呢。” 他笑着吟哦离去,仆役被留了下来,擦下冷汗,哆嗦不已。 “一千人就这样杀了?公子好狠,我……” 说到这里,仆役摊开擦汗的手,入眼的是一片血红。 没错了,公子,真的好狠…… … 礼部吴府,满庭花香。 和大观园的稻香村不同,吴府的花园不是真正的花卉,而是十个举人后生不断的用出口成章幻化成的。花丛中有个中年锦袍的男子赏花,锦袍宽大,不像文人,反而像是穷乡僻壤的地主老财…… 这是礼部代侍郎吴能,说起来也是个传奇人物,一介偏远支脉的庶子竟然得了礼部侍郎吴不用的青睐,以立柱进士的能耐,做了礼部代侍郎。 进士要体察民情,要完善、施行自己的道理,不可能永远身在京都,所以大周有这么一个规矩,当官员需要外出感悟的时候,可以推荐一个本家人作为‘代官’,经过吏部的考核,就能行使全部的官衔职能。 吴能就是这么一个代官,而且有吴不用九成的能耐,硬是在吴不用不在的时候,把吴不用王道儒家第二人的地位也保全了。 他在王道儒家的文人里说话,只在令狐熙之下…… “银子啊,银子啊,我王道文人两袖清风,也就能欣赏点美景了。” 吴能抬了一下手指,一个举人的身上登时出现好像荆棘抽打的鞭痕。 他训斥道:“好生幻化花卉,要活灵活现!没个自如操纵才气的本事,你们当自己是诗才过人贾宝玉呢?” 举人苦笑了一声,连忙挤出最后的才气,嘭的一下摔地上,苦笑道:“爹爹,孩儿真的没力气了,孩儿有银子,给您弄个暖房养花成不?” “二子,你知道为父为什么给你取名二子,给你哥哥取名大子吗?” 吴能咬牙切齿的道:“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废物,为父恨不得什么时候就跟花了银子一样,把你们两个没脑子的蠢货就这样从账本上,唰的一笔,抹了!” “您可不舍得花银子,” 吴二子嘀嘀咕咕的道:“就您这身地主袍子还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的,五两银子的破袍子,您骂了我三天……” 这边正在拌嘴,有家奴上前禀告,小声说了句:“老爷,少爷,北河家的北河星公子来了。” “快请!” 吴能大笑着让人去请,自己笑眯眯的唱了起来: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吴二子不满的嘟囔道:“爹爹,您就这么喜欢贾宝玉?那还派人坑他?这整天唱的,都是贾宝玉传出来的小曲《桃花扇》。” “爱其才,恨其人,两者不可相提以之并论也……” 吴能还是拐着《桃花扇》的小调,正笑着,远处传来赞叹声:“吴世伯还是有如此雅兴,这调子,怕是比茶楼里唱得还好了。” “哈,北河贤侄,事情成了吗?” 吴能连忙迎了过去。 北河星的脸僵了一次,摇头道:“贾宝玉太奸滑了,他不只没有对付百姓,甚至连个虎脸子都没有,一直在笑。归不三擅自加了戏,臭鸡蛋砸在了他的脸上,他都没有动怒。” “那归不三?” “侄儿懂得,闹乱子是闹乱子,这真个砸了,可就是藐视二等侯,藐视国公府,乃至于藐视当朝两位天子…… 侄儿已经给了归不三三千两银子,这一口薄棺卖三两,归不三的手下有一千泼皮,正好。” “那就好,太好了。” 吴能大笑了两声,一脚把吴二子踹到了一边:“混账小子,这你懂了吗?你要是有贾宝玉的半分能耐,不,有北河贤侄的半分能耐,你老子我就能笑着死了!” “不懂。” 吴二子特别老实的回话。 吴能倒跌了两步,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恨不得掐死这个二儿子。 他是想激起民愤,也激起宝玉的怒火,要是贾宝玉对百姓出手就最好了,奸臣佞臣外加伤害百姓的罪名扣过去,贾宝玉就没了半点翻身余地。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的二儿子怎么就是不懂呢? 北河星在后面拱手道:“吴世伯,这后面的事情怎么做?贾宝玉……” “没关系,” 吴能摆手道:“贾宝玉不是个好对付的,可惜他先前不在中都,所有的事情咱们都做好了。” “您的意思是?” “书籍全部被销毁掉,没了证据,他和黎雨航就是同流合污,这事翻身不得。” “如此,侄儿告退。” 北河星转身要走,被吴能伸手扯住。 吴能在袖子里摸了摸,使劲摸,好不容易掏出一叠银票出来:“贤侄把这五万两银票拿好,后面还有事情,都得劳烦贤侄了。” “这怎么可以?” 北河星推搪了一阵,拗不过,还是收了。 眼看北河星离去,吴能慈祥的脸阴沉起来,低低的道:“二子,北河世家北河星所属的这一脉有五十人,棺材铺最好的棺材是千两银,这件事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孽子!” 眼看吴能抬手要打,吴二子连忙叫停:“等等爹爹,这件事孩儿明白,可是北河世家一共有八百六十三人啊,为什么只算北河星所在的主脉?” “为父……穷!” 吴能差点把牙咬碎,恶狠狠的,最后只吐出一个穷字。 八百六十三人?北河星那边起码是个世家,哪里能和一千个泼皮比较? 杀一千个泼皮没事,买通衙役毁掉尸体就行,灭族一个世家? 哼哼…… 这孽子!没救了! … 皇城外的事情很快传开,大观园响起滔天怒吼。 “主辱仆死!我等,不可忍!” “混账,竟敢辱了宝哥哥……” 妖将、老妖们在三春、贾环、贾兰的带领下涌出园子,重伤未愈的金文翔都跑了出来。 可是刚到三间兽头大门,就看见一道冷冽的身影…… “宝玉兄说,回去。” 步常仃转过身,一双眸子宛如剑尖,滔天杀气,要搅乱风尘……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戏起,剑染风尘 金陵城,乱了! 表面上无比平静,百姓战战兢兢,世家龟龟缩缩,官员府邸临了黑也不掌灯烛,王道、法道、中立文人全部沉寂,朝堂中法道魁首胡鹰的府邸闭门谢客,连着王道魁首令狐熙也藏住了头脸…… 大周律令:官员辱侯爵,有理仗三十; 布衣辱侯爵,九族连三乡! 这件事只要宝玉闹腾了,那个动手的百姓肯定要被揪出来,先灭九族,再株连祖籍三乡的所有里正、乡老,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可是宝玉的大观园没有动静,水溶、水勿语也没有动静,史、王、薛三家除了薛蟠带了奴仆把北河家折腾了个鸡飞狗跳外,也没谁说了半句话。 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 皇城,后宫九凤阁。 飞凤、大凤、行凤、雏凤、金凤、银凤、彩凤、雪凤、独爪异凤……九凤环绕中,赫连端容吞吐大周国母之气,陡然吐出一口夹杂七彩颜色的鲜血。 “千寻,元春呢?” “禀告太后,元春……” 后宫已经下了旨,去掉了贾元春女官的职衔,雪千寻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贾元春了,还是禀告道:“元春姐听说了贾爵爷的事情,告假回了大观园。” “那件事是什么情况?” “奴婢不清楚,只知道动手的泼皮已经死了,北河家的主脉也尽数断绝,无理可依,无法可查…… 贾爵爷应该是明白会是这种情况,他没有派人追究。” “你小瞧宝哥儿了。” 赫连端容擦拭着嘴角的血液,轻笑道:“以宝哥儿的能耐、人脉,他不是不能追究。哪怕没有半点证据呢,硬是闹起来,敢说闹不出个四五六出来? 他是听了哀家的话,想让溶儿安稳的过一个登基大典呢。” “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你啊,性子太软,哀家也是软了一次,错了一次,让宝哥儿平白受了屈辱……你去告诉宝哥儿,哀家以前不管勿语和溶儿的事情,如今也不应该管的,就说哀家错了,让他放手去做。” “尊太后懿旨……” 雪千寻按照宫里的规矩缓缓倒退,礼仪上一点也挑不出毛病来,就这样退出了九凤阁。 刚到九凤阁外,她回过头,女官应有的冷漠恭敬一下垮了,反而带了好些的濡慕出来…… 赫连端容,太后,哪里错了? 历朝历代,别的太后巴不得继续掌握后宫权柄,甚至要垂帘听政,可是如今陛下还没登基,后宫之主还没确立,赫连端容就进了九凤阁,要凝聚国母之气,让出国母该有的修为出来。 赫连端容如今已经是九凤六转,相当于儒家的大学士文位,也有一百五十年的寿元。如今让出国母气息,就只剩下普通人的寿命了。 她让出来的不只是修为,还有,命数…… 【要是太后也拥有我们儒家修行的寿元多好,我们儒家的大学士,可是能活三千年了。】 雪千寻压根没有后宫女官的那种冷漠坚强,抹了泪,去找宝玉……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宝玉不在大观园,也不在太子府,雪千寻找去书馆,刚进了书馆大门,就听见十分畅快的曲调。 宝玉喝了个烂醉,胳膊挎在一个驼背小老头儿的背上吃吃的笑…… 雪千寻四处看了,忍不住绷紧了脸,她看见步常仃比宝玉醉得还狠,和求不得、方思民、李秋水摞在一块儿,看见她,连忙装成了没有看见。 她知道步常仃对她有意思,平日里不怎么的,今个不被在乎了,心里却很不舒坦。 不过,还是先办正事…… “宝二爷,” 雪千寻唤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被驼背小老头给打断。 那个驼背小老头和宝玉一起大唱《桃花扇》,唱着唱着,呜呜的哭了起来,一个劲的捶胸痛足,嚎嚎着自己心里苦。 苦过了,又指着宝玉桀桀发笑…… “宝二爷!” 雪千寻提高嗓门,使劲喊了一声。 宝玉眯着醉眼看她,古怪的打了个酒嗝,醉笑道:“太后让你来了的?不用管不用管,你啥~~都~~不用说……” 驼背老头儿跟着道:“你去告诉赫连端容,要是不嫌弃,就让宝哥儿认她做个干娘…… 哈哈有意思,真个有意思,老头子还没见宝哥儿这么推崇别人呢,他说慈父慈母慈兄,说溶哥儿好运气,好命数呢…… 也让他自己好命数,让他多个干娘!” 雪千寻吓了一跳,认太后当干娘?这是想让宝二爷当亲王呢? 她狠狠的瞪了眼小老头,要去喊醒宝玉,突然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九凤阁的门前…… “进来吧。” 赫连端容笑了一声,就把雪千寻挪进了九凤阁,要问宝玉的态度。 “这……” 雪千寻压根没能和宝玉说上两句,只能实话道:“太后,贾爵爷那边说:要是您不嫌弃,就认您做了干娘。” 噗! 赫连端容一下笑喷了出来,啐道:“这小子,马上就是国舅爷了,还想着在皇亲国戚上再加上一层?这可不行,他本来就够放肆了,等哀家斌天,他还不翻上天去?” “禀告太后,不是贾爵爷自己的意思。他喝醉了。” 雪千寻连忙给宝玉解释,“是有个小老头作祟,奴婢没和贾爵爷说上话。” “小老头?” 赫连端容纳闷了,要说宝玉的身边人,哪个能称上小老头? 雪千寻连忙描述那人的样子,驼背、矮小,有点神经质,唱着《桃花扇》哭个不停…… 赫连端容的脸色逐渐难看,板起脸,又噗嗤笑了个痛快。 “好好好,原来是他!他该死,不过…… 他的话,哀家得听!” … …… ………… 书馆中,场面特别混乱。 雪千寻一走,步常仃就捶着地面大哭,方思民、李秋水还有求不得指着他大笑。 姬无泪还在浅唱《桃花扇》,唱到‘把五十年兴亡看饱’的时候,就指着宝玉怪笑…… 宝玉拿袭人递来的帕子擦脸,酒醒了就开始磨牙。瞪着姬无泪,只想把整坛的烈酒都倒在姬无泪蓬乱糟糟的脑袋上,再点上一把大火。 “老, 混, 蛋!” 宝玉一字一句的骂姬无泪。 有这样的吗?平白无故的给他找了一个干娘?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这‘高枝’是真的攀不上,可是姬无泪说的,他姬无泪…… 说句不好听的,这老头子放个屁,水英光和赫连端容都得揣摩半天! 姬无泪翻了个白眼,满是黑泥的手指头都要戳到宝玉的鼻子尖上了,大笑道:“把五十年兴亡看饱,看饱呐……宝哥儿,你如今站得也够高了,体会到了吧?体会到老头子当年的难受了吧! 百姓? 哈哈哈世上哪有绝对的黑?哪有绝对的白?你为百姓做事,别人来个众口铄金,百姓还不都针对了你? 心里不痛快?难受?要不要和当年的老头子一样来个厉兵秣马,只为成圣?” “你今个突然跑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宝玉用苏锦帕子擦拭手掌,指尖、指缝,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很细致的擦个干净,“要是我和你当初一样,你是不是心里就痛快了?舒坦了?可惜,我还真没你那么极端。” “今个如此,明个就不一定了。老头子就在这里看你,仔仔细细的看着你…… 要是你黑了,老头子开心,你白了,老头子也开心,你不黑不白的灰了,老头子落井下石更开心呐!” “咳咳,” 宝玉咳嗽了两声,一种求助的眼神丢了出去。 方思民抬头看天,步常仃和李秋水摸着脑袋,醉意陡然大了十成十,王善保和袭人想要说话,反而被宝玉背后摆手悄悄的拦住了。 至于求不得…… “我今个不作死,” 求不得很认真的对宝玉道:“能和你闹腾的老头子绝对不简单,我不知道这小老头是谁,但是我肯定招惹不起。” 很开心,很聪明,不作死……求不得得意的冲宝玉笑。 可惜……啪! “你叫谁小老头呢!” 姬无泪的拐杖砸了过去,顺便的一招手,“老夫子,这小子的潜力也不小,你不打人吗?” “早就手痒了。” 在宝玉等人呆滞的眼神里,老夫子凭空现出身形。 他嘎嘎怪笑着,抽出了七八条抚尺…… … 这几天求不得自然是惨的,可是没惨多久,就是边惨边笑。 他有了同伴,是水勿语派来的西门雪和薛道衡。在他们的挨打中,惨叫中,登基大典如期到来了,宝玉也接了水英光的神念传音…… “做正事了。” 宝玉喊了一声,手掌在桌面一抚,幻化出三千里金陵。 金陵的地图不断扩展,最后囊括了下属九十九城。 其中有不少红色的光点,续出去一条条血般的线……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侠骨有剑斩红尘 金钟九响,新皇大宝! 天色微亮,朝堂文武千名大员就要进入皇城,已经在家里沐浴更衣了一次,在皇城要有第二次,全部换了最新的朝服,最新的冠带,最新的官靴,以及最新的印鉴天珠…… 沐浴更衣是分房进行,按照品级高低有不同的待遇。等沐浴完毕,所有的官员全都在外殿廊道等待。 他们三五成团,本该肃穆的日子,神色却不由带了些许诡秘…… “贾宝玉没来吗?” “按照他的品级,来不了。” “可是按照他拥有的圣上隆恩,怎么可能不来?坏事了!他要作怪!” “他没这个胆子吧?其实他来或不来都是正常,可是本官的心里,不安稳呐!” 水勿语和沈千也在沐浴之列,因为卖身契的关系,沈千还叫沈千,没有改名姓水。 两人在内宦的跪拜中走出来,登时让所有的官员全部闭嘴,有人想往水勿语的身后走,听水勿语哼了一声,步伐僵硬,身体僵硬, 脸色,也是陡然一片死白…… 胡鹰和令狐熙结伴走出,两人还在谈笑。 只听胡鹰咳嗽着,苦笑道:“老夫撑不了一年,也就不去朝堂之上丢人现眼了,再撑一阵,之后的,就要靠令狐大人辅佐新皇。” “可是王道、法道……” “王道法道?大周的朝堂上,还能分王道法道吗?” 胡鹰的笑容更苦,叹道:“只能说宝哥儿太厉害,硬是搅乱了朝堂局势,如今各种朋党全部乱套,大殿下干脆置身事外,压根不管曾经附庸他的了…… 这也正常,南宫星辰等人的下场,呵呵。” “那些不乱的呢?” “你是说那三百多个法道官员?” 胡鹰偏头看了一眼,不能说是苦笑了,简直是苦着哭。 他看见被宝玉烧了罪证的三百多个法道官员,竟然一脸从容,径直跟在了沈千的身后。 沈千穿着龙子黑袍,虽然还没有皇家贵气,态度也算端正…… “永昌侯啊,” 胡鹰叹了一声,摇头道:“论忠心,老夫不如他;论手段,老夫也不如他……他已经死了,却算计了身后一百年,曾经附庸他的都跟了沈千,自然,也给了这些人借口跟了宝哥儿…… 他们不会听命于宝哥儿,但是在朝政、道理施行的态度上,也不会去拿捏宝哥儿。” “您的意思是?” “冲霄之势已成,些许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根本不看在宝哥儿的眼里……登基大典,热闹了!” 胡鹰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的走开了令狐熙的身边。 令狐熙也不意外,因为在一侧的廊道拐角,吴能带着上百个王道、中立官员,很自然的要往他的身后走…… “呵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令狐熙千金之子,也要不坐垂堂。” 令狐熙笑了一声,带领自己这边的王道、中立官员离去。 吴能也不介意,扬起手,附近呆滞的法道官员,也只能不甘愿的挪动脚步去了他的那边。 没了南宫星辰又被水勿语抛弃的法道官员,压根没有别的选择…… 很快,吴能就聚集了四百三十六名朝堂大员。他的势力最大,浩浩荡荡,要往皇城的更中央去…… “吴大人,贾宝玉没来参加登基大典,外面恐怕要乱。” 有人凑头禀告,吴能就甩甩袍袖,差点踩出了《桃花扇》的曲调步子。 连忙有人扯住他,苦笑道:“吴大人注意仪表,我等知道您爱曲,爱赋,但是今天,可是登基大典啊!” “好吧,好~~好~~~吧……” 吴能拉长了音调,笑道:“说的没错,今天可是登基大典。贾宝玉再闹腾还能闹进皇城?还能闹进登基大典? 外面的他随意,本官压着那些人不让远离京都,就是给贾宝玉闹腾用的……” 闻言,所有官员全都傻眼,其中有人捂住心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听吴能话里的意思,贾宝玉是要杀人了?可是…… 那些动手抢夺书馆的,也有他们的后人, 甚至是,亲子啊! … 三千里金陵,如今比皇城还要热闹。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冲出无数的老妖,以两道剑光为首,飞快冲出了金陵大城。 金陵大城的附近,除了清远大城那边以外的小城附近,无数的‘商贾’、‘走卒’、‘摊贩’被拦了下来,立马是妖气腾空,剑舞长龙。 而在金陵城西的附近,两道漆黑剑光如同流星坠落,露出一老一少…… 燕赤霞抱着大酒葫芦灌酒,醉眼惺忪; 知秋一叶笑眯眯的数着银票,偶尔抬起眼睑,就露出些许十分清秀的金芒。 他们看着迎面走来的七八个抬着棺材的汉子,张嘴一吐,九转金丹破空而出…… “宝二爷办事,闲者,滚!” 知秋一叶长笑出声,挥手间把抬棺材的汉子扫飞出去,金丹缠绕九转大光,冲着棺材硬是夯砸。 几乎在金丹触碰棺材的同一瞬间,棺材猛然自内往外爆裂,吟哦中有七个文人四散飞出,长啸道:“我等遵东方龙城、东方轮回两位世伯的令要退避三舍,可不是怕了你们贾府青丘。区区两个道人……休要阻拦我等!” “龙城轮回,护殿金甲,哈哈好大的名头!” 知秋一叶笑得更加狂野。 他脚踏七星,手掐法诀,清净灵体产生缥缈青光,贯透灵泉百会,又直入金丹九转: “可惜了,打伤贾府老妖,灭杀八十五个衙役,又冲散城卫的也有你们一份。宝二爷说了,有杀错,无放过,你们的脑袋,值七千两纹银!” 笑声中,道家法术玄奥破空: “金丹九转,破灭五行; 大日真火,封闭虚精; 天河浩荡火之法之—— 风火雷电霝! 七位,给老子留下,尝尝老子金丹九转后的最强法咒!” 燕赤霞在旁边喝酒,一叹气,就把屁股摔地上了。 区区七个不错的九胆文人,还不是清净灵体,再加九转金丹的知秋一叶的对手…… 法道八大家之雷家,文字大剑破门爆院,薛道衡朗然笑道:“今日文战京都,河东薛道衡约战雷府所有九胆举人!” 法道八大家之南宫家,残月冷芒斩碎厅堂,西门雪宛如弯月大刀,畅快笑道:“南宫家族把我西门家当刀使唤了那么久,这刀来了,怎么没个看茶的出来?今日我西门雪文战南宫家族所有九胆举人,以一己之力…… 尔等,只管上吧!” 王道儒家陈府,有人礼貌敲门,有仆役开门一看,见是个光脑袋的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前来化缘,听说你家只有一个进士,现在去了登基大典?不好意思,贫僧今日化缘的东西,是贵府二公子的脑袋。” 礼部侍郎吴府,求不得和李秋水踹门而入,“打架了打架了,是文人约战啊,我们兄弟俩是九胆举人,进士不能插手啊…… 秋水兄那是好男风的吧?这吴府没参与抢夺书馆的事情,可是宝二爷说了,往死里玩。 我玩我的你玩你的,要是看上哪个,打晕了带走?” … 乱了,非常混乱。 如果说前几天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那么今天,就在登基大典的当日,暴风雨就是狂啸而来。 金陵城的好些家族被人打破了门,砸碎了匾,就算是法道八大家之一,如今有个太后近人雪千寻的雪家,也被人找上门来…… 步常仃礼貌的敲门,礼貌的进了大厅看茶,又礼貌的等待十三个九胆举人出来。 他对这些九胆举人行礼,低垂眉眼,说了声抱歉。 随后…… “人是人,剑是剑,今日常仃剑啸长空,为宝玉挚友,也为天地正气!” 轰隆! 瞬间,剑光破碎整座厅堂,只见剑光不见人,只听吟哦不闻声。 等到尘埃落定,已经是一人傲立当中,一十三人跌落两旁! “好,文人约战,以一己之力对战我等一十三人,你完胜…… 步常仃,你不愧是贾宝玉都看重的,侠客文人!” 雪家的十三个九胆举人中,有一人面目坚毅,苦笑着闭上眼睛。 剩下的十二个人还要站起来,还要拼命,却是瞬间,和面目坚毅的那人一样,被好像绳索般的大光缠绕住了脖颈…… “不要!” 突然有人娇哭嘶喊,一道剑光破空而来。 哧啦~~ 剑光毫无阻碍,步常仃也没有躲闪,只见雪千寻停在步常仃的身前,手中利剑,已然刺穿了步常仃的胸口…… “好剑,堪比宝玉兄赠我的宿铁剑。” 步常仃点头看了,笑了一句。 他的嘴角涌出血来,低声道:“雪千寻,你可知道当日你来书馆,我为何不敢看你? 你可知道,我等选择文战府邸,宝玉兄要放过雪家,而我,却选了雪家? 你可知道,我步常仃一生风流,唯独看你的一眼让我再也风流不起? 你可知道,我步常仃是看命重要,还是剑重要?” “不要,步常仃,你别逼我……你要杀的人里面,他,” 雪千寻指着闭眼等死的那个举人,哭喊道:“他是雪莫言,是我的亲哥哥!” “如此,我人活,心死……你要我的命,我赔你可好!” 步常仃仰天戾笑,手掌猛然一转。 头颅飚起,血泉冲天! “侠骨有剑,今日我步常仃……剑斩红尘!”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长笑如龙,金海遮天 一, 二, 三…… 一十三颗脑袋被血泉冲起。 “步常仃,你为什么逼我?” 雪千寻发髻散落,俏脸死白中利剑横削,看那力气,竟然是要横削一个圆,把步常仃连着她自己一起斩了?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瞬间,锋锐利剑被人一指点断,又有一个手掌拍在她的肩膀,把她狠狠的打了出去…… 打得很远,撞碎院墙; 打得很痛,雪千寻逆喷鲜血,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根本爬不起来。 然而…… 心,却舒坦了。 雪千寻看见那黑狐大氅仿佛遮了天,飘飘洒洒的铺盖而下,把雪莫言的脑袋压了下来,血泉也被宏大的力量逼得倒缩回去。 就在脑袋回到脖颈的那一刻,一个亮银的小箍,咔嚓一下,把雪莫言的脖颈整个锁死。 雪莫言疑惑的晃了晃身子,看向雪千寻的时候,还懵懵的眨了眨眼皮…… “本心,顺了吗?” 宝玉搀扶住步常仃,把断剑从步常仃的胸口取出,敷了药,要问步常仃的侠客本心。 因为步常仃的情感关系,他本想放过雪莫言,但是这些人的栽赃陷害、坏他文名,已经触碰了步常仃的底线。 害我挚友,必斩之; 栽赃、陷害,还有世上不平之事,必斩之—— 这是侠客文人步常仃的本心大道,雪家把每一条都犯了个干净,他怎么能够放任不管? 于是,剑斩一十三人; 于是,步常仃要把自己的性命留在这里, 宝玉自己,又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宝玉兄,劳您费心了。” 步常仃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谢。 宝玉摇了摇头:“说什么见外话呢?” 舔舔嘴唇,还真是觉得够烧心的…… 宝玉可以强压下步常仃的‘剑斩红尘’,奈何担心坏了步常仃的本心,让步常仃以后的修行难有寸进。 这从问心宫一个来回真的够赶路的,弄到问心宫的宝物万两级续命银锁,也确实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万两级的宝贝,一万两、十万两,甚至一百万两纹银都不一定买得到…… “宝二爷,千寻,呜呜千寻……” 雪千寻也跑了过来,带着哭腔,不知道该说什么。 宝玉瞪过去一眼,冷声道:“你们雪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没事,光明正大的对付我也没事,这两样都惹了,不是逼常仃兄吗? 侠骨有剑剑有情,你们雪家做的这破事,明摆着要逼他剑斩红尘,你就不知道拦着点?” “奴家一介女流,根本不清楚雪家也参与了啊。” “呃,反正怪你,不怪常仃兄也不怪我……” 宝玉撇过脸,不去看雪千寻嘴角的血污—— 要是雪千寻不知道这事的话,刚才的那一掌打得就有点重了…… 没关系,就当她本来是知道的。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没事实,二十一世纪出身的宝玉,强词夺理,不对,避重就轻还是蛮懂…… “管事的,出来!本爵爷不信偌大一个雪家,连个看家的进士都不剩下了!” 宝玉随手说了个‘起’字,言出法随下,地面就涌起坚石黄土,组成一个长长的靠背大椅。 他扶着步常仃坐下,又把雪千寻扯得摔进步常仃的怀里,冲着天空冷道:“今个我贾宝玉上门提亲,把你们栽赃本爵爷的事情抹了,再加上你们嫡长子雪莫言的一条命当作聘礼,如果敢拒绝,本爵爷就不给你们半点脸面…… 你们以前从宇文世家拿到的聘礼,本爵爷翻上一百倍都拿得起!” “恭喜贾爵爷晋升圣途进士。” 有人幽幽的说话,是个中年无须的男子。 雪灵风穿着火红的进士长袍从后院走出,满脸流露的都是苦…… “十九叔~~”雪千寻叫了起来。 雪灵风先和宝玉打了招呼,看了茶,就招呼雪莫言过来,等看过了雪莫言的伤势,摇摇头,苦笑道:“没有及时的用上续命银锁,以至于十年不能动武…… 也好,莫言,你是脱出了大周争斗的漩涡了。” “能活着已经是幸运。” 雪莫言看向步常仃,赞叹道:“真是个不错的小子……十九叔,你也用不着纠结,今天父亲不在,那就是长兄为父。这个妹夫,我认下了。” “有趣……” 宝玉仔细看向雪莫言,发现他眼底藏着一丝黑韵,眼睛略微一眯,笑问道:“坏了本心?” “没错,栽赃陷害的事情,让我差点连九胆举人的修为都保不住,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弱?” 雪莫言骄傲了一次,轻笑道:“我会劝说父亲回头,希望宝二爷也手下留情……不用担心那十二个九胆举人的事情,我当初就怕这件事,除我之外的十二人,全都是外面招揽来的九胆举人。” “行,那就定下。” 宝玉看向雪灵风,“你是赞同,还是拒绝,或者回避?” “今天府里只有我一个立柱进士,且不说能不能打过您这个圣途进士,要是拒绝的话,以您灭绝穆府的狠辣,怕是我的身边会出现个封号妖将吧?” 雪灵风站起来,正当宝玉以为他要回避的时候,他竟然一拍桌子,咬牙道:“赞同了!朝堂法道分崩离析,朝堂之上的学士、大学士,他么的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些后人当回事? 既然咱们大周的朝堂要洗牌,我雪家一定要站在陛下的这边,跟您斗个什么劲? 贾爵爷您放心,雪家以后和西门家一样,站在您的这边!” “你做得了主?” “那就要看千寻的想法了。” “奴家同意,” 雪千寻的脸一红,连忙解释道:“奴家是说同意站在宝二爷这边。” “既然千寻同意了,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是同意。” “那么……” 雪灵风冲宝玉拱手,铿锵道:“三本书籍的事情早就引起家族不满,我等拥有家族八成子弟拥蹙…… 贾爵爷,要是他日是我等掌权,自然一切都好,要是不见了我等,您可以放手施为。” 这是要夺权了? 宝玉摸了摸嘴唇,心想着是不是派点封号妖将过来,随后一手扣住步常仃,一手扯住雪千寻,往外一迈步。 一步,三里地; 两步,六里地…… 没走一阵,他们就回到了书馆之中。 漫空洒落三千本书籍,宝玉说的百倍聘礼,一样也是没少…… “这聘礼,有点贵了。” 步常仃咂咂嘴巴,觉得心疼。 宝玉看见雪千寻没了娇羞、不满,剩下的是老实人被惹要发飙的怒火,很自然的倒退了一步。 就这样的破情商,就算他帮着下了聘礼,娶了人,步常仃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今日大婚、洞房,都没异议吧?” “我有异议!”雪千寻急了。 宝玉举起手来,“我同意,步常仃也同意,二比一,今晚大婚加洞房。” “步常仃,你敢举手?你今天可是对不起我!” 宝玉瞪了眼讪讪缩回手的步常仃,又看自己的手掌,“本爵爷的地位比你高,手掌……肯定也比你个女子的手掌大。 大手对小手,大手赢…… 王善保出来,带他们回大观园准备婚礼,本爵爷回来就要喝喜酒!” “遵主子令!” 王善保咧着大嘴往这边跑。 “贾爵爷,您这是强抢民女……” 宝玉则是在雪千寻彻底暴怒的吼声中,笑吟吟的往外走,等出了书馆的门,他的脸上,立马是一片冷素。 在书馆的门口,堆着,他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的…… 头颅京观! “好个吴能啊,这就是你期待的?可惜,你算错了我贾宝玉的胆子。” 宝玉和京观旁边的求不得等人打了声招呼,离地飞起,偌大金陵就是金海遮天…… … 登基大典,首先要告祀天地。 皇城的华盖全部撤下,在金銮殿的九百九十九阶台阶上设立了十丈宽的香案,淡淡烟波袅袅而上,去了高空,陡然化作千里金龙。 这条金龙好像活的,水英光抬头看去,发现金龙的鳞片泽泽发光,和他登基的时候一比,立马让他老怀大慰的笑了起来…… “寡人登基的时候龙气萎靡,金龙好像很快就要老死,如今能有这般活络的气象,寡人就算是现在大薨,也能含笑九泉了。” 水英光凑在同样身着金龙皇袍的水溶耳边,水溶听了,立马笑道:“是父皇英明神武,要不是大周萎靡久了,以您、帘叔,还有大哥的能耐,早就横扫了四方妖族。” 这话说的没错,中听,而且也是事实。 水英光很是舒坦,摸了摸袖口里的《子不语》原创,传音和任帘说话…… 前面的事情不需要他,只是水溶告祀天地,礼成后,去太庙的时候才需要他们父子二人一起奉上‘册’、‘宝’,也就是龙气金笺组成的皇族家谱和文房四宝,追尊历任先皇。 等太庙过后,就是移驾奉天殿,进行玉玺、金卷的交接仪式,也就是水溶正式登基…… 告祀天地只用了两个时辰,金龙逐渐消失,临天边时,被两个蒙住全身的鬼灵精怪小心接走。 水英光知道是老夫子和守财奴,按理说,身为红袖仙子的林黛玉也要来的,估计是受这三位的宠,不让她劳累了身子…… 眼瞧着金龙消失,皇城华盖立马竖了起来,有列旗八千,龙旗十二,分左右用护殿金甲一十二人。 门旗,日旗、月旗,青龙、白虎旗,风云、雷雨、江河、淮济旗,天马、天禄、白泽、朱雀、玄武等旗,木、火、土、金、水、五星、五岳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弓弩,象征天子威仪。 这等仪仗要齐行踏步,慢走到太庙。 进入太庙之前,除了皇族以外,文武百官还要进行第三次沐浴更衣…… 沐浴还是按照品级进行,胡鹰、令狐熙几位正三品大员先沐浴过了,就是别的官员一起进入。 恰在这时,忽的有长笑如龙, 高空之上,金海遮天!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百头破空,天下何昌 那笑声十分清朗,似少年。 水英光跟着笑了,水溶跟着笑了,甚至连水勿语,冷冽刀削般的嘴角也扯了起来,啐了一句:“果然好胆!” 他们微不可察的往下压了一下手指,护殿金甲、皇城龙卫全都沉了脸色、眼睑低垂。 这些有守卫皇宫责任的将士,清一色的把各色旗帜杵稳了,似乎没看见那遮天的金海,也没听见笼罩了皇城、太庙的不敬长笑…… 胡鹰和令狐熙等几位正三品大员则是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有遮天金海滚滚而来,横跨不多不少,恰好遮蔽了五千里长空。 圣途进士有五千里金台,虽然不能灭绝五千里,但是释放出来,也是能威压五千里方圆的。 他们不意外这个,真正让他们脸色难看的,是和那五千里金海相比,十分微小的,一个个漆黑的点…… 那漆黑,是发髻; 连着发髻的,是一百六十八颗大好头颅! 胡鹰低声道:“知道他要闹事,却没想到闹这么大,杀人也就罢了,竟然把头颅带进了皇城?” 令狐熙跟着道:“前面可就是太庙啊,这大不敬之罪……宝哥儿唐突了。” “未必,看着吧。” 太庙的两侧是专门为了登基大典建造的大房,千名官员要沐浴更衣,也没资格在皇城的大殿,只有新建一些。 因为要拆,所以没有建造到坚固华美…… 官员们在里面的大池里洗浴,他们一辈子,应该也只会洗上这么一次的大池浴。 吴能脱光了躺在滚烫的池水里,这座池子有一百人,在这里的,都是跟随他的那些官员。 和别的官员相比,他的肌肉紧实,肩膀上的斜方肌高高隆起,背阔肌好像两座大山。且不提小腹上的八块茕劲腹肌,就算是肋骨上的腹外斜肌也好像钢索,随着呼吸,把水花都震了起来。 官员们都知道吴能爱曲爱赋,却没想到吴能把身体熬炼到了这种程度—— 别说车马剑弓必考的文人,就算是下九流的武者,也少有他这般强健的体魄…… “是贾宝玉,这小子在外面闹不算完,还要折腾登基大典吗?” 有笑声传进大房,官员们立马混乱起来。 “随他折腾,杀人好,闹登基大典,不就是更好么?”吴能把脖子枕在大池的边缘上,发出了一声长叹:“舒服啊!” 见他如此镇静,别的官员或是赔笑,或是尬笑了一阵,也枕在池边闭上了眼,就像吴能说的一样,他们趁着贾宝玉不在京城先赢了一手,抢来的书籍全被烧毁,贾宝玉闹得越大,他们就越舒坦。 可是…… 不一会儿,吴能突然皱眉道:“王大人,不要用你的脚碰到我好不好?” 在一个池子沐浴已经很不习惯了,还有肢体碰撞……听说王大人好男风? 而这时旁边有人开口道:“我没碰到你,不过在我的另一边……刘大人,你把毛茸茸的脑袋放我屁股上做什么?” 连同吴能在内,这个池子里的一百个官员齐刷刷的睁开眼睛,他们对视一眼后,猛然抬头,脸色骤然一变。 刚才都听到了破风声,但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为了表示镇定都没有理睬,可是此时…… 吴能突然伸手从池水里抓出了一颗脑袋,紧接着,百多个官员全部伸手下去,提起了一个或者两个脑袋不等…… “我儿啊!” 有人痛哭出声。 … 嘭! 只听一声大响,被上百颗头颅射得满是窟窿的大房整个爆碎,吴能和百多个最亲近的官员裹了衣裳破空而出。 登基大典是飞上天空也是大不敬,但他们顾不得这些,怒火冲天,杀机沸腾。 泡澡? 他们和百多颗死人脑袋泡在了一起? 而且其中有好些人的后裔,甚至有一个,就是当朝正四品佥事副的独子! “贾宝玉,给本官偿命来!” 刑部佥事副王成久抬头见了遮天金海,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用道理镇杀宝玉。 可是他还没能用出自己的道理,就被人一下子摁进地面,吴能带着官员落了下去,顺手,把王成久摁得只剩颗脑袋留在地表…… “不要冲动,” 吴能警告了一句,又把人拽了起来。 他抬头冷眼看着宝玉的五千里金海,眼底闪烁诡秘的光…… 一道冷眸从金海幻化,巨大的眸子如同大日星辰,幻化数百丈,冷冽的视线让人睁不开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长笑声震颤三千里金陵,在才气的加持下,更是往外不知道传了多远…… “代侍郎吴能…… 我推书馆,行教化。偌大的三千里金陵,百姓民生,衣食住行都是我贾宝玉改善而来。 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尔等区区的上下嘴唇两块肉,焉能坏我声名?” “无人坏你声名,是你贪心不足。” 吴能同样扩大声音,比宝玉的声音更加响亮:“如今天下皆知,你贾宝玉和黎侍郎狼狈为奸,诓骗官员、世家、百姓捐献藏书,又派人抢夺…… 贾宝玉,想要洗刷污名不靠你的上下嘴唇两块肉,有本事的,拿出证据出来!” 吴能把原话怼了回去,不给宝玉辩解的机会。 可是…… “证据?我贾宝玉做的,就是证据!” 五千里金海陡然收缩,化作上宽下窄的金烟坠落而下。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宝玉在吴能的身前十丈外落下,脚下地面哗啦开裂,蛛网状的裂纹竟然垮下去千丈方圆。 在宝玉的才气威压下,澎湃而起的烟尘被凝成一团,全冲向了吴能那边的数百朝堂官员…… 水英光点头轻笑,水勿语眼眸大亮,水溶则是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贾宝玉竟然要以一己之力,侮辱吴能等三百余名等级各不相同的进士? 他只是新晋的进士啊,就算走的圣途,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奠基进士。而在吴能那边,奠基、立柱、架梁、覆顶、成宫的进士全部都有,甚至还有三名封号进士,实力仅次于护殿金甲! 好些官员就撇起冷笑,要用气势对冲过去,冲宝玉一个满身尘灰,要宝玉无比狼狈。 可是吴能哼了一声,所有人就静静站着,任由灰尘把自己扑了个满头满脸。 吴能站在最前,眉毛、头发全是灰的,更是特别狼狈…… “真能忍啊~~” “那是自然。” 宝玉笑了一声,吴能也跟着笑了一声。 就在吴能想要开口的那个瞬间,宝玉突然朗声笑道:“别急着扣帽子,什么大不敬?什么侮辱同僚?我贾宝玉一概认了! 不过抢夺书馆书籍的事情……有趣,你要证据,我就给你天大的证据!” 说罢,宝玉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过后,狂笑、戾笑、狠笑声震耳欲聋,三千里金陵有无数的文人、妖族,乃至于陷阵、破月两军里的武者,都祭起了全部的力量,仰头高嘶…… “传宝二爷令,护送盛唐大卷万六千,纳入京都书馆!” “传宝二爷令,白氅老竹尽数到此,誊写被抢夺、毁坏的书馆藏书,尽数纳入京都书馆!” “传宝二爷令,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 ……… ……………… 声音震颤空气,震颤三千里金陵,也震颤了京都以及附近无数的百姓心扉。 书馆书籍完璧归赵,再加那传说中的盛唐大卷万六千,宝玉的污秽名声,那是不攻自破…… 吴能的脸色阴沉似水,牙关紧咬,“你从哪里得到的盛唐书卷?难道是……” “自然是了,除了换过你们女眷的宇文世家,哪里有这么多的盛唐藏书?” “好本事,那可是没人能找到的宇文家族……怎么没有消息传来?” “因为陛下帮我封闭了消息啊。” 看着宝玉笑吟吟的脸,吴能神念传音道:“你赢了一局,你委屈,你愤慨,你占据大义,又有圣上恩宠,些许不敬的事情,杀人的事情,本官也拿你没办法。 不过你的实力太弱,拿本官也不能怎么样…… 于其闹个两败俱伤,不如咱们先歇了干戈如何?” 他匆忙上前,一脸热情的大笑道:“本官就想呢,堂堂的贾爵爷怎么会做抢夺自家藏书的事情?恭喜贾爵爷,贺喜贾爵爷,总算是沉冤昭雪……” “同喜同喜,” 宝玉一脸笑意的拥了上去。 就当吴能以为宝玉会和他一样先‘顾全大局’的时候,宝玉突然冷脸,大笑道:“代侍郎吴能…… 我推书馆,行教化。偌大的三千里金陵,百姓民生,衣食住行都是我贾宝玉改善而来。 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尔等区区的上下嘴唇两块肉,焉能坏我声名?” 这是又重复了一次,同样传遍了三千里金陵。 吴能目瞪口呆,不知道宝玉要做些什么…… 就在此时,宝玉再次开口。 声音滚荡而出,连绵更远,更广,更阔! 水英光听到了,水溶听到了,文武百官全都听到了,外面听到声音的勋贵、世家、豪强、百姓,更是不知道有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是上亿之多! “立柱进士、代侍郎吴能,敢和我贾宝玉…… 撞文宫否?”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半圣现,金银文宫(一) 撞文宫? 要和我撞文宫? 吴能的脸皮子一阵抽动,眼眸也是一阵阵的接连闪烁。 他在估量自己的胜算,要是能撞破了宝玉的文宫,大周的朝堂上,还有谁能和他比肩? 这次的朝堂洗牌,他,就是最大的赢家! “和他撞了!” “吴大人,您可是立柱进士的级别,身怀吴不用大人的后裔底蕴,也不是普通的进士了……您比他高了一级,怕个什么?” “弄死他,弄,死,他!!!!!” 身后的官员都在怂恿,刑部佥事副王成久更是眼睛血红—— 他要趁机会坏了宝玉的文宫,如此,才有可能报了杀子之仇…… “稍安勿躁。” 吴能脸上的皮肤全部绷紧,吐出一句话,立马让周围安静下去。 他这边的人一安静,整个皇城好像瞬间没了声音,只有一片片的视线扫来。 身着龙袍的水英光、水溶,身为皇子的水勿语、沈千,以及胡鹰、令狐熙所属的官员都盯着他,要听他的回答…… 撞文宫可是大事情,首先要提及半圣或者圣人的名讳,有回应了,半圣、圣人才会出手开辟一方小世界,让进士去撞击文宫。 这方小世界很简单,只有空荡的中间和两边的崖,却很冷酷,两座文宫进去,只有一座文宫才能出来。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要和我撞文宫?贾宝玉到底是色厉内荏?还是胸有成竹?】 吴能很是纠结,他观察宝玉,发现宝玉的表情一片平静,偶尔有冷笑撇出,也只是单纯的冷笑而已…… “吴大人,他是想让您不敢应战,是想报复我们,是要坏您的文名呐!” “吴大人,贾宝玉只是奠基进士,您可是立柱进士啊,要是不敢应战,天下人会怎么看您?” 刑部佥事副王成久不断劝说,要剖析利弊,让吴能应了宝玉的‘撞文宫’。 附近的帝王、皇子、官员也在等待吴能的答复,万千金甲卫士也不由好奇,眼神投射过来。 而在皇城之外,听到宝玉声音的勋贵、豪强、世家、百姓全都变了风向,也改了神色,心潮澎湃不已…… “贾爵爷拿出了那么多的藏书,又以奠基进士的文位,去撞立柱进士的文宫?” “我等错了,看来贾爵爷真的是冤枉,而那冤枉贾爵爷的,应该就是礼部侍郎吴能了。” “吴能一个人没那么大的本事,肯定有人和他狼狈为奸,是我等误会贾爵爷了!” 议论过后,就是愧疚, 而愧疚过后,就是红脸好像要滴血,又要把脸皮摁进泥土里的模样。 他们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他们现在明白了,有用吗? 宝玉先前受到了何等屈辱?宝玉现在……那是要以奠基进士的文位,去撞击立柱进士的文宫! “我之仁名,天下何昌……” “君子可死,不可辱……” 步常仃受了伤,也没飞回大观园,而是乘了马车回去。 他掀起车帘,淡淡吐出的话语,让得满大街的人都掩面羞红而走…… … 吴能还在犹豫,在他想来:宝玉应该是五千里的圣途金台,他身为在朝进士的是五千里银台,质量要差了不少。 可是有一点—— 他是立柱进士,除了比宝玉多出九座通天的亮银大柱外,才气的数量、纯度,也都在宝玉之上…… 撞?还是不撞? 赢?还是会输? 仔细想来,应该是会赢的,他可以去掉宝玉这个心腹大患,可是细细思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味道…… 吴能转头去看太庙台阶上的两位陛下,水溶是一脸紧张,水英光则是好像和先前一般无二的模样。 他还是看不出来,不管是从宝玉的神情,还是两位陛下的神情上,他都看不出半点端倪。 可是…… “不撞!” 吴能斩钉截铁的开了口,笑吟吟的迎向宝玉:“何必呢?何苦呢?本官知道贾爵爷您觉得书馆的事情是本官栽赃陷害,可是本官没有做过,犯不着因为这个和您对撞文宫…… 如此,本官就当认怂;坏点文名,本官同样认了。” 他这样说着,却是神念传音给了宝玉:“圣途进士都是五千里金台的,这方面你没底牌,可我怕你的文宝,那天地凝聚给你的一方文宝,难道能在对撞文宫的时候占了大便宜?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可会特别欣喜呢。” 宝玉哼了一声,直接笑道:“我的文宝无法驱动,你不用担心这个。” “那我更加欣喜,可惜,我不信。” 吴能表面上的笑容简直要化作蜜汁流淌下来,他面对宝玉好像面对最亲近的人,要凑过去,要套近乎,暗地里传音的话,却是丝毫没有掩饰敌意…… 宝玉摇了摇头,张开嘴,吴能知道宝玉要说些什么,既然他不敢对撞文宫,宝玉自然要广传天下,要坏他的文名一次。 腊月的账还得快,吴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把宝玉当作朝堂的势力洗牌里最大的敌人,自然把宝玉研究了一个通透:按照宝玉的脾气,既然占了上风,自然要把他往死里砸。 不过,命只有一条,文名却可以扭转,他吴能不做没把握的事…… 刑部佥事副王成久猛的跺脚,把地面炸起澎湃烟龙的时候,也把宝玉的话语赌了回去…… 他冷声道:“既然吴大人心怀宽阔,不与这小子对撞文宫,那么本官来,如何?” “无耻!” 水溶忍不住咬牙怒骂。 王成久是架梁级别的进士,比吴能还强了一个等级,主动约战贾宝玉,简直是无耻至极。 水英光却是笑了,提点道:“确实无耻,也够卑鄙……溶儿,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你看宝哥儿,可曾因为对方的无耻生气?” 闻言,水溶去看宝玉的脸色,发现宝玉的嘴角勾起,弧度不断上挑,竟是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低声道:“父皇,我看宝哥儿怎么还很欢快的样子?” “因为该无耻的,就要无耻。朕也曾笑骂过宝哥儿不要皮脸,你知道宝哥儿怎么回的吗?” “孩儿不知,还请父皇解惑。” “他说……” 水英光低低的笑了起来,道:“这小子说他听一位先贤的话,对朋友要像春风一样温暖,对待敌人则是要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要是他的敌人也是这样的话,他会很开心的,把对方给切碎了埋了,再踩坟头上跳一曲《桃花扇》。” “那他是……” “显然啊,这小子,有胆子应了!” 果然不出水英光的预料,宝玉在吴能、王成久等人诧异的注视下笑了一个畅快,抬起下巴,轻飘飘的把自己的声音传遍了三千里金陵。 他笑容温和,不温不燥的道:“有趣了,今日我贾宝玉约战吴能吴大人对撞文宫,这立柱进士比我高了一个文位的没胆子应战,却派了一个架梁进士来…… 王成久王大人高了我两个文位,好吓人,好可怕,好……罢了,我贾宝玉应战就是。” 哗!乱了,全乱了,要天下大乱! 水溶吓得差点一脑袋从太庙的高台上滚下来,水勿语也是嘴皮子唰唰的颤,嘀咕道:“贾宝玉…… 他哪里是好胆?他是胆子包天了啊!” … 三千里金陵,亭台楼阁,大街小巷,只要是有人在的,立马都是定格。 所有人全都呆滞了眼球,停住了动作,身体被凝固,血液好像都不再流动……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贾宝玉,贾爵爷,这是……发疯了吗? 没错,这遮天金海一出,贾爵爷成就圣途进士的事情天下皆知,都知道他有五千里金台。 五千里金台比在朝进士的五千里银台强了不少,比在野进士的三千里黑铁更是强到了不可以道理计,但是再怎么说,刑部佥事副王成久也是架梁进士,文宫立了九根通天大柱,大柱上也架了跨空大梁,如果再强一点,说不定已经有了给文宫覆顶的雏形。 不管是才气的储备、质量,王成久都比宝玉强了不少…… “贾爵爷,不可啊!” “我等知错,不该听从他人无脑之言,贾爵爷,不可意气用事……” 家里、店铺、街道上的百姓全都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他们觉得天要黑了,自己的希望也要没了,要是没了贾爵爷,那书馆,还能存在几天时光? … “知错?呵呵~~” 大观楼里,姬无泪发出很是莫名其妙的古怪音节,继续喝酒。 在他的旁边有老夫子、守财奴,手忙脚乱的给一条金色的小龙灌输鬼灵精怪的气息,林黛玉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千年七彩雀心拿了出来…… “龙老了,不中用了。” 金龙叹了口气,让林黛玉把千年七彩雀心收好,调笑道:“老龙可不敢用这东西,要是让宝哥儿知道了,你们两口子闹别扭,我老龙也不舒坦。” “不会的,” 林黛玉连忙解释。 她也不想用宝玉辛苦得来的宝贝送人,奈何她清楚:这大周真龙气息幻化而出的老龙,是因为什么才变得如此虚弱…… 老龙摇摆龙首笑道:“不用了,和你不一样,这东西对我的用处不大…… 你别因为宝哥儿的十万里金台牵心记挂,宝哥儿开办书馆成了一次,打乱大周朝堂的儒家局势成了一次,我老龙也因此得到了延续的百年寿元,帮他弄出十万里金台,是应该。” “这十万里金台消耗了大周一百二十年国运,您老还是吃亏。” “嘁,丫头你傻了?” 老龙十分惊讶,“宝哥儿厉害了老龙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好处,投资你懂不懂?等等!” 老龙突然愣神,嘀咕道:“投资是个什么玩意儿?帮宝哥儿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不少古怪的东西,嘁,不管了,老龙的学识涨了是好事情……” 它嘀嘀咕咕,却没发觉到—— 就在自己嘀咕的同时,那一双龙眼从纯良、敦厚,慢慢的产生了不少的灵动,变得有点……狡黠? “我学坏了?” 老龙十分惊愕。 … 再说宝玉那边,打从声音出口,整个皇城就闹腾了起来。 贾政带着一应妖将就往前冲,要不是水英光出了手,那是立马开战。 或许是水英光阻拦了贾政的关系,王成久乐呵呵的大笑起来,“好,既然答应了,咱们就对撞文宫!” “那就开始吧。”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半圣现,金银文宫(二) 宝玉退后一步,示意王成久请出圣人、半圣…… 按照对撞文宫的规矩,哪个发出挑战的,就要出面请出圣人或者半圣。 这可是很危险的,要是被那些存在看不爽,哼上一声就要重伤;要是人家正好情绪不对,稍微不要点脸皮,弄死请圣的都有可能…… 王成久的一张老脸立马僵硬,他高了宝玉两个文位,圣人、半圣能看他舒坦吗? 贾宝玉可是圣途进士,关系上还要更亲近一点,圣人、半圣会不偏袒一点? 惨了,悲剧了,无奈了…… 王成久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逼进了死地? “是你约战本官的,应该你来!” 王成久彻底不要脸皮。 宝玉也很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不干。” 他约战的是吴能,王成久自己跳出来,他干嘛吃这种亏当? 所以,宝玉笑吟吟的指了指还被王成久捧着的脑袋,意思不言而喻。 要么请圣,要么你一辈子都没机会报仇,随便你,我贾宝玉才不在乎…… 王成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恶声道:“要是请圣成功,本官定然把你的文宫彻底碾碎。” “总是本官本官的,你烦不烦?我还是本爵呢!” 宝玉怼了一句,悠悠的道:“本爵爷现在肯定打不过你这个架梁进士,但是对撞文宫的话,还真说不准……” 他抬起手,沉沉的笑了起来:“来个几个封号妖将,请圣成功也就罢了,要是请圣失败,本爵爷有足够的理由斩了他。” “诺!” 怪笑声接连响起,金钗彩衣娘、独眼狼和老山魈一起落在了宝玉的身后,让宝玉意外的是,贾政竟然也过来了。 吴能那方的官员立马躁乱,可是这时候,仿佛金铁交击的声音响了起来…… 水勿语大步而来,边走边笑:“孤来做个见证,架梁进士约战奠基进士对撞文宫,要是请圣失败,被斩了也不冤枉!” 吴能惹不起水勿语,连忙带人退后,只剩下王成久捧着一颗头颅。 很凄凉,很惨,很令人怜悯哀伤, 然而…… 《尚书?太甲》有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做下了有碍教化又栽赃陷害的事情,活罪不可免,死罪……那也是逃脱不得! 王成久回头看了吴能和以往共谋的同僚一眼,对宝玉凄厉一笑,嘶嚎道:“好!很好!大善!我王成久今日必死无疑,然而,你贾宝玉也不能留下文宫!” 他五体投地,高捧手中头颅,狂呼道:“王成久携丧子之痛,恳请陆机半圣主持公道,让晚生与宝玉小儿对撞文宫!” 嘭!脑门坠地,是三拜九叩里的九叩之一; 嘭!又是一次,九叩之二;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周围一片安静,全都肃然等待。 宝玉则是很想给王成久来个配音,那种呱呱的,乌鸦飞过的声音。 很显然,三拜九叩也没用,半圣陆机懒得理他…… 第二次请的是半圣刘勰,也没用; 第三次请的是半圣吴均,这次更惨,晴空突然起了闪电一束,把王成久劈了个脑袋冒烟,张嘴就要呕血…… “贾宝玉谢吴均圣人主持公道。” 宝玉的嘴巴很甜。 高空出现一声轻笑,有人清朗道:“吴均只是半圣,哪里敢称圣人?” “对我等来说,半圣、圣人都是大圣,哪里有什么区别?宝玉谢过吴均圣人。” “你小子,有趣……” 声音直接消失,吴均半圣也不屑偷窥此地,水英光拍了拍呆滞愣神的水溶,咽着口水道:“看见没?学学,多和宝哥儿学学,这就是做人的道理。” “孩儿明白了。” 水溶点了点头,又加重了语气道:“这不要脸的本事,孩儿确实得学上一学……” “懂了就好。” 水英光很认可‘不要脸’的评语…… 贾政本以为自己已经对宝玉刮目相看了,从孽障到麟儿,肯定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此时,他觉得自己翻转的还不够。 那可是半圣啊,挥手间就能抹掉整个大周的存在,所有人包括两位陛下都不敢吭声的时候,这孽障,不对,这麟儿还敢张嘴拍马屁? 厉害,真是厉害,贾政开始考虑让出家主位置的事情了, 他的胆量和脸皮,可都没有宝玉的千分之一…… … 噗! 王成久一口老血还是喷出来了,怒然嘶吼:“我以性命请圣,就不信没有圣人愿意接了此事?贾宝玉,我与你誓不甘休!” 闻言,宝玉眯了一下眼睛,不管是请圣失败他杀了王成久,还是对撞文宫后再杀了都行,可是以性命请圣,就有点要引起百姓的怜悯了。 他还想给百姓一个深刻的记性,不想让这种恶人自残引起的怜悯情绪,乱了百姓洗刷心尘。 就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时候,突然,有声音雅雅传来…… “瑛不请自来,还望勿怪。此事,瑛接了可好?” 声音很是缥缈,只是声音,宝玉就仿佛看见一个素袍大袖的文人温雅走来。 和这种声音相比,贾雨村从盛唐雅门带来的那种温墩雅致,最多算是幼儿学步,简直是有点可笑了。 更让宝玉吃惊的是那个‘瑛’字,这个名号,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自称的…… 宝玉已经不再是只看大周的小小举人,他的视线开阔,见识的也自然更多。他了解了很多大周以外的事情,包括大周以外儒家的所有自称。 其中,大族世子、小国皇子自称孤;自比豪杰自称某;文人君子则带上姓氏,单姓在前,复姓在后。 比如步常仃就可以自称步某,西门雪则可以自称某西门,如此而已。 然而这个‘瑛’字,代表的是一种绝对的态度…… 能够自称‘瑛’的,强的可以是圣人,弱的,也可以连生员都不是,但是这种人必定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 天下之大,哪怕强者如云,哪怕圣人如雨,百年之内,无人可以杀瑛! 这个‘瑛’字,代表着有绝对的信心,可以百年不死! 妄自称瑛,天下杀之…… 这是盛唐广为流传的一句话,不知道来处,却被很多人无比尊崇…… … 随着这个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来人是一个敢主持对撞文宫的强者,还是一个敢自称‘瑛’的强者,那么,会是何等强悍的存在? 半圣?或许是,但绝对不多, 那么,圣人? 每个人都在猜测,也都肃整了脸庞,面对此等强者,没人敢多喘了半口气息…… 王成久也被吓呆了,他已经是亡命之徒,但谁说亡命之徒就不会害怕的?他想张嘴欢迎来人,嘴巴张开,却是哆嗦了嘴皮,说不出半句连贯的话。 还是宝玉笑了一声,对四周拱手问道:“晚生贾宝玉,敢问前辈名讳?” “瑛,屈平。” 淡淡的一句回话,宝玉也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屈平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听过,但是宝玉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的字,绝对是如雷贯耳。 诸多圣人、半圣、大儒,在二十一世纪被好些人遗忘,但是有一个人,每年都要被人提起,每年都要被人供奉,华夏几千年,没有一年短缺! 屈平,芈姓,屈氏,名平,字原; 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 这个屈平,就是楚辞的创立者,开辟了‘香草美人’的传统,被誉为中华诗祖和辞赋之祖的屈原屈大夫…… 半圣,屈原! “这……怎么惊动了您的圣驾?” 宝玉苦笑起来,这个屈原,可是雅门老祖,贾雨村那边的老祖宗。 屈原没有显化身形,他的身形还在盛唐,何止是千万里之遥,“瑛想来,那就来了。贾宝玉,听说你很有趣。” 屈原笑了一声,在宝玉和王成久的中间就裂开一道漆黑的痕。 就在这细小的痕迹中,蓦然开辟出了百万里空间,中间是一片空荡,两边则是黑铁铸就的崖。 这崖看着简单,却远比封号进士的文宫还要坚固…… “开始吧,瑛是不请自来,算是乱了规矩,如此,瑛先走一步。” 说了这句,屈原好像真的离去了,不过他走没走,谁也没资格去揣测清楚。 王成久等了好半晌,满脸冷汗的四处看过,牙齿打架着大笑起来…… “贾宝玉,来和本官硬碰文宫!” “好啊。” 宝玉淡淡的应了一声。 王成久继续冷笑:“小子你虽然是圣途进士,但是实力太弱,本官虽然成就架梁进士不久,还没给文宫覆顶,但是单凭着九座大柱,以及一十八条跨空大梁,本官就能碾压于你……” 他伸展双臂,仰起头,一座亮银巍峨的宫殿从额头浮起。 只见这座宫殿有五千里银台奠基,银台上有九座通霄大柱,大柱上东西南北横跨一十八条跨天大梁…… 五千里银台是才气和朝堂官员所得的百姓愿力凝聚而成,九座通霄大柱和一十八条跨天大梁则是纯粹的才气,绽放千般祥瑞,也有万种风光! 撞文宫不用施展进士的道理,凭借的全是蛮横的对撞。 这是两败俱伤之法,要有一人根底破碎,从此沦落成百姓凡人,另一人,大多也要身受重伤…… 王成久把文宫飚射朝了宝玉,仿佛要把宝玉直接撞死,然而临到半路,就嗖的一下,被那条细小的黑痕吸进了开辟的虚空之中。 黑痕很细小,但是所有人都能从黑痕看个清楚,五千里大银文宫在里面摇摆漂浮…… “贾宝玉,来战否?” 王成久压抑杀气,讥嘲讥笑。 宝玉还是淡淡的笑,“好啊,你,看仔细了。” 说罢,宝玉用手指在额头一抹, 一道金色的流光,猛然射向那漆黑的痕……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半圣现,金银文宫(三) 里面的空间中开始出现金海平台,不断扩大,再扩大…… 一千里, 三千里, 五千里! 这没有什么意外,一般来讲,圣途进士都是五千里金台。 然而,这不是结束! 只见黑痕和宝玉的额头还连着涛涛金流,五千里金台就再次扩大,速度也快了太多…… 一万里, 三万里, 五万里, 十万里! 东西南北十万里的浩荡金台,单是面积就占据了虚空好大的一方区域,金光四射,更是把这片虚空完全填满…… 宝玉的金色文宫就好像澎湃的巨浪,王成久的银色文宫则是巨浪下的礁石,虽然身材短小了些,银光却更加璀璨。 然而此时,随着王成久的心神震荡,银光暗淡起来,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贾宝玉,你里弄来的十万里文宫金台?” 王成久真的要哭了,十万里?五千里?这体积差距也太大了吧? 就好像毒蛇面对巨大的象,他压根没处下口…… 宝玉摸了摸嘴唇,很真诚的道:“你问本爵爷哪里来的?本爵爷也不知道。” 天可怜见,他说的是真话。 可是在场没人愿意相信,连水英光都啐了一口,嘀咕道:“藏拙。” 水溶偏头疑惑道:“父皇,您也不清楚宝哥儿的十万里金台?” “朕知道,但是不清楚他怎么弄来的。” 水英光回了一句,似笑非笑的往王成久的身后看去。 在那边,以吴能为首的三百多个官员全都脸色铁青,一边暴怒,一边又把怜悯的眼神冲着王成久的后脑勺。 他们本以为王成久赢定了,宝玉沦为凡人,也就少了个心腹大患,然而……事情,果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吴能的脸色青了一阵,又红了一阵,黄豆大的冷汗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幸运啊,自己果然是神机妙算呐,他要是和宝玉对撞文宫,那下场…… 吴能揣摩了一下,觉得王成久这样的架梁进士还能搏上一搏,他这种立柱进士、、、、算了,别想,找死也犯不着耍这种悲惨的玩法…… 沉默, 沉默, 再沉默。 王成久低垂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猩红的眸子盯着宝玉。 随着他血腥乃至炙热的眼神,虚空中黯淡的银台逐渐起了大光—— 五千里银台奠基、九座通霄大柱,还有一十八条跨天大梁的光芒好像乍放银龙齐舞,硬是让这空荡荡的文宫壳子,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 “贾,宝,玉!!!!” 王成久恶声道:“本官小看你了,十万里金台奠基,这是前无古人,或许也是后无来者,可惜你忘记了,忘记了、、、、本官,乃是架梁进士! 本官的才气浓度是你的百倍!本官的才气质量是你的百倍!和本官的文宫相比,你的文宫就算再大,也只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废话忒多,本爵爷就先来了。” 宝玉笑了一声,双眼闪现十万丈金人,手托通灵宝玉做了根底的文宝,在漫天星辰残卷中漂浮。 宝玉也没听王成久废话,这祭出了文宫,就想试试能不能取个巧,让金人把星辰残卷一股脑撸了。 可惜,事实证明,门都没有…… 于是,宝玉眯眼看向黑痕虚空里的十万里金台,眼底的金人就移动手指,让文宫朝着另一侧缓缓推进。 他是第一次把文宫祭出体外,不太灵活,索性撞文宫用不着什么技巧,推过去就是…… 金色文宫好像一只巨大的兽,缓缓的,具有很大威压的,去吞那银色毛发的……‘小兔子’? “贾宝玉,你安敢欺我!” 王成久对文宫的控制比宝玉灵活了许多,银色文宫好像一道利剑,猛然飚射而去,然后…… 嘭!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黑痕里的整个虚空都颤抖起来,要不是半圣划出的虚空,怕是把整个金陵都给震塌了一层。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射进去了? 银色文宫,竟然射进去了? 只见宝玉的金色文宫凹进去好大的一片,银色文宫就这样夯了进去,好像一个孩子,超猛烈的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那叫一个亲密,同时,也叫一个残忍…… 宝玉倒跌了好几步,嘴唇噏动了两次,噗的喷出一口血沫; 王成久也舒坦不到哪里去,脸色死白,泛着淡金,却还要哈哈大笑:“好好好,本官就说了,你的金色文宫虽然巨大,质量却差了太多……” 他正咆哮着,得意着,浑身的骨骼突然一阵磕啪作响,仰头喷出几十丈高的血泉…… “贾宝玉,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才气浓度,你的才气质量……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强悍!” “你是忘了本爵爷开的哪种文山了?还是忘记了本爵爷的名号?” 宝玉低声笑着,对文宫的控制也摸到了窍门,文宫陡然加速,冲着银色文宫那边的崖壁使劲撞去…… 嘭! 宝玉再吐血沫,王成久却是七窍流血,眼珠子都要炸了出来。 他哭喊道:“百丈文山?诗才过人?贾宝玉,不对,不对啊……哪怕你开的是百丈文山,你的才气也不会如此海量! 哪怕你诗才过人,你的才气质量,也不会如此精纯呐!” “没错,可是这几日,你以为本爵爷只是在喝酒玩乐吗?尔等以为我贾宝玉只是诗才过人,今日,就让尔等见识见识!” 宝玉控制文宫继续夯砸崖壁,圣人划破的虚空崖壁是何等坚硬,撞击肯定会损伤自己,然而,震荡也加大了对银色文宫的冲击。 嘭!一下! 哐当!两下! 大笑!三下! 宝玉一边撞击,一边喷吐着血沫,大笑混合着雾一样的血腥沫子,奏起一曲抑扬顿挫的吟哦……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然则孰为近?曰:有初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 彼封建者,更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而莫能去之。 盖非不欲去之也,势不可也。 势之来,其生人之初乎……” 吟哦刚起,天地有大风席卷,无数的天地才气好像长鲸吸水般奔涌而来。 这些才气进入宝玉的体内,瞬间化作十万丈金人掌心的大光,冲着黑痕虚空直射而去。 宝玉的金色文宫得到补充,撞击更加猛烈,宝玉自身的伤势,也是越来越显得轻微…… 王成久整个人呆住,他已经震惊到了麻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吴能那边的官员吓得连连倒退,青筋涌上眼眶,从头到脚,一直到脸,全都吓得开始了痉挛; 胡鹰和令狐熙对视了一眼,甩了袍袖,遮住了面门,省得让人看见羞红一片; 贾政已经傻了眼,只知道大笑,再笑,狂笑…… “宝哥儿,这是……策论?” 水溶不敢置信的低声呢喃。 水英光也是骇到了极端,咳嗽声把地面唰的打成了一片筛子,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太庙一眼,心里竟然吼了阿弥陀佛,万幸万幸。 幸好,他面对的方向不是太庙…… “娘希匹,这小子要是出去,怕是比孤还要更快的成为跨世天骄!” 水勿语的牙齿打架,以前听过的方言都爆出来了,他和水英光对视了一眼,提高了嗓门问道:“宝哥儿,这是哪种级别的策论?” 策论也是分级别的,和诗词歌赋的级别相同,按照他们的想法,宝玉应该知道这篇策论是什么级别,毕竟,不是一般的小策小论了…… 宝玉抬了抬眼睑,冲两人翻了个白眼,啐道:“我哪里清楚?反正我写不出来,不过每日吟哦,也能飞快的精纯、增长我的才气。” “吟哦就能增长才气?那就是你原创的了!而且起码是煊赫级别的策论!” 水英光大笑出声,看宝玉越发亲切。 诗才过人贾宝玉,这名头,可没在策论上栽了跟头…… 宝玉又翻了眼皮,他吟哦的是《封建论》,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古代三大策论之一,太祖都为这篇策论批过诗词…… 煊赫?说笑呢! 水英光才不在乎宝玉的‘无礼’,有这篇煊赫级别的策论,宝玉就不会卡在成就学士文位的关卡上,大周,必然再添一尊大能。 他畅怀笑道:“宝哥儿好文采!等你做了封号进士,直接用这篇策论晋升学士吧。” “不要,这篇策论不适合我。” 宝玉啐了一句,胡鹰和令狐熙的胳膊咔嚓一下,袖子被失控的力量整个震碎,露出羞红的老脸…… 煊赫级别的策论? 不适合? 那你作出来干嘛! 胡鹰还好,有篇名动的策论打底,已经是学士文位了,可是令狐熙……他做了三十年的封号进士,至今还没策论出来! 令狐熙羞得脸红透了,要变绿,温墩的文人咬牙怒吼:“贾宝玉,你今个是和王成久撞文宫呢?还是跑来羞辱老夫?老夫可没招惹过你!” “哈,忘记正事了。” 宝玉打了个哈哈,继续控制文宫撞击崖壁。 他控制文宫不算熟练,这一分心,竟然忘记继续夯砸了…… 于是,一次,嘭! 两次,嘭! 三次,嘭嘭嘭! … ……… ……………… “贾宝玉,不要啊!” 银色文宫开始噼啪作响,王成久也是浑身冒血,要断了修行根基。 他哭嚎嘶吼道:“贾宝玉,算你狠,本官认了!此事是本官算计你在先,本官死了一个儿子,此事作罢,作罢如何! 不要砸了,不要砸了!你这样做也会损伤文宫,不如我们罢手,罢手吧……” 对于王成久的威胁、恳求,宝玉一概不理,他的视线早已经越过了王成久,笑吟吟的盯在了吴能的脸上…… “荀卿有言:‘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 其智而明者,所伏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 他一边吟哦,一边狠狠的砸了最后一下。 嘭! 王成久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须发蓦然花白,皮肤也起了褶皱,他活了一百多岁,如今没了进士文位,立马就要老死。 黑痕里的虚空也开始关闭,金色文宫化作烟气涌入宝玉的眉心。 只留下散碎的银色碎片,被卷入暴乱的空间乱流…… 宝玉一步踏出,瞬间和吴能面对着面,笑吟吟的问了:“‘代’侍郎吴大人,可明白本爵爷所吟哦的,后面的一小部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之贤,赏罚天下 懂,当然懂! 吴能再怎么说也是立柱进士,不说学富五车,不说才高八斗,也是苦读诗书数十年,怎么会听不懂策论? 可就是因为能够听懂,他的整张脸都黑了,还挂着虚伪的笑,很是矛盾可笑…… “本爵爷怕你听不懂,今个和你讲上一讲。” 宝玉的脸色有点白,和架梁进士撞击文宫,要说没付出代价,肯定不可能。 《封建论》也不能没极限的提供帮助,他这一次,真个是出了血本。 是砸了老锅,要在朝堂和市井间都闹上一轮…… 宝玉缓步逼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下蛛网状凹陷的地面发出咔咔的碎石声响,他铿锵道:“荀卿说过:‘人族一定要借用外物作为自己求生的工具。’借用外物来求生的必然相争,争个不停,就会去找能判断是非的人,从而听从他的命令。 那有智慧又明白事理的人,服从他的人一定很多; 他把正确的道理告诉那些相争的人,不肯改悔的,必然要惩罚他,使他受痛苦之后感到惧怕,于是君长、刑法、政令就产生了…… 代侍郎吴能! 王成久的命,本爵爷收了,你的惧怕,本爵爷也收了! 你以区区立柱进士的文位成为代侍郎,本爵爷知道你的厉害,本爵爷不舍得也暂时不能够杀你,但是你给本爵爷记得,阳谋本爵爷可以接,阴谋本爵爷一概用血奉还。 你可以试试……本爵爷的底限,本爵爷的能耐…… 或者干脆来讲,你吴能还有你身后的吴不用,比穆府多值上几两纹银?” 说罢,宝玉回头冲着水英光、水溶拱手一礼,脚步迈出,无穷道理增幅,瞬间消失在这片险些成了废墟的太庙仪场…… “登基大典继续。” 水英光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吴能,以及吴能身后的三百多位官员想控诉宝玉的大不敬,却是不能开口…… 他们惧怕宝玉真的发疯,同时,水英光眼底的冷色,也让他们不寒而栗。 … 宝玉脚步不停,一步三里,到达皇城外的中央大道。 大道两旁,除了需要保密身份的千里狐外,陷阵、破月两军排着整齐的军容,尽数是妖族狰狞黑甲,外加狐头覆面。 迎在前面的是百余名妖将,整齐两排一眼看不到边的,也全都是高血的老妖…… “问小公爷安!” 盔甲碰撞铿锵,两排军容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右手执掌武器放在左边脸旁—— 这是陷阵、破月两军的军容。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曾经威武的雄兵,也曾经凄惨到要散在民间养活自己的妖族杂兵,再次露出了峥嵘的獠牙…… “请起。” 宝玉淡淡的吐出一声,缓步朝着远处走去。 他走得不快,随着他缓慢的步伐,但凡他经过的军士全都转身跟随,军士的金属战靴齐声踏步,全都跟随他的节奏,几乎要震碎坚硬的青石街道。 足有三十里的中央大道过后,终于没有军士阵列两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大氅,内裹的素白长袍上,有绿竹飘香…… “以宝二爷之德,敢称贤人,我等执面见先贤之礼。” 一百零八手足拱手的时候,所有的白氅老竹都俯身拜下,更后面的白氅幼竹更是五体投地,行了面见先贤的大礼。 宝玉略微怔了一下,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免礼。” 此时不能流露任何的惊讶表情,宝玉只是淡淡的吩咐一声,就迎着前面拥堵的百姓行去。 数以万计的百姓堵塞了街道,看见他迎面走来,不自觉的散开了足够宝玉和陷阵、破月两军军士,以及白氅老竹、幼竹行走的通道。 他们看见宝玉满脸冷彻,完全没了以前温和的模样,全都瑟瑟发抖…… “宝二爷,我等知错。” “贾爵爷,我等错了,是被奸人坑骗……” “求贾爵爷原谅……” 哭喊声、愧疚声连成一片,可是宝玉只是端正脸色,慢慢的往前行走。 前面的百姓越来越多,没人敢阻拦他的脚步,偶尔有些想扑近些的,就被赵贵宁等人挥手打飞。 他们留了手,然而正气加身的力道,还是让不少人骨断筋折…… 怒, 暴怒, 狂怒! 百姓们的火气越来越大,却不是冲着宝玉,而是冲着吴能为首的那些官员去了。 宝玉知道事情过后,吴能和那三百多朝堂官员的文名会一坠到底,然而,还是没给百姓半点温和的脸色。 他只是一直走,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的距离,也好像丈量好了一般。 天色渐渐的黑了,宝玉终于走到了书馆门前,姬无泪透过门缝看他,一张老脸,笑得好像满是皱褶的狗…… 宝玉加紧了几步,推开门,笑道:“老头子,你笑得真像一条老狗。” “汪汪,” 姬无泪驼着背叫了两声,大笑道:“老头子那时候可没你威风,被百姓骂得啊,真是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狗…… 迄今为止老头子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骂,毕竟那个时候,老头子真的是在帮百姓做事啊。” “那你还是想看我的热闹了?” “当然喽,你是变黑?还是保持白?或者不黑不白的变成灰色?你看看啊,百姓这么简单就被人骗了,要恩将仇报,事情完了,一句知错就要结束…… 你愿意? 你认? 你甘愿?” 姬无泪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民为贵,社稷轻之,咱们儒家天下,那可是百姓最重呐。” “就这点破事,你纠结了几百年?” 宝玉目瞪口呆,啐一口唾沫,从里面拐出来的袭人手里接过了茶盏。 茶盏是玉质,上好的羊脂白玉,起码值个六千两纹银…… 宝玉把茶水喝了,手一松,啪,六千两,直接就是没了。 “可惜呐。” 姬无泪吞了口唾沫,他缺银子很久了。 宝玉则是笑了个欢快,可惜?可惜什么?他的银子,很快就要多到花不完! “我曾经想过要改善民生,要商业流通……多好的事情啊,我和百姓都能得到好处。可是现在觉得,就算咱们身为文人,也不能无条件的让百姓白吃白喝。 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不付出辛苦的,总是容易多想…… 那么简单,让他们付出代价就好了。” 说罢,宝玉猛然转身,黑狐大氅被带了起来,仿佛黑云压境。 外面是无数百姓的眼睛,知了错,眼睛通红,肯定还流过泪水…… “他们流泪,是为我贾宝玉?还是怕我不再推行书馆?” 宝玉嗤笑了一声,才气裹挟音波,浩荡三千里金陵:“我贾宝玉自读书以来,先是赈济灾民,按照文人应该做的,不只是规范自己,也要求了别的文人…… 生员时我怒骂举人、制造火炕; 秀才时我传信府邸,不可亏了短工佃农; 举人时我办书馆,要教化民生…… 可是如今,只是些许传言,尔等就要坏我文名,一生辛苦,尽数化作烟波流水!” 说到这里,落在宝玉身上的眼神齐刷刷的坠了下去。 百姓们全都低头,有些撑不住的,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宝玉很是微妙的瞥了旁边的姬无泪一眼,笑道:“有人问我:是变黑?还是变白?或者变成中间的灰?我贾宝玉不愿意回他,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我贾宝玉的本心就是无错无对,无黑无白,但求一心,要周纳广全。 说到这里,或许你们觉得我有了两全之法,可惜啊,我贾宝玉的本心还有另外一句:天无二日,和人无两全! 怎么办?你们告诉我,这书馆,我是管还是不管? 那些书籍,我拿出来了,但是,如今已经证明了自己,我也不介意全部烧掉! 你们告诉我,这书馆办是不办? 这书籍,是烧了,还是不烧?” “办,一定要办!” “不烧,不可以烧啊………” 百姓们哭喊起来,整个金陵陷入了一片嘶嚎苦海。 可是此时,宝玉轻飘飘的问了:“为什么要办?为什么不烧?我贾宝玉,凭什么为了你们惹毛整个儒家?有理由吗?” “有,不,没有……” 百姓们反射性的说了半句,声音就瞬间沉寂。 他们没有理由,虽说宝玉为此得到了海量的百姓愿力,但是和担下的风险、干系相比,真的算不上多大点事。 他们没有理由,他们没有借口,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本去要求宝玉…… 宝玉曾经做了,可是他们不信,要坏宝玉,如今,他们哪里还剩下半点理由? 错错错, 是,大错特错! … 冷,冷到极致的那种冷; 静,落针可闻的那种静。 静谧和冷彻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有宝玉淡淡发笑,一直轻飘飘的笑着…… “呵~有趣。” 宝玉突然转身进了书馆,手掌随意一摆:“从今日起,书馆的资费提高到每日三两,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三十两,再一次,三百两,总归有你们看不起书的时候…… 说我敛财也好,说我贪心贪官佞臣也罢, 我贾宝玉,何须向尔等解释太多?”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有贤能,龙潜于渊(一) 书馆的大门嘭的关闭,无数的妖族军士和白氅老竹、幼竹也是淡淡一笑,飞快散了开去。 只剩下百姓呆滞难言,久久过后,还是慢慢散了…… 能怎么办?他们只能认。 以前是短暂的时间咬咬牙就能让孩子看上一天书,如今,时间变长多了。 这苦日子,有的熬…… … 宝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金陵,自然,皇城内部,正在进行登基大典的也都听见了。 水英光和水溶对视而笑,水勿语已经通红了眼睛,舔嘴唇,像是看见吃食的饿狼…… 吴能那边的却是乱了,他们谋算很久,损失了自家的后人不说,还让宝玉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书馆每日资费三两,要是推广开去,能养多大的贪官? 能养多少的军士? 能扩大多强的实力? 用屁、、、、股想也清楚,宝玉不会和他们分润半点…… 登基大典继续举行,很复杂很威武也很华美。 只见广阔皇城旌旗飞舞,有伏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扇、朱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旛、传教幡、告止幡、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 告祀太庙后,又有陈幢节、响节、金节、烛笼、青龙、白虎幢、班剑、梧杖、立瓜、卧瓜、仪刀、锽、杖、戟、骨朵、朱雀、玄武幢铺天盖地,要伴随而行。 各种复杂的仪式过后,等新皇接了玉玺、金卷,已经是皓月中天…… 到了这个时辰,还是要举行皇宴的,毕竟是禅位,是大喜事,怎么着也得吃个痛快才行。 可惜除了水英光、水溶吃得欢快,别的都是满腹心事,吃美食还是啃石头,简直没有什么区别了…… 宴会散后,吴能头也不回的往自家的府邸里跑,很多官员跟了过去,扯住他问:“吴大人别急着走,以后怎么办? 贾宝玉……” “还能怎么办?贾宝玉玩了这么一出,天下还有谁能坏他的文名?我敢说你们出去和百姓说他的坏话,立马要被人用石头砸……没人信了,也没人敢信了!” “那总不能看着他发财吧?哪有这样的?明火执仗的要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还要记得他的好? 奸臣!佞臣!玩弄手段!贾宝玉这个卑鄙小人!” 哭了,真的要哭了。 他们加上一点点赋税用来养兵,那可是担着抄家灭族的风险,还要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人家贾宝玉呢? 明火执仗、明目张胆,随便搂搂就是他们一辈子抓不到的金山银海,百姓还要夸人家为民青天! 不带这样的,真的不带这样玩的,他们一点好处都没落到…… “别想了,先老实一点,” 吴能无奈的道:“咱们安静着,先看看贾宝玉到底要怎么做。 大家都懂…… 如今胡大人不剩下一年时光了,令狐大人的性子又不适合做个魁首,如今的朝堂,就是我们和贾宝玉的争夺呢。 他要是想吞掉剩余的七成朝堂官员,咱们自然要想办法对付;他要是安静了,咱们也安静,等他发起动作,等他捅娄子……” 想起宝玉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吴能就心里发凉。 人家贾宝玉手里有兵呢,要不是顾忌朝堂,外加顾忌朝堂之上和大周以外的事情,把他灭了他有脑袋说理去? 等等等,只能等待,等待贾宝玉捅娄子的那一刻,毕竟,宝玉要是想争权夺利的话,就一定会捅了娄子! 吴能和身后的官员们一起笑了起来,只是吴能自己清楚,自己的笑容,那是有多么的苦。 辛苦谋算,自己吃亏别人落好处。 人家贾宝玉,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 参加登基大典的人里面,有人比吴能跑得更快。 水勿语刚结束了皇家宴会,立马用出了皇族的龙脉九品正法。 他瞬间出现在自己的府邸,神念一扫,就把薛道衡、西门雪,还有贾雨村都给揪了出来…… “银子!银子!大把的银子!” 水勿语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什么都顾不得,咔嚓弄出一个巨大的天平出来。 天平两边的托盘都是空的,他弄出了一个巨大的砝码,直接搁在左边的托盘上。 嘭! 天知道这个砝码有多重,只听一声大响,差点把地面都砸出深不见底的大坑出来,天平的右侧高高翘起,坚硬的金属横梁都给砸弯了…… “银子!大把的银子!” 水勿语着重强调道:“孤知道你们和宝哥儿都有交情,孤不管你们怎么做,从宝哥儿那里掏银子,起码得把天平给孤平衡了才行!” “些许小事,存周就可以接了。” 贾雨村也听到了宝玉说的话,知道宝玉会富到什么恐怖的程度。 他有很多小东西,应该是宝玉求之不得的,随便一样,都能让宝玉拿银子来换。 小东西换了水勿语的青睐,这买卖,很值得…… 说着,贾雨村正气加身,连上出口成章,摸清了砝码的重量…… “十万斤,一斤十六两,也就是一百六十万两白银,小事,存周接了。” “不是一百六十万两。” 水勿语坚毅的脸部线条不断抽搐:“孤的铁骑,孤的大军需要粮饷,需要比山还高的银子。这个砝码代表孤的军,交给你了,少了,孤饶不了你!” “给个数?” 贾雨村的儒雅风范全然不见,好像要哭。 水勿语把皇子黑袍一甩,径直往自己的厢房那边去了,“孤上哪里给你具体的数目去?自然是越多越好…… 孤的军都是忠心不二,吃不饱饭都能随孤征战,可是孤想他们锦衣玉食,想他们拥有无比强悍的力量。 孤,要最多的银子!” 闻言,西门雪和薛道衡偷偷摸摸的跑了,留下贾雨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最多的银子?那就是没个数了! 军队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银子越多战斗力就可以越强,没个极限,这烧银子来,自然也是没个极限。 贾雨村觉得: 就算把自己连着盛唐带来的宝物给打包卖了,宝玉也未必肯买…… … “这个小小的列国真是有趣,有刚才的跨世天骄,还有贾宝玉这般出色的人物。存周啊,苦了你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附近的天地被完全隔绝,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贾雨村愣了一下,连忙五体投地,大礼参拜道:“徒孙贾存周,参见老祖宗。” “免礼吧。” 随着雅致仿佛天仙一般的音线,平地幻化出来一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 和喜欢留三缕长髯的文人不同,屈原只有两撇很是规整的小胡子,黑襟、黑尾的素白长袍,头戴黑冠,把头发规整得一丝不苟。 他的佩剑也是黑的,似乎他整个人只有黑白两色,要条理分明。 屈原已经说了免礼,贾雨村仍然战战兢兢,差点爬不起来。 这…… 屈原老祖是何等人物? 出《离骚》一篇,《天问》一篇,《九歌》一十一篇,《九章》九篇,《远游》、《卜居》、《渔父》各一篇,还有《招魂》一篇, 不只是雅门的老祖,也是辞赋之祖! 【只是听恩师讲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苍天呐,我贾存周何德何能?竟然有幸面见屈原老祖宗?】 贾雨村想起屈原的事迹,想偷偷的抬头看,又没有这种包天的胆子…… 传言说,屈原老祖乃是人族一顶一的人物,不输于第一圣人孔夫子,不输于第二圣人孟夫子,甚至,要比儒家天地十圣中排名第三的王守仁,还要强上半分…… 想当年,屈大夫高风亮节,自投汨罗江,被暗流卷进地龙大祖的嘴里,地龙大祖竟然没胆子吃他,又把他吐了出来。 其中有多少隐晦无人知晓,却都清楚—— 肯定是地龙大祖用了法门,以至于屈原老祖,至今只是半圣! 如若不然,儒家的天地十圣,怕是要换了人选…… 想到这里,贾雨村连忙甩了甩头,毕恭毕敬的道:“敢问老祖,是否为了阴司而来?老祖放心,存周定然保护好贾宝玉,就算不能把大周列为盛唐属国,也会保他周全!” “不必。” 屈原温温的笑道:“该争就争,该斗就斗。他要是败给了你,自然没有完善阴司的本事;你要是赢过了他,瑛更欢喜雅门多了一尊极为出色的后人…… 贾宝玉那小子有趣啊,他现在携着一飞冲霄的势头,却要龙潜于渊,是看清了自己的短处?还是怕了以后的争斗? 瑛,很感兴趣。” 说罢,屈原一摆袍袖,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而在原地恭立的贾雨村,只觉得袖口哗啦啦的一阵颤抖,扯开一看,顿时大笑起来…… “补充完全了!三门妥和司给我的底牌,还有我从盛唐带来的东西全部补充完毕! 贾宝玉,敢说我不能赢了你? 你我是联手,还是争锋,我贾存周,怕你何来?” 贾雨村一展袍袖,又是满身儒雅…… … 大红灯笼高高挂,双喜红字喜连天。 大观园里一片喜庆,这喜酒喝到半夜,步常仃都没能进了洞房…… 步常仃已经拔剑了好几次,赶走人,进洞房,然后就被雪千寻踹出来。他还想往洞房里摸,就被方思民、求不得等人拽出去继续喝酒。 姬无泪喝得最多,大喜的天哭得也是最狠…… “贾宝玉你这混小子呐,你没黑,也没白,更没变成中间的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么的见缝插针,想着给自己捞好处啊…… 老头子以前怎么没你这么猴精? 你小子不是狐族,不是人族,你他么的是只精猴子呐!” 宝玉才不理他,等酒喝完,把方思民等人一个不落的召集了…… “什么?您要放弃朝堂?” 求不得吓得惊叫起来。 宝玉捏过茶盏漱了漱口,恶狠狠的白了求不得一眼。 放弃朝堂?白痴才是……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有贤能,龙潜于渊(二) 大观园里的紫菱洲,夜色撩人。 有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而下,宝玉干脆往天上一指,无穷道理运转起来,把云彩挪移到了别的地方。 恰恰是这紫菱洲显了一轮明月,没有雪花飘洒而下…… 西门雪和薛道衡在宝玉的身边落下,悄悄说了几句话,就靠上斑驳的院墙,拿了步常仃的喜酒在喝; 方思民就在地上坐着,一个锃亮脑袋的和尚,左边一口美酒,右边一口大肉,吃得优雅,喝得也很妥帖; 求不得被宝玉瞪了一眼,露出委屈的表情,笑吟吟的眼睛却在扫视四周—— 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其实,最是谨慎不过…… 说是全部的人都召集了,其实也就他们五人而已。 一百零八位手足都在修行的关键时刻,今天吃过喜酒,还是要去抄书、研习; 步常仃和李秋水是侠客文人,这种事情不会参与,只是说了一句话,让宝玉心里很暖…… 他们说:“侠客文人的本心不能沾染尘埃,但是宝玉兄要杀人的话,给个理由就好。” 给个理由就好,就是这么简单,哪怕宝玉上下嘴皮子随便一动,扯个弥天大谎,他们也愿意傻乎乎的相信。 不是真的傻,只是义气使然…… … 宝玉往旁边伸出手,喝了一半的茶盏立马就是满了,他们在这里说着正事,三位贾府的妖将魁首就在附近警戒—— 和饱读诗书的文人相比,妖族的脑子实在是差了些…… 宝玉轻笑道:“当然不是要放弃朝堂,只是,咱们大周的朝堂,现在还能乱上一乱吗?” “乱不起。” 求不得难得的正经起来,讥笑道:“新皇登基,先皇同样健在,乍看起来,大周好像呈现了一片新气象。可是如今朝堂的势力洗牌,乱了,会出岔子,强盛了,同样会出岔子…… 天狗、地狼、赢鱼三族都在等着大周出岔子呢。” “他们没有在等,而是已经动作了。” 宝玉抿了口茶水,那香茗沁出的清香让他的脑子更清明了一分,“赢鱼一族忌惮水勿语的铁骑,但是陈长弓前辈传信来,说自从书馆的事情传开,地狼一族已经是蠢蠢欲动,天狗那边应该也是如此…… 我如今担任了国监太史令,发现大周有两大问题,几百年都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 “一件就是那三方妖族,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书馆推行,更不会干看着大周强盛;另一件事……” 宝玉摇了摇头,叹道:“大周的疆域太大了啊,政令无法施行完善,哪怕把金陵的书馆堆满书,也不可能短时间推行全国,别的政令也是一样。 国子监那里有大略的记载,写着盛唐、道门、佛门的属国地域更广,但是那些属国有破空飞舟……这方面,咱们需要和贾雨村好好合作了。 等弄到破空飞舟,才是咱们捭阖朝堂,乃至捭阖大周的百万里疆土之时。” “要怎么做?” 西门雪和薛道衡静静的听,方思民则是丢下了酒肉,擦着手要问。 宝玉微笑道:“慢慢来。” 是的,要慢慢来。 书馆必须推行,但不能真的要求一百零八州同时做个彻底,而是要从京都往外,不断的推广开来…… 宝玉幻化出大周的疆域地图,洋洋洒洒的铺了三十丈的地面。 他冲着地图上金陵城的方位一指,金陵城就变成了喜庆的红:“从金陵大城开始,不断的掌控附近的大城、小城,从而推行书馆,扩大咱们的实力、势力…… 方思民,这方面交给你了,你负责统合白氅老竹,具体的官位我会让水溶和黎雨航安排,记住,务必要进入一城,掌控一城,书馆彻底推行,才能往更外面发展!” “温水煮青蛙?” 求不得窃笑起来。 众人都跟着笑,要是这样做的话,朝堂之内,吴能等人没有足够的借口、动力、能力进行阻拦,大周外部的天狗、地狼、赢鱼三族也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发动大战。 能强大多少就强大多少,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西门雪突然古怪的笑道:“大殿下盯着咱们的银子呢,安排了贾雨村要银子。” “那就有趣了,他们想要银子,咱们哪里有那么多?这慢慢的推广开来,银子也只是慢慢到手的。” 求不得怪笑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贾雨村?这家伙总是一副雅致的样子,要是目瞪口呆了,一定会很好看。” “暂时瞒着他。” 宝玉想了想,低声道:“他手里的宝贝,我可是眼馋得很,让他出点血……求不得,这个你去出面,我不见他,要吊着他。” “宝贝?三门妥和司给他的底牌,他差不多快用光了。” “不会,他还有很多呢。” 宝玉想起了那一位,只是声音就让他心折的大贤:屈原屈大夫啊,您既然来过一趟,怎么会不眷顾自己的徒子徒孙呢? 我贾宝玉,对您可是尊崇得很…… … 宝玉把茶盏倒转,就是事情已经聊完。 周围警戒的妖将无声无息的倒退离开,剩下他们几个,自然还是要闹个一回。 宝玉带人去闹洞房,看见步常仃在洞房的门外大红衣裳的站着,摇摇头,一脚踹了过去。 这把人揣进去了,撒了点上次剩下的春宵大散,再把房门一关,事情也就成了…… 求不得红了眼睛,哀怨道:“宝二爷,您这事情做得真体贴,从做媒到洞房,这是都给步常仃解决好了。” “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宝玉提醒道。 求不得在宝玉警惕的眼神里撒了泼子,“这我可不管!论关系我求不得跟您最早,论什么都是我比较亲近吧?步常仃都成了家,您还能不管我?帮我给金钗彩衣娘下聘礼,要什么都行?全部身家都给你……” 说着,求不得就把身上翻了个干净,银票、玉佩、佩剑,各种东西全都掏了出来,要往宝玉的手里塞。 旁边有个小老头捧着一锭银锞子走过,求不得也顺手抓了过来,要一起塞给宝玉…… “求不得,你你你,你这么大的胆子?” 宝玉咽了口唾沫,摆着手往后退。 方思民连佛门金身都用上了,他要百邪不侵; 西门雪和薛道衡更是吟哦出口,飞快的躲到天上去了…… 求不得呆愣愣的,转头看去,发现一个穿着员外铜钱双襟大褂的小老头看着他,驼背拄拐,个头比姬无泪还矮了很多。 “守,守财老奴……” 求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他刚才顺手抓的银锞子,好像是——从这一位的手里抓过来的? 咕~ 咕咕~~ 咕咕咕咕~~~~ 守财老奴的嘴巴好像蛤蟆一样一起一伏的,黄绿色的烟气从嘴角溢出,沾着就要倒霉三年。 求不得果然够敏捷,飞快的把收拾的银票、玉佩、佩剑,连着刚抢来的一锭区区三两重的银锞子双手奉送过去…… “老人家,别介,我是帮您收起来,全部收起来……这些,对了,是您的!都是孝敬您老的!” “都给老头子?” “没错,绝对都是您的,是晚辈真心孝敬!” 求不得一脸正气。 守财老奴心满意足的把黄绿色的晦气咽进肚子,所有财物一转手就变了个没影。 他一边颤巍巍的往外走,一边咳嗽道:“好好好,果然是宝哥儿的府邸好啊。宝哥儿大气,手足大婚都给奴仆丫鬟们派三两银子的贺喜钱,这一转手,老头子我得了一万多两……” 求不得巴巴的看着守财老奴远去,偏过脑袋,可怜兮兮的找宝玉:“宝二爷,我穷了。” “看见了。” “这聘礼……” “放心,金钗彩衣娘绝对不会嫁给一个穷光蛋的。” 宝玉伸手抓来闲置的宿铁剑,给求不得挂上后,很认真的提醒道:“好好做事,把佩剑的八千两银子还了先……” 于是,求不得心丧若死,求不得泪流满面…… … ………… ……………… 鞭炮声震耳欲聋,姬公输那边带人研发了阵,把宝玉说的烟花也给鼓捣出来了,一到夜里,漫天好像繁花洒落,极为绚丽多彩。 今个是大年三十,明个就是新年初一,整个大周都是一片欢乐景象。 可是,再欢乐的气氛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不怎么‘合群’,他们的悲催,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 一个是远在中都城的紫纱飞天,听到别离桥正在孕育文宝的事情,宝玉派了几十个有能耐的妖将堵上了桥头,其中有擅长近战的,有擅长远攻的,还有擅长追捕搜查的。 紫纱飞天是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还得摆好酒宴,和这些妖将一起过年。 酒过三巡,这聊起来更觉得自己可怜了,人家妖将过年堵在这里,一人有三千两所谓的‘加班费’, 她呢?倒贴进去八百两的酒水钱…… 求不得更可怜,身无分文还要做事挣银子,他去找贾雨村,眼睁睁的看着西门雪和薛道衡揣着银两出门,往姻香楼的方向去了…… “两个不知道上进的混账东西!” 求不得骂了一句,笑吟吟的把贾雨村堵住。 于是,可怜的人又多了一位……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洞房花烛,可愿人约黄昏 从贾雨村那里出来的时候,求不得满脸的不甘愿。 宝玉答应他了,要是能从贾雨村手里坑出来盛唐的宝贝,就帮他准备聘礼,还会出面帮他向金钗彩衣娘提亲。 他现在才明白:宝玉只是给他画了个大饼,顺便照顾了他一下而已…… “这个贾雨村,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开口就是五百万两黄金,才肯拿出盛唐的宝贝。” 求不得站在贾雨村的厢房门口,使劲啐了口唾沫。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他刚才扮足了不要脸的小厮角色,敲诈、勒索、威胁、恐吓,能用的全用出来了,结果,贾雨村油盐不进,拿了八百两银子把他给打发了。 八百两银子?这,值什么? 求不得捻着手里薄薄的几张银票,突然踹门冲了进去:“贾雨村,你家唐白衣还欠我家宝二爷银子,十好几万两呢!” “是唐二、唐三欠的,他们已经死掉了!” “不行,今个要没有万儿八千两的银子封老子的嘴,老子非把这件事情闹大不可!” 磨牙,争斗,争吵,等厢房垮了,求不得才心满意足的拿着一万八千两的银票出门。 好吧,已经没了门,顶多是跨过厢房的废墟…… 唐一看了贾雨村好一阵子,才干涩的道:“咱们还没和贾宝玉要银子,他就盯上了咱们手里的宝贝?他的手下,就要上门敲诈?” “我敢保证,这绝对是贾宝玉指使的。” 贾雨村呼呼的喘着粗气,压低了手掌道:“你晚些再用春秋大毫晋升进士文位,我怕做了进士被神魔之障掣肘,会更吃亏。” “可以,不过他手下的九胆进士,明年开春就要参加进士大考了,会有压着不晋级文位的吗?” “要是都晋级进士了更好,你帮我出面闹。” 贾雨村又温温的笑了起来,得意道:“求不得、西门雪、薛道衡、步常仃……除了这四人以外,宝哥儿的手底下包括整个贾府,都没有那个同等级的能怼过你的。 要是这四人晋升了进士,你就往最不要脸皮的地步闹吧,咱们能占了大便宜。” “李秋水呢?” “李秋水能是你的对手?” 闻言,唐一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轻声道:“不过,牺牲一个奠基进士或者一灵妖将来换我的命,值得。” “是值得,可是宝哥儿不会这么做。” 贾雨村捋着长髯,“宝哥儿要是差劲一点,我贾存周真的想和他做个至交。”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用自己的亲近人去换你这个外人的命,别说奠基进士或者一灵妖将了,你去问问他,只要一个白氅幼竹,他换不换?” 闻言,唐一伸手一招,远处就飘来一片绿叶。 他把绿叶对折了,放在嘴边吹出十分悠扬的小调…… 等吹完了,唐一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不会换,所以……” 唐一很认真的建议贾雨村:“我希望,咱们能和他做真正的朋友。” 闻言,贾雨村和他刚才一样的笑了笑, 也是同样的,不置可否…… … 大年三十,春节年初一,类似这样的节日都是欢欣的盛宴。 临到晚上自然要回家的,可是在白天,就是三五成群聚集酒肆。 文人们则是去了更高雅的地方,比如牡丹苑、姻香楼…… 求不得被西门雪和薛道衡笑了一次,揣着一万八千两银子,自然也要去姻香楼的。 可是到了地方,他发现姻香楼的气氛十分诡秘,而且聊到宝玉的时候,全都是讳莫如深…… 【有意思,这里怎么出了问题?】 求不得往旁边走,要在阴暗的角落探听消息。 可是刚走两步,旁边的柱子阴影下就拐出来两人,大笑着指向他:“求不得兄台,你现在是如日中天呐,贾宝玉宝二爷把您视作心腹,您的地位很高,特别高……” 西门雪夸张的要‘阿谀奉承’求不得,薛道衡也是满脸谄媚,笑道:“以后劳烦求不得兄台了,一定要在宝二爷的面前美言几句…… 道衡还有要事,告辞!” 求不得整个人都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机灵的,连忙要跟着西门雪和薛道衡走,哪知道一道冷气袭来,他仿佛被冻僵了全身的血脉,一点也动弹不得…… 求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西门雪和薛道衡狼狈逃走,脖子嘎嘣嘣的往后扭,终于,明白了。 “白大家,您老人家金安…… 那传说中的九娘,咳咳,是不是也在呢?” 求不得钟爱金钗彩衣娘的土匪妖娆,但也不得不承认,白南烟比金钗彩衣娘美丽了太多。 他没见过白南烟,但是这整个大周,能有这般容貌,还高居姻香楼闺楼雅阁的,除了这一位还能有谁? 只见白南烟一身冷意满身清寒,好像刚突破了不久,还不能自如的收放气势—— 刚才把他的血脉冻彻的,就是白南烟略微显露的一点威能…… “一灵妖将?白狐娘娘的直系后裔,哪怕只是一灵妖将,也不会比宝二爷弱太多吧?” 求不得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去抱方思民的大腿,改信佛? 他最近太倒霉了点,跑到姻香楼撞这个枪口,更不是一般的倒霉说头呐…… 明天是大年初一,宝玉要进行及冠之礼; 明天是大年初一,宝玉要赢取红袖仙子,这正妻娶了,添房和通房的丫头也不能少; 明天是大年初一,白南烟这时候……来了…… 哗啦啦! 姻香楼里面的人很多,喝酒的,划拳的,聊天的,全都散成细碎的沙尘飘散。 沙尘变成黑白两色发丝缠绕的美丽女子,比白南烟更冷了半分,比林黛玉更娇柔了半分,古怪的矛盾感觉,更要让人怜惜怜爱个十分! 求不得立马明白了,这满满的热闹都是九娘弄出来的幻象,等待的是西门雪和薛道衡,只是有他来,那两个人,自然也就放过了…… “老子咋这么倒霉啊!” 求不得哭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吧,想让老子做些什么?” “去问问贾宝玉,这洞房花烛红袖夜,可愿人约黄昏柳梢头?” 开口的不是白南烟,而是九娘, 而且,身上还染着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龙潜于渊,挡我者死(一) 豪门举行冠礼,肯定选在有文化、有内涵、有纪念性意义的日子,比如国庆、春节、中秋、清明…… 好吧,大周是没有中秋和清明的,只有大年三十和年初一,所以宝玉举行冠礼的日子,就在大年初一。 所有的朝堂官员都接了帖子,以吴能为首的自然不想去,不讨霉头,也不想花那个银子。可惜宝玉冠礼的正宾,也就是给宝玉负责加上成年玉冠的那个人来头太大,他们不能不去…… 先皇水英光加冠,太后赫连端容观礼,当今陛下水溶亲手写的帖子,敢问,谁有胆子不去? … 年三十天色微黑,本该是各府各院喊了自家子嗣,一起吃个年夜饭的时辰,可是此时的吴府,已经聚集了两百多名官员,人才济济,特别热闹…… 然而,吴能听到管家的禀报,把来人的数量、神态听进耳朵,唱着《桃花扇》的曲调陡然一转,‘把五十年兴亡看饱’,唱得简直好像要哭了一般…… 他连忙出去,仔仔细细的把人数挨边数了,咬牙道:“少了一百人。” “是啊,少了一百人,全都是墙头草两边倒,没本事的窝囊废一群!” 同样是礼部侍郎的孙长久凑近说话,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胡须,苍老的脸掩藏不住极为愤怒的神色。 他冷声道:“贾宝玉最近不露面了,分明是要潜伏起来。他看清了大周的内忧外患,要防着天狗、地狼和赢鱼三方妖族,可是…… 就算是这样了,还是有一百人不再靠近我们,想做原来的中立文人!” “是啊,这一百人想做真正的中立文人。” 吴能附和了一句,对孙长久怒骂的话,却是不做任何表示。 墙头草两边倒?或许吧。然而说那些人是没本事的窝囊废,他可不敢认同。 要说没本事,进士的五百年寿元都要尽了,还是三朝老臣,如今却和他一样只是立柱进士的孙长久,应该才是真的没本事…… 吴能这边拿起茶盏掩饰了下神色,附近的官员就都围了上来。 “吴大人,明天就是贾宝玉的加冠礼。他成年了,定然要晋侯一等……世袭一等侯,贾府就是一侯双公了!” “这个阻止不了,只是他做了世袭一等侯,我等见了也要行礼,而且,明天过去了,总不能空着手去。” “咱们再掏银子给他,总是不怎么甘心……” 你一言我一语的,听这些官员的口气,纯粹是心里不痛快,要来好生的抱怨一轮。 孙长久突然怒骂开口:“不好意思空着手去?本官还就空着手去了!不,本官没有空着手去,前些日子,本官可是给贾宝玉准备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吴能吓了一跳,这口气可不怎么对味。 宝玉想龙潜于渊,没关系,他现在也不想招惹宝玉,可别因为孙长久,闹出个天大的不痛快出来…… 孙长久得意的笑了,捋着胡须道:“前些日子老夫去了鄂州,也不瞒着你们,鄂州有一帮人,是给老夫的府上弄开销银子的。” “然后呢?”吴能继续问道。 开销银子这种事很正常,就好像史府的湘江水匪,只要控制着劫富济贫,一般闹不出多大的事情出来。 大周可是有侠客文人的,出了问题,推给那些侠客文人就是…… 然而,孙长久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老夫的人被一个女子灭了,所以老夫摘了那女子的一颗心……说来有趣,那女子被老夫的道理穿心而过,竟然没有死,你们猜猜看,那女子是什么东西幻化的?” 吴能想到一个很不妙的可能,干涩问道:“白霞仙子?” “没错,就是那个九娘!” 孙长久哈哈大笑:“要不是白南烟出了手,老夫就斩了那个九娘,把她的脑袋送给贾宝玉!咳咳,你们放心,老夫还没昏了头,咱们惹不起白南烟。” 是啊,你没昏了头,你、、、、我去、、、你、、、妈、、、的、、、啊! 吴能把手掌藏在袖口里,疯狂的哆嗦,忍着,再忍着,好悬没出手把这个老糊涂的头给打爆。 他想看看这个老糊涂的脑浆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活了那么大的年纪,他么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传言说那九娘,可是和白南烟一样,都是贾宝玉的禁/脔……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封号进士,还有最高级别的成宫进士不怎么在乎外,连覆顶级别的进士都变了脸色。 他们还记得穆府的下场,而那一次,却只是死了一个所谓的‘手足’。 如今九娘被重伤,贾宝玉,会不会再发疯一次? “你们怕什么?” 孙长久不屑的道:“本官可是三朝老臣,另外,难道你们忘了那个九娘的身份了吗?” 身份?白霞仙子?入魔? 想起这件事情,所有人的脸色都松快下来。 九娘是入魔的白霞仙子,而世上入魔之物,那是人尽可杀。 贾宝玉怎么说也是大周的爵爷,将来还是天潢贵胄,他不可能娶了九娘,甚至不可能承认他和九娘的关系…… 所以,只能吃个哑巴亏。 “孙大人高见。” “咱们总是吃亏,这一次,总算是扳回一局。” 很多人都笑了起来,吴能也跟着讪笑,看了茶,又聊了一阵,送了官员们出去。 眼看人走光了,吴能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这大周呐~~~~” 他用着《桃花扇》的调子唱了出来,还是没唱完,苦笑道:“果然是乱到极点了,对手不一定是对手,朋友也不一定是真的朋友。孙大人啊,您,太坑晚辈了……” 抱怨了几句,吴能手书一封,堂堂进士没用神念传音,而是掐了一只纸鸢。 雪白纸鸢上附着的,要追寻而去的气息,竟然是…… 贾宝玉? … 宝玉正在自己的香溢楼,临着冠礼和大亲一起,头一天他是不能见林妹妹的。 此时长案的左上角放着碎花软黄玉四方砚,绽放宝物毫光,他正在研墨,手里的却不是墨条,而是通灵宝玉…… 只见通灵宝玉只是在砚台的底部一抹,小君子无名就卷着砚台内所有的墨渍跑了出来。 它惊叫道:“文宝级别的墨条?不对,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对于文房四宝,小君子天生就懂得全部,可是宝玉现在的动作,真的让它彻底迷糊了。 宝玉在研墨,没错,有血色的墨汁出来,也没错。 墨条分很多种,赤色、血色也很正常,可是宝玉研磨出来的墨,真的超乎它的预料。 不是墨条,绝对不是墨条,而是…… 纯粹的血墨! 恰在此时,宝玉抬起摁着砚台的左手,放下的时候,指尖已经掐了一只纸鸢。 他捏碎纸鸢,眼睛陡然眯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加快,有更多的血墨把砚台填满…… “原来如此,通灵宝玉是文宝级别的墨条,但是,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就在傍晚时分,宝玉突然发现能控制文宝,取了出来,才明白通灵宝玉的妙用。 原来通灵宝玉可以吸纳妖族的灵韵,树参鲛人和东山恶蜈的妖族灵韵都被吸纳,他此时研磨出的,正是树参鲛人的灵韵。 等这一种灵韵消耗完毕,黄玉砚台里已经有了一汪血墨,他用火乌赤毫饱蘸血墨,唰唰的写下了一篇诗词: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 弓摧宜山虎,手接泰山猱。 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 杀人如翦草,剧孟同游遨。 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 叱咤万战场,敌酋①尽波涛。 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 羞入原宪室,荒径隐蓬蒿…… 天地异象澎湃而出,被宝玉一手捏碎,才气灵泉喷薄而起,被宝玉随口一吸。 这是李太白的《杂曲歌辞?白马篇》,有原创金光,应该还没被盛唐的李白书写出来。 宝玉的手指轻抚血色字迹,低低的笑了:“除了和罪墨一缺齐名的妖帝血墨外,别的妖血是不能做墨的,而通灵宝玉,却可以做到……” 宝玉用绢帕把手指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纹路都要擦拭得洁白细腻。 他已经把树参鲛人的灵韵消耗干净,可是,里面还有二灵进士级别的,东山恶蜈的妖族灵韵。 通灵宝玉可以把妖族的灵韵提高一个级别,也就是说:如果用东山恶蜈的妖族灵韵做墨,就等于是架梁级别的进士以血成墨,威力要强上不少。 他很想试试,再加上自己的无穷道理,能不能斩杀立柱级别的朝堂老进士? “我可以斩杀二灵妖将的东山恶蜈,也可以斩杀立柱级别的在野进士,可是朝堂进士强了太多,或许,该书写那一篇了……” 宝玉笑了一笑,一挥手,房门自动打开。 求不得正抬着手,要敲门,这房门打开了,就让他呆了一次。 “我已经知道了,” 宝玉很温和的笑道:“去告诉白南烟和九娘,就说我和林妹妹大婚,不会和任何人约什么黄昏后,但是,请她们前来观礼。” “这种话我可不敢传,会死人的。” “是会死人,但是,死的不会是你……传话吧,她们懂。” … 天子出宫,金钟七响; 太上皇出宫,金钟七响; 皇太后出宫,金钟也是七响。 一共三七二十一响,钟声轰隆,震荡整个金陵…… 上千朝堂大员早就在大观园的门外等待,被堵着的和不想进去的,听到钟声立马要飞进去,礼仪都顾不得—— 他们要是比天子到的晚了,难道说,他们比水英光的架子还大? 王善保在门口负责报礼,笑迎八方客,等迎来两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就行了家仆大礼。 雪蛟大辇,也缓缓驶了过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龙潜于渊,挡我者死(二) 大周的子民还算安乐,但是,人活七十古来稀,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十二岁就要行了冠礼,表示成年,要担起一家子的生计。 由于修行,以及天才地宝滋补的关系,豪门的子嗣寿命更高,但是十六岁也算成年了,要出将入相,或者打理其他的方面。 从而,有人独当一面,有人泯然众人…… 可是,什么才是豪门? 贾府以前就是,但只是没落的那种,而如今,大观园的景象,彻底诠释了豪门的定义! 天子加冠,千官随行,万文来贺! 青天白日要点燃长明灯的百姓、世家,更是有亿万之多…… … 年初一,本该是炮竹声响,十分吵闹的日子,此时却很是安静。 街道边都跪满了百姓,用过年的大钱买了火烛,点燃了捧在手心。 听到宝玉要加冠的事情,金陵的火烛被人抢购一空,很奇怪的,所有的商贾,没有一个提高了火烛的价钱。 没人敢,没人有这种胆子…… 百姓们捧着火烛,低头不语,海量的百姓愿力涌上高空,又直奔大观园而去。 所有能看见这些东西的能人都愣了神,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加冠礼,竟然会产生如同大海波涛一般的百姓愿力…… “善良的百姓总是容易被人愚昧,说实话,书馆的资费,我真的不怎么想收。” 按照习俗,宝玉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踩着的也是晴雯精心编制的草履。 他在自己的屋里对着水晶镜子说话,后面就有人哼哼唧唧的,特别不满意的样子。 姬无泪的背更驼了,张了张嘴,感觉自己没的反驳,干脆一步踏出,跑金陵城的大门口蹲着去了…… “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头子那时候,怎么就没他这样聪明呢?” 曾经捭阖四方的法道开创者在南城的门口一坐,掏出老酒要喝,突然眼珠子凸出半截,盯着南边过来的垂髫小儿发愣,还要流了口水…… 他没看错吗?真的没看错吗? 一个区区七八岁的幼童,竟然是开了百丈文山的秀才? 而且,还是圣途秀才? 只见这个孩童穿着雪白的长袍,风尘仆仆,像是小大人一样的,抱着一个长着樱桃小树的花盆往金陵走来。 这姿态,这模样,妥妥的是个缩小后的风流文人,只是还有点小孩心性,肩膀上卧着一只慵懒的黑猫…… “圣途秀才啊,百丈文山啊,资质过人啊……” 姬无泪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使劲转悠,眼前的幼童不比宝玉的资质差,要是收了做弟子,敢说不能和宝哥儿争锋? 有趣,太有趣了!姬无泪张嘴吸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骨骼好像涨气一般的大了起来。他变成阳刚宛如冲霄大火,却又无比邪魅的青年男子。 九龙金锁缠绕起来,要把他锁住,就被他摁成了隐现在皮肤上的纹,藏在了随手抓来的火红长袍,以及同样火一般赤红的大氅之内…… “兀那小儿,过来!” 姬无泪大咧咧的伸手一抓,把卢照邻抓来了自己身前。 顺手的揪了黑猫的颈皮子往外一扔,把装着樱桃小树的盆也给砸翻掉,恨其不争的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夫的弟子了,这些玩乐的杂物,不可再去贪恋!” 没有询问,没有任何容许质疑的语气…… 他姬无泪想收弟子,整个大周,有谁舍得拒绝? 或者说哪个靠山大的,有本事拒绝掉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 在姬无泪呆滞的视线里,樱桃小树上坠落的粉嫩樱桃变成了个粉嫩的小女孩。同一时间,他的耳边也响起了让他记忆深刻的,比雪千裳还要冷上七分的话语…… “姬无泪,姬前辈,抓奴家脖子的这笔账,奴家会找千裳妹妹算的。” “咳咳,咳咳咳咳……” 姬无泪剧烈的咳嗽起来,所谓父债女还,论辈分,双妖十二仙都要喊他声世伯,不会找他麻烦的,可是去找了雪千裳麻烦,这才是比天还大的麻烦呐。 他把脖子嘎嘣嘣的扭了过去,恰好看见黑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嘴里苦涩的哼哼了句:“崖崖贤侄女。” “请您叫奴家月满银崖,崖崖这个称呼,您几百年前就没有资格叫了。” 月满银崖喵了一声,冲着好像傻眼呆滞的卢照邻骂道:“还装什么装?今个是你恩师冠礼的日子,不凑个热闹让大周的人都认识你,还要等着自己去名满天下吗?” “没装,就是觉得我这么小的人儿步子大了点,这才多久工夫?啧啧,就走过了几十万里的路。” 卢照邻吐了吐舌头,连忙往城内去了。 姬无泪看着卢照邻蹦蹦跳跳的小孩子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取错了名字—— 姬无泪?算了,想改名姬有泪…… 为什么整个大周的能耐人,净是让宝哥儿抢了先呢? … 些许小插曲不用管它,倒是那缓缓驶进大观园,一直把人送进女宾厢房的雪蛟大辇,极为招惹人的眼球。 孙长久偏头笑道:“要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雪蛟大辇里面藏着的就是白大家和九娘了。” “大人您智珠在握,看,贾宝玉都不敢让九娘那个魔头露面,铁定要吃一个闷亏,不过…… 孙大人啊,您真的是空着手来的?” “这倒不会,咱们做文人的不能失礼,所以老夫送了墨宝一副。” “墨宝里面,没弯绕吧?” 有人担心的问。 孙长久啐了一次,略带薄怒的揪起了胡子。 弯绕?当然没有别的弯绕了! 贾宝玉又不是酒囊饭袋,他要是写字讥讽会看不出来? 今天可是先皇水英光给贾宝玉加冠,太后赫连端容观礼,当今陛下水溶亲手写的帖子,他这时候捣乱,是嫌自己剩下的寿元过得腻歪了吗? 不过, 确实, 寿元不多了啊…… 孙长久很感激吴能,今个吴能没来,他就是这两百多位朝堂大员的魁首,少有的,享受了三朝老臣该有的殊荣。 【让贾宝玉吃个闷亏真是太有趣了,如今谁敢说我孙长久的一生碌碌无为,我孙长久,也算出次大脸。】 孙长久的脑子里拐着弯,表面‘谦逊’的连连回笑。 官员们都在夸赞他这次让贾宝玉吃亏的事情,让他很是得意。 而此时,突然的,有童音从背后传来…… “敢问这位大人,何谓空活百年?何谓老而不死谓之贼?” “混账!” “区区幼童,怎么有胆子侮辱长者?” “这是哪家的泼皮小子……” 身后的官员们全都怒骂起来,但是很快的,声音猛然平息。 孙长久本来觉得无知小儿在这里骂人,官员们就会出面计较一二,他这种‘魁首’,便是用点力气转身看上一眼,那也是犯不着的。 可是声音戛然而止,他就觉得不太对劲,转身看去,一张老脸,顿时红得好像猴子的屁、、、、股一般。 他看见了什么?一个幼童! 他看见了什么?百丈文山!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站在他们的后面,孩童的额头浮现辉煌文山。 这座文山只熔炼了三十多丈,可以确认了,一定是百丈文山无疑。 更可怕的是:区区的一个孩童,身上飘飒泛起的,竟然是圣途秀才的气息…… 空活百岁,果然是空活百岁! 和这个孩童相比,孙长久觉得自己真的是白活了几百年。 他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老而不死谓之贼’那句话,满是疼爱、慈祥的伸出手,要摸卢照邻的头顶…… “你是哪家的孩子?可曾拜过恩师?” “自然拜过。” 卢照邻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手,嫩生生的道:“别摸我的头发,恩师说过,这头发,可不能随便让不成器的人摸。” 卢照邻满脸都透着机灵劲儿。 如此,孙长久更加喜欢,简直馋得要从老眼里流出口水来:“老夫可不是不成器的那种人,老夫乃是当朝正三品侍郎,三朝老臣孙长久…… 小哥儿,你告诉老夫,你那恩师是姓何名何?可是进士文位?” “我见恩师时,恩师还不是进士文位,至于恩师的名讳,嗯,姓刹,叫劳贼。” “刹劳贼? 刹? 杀老贼?!!!” 孙长久细数有名有姓的厉害举人,没找到谁有这么古怪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翻手就要镇压而下。 一介顽童竟然挑衅进士,就算杀了,那也不会有神魔之障…… 可是,恰在此时,一只编织精美的草履鞋破空而来,在孙长久的手掌上撞成青烟,也撞歪了孙长久的手掌。 宝玉跟着水英光缓步走来,满脸都是温润儒雅的笑意:“孙大人,何必为了无知顽童的言语动怒?” “可不是无知顽童的言语呢。” 卢照邻见着宝玉,当下笑嘻嘻的凑过来,讨好道:“老贼说,他让恩师吃了闷亏,那么晚生的恩师取个别号叫杀老贼,自然也是正常…… 恩师,这老贼活不了多久了是吗?” 卢照邻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对此,宝玉不置可否。 他只是把另一只草履鞋也脱了下来,很可惜道:“少了一只,冠礼仪式,只能穿普通的鞋子了。” … … 这两天更新有点不给力,可能还得持续几天八千字、九千字的更新。 抱歉抱歉,别怪蛙,实在是过年的时候爆肝狠了,最近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过年的时候蛙得顾着家里对吧,然后更新方面,蛙觉得大家都放假了,肯定闲的时候多,觉得是蛙努力回报大家的时候了,汗。年关的时候天天爆肝,爆得蛙今天趴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到这个点。 今天还有更新,然后蛙休息。 明天继续努力,保质保量,要给大家写好故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龙潜于渊,挡我者死(三) 说着,宝玉很温和的瞄了眼孙长久。 这是个老人,三朝老臣,很老了,头发和胡子都是一片雪白…… 宝玉十分感叹:明明是个可以颐养天年的人物,为什么也要踩他一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怕出名猪怕壮,难不成他贾宝玉过得舒坦,踩他就能过得比他更舒坦了?没有这个道理…… 宝玉揉了揉卢照邻的小脑袋,在这个喜庆的日子,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牵起卢照邻的手,继续往前走。 水英光、水溶跟在宝玉的身后,今天是宝玉的冠礼,哪怕帝王也不能喧宾夺主。 两位帝王在走过去的时候,深吸了一口这大观园的芬芳香气,可惜,哪怕是天下第一园的美丽、芬芳,也不能让他们的心里平静一点…… … 眼看宝玉和两位陛下走过,众官员全都低垂着眉眼,等见不着人了,就慢慢的跟了上去。 “孙大人,看样子您要小心一点了,贾宝玉可不是好相与的那种人。” “这小子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不甘心吃这个闷亏。” “必须格外小心,不要被他下套坑了……” 有人传音提醒,孙长久就不屑的从左到右抬了一下雪白的胡子。 坑他?害他?贾宝玉有这种胆子? 一来九娘是那种入了魔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二来…… 他孙长久可是三朝老臣,就算有充足的理由,贾宝玉敢把他怎么样? 三朝老臣要是死了,那就是人人自危,哪怕他没做出过多少功绩,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也必须给他三分薄面。 他孙长久,就是要在晚年,大大的风光一回…… … 礼仪,是儒家文化的核心。 和秀才大考的时候一样,儒家礼仪分为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五种类型,冠礼属于嘉礼的一种,是文人生命中的巨大转折点! 宝玉记得《礼记.内则》里有写:‘二十而冠,始学礼’。 他不知道大周怎么变成了十六岁进行冠礼,但是秀才大考的时候就考过礼法,这种事情,不去想也就罢了…… 冠礼是要在祠堂的正前方举行的,宝玉祭拜了祖先,又对贾母、贾政、王夫人挨边行礼,等长辈退去了,就背对祠堂,要拱手低头。 他拱了手,低了头,眼睛却往上抬了一抬,从下往上,去扫视观礼的一应人等。 其中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直系、旁系子弟,有朝堂上的文武千名官员,有水英光、水溶这等帝皇,也有水勿语和沈千两名皇子。 胡鹰从官员的那一边走了过来,手捧仅在皇族加冠之下的,紫色国公级别的冠礼行文…… “劳烦前辈了。” 宝玉轻声说道。 胡鹰的老脸一僵,苦笑道:“宝哥儿,你让老夫给你做冠礼的祭人,念此文章,老夫愧煞。先前……是老夫错了。” 胡鹰摇了摇头,肃整神色,朗声念道:“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 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 故冠而后服备。 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 这是冠礼时要念的文章,千篇一律,都是这种调调。 可是别小看了这种文章,不是念给人听的,而是念给这方天地。念诵这篇文章的人,一是要德高望重,二呢,也必须是宝玉十分尊敬的长者…… 所以胡鹰的神色保持肃整,眼底却不断闪烁。 他心塞,却也开心,宝玉说尊敬他,他为大周做的事情,值了! 【老夫比不上永昌侯任帘的忠心,比不上任帘的情谊,老夫还爱惜羽毛,但是……】 胡鹰继续念着,老泪在眼中闪烁。 他胡鹰一生数百年,两袖清风,什么时候放下过家国天下? 他胡鹰,真的是忠臣义士呐…… … “醮于客位,三加弥尊,加有成也。 己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 见于母,母拜之,见于兄弟,兄弟拜之,人而与为礼也……” 胡鹰把文章念完,连忙退了出去,贾琏、贾环、贾兰依次上前和宝玉说了话,随后也退了出去。 在一片欢喜,或者矛盾的注视下,水英光一身金龙大光,缓步上前…… “贾宝玉,可懂得冠礼文章的意思?可懂得冠礼之后,你是何人?” “懂!” 宝玉拱着手,真正的低下头去。 他的言语铿锵,傲然道:“从今日起,我贾宝玉从一介孺子转变为真正的大丈夫,要履践孝、悌、忠、顺的德行,才能成为合格的儿子、合格的弟弟、合格的臣下、合格的晚辈…… 只有这样,才可以称得上是人,也才有资格去治理别人,才能继承和发扬贾府门楣荣光,才能太平我大周天下!” “如此,大善!” 水英光大笑上前,挥手间把宝玉身上的粗布衣裳扯碎了去,只剩下素白的里衣。 他伸手往外一抓,就抓来华贵大气的侯爵豪服,亲手给宝玉穿上了,然后,就是…… 加冠! “三眼黑虎霸图?这是世袭一等侯的服饰!” 远处有人惊呼出声,随后就有不少的苦笑传来。 孙长久也是叹了口气:果不其然,水英光要给贾宝玉加封一级爵位。 世袭一等侯,贾府,真的是双公一侯了! 胡鹰在一旁颔首微笑,高声道:“冠者一加:玄端!” 这是给宝玉上了玉冠,还要用青色的鞋头装饰、鞋底边饰和鞋口边饰装饰半寸。 “冠者再加:皮弁服!” 水英光在一等侯的服饰之外,给宝玉加上了白鹿皮挂着的袍尾,鞋子用黑色的装饰再加一层。 “冠者三加:爵弁服!” 水英光用黑色的丝绦、缁带给宝玉在外面又加了一层,最后,手持黑狐大氅,亲手给宝玉披挂了上去…… “恭喜宝二爷加冠!” 赵贵宁等一百零八手足带着白氅老竹如同雪花飘落,他们高声恭贺,声音震耳欲聋; “恭喜宝玉兄加冠!” 这是和宝玉同辈的人物,有贾雨村、唐一、西门雪、薛道衡、方思民、求不得,甚至还有当今天子水溶和赤城亲王水勿语…… 全都是大周一顶一的骄子,这样的阵容,让宝玉拱手长笑,也让孙长久的老眼皮子一阵的抖动不堪; “恭喜贾爵爷加冠!” 无数的声音紧随其后,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人,有朝堂的官员,自然以孙长久为首的,那些官员有气无力的声音也给包含进去了。 三千里金陵同时响彻,虽然百姓的气力不足,声音传不进大观园,但只是想象,也能猜测到三千里金陵的空前盛况…… … 宝玉拱手道谢,之后,就是大喜洞房。 一片欢歌中,大红灯笼挂了起来,双喜的字眼贴遍整个大观园…… “宝玉兄双喜临门,大喜!” “恭喜宝玉兄,贺喜宝玉兄!” “二爷,今个手足们不醉不归……” 宝玉到处喝酒、陪同,林妹妹就住在大观园,接亲的事情免了,他空闲得很。 可是没过多久,水英光和水溶就找上门来…… “宝哥儿,你可别闹了大事。” 水英光磨牙提醒,他了解宝玉,怕宝玉做出让他头疼的事情出来。 那可是三朝老臣,就算他‘昏庸’的时候杀掉了,也会是文武千员人人自危,大周要乱上三五年。宝玉只是一个没进朝堂的小子,要是这样出手,他都很难保住宝玉的爵位。 不管如何,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水溶跟着劝道:“宝哥儿,朕可以给九娘多加封赏,这件事就算了吧。” “喝酒。” 宝玉懒得提这个,递过去酒盏,还是洛水的美酒。 水英光和水溶刚无奈的接过酒盏,旁边就传来盔甲铿锵的声音。 水勿语把前来贺喜穿的皇子袍子扯掉了,里面竟然还是一身金甲,古怪笑道:“宝哥儿你后悔了吗?那时候你要是帮孤继位,只要是该杀的,孤一概不管。” “咳咳,”宝玉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咳咳~~”水英光差点咳出血。 水溶则是满脸尴尬,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把皇袍往前一掀:“大哥,朕禅位,你拿西海和朕换。” “不换!等孤灭了赢鱼一族,就一路西下,打他个千古江山出来,换你的做什么?” 水勿语特别骄傲,他鏖战过三个道门属国,眼界早就强了不知道多少。 哪怕面对宝玉,他也有足够骄傲的资格…… 宝玉摸了摸嘴唇,偷偷的跑掉了。 随便他们争,随便他们闹,今个是和林妹妹大婚的日子,他才不要沾染血腥。 … 洞房花烛,红袖飘香。 林黛玉对镜梳妆,已经梳妆了很久,然而,却怎么也梳妆不够……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宝玉满是醉意的踉跄进来。 “夫君,不是要去做了正事吗?” 林黛玉连忙起身,要搀扶宝玉。 宝玉吃吃的笑着,把林妹妹摁回了梳妆台前…… “今个最大的正事,就是陪你。” 他把下巴搁在林妹妹瘦削的肩膀上,脸挨着脸,去看水晶镜子里的妙人: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吟哦落下,林妹妹羞喜满面。 宝玉,则是笑得更痴……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龙潜于渊,挡我者死(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洞房花烛的妙处不用多说。 可是在隔壁不远处的厢房,有人推窗眺望,素手撰紧了窗棱…… 白南烟一身雪一样的白,纱衣洒落了两丈的方圆,九条晶莹如玉的狐尾在九娘的身上不断敲打,每一次都带出点点的猩红,汇聚成一点冷彻的光,贯穿了九娘的涌泉天灵,也吊住了九娘的一条小命。 她在帮九娘疗伤,眼睛看向的却是最中央的大观楼,美眸里多了恨……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xie)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是先贤才女卓文君的《白头吟》,描写的是和薄情郎之间的洒脱决绝,怨懑的是宝玉只记得锦绣前程,不记得当初和九娘的恩义。 白南烟的声音越来越冷,似乎带了点白狐娘娘的味道,周身的清冷已经变成了彻骨的寒…… “加冠之礼、洞房花烛,真的好啊,他贾宝玉不来见你和我,为了前程,也不记得给你出口气……” “不是不记得,是九娘没有姐姐您这般重要。” 九娘虚弱的叹了口气,低声道:“黑娘恨了宝哥哥很久,而且…… 别说宝哥哥了,现在连九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黑娘,还是小十八她们了。姐姐,不要怪罪宝哥哥,他……” “你闭嘴!” 白南烟打断了九娘,冷声喝道:“今个他洞房花烛,我六公主给他一个面子,明天本宫亲自出手…… 要么大周把孙长久交出来,要么本宫就点燃青埂峰恨天烟龙,把娘亲惊出来和大周掰下手腕。” “不可以啊,白狐娘娘出来了,那宝哥哥……” “你还管他做什么?他都不管你了!” “可是……” 九娘突然冷笑起来,诡异的道:“就算是小十八她们,贾宝玉也只是把她们当妹妹吧……妹妹,自然没有你白南烟和红袖仙子这般重要。” 砰砰砰,突然有人敲门。 白南烟的一条尾巴甩了出去,登时把房门扫开,门口的那人眼看这种情景,也不意外,柔声笑了起来…… “白姐姐,九娘,来喝口奴家熬煮了很久的参汤,安下心,也静静神。” 薛宝钗袅袅的走进门,身后跟着大丫鬟莺儿,低眉顺眼的端着汤煲。 莺儿把汤煲放在桌子上,后退出门,顺手,还把房门轻轻的闭紧了…… “你来做什么?” 白南烟很不客气,连宝玉都恨上了,哪里会在乎薛宝钗? 薛宝钗摇了摇头,拿了嫩桃花柳芽纹的小碗,又取了汤匙,慢慢的弄出两碗喷香的参汤。 她把参汤挨边递了过去,哀婉道:“要说起宝哥哥来,宝钗比你们还要怨,可是,宝钗不会误会宝哥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多,” 薛宝钗微笑道:“白姐姐怨了宝哥哥,但是和白姐姐比较起来,宝钗更怨……您的怨气是他不肯出头,可是宝钗呢?他从来都没看过宝钗一眼。 宝钗,没能和他有过相守互助的情谊呢。”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白南烟的语气放缓,确实,比较起来,宝钗好像更苦了一些…… 薛宝钗过去看了下九娘的伤势,给九娘舒缓着气息,“宝钗没什么本事,就算是生意上的,也只是过去凑个趣味而已…… 不过,宝钗可以帮宝哥哥处理些院子里的事情,比如现在。” 她绕了一大圈的弯子,这才直言道:“今个是大婚的日子,洞房花烛,宝哥哥不会沾染任何血腥,也不会给黛玉姐姐留下任何遗憾…… 或许你们还不清楚:今个本来是让袭人、晴雯、麝月跟着陪房,一块嫁了过去,可是宝哥哥拒绝了,说改日,在你白南烟之后,再给她们一个喜庆的婚礼…… 白姐姐,宝哥哥是很看重自己的前程,他是贾府中兴之子,背负太多,可是难道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答应娶你? 为什么会不愿意娶我? 为什么在只是一个举人的时候,一怒之下灭了穆府? 整个穆府有好些人呢,还有老弱妇孺,他真的是那种嗜血的人吗? 你知不知道他回府后吐了多久? 你懂不懂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薛宝钗有点得意俏皮的笑了起来:“你虽然和宝哥哥有过情谊,可是不如奴家了解宝哥哥呢…… 对了,今个的事情不要和宝哥哥讲,总有一天,奴家,也会是他的不可或缺。” “不可或缺?” 白南烟低下头,嘴角略微翘起,是一种会心的笑容。 九娘的身上黑白两色不断纠结、缠绕,等她平静下来了,发现薛宝钗已经离开,参汤也有点凉了…… “来,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白南烟把参汤烫暖,就端给九娘:“你也别急,黑娘和小十八她们总归有完全融合的一天,只要别真个入魔,宝哥儿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讲。” “九娘才不在乎这个,倒是你……” 九娘啐了一声,打趣道:“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红袖仙子独得恩宠,薛宝钗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你的脾气又臭,谁都能欺负一把。” “你笑我?” “笑你如何,宝哥哥只是把九娘当妹妹看,这做妹妹的,可以告嫂子的大状……” “我可是为了你!” “那你也是误会宝哥哥了。” “误会?” 白南烟的九条尾巴瞬间缩了回去,冷笑道:“希望是个误会,不然,他今天洞房花烛,本宫明天就让他给青埂峰做内监官…… 咔嚓,就是那么一刀!” … ……… …………………… 日上三竿,大观园里和昨天一样热闹。 按理说,朝堂的官员都是日理万机,宝玉的大婚和冠礼加一起,他们待上一天也就够了,可是昨个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好些妖将凑了过来,笑吟吟的,把人给‘挽留’住了。 说是要多待一天,小公爷呢,要趁着大喜日子的第二天,出一首名扬篇章给大家看…… 名扬篇章啊,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事,以胡鹰、令狐熙为首的两边官员都乐呵呵的留下了,唯独, 有些人,真个是脸色铁青,情绪不对,气得发抖—— 贾宝玉,你还嫌风头出得不够不成? … 清晨,有丫鬟、仆役上了吃食,待遇很好,清一色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美酒佳肴。 官员们急切的吃了,要看诗词,结果发现:宝玉还没起床…… 午膳还是一样,等吃过后,终于听到宝玉起床的消息,官员们聚集起来,和水英光、水溶、水勿语一起,要等宝玉收拾妥当。 所以,大观楼的南方大院,那是特别热闹…… “孙大人,贾宝玉又要出风头了。” “风头没什么关系,我就怕这名扬篇章出来,是不是还要晋升爵位,来个一门三公?” “孙大人您说句话,总归得拿个对付的章程出来……” 好些官员靠近孙长久,可是孙长久想了很久,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本来就不是多有能耐的人,除了立柱进士的文位,历经三朝啊,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出来…… “吴能吴大人呢?他还是没有来?” 孙长久偏头询问。 立马有人回话:“不清楚,而且咱们圈子里的封号进士也跑掉了,他们的地位高,全跑胡大人那边去了,要靠近观看名扬大文。” 闻言,吴能的一张老脸铁青,又发红—— 别说名扬大文了,他几百年连十城级别的文章都没有出来。 再想起那个让他垂涎的顽童卢照邻,只觉得空活了几百年,临着寿元尽了,还要被小辈狠狠的比下去一次…… “不急。” 孙长久恶声道:“贾宝玉想出风头是吧?等这里的事情结束,老夫去除了九娘这个魔头,看他能把老夫怎么样……” … 官员们,甚至连水英光都在等待, 里面是花烛夜的洞房,他们没好意思进去神念,却也没有发觉:宝玉早就离开了大观楼。 在大观楼西侧的含芳阁里,宝玉直接推门进去,恰好…… “贾宝玉,你给孤出去!” 白南烟抱紧寝被红脸娇斥。 宝玉翻了个白眼,反而靠近了几步,“今个可不是林妹妹的洞房花烛,本爵爷想看孤的女人,那就看了,怎么着?” “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昨个可不只是想挖了我的眼珠子吧?还想弄什么青埂峰恨天烟龙,把白狐娘娘给惊出来?本爵爷现在还不是白狐娘娘的对手,真个要本爵挨上一刀?” “你怎么知道的?” “薛宝钗告诉我了。” “混账!” 白南烟气得发抖,更里面的九娘,却是吃吃的笑出了声:“白姐姐,看来你的日子更不好过,薛宝钗的心机,比你强了不少。” 心机?怎么回事? 宝玉刚想问上一次,九条狐尾就凝成一点灵光,哗啦散成了一堵遮挡了视线的大墙…… “女儿家的事情,你少管!” 白南烟骂了一句,飞快的穿好衣裳。 薛宝钗这个女人,明着让她不要告诉宝玉,暗地里却自己讲了…… 好心机! 分明是:一边讨好了她,一边又要讨好宝玉呢…… “你来做什么?” 她和九娘穿好衣裳,要问宝玉。 宝玉却没有回答,只是一抬手,后面就涌来袭人、晴雯、麝月,还有平儿、抱琴等有脸面的大丫鬟,托金抱玉捧着锦绣,要给白南烟和九娘收拾穿戴…… 这…… 到底想做些什么? 白南烟觉得很是迷糊。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龙潜于渊,挡我者死(五) 宝玉摊开双手,晃动了几下身子让白南烟看:“你说本爵爷这身打扮,你们要是穿得差了,是不是觉得丢人?” 丢人?穿得差了? 白南烟气得咬牙,但也不得不承认:宝玉今天,真个是十分漂亮。 有百般风流,还有千种豪贵…… 只见宝玉内裹一等侯的三眼黑虎锦缎,脚踏三层鞋面、鞋边、鞋底装饰的吞金靴,外面的黑狐大氅,更是映衬万种风流。 她和九娘呆呆的让丫鬟们伺候好,别说九娘了,就算白南烟是青埂峰的六姑娘,也没穿过如今这种,比金枝玉叶还要华贵的衣裳…… 衣裳是万里挑一的苏锦,镶嵌巧匠抽取的金丝银线; 发髻上是匠家大能打制的三连三转九玲珑金玉双钗,只是其中的一件,就价值八万两纹银; 脚下踩的是雪山锦的绣花小鞋,无比漂亮,价值三千两却只能穿上一次,更是奢侈物里极端的代表…… 被弄上这么一套奢侈到恐怖的行头,白南烟和九娘傻乎乎的被丫鬟们拥着出去,木愣愣的,要跨上雪蛟大辇。 “等等,” 宝玉突然喊停:“你们上雪蛟大辇做什么?” “这,九娘不能露面啊,她是……” 白南烟木木的回了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九娘就是入了魔的关系,早先和她一起去了青埂峰,要是九娘出面,宝玉得有多尴尬? 可是此时,宝玉不满的啐了口唾沫…… “混账,不露面的话,本爵爷把你们打扮得这么漂亮做什么?” … ………… ……………… 我之道理,就是无穷。 宝玉把自己的进士道理用出,一应人等一次迈步,就出现在大观楼的厅堂之中。 他没有藏着掖着,进士的道理又是如此显眼,立马被水英光和千名朝堂官员给看了出来…… “宝哥儿,快点行文!” 西门不死大笑出声。 这样的要求,宝玉自然是应了,只是等他带人出来,愣是连西门不死都被惊了一次,把胡子给拽下来一撮…… “疼,嘶嘶~~~哈哈哈哈……” 西门不死叫了一声,转身看后面的侍郎位,孙长久一张死白的老脸,让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水英光则是和水溶对视苦笑,连那个说‘想杀就杀’的水勿语,也忍不住低低的骂了句:“宝哥儿,你忒大胆!” 没错,确实,真的是太过大胆了。 入了魔的人,入了魔的妖,入了魔的鬼灵精怪和魑魅魍魉,多大的后台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更别说九娘了,这可是白霞仙子化身的魔障,只要实力够了,吞掉一个村子,一个镇,一个城,那是连个饱嗝都不会打的。 可是如今,宝玉让九娘一身华贵,跟在自己的身后宛如公主明珠一般…… 他贾宝玉,真的要用自己的文名、实力、势力,去保住一介区区的女子吗? 场面一下寂静,反而是宝玉先开了口。 他把卢照邻招了过来,又对往前冲着护卫的手足兄弟笑了一笑,指着九娘对卢照邻道:“这个姐姐也是白霞仙子。” “姐姐,好姐姐……” 卢照邻立马纯纯的跑上去,牵着九娘的手,幼童美女,场面真的特别温馨。 九娘的嘴角一个劲的发颤,姐姐?那不是矮了宝玉一辈? 卢照邻的小手暗地里扯了一下,她就沉住气,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 宝玉也是一脸温润儒雅的笑意,平静的道:“宝玉见过太上皇,见过陛下,见过赤城亲王,见过诸位同僚……” 他一一行礼,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丝:“今日宝玉要出名扬大文,不求加官进爵,只求给九娘一个机会…… 宝玉用自己的前程、修为,以及文名保证,如果九娘真的吞噬无辜者的血肉灵魄,宝玉必然亲手斩她,并,自断一臂,以儆效尤!如此,可否?” “当然可以。” 水英光等人还没有说话,就有人温温的应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断臂男子缓步走来,这男子的长相平凡,肌肤却好像最美的白玉一般。更重要的,是这人的周身,只有那滚滚的浩然的正气,全无半点邪念…… “两仪之法,自斩周身恶孽?这是…… 白纸文人!是黎府黎六郎!” 有人惊愕失声。 六郎温温的冲那人笑了,又对满脸愧疚的黎雨航笑了笑,摇头道:“是贾府六郎,一介家奴而已。” 他含笑道:“今,六郎以白纸文人之名,保九娘,诸位觉得如何?” “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等一百零八文人,以白氅老竹之名,保九娘,可否?” “西门雪也要插上一手,要是这时候缩了,不死伯父会打死某西门的。” “河东薛道衡也来,看九娘是稳妥妥的金枝玉叶一般,多美妙的人儿,怎么会是吞噬血肉的魔呢?” “我方思民……算了,我现在是秃驴,还被宝玉兄护着呢……” 方思民凑了个趣,惹来乐阳申等人的一片哄笑。 可是此时…… “不可!” 孙长久怒然出了官员的队列,咬牙吼道:“入了魔的就是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贾宝玉,你这是袒护孽障!你贾宝玉的文名,不够用!” 他身后的官员也要附和,怒骂声接连响了起来,然而…… “朕,应了!” “朕也应了。” “孤赤城王加上八位大日金骑,一十八位大日银骑,还有八百大日铁骑一起应了。你们,谁有异议?”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瞬间,隔了十几里地之外,大观园招待来宾下属的地方响起齐声的呼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我等八百大日铁骑一起应了,谁有异议,齐杀之!” “贾府千里狐,陷阵、破月两军也应了,诸位,脑袋安在否?” 独眼狼在咬文嚼字,不太习惯,哈哈的从狼嘴里吐出一阵腥膻的烟气。 更有薛家、史家、王家三大妖族,以忠靖侯史鼎为首的大笑起来:“陛下应了,殿下应了,名动天下的天之骄子也应了,谁有异议的话,是不是觉得我等四大家族没落多年,拿不动刀了?” 笑声豪迈,杀机冲天…… 孙成就和二百多个朝堂官员吓得浑身发抖,颤颤的缩了回去。 特别是孙长久,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他真的,没了脸…… 【贾宝玉,老夫誓不与你甘休!】 孙长久在心里怒吼,却只能沉默,认了九娘可以在大周自由活动的事情。 他不敢再去截杀九娘,如意算盘,被宝玉轻松的打成了糜粉一般…… 宝玉看见九娘眼睛通红,这个从出现就骄傲和矛盾的九娘,这时候却像个柔弱的女子。 他让卢照邻继续装不懂事的纯洁孩童,孩童的安慰,总是比大人要有份量得多…… “诸位,既然如此,宝玉就要行文了。” 说着,宝玉铺展纸张,用的,竟然是书写《沁园春.长沙》这等名扬篇章,天地褒奖凝聚的首版银页……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 拄其间! 笔,是极为难得的火乌赤毫; 墨,是血一般的很不正常的墨; 砚台,是仅次于万两宝物的黄玉砚台…… 宝玉一气呵成,以他的十万里金台的才气储备,也是耗尽了全部的才气,脸色雪一般的白。 “名扬大文,成了!” 宝玉大笑出声……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天地好像漏斗一般四面席卷,无量的才气冲刷而来,尽数卷进了书写了《十六字令》的首版银页。 才气灵泉高高涌起,好像烟花爆炸腾跃,瞬间涨了九尺之高。 然而,灵泉还在涌涨…… 一丈! 一丈八尺! 两丈! 名扬篇章的才气灵泉没有极限,只要出了文章,就全看书写人的才气质量、数量。 宝玉耗尽了十万里金台,硬是把才气灵泉推送到了十分恐怖的境地…… 三丈, 四丈, 五丈! 没完,还没有完! 才气灵泉继续喷薄,六丈!七丈!八丈!九丈! 九丈了,天啊,这是何等惊人? 不,是惊世,惊动了世间万物! 然而…… 宝玉猛然吞了一口太岁的肉,划破掌心,鲜血淋漓而下! 轰!ww w.t xt80.co m 才气灵泉发出仿佛猛兽疯狂的大吼,一阵冲击,蓦然冲上十丈的恐怖高度! 十丈灵泉飘洒而下,七彩华光把大观园映衬得一片瑰美,就算是三千里金陵,都能看见这里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丽场景…… 才高十丈,旷古名扬,成! … 很美,很惊人,让人瞠目结舌,久久难以自已。 就连水英光也呆滞了眼神,只顾着看这极为难得的美丽景象。 然而,水英光不愧是英武帝王,很快回了神,苦哈哈的看向宝玉…… 没错,真的很苦; 没错,也是真的让他,颇为无可奈何…… 才气灵泉已经成型,可是那天地异象呢?为什么没有?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龙潜于渊,挡我者死(六)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宝玉阻止了名扬篇章所有的威能溢出,要使用这首版银页书写的惊天大文! 果不其然,只见宝玉正气加身,把璀璨的首版银页连着十丈灵泉一起,平平的推了出去…… “名扬大文已出,那么,该算账了! 孙长久孙老贼,意欲杀我贾宝玉的亲近人,你怕是不知死?” 声音刚落,除了孙长久以外,每一位朝堂官员的身后都出现一名四大家族的妖将。 刀出鞘、戟如龙,已经呲起了锋锐的利牙,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胡鹰是学士文位,可是就在此时,沈千穿着白鹤虚影环绕的华美服饰靠近了他,很是苦涩的扯住了他的袍袖…… “这是永昌侯的袍服?宝哥儿为了今天,真的是用心良苦……” 胡鹰叹了一声,想要出手阻拦的动作停下了。 如今沈千代表着任帘,只要他还记得任帘的忠心大义,他的儒家修为,他的心,他的信仰,就不允许他出手阻拦半分…… 静,死一般的静; 难以置信,所有的官员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贾宝玉是要斩杀三朝老臣孙长久? 是要给九娘出气? 是要再次警告天下人,不要动他的亲近人半根毫毛? 不可能吧!一定不可能吧! 且不说孙长久是三朝老臣,地位已经超越了品级、文位,单单是孙长久的实力,是贾宝玉一个奠基进士可以斩杀的吗? 圣途进士确实厉害,也听说斩杀过二灵妖将,可是孙长久这个和二灵妖将同等级别的立柱进士,根本不是东山恶蜈的实力可以比较的啊…… 这可是朝堂进士! 这可是三朝老臣! 底蕴、积累,还有五千里银台的根基,孙长久也可以瞬间斩杀东山恶蜈! 宝玉的实力,恐怕还差了几分…… 孙长久呆滞半晌,也反应过来了:“你要斩我?你有胆子斩我?你有实力斩杀老夫?” 连续三问,句句讥讽、讥诮,孙长久的发冠陡然炸裂,白发根根竖起,白胡子也飘荡起来。 他是在讥讽贾宝玉,但是,他更怒! 斩他?整个大周,谁敢说有胆子斩他? “你以为,老夫真的是没本事?真的是传言中的……碌碌无为?” 孙长久大笑起来,老眼乍放精光,要捭阖四方。 他的视线扫过千名文武官员,除了扫向胡鹰的时候略微低顺一点,就算看了太上皇水英光,也不曾低顺半分。 更奇怪的是:水英光竟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看来有秘密呢?” 宝玉笑了一声,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什么秘密?什么诡异?他都不在乎,厉声铿锵道:“文人约战,今日,杀老贼!” “混账!你真以为老夫是个软柿子?” 孙长久大笑出口道:“老夫乃是朝堂进士,数百年的积累,五千里银台文宫的才气浑厚如海,况且……” 他猛然长啸,怒啸破空:“不知足,欲壑难填!” 道理,竟然是孙长久的道理? 只见孙长久的周身盘绕一条漆黑成形的饕餮大兽,和别的进士不同,他的道理,已经凝聚成了实质的大兽…… 官员们的脸色都是大变,仿佛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们明白了为什么,三朝老臣如今只是个侍郎品级? 又是因为什么,孙长久做了两百多年的立柱进士? 不知足,欲壑难填? 不知足,欲壑……难填! 原来孙长久的道理是这种大逆的类别,怪不得三朝天子,不,到了如今是四朝天子了,都不肯给孙长久立功升官,以及提升实力的机会。 既然是欲壑难填,那么,别说是封官晋爵,就算让孙长久改了朝,换了代,孙长久也不会知足。 这是,天子大忌! … “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连成一片,官员们全都挪开眼睛,去看宝玉。 他们不敢再看孙长久,有些事情明白了,总归是不能说出口…… 宝玉也有几分惊讶的表现,随后,却是轻声笑道:“原来如此,那么,斩杀你,本爵爷就更喜欢了。” 他低低的笑,再笑,注视手中火红带血的笔毫:“本爵爷一直好奇,这进士文位用上出口成章是厉害的,那么,用上纸上谈兵,又是何等威能?” “你可以试试!” 孙长久的白发转黑,白色的胡须也漆黑如墨。 宝玉静静的看着,轻吟道:“沽之妄之且听之,你,看好了……”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 拄其间! 宝玉把才气灵泉吞掉,书写了名扬大文的首版银页宛如流光一束,径直射向了孙长久。 孙长久冷冽笑着,周身缠绕的饕餮大兽张开大嘴,登时把这道流光吞了进去…… “欲壑难填,哪怕你有再强的能耐,也填不满老夫的饕餮大兽!” 孙长久仰天大笑,他的实力,怎么可以用文位测度? 可是此时,宝玉雅笑出口…… “原创金光,增幅六成威能。” 唰!一声大响,道理幻化的饕餮大兽绽放金色微芒,孙长久的脸皮抖了一抖; “首版银页,增幅六成威能。” 呲~~锐利的破空声跟着响起,饕餮大兽的身上射出千百缕锋锐银光,孙长久的脸皮抽动; “文宝墨条增加一灵,三灵级别的恶蜈灵韵血墨,增幅六成威能。” 血光暴起,饕餮大兽开始痛苦扭动,孙长久已经端正了神色,双手大开,浪一般的才气洪流注入了饕餮的体内…… 然而,还有…… 宝玉朗声笑道:“我之道理,就是无穷;我之道理,就是无尽…… 无穷道理乍放,插天峰鄂,给本爵爷捅破了这天!” 哧啦~ 只听一声破布撕裂的声响,一截锋锐的山崖捅破饕餮大兽,要往无尽高的长空中去。 孙长久愕然咳出一口大血,怒道:“贾宝玉,你的道理,好古怪!” 他的额头裂出银芒,竟然是五千里的银台文宫,加上一十八条才气凝合的银色大柱,一起镇压在了山崖的顶端…… “可惜你小看了老夫,就算你再强,也没资格和老夫几百年的底蕴比较!” “你不敢晋级文位,你不敢争锋朝堂,你寿元尽了才敢踩我贾宝玉一脚,求一个风光大葬…… 你孙长久,空活数百年!” 宝玉猛然执剑虚空一斩:“名扬大文,绽放全部威能!无穷道理,最大增幅…… 你欲壑难填,本爵爷不去填你的欲壑,本爵爷直接,炸了你的道理根底!给本爵爷,起!” 一声大响,宝玉连连跌退,白南烟伸手去挡,仍然一起倒跌了百步有余。 他们差点摔进了大观园,而那边的饕餮大兽,却是猛然碎成了漆黑烟气…… 烟气四溢,只要触碰到的地方,万物流转、春夏秋冬的天地规则尽数破碎,一时间赤红如火,一时间又是大雪鹅毛。 只是被破碎的道理碎片,每一片,就粉碎了百丈方圆的整座天地! 孙长久更加凄惨,道理破碎,他的双眼陡然黯淡,一句话出不来,气息也猛然停滞。 五千里银色文宫同样黯淡,被峰鄂穿透、破碎,散成了漫天的才气灵雨,晶莹宛如田野夜空里的萤火,洒落金陵。 青山峰鄂捅入云霄,漫天灵雨晶莹洒落,众人抬头看去,只觉得这三千里金陵,如今便是梦幻天国…… “死了?”官员们低声呢喃。 “死了啊!三朝老臣……”水英光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确实死了。”水溶却是放松了,任何帝王,都不愿意有孙长久这样的臣子的…… 死了? 死了? 死了! 官员们满心凌乱,三朝老臣就这样死了? 他们觉得孙长久的道理不妥帖,但是……那是三朝老臣呐! 孙长久一死,他们兔死狐悲…… “贾宝玉,你大胆!” “贾宝玉,你胆大包天!” “贾宝玉,今日你若不死,我等有谁可以剩下存身之地?” 文武,千官……官员们都怒吼起来,这种怒火,连胡鹰和令狐熙也阻拦不住。 两人看向水英光,发现水英光也是满脸无奈,这种事情,他和水溶加起来也不够威仪了! … 乱,官员如同暴民; 怒,怒火烧彻大周天地…… 官员们真个乱起来,四大家族的妖将根本奈何不得。所有的妖将都被漆黑的道理逼退,大观园好像成了道理的殿堂,原有的天地法则尽数破碎…… 然而…… 宝玉缓步走来,轻声吟哦: “终日忙忙只为饥,才得饱来便思衣。 衣食两般俱丰足,房中又少美貌妻。 娶下娇妻并美妾,出入无轿少马骑。 骡马成群轿已备,田地不广用不支。 置得良田千万顷,又无官职被人欺。 七品五品犹嫌少,三品四品仍嫌低。 一品当朝为宰相,又羡称王作帝时。 心满意足为天子,更望万世无死期。 总总妄想无止息,一棺长盖抱恨归……” 出口成章后,宝玉仅存的才气变成异象显化,别的异象都被宝玉抹去,只剩下一口糙木的薄棺,蓦然夯砸上孙长久尸体的脑门。 嘭! 一声大响,薄棺破碎,孙长久的尸体,也被砸成了一片血靡…… “吼什么?闹什么?此等大逆不道之人,尔等也敢替他抱冤?” 宝玉一声大喝,登时让千名官员沉寂了那么一瞬。 不是宝玉的声音大,而是那口薄棺……‘一品当朝为宰相,又羡称王作帝时’,这一句,诛心呐。 “贾宝玉,你休得妄言!” “这话诛心,但是再怎么说,孙大人也是三朝老臣。” “不只是三朝老臣,连上当朝,已经是四朝老臣了……四朝老臣都能随便斩杀,等你厉害了,我等拿什么保全身家性命?” 都是朝堂进士,哪个比哪个弱了?官员继续闹腾,道理就要出手…… 可是,宝玉连连冷笑:“等我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才气耗尽,脸色苍白,却是丝毫不怵,“我贾宝玉年纪尚幼,只想提升自身能力,要龙潜于渊…… 新皇登基,我贾宝玉做那国监太史令,不入朝堂; 这些日子,我贾宝玉在国监、书馆苦读,可曾插手朝堂事物? 这些日子,我贾宝玉准备冠礼、大婚,要做那闲乐文人,可曾对尔等出手? 别说现在,就讲永昌侯府邸门外,那一把大火,难道是我贾宝玉痴傻失手? 尔等,不记恩否?” 宝玉的五句四问,句句好像利刃刺进人心。 三百多名被烧过罪状的官员停了半晌,一个接一个的,最后成群的插入宝玉和别的官员的中间; 胡鹰和令狐熙也跟了过来,附属他们的官员没有跟着,却也低垂眉眼,道理黯淡…… 突然,宝玉长笑,怒啸道:“你们以为我贾宝玉是在告饶?是在挟恩图报?错了! 我贾宝玉的‘龙潜于渊’,是对外,是对那天狗、地狼、赢鱼三族,是怕大周还没有足够强盛,就落个外患纷腾! 可是……” 宝玉眯着眼睛,抬起手指,对那些还有杀意、怒容的官员一一点去,点了数百次…… “对内,我乃滔天洪流,挡我者死!” 乱,又乱了,官员们红了眼珠…… 水英光叹了口气,提醒道:“宝哥儿,你怎么不讲清楚?” 宝玉磨了好一阵子的牙,终于冷声道:“好,看在世伯的面子上……” 他轻声道:“大周地域广大,交通不便,政令难以施行,国家难以强大。所以我对外要藏起锋芒,对内则是杀伐不可软弱…… 我贾宝玉得了百姓愿力,收钱办事,挡我者死,是百姓让你们死! 这话有点大了,是蛤蟆大喘气,可是,我贾宝玉在理! 今个告诉你们,谁再动我亲族,死! 谁要乱我政令,死! 穆府的事情,就是前车……” “宝哥儿,够了!” 水英光吓了一跳。 胡鹰、令狐熙和文武千名官员也吓了一跳,有那么多官员拦在中间,宝玉是死不掉了,那么,他还要斩尽杀绝? 宝玉嗤了一声,“罢了,孙府没个有本事的,我贾宝玉放他们满门一次,不过,要是有下一次的话,谁都不可能有这么幸运。” 说罢,宝玉在背后摆了摆手。 卢照邻连忙扯了九娘,九娘愣了一下,立马是黑白两色星点散落。等星点落下,宝玉等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 “呼~~~吓死本爵爷了!” 大观园最偏僻的厢房里,宝玉软在凳子上,抓住茶壶就喝。 海灌, 牛饮…… 卢照邻乖巧的给宝玉捏着肩膀,凑笑道:“恩师,您也会怕?” “怎么不怕?” 宝玉反问了一句,后怕的道:“今天可是兵行险着,九娘,我可是把你当成小十八她们了,你得记得我的好。” “这时候你还想着落好处?” 九娘低顺着眉眼没吭声,白南烟就替了卢照邻,给宝玉捏着肩膀:“算我错怪你了,不过,事情还没完吧?” “当然没完,怎么说那老贼也是个四朝老臣。” 宝玉接着牛饮茶水,砰砰跳的心脏才舒缓下来。 他低低的笑道:“有水英光护着,本来觉得官职和爵位都保不住……现在好多了,扔个爵位给官员们一个交代就是,官职丢不了。” 一个交代就是? 官职丢不了? 宝玉说得轻松,九娘却是眼睛一红,差点落了泪…… 那可是……一等侯! 是,世袭罔替…… 她九娘,值得吗?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月如钩,地狼幽痕 值不值得暂且再说,宝玉的爵位那还没个准呢。 大观楼的南边大院,院墙嗵塌、花草凌乱,后已经微暖的风又是变凉…… “陛下,三朝老臣没了,总归要有个交代。” 胡鹰小声提醒,也算给了个台阶下。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水英光的身上,以忠靖侯史鼎、独眼狼为首的四大家族的人,就趁机会悄悄的溜了出去。 小公爷可是提前说过:等他跑了,都找机会跑掉就是…… … 眼看只剩下朝堂的臣子,水英光背负双手,漫步走到皇太后赫连端容的那边。意思很明确:他已经不是当朝帝王。 于是,水溶挂起好像皎月一般的笑容:“要交代,也好,削了贾宝玉的爵位,朕觉得这样足够了,可否?” 他的笑容很雅致,好像皎洁的月光铺洒而下,然而嘴角勾起的时候,冷厉的怒意也跟着显了出来…… 贬官削爵,这是宝玉和他露过口风的事情,不过有孙长久的‘大逆’道理在前,宝哥儿又占了大义,削个爵位也是够了。 官员们被水溶的冷眼扫过,通体寒冷的他们也知道进退,一个接一个的,都慢慢点了头。 能够如此顺利,倒是出乎了水勿语和水溶的预料…… 水溶满意的捏过一个酒盏,抬手道:“很好,事情就此了结,等满饮了此杯,诸位就各自回府吧……朝堂的事情,还要劳累诸位爱卿。” “陛下言重了。” 官员们同时伸出手,从贾府的大厨房捏来各种各样的酒盏,就要放在嘴边一口闷干。 可是此时,赫连端容突然笑道:“不急,哀家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众卿家。” “太后请讲。” 对赫连端容,满朝文武哪个不敬? 于是赫连端容安安的笑道:“哀家最近收了一位义子…… 诸位卿家,哀家知道咱们大周的爵位从不轻易给予,这亲王爵哀家不想,给个二等侯,不要世袭罔替,如何?” 义子? 官员们没听说过这个,全都愣了神,他们还要思索这个‘义子’是谁…… “没听说过,陈大人你知道吗?” “不清楚,总之不要是贾宝玉就好。” “肯定不是贾宝玉,贾宝玉马上就是国舅爷了,国舅爷怎么可能再做了太后的义子?咱们顶着不让国舅爷封爵就成,义子的话,随太后去吧。” 神念传音后,官员们齐声应承了,只说这是件大喜事,他们也是特别欢喜。 赫连端容更加开心,很贤淑的退到了水英光的身后…… “诸位爱卿,”水英光接着开口:“寡人知道这件事情,那位义子确实不错,而且早就已经成年,寡人也想表示表示…… 晋爵一等,做一等侯,封云骑大尉,世袭罔替如何? 希望诸位爱卿,不要驳了我这个不在位的老家伙面子。” “臣等不敢。” “既然太上皇开口,陛下应承,我等自然遵从。” 早就成年? 那就不是贾宝玉了,贾宝玉才刚刚行了冠礼。官员们也不想让水英光觉得人走茶凉,干脆利落的应承了…… “很好,那么,明日让宝哥儿去拜见皇太后…… 他的香溢一等侯既然削掉了,就改定成一等安国侯吧,世袭罔替!” 水英光一语定音,大笑着,把赫连端容连着水溶、水勿语和沈千一起卷走了。 只剩下呆滞、木楞的文武官员,喉咙里嗬嗬的说不出话…… 两位陛下、太后, 您们, 这是, 玩得哪一出! … ………… ……………… 一等安国侯? 听到金钗彩衣娘的回报,宝玉一口热茶喷了满地,把地面喷成了筛子一样。 向来是他把水英光惊成这样,今个,水英光算是‘报了仇’…… 金钗彩衣娘恶狠狠的睥了盯着她发痴的求不得一眼,对宝玉笑道:“恭喜小公爷,贺喜小公爷,这一等安国侯,可是比同级别的香溢侯强了很多。” 那是自然,安国、靖国、镇国属于同等爵位的最高等级,下面还有安南、安北、镇西、封东这一行的级别,再往下才是香溢这等随意取出的爵位名号。 在大周还有个俗话,叫作铁打的四方,不灭的国,流水的杂号有狠活……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哪怕是杂号的爵位,手里面也肯定有很厉害的刷子才行,要是封了‘安南、安北’之类的号,那就是铁帽子了。 如果是用‘国’字做了爵号,大周不灭,爵就不灭! 当初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那是因为开国大功才得了这种爵号,宝玉此时,已经沾到了那两位的边…… “好事啊,得大肆庆祝!” 求不得连忙凑趣,关键的是:要给金钗彩衣娘讨传了好消息的彩头。 可惜人家不领情,挥袖把他摔到了一边。 宝玉也磨牙啐了一声—— 这个求不得,看见金钗彩衣娘就不长脑子了吗? 他占了便宜就跑,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人也跑得很快,就算水英光给他封爵,那也是飞快的溜走…… 宝玉觉得现在的养心殿外肯定特别热闹,官员们都跑去堵太上皇和皇帝呢,他再大肆庆祝刺激人家? 傻子才干这事…… 想起来一些该躲开的事情……宝玉思量了一下,对彩衣娘笑道:“我要出去游玩,明个直接去拜见太后。你这两天,就跟着夫人吧。” “明白。” 两个字,让宝玉特别安心。 金钗彩衣娘不愧是做千里狐的,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带着求不得和步常仃溜出了大观园,去了牡丹苑,叫了清倌人,只喝酒,不玩别的。 这是一处极为清雅的阁楼,八百两纹银包的,二十丈方圆的阁子很是华美。 两边是白玉做阶,设了膝坐案,中间有十丈方圆的花木平台,六个清倌人在上面弹琴,还有六个薄纱衣的清倌人跳动窈窕舞姿…… “龄官、芳官、藕官、葵官、蕊官、豆官…… 有趣,你们是牡丹苑的清倌人,怎么都用‘官’字做了名字的结尾?” 宝玉一边喝酒,一边随口问道。 为首的龄官立马回话:“回宝二爷,奴家等人虽然是清倌人,但早晚有堕入风尘的那一天,只盼有二爷这般的人物能够看中,收进府里做个家班的戏子…… 所以改成了这个‘官’字,要做个念想。” 说着,龄官很希冀的盯着宝玉,眼眸魅波流转。 宝玉却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说的话也是正常,所谓家班,就是家里的戏班,普通富贵人家的家班女伶都是叫XX秀,可是牡丹苑的清倌人,一般的富贵人家,还真没本事弄走。 他这样的豪爵才有资格,而豪爵人家的家班,都是叫XX官。这些个清倌人娶两字的名字,为了念想,同时,也把其中的避讳考虑到了。 人美,心思也确实剔透…… “宝玉兄,您倒是雅兴不错,可是步某才刚大婚啊,要是让千寻知道步某来这里,咳咳。” 步常仃一边喝酒,一边还要抱屈。 宝玉也觉得心里委屈,这大半夜的,他自己的府邸不呆,跑这里是玩耍来了吗? 白南烟现在进了府,和薛宝钗大眼瞪大眼,还都要去拜访林黛玉林大夫人,这拜访…… 【算了,有金钗彩衣娘看着呢,林妹妹能压住她俩。】 宝玉闷了口酒,勉强咽了下去,嘴刁了,干脆换上从陶渊明那里弄来的洛水陈酿…… … “小公爷,赵公子他们来了。” 悄无声息的,一个女子站在了宝玉的身后。 这女子的脸上覆盖青色烟雾,只有头顶的金钗,那是极为惹眼。 媚娘附在宝玉的耳边说话,她是金钗彩衣娘留给宝玉使唤的千里狐金钗使,四灵妖将的实力。一方面是保护宝玉,另一方面,也是在宝玉需要的时候,要防止外人偷听…… 宝玉摆了摆手,媚娘就退到了一边,等赵贵宁、百里鸣和翟明生进来,就遣退了所有的清倌人。 媚娘张嘴喷出青色的烟雾,是千里狐的看家本事,弥漫了整座阁楼。 宝玉知道烟雾隔绝了外面的神念、视线、声音,也就放心说话…… “坐。” 宝玉抬了下手掌,招呼赵贵宁等人坐下。 这里是模仿的武圣时期的那种膝坐,他不舒坦,干脆幻化了雍容的软塌出来,大家一人一条,半躺着喝酒,也是半躺着说话…… 宝玉吞掉一口酒,笑道:“这些日子我窝在国子监,也不知道咱们手足的情况,说说看,白氅老竹是什么情况?白氅幼竹呢?” “二爷,说起这个,就要问明生兄了。他有大能耐,我和百里兄都在努力修行,他不只是把修行妥当了,把白氅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赵贵宁真心夸赞百里鸣,百里鸣也谦虚了几句,一直说多亏了狼精,不是他本人的功劳。 宝玉笑吟吟的听,听完了,几个酒盏不疼不痒的砸过去,啐道:“你们这帮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朝堂虚伪的那一套?说正事!” 百里鸣指着赵贵宁和翟明生哈哈大笑,翟明生眯起眼睛,露出狐狸一样的眉眼,思量道:“回宝二爷……” 随着声音过去,宝玉也了解了白氅老竹、幼竹如今的情况。 说真的,吓了他一跳。 大致是因为书馆的关系,白氅老竹已经扩大到两千三百多人,白氅幼竹更多,足有近万。 些许数量代表不了什么,可是把修为摆出来,那就格外吓人了…… 一百零八手足,全都是九胆举人; 白氅老竹则是有九胆举人三位,八胆举人六十五位,七胆举人一百零四位,六胆举人两百二十一位,剩余的都是五胆举人; 白氅幼竹的实力差些,但也多在二胆、三胆的水平之间…… 宝玉沉吟道:“白氅老竹的实力已经可以入选州城的官员,白氅幼竹差些,但是一般的小城、县镇官职已经足够胜任。” “您说得是,” 翟明生连忙道:“您召我等前来,我就提前计算过…… 按照咱们现在的人手,已经可以掌控十八座普通大城以及附属的小城、县城、乡镇。如果要掌控锦州的三座州城的话,那就力有未逮。” “金陵是京都,不用想,要是掌控另外两座州城呢?” “实力也不够,我们最多掌控一座州城,能够掌控的普通大城就要少了十座,也就是说……” 翟明生的眼眸闪烁文字,边算边道:“一座州城加上八座大城的部分范围,差不多是整个锦州除去金陵城后,剩下区域的两成左右。” 锦州的五分之一吗? 和整个大周比起来很小,但是宝玉清楚,这已经是特别恐怖的数量了。 名满天下的法道八大家,没有一家比他手里的举人更多…… 宝玉看了眼媚娘,见媚娘点头,就压低了声音道:“划一份地图给我,以京都为中心向外扩展。我和溶哥儿商量过了,会调走这片区域的官员,让你们顶上去。” “这……名为调任,实则是您的封地?” 赵贵宁、百里鸣和翟明生都兴奋起来,就连求不得和步常仃,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其中的利益太过巨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可惜宝玉摇了摇头,低笑道:“对外就说是我贾宝玉要扩大实力和势力,但是你们,只需要把书馆弄好…… 我会让千里狐联系千里狼以及天狗、赢鱼三族的眼线,告诉他们是我要扩大势力,找机会还要脱离大周,并不是真的想把书馆彻底推行。” “您的意思是?” “麻痹敌人,壮大自己,等敌人反应过来……” “小公爷,奴婢知罪!” 突然,媚娘急声道了罪,纤纤细指猛然点出…… 啪! 只见青色的雾气散碎,跨越空间,显化出远处一条逃窜的身影出来。 不是别人,竟然是先前弹琴的女伶中,为首的龄官…… “你们青丘狐族没落久了,水平好差!” 龄官的声音粗豪,窈窕的身姿在月色下变成一个赤条条的黑皮肤汉子。 “宝二爷,千里狼钩月使幽痕这厢有礼。您放心,幽痕会把您说的详细禀报无极太子…… 他日太子马踏金陵,断头台下,再来诉说我等情谊!”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风流不羁遭人欺 “区区一介残月使,二灵妖将……” 媚娘恨得咬牙,这个女子跟着宝玉不太说话,发起火来的威风倒是不小。 宝玉想起了一个和她重名的人物,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代女帝武媚娘要是现在出来了,他敢把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学过的史书,全部给吞进肚子里去…… … 媚娘和宝玉告了罪,连忙追赶幽痕去了,宝玉却是摇了摇头,觉得媚娘追赶不上。 就像幽痕说的一样,贾府没落久了,千里狐追踪、隐匿的本事,比不上千里狼…… 宝玉捏碎了千里狐的传讯玉鉴,就从软塌上站了起来。 他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也要去追了。 步常仃等人却是一起摇头,觉得宝玉出去太危险,千里狼知道了宝玉的真正意图,开战是肯定的,要是能暗杀宝玉,那就再好不过…… 宝玉不觉的自己会有危险,这里是大周的地盘,想了想,还是安静等待。 他不怕千里狼,但是怕殷无极也在金陵——水勿语可是提醒过他,他和殷无极,谁都没本事阻拦对方杀人…… 殷无极,可是个恐怖的人物! 咳,这几率很小…… … 赵贵宁看见宝玉传讯了千里狐,担忧问道:“千里狐能拦住这个幽痕吗?看他的神态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跑掉。” “千里狼藏匿的本事已经远超千里狐,恐怕让大能出手,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个幽痕的踪迹。” “那怎么办?准备开战?” “不用,就算千里狼再厉害,他们的本事,那也是有人教的。” 宝玉很古怪的笑了起来…… … 今个是大年初三,一轮残月挂在天际,虽然只有那么一撇小勾,月光却很皎洁。 幽痕的皮毛在月光下映衬诡异的光,把他的身形完全藏匿,地狼一族本来该是地底隐匿的本事比较厉害,可是这千里狼,在月光中藏得更好,速度也不断的加快…… “哈哈,青丘狐族没落久了,千里狐的小兵蛋子的本事还行,这到了银钗、金钗使的级别,水平连我这个千里狼的钩月使都比不上。” 幽痕哈哈大笑,笑声传不出月光。 哪怕媚娘比他的官阶高,实力也比他强横了十倍不止,还是被他引了个错误的方向。 而如今,他藏在月光之中,就算是学士、大学士,也不能用神念抓到他的踪影…… “听说,我们千里狼的本事还是来自青丘狐族? 呸!一定是谣言!这帮孱弱的绿狐狸,都是白痴一样!” 幽痕越来越得意,有了贾宝玉的这个消息,他肯定被无极太子高看一眼,这等功劳,足够他升上一级,做了千里狼的残月使。 不对,或许一轮满月,掌控十万狼妖,那也是有可能的啊。 千里狐满月使的地位,可不在大周的正三品大员之下…… 幽痕越想越得意,长笑声传了出去,却不扩散,直接顺着月光冲向高悬天际的那轮残月去了。 可是此时,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进他的耳朵…… “千里狐是没落了,可是,她们是千里狼的师傅,这一点,不是谣言呢。” “谁?是谁?” 幽痕觉得好像有一道大雷夯上脑门,浑身骨头都酥了,冷汗顺着漆黑油亮的皮肤哗哗的落。 他用了千里狼的顶级法门,除非能摘星拿月,瞬间破灭月光,不然,没谁有本事发现他啊? 可是说话的这人不只是发现了他,那笑声,简直就跟耳朵边上说的一样…… 没错,是一模一样! “何方高人?到底是谁!” 幽痕一边大吼,一边冲机会穿进了前方的山丘,蓦然潜行地底三千尺。 这是地狼一族的天赋能耐,那人再强,也得破坏了三千尺地面再说。 然而…… “呦,只能潜三千尺啊?没了啸月天狼,千里狼就只剩下这点能耐了吗?以前的千里狼钩月使,可是能下潜八千尺的……” 声音还是响在耳边,幽痕甚至能感觉耳后软软的热气,他猛然转身劈了一刀,把地面破开,自己也冲了出去。 就在冲出地面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猛然花白,在那前方的矮丘上,有一道不羁的身影。 身影坐在矮丘上,一只脚架在旁边的石头上,另一条腿就高高抬起,脚尖顶着很大的酒瓮。 酒瓮好像黏在他的脚尖上,随着修长有力的长腿抬了起来,美酒裹挟清冷月光,全部冲进了这人的嘴巴里,一滴不撒! “贾宝玉果然大方,这洛水的千年陈酿,也舍得给我这个丧家之狼。” 这人大笑着吞咽酒液,半人高的一瓮美酒喝完,脸色都不带一丝的红。 他略微偏头,眼眸如同一道破碎黑空的电光,却是那种幽绿的,十分恐怖的野性狼芒…… “族人?” 幽痕惊讶出声,怒火烧掉了恐惧,大骂道:“你也是地狼一族,为什么帮青丘狐族做事?” “你问我为什么?呵呵,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这人一步步的走下山丘,血袍、血甲,好像一具钢铁的大血浮屠,唯独没有头盔、面甲,露出有三道疤痕的,十分刚毅的脸。 这是一个年轻人,皮肤光洁如玉,却有三道疤痕,斜斜的从额头的左上角划拉到肩甲护住的地方。 而且,很显然,这三条疤痕,在他的身上,还有更加恐怖的延续…… “你问我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青丘狐族是千里狼的老师吧。 你问我为什么?或许,是我这个丧家之狼,早就恨透了无稽崖。 你问我为什么?那么,你是否知道我的名字,是浪青玄?” “啸月天狼独子,浪,浪浪浪浪浪青玄?” 幽痕条件反射的就要下跪,腰杆又挺直了,脸色苦得想要哭…… 怪不得他逃不过,这可是浪青玄,是啸月天狼的独子! 而在被狼皇赐死之前,啸月天狼,可是千里狼的大将军,也是千里狼的……总教官! 他们的本事,全都是和人家学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给贾宝玉卖命?族人们都以为你跑进了十万大山,为什么会在大周的境内?” “因为,这里美酒多啊; 因为,这里美女多啊; 因为……咳咳,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想报仇什么的,等你死的时候,告诉你理由好不好?” “你什么实力?一定能杀掉我?” “咱们一样,都是二灵妖将。” 听到这个回答,幽痕瞬间化作一条巨大的黑狼:“那你只是追踪、藏匿、暗杀的本事比我好,你不一定打得过我,你……”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影子已经从他的身体穿插而过,幽痕感觉全身的地狼血脉都被抽空,此时的他,只是一只孱弱的,刚刚成妖的,一点本事都没有的野兽小狼。 身体飞快缩水,神志也在迅速消失,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变成连妖都不是的,真正的野兽了…… “这是,皇族的血脉传承秘法?被狼皇赐死的大将军的独子,竟然,是皇族血脉?” 幽痕瞬间明白了太多,他只有苦笑,因为就算传了消息回去,也会有人不让他活。 原来, 原来, 原来是这样子…… 两道泪水顺着狼眼滑下,幽痕哭着道:“您,原来,您是狼皇陛下的亲子,那么大将军,是因为和狼皇有了,有了……所以才会被赐死全族? 殿下,您可是狼皇的血脉,为什么要帮了贾宝玉? 可知道不灭大周,大周强盛了,灭的就是我们无稽崖了…… 殿下,殿下,殿下……” 泪,越涌越多,神志,也消泯得更加快速。 浪青玄凑到幽痕的耳边,低低的道:“这就是我没想报仇的原因了,母杀父,我怎么报仇?然而……”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诡秘的道:“大周是否强盛,不关我事,无稽崖灭不灭的话,也没我的半点事情…… 对了,贾府还有皇族的血脉呢,我的儿子,他叫……李贵。” “贾宝玉的奶兄李贵?” 幽痕对贾府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李贵目前在天狼城陈长弓的手下从军,他悲戚出声,狼吼连连。 “殿下,狼皇和族人们对不起你,你,也不能如此…… 殿下,殿下,殿下……” 随着几声急促的呼喊,幽痕彻底变成一只还没开化神志的野狼,本能的,要冲更强大的浪青玄摇摆尾巴。 浪青玄摸了摸他的脑门,说了声去,这只野狼,就三步一回头的往山野里去了…… “你比我幸运,以后什么都不用想,要是有机会修炼成妖,做个清闲的散妖……” 浪青玄的情绪低落了一个瞬间,陡然抱起新的酒瓮,一边往金陵城的方向走,一边大笑出声:“有我浪青玄,浪荡大周,风流且不羁;太子不入我眼,苍生也作等闲…… 欲灭大周,可! 敢问无稽崖,可有千般佳肴?可有百种美酒?可有万水千山?可有橘子洲头? 哈哈哈哈哈哈……” … “有我浪青玄,风流且不羁……” “有我浪青玄,风流且不羁……” “有我浪青玄,风流且不羁……” 宝玉带人在城门边上等待,听到这种笑声,挥手摆出十几坛醇香的洛水美酒。 又往后挑了下手指,赵贵宁立马往城内奔去,要准备上好的酒菜,必须御膳…… 而在宝玉的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满脸疑惑。 “小照邻,风流是什么意思?” “咳咳,不知道。” 卢照邻睁着眼说瞎话,宝玉觉得这个‘名人’不需要他带歪,早就长歪了。 只看卢照邻的小脸满是纯洁,完全不是那个在恩师面前信誓旦旦的,一定要把樱桃小妖养成自己的童养媳的样子。 他指着前面走来的人影道:“反正这家伙不是好人,嗯,没我好。” “知道了,少卿以后嫁人的话,一定不嫁给这种坏人。” … …… ……………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破空飞舟 酒宴,也没敢去大观园。 上到正妻林妹妹,下到未来的通房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着统一了战线,就是女儿家的事,用不着忧心国事的‘大老爷’管。 宝玉也乐得自在,或者说,他躲都来不及呢…… 朝堂的大员们还在养心殿的外面跪着,他们要针对的安国一等侯,却是喝了个痛快,从皇城的偏门,小心翼翼的进了后宫的大院。 宝玉拜会了赫连端容,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让赫连端容的眼睛发亮,赐下后宫无数的宝贝,也迫不及待的定下了水溶和贾元春的婚期。 这是亲上加亲,要喜事连连。 之后,宝玉离开后宫,找了水溶和水勿语,收了一大堆的封官文书、官员印鉴,放进黄玉砚台,又同样静悄悄的出了皇城…… … 大观园里,一片平静,好像并没有暗流汹涌的样子。 可是宝玉进了大观园,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一样,进自己的家还跟个水平差劲的小贼似的。 不只是后院失火的关系,还有那个樱桃小妖—— 卢照邻说除了叶少卿以外,还有一只黑猫也跟着来了,可是,宝玉没有看到…… … 香溢楼前,聚集了黑压压的成片的人。 都说人一过万,无边无垠,幸好大观园够大,他的香溢楼,也有一片十分广阔的院子…… 贾琏、贾环正在给他的香溢楼更换牌匾,要换成安国楼,兰哥儿在旁边凑趣,还有赵贵宁等一百零八手足、白氅老竹、白氅幼竹笑着观看。 宝玉略微停了步子,过去的话肯定被人围着,可是现在,他有事情没有想透…… 大周,到底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宝玉来自信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自然清楚科技的好处: 百姓的衣食住行,各种民生……如果他快速的传播自己的政令,发散自己的道理,科技侧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 这里, 到底是儒家的大周! 秀才可以纸上谈兵;举人可以出口成章;进士可以言出法随…… 这有了进士文位,简直等同于曾经仰慕不已的神灵。 而且,学士文位已经不逊色于二十一世纪的教派中最强的神灵,大学士,更是可以摘星拿月,倾四海之水以洗苍穹! 再往后的大儒有多厉害?宝玉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 【既然修行更强,那么,除了衣食住行的四项民生以外,别的科技不需要搞出来,重点放在修行方面。】 宝玉做了决定,新的问题又出来了:衣食住行四项民生,可是关系着亿亿万的百姓…… 他还记得曾经看过的《英国产业革命史》,工业的发展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但是下层人民的民生却日益恶化。 机器的使用导致手工业者的破产,失业人口增加,女工童工的使用更是导致工资水平的下降—— 珍妮纺纱机改良了好几次,要不是他压着,使用的地方早就出现了这种问题! 【慢慢来,一定要慢慢来,稳住,拿捏妥当,一直到……得到破空飞舟的制作方法!】 宝玉做了决定,从茂密的柳枝后走了出来。 环哥儿正在更换牌匾,站得最高,看见他兴奋的飘荡而下。 宝玉做了小公爷后,贾府早就不存在什么嫡子、庶子的待遇差距了,就算是旁支,也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环哥儿没了往日的阴霾,反而期待起来:什么时候,宝玉会让他做了荣国公? 一个国公,已经是环哥儿最大的追求…… 宝玉冲着众人笑了笑,人太多,早就不是以前可以挨边打招呼的时候。他从黑狐大氅里伸出手,挥动袖口,登时有哗啦啦的印鉴、封官文书撒了出来。 有两千多印鉴,还有两千多卷封官文书,摞成了小山的模样。 赵贵宁等人已经知道这事,还是被吓了一跳,那些白氅老竹、幼竹,还有贾琏、贾环、贾兰,更是吓得张大了嘴巴,啊啊啊的,最后疯子一样的笑了起来…… “宝哥儿,这是,这是多少的官职?有多少的封赏?” 贾琏唰的一下拽开了北城卫指挥使的官袍,活动臂膀,一个接一个的看了过去…… 宝玉随口道:“是一十八座大城,以及大城下属的小城府尹、府守备、以及府尹之下所有主官的职衔。” 说到这里,他招呼赵贵宁等人查找自己的文书、印鉴,对更后面的白氅幼竹笑道:“你们分了批次,跟着白氅老竹去任职的地方,过不了多久,这些大城、小城下属的县衙、镇衙就是你们管理了…… 官有点小,陛下没法亲自处理,所以需要晚上一些。” “谢宝二爷!” “做官啊?这是……做官!” “真的是做官!哪里小了?县令、镇守也是一方父母青天啊……我是不是可以光宗耀祖了?” 白氅幼竹们很守规矩,可是此时,梦寐以求的,曾经不敢想象的事情放在他们的眼前,根本忍不住失态的表现。 赵贵宁看见宝玉摆手,就告了退,把白氅老竹和幼竹全部带走。 随着吟哦声四起,场上很快就剩下几个凑热闹的,也都不是外人…… 卢照邻很有眼色,看见宝玉要训斥的样子,掏出书卷就要溜了。 叶少卿还是巴巴的跟着卢照邻,路过浪青玄身边的时候,没捺住好奇的问了:“喂,你说的风流是什么意思?” “风流?” 浪青玄愣了一次,把酒瓮搁在一边。 他笑起来脸上的三道疤痕皱紧,古怪的去揪樱桃小妖的脸颊:“所谓风流,就是你这样的美人坯子,我也不想要放过呐。” 嘭! 一拳。 浪青玄的血色铠甲凹进去小小的拳头一块,他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踉跄摔退到宝玉的身边。 “三灵妖将的实力?贾宝玉,你家的小丫头都这么吓人吗?” 闻言,宝玉打了个寒颤,带着求不得进了安国楼。 方思民稍微停了一步,挠了挠油光锃亮的脑袋:“还有更吓人的,你小心了,要是有遗言的话,早点去和李嬷嬷讲。” 李嬷嬷是宝玉的奶娘,想起按照辈分,宝玉得叫浪青玄一声…… 呸! 打死不认, 他方思民,可是和宝玉一个辈分的…… … 要说平常的话,求不得早就去笑了浪青玄, 可是今天,他跟着宝玉进了安国楼,立马问道:“你不让赵贵宁他们用了印鉴大珠,是怕神魔之障的事情传出去?” “早晚要传出去的,但是现在不行。” 所谓用了印鉴大珠,并不是说赵贵宁的等人的官印上有一颗大珠,而是宝玉的官印上有这么一颗雪白的珠子。 国监的官员和朝堂大员的印鉴一样,都有这么一颗大珠,可以吸纳下属官员聚集的百姓愿力。朝堂官员的争锋,说白了,就是争夺更大的势力,更多的属官,从而得到更多的百姓愿力。 进士的修行比举人难了太多,要是没有这个,很可能像孙长久一样,几百年也就是一个立柱进士了…… 求不得低声道:“赵贵宁他们会给你提供管辖区域的百姓愿力,等他们做了进士,也可以靠着你,不受神魔之障的掣肘。这是好事,为什么怕传出去?” “有书馆在,我暂时不缺百姓愿力,要是把这个暴露了,会有多少官员附庸于我?朝堂的大员,可不只是人人自危这么简单了…… 咱们能碾压他们,但也不能把人给逼疯,那么多封号进士呢,打不过。” “所以,你不让我暗杀以吴能为首的王道官员?” “别刺激他们,还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宝玉小心提醒了一句,说真的,也是特别意外。 记得他在皇城外被砸了一次,求不得竟然聚集了二十几名绿林里的亡命妖将、进士,要血洗几家府邸。 这个草莽文人,平日里装傻充愣,关键的时候,狠着呢…… 方思民跟着进来,笑道:“朝堂的事情,宝玉兄见识的更多,咱们听他的就是了。我呢,反而更关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情?” 宝玉和求不得都看了过去,方思民也是个灵敏的,说不定发现了他们没注意的一些东西。 可是,方思民古怪的笑了笑,诡异的道:“今个求不得兄台怎么不作死了?反而是浪青玄作了大死…… 月满银崖前辈悄悄的来了京都,如今,又在哪里兴风作浪?” 宝玉撇了撇嘴,没吭声。 他听卢照邻说过这事,不过,那么强悍的存在他管不了。就算人家去问心宫找麻烦,他这个问心宫弟子,也得老老实实的躲着…… 宝玉只是稍微想想,可是没想到,他的猜测,还真作了准…… … 问心宫的云台上,六郎朗诵着先贤的文章。 他是帮胡鹰读的,以他白纸文人的能耐,能够让胡鹰稍微缓解下神魔之障。 可是,突然,漫天有星辰洒落,雪千裳在云台上显化了身形…… “见过宫主大人。” 六郎是问心宫的弟子,可以行礼就好,胡鹰不是问心宫的人,却要双膝跪地。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法道儒家剩下的七位老祖,见着雪千裳也不敢多喘半口气。 然而,胡鹰完全没有想到,雪千裳竟然也肃整了面庞,彷如女皇一般的清冷威仪被另一种彻骨的寒风完全镇压。 她把两手交叠在腰肢的一边,像个普通女子一样的行礼道:“千裳见过姐姐。” 姐姐? 姐姐? 姐姐! 只是听见这两个字,胡鹰就吓得浑身冒汗。 他双膝跪地慢慢的往平台的边缘挪,还没忘了扯住六郎,一起老实的摔下了千丈高空。 没人管他们,就在他们摔下去的那个瞬间,一只矫健的黑猫,踩着云朵跳上高台…… 一只黑猫,看起来很普通,在雪千裳的身前踱步。 雪千裳则是清冷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汇聚了,好像山泉一样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啪, 啪啪, 啪啪啪啪~~ 汗滴落地的声音越来越密,她是真的怕…… 月满银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喵了一声,吓得雪千裳一个哆嗦,这才勾起了猫嘴道:“告诉本座,贾宝玉和水勿语、水溶说了什么?” “只有四个字。”雪千裳特别老实。 “什么字?” “民富国强!” 噗! 月满银崖一下笑喷。一只黑猫,就在平台上打起滚来…… 民富国强是很正常的事情,雪千裳不知道月满银崖为什么笑得这么厉害? 笑过之后,又为什么一句话不讲,就在问心宫住下了? 她拿这只黑猫没办法,只好更加的关注宝玉…… … 很长的一段时间,宝玉那边没有动作。 每天只是去国子监读书,倒是求不得,三天两头的去‘拜访’贾雨村。 对了,最近还有两件大事情乱了金陵…… 第一件事,赤城王水勿语回了西海; 第二件事,是水勿语举荐了贾雨村做户部侍郎,而且,在进士大考之前,贾雨村竟然凝聚了半金半银的强悍文宫,成就了进士文位。 宝玉听到这些消息,每天还是一样,看书,回府,两点一线。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春风抚动三千里金陵的日子,宝玉还没出门,王善保就进来禀报…… “问小公爷金安,门外有吏部侍郎贾雨村,还有三位行商前来拜见。” 行商?宝玉眯了下眼睛。 王善保连忙看了四周,见没外人,就凑近道:“主子,是您等的那种行商。” “很好,让行商先进来,贾雨村呢,就再吊他半个时辰。” 王善保领命出去,可是刚到门口,就和人撞了一个满怀。 见到这人,王善保老实的站在旁边,要等宝玉和来人说话…… 沈千见了宝玉,要炸刺,又有点不敢,气呼呼的道:“为什么加价收回了珍妮纺纱机的使用权?大周的国土那么大,自己做的话不但挣不了银子,运输上还会亏本!” “我知道,所以没打算扩大桑植的规模。” 宝玉示意沈千落座,自己也喝了口茶。 沈千可没这种闲情雅致,想起可能赚不到的银子,他的心比刀割还疼。 “为什么不扩大规模?有银子你不想赚?” “赚银子?” 宝玉放下茶盏,很轻的笑了:“我本来就没想扩大规模,要是规模扩大了,会有多少织户失去营生?咱们以后还有别的生意,会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桑、丝绸吃人的事情,我不要做……” 他认真的道:“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我会只想着赚取银两; 如果我只想在大周翻云覆雨,也不会在乎资本的萌芽; 可是我贾宝玉要的是百姓愿力,自然要百姓有钱赚,有钱去学堂、私塾甚至书馆。我要的,是成圣的路。” “可是你不扩大规模,就影响了富商大贾、乡绅、世家甚至官员的利益,会有人说你沽名钓誉,会有人再次坏你文名!” “简单啊,教你个办法,股份制,另外……” 宝玉把一卷造竹纸砸了过去,挥手撵人:“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小小的豪商呢?你是大周的皇子…… 混账东西,把股份制记熟了,生意上好好的做,哪个想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你当皇子的不能杀人?永昌侯留给你的家底是吃干饭的?” 对啊,我是皇子了…… 沈千挺起胸膛,冲宝玉伸出手,“给孤拿来。” “什么东西?” “孤的卖身契。” 沈千一脸的理所当然。 宝玉眯起眼睛,抬起脚,嘭! “混账东西,本爵爷连水溶都敢揍,你个区区皇子……” … 大观园的待客厅堂,三名‘行商’看着一身皇子华袍的沈千飚射出去,撞碎楼阁,撞碎厅堂,撞碎围墙,脸上的脚印格外显眼。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满是诡秘…… “诸位,宝玉有失远迎。” 宝玉从后院去了厅堂,和三位行商说了话。 那是宾至如归,也是和善退场。 只是,这三个行商离开的时候,没发现外面拐进来的,一身白氅的贾雨村…… “地狼、天狗、赢鱼三族的探子?” 贾雨村身怀盛唐的秘法,一眼看出了三个行商的来历。 他和行商们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宝玉的安国楼,在安国楼的第一层见了宝玉…… 贾雨村和宝玉一起坐下,抿着清茶,谁都不第一个说话。 这里是宝玉的府邸,最后,还是贾雨村摇了头,苦笑道:“宝哥儿,您刚坑了三族的探子,接下来,是不是,要坑我贾存周了?” “我有银子。”宝玉微笑道。 “大殿下要银子,我贾存周不要。” “我有百姓愿力。”宝玉笑得更加灿烂。 “好吧。” 贾雨村脸上的皮肤绷起来,认真的问:“您要什么,您说话。” “破空飞舟!” 宝玉斩钉截铁。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百城不易 破空飞舟? 贾雨村的眼睛一亮,对他来说,破空飞舟真不是什么难得的稀罕物,盛唐十万金就能来艘大的,一百艘他都买得起。 可惜这里不是盛唐,是大周,一个区区的列国,连属国都不是。 盛唐有法度:可以传给属国破空飞舟,直接传了制作法门都成,列国……别想了,弱国没人权呐。 贾雨村苦笑道:“要说雅门的破空飞舟,我可以给你制作法门,但是你们造不出来……普通的破空飞舟,我这里又没有图纸。” “传讯回去,从雅门要。” 宝玉的眼角抽了抽,集合大周全国之力,连雅门的破空飞舟都做不出来? 他不怀疑贾雨村的话,而是开始想象雅门的强大…… 别想了,想不清楚,他只是个奠基进士,那盛唐儒家六门之一的雅门,可是有屈原半圣,还有地龙老祖这个比屈原还强,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划分的混账东西呢。 他轻声道:“对雅门来讲,民用的破空飞舟什么都不是,却可以带去好些个半步圣途……雨村兄,我知道你有一千名唐白衣,我可以在书馆的碑文上加了你的名字,大周的百姓亿万,足够养出来无数的半步圣途,也就是你所成就的,金银文宫!” “看来你把我摸清楚了,我来大周,要的就是这个。” “宇文成都给我说了很多,你去怪他好了。” “不敢,雅门现在还焦头烂额呢,宇文世家的强大,想必你也能揣摩到一些。” 贾雨村沉吟道:“我不能给你普通破空飞舟的图纸,但可以给你春秋大笔…… 你应该清楚:圣途进士必须是拯救千万百姓在生死关头,不是单纯的积累百姓愿力就可以达成的,所以你没有让白氅老竹成就金银文宫的法门…… 只要你肯分润百姓愿力,我可以给你一百零八杆春秋大笔,这春秋大笔,可以帮助赵贵宁等人成就金银文宫。” “春秋大笔?和进士大考奖励的春秋笔比较起来呢?” “是更好的东西,只是,盛唐的进士大考奖励的,是十万春秋大笔,而大周,只是可怜的一百杆春秋笔而已。” 贾雨村昂然笑了起来,和宝玉针锋相对,寒声道:“小小列国,太弱! 宝玉兄,你也别想很快的让大周成为属国!我前来大周之时,恩师说了:哪怕无比顺利,大周也需要五十年,才能积累足够成为属国的底蕴,才能被三门妥和司认可…… 我不怕你知道,大周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亿万的百姓! 盛唐的百姓更多,奈何强者更多,我在盛唐只算中流的骄子,所以能得到前来大周的机会,却不能直接从盛唐攫取资源……” 说到这里,贾雨村摁住茶盏,厉声道:“我有一千唐白衣,就有一千春秋大笔,分润给你一百零八杆,如何?” “再加一十二杆。” “成交!” 贾雨村特别爽快。 这种爽快,让宝玉忍不住心里一寒,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是贾雨村…… … “他答应了?” 贾雨村走后,求不得就从后面的廊道拐进来。 宝玉低头喝茶,轻轻的道:“答应了,一百二十杆春秋大笔,一点没有讨价还价。” 求不得冷笑道:“他很清楚我们知道他的事情,我们也很清楚他的想法,将来不能做了好朋友,就把他交给我吧?” “你要是有把握的话,可以。” 他们两个说的很是微妙,却都懂得对方的意思…… 宝玉知道得不到破空飞舟,也有其他得到的来路,偏偏要用这个怼了贾雨村; 贾雨村也不接招,直接拿出他最需要的东西。 一百二十杆春秋大笔,等于除了已经死掉的唐二、唐三外,贾雨村还要下令斩杀一百一十八个唐白衣。 当然,如果贾雨村不肯的话,进士大考后,宝玉会派人去抢。 贾雨村就是知道宝玉的想法,所以自己提出来,要换了好处, 够精明,也够冷血…… … 再说贾雨村回了新建造的侍郎府邸,立马招来了唐一,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什么?斩杀地龙老祖所属的唐白衣?” 唐一惊呼出声,总是噙在嘴上的绿叶都抿碎了,他深呼吸道:“就算咱们是屈大夫老祖的人,也不能擅自斩杀地龙老祖那一边的。这是激化了自家门内的矛盾!” “咱们不杀的话,贾宝玉会帮咱们动手,他可不知道哪个是咱们的人,也不知道哪个不是。” 贾雨村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想必现在,宝玉已经觉得他冷血,要对他动了杀心。 他摆了摆手:“贾宝玉没有神魔之障,我要是他的话,就会让白氅老竹先参加进士大考,成就了普通的进士文位,然后暗杀咱们的唐白衣,取得春秋大笔,供给赵贵宁这些手足,还有侠客文人、求不得、方思民,可能,还有薛道衡和西门雪。 与其让他误杀了咱们的人,不如咱们把地龙老祖那边的都干掉,剩下的春秋大笔,还可以换取更多的好处。” “明白了。” 唐一领命而去,临到房门,突然停顿问道:“咱们,真的不能和贾宝玉做个朋友?” “你问过很多次了。” “还想再问一次。” “那么,好吧……” 贾雨村叹了口气,“如果贾宝玉再强大一些,有本事扯掉小小列国的烙印,我就和他做朋友。不然…… 你懂得,就算我要和他做朋友,他也会防着咱们。 盛唐和大周之间的差距太大,贾宝玉,不敢不防着咱们。” “可是,那时候,咱们还有资格做他的朋友吗?” 唐一反问了一句,头也不回的飚出了房门。 贾雨村陡然呆滞,眼廓涨成浑圆…… 确实,如果贾宝玉成就了跨世天骄,在盛唐也能算是一方人物,那时候,他,是否还有资格? 这是个问题,而且,还有很多的问题…… 他和贾宝玉,好像,不能成为朋友? … ……… ……………… 最堂皇的,是朝堂; 最阴暗的,是朝堂的人心。 宝玉虽然没在朝堂之内,他的影响,却已经进入了朝堂;贾雨村更直接,户部侍郎可是从三品衔,是仅次于尚书的朝堂大员…… 和贾雨村勾心斗角了一阵,贾雨村还要和朝堂的大人们继续争斗,宝玉却是闲了。 他每日在国子监读书,偶尔去了书馆,动手批注几笔后,都会有人排队等着观看他批注过的书籍。 这一天,宝玉和往常一样批注了几本,在金陵城的道路上漫步行走…… 和所有的城池一样,金陵城在城门、大道口都有石碑,上面是一些学士、大学士的政论、道理。 宝玉就站在一块碑文的前面,静静观看…… ‘天下事,千般、万种,唯有是、非二字。 是者为对,褒奖之; 非者为错,可杀之!’ 这是是非大道,是问心宫宫主雪千裳的道理。 附近的大道拐角还有胡鹰的忠君、求名,以及好些他不知道的人物的碑文。 这些人都曾经风靡大周,为大周呕心沥血,也拥有了他现在需要仰望的文位、力量…… 突然,有一百零八道极为璀璨的百姓愿力冲入云霄,在天空一个停顿,冲着宝玉的脑门飚射而来。 宝玉笑着接了,略微品味,自语道:“赵贵宁他们都成就进士文位了?那么,进士大考……” 宝玉露出一种十分诡秘的笑容…… “夫君,春风还冷着,怎么没穿黑狐大氅?” 身后传来娇软的嗔怪声,林妹妹给宝玉披上黑狐大氅,宝玉也反手搂住,瞬间消失在这片黄昏寂静的街角。 袭人跺了跺脚,啐道:“有了夫人就不要屋里人了!” 她招了一辆铁轨篷车,还得自己跑回去…… … 宝玉也没想到袭人是自己跑回来的,金钗彩衣娘一直跟着他,可惜,彩衣娘有点怨懑袭人这些丫鬟的实力,不肯出手。 宝玉又跑了一趟,把袭人从篷车里接了回来…… “别气了,去弄点羹汤,夫君还没用膳呢。” 林黛玉安抚了袭人,对宝玉笑道:“夫君最近涨了好些学识,十万里金台越发璀璨了。” “是国子监的书籍多的关系,可惜,不知道该怎么修行了。” 宝玉把宫灯引燃,他的屋里不要烛火,怕林妹妹用红袖添香。 林黛玉微妙的看了眼宫灯,哀怜道:“妾身也不清楚,大周开国只有几百年,奴家是大周的第一任红袖仙子,知道的不是太多…… 对了夫君,您的文宝,这里面有些说头呢。” “文宝不是随着文宫的奠基、立柱、架梁、覆顶、成宫,会自动成长吗?” “不是,文宝是需要使用的,准确的讲,您的通灵宝玉算不上是真正的文宝。” 林黛玉蹙眉道:“万两以上还有个百城不易的级别,盛唐那边简称城不易。通灵宝玉就是城不易级别的宝物,必须要经常使用,而且有句话说…… 不成学士,无有文宝!” “什么意思?” “不清楚,大周太弱了,妾身这个红袖仙子,也不是很强。” “没关系,” 宝玉把脸埋进林妹妹流水般的发丝, “要是需要你去变强,要我来,做什么?” ……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掌控一州,锦绣皇城 哄乐了林妹妹,一夜自然是不可描述的那种妥帖。 清晨,宝玉推开窗户,穿出去,在花园演练了项庄剑舞。 他在活动身体,头脑里也没有清闲起来…… 圣途进士的修行,到底该怎么修行? 宝玉不知道,而且整个大周,包括月满银崖都不清楚这种事情。 贾雨村可能知道,但是,据说是盛唐秘辛…… 【十万丈金人一直在长高,可是怎么熔炼新的文胆?怎么立柱?全都没有头绪。】 宝玉正在思考,突然觉得额头胀痛,进入文宫世界后,发现十万丈金人竟然自己行动了起来。 巍峨的金人惦着脚尖,探出手,要触碰那漫天灿夜中最低的星辰残卷…… 宝玉打了个激灵,连忙控制了十万丈金人。 瞬间,只觉得通体都是力量! 瞬间,只觉得自己可以刹那神念传出千里之外,蚊虫、花鸟,全都躲不过自己的神念搜查…… 宝玉不管这些,只是努力往更高的地方探索、触摸。 终于,触碰到了,那高度最低的星辰残卷…… 轰! 哧啦~~~ 文宫世界的星空,蓦然有无数的闪电曲折蜿蜒,好像撕裂纸张一般的撕裂了浩瀚夜空。 宝玉也觉得眼睛发白,头脑震颤。 他还没明白自己从星辰残卷中得到了什么,就看见凭空汹涌起了滚滚热浪洪流,蓦然涨起,又是哗啦散落…… 竟然,就是在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文宫世界的空中起了一座百丈文山; 竟然,就是在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百丈文山熔炼成了一颗璀璨的金色文胆! 涨大, 涨大…… 金色文胆不断涨大,仿佛一颗真正的星辰携着火光坠下,在十万里金台上狠狠夯砸。 金人也觉得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却发现十万里金台光滑的表面开始溶解。 溶解的金汁朝着九条大柱雏形的方向流淌汇聚,不过是三两个呼吸的弓工夫,九条立柱就涨了十丈多高…… 【最低的星辰残卷就能熔炼一颗文胆,一颗文胆就能让立柱升高十丈有余,那么!】 宝玉蓦然抬头,文宫世界漫天的残卷好像真正的星辰,漫无边际,也是无穷无尽。 没有具体的数目,他根本数不清楚…… “好!太好了!” 十万丈金人张嘴大笑,笑声如同真正的雷霆,滚荡无边的文宫世界。 没错,确实很好…… 宝玉不知道别的圣途进士怎么修行,可是他,已经不需要为了修行发愁。 无数的星辰残卷就是无数的文胆,别说立柱,就算架梁、覆顶,就算最后的成宫也是绰绰有余! “好文人,一身是胆……” “为圣途,为本心,不惧千难万阻……” “切记,汝之所行,便是真理。若是对,天下昌;若是错,命偿之……” 连续三声,响彻文宫世界。 这是天地传进文宫世界的,为圣途发出的言语…… 每一个本心坚定的文人,都是在为这浩瀚天地垒铸基石!雪千裳的是非大道是一种,胡鹰的忠君、求名也是一种,甚至连姬无泪的征伐天下、顺昌逆亡也是其中的一种…… 天地会从所有文人的政令、道理中攫取最好的,勾掉不应该存在的,就好像上古巫族和武圣时期的覆灭,就是这方世界的进化论! 宝玉想起了自己书写的《子不语》,那阴司,应该已经被这方天地承认了吧? 文人靠着百姓愿力成长,这是相生; 董圣人一言开创了神魔之障,这是相克…… 相生相克之中,勉强让儒家、妖族、鬼灵精怪、魑魅魍魉和百姓聚集成一个整体,可是这种整体,已经出现了,仿佛武圣时期的那种没落! 【阴司之后还有天庭,难道《子不语》比儒家修行更符合天地间的进化道理?】 宝玉不由起了一个念头,差点把自己吓坏了。 他有点自嘲,一介区区的进士,想什么天地间的进化道理? 如今该想的,是学到了包含哪种知识的残卷…… 宝玉沉入脑海,十万丈金人的眼眸哗啦有文字闪过。 一行, 两行, 三行! 不过三行过去,金人就仰天大笑,宝玉也出了文宫世界,收剑,肃立! 春花、柳叶被剑气搅碎,铺了满满一地,宝玉伸手一招,黑狐大氅就从内室攒射而来…… 大氅掀起风声如大兽狂呼,披在了宝玉的身上,那压下的风,也把满地的春花、柳叶彭展远扬,仿佛在这大观园,下了一场红花、绿叶的雨…… … 养心殿外,已经没有官员跪着。 水溶和水英光不一样,他做了帝皇不久,寿元还有的是,才不在乎什么百年之后,什么君王的身后名。 官员们可以跪,可以死,但是宝玉的爵位,他不想再给撸了…… 眼看跪着没用,官员们只好去找水英光,可惜甄公公传了话,太上皇带着钟灵儿大妃去游山玩水,没个三五年,回不来! 三五年?官员们恨得咬牙。 他们不知道水英光为什么没有大薨,但是用屁、、、股去想,水英光也剩不下三五年的命。 如今,贾宝玉捭阖朝堂的苗头,好像没的阻拦了…… “咳咳,他们想多了。” 宝玉听着甄公公说话,啐了一句,甄公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说水溶在位,就算还是太上皇当政,宝玉难道就不能捭阖朝堂? 看本事了, 宝玉的本事,可以这些在朝几十年的官员强了太多…… 宝玉塞给甄公公一个赫连端容赏赐的小玩意,就是讨个亲近,甄公公不缺这个,也笑眯眯的收了。 他指着养心殿道:“要是找陛下,那就去养心殿,这个不需要老奴来说……太上皇的话,咳咳,在牡丹苑。” 宝玉翻了个白眼,磨磨牙:“两个都要找。” “那您去养心殿好了,老奴禀告了太上皇,应该很快就到。” 说是很快,那是真的很快。 宝玉和护卫养心殿的东方轮回打了声招呼,再看看对他板着脸的东方龙城,只是耽搁了一小会的工夫,水英光就比他还早的到了。 两父子都坐在龙栾上,殿内没人,干脆把宝玉也扯了过来…… “传宗接代可是大事,要是讲只娶贾元春一个的话,那就算了。” 水英光还惦记着这个。 宝玉眨眨眼睛,很单纯,要不是水英光提起来,他差点都给忘记了…… “那我拿东西换。” “什么东西?” 水英光来了兴趣,这宝哥儿拿出来的,向来没有不值钱的。 宝玉撇撇嘴:“杂交水稻和畜牧养殖……” … 足足讲了三天两夜,宝玉心满意足的回去自家的府邸。 养心殿已经变成了筛子,水勿语和水溶目瞪口呆,对视,久久难言。 “父皇,朕也只想娶元春姐一个,可是您……这样卖了儿子,不好吧?” “溶儿,不然你禅位?让寡人再当一阵子皇帝?杂交水稻、畜牧之法……寡人沾了这两条,绝对是千古名君了。” 水英光只是说说,当然不会真的让水溶禅位,但是这两种…… 苍天! 大地! 水英光做了几十年的天子,现在只想问问老天爷,他这个天子,到底是不是后娘养的? 杂交水稻可以让大周永远不会有饥荒的顾虑,畜牧之法也能提升各种民生,水溶刚登基,宝玉就把功绩送上,这水溶,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无端端的,水英光想给宝玉个小鞋穿穿了, 嗯,绣花小鞋,三寸的…… … 不只是两个帝王也别惊诧,宝玉也很意外。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在某一个时间点,还可以查询杂交水稻的培育方法,他应该就是看过,却记不起来; 畜牧养殖也是一样,大周只有农户的散养,没有集中式的养殖,这不是简单的活计,其中包括卫生、饲料、疾病瘟疫的处理,是阻碍集中养殖的巨大关隘。 可是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如今,在大周也可以开办类似二十一世纪的养殖大场…… “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顿顿有肉……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这些东西反过来吃了人。” 宝玉靠在安国楼的窗棱前,手捧书卷,低低的笑。 他不怕神魔之障,将来用了印鉴大珠,投靠他的官员也不会怕神魔之障。 也就是说,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架空朝堂,架空水溶! 可是…… 为了妥善推广杂交水稻、畜牧养殖,还有书馆,水英光竟然给了他整个锦州,包括皇城在内的封官大权! 如此信任,委实让他意外无比…… 想到这里,宝玉掏出一个小儿拳头大的玉质印鉴,这是水溶的玉玺副印。 他身后的桌子上,还放着如今空悬的,吏部尚书的官衔大印,亮金堂皇…… “你让我掌控一州,我还你锦绣皇城……我贾宝玉,可不是白眼的狐狸!” 说着,宝玉奋笔疾书: “封赵贵宁为锦州卫皇城正四品州城府尹; 封百里鸣为锦州卫皇城正四品州城守备; 封翟明生为锦州卫皇城正五品尚宝卿…… 封步常仃为锦州护皇城正四品州城府尹; 封李秋水为锦州守皇城正四品州城府尹; 封……” 洋洋洒洒数万文,整个锦州的一座京城、三座州城、二十八大城,还有六十八座小城的府尹、府守备和尚宝卿全部囊括。 主官、重职,那是一个不缺! 把这些写完,宝玉拿了两块大印咔咔一阵大盖,最后铺上了上好的十扣纸,闭目凝神后,写下了一行极为锋锐的小字…… 《子不语.第二卷第十五篇.赵李二生》。 他心里明白:水英光如此看重他,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水英光从不离手的,《子不语》原卷! “大薨时还要把原卷捧在手心,那么,永昌侯任帘,怕是还没死吧?” 这个猜测,宝玉觉得舒心……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朝堂蛀虫,外患雄风(一) 大观园里,求不得正揣着春秋大笔,苦思冥想怎么做个草莽流的,独具一格的绿林进士; 步常仃和李秋水则是跑到了宝玉的门外,想推掉职司,他们只喜欢笑傲江湖,做官?敬谢不敏…… 可惜某些人说过:情谊比天大啊,十年跟你混啊,咳咳,所以,他们没那个脸面开口,宝玉也全当成不知道。 侠客文人确实不错,但是论前程,却比朝堂文人差了太多…… 宝玉从愁眉苦脸的步常仃和某龙阳的身边走过,去看了方思民。 方思民倒是爽快,拿了春秋大笔就成了进士,用着生死枯荣的道理,在帮乐阳吟凝聚新生的躯体。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所以宝玉没给乐阳申职司,让申哥儿守着,也算安了申哥儿做兄弟的心…… 玎珰还在化茧,跛脚马这种鬼怪精灵和圣人同寿,宝玉已经不抱希望,觉得自己成了圣,说不定玎珰还在茧子里玩着。 他还是去看了一下,踹一脚,也就过去。 很清闲,也很雅致。 然而,这大周的朝堂,并不像他这样的清闲淡雅…… 吴能还想着朝堂的利益,贾雨村还在纠结和他之间的复杂关系,水溶要处理朝政。 很多很多,多到宝玉想做个幕后的相爷,不想踩进这汪浑水里脏了靴子了…… 利益啊,谋算啊,他已经玩了很多,哪有自身的实力来得让人喜欢? … “林妹妹说,通灵宝玉现在只是文宝雏形,划分在十城不易的级别里?” 宝玉把玩着黄玉砚台,很好奇等小君子晋升一等的时候,黄玉砚台是城不易的级别?还是直接成就一方文宝? 他更好奇别离桥头孕育的宝物,不知道是孕育的文宝,还是‘城不易’? 也不知道,到底会孕育出笔墨纸砚?还是刀枪剑戟? “再等等,等把自己的道理施行后,总归要出去走上一走…… 大周的朝堂没人是我的对手了,通灵宝玉也需要妖族的血来成墨,天狗、地狼、赢鱼……” 宝玉叹了口气,真不想和这三方起了战争。 国子监里的密卷有讲:这三方和大周,以及和贾府那两个名号很大的老祖宗,关系诡秘着呢。 宝玉抬起手掌,略微往上一拉,地面就出现了十分缩略的大周地图。 只见大周的疆域好像一只雄鸡,东、南、北三个方向都被十万大山拦着,中间夹着青埂峰、无稽崖和大荒山。 乍看上去,竟然好像是这三个地方拱卫着大周,拦住了十万大山里的无尽妖族…… 接着,宝玉挑起了一撮土壤化作了波涛起伏,这是西海。 而在西海的更西方,则是出了他幻化的地图之外…… 他轻声道:“十万大山里诡异无数,西海的更西方则是佛门的属国,国号无乐…… 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这大周,反而像是被四面妖族保护的世外桃源。” 想起国子监里的老旧古卷讲的,和连同白狐娘娘在内的四方妖族征战,只能学士以下出手,宝玉就感觉有十分的诡异藏在其中。 禁止进士以上文位的出手无所谓,毕竟学士、大学士,乃至大儒的杀伤力太大,但是后面的标注,就特别耐人寻味了…… 哪怕大周灭国,哪怕天狗、地狼、赢鱼灭族,哪怕白狐娘娘不要了青埂峰,也不允许学士及以上的出手。这分明是怕动静大了,惹来了超级麻烦的人物。 比如:佛门属国,无乐! 比如:十万大山里的强悍妖族…… 难不成,这浩瀚大周,真的只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而已么? 宝玉不敢想象…… “我的眼,已经看出大周,可是太多人,还在蝇营狗苟。” 宝玉叹了口气,一挥手,把幻化的地图抹掉了。 他传讯出去,要脚踏实地,先完美了三千里金陵所在的锦州…… … 调任的事情传扬开去,二百多官员齐聚了侍郎吴府…… “吴大人,您得拿个主意,咱们的下属官员都被调任了,这整个锦州,难道要落在贾宝玉的手里?” “调任没关系,咱们的百姓愿力少不了,可是锦州陷落,等太上皇真的去了,宝玉要是对咱们出手,咱们哪有还手之力?” “贾宝玉太贪心了,他还放出风声,要包揽了这次进士大考奖励的春秋笔,咱们的后人,今年没法成就进士了。” 场面十分混乱,宝玉的举动影响了太多人的利益,也给他们制造了太多的危机。 吴能却是一直在听,听得很仔细,过了一阵,诡笑的唱了起来:“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楼塌了,这高楼直入云霄,根底却在晃悠、摇摆、要摔……美妙,澎湃,这嗵塌的景象!” 他改了《桃花扇》的词,唱起来也是婉转动听。 所有的官员都停了吵闹,要他拿个主意…… “诸位,这是好事,好事呐。” 吴能还拉着调子:“据说呐,贾宝玉从贾雨村的手里得到了一些宝物,让三十人成就了进士文位。进士大考再加一百位,那么,就是一百三十人…… 他手底下有能耐的都成了进士,他凭什么掌控偌大锦州? 进士,可是惧怕神魔之障的!” 闻言,官员们陷入沉思,有那比较灵敏的,已经发出低低的笑。 没错,外放做官的话,很多时候,进士是比不上九胆举人的。 九胆举人做了主官,下面有人阳奉阴违,有人蝇营狗苟,可以打,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进士呢? 进士惧怕神魔之障,不能直接对下属的官员出手。 宝玉手里面最有能耐的做了进士,反而不能更好的完成贾宝玉的交待…… 贾宝玉手里面的文人太少,分散到整个锦州,根本把持不了主官以下的官员。而这些具体行动的官员,有太多,都是他们的人…… “很好,本官会吩咐下去。” “本官手里面倒是有个得意的后生,很是让百里鸣吃了亏,本官会让他再努力一下。” 官员们尽数散去,他们,不会让宝玉再次做大…… 等官员散尽,吴能又悠悠然的唱了起来,可是此时,忽的,有苍老的声音轻声感叹。 “能儿,你太小看贾宝玉了。” “当初呐~~~” 吴能毫不意外,拉着长调道:“你也觉得我小看了你啊~~可是,如今呢? 堂堂的封号进士被我困锁,你的一切, 都已经, 是, 我的!” 声音从词调变成了阴森冷彻,吴能大笑道:“吴不用吴大人,吴不用吴……哦,我该叫你声爹爹,是吗?你对我那么好,看来,我肯定是你的私生子呢。可是为什么,母亲死的时候你没出现,如今,还管我作甚? 你就老老实实的在下面的岩浆里待着,再敢传音出来,吴府的老弱妇孺,我一个都不放过呐……” 冷彻的声音又变成了婉转的小调,吴能哒哒哒哒的走了几步,一跺脚,道理蔓延至脚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而在那深深的地底,登时响起痛苦的嘶嚎, 再也,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语…… … 锦州的二十八座大城之一,齐林大城。 百里鸣收到了调职的信息,然而,却不是直接上任,而是先去金陵,让宝玉用了印鉴大珠。 要是别的人,登时要想宝玉要‘剥削’属下,可是百里鸣跟随宝玉的日子很久,这样的要求,却是让他想起了,宝玉不怕神魔之障的事情了…… “全体黑纹司,来!” 一声令下,齐林大城的白氅都聚集过来,让百里鸣意外的,竟然还有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也跟着循声而来…… “齐林大城所属,小小的正五品佥事铁徐行,参见府尹大人,参见守备大人,参见诸位大人和同僚。” 铁徐行是一个面目清朗的男子,做事稳稳当当,性格不疾不徐。 他先是参见了百里鸣,又参见了宝玉的一百零八手足里的黑纹。 百里鸣和赵贵宁、翟明生把白氅分成了三司,这三司的分别是:百里鸣掌握的黑纹司,赵贵宁掌控的白纹司,还有翟明生掌控的毒纹司。他们三个的副手,干脆就用三司的名字做了自己新的自号…… 百里鸣是大城的府尹,是全城青天,黑纹是大城的守备,兵权在握。 但是对这个铁徐行,他们没有半点办法…… 自从他们上任,铁徐行就是阳奉阴违,经常还要带人扯了后腿,可是,铁徐行做事滴水不漏,他们找不到一丁点儿的毛病。 百里鸣经常感叹——这个铁徐行,为什么不是白氅里的人? “此次前来,一是恭送。” 铁徐行彬彬有礼的道:“徐行和诸位大人各为其主,但也敬仰诸位为百姓做的事情,所以,此次,一为恭送。” “那么还有呢?” 百里鸣少有的扯起了笑容。 铁徐行也笑了,笑得有点怅然:“第二,当然是说些,本不该说的言语了。” 他的模样谦虚,礼仪上挑不出半点毛病,声音却是变了:“和诸位大人共同做事,徐行真个是扯了后腿,可惜,诸位大人挑不出徐行的毛病,诸位大人身为进士,也怕了神魔之障,不能拿徐行怎么样。 徐行想知道接任的是不是进士,要也是进士文位的,徐行就会轻松得很。” “你在挑衅?” “明面上不敢说是,暗地里,诸位大人自行想象。” 铁徐行摆出了嘲讽的架势。 可是此时,百里鸣和黑纹对视了一眼,笑得更加开心,古怪:“接任的也是宝二爷的手足之一,进士文位,不过,你要小心了。” 惧怕神魔之障? 铁徐行会轻松得很? 百里鸣觉得自己需要对接任的手足吩咐一次,收拾收拾也就罢了,不要真个弄死。 这个铁徐行,值得宝二爷收服呢……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朝堂蛀虫,外患雄风(二) 白氅再次聚集金陵,这一次,却没有举办任何酒宴。 以赵贵宁、百里鸣和翟明生为首的白氅老竹、幼竹依次上前,用印鉴触碰宝玉的正四品大印。 这是国监太史令的大印,本来没有印鉴大珠,是水英光专门改了规矩…… 这让朝堂上特别不满,更有些许谣言,说宝玉还不是朝堂大员呢,就迫不及待的要剥削下属的百姓愿力了。 对此,有人被百姓砸碎了府门,有人被百姓砸碎了脑壳。 宝玉,压根什么都不用管…… “宝二爷,” 百里鸣凑到宝玉的耳边,把铁徐行的事情说了说。 这是举荐人才,能够得到百里鸣的举荐,宝玉也要高看了铁徐行一眼…… “你去说就是了。”宝玉摆了摆手。 百里鸣立马苦了脸色,要是赵贵宁白纹司的人接替了齐林大城,他真的是说说就好,可是接替齐林大城的,是翟明生手里的毒纹司。 毒纹司的人都学翟明生,手黑着呢…… 他墨迹了一阵,嘀咕道:“二爷,我的好二爷,算是我求您了成不?我是想把铁徐行收服了放进黑纹司,要是他被翟明生那狐狸眼看中了,都得被带坏掉……” “好吧,凭你这个‘狐狸眼’,铁徐行就分给翟明生了。” 宝玉说笑了一句,百里鸣的脸色更苦。 倒不是宝玉小气,而是听百里鸣的说法,这个铁徐行挺适合干点不黑不白的事情,恰好分进毒纹司。 翟明生这小子,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宝玉让众人安静,笑着吩咐了几句,总之就是他没起太多的杀心,吴能,以及吴能下属的那些朝堂官员有很多优秀的后辈,能收服的,就不要杀。 “要是不肯服气的呢?” 翟明生唰开折扇,挡住鼻子和脸,露出的眼睛弯曲幽幽的,真是招牌性质的狐狸眼。 宝玉啐了一口,没吭声。 论起折腾人,还就翟明生的毒纹司最狠。翟明生问这个,是嫌弃有些刚烈的家伙麻烦呢…… “真的要杀,做隐秘点就好。” 宝玉传音给一百零七位手足进士。 不怕神魔之障的事情,他不想传出去的太早…… … 吴能还在院子里唱戏,从早唱到晚。 他不是很信任二百多个朝堂官员,但是这些官员的子嗣、后辈,真的有不少让他放心,确实本事不错的。 他只需要等着宝玉的人吃瘪,等着宝玉出丑…… 可是…… “吴大人,我家的那几个混账小子投靠了贾宝玉,这,不是我吩咐的啊!” “吴大人,我家后辈里的第一人死了,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除非进士出手,不然,没这可能啊!” “吴大人……” “吴大人……”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来了就走,吴能越是安抚,唱的《桃花扇》就越跑调。 什么等着贾宝玉的人吃瘪? 什么等着贾宝玉出丑? 这…… 出了大丑的,是他才对! 虽然安抚了前来拜访的官员,但是这些官员临走时的眼神、神态、动作,无一不表明了他们内心的动摇。 子嗣投奔了贾宝玉,他们要么大义灭亲,要么,就得考虑下自己的立场。 大义灭亲? 估计,贾宝玉会不高兴…… “且看他~高楼起,根基固,这文武千员~~~何人,是我真拥蹙?” 吴能又改了词,唱得要哭,冲着地底传音道:“办法,告诉我能解决贾宝玉的办法!吴不用,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私生子……” “没办法,贾宝玉的羽翼已丰。” “一定有办法的,谁能帮我,告诉我谁能帮我?” 这一次,在地底岩浆受苦的吴不用停顿半晌,终于吐出了一个名字: 殷无极!… ……… ……………… 北方,无稽崖。 这是一座高耸巍峨的山崖,和大周的百万里疆图相比,无稽崖小了不少,只有三万里方圆。 可是无稽崖高有百万丈,陡峭如镜的崖壁,坚硬宛如金铁。 如果觉得无稽崖比大周的地域小,那就错了,因为整个无稽崖,就是一个巨大的国…… “喂,小心点,老子攒了十年才攒够生孩子的吃食,你要是把老子吓痿了,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千里狼!” “乱撞什么?不认识路啊!” “那个千里狼你给老娘滚过来,敢擅入老娘的闺房?” 无稽崖从下往上,无数的怒骂声响了起来。 顺着无稽崖往上跑的千里狼差点哭了,几十年没回来,不认得路,可是撞破了很多同族的‘好事’…… “对不住,几十年没回来了!” “我有肉,有肉,给你们当赔礼!” “我、、、、操!是魅行将军?您怎么在无稽崖的下层……呃,您忙着!” “忙你祖宗!” 裸着下身在一个年轻狼女身上耸动的魅行拔刀就砍,他容易吗?勾搭个小狼女,还他么的被人给撞破了? “你在千里狼的官职、名号?说出来,本将军给你个痛快!” “禀告魅行将军,小的是千里狼传讯使雪金,最高等级的,最高等级的啊……有大周机密要报给太子爷,您可不能杀我!” 千里狼雪金接着往上蹿,这整个无稽崖就好像一幢巨大的高楼一样,他不认得现在的路怎么走,干脆往上穿行。 于是,要砍他的同族的修为就越来越高,动静也越来越大…… “好了,孤不管你们的私事,但是这个千里狐……嗯,等孤问完话,你们再揍他。” 乱哄哄的声音一下沉寂,太子殷无极的威望,可以说是狼皇之下,无人(狼)能及…… 雪金连忙顺着声音过去,当然也饱了眼福,差点连罗刹公主殷飞花的出浴都看了。 他的小心脏受不了,见着殷无极就递上卷宗和一个小盒,很自觉的出去挨揍…… “有趣,贾宝玉,确实有趣……” 这里是一处十丈方圆的密室,也是地狼一族普通的房间。 殷无极看了卷宗,就对中间盘膝坐着的人笑道:“贾宝玉说他只想扩大实力,有机会的话,就让贾府再做单独的青丘狐族。他对大周没有忠心。” “这是实话。” 坐着的那人抬起头,露出毡帽下的下巴和鼻子,是雷七的模样。 可是他继续抬头,那一双眼,却能吓得小儿止啼,也能把一个活生生的汉子,吓得魂魄都飞了去…… 只见他的眼睑下是一片的漆黑和空洞,眼球在救援殷无极的时候,硬是爆飞了出去,只剩下两个窟窿。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他的左眼,竟然缠绕着两个簌簌发抖的小人,被一个亮银的钉子,狠狠的钉在了眼廓的骨头上…… 殷无极把卷宗递了过去,雷七却摆手拒绝了:“我只能再看见一次,你念给我听吧。” “自己看看,顺便再看孤一眼不好吗?” 殷无极叹了口气,他看见雷七只是摇了摇头,就顺着卷宗,一字一句的念了下去。 他知道雷七的意思,雷七最后能看见的,希望是黎清,黎六郎…… “就是这些,你有什么看法?” 念完书馆,殷无极轻声问道,还小心的斟了茶水,递进雷七的手掌。 茶水是用千里狐刚给的小盒里的好茶冲泡的,无稽崖,向来出产贫瘠…… 雷七抿着很久没喝到的好茶,摇头道:“贾宝玉对大周是没有忠心,但是以贾宝玉的性子,他对大周的归属感,已经缠绕在了水英光和水溶的性命上,他不会背叛大周。” “那他就是要拖延了?” “是要拖延,他开办书馆,要增强大周的实力,同时拖住我们和天狗、赢鱼两族,想争取时间。” “那……开战?” “狼皇不允许。” “母后不允许?” 殷无极把卷宗随手扔掉,大笑道:“母后不允许?哈哈,可惜无稽崖的兵马都在孤的手里,孤要战,那便战! 不过,孤不希望你最后看见黎六郎是在战场上……” 闻言,雷七哆嗦了一次,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他看不见,顺着地面往殷无极那边爬,扯着殷无极的裤脚道:“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我是不是可以……” “自然可以,兄弟,给孤起来!” 殷无极的脸色通红,热泪在眼眶里颤抖,“兄弟,你给孤起来,给孤顶天立地的站着! 你乃天地豪杰! 你是兵家大能! 你,不该像只丧家犬一样的爬着!” 他把雷七高高提起,终于恢复了太子应有的威仪:“孤要出使大周,你的最后一丝光亮,能看见的,一定会是黎六郎!” “谢谢,谢谢你,谢谢殿下,要是能这样子,雷七一生无憾,将来和六哥对阵沙场,雷七也能放手去做!” “混账!你是孤的兄弟!你是孤的生死之交!你,救过孤的命!” 殷无极连续吼了三声,棱形坚毅的嘴唇咬出了血:“你去见你的六郎,孤,也要去见见贾宝玉……听说罗长缨和赤城王水勿语都让贾宝玉坑过,孤很好奇,贾宝玉,凭什么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去见贾宝玉?” “雷七,别戳孤的伤疤。” “嘁,你说跟了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可是无稽崖吃的什么破东西?全是肉,没酒,你堂堂太子爷还有时候吃不饱。” “别戳孤的伤疤。” “哦,不戳,不提浪青玄。” … …… ………… 殷无极看着自己的生死之交,真想…… 一口老血喷他一脸…… 按理说,这种出使得准备很多的麻烦事。 要提前告知,要安排兵员布防,甚至要先战上一次,摆出无稽崖的威风。 可是在殷无极这里,一切都能免了。 学士不出,他殷无极,就是威风! “孤,出使大周,要一路风流!”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天狼城的陈长弓,就是蓦然站起。 杀机,一闪即逝……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唐伯虎,今非昔比 大胆啊,可以说胆子长毛,长毛了还要包天。 殷无极是无稽崖的领军人物,他就是无稽崖地狼一族的魂,是那可以一言国战,又能一言止戈的可怕人物。 想及此处,陈长弓的杀机就不断暴涨,要冲了天,甚至要发了大令: 全军围杀,不计代价! 可是,陈长弓的手掌抬起来,又要僵硬的,缓缓下落。 不能杀, 或者说,杀不死…… 殷无极的实力太强,哪怕他独自入大周国土,除非动用学士、大学士,不然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能够杀死。 动用学士、大学士的话—— 赢鱼一族的前车之鉴,大周也伤不起…… 十年前,赢鱼和西海小规模冲突的时候,有一个赢鱼的封号妖将临阵突破,按照规矩,自然要撤出战团。 可是,那人顺手灭杀了战斗中的对手,以至于…… 风飞流一手抓起万顷碧波,十万赢鱼老妖,近千赢鱼妖将,十余赢鱼妖王,被风飞流连着万顷碧波一起拽上了九天揽月,水生的无数妖族,硬是被摔成了滋润大地的血泥! 以至于…… 水勿语全军突击,亿万的赢鱼妖族在大周、天狗、地狼三方的大能注视下,硬是不敢动弹一点。 无数铁骑深入八百里深海,鏖战赢鱼皇城,斩赢鱼皇族一十三,各家贵胄不计其数,最后血屠赢鱼皇城,给水勿语赢得了赤城王的封号! 而这些,只是因为那个临阵突破的妖将, 顺手的, 贱贱的, 一爪子而已…… “学士和大学士不能动,这个险,不能冒……” 陈长弓想起宝玉要安稳的国策,把胡子揪下来好几撮,最后,还是传了神念出去: 地狼太子殷无极,出使我国,还请陛下、太上皇斟酌。 当然,也把消息传给了宝玉…… … 大观园,沁芳溪的细波荡漾,一条栈道延伸去了三四丈远。 宝玉坐在袭人带来的锦绣圆墩上,手里持着鱼竿,眼底,却有速度飞快到,简直要化作流光的字迹显现…… 嘚, 嘚嘚~~ 雪白大鹅毛制作的鱼漂不断抖动,是有鱼上钩,宝玉却只是笑着,他的周身泛着一丝丝深紫色的火焰,其中夹着淡金…… 是文火! 秀才一般是黄白色的文火,好的秀才,顶多也只是炽白色;举人是蓝色文火,按照文火的质量不同,分别是淡蓝色到深蓝色不等。 而宝玉身上的文火,是紫色,也就是进士的文火了! 因为十万里金台的关系,宝玉的文火夹杂着淡淡的金色,金光很淡,但是这已经发了幽的紫,要是让立柱、架梁进士看到了,真的会产生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哪怕是覆顶和成宫,乃至封号级别的进士,也会吓得瞠目结舌…… 幽紫色的文火,一般来讲,架梁进士也很难达到。 而宝玉此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奠基进士罢了…… 呼~~~~ 文火随着风声抖动,火焰暴露在外,火焰的底子,却是燃烧在宝玉所有的阴属性经脉中。 这是罗长缨教给他的文火炼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升他的身体强度…… 咔嚓! 突然,宝玉的掌心中,老竹制作的坚硬鱼竿整个碎裂, 宝玉干脆吹了口气,让上钩的鱼重新得到自由,自己站起来,要活动臂膀…… “一万五千斤的力气,黛玉妹妹,晚上,我可是得悠着点。” 宝玉一脸诡贱的笑道。 捧着黑狐大氅的林黛玉立马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瞧了瞧窃笑的袭人。 她给宝玉披上黑狐大氅,秀指掠过宝玉越发坚毅的脸,羞红就浮得更显,好像一朵娇艳的玫瑰…… 宝玉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 这文火炼体到了一定程度,可是有机会让她这个红袖仙子都怀上子嗣的…… 【好羡慕长缨姐姐……】 林黛玉想了一想,要找机会让宝玉娶了平妻一房。 她知道宝玉一直不想迎娶别的平妻什么的,可是罗长缨,她想让宝玉娶了。 红袖仙子很难拥有子嗣,要是宝玉娶了罗长缨,延续了香火,她这个正妻,也能做得心安理得…… “夫君……” 林黛玉想劝上几句,宝玉却抬起了手掌,耳朵动了动,像是在凝神听着什么。 过了一阵,宝玉温温的笑了…… “殷无极要来出使大周?有趣,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我也想见上一见。” 林黛玉听到这个,连忙关心的问了几句。 宝玉只说以后再讲。 没有开战前,这气氛,还是略微和谐点的好…… … 如同贾雨村所料,一百零七个不怕神魔之障的进士,掌控一州虽然劳累,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书馆的事情被大力推行,宝玉和他都得到了海量的百姓愿力,可是和宝玉相比,他就差了太多太多…… 一来,宝玉的百姓愿力归属自己,他贾雨村,还要用盛唐的秘法分润给唐白衣; 二来,最近建造的几个大型的养殖场,拉低了肉价,从普通百姓那里得到的愿力,反而比书馆还要多了一倍有余…… 贾宝玉要做什么呢? 今年他要做什么? 明年他要做什么? 十年之后,他又要做些什么? 贾雨村露出温雅的笑,静静谋算。 唐一的嘴边出了优雅的叶笛声,放下来,笑问道:“很少看你这么重视某人,贾宝玉给你的压力,已经超过了你在恩师面前的样子了。” “哪有?我还是更怕恩师。” 贾雨村把素白的折扇唰起,摇摆着:“好文人要前观三百年,后看五十年,我要是把贾宝玉要做的事情看清了,那就占了先机呢。” “麻烦,我还是喜欢吹吹绿叶,画画画,交交朋友。” “那你就做个闲散文人吧,会活得很久。” “你可是我的师兄,论关系,比那些普通朋友亲近。” 唐一很认真的开了口,哪知道,贾雨村比他还要认真。 只见贾雨村攥紧折扇,指骨都撰得发白, 他深深的注视唐一,低低的道:“为兄是认真的,你不适合做官,也不适合做将,更不适合给我贾存周做个走狗……伯虎,回雅门吧,这一次,为兄没把握能赢。” “是没把握能赢?还是……没把握能活?” 听到唐一的询问,贾雨村打了个寒颤,温墩和儒雅尽数消失不见。 他的眼睛幽绿,好像一只择人而噬的狼…… 自然,是,没把握能活! 他只记得可以和贾宝玉合作,只记得自己值得贾宝玉利用,只记得要在互相利用中去谋算好处,可是…… 他忘记了,他刚刚才真正想起! 贾宝玉,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呐! 阴谋、算计,都是空!贾宝玉敲了他一百二十杆春秋大笔,难道剩下的八百七十九杆就不惦记了吗? 他知道贾宝玉惦记着这些,也准备拿其中的一部分攫取好处,可是他忘记了—— 贾宝玉,那是能为了手足灭人满门的人物…… 阴谋? 算计? 互相利用? 贾宝玉才不会管这些! 或许现在,贾史王薛的老妖已经控制了自己的唐白衣,自己的府邸,也被无数的妖将、进士,给完全掌控! 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贾宝玉要他的所有春秋大笔,准备给,将来的亲近人…… “我已经拿走了一百三十二杆春秋大笔。” 唐一突然占了起来,往外走:“这是我和贾宝玉交朋友的礼品,你要是不愿意,背后给我一剑。” 不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唐一这是给他保命呢,这是代替他去和贾宝玉示好。 只要唐一和贾宝玉做了朋友,按照宝玉的性子,不会赶尽杀绝…… “臭小子,你这是顾忌我的老脸,我贾存周,什么时候要过脸皮了?” 贾雨村啐了一声,要跟着出去,站起来,身子却僵硬了。 宝玉的能耐已经让他深有体会,面对这等人物, 他, 好像, 还真的, 想要点……脸皮? … 大观园外,宝玉带着赵贵宁、乐阳申等人,恰好是一百名奠基进士,要徒步出门。 唐一站在街道的拐角,看见这等威风、作势,不由感慨无比…… 不过只是几年时光,宝玉和贾雨村就调了个个。 曾经,贾雨村是八胆举人,贾三甲名满天下; 曾经,贾宝玉只是一介生员,面对贾雨村,还要诸多谋算,用计谋争取生存的空间。 可是如今…… 论实力,宝玉和贾雨村都是奠基进士,但是圣途进士的实力,足以碾压十个贾雨村! 论将来,贾雨村还没搞定大周,而宝玉呢?已经掌控一州,权势要倾了一国,从而放眼天狗、地狼、赢鱼三方妖族…… 或许,还会争个跨世天骄的名号,要名满八千国! 师兄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只剩下个盛唐雅门的出身了…… 贾宝玉,今非昔比! 唐一跨步出去,唤道:“宝二爷。” 宝玉看见一身雪白的唐白衣,还在纳闷,就见唐一挥手洒出一大堆萤光朱润的狼毫大笔。 赵贵宁等人都吞起了口水,这来自盛唐的春秋大笔,他们曾经用过…… 效果很好,可以开了金银文宫,足足让他们的才气浑厚了三成威能! “你这是?”宝玉疑惑问道。 唐一肃整脸庞,用一种大周没有的礼节,沉声铿锵道:“某,唐寅,字伯虎,也字子畏,想和师兄贾雨村一起,和宝二爷做个朋友。” 他不卑不亢的道:“宝二爷如今风头正盛,伯虎知道自己没资格做您的朋友,要是您不愿意,就当伯虎的见面之礼。伯虎愿意尽力争取更多的春秋大笔,求真正的合作,也求合作愉快,互不冒犯!” “咳咳,咳咳咳咳~~” 宝玉咳嗽了好一阵,眯着眼,诡异的打量唐一。 不,是打量唐伯虎…… 只是个名字的话,还能说是重名,可是……唐寅、唐伯虎、唐子畏,这些都对上了,还会有错? 宝玉大笑了一声,把春秋大笔收了起来,抓住唐伯虎的胳膊。 “今个是进士大考,你我同去!” 走马春城遍绿烟,挥金随处拥婵娟。 自家花样天机杼,笑领蓬莱第一仙。 不配? 没资格? 唐伯虎,咱别说笑了好吗? … 大周的进士大考,每次只有一百杆春秋笔,也就是说,只有一百人能够晋升进士。 宝玉等人恰好是一百人,加上唐伯虎,是…… 一百零一人。 一百个进士? 去参加进士大考? 无耻! 不要皮脸!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能临,旷古进士考 吴能已经出了府,站在金陵城最好的茶楼,也是茶楼最好的雅阁。 他的气度不凡,朱红色的官袍被春风吹动了衣角,唯独脸上的皮肉抽动,再抽动。 很多官员出现在吴能的身后,低下头,看宝玉等人从街道上漫步走过。 无奈、无语和憋屈的感慨撑破了他们的肚子,却一点点也吐不出来…… 宝玉带人去做什么?这是去做什么?不会是……要参加进士大考吧? 看看,步常仃、李秋水、求不得、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吴能以为宝玉的手里只有三十个进士,没想到,现在,凑够了一百人。 这些人在贾宝玉的手底下也是出类拔萃的,去参加进士大考? 这是要包圆了春秋笔,要去欺负人吗? 不可理喻,不要皮脸! 可是进士大考,每个人,最少,都可以参加一次,没有任何规定,不允许贾宝玉带人进了考场。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宝玉去‘欺负人’…… “坏了,今年的进士大考成了笑话,本官家族里的后生,全都成不了进士。” “本官的府里还不是一样?希望负责进士大考的老前辈能够出手吧,不要让贾宝玉坏了规矩。” “好像,不让贾宝玉进入大考,这才是坏了规矩?”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去看吴能。 可惜,吴能这次是真的‘无能’了,他想唱几句好听的,喉咙眼里啊啊了两声,什么都没出来。 最后,气得一跺脚,消失在温润的风中。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讲,只等着,要有机会,见殷无极一次。 可惜,这种事情,更是不能说了出口…… … 街道之上,宝玉略微抬了抬头,扯起笑容,又是一步走过。 这一步用上了他的无穷道理,连上唐伯虎在内的一百零一人,三五个呼吸就出了城池,站在金陵城北的荒野上。 “小公爷,” 金钗彩衣娘正在附近的草丛里,往前走了一步,没有颜色的身体、衣着出了色彩,好像一个人凭空出现。 这是千里狐的隐匿秘法,她也不由的看了眼唐伯虎,赶路的话,还要用千里狐的另一种秘法呢。 宝玉知道她顾虑什么,带些进士没关系,带上举人的话,消耗就让金钗彩衣娘承受不来。 进士和举人就等于他在二十一世纪的神话故事里,听过的神仙和凡人的差别,猪八戒曾经说过:唐僧是肉体凡胎,没法带着驾云…… 宝玉笑着点了点头,“我带着他,没关系。” 如此,金钗彩衣娘就吹了口烟气,碧绿色的,登时模糊了四周景象。 宝玉也用出了自己的道理,很结实的,把唐伯虎束在了自己的身边…… 半个时辰后,景色恢复正常,却不是金陵城北的荒郊野地,抬起头,已经能看见不远处的问心宫。 只是千里狐的一个秘法,就让他们跨越了八千里的距离…… “小公爷,今个的进士大考不比往常,奴家就不跟着去了。” 这是金钗彩衣娘的神念传音,加个‘凡人’的消耗确实挺大,声音还有点虚弱。 宝玉感觉了下自己的才气,只是把唐伯虎带在身边,他就消耗了一半的才气储备…… … 宝玉抬起头,看了问心宫一眼,抢先往前行走。 这次只是普通的走路,金钗彩衣娘说了,这次的进士大考不比往常,还是谨慎点好。 他们走到问心宫的大柱前,顺着铁索攀爬上去,动作比以前快了很多,没多久就上了问心宫的高台。 这一眼看去,果然,不比以前…… 只见问心宫的台子变了模样,以前是平坦、宽阔,现在却是阆苑琼楼,奇花异草,有奥妙非常。 近千的九胆举人已经到了,缩在平台最中央不大的地方,窃窃私语着,也是怯怯的往高处看。 可是这种怯意,带着无比的骄傲,还有难以掩饰的,绝对满足? 怎么回事? 宝玉纳闷了,要说能参加进士大考,已经算是大周的骄子,骄傲也是正常。 可是进士大考都是学士文位的做了考官、监考,他们露出骄傲,这是找死不成? 宝玉怀着纳闷,顺着这些九胆举人的视线看去了,咕噜吞了口唾沫,立马明白过来。 果然骄傲,值得骄傲! 这大周自从开国以来,可有这等主考、监考的阵容过吗? 只见在上方高空的中央,白云之上,一只慵懒的黑猫蹲坐,用爪子洗脸。这是月满银崖,十二妖中最古老也是最强大的存在。 和以前装成普通的黑猫不同,月满银崖的背后竖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用猫爪划拉了四个字: 月满银崖。 而且这牌子,是雪千裳亲手举着的…… 雪千裳也没了往日的清冷,满脸尴尬,一身如同星空般的纱衣上垂着一个硬纸大牌,牌子上写着:问心宫宫主。 牌子是用麻绳挂在雪千裳雪白的脖颈上的,很尴尬,但是,这五个字,谁敢说声尴尬? 当然,除了那只黑猫…… 一道带着恼怒的眼神砸了过来,宝玉对上满脸恼红的雪千裳,赶紧挪开视线。 他看向四周,更是心潮起伏,要无比澎湃。 这阵容,好强大…… 西边是一个老妪,银白的发丝,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许是学了月满银崖,在背后亮着四个大字:西山老妪。 东边是一个花枝招展的俏郎君,同样显了字迹,不过看他那种妖娆的样子,不报名号宝玉也能清楚,这是大周的大能之一,俏郎君花满容。 北边是陈铁弓,感觉名字耳熟,想了一想,更让宝玉惊讶无比。 陈铁弓,字铁弓,陈家老祖,是陈长弓的启蒙恩师,也是陈长弓的亲生父亲,同样,也是大周的大能之一。 南边空无一人,却有四个大字漂浮着,是大学士虚无, 他本身,就是一种虚无! “咳咳,不是学士主考、监考吗?怎么全是大学士里最强悍的存在?” 宝玉很老实的去了九胆举人扎堆的那边,要藏着。 立马有人回话,乐道:“一定是这届的进士大考,一定是因为咱们是最优秀的一届,这才来了那么多的大能。” “是啊,你们看,月满银崖啊,那是月满银崖!” “李某更喜欢虚无大能,谁也不知道虚无大能长什么样子,人家还是进士的时候,就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啊,这不露面就摘了女子芳心,弄出一堆后裔的本事……” “哼,偏了,偏了啊,应该说是咱们这届的九胆举人厉害,那么多大能都来了…… 混账,别提虚无大能的风流雅事,别作死!你忘了虚无大能还杀人不眨眼,杀人不留痕吗?” 噗! 说话的举人一口大血喷出,好像木偶一样,一步,两步,走到平台的边缘跳下去了。 说点风流雅事没关系,当着大能的面说大能杀人不眨眼,他才是作死最狠的一个吧? 说话这么没个水准,进士大考,本来也没这家伙什么事。 宝玉闭上嘴巴,听周围一片片的马屁声,纯纯的眨了眨眼睛…… “赵兄,您可是名满三洲,一定是您厉害,这才引来了那么多的大能。” “不不不,王兄才是厉害,九州第一举人的名号如雷贯耳啊,我看是大能们想要收些弟子,王兄很有机会呐。” 一边互拍马屁,一边还要‘敬仰’大能,这些文人说话的水平都不错。当然,如果,不总是用一种诡谲的眼神扫向自己就好了…… 宝玉被上千的九胆举人盯着,翟明生就哼了一声,进士的道理唰的一下,把距离较近的九胆举人都扫了出去。 他起了个头,宝玉看了眼上方的大能,见没人阻止,自然也不吭声。 于是,求不得和乐阳申对视一眼,怪笑着,要把人扫得更远…… “这届的进士大考,很优秀。” 俏郎君捻起兰花指,凭空撒了无数粉红色的花瓣,如雨。 他用一种柔美至极的音线道:“今个来,只是掌掌眼,那些春秋笔么,直接发了就是。” 直接发了?就是? 那么,不用考? 九胆举人们本来还气愤乐阳申等人的作为,这下直接愣了,喜色要溢出胸膛。 他们大笑着,又疑惑哪来的那么多春秋笔,不过大能开口,没有,那也是有! “感谢俏郎君前辈!” “谢谢诸位前辈,大恩不言谢!” “我等拜谢诸位前辈!” 欢呼声连成一片,俏郎君却古怪的瞧了他们一眼:“哪有那么多的春秋笔?紫竹林每年只能出产一百杆春秋笔,都给贾宝玉,你们凑什么热闹?” 呃,一片寂静。 稍后,就是猛然沸腾! “凭什么?凭什么都给他!” “我等寒窗苦读,又兢兢业业,去做那父母青天,凭什么把春秋笔都给贾宝玉?” “不服,我等不服!哪怕诸位前辈都是大学士级别的顶尖大能,我等也不能服气!” 优秀的,不是因为他们的优秀,才有这么多的大能出现吗? 为什么会把春秋笔都给了贾宝玉? 为什么,俏郎君说只是来掌掌眼? 难道…… ...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主大周,破空飞舟 有些灵敏的已经察觉不对,难道说:那么多大能的出现,只是要见贾宝玉? 不可,不可能呐! 这…… 绝不可能! … 呵~~~ 不可能? 贾宝玉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猜测了,甚至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和这些大能的渊源? 他应该已经不止一次,或者说不只是第二次引起这些大能的注意了,而且其中还有一次,态度是格外的暴躁和…… 不妥帖? “本郎君要给,那便是给了,难道还要和你们解释不成?或者本郎君去你们的家族,要负荆请罪?那模样,可不漂亮……” 俏郎君的手指好像柳枝一般,招展开来,把所有九胆举人打飞的同时,恰到好处的捻起了西边飚射而来的一盏九转琉璃壶。 壶嘴中冒出清香四溢,壶盖咕噜噜的跳着,里面的茶水还在沸腾。 俏郎君就抓着琉璃壶往前探了下身子,立马出现在宝玉的面前。 他以一种女子般的娇柔状态转身、仰躺,腰肢倒折九十度,脸面朝上,恰好看见宝玉身后的李秋水的下巴。 琉璃壶也在他的兰花指中倾斜,沸腾的茶香满溢,冲泡的西山老妪极为有名的碧云尖,勾动了所有人的垂涎…… 咕噜噜~~~ 茶水落进俏郎君的嘴,他大口吞咽,又是好像最美妙的女子转动最美妙的三寸金莲,用一种没人能够察觉的诡异步子转到李秋水的身后, 下巴,也搁在了李秋水的肩膀上…… “你,和我挺像。” 俏郎君在李秋水的耳边吹气,幽幽的道:“我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有个人让我敬仰、追随,可是如今,只剩下我和西山老妪这个老太婆了…… 你别看西山老妪丑得让人作呕,她当年,也是红袖仙子那般的大美人呢,可惜她钟情的那人,也是本郎君钟情的那人,早已如烟花般消散。” “步常仃可不会死。” 李秋水觉得浑身发麻,牙齿哒哒的道。 “步常仃?” 俏郎君很诧异的去看宝玉:“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钟情的是最优秀的那人呢。罢了,时间如同万古大磨,总归要磨去少年,磨去岁月,也要抹去多少风流人物……我只是见了你有感而发,今个,却不是要找你这个同好的小毛孩。” “贾宝玉!” 俏郎君突然提高了嗓门,“一百八十杆春秋笔,这是今年,还有以往留下的所有库存,都给你,但是,以后的进士大考,你可不能再玩这套了,总归要给别人留个念想。” “谨遵大能喻令。” 某些流氓的做法只能用上一次,用多了会惹人厌烦,宝玉也不是不知道进退的那种人。 他在举人大考玩了一次,那无关所谓,只是他和申哥儿两个人而已,可是如今占据了春秋笔的全部产出,明年还能继续玩,后年也是一样,久而久之,大周不是只剩下他手下的进士了吗? 所以说,不地道,真的是挺不地道; 所以,宝玉拱了手,低了头,表示谦恭…… 只是文人普通的谦恭作态而已,看在外人的眼里,却不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被打飞的,散落了整个平台,压碎了不少花花草草的九胆举人全都冷笑起来,眼底还是满满的不甘不愿。 春秋笔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一年也不想让了出去…… “哼,废物!” 突然,北边的陈铁弓冷哼出声,阴沉的道:“竟然还有不满?一帮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没错,确实是帮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不管是法道文人,还是中立、王道的文人,都是一帮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空中有人接了话,声音好像火焰:“宝哥儿推行了书馆,如今又有杂交水稻和畜牧之法出来,他手里的人都在推行他的纲领,都在为百姓做事。你们是做过父母青天,但是蝇营狗苟,真个考起来,今年也是全部落马的下场! 进士大考,考的可是治国的道理!” 这声音一出,除了月满银崖和雪千裳还是脸色平静,俏郎君、西山老妪、陈铁弓,甚至连南边的空荡处都荡起涟漪。 四个大能咬牙切齿的怒骂出口:“姬无泪,你有脸来!” “你们来这里,不一样也是不要脸皮了吗?” 蓦然是火焰冲霄,九条金色大龙在火焰中痛苦嘶吼,那缠绕姬无泪的九龙金锁寸寸碎裂,露出一个身躯挺拔的男子身影。 姬无泪怪笑着,冷笑着,狂笑着扯碎九龙金锁,眉眼如同火电四射:“来,你们六人,再来次九龙金锁,我姬无泪的弟子死了一个,这九龙金锁困不住我了,需要你们帮手!” “该死,哪怕法道八大家的小鬼死了一个,你也不应该有本事脱困……罢了,贾宝玉,你还不够强,等你能让大周捭阖四方,能收了地狼、天狗、赢鱼三族,能挣脱了白狐娘娘的掣肘,我等再来找你…… 这大周的事情,你还没资格知道!” 俏郎君的脸色一片死白,惊慌中甩了一下锦缎袍袖,宝玉等人眼睛花白,清醒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大观楼的门前…… “小小的列国,竟然也有很多秘密呢。” 唐伯虎叹了一声,宝玉也呆了一下,秘密?秘辛?他现在不怎么在意,反而是…… 宝玉从袖口拿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抖了抖,扔出来一百八十杆春秋笔毫:“大能就是厉害,竟然把东西塞进了我的砚台,要是人家愿意,是不是能把我的底子掏空了?” “你的砚台级别不够,” 唐伯虎捏着叶笛,竟然吹出了说话的音调:“万两级别,百城不易,半步文宝,文宝…… 你的砚台连万两的级别都没达到,哪里挡得住大学士级别的强者?对了,你的圣途文宝,其实也只是城不易的级别罢了。” “怎么晋升?” “使用,多多使用。” 唐伯虎冲着宝玉拱了拱手:“伯虎告辞,一些盛唐的事情,作为进士该懂得的东西,伯虎会书写出来,以纸鸢送于宝二爷。” 说罢,唐伯虎转身就走。 宝玉注视唐伯虎的背影,等人走远了,蓦然跺脚道:“都回去,一年之内,我要尔等进入朝堂,什么王道、法道、中立,全都给他搅成一团。大周不再需要这种儒家划分了!” 法道儒家,欺师灭祖! 王道儒家,蝇营狗苟! 中立儒家,庸待误事! 宝玉向来对王道儒家和中立儒家的印象不好,唯独一个是他敌人的法道儒家,却让他有了不少的好印象。 行事无忌惮,乱世有机缘; 法道命苍天,阴阳乱谋算! 法道儒家的文人虽然做事激进,但也不枉为热血的儿郎!可是,就在今天…… 法道八大家的‘小鬼’死了一个,九龙金锁就不能锁住了姬无泪? 那么,难道,当初对姬无泪用出九龙金锁的,竟然是法道八大家的老祖宗,还有雪千裳吗?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就算姬无泪有再多罪孽,出手的,也不该是这九人! 姬无泪,可是他们的恩师、父亲呐…… 宝玉的眼睛接连闪烁,他,不会再手下留情! 断尔传承,又如何? … 赵贵宁等人回了各自的任职地点,这个没什么说头,可是在宝玉去了皇宫以后,天子发出大令,要彻底推广书馆、杂交水稻,还有畜牧养殖。 不只如此,传言说:还有一张空白圣旨给了宝玉,只要有新的政要纲领,可以不经天子之手,直接命达天下! 乱了,彻底混乱! 朝堂的官员跪倒在养心殿前,扣头泣血,也有去找那超脱于朝堂之上的学士、大学士的,可惜,大能们也是三缄其口。 朝堂之外,那些放官在外的父母青天,有明智的看见政令好处,已经产生立场上的动摇。 王道文人、法道文人、中立文人,三者的界限再次模糊,可以说,已经开始了更进一步的融合。 甚至也可以说,三者,都已经呈现出破灭的乱象! 宝玉的一人之言,乱了,天下…… … 大观园,南院马棚。 和中都城的荣国府一样,大观园也设有南院马棚,其中的屋舍舒适、华美了许多,骏马也明显提升了好些级别,清一色的,雪白、漆黑、血红的千里骏马! 宝玉拎着酒壶,在南院马棚钉在地上的木桌上一挥手,登时取来了专供给他的,小厨房的好些饭菜。 酒壶也被施展了法门,酒液源源不绝,乃至无穷…… 焦大步履蹒跚的走过来,摔坐在木凳子上喝酒:“你如日中天,怎么这时候得了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着也是无聊,不如找前辈喝酒。” 宝玉笑了一声,给焦大斟满酒杯,焦大是个不错的长者,很多话,他可以和焦大聊聊。 焦大也乐得多见他几次,每次他来,都笑得胡须乱颤:“只欠东风?是欠了破空飞舟?” “这股聪明劲,您可不像是一个马夫。” “明摆着,你突然把政令大力推行,肯定是破空飞舟就要到了。如果没有这东西,大周的疆域如此广袤,你的推行只是白费。” 焦大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突然眼睛一眯……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枯枝可拦蛟龙? 焦大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突然眼睛一眯…… “潜入大观园而无人知,好本事!宝哥儿,是你的东风到了?” 闻言,宝玉的神念横扫而出。 他看见贾政在研究马屁官员送来的书画,看见林妹妹对镜梳妆,看见薛宝钗辛辛苦苦的打理着贾府的生意,和凤辣子一起忙得焦头烂额。 不得不说,这点让他的呼吸停了一次…… 他的神念继续扫过,看见了步常仃和李秋水喝酒的时候,喝一口吐半口,用一种黄花闺女防备色、、、、狼的态度针对。 还有大观园里的仆役、奴婢,每个人的行动都落在他的眼前。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的哪怕最为细小的异常状况…… “甄公公的师兄,刀神焦啸,果然是名不虚传。” 宝玉低低的笑了一声。 焦大也不意外,宝哥儿如今是今非昔比,以前不知道的,现在能知道,以前不明白的,现在也能懂得。 这整个大周,能瞒过宝哥儿的不少,但是,宝哥儿知道的事情,绝对比他想象的要多…… 宝玉也看着焦大,这个跟随过初代宁国公贾演的老仆,曾经用‘神’的名义做了封号,刀神,烈火刀神,哪怕是一身伤病,仍然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很开心,这样的人物,站在他的这边…… “有趣,小小列国的一个府邸,竟然还有有本事发现孤的强者?” 旁边传来笑声,有人站在了宝玉的身边,距离三丈。 这人一身铜金重铠,顶级武将的实力震荡周遭三丈方圆。凭空,突然起了涟漪,金钗彩衣娘从虚空中跌撞摔出,竟然被这人一身的恐怖真气,给震得藏匿不住了身形。 而这人,明显拥有着超越封号进士实力的武将, 武圣时期的遗留者, 竟然是…… 宇文成都! “有趣,贾宝玉,你召孤来见,竟然还防着孤?而孤,竟然脑袋发蠢,把真正的宝物给了你?” 宇文成都的真气澎湃震荡,周围的三丈距离内,所有的尘世规则尽数被赤金的真气切碎,桌案、杌凳,乃至于尘土和空气,也都被削成了极为细小的粒子。 他不再是先前那个靠着凤翅镏金镋逃走的小子,而是一名真正的强者,比金钗彩衣娘这样的封号妖将,还要强了一半有余! 宝玉微妙的瞧了眼不动声色的焦大,笑道:“本来就该防着你,哪知道没几天你就这么强了?不然的话,我会找十个封号妖将来,或者,一个学士?” “好吧,你厉害,这里是你的地盘。” 宇文成都把凤翅镏金镋插在地上,抓了宝玉护住的酒壶饮了,眼睛一亮:“好酒!送给孤?” “交易达成的话,送你五十坛洛水的千年佳酿。” “要是交易不成呢?” “买卖不成仁义在,送你十坛,略表心意。” 宝玉不在乎这个。 宇文成都却是哈哈大笑,欢快了许多,也和善了许多。 他在宝玉的对面坐下,刻意挨着焦大,表示自己暂时没有伤害宝玉的想法。 随后,宇文成都从袖口取出一个普普通通的灰布袋子,大笑道:“你有诚意,孤自然也不会小气。孤不仅带来了供给属国的破空飞舟的图纸,还带来了十艘盛唐民用的破空飞舟。你,可以给孤多少?” “一页。” “不行,最少两页!” “不,只有一页。” 宝玉眯着眼睛,用已经带了磁性的音线道:“这笔生意你赚了,我也赚了,一页是合理的价钱,想讲价的话,半页。” “一页,成交!” 宇文成都把灰布袋子往前一推:“十艘破空飞舟,外加图纸,全在道家的芥子袋里。袋子不要破坏,这件事,我宇文家族会推给道门。” “没人来找我的麻烦?” “你以为大周算个什么?就算你们多了盛唐太子的脑袋,也只会查别人,没人自贬身价来找你!” 宇文成都畅快大笑,又猛然把棱形的眼眸蹙成一道冷光:“当然,孤例外,将来你要是来了盛唐,孤见你的那一刻,必然斩你…… 贾宝玉,你让孤觉得透骨发寒!” “那就多谢宇文世子的看重了。” 宝玉才不在乎这个,没有足够的把握,他才不去盛唐找虐。 药王孙思邈得逃出盛唐保命,圣人一言不合捏死半圣,在他的心里,盛唐已经和传说中的修罗血海没了区别。 宝玉对想象里的盛唐景象咋了咋舌,丢出了一张亮银的纸张…… “首版银页?不是白起武圣的手书?” 宇文成都有点不满意。 宝玉摆了摆手,笑道:“这是我抄的,只抄出来一页,你要别的,我也暂时没有。拿着吧,我还想和你换更多东西,不会坑你这次。” 不会坑我这次?就是说,下次有可能坑我? 宇文成都气得磨牙,咔咔的道:“千年佳酿,一百坛!” “给。” 宝玉特别大方,他等宇文成都带着美酒消失,就捏起了灰不溜秋的芥子袋。 “盛唐果然富庶啊。” 宝玉笑了一声,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卷横幅八丈的大纸,又弹出十个褐色的小点,就把芥子袋丢给了焦大。 焦大接过了芥子袋,一看里面有黑纹纵横,分出了二十个小格子。他知道这东西只能放二十件东西,但是,却不限制大小。 也就是说,放二十粒米是放满,放二十艘巨大的破空飞舟也是一样,是极为难得的宝贝! “给我?” 焦大很是诧异。 宝玉很随意的笑了:“您是贾府的老人了,这些年受了委屈,手里也没什么压箱子的物件…… 这东西给您,是自己用,还是给甄公公落个脸面,都随意。” 闻言,焦大把芥子袋收好,猛然闷了口酒。 不是宝玉的千年佳酿,而是他自己的,很纯很烈的土酒…… … 侍郎吴府,吴能穿着白色的细布里衣,发髻散乱,一场剑舞把府邸的花园呼啸到满地凌乱。 周围有数十个朝堂官员,在议论纷纷,要吴能给拿个主意…… “吴大人,您可得拿个主意啊!贾宝玉这样折腾,咱们大周儒家完全乱了,他是要弄自己的一言堂啊!” “本官已经吩咐了门下子弟给他捣乱,拒不施行他的道理,可是子弟们都有各自的想法,本官也无从拿捏!” “忠孝悌义,除了忠君之外,那是孝字当头!本官的子弟全是孝顺的,他们一定不会施行贾宝玉的政令!” 争吵,闹乱,纷腾…… 官员们一边大声嚷嚷,一边看吴能呼啸出凌厉剑气。 他们的心里也乱了,因为他们的主心骨吴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失态过…… “怕什么?” 吴能收剑而立,冷眼扫过不多的几十个官员。 还愿意跟着他的就这几十个了,曾经的三百多个官员前呼后拥,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离开的官员不会施行贾宝玉的政令,但也要明哲保身,要远离他,要疏远他,他的势力,远远比不上先前! 吴能气得牙齿打架,怒了一阵,夜枭般的笑道:“大周的疆域何止百万里?贾宝玉的政令要能施行,本侍郎敢把门口的石狮子吞进肚子!尔等不要乱,回府里等消息就是。” 没错,要等消息,大周的内部已经靠不住了,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吴能,一直在等着殷无极的到来…… 官员们可不这样想,他们听到吴能的话,就乐了起来——没错,大周的疆域广阔无比,贾宝玉还能把每个地方都彻底施行政令了? 只要有十个地方出了岔子,跑上一遍,就得好几年! 于是,官员们拱手告辞,就要在言出法随中化风而去。 可是…… 嗖嗖! 嗖嗖嗖嗖嗖!!! 破风声直冲云霄,几乎在一个瞬间,他们的身子就被阴影覆盖。 抬头看去,只见天空漂浮着十艘巨大的舟,撞散了云彩,遮蔽了日光,十艘中的每一艘,都有三里方圆! “诸位,我贾宝玉,再捐十艘破空飞舟!” 宝玉的笑声震荡三千里金陵,“十艘破空飞舟,每艘可以携带万余将士,日行八万里,以我大周疆域,足用否?” 足用否?够不够用? 吴能只觉得脑袋被闷雷夯砸,晕了,醉了,伤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贾宝玉的政令不能施行? 哪里不能施行,一艘破空飞舟过去,不用半月也就灭了,这,还叫不能施行? 他觉得脸上火辣,官员们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好像火灼,要烧他,要切碎了他,他的威望,在最后的几十名官员里也降到了谷底! “贾宝玉,我吴能,誓不与你甘休!” 吴能仰天痛嘶了一句,低下头的时候,府里已经没了别的官员的踪影…… “能儿,算了吧,你也不用见殷无极了。” 地底传来如释重负的苍老声音,岩浆里受苦的吴不用低声劝道:“弃官回乡吧,你和贾宝玉还没势如水火,你的势力,已经好像日光下的雪一样融化…… 趁着还没惹恼贾宝玉,弃官吧,把官位让给贾宝玉的人,也好保全了身家性命。” “呀呀呀呀呀呀~~~~ 总不能,我为枯枝,他乃蛟龙?” 吴能倒跌了十几步,摇摆散乱的发髻,好像疯了一样……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食为天,太子怒颜 “野火频烧,护墓长楸多半焦。 山羊群跑,守陵阿监几时逃。 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 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 舞丹墀燕雀常朝,直入宫门一路蒿,住几个乞儿饿殍。 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 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吴能的眼睛灰白,才气涣散。 他文宫里的九条亮银大柱缓缓开裂、崩塌,竟然在这片刻的工夫之间,就是丢了立柱进士的文位,连着五千里银台,也是黯淡无光…… 突然,一张枯老的手掌摁上了他的脑门,澎湃如海的才气涌入了吴能的文宫世界,帮他稳住了五千里银台。 “何人?” 吴能本能的翻手后刺,剑锋破了对方的胸口,他自己却是踉跄着,泪水滚滚而落…… “你出来了?你怎么可能出来?难道……我一直没困住你?” “以你的实力,还困不住我, 那一盏毒酒,也伤不着我。”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浑身都是锁链捆绑的痕迹,下身的皮肤枯焦,是地底熔浆造成的恐怖灼伤。 吴不用慈祥的看着吴能,摇头道:“虎毒不食子,你要上去,我让给你,你要捭阖朝堂,我帮你,可是,如今我也没有本事帮你了。” 他拔掉胸口的利剑,搀扶了吴能:“走吧,离开,以后咱们父子就享受天伦之乐,再也不争锋朝堂上的蝇营狗苟,那贾宝玉,就随他去吧……” 吴能木木的,脑袋里轰隆作响,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看着吴不用留下辞官文书,带着他,一步步的朝着金陵的南城大道走去。 他们上了一辆篷车,是贾宝玉弄出来的,吴能唱出的苦涩,是贾宝玉传出来的……什么都是贾宝玉,吴能似乎明白了,他一开始,就没本事和贾宝玉争。 朝堂的局势崩散,势力的重新划分,那也是,贾宝玉弄出来的啊…… … 三千里金陵大城,两个强悍的进士,竟然走了两天三夜。 他们出了城门,在城南有湘江的支脉,一条栈道通往停靠的行船。 栈桥的旁边歪着一颗柳树,是那种歪脖子的,朽朽老矣半枯似焦的那种…… “你记得跨青溪半里桥,旧红板没一条。 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吴能又萋萋的唱起来了,他还是不太甘愿。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只步伐轻快,气势却宛如猛虎下山的黑狼缓步走来。 黑狼的旁边有一个戴着毡帽的青年,虽然遮住了眉眼,但是吴不用和吴能都感觉到了瞳中人的气息,此人,必定是雷七无疑。 那么,这只黑狼的来头,不用问也能够清楚了…… “地狼太子殷无极!” 吴能喜上眉梢,快活的大喊了起来。 声音刚落,他就觉得满身森寒。那转过来的狼头、狼眼,仿佛最冷血的屠夫磨刀霍霍向了猪羊。 而他,就是那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没用了,” 吴不用叹了口气,“哪怕是地狼太子殷无极,此时也落进了贾宝玉的谋算中……” 他把吴能往身后扯了,又指了指金陵城的西方矮丘,坦然面对殷无极:“进城前,劳烦殿下先去那边看看,不然进了城,贾爵爷也会带您去的。” “是吗?你说的,挺有趣。” 黑色的狼人立而起,镶着铜片,充满野性的豹纹衣衫凭空洒落,挡住了他的身形。 等再出现时,已经是一位鹰视狼顾的俊朗青年…… “那里有什么?说与孤听!” 殷无极的心情不是很好,他收到了千里狼的消息:贾宝玉得了破空飞舟,要飞快的强盛大周。 这是一点都不遮掩了,贾宝玉就那么有信心,不怕他殷无极大兵压境? 吴不用很自然的拱了拱手,微笑道:“您自己看了就好,我们父子只是丧家之犬,如今已经脱离了朝堂…… 殿下,这三千里金陵,我们两父子可是走了三天两夜。” 三天两夜? 能够活着走出来,那么,贾宝玉是下令不管这两父子了? 贾宝玉不管,他又何必去斩? 殷无极是何等骄傲的人物,哼了一声,扯住了雷七的臂膀,拐向了南边矮丘的方向。 不管贾宝玉想让他看什么,他看了就是,他殷无极,难道还会怕了不成? … “我觉得短时间内,你没机会大军压境了。” 在行走的路上,雷七笑吟吟的道。 殷无极哼了一声,傲气凛然:“他贾宝玉要强盛大周,孤不会给他半点时间,孤已经决定了,回去就大军伐周!他贾宝玉再聪明,还能乱了孤的, 孤的,孤,孤,孤……” 殷无极好像卡了壳,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眼睛,难道已经昏花了不成? 那是整排整排的小舍,舍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挤满的猪羊。 对,没错,就是猪羊。可正是这些简简单单的吃食,让他流了口水,真的像是一只饿了肚皮的野狼一样…… “猪叫声和羊叫声,还有牛、马、鹿……” 雷七看不见,但他可以听见,这密密麻麻的叫声让他白了脸,苦笑道:“我以为贾宝玉有别的办法卡住你,却没想到,果然,真是厉害啊!” 是啊,真是厉害…… 殷无极闭上了眼睛,苦涩的道:“狼,是吃肉的。” 一句‘吃肉’,简简单单,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把他的骄傲,他的跋扈,他自以为坚决的要去做的事情,全部敲打成了粉碎。 无稽崖没地方养了猪羊,他曾经在无稽崖下集中豢养,结果瘟疫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吃了,让地狼的族人死了六千。 而如今,贾宝玉弄出了集中豢养的法门…… “民以食为天,可是,贾宝玉怎么弄出这样的养殖法门的?他贾宝玉,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 听到六哥成了贾宝玉的家奴,雷七简直是怒火冲天,他看不起贾宝玉,觉得屈了黎清。 可是如今,贾宝玉做到的,他想都没能想到…… … “孤要这养殖的法门,一定要!” 殷无极扶着雷七坐好,自己大步走去。 他要抓几个舌头,杀人也好,剐人也好,一定要逼问出所有的法门! 哪怕他会被大周围杀,哪怕他有三成的可能回不去无稽崖,他也一定要这集中养殖的法门啊! “孤的族人吃不饱,天天饿着肚子,中等人家也要攒十年的肉,才敢想着诞生一个子嗣!一定要这种法门,孤要在无稽崖的顶上、下面,全部弄了养殖大场,孤要族人们吃饱!” 说着,殷无极呲起锋锐的狼牙,涎水哗啦啦的淌了出来。 他的手掌,也冲着一个给猪羊添加草料的役夫,遥遥探去。 很可惜…… 那名‘役夫’回过头,露出的却是如玉的脸庞,还有行了冠礼后,逐渐多了坚毅的眉眼。 宝玉把手里的草料丢进猪栏,笑道:“大周一等安国侯贾宝玉,参见地狼太子,不知道殿下为何来了这下三等的地方,要抢我这被人看不起的职司?” “贾宝玉,你早有预料!” “是啊,本侯爷的千里狐,也不是吃干饭的呀。” 宝玉懒散的靠在猪栏上,掏出酒盏就饮:“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趁机清理下金陵城内的千里狼,我贾宝玉岂不是个白痴一样?殿下放心,那些千里狼只是被抓了而已,等您回去的时候,带走就是。” “你想如何?” 殷无极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可是狼,不是被栓了环的牛马,哪怕只剩下一点实力还要对抗水勿语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憋屈过…… 宝玉用一种很纯很认真的生意人的态度笑过去:“给您笼鸡的法门,在贵族人吃饱肚子前,不要开战,如何?” “孤全都要!” “太贪心不好。” 宝玉温温的道:“大周需要时间强盛,地狼一族呢,也需要时间诞生子嗣,与其咱们开战削弱了对方,不如一起强大…… 别忘了,这东边和西边,还有天狗、赢鱼两族呢。” “孤,全部都要!” 殷无极摩擦牙齿,溅射出很大的火星:“鸡肉不长力气,孤要全部,包括牛马猪羊!” “爱战就战,爱要不要!” 宝玉强硬了起来。 殷无极怒嘶了一声,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宝玉为什么强硬,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去针对,去解决! 宝玉这边,最多是大周和三族一起开战,北方有破城进士陈长弓,西边有赤城王水勿语,东边虽然没个有能耐的,可是那不死进士西门不死,还真他、、、妈、、、的没有死呢! 宝玉只是不想开战,但是他,必须让自己的族人填饱肚皮! 民以食为天,宝玉这时候,就拿捏着他的天! 殷无极冷眼扫了四周,四面八方,也十分微妙的亮起星星点点的碧青色的光, 那是青丘狐族的狐火, 这一带,不知道藏了多少青丘狐族的封号妖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孤,抢不到了?” 殷无极突然笑了,笑得特别温和。 宝玉也扯出很柔的笑脸,认真点头:“没错,您抢不到。而且您在大周的日子,会有十名封号进士,外加二十名封号妖将贴身, 那个, ‘保护’……” 于是,殷无极笑得更加温和:“孤答应了,等上了沙场,孤再斩你。” “您放心,本爵爷不会一个人走进沙场的。” 君子不立危墙,宝玉针锋相对。 于是,协议初步达成,甚至在殷无极的强烈要求下,两人还达成了守望互助的协议。 宝玉知道这是一张废纸,能够绑住殷无极的,只是地狼一族还没诞生足够的子嗣罢了。 他不在乎这个,有他在,大周强盛的速度,一定比这群地狼下崽子来得快…… 殷无极也很开心,他得到了笼鸡的法门,是选取健康、无病害的鸡苗,进行分笼养殖,分区进行活动,以及及时扫除鸡笼内的粪便,用紫外线进行杀毒等一系列步骤来达到预防瘟疫的效果。 他不知道什么是紫外线,但是宝玉说了,只要凝聚到稍微强大点的阳光就可以,他觉得,同样,也能运用到猪马牛羊的上面。 所以,他在笑。 宝玉一样在笑,如果只有这些的话,在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就不会那么晚才出现规模极大的养殖场了…… 总之,合作愉快。 宝玉甚至和殷无极一起,护送雷七拜访了黎六郎…… … 要找黎六郎,自然要去问心宫。 都是有能耐的厉害人,可是,没有谁真个用出了自己的道理、妖气,只是慢慢行走。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尽力让自己的心里舒坦一些…… 宝玉是一身黑狐大氅,离开金陵城前,水英光给了他一条漆黑的手杖,是任帘留下的。 此时,宝玉就一边甩着手杖,一边很是轻快的迈着步子。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落后的道路开始泥泞,泥水沾不到宝玉,却把雷七的一身,扯成了落魄的叫花子一般。 细碎的石子、滑腻的青草,连着这满天的细雨一起,要‘欺负’雷七这个瞎子,殷无极要去搀扶,只得到了四个字:“我,自己走!” 所以,在这朦胧的细雨下,雷七泡白了脸也泡白了脚趾,他拄着殷无极削给他的竹杖,把道路点得水花四溅。 他的锦靴早就磨破丢弃,换了从路过百姓手里购买的芒鞋。 芒鞋噗嗤噗嗤的挤出水花,和竹杖的哒哒声连成了一条难言的乐……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宝玉忍不住想起了苏轼的《定风波.三月》,这种略显颓废的诗词,他小时候也喜欢过,可是这方天地不喜欢,所以很少想起。 此时,就在此刻,他,就是这样的想起来了…… “距离问心宫还有多远?” 雷七在殷无极的帮助下调整了方向,开始问了。 殷无极坚毅冷酷的脸剧烈抽搐,咬着牙,哼道:“六千七百三十五里!” “嗯,不是很长,我需要,走这些路。” 是啊,你需要走这些路…… 殷无极恶狠狠的瞪了满脸悠哉的宝玉一眼,又满是杀机的看向前方。 自从他们出了金陵,在前方的一百丈外,不多不少,就是一百丈外!他们走了好些时日,总有那么的一袭白衣吊在他们前方的一百丈外,不曾远离,也不曾靠近! 他可以看清白衣男子的脸,记得,记得清清楚楚,那人,分明就是黎六郎! “孤懂,兄弟,孤懂你。孤,可以……让你留下。” 殷无极红了眼,又不肯让宝玉看见他软的一面,杀机无比凛冽。 雷七却是摇了头:“我答应过你,要帮你马踏大周京都;我和六哥都明白,他是彻底的大周人…… 早晚,我和六哥会对垒沙场,不是为了你,只是……” 雷七沉默了一次,低低的道:“我需要走完这些路。” “好,孤依着你。” 于是,继续行走,九十个日夜,八十天的阴雨,终于,到了问心宫。 雷七攀爬锁链上去,宝玉和殷无极则是飞上高空。他们站在白云之上,却不俯视雷七和六郎两个区区的九胆举人…… 宝玉轻声道:“六郎,是我的手足。” 殷无极冷冷的道:“七哥儿,是孤的兄弟!” 宝玉继续道:“我不想他们对垒沙场。” 殷无极却是冷笑起来:“是你能做主?还是……孤能做主?” 嘶~~~ 宝玉牙疼的倒抽了口凉气,没错,他和殷无极,谁都做不了主! 六郎是彻头彻尾的大周人,要是以前,他还有的转圜,可是如今六郎早就斩断了左臂,连着两仪之法里的阴仪都给斩了。在六郎的心里,雷七背叛大周百姓,是罪无可赦! 可是,在雷七的心里,他从没承认过大周,也没承认过大周的百姓是自己的族人,他承认的是殷无极,要帮殷无极马踏金陵…… 于是,这两人早晚要对垒沙场; 于是,他们是活着也好,死了也好,等待的,只有双方对垒沙场的那一个瞬间!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宝玉的吟哦落下,却没有半点异象产生。 不是宝玉驱散了异象,而是这首诗压根没能名动,起不了天地异象。 低级,特别低级。 除了其中的怅然、忧伤、略微的洒落和朗朗上口的辞藻外,这首《定风波.三月》,在这方天地的眼里真是不值一哂了…… 殷无极大笑了一声,讥嘲了一句宝玉的‘诗才过人’的名声,突的,嗬嗬的捂着肚子笑。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好!好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对七哥儿和黎六郎来讲,真的是既无所谓风雨,也无所谓天晴了!” 笑罢,殷无极冲着天空一挥手,登时是乌云坠地,他们脚下的白云,也是飞快散碎。 弥漫数千里的乌云被整个砸落,宝玉啐了一声‘散’,乌云里的闪电、雷霆尽数化成只能麻了身体的细小电流。宝玉没管乌云里的水汽,这哗啦炸了下去,登时是漫天晶莹的水润光点,有细小的电火在其中噼啪闪烁。 而在这电火之中,横跨数千里的晶莹水雾映照大日高阳,跨出一条极为璀璨的七彩嫣红…… “小七,一路辛苦。” 黎六郎温润的声音响起,雷七就是猛然呆滞。 他缓缓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很是娴然、惬意的笑了。 这时候他没有狼狈,仿佛去见久不见面的兄长,在做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 “我看到了,很美。” 雷七的左眼眼眶上的银钉噼啪碎裂,两个瞳中人飞快的从左眼挪到右眼。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眼变得一片光亮,看见了漫天的电火瑛虹。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前方的白衣身影上,放了茶壶、茶盏,两人低低的笑谈起来…… “怀诗经之雅致,咏离骚之赋词……” 六郎用了出口成章,只见茶香袅袅,幻化成华贵的衣裳,把雷七整个裹挟。 青烟散去,雷七已经穿上的一身冰蓝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白玉发簪交相辉映。哪怕雷七的样貌平凡,如今眼睛还是吓人恐怖,也被巧妙的烘托成了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谢谢六哥。” 雷七好像幼年的时候撒娇道谢。 六郎摆开了茶盏,香醇的茶水淅淅沥沥的落下,炸开了成片茶香:“不用谢我,你也是九胆举人了,瞳中人更厉害了吧?” “已经运用得很好。” 雷七好像一个接受长辈考校的孩童,诚恳道:“知道六哥还是举人,小七就没有晋升进士文位,其实殷大哥已经给小七找到了代替春秋笔的东西,嗯,是更好的那种。” “我也有春秋大笔,只是等着你。” 六郎也不隐瞒,笑道:“除了春秋大笔外,我还有宝二爷给的,大武圣白起的铁浮屠运兵之法,对垒沙场时,可能是你死掉了。” “应该是六哥死掉才对,只是运兵之法的话,还斗不过小七的瞳中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自家的底子抖了个干净。 他们不会做那小女儿姿态,去问什么不打了行不行?在他们的心里,只有谁胜,谁败,或者更进一步的来讲,是谁生,还是谁死?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更没有他们都很擅长使用的兵不厌诈,他们对垒之日,定然是针尖对麦芒,一人生,也要有一人死! 之后,也就放下; 之后,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就好像宝玉吟的诗,就好像殷无极给宝玉的诗词作的释义—— 也无风雨也无晴,他们两人的一生,真的是既无所谓风雨,也无所谓天晴了…… … 三盏茶过去,雷七的右眼啪的一声炸开。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彻底瞎了,但是他的笑容,从没有今天这样的灿烂过……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百姓乐,天下昌 “六哥,小七告辞了。” 雷七笑了一句,一伸手,就触碰到了光滑、坚硬,也特别柔软的物体。 是殷无极递过来的,有点发抖的手…… … 说是出使大周,要是一般人的话,怎么着也得去觐见水溶,可是殷无极,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人家吐了一句‘麻烦’,带了雷七就走,宝玉自然安排了人员随行,要一路‘护送’两人回去无稽崖。 说是‘护送’,说白了就是监视,宝玉当着殷无极的面吩咐了,要是有人抢夺大周的‘一针一线’,打不过没关系,把‘一针一线’灭掉了就可以。 这‘一针一线’四个字,委实可圈可点…… 于是,殷无极一边心疼雷七的眼睛,一边把自己的狼眼缩紧了瞪着宝玉,他们消失的那一刻,宝玉还能看见殷无极的瞳孔中,那幽绿里带着亮银的狠光…… “宝二爷,您真把地狼太子惹着了。” 六郎很是温润的看着宝玉,周围的晶莹和电光都在消散,千里彩虹也逐渐暗淡,可是他的笑容,从一开始就没落下半点。 宝玉甚至觉得:六郎的笑容,那是越来越释然、开心、快活了…… “能不能不打?”宝玉摇头问道。 六郎点了点头,很干脆的回了:“二爷吩咐,六郎当奴才的,自然不敢不听。” “然后呢?” “然后?” 六郎很诧异的笑对宝玉:“二爷,难道您不明白六郎?打赢了,六郎能继续活,可是不打,六郎就一定会死。” 闻言,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有点不理解六郎和雷七,但是此时,就在这问心宫的高台上,他仿佛明白了‘问心宫’里,‘问心’两个字的涵义。 六郎才是真正的文人,看重自己的心,比看重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可是…… 宝玉再看六郎更加阳光爽朗的笑脸,这叹息声就止不住了。 看这笑容,再看雷七离开时的悲戚神色,他清楚的明白——六郎,不是雷七的对手…… 这两人,能赢的,会哭; 会输的,才会笑着死! 宝玉一把扯住黎六郎的衣领,恶声问道:“别提什么奴才,你要是死了,你让本爵爷怎么办?灭地狼一族,血流十万里给你陪葬么?” “那就谢谢二爷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灭了,那也不错。” 六郎嬉笑道:“小七说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是死定了…… 二爷,您要是不想灭了地狼全族,那就下令让我闭关吧,闭个死关,说不定,我能想通?” 说不定? 有可能? 能想通? 宝玉咬了咬牙,松开六郎衣领上的手,猛的一个翻转。 啪! 宝玉一巴掌呼在了六郎的脑门上,觉得不爽,又是狠狠的一个爆栗…… “别以为你一定会死,本爵爷手足的命可是值钱,本爵爷没那么大方的给丢了去。” 他诡笑、怪异的打量黎六郎:“等着吧,你要真个和雷七对垒沙场,本爵爷还有个好东西给你,很适合,确实,特别适合你的好东西…… 呵呵,白纸文人,那玩意,除了你,谁能驾驭?” 六郎蓦然惊了,笑容哗啦垮了下去,宝玉这样说,是有把握让他赢了? 他觉得不太可能,但是…… “二爷,您先等等!” 眼看宝玉要走,六郎连忙扯住宝玉:“二爷,还有件事……小七,他还不能死!” … 是啊,雷七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大周的国土境内。 宝玉是这样想的,殷无极也是一样,在大周,殷无极特别放心雷七的安全问题…… 去的时候很慢,回去的时候就快了不少,殷无极定了最好的厢房,作为东道主,是宝玉的人付了银子。他把雷七留在客栈的天字号小院,又敲诈了‘护送’人员的银子,去采购金陵城内的物资。 来一趟,自然不能白来,无稽崖特别贫瘠,他需要采购茶叶、美酒、佐料、肉食,很多很多,能带走的,一样都不能少…… “听说,贾宝玉让黎雨航,把我父母的灵位放进了祠堂?” 雷七摸索着拿了竹杖,随着哒哒的敲击声响,要去黎府看上一次。 他看不见,但是,要去拜祭一次。 就在雷七出门的那个瞬间,一个去坊市买茶的茶博士跟了上去,作为金陵城的采风小狐十人总,茶挺香得了宝玉的吩咐,要看顾雷七。 雷七是殷无极的兄弟,他要是出了岔子,得,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围杀殷无极就好,因为,战争,必然开启…… 很多的封号进士、封号妖将也关注这边,他们在乎的是进士或者妖将实力的,比如赢鱼、天狗一族的探子首领。 实力低点的,且不说能不能打过雷七,茶挺香,那也是妖将级别的实力水平呢…… … 随着竹杖敲击的哒哒声响,雷七越走越快。 而在黎府的大门口,有夜香郎拉着粪车,准备送去金陵城专供沼气的大池…… “臭,好臭!” “难受,好难受!” 夜香郎浑身裹着粗布的衣裳,是长袍,沾染了夜香气息的布帕子也围住了脸面,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直接呛进了鼻子、喉咙,肺部…… 黎孟和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削了,嘴巴剜掉,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然而,他一直忍着,忍耐,眼睛血红,不断的承受洁癖患者最不能承受的恐怖滋味。 没有人注意他,没有人注意一个夜香郎,就在他濒临崩溃,想用自己的血洗刷自己‘肮脏’的身体的时候,雷七,到了…… 【难受,很难受!】 【恶心,好恶心!】 【六郎,我这个当大哥的对得起你,也就你,亲兄弟,我黎孟和,才愿意忍受这种滋味,不断的提升力量,出手的力量!】 黎孟和在洁癖的深渊里挣扎着,他感觉自己陷进了最恶的地狱,而就在这片地狱中,他的剑,已经凝聚了,他从来不曾想过的恐怖威力。 这是他骄傲的地方,他的剑,可以随着恶心、难受、对肮脏事物的愤恨和恐惧,凝聚远超实力水准的力量。 凭借这个,他藐视贾雨村,藐视贾宝玉,甚至,也藐视水勿语! 等他成就进士文位,他敢说,能一剑诛杀堪称学士之下无人匹敌的水勿语! 当然,没有这种受罪的必要…… 黎府的三间法道苍鹰门就在眼前,茶挺香松了口气,然而,一道雪亮的大光,刹那渲白了天空大日。 是门口的夜香郎,粗布的衣裳瞬间炸碎,露出黎孟和流线型肌肉的身躯,特别是黎孟和手里的剑,已经粉碎成了一道死白的光! 空间,断裂! 天地规则,破碎! 这一剑已经超越了黎孟和九胆举人的实力,甚至超越了普通的奠基进士,甚至,已经,达到了立柱进士的水准! “不!” 茶挺香眼廓炸裂,点点血花射了出来。 他只是一灵妖将,挡不住,真的挡不住,可是想起小公爷的吩咐,想起雷七死掉的可怕后果,他必须要挡! “自小公爷接掌千里狐,茶挺香,不怕身后无人奉养老母终老!” 茶挺香吼出带着血腥气的嘶嚎,一灵妖将的一点灵光就要炸裂,还没成型的妖婴就要自爆,他要用自己的命,去阻拦黎孟和的一剑。 神念注视这里的封号进士、妖将也怒吼起来,吼声震颤三千里金陵,可是,以他们的实力,还没有瞬间降临的本事…… 然而,就在此时! 一只洁白的手敲在了茶挺香的额头正中,打断了茶挺香自爆的妖气。 同时,有一杆漆黑的手杖甩出光晕,狠狠的打在了穿破一切而来的剑光之上…… 无声无息,剑光消泯,手杖是任帘留下的随身宝物,也是毫发无伤。 可是,一股锐利的庚金剑气蓦然扎在了宝玉的无穷道理上,直接穿破了宝玉用道理展开的,近乎无限的距离。 剑气击打上了宝玉的肩膀,只剩下一丁点的威力,破不了宝玉的黑狐大氅。 却也让宝玉惊讶的,忍不住,第一次的,瞳孔缩成了狐狸一般的兽瞳模样…… 宝玉深深的盯了虚弱倒地的黎孟和一眼,这家伙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更好。 而且黎孟和的本事,真的让他爱惜极了…… “黎雨航前辈,麻烦看在宝玉的面子上,让雷七去祭拜父母可好?” 宝玉笑了一声,黎雨航就站在了宝玉的身前。 这位战胜了神魔之障,很快就要成就学士文位的侍郎大人一挥手,干脆的把雷七扫进了府门。 随后,也要苦笑着,去求了宝玉:“孟和这小子看着无情无义的,其实……宝哥儿,事情太大,老夫的面子不顶事,能不能你出面,保住他?” “混账啊,我黎孟和好不容易心软一次,怎么还失败了?” 黎孟和明显知道杀了雷七的后果,可是在他的眼里,血海漂橹也比不上六郎的性命。 宝玉明白这一点,忽的,有点喜欢这个有洁癖的混账小子了…… 他刚想点头,黎孟和竟然冲他龇牙咧嘴:“肯定要保住我啊!我为你的手足出手,你想保我;我为六郎出手,你喜欢我;我有本事,你爱惜我的能耐…… 唔,你没理由不保我,所以,我死不了,下次继续干!” 宝玉觉得自己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玎珰那样的狠驴踢的,才会觉得爱惜了黎孟和。 不过,就像黎孟和说的一样,他想保住黎孟和的小命…… “来个封号妖将!” 宝玉轻笑着说了一句,身边立马出现了个魁梧的壮汉,转头看了,见是老山魈的副官,是个厉害的。 他摸了摸嘴唇,“把黎孟和扔进金陵的沼气池里泡三天。本爵爷想要看看,他在粪水、残渣里泡三天积累的能耐,能不能打得过封号妖将?” 闻言,老山魈的副官嘎嘎怪笑了起来,领了令,就拎起了地上瘫软的那人。 而黎孟和…… 不能言表,无可言喻,他说不出,骂不出,也吼不出。 泡三天? 别介,拍您马、、、屁行不行?砍了脑袋行不行? 总之…… … ……… ……………… 雷七拜祭了父母,让人领着去找了宝玉。 他只说了一句话:“他日马踏大周疆土,殷无极,绝不滥杀百姓。” 宝玉含笑点了头,马踏大周?也得殷无极有这个本事才行。 但这是雷七对他出手帮助的感谢,不是救命之恩,而是是拜祭父母, 所以,他含笑收了这样的回礼。 … 一天, 两天, 三天…… 一月, 两月, 三月…… 足足一年多的时光,大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宝玉的政令的施行下,在十艘满载兵员的破空飞舟的威压下,百姓的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綦毋怀文甚至搞出了蒸汽机,让大周的城池、城镇、乡村之间,彻底连通…… 百姓乐,天下昌! 终于,有那么一天,要千官上朝! 宝玉不是朝堂官员,这一次,也在上朝之列……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朝堂局势,官封尚书 卯时刚刚开始,半轮黄月还挂在西天。 那仿造故宫大殿,更加精巧也扩大了十余倍的辉煌大殿门前,文武千官按照品级站成了队列。 卯时一刻, 卯时二刻, 等第二个刻钟过了一半,宝玉突兀的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前。 他有水溶给的真龙令,也有贾元春给的大凤灵笺,可以自由的出入皇城,也能在皇城内使用进士的能耐。 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水溶真个不娶任何妃子。 不然的话,国舅爷自由出入内宫后院,啧啧,这种事情…… 朝堂大员们分成四个队列,不分文武,而是按照人来划分的。 百多人跟随着越发耄耋、佝偻的胡鹰,百多人跟随着一脸淡然的令狐熙,三百多人自成一团,按照品级分了先后,没个领头人。 而在最边缘的地方,还有那么四百多人,同样没有领头的人物…… 看见宝玉到来,所有人都把视线盯了过去。胡鹰咳出血腥气,在低低的笑着,令狐熙想打招呼,看见宝玉的神态,迈起的步子又缩了回去。 而那三百多人和四百多人的脸色,就变得分外好看了…… 宝玉闭着眼睛,还在参悟自己的文宫道理。 这一年来,他的修行长进不少,除了海量的百姓愿力和真龙气息的加持外,他的苦修,占了极大的一个部分。 而且,也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第一:十万丈金人会不断涨大,但是触碰到星辰残卷之后,就会缩回十万丈的身高,体表金光流转,更加璀璨,也是更加凝实; 第二:他想晋级立柱进士,需要把九条大柱累积到百万丈的高度,如今,已然积累到了,二十三万丈,超过了十万丈金人的高度。 而且,随着大周强盛,随着亿万百姓的生活的平安喜乐,他修行的速度,还在不断增长! “让我上朝?不知道,来做些什么?” 宝玉睁开眼睛,嘴角很是微妙的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他的视线横扫过去,冲着胡鹰、令狐熙笑了一次,随后,扫过别个官员的时候,仿佛一条盘踞的威龙,让人不寒而栗。 一年多的时光,他变强的,可不只是修行上的实力而已…… 被他的眼神扫过,或者说,是捭阖而过,三百多人抱团的官员齐刷刷的偏开了脸,他们是当初凝聚在吴能身边的官员,没了吴能,就只能看着宝玉做大……他们自己,却还是一团散沙。 那四百多名官员,是当初被烧了罪状的三百多人,又加上一些当初任帘的手底下的,没有罪状的官员,总共四百二十一人。 这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到处扭头要找任帘的‘私生子’, 可惜,沈千没来上朝…… 咚, 咚咚! 三声鼓响,代表着到了卯时三刻。 金銮大殿的门扉轰然打开,两排护殿金甲往门口一站,中间留出了道路,让千官通行进殿。 胡鹰和宝玉打了声招呼,带人进去了; 令狐熙对宝玉拱手一礼,也带人进去了。 剩下的那些散沙和附属沈千的四百二十一名官员,却是不敢进去。他们的里面有立柱进士,有架梁进士,有覆顶进士,也有成宫进士,甚至,连封号进士都有。 可是如今,他们的地位,全都比宝玉低了不少。 哪怕宝玉只是个小小的奠基进士,哪怕宝玉,还很年轻…… “贾爵爷金安。” “宝二爷,我等当初……惭愧。” “当初各为其主,如今……” 宝玉把漆黑的手杖顿在地上,四百二十一双眼球就盯了过来,慢慢的,有人离开队列,走向了宝玉的身后…… 一人, 十人, 百人…… 四百二十一名朝堂官员,一个不少,全都站在了宝玉的身后。 他们一直跟随沈千,可惜,沈千不管朝堂上的事情,而如今,一杆漆黑的手杖,给了他们附庸宝玉的理由。 宝玉冲着这些官员点头微笑,捭阖的视线逐渐柔和,随后,大步走向金銮宝殿…… “护殿金甲,问安国侯金安!” 宝玉刚走到护殿金甲中间的通道上,金色大戟齐刷刷的扬上高空,六十条黄金大戟,架出了蔽空武盖,以供宝玉通行。 其中领头的,东方轮回和东方龙城,往常猛虎一般的眼眸,包含了极为复杂的神情…… “宝哥儿,这礼仪,是为天下万民谢!” 东方轮回低声道。 东方龙城跟着点头:“当初要是斩了你,我东方龙城必然是天下第一的大罪人了……宝哥儿,龙城,谢过!也……歉过!” 闻言,宝玉的脚步略微一顿,低低的回了句:“改日畅饮,不醉不归。” 于是,三人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眼看宝玉带人进了金銮宝殿,黄金大戟组成的蔽空武盖也瞬间落下,剩下的三百多名官员蠕动脚步往前走,脸色,却是开始扭曲了…… “诸位,贾宝玉现在是猛虎盘踞朝堂,他还不是朝堂大员,却威压了整个朝堂呐!” “没有办法,不,有办法!” 一声低喝过去,三百多名官员齐刷刷的看向了身后。 “存周兄,您可是赤城王爷留下来的,那一位,要您做这朝堂忠臣!” “刘大人,您说的对。”贾雨村儒雅淡笑。 “贾宝玉如今是猛虎盘踞朝堂,敢说他没有不轨之心?存周兄,您可是看顾着点呐!” “王大人,您说的也对。” 贾雨村笑得更加儒雅。 一句连一句,好像年时半空不绝的烟花,贾雨村的笑容也越发的儒雅、真挚,然而,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些官员是散沙没错,可是,散沙用水黏合了,敢说不是能镇压一国的大石? 他们想凝聚在贾雨村的身边,说白了,是附属赤城王水勿语! 可是…… “诸位,要进殿了。” 贾雨村笑得特别真诚…… … 大殿之中,金碧辉煌; 大殿之中,也是文武千员沉穆肃立。 众官员略微低头,不去看那高耸的龙栾之上,可是他们清楚如今的大周,也清楚如今的,朝堂…… 水溶乃是天子,君压一国! 水英光乃是天子之父,要垂帘听政。 所谓的垂帘,就是在龙椅的左后方挡了一扇屏风,素白的,简单大方。 屏风自然不存在什么遮挡的作用,而是表明了水英光的态度——他只听政,除非必要,不然,不会插手。 在他真正的大薨之前,水英光,要看着水溶成长为真正的帝王! 宝玉抬头看去,发现水溶一身黄金龙袍,龙冠上垂下了一十八条雪白珠帘,遮挡了脸面,却遮挡不住时间磨砺的帝王威煞。 对上宝玉的眼神,水溶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帝王威仪猛然消失了那么一个瞬间…… 宝玉耷拉了脸,嘴唇噏动:“溶哥儿,你现在可是天子!” 水溶恶狠狠的磨了磨牙,别说磨砺出来的帝王风范了,连着以前皎月般的气质都要崩坏…… 天子? 挨揍的天子还是被灌醉吊着打的天子? 前几天他去找宝玉,要赐婚,要宝玉立马娶了罗长缨,所以,挨了揍; 前几天他带着坏消息去找了水英光,哪想到罗长缨也在,于是喝酒,被灌醉…… 水英光递给罗长缨一条鞭子,又哭又疼的吼道:“乖女儿,父皇对不起你!心里不开心的话,揍他,没关系,往死里揍他!” … ……… ……………… 从回忆中醒来,水溶龇牙咧嘴,浑身每一寸都疼。 他把脸色一整,巨大、恢弘的殿堂,仿佛瞬间起了无名的风,吹得人心底发冷…… “诸位爱卿,吏部尚书一职空悬许久,今,朕想封一等安国侯、国监太史令贾宝玉为吏部尚书,统领六部之一,为朕臂佐。”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瞬间响起。 官员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突然? 国监太史令是什么品级?正四品! 吏部尚书是什么品级?正三品! 官员的品级越高,提升的难度就越大,这一个品级,就算是三朝老臣也未必能够登上。 可是贾宝玉的,刚刚及冠不到两年,今年,不过岁十八而已…… 大周的市井间有一句话:‘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说的是当了秀才、做了举人、成了进士,哪怕熬干了进士的半数寿元,岁几百,只要能做六部的尚书、侍郎,那种意气风发,仍然是宛如少年! 可是贾宝玉呢,年十八,顶多,是真的,勉强过去了少年时期啊…… 这等恩荣,这等荣耀,简直是万古难寻! 宝玉也有点发呆,他觉得,要是能接替黎雨航的侍郎位,那就已经很好了。毕竟他是国监太史令,属于内宦的官衔统属,跨越大壑进了朝堂,一个侍郎位,已经乱了大周的晋升规矩。 而如今,直接?吏部侍郎? 就算在六部之中,这也是当属第一的位置呢! 宝玉磨了磨嘴唇,没吭声,后面的官员却是乱了起来。 胡鹰和令狐熙那边的都看向自己的首脑,宝玉身后的官员也是神色变幻不定,而那些‘散沙’…… 疯了!全都疯了! 有人大步上前,铿锵道:“陛下,我等,不服!” “陛下,功劳是一回事,能耐是一回事,可是,规矩,那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贾宝玉功在社稷,我等认同,但是他年纪尚幼,可以进入朝堂,可以进入六部,但是统领六部之首的吏部,绝对不可!” 反对声涌成了浪潮,有人想给宝玉说话,声音却淹没在了这狂涛骇浪里。 毕竟,人家是有理有据,岁十八就统领吏部,完全是与礼不合。 有人想拿秦时甘罗十二官拜上卿的事情说话,想了想,还是闭嘴。 大秦的上卿,可没有礼部尚书这般的份量…… … PS:大秦时期的朝堂类似于议会,时代在发展嘛,而封建时代的吏部尚书,大印一盖,除非天子阻拦,没人可以拦住封官。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耳中人,正气天碑(一) 群情皆愤,争吵不休。 朝堂简直变成了菜市场,而且是一面倒的,全都在‘讨伐’宝玉。 那群散沙的声音最大,胡鹰、令狐熙的从属中,也有人埋怨这样做是乱了规矩…… “规矩大过天,这样提拔,过分了。” “是啊,起码要先入朝堂,按照律例,首先要降低半品。” “本官觉得从四品的参议运司,挺适合贾爵爷,也符合规矩。” 参议运司? 所谓的参议运司,是一种负责道路运输方面的朝堂官员,不入六部,在朝堂连咳嗽的权利都没有。 听到这个,宝玉身后的四百多个官员的脸色有点涨红、再红,火气上来,那是管你、、、妈、、、的什么规矩! 他们是法道儒家出身,法道儒家的颠倒歌的第一句,就是丫挺的行事无忌惮! 讲道理? 不用!拔剑就好! 鏮鏮的拔剑声接连响起,这些官员虽然是被算计着跟了宝玉,但是跟了,那也就是跟了。 如今有人用‘参议运司’这种小官辱了宝玉,就是辱了他们自己…… “有趣,咱们大周的国力日盛,地狼、天狗、赢鱼三族虎视眈眈,这还没开战呢,自家就要先打死百多个大员吗?” 宝玉低低的笑了一声,漆黑的手杖划出了圆弧的光晕。 随着手杖破空的呜呜声,宝玉身后的官员连连吸气,他们压制了火气和暴戾,手指一弹,佩剑就缩还归鞘。 然而,那群散沙,甚至有些附属胡鹰和令狐熙的官员,却不会听从宝玉的吩咐。 他们的利剑,还是明晃晃的映衬金殿寒光…… “贾宝玉!” 有人怒呼出口,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苍老的笑,把这人给打得倒飞出去。 胡鹰冲着宝玉含笑点头,又颤巍巍的走向龙栾,他缓缓跪下,是冲着水溶,先是三拜九叩。 随后,胡鹰挪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面向了遮挡了水英光身形的屏风…… “今,老臣胡鹰,临卒,恳请太上皇现身一见,让老臣得睹天颜。” “敢不应允?” 素白的屏风开始模糊,变成了极为细小的烟波粒子,水英光缓缓走出,竟然下了龙栾,搀扶起了胡鹰佝偻的身躯。 “爱卿,你老了。” 水英光低低的叹息着,微不可察的,恳求的眼神抛给了宝玉。 胡鹰跟着笑道:“是啊,老了,临卒。” ‘临卒’二字进了耳朵,水英光已经年轻化的脸竟然起了苍白的颜色,令狐熙等所有官员全都低垂了眉眼,连宝玉,也忍不住略微眯了一下眼睛…… 临卒?那就是临死。 都知道胡鹰的寿元不多,但是没想到,胡鹰在临死前,竟然用了这个卒字…… 天子死,称为崩,或者大薨; 臣子死,称为薨,意思是朝堂的栋梁去了,总归要乱上一阵。 而这个‘卒’字,虽然比普通百姓的‘去了’、‘死了’这种话高了一等,却也只是用在世家文人的身上,略微显得好听一点罢了。 堂堂胡鹰,三朝肱骨,四朝尚书……他,竟然用了这个‘卒’字? 这不是自谦,临到这个时候,没有哪个文人愿意‘自谦’坏了身后名的…… 胡鹰颤巍巍的,满脸热泪的看着水英光搀扶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满是感动和怯的挣脱出去,踉跄着倒退了十余步的距离。 他再次跪倒,三拜九叩后,苍老的道:“老臣胡鹰,今日就是死期,恳请两位陛下铲了老臣在城池、县镇、乡村的道理碑文…… 老臣一生求名,临死才懂得,这名声,完全就是个负累! 陛下,太上皇,诸位同僚,若是那在野文人也就罢了,求名无外乎是求个荣耀,求个修行,可是咱们做官的,只该求那么一种……” “何物?” 水英光连忙问道。 胡鹰虽然老迈,回答的声音却无比铿锵洪亮: “平…… 天下!” … 平天下? 平天下? 平天下!!!! 这句话一出口,胡鹰的眼眸瞬间大亮。 耄耋已老,满是皱纹的脸开始光滑,枯白的头发起了花白,也在不断变得乌黑——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回光返照! 只等胡鹰的头发全部变成了黑,脸庞变成了少年模样,他就会化作烟波散去,从此世上,再无胡鹰此人。 被神魔之障灭掉的,都是这种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此时,胡鹰竟然转过头,去看宝玉,他灿笑道:“说起平天下,当今大周,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宝哥儿……陛下,老臣死谏宝哥儿担任吏部尚书,老臣的这个户部要是无主,不如,也一起给了宝哥儿吧。” “允了!” 水英光和水溶答应得干脆利落。 所有的官员都沉默了一个瞬间,异口同声的,答应了宝玉担任吏部尚书的事情。 胡鹰临薨前的话,已然有着不弱于天子大薨前的份量,他开口,只能应了…… 可是,就在此时,宝玉猛然一拳,狠狠的夯在了胡鹰的脸上。 哗! 大乱! “贾宝玉你疯了?” “胡大人已经是回光返照,你竟然……”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怒吼声连成一片,宝玉却是扯了胡鹰起来,“老前辈,今个这一拳,就当你以前的老糊涂账清账了!” “挺好。” 胡鹰捂着渗血的嘴角笑。 就在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宝玉一展黑狐大氅,袖口滑出火乌赤毫、黄玉砚台,还有……首版银页? 火乌赤毫直接落在宝玉的手心,一个翻转,就在黄玉砚台里抹了浓墨。 小君子已经显露身形,抱着墨条,满头大汗的给宝玉研磨…… “账清了,就该还上你举荐的人情,本爵爷还给你了太多,你还倒欠了本爵爷的!” 宝玉大笑出声,挥手间,是笔走龙腾。 已经是进士文位的宝玉,字体已然从柳体中略微显出了不同,要真正的,自成一家!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字体锋锐,却又带了圆润,这点圆润是宝玉自己的风格,可是此时,他只想写得越尖刻,越有锋芒,越好! 《正气歌》,这可是《正气歌》! 宝玉一直期待着书写这篇文章的一天,可是《正气歌》里包含至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物,他没找到替代的,不想书写。 然而,就在今天,他要写出来! 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三个字:平,天,下! 胡鹰,我贾宝玉,今个也敬仰你老人家一次…… … 写到这里,宝玉略微停顿,就在这停顿的瞬间,天地起了难以言喻的极大变化。 金碧辉煌的宝殿哗啦散碎,海量的天地才气蜂拥而来,那滂湃的速度,竟然让得才气宛如大刀,把偌大的金銮殿一下打碎。 已经是清晨时分,太阳从东山露出了半张脸,可是,在这海一般的才气浪潮下,大日怯了,惊了,一下子缩回了脑袋,把这片天空,让给了漫天的繁星。 没错,是星辰! 无数的星辰铺满了天空,银白的大光不比皓日弱了多少,这些光芒全部汇聚起来,在水英光,在水溶,在宝玉,在所有人的脑袋上空,摊开了恍如春秋大卷一般的书册! 书册铺展开来,是一片的连续空白…… “让我书写吗?那么,我就书写好了。” 宝玉笑了一声,再次蘸了浓墨,继续写道: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他每在首版银页上写出一个字,天地间汹涌而来的才气就越发浑厚,星光组成的春秋大卷的空白处,也是跟着汇聚光芒,流淌出了同样茕劲有力的大字。 然而,就在书写下文的时候……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天地汇聚的才气,瞬间定格; 漫天星光,也是一下黯淡。 宝玉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笔锋不停,继续书写……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这是最后几句,等书写完了,才气灵泉也汇聚成形,竟然…… 只有一寸? 水英光、水溶、胡鹰,乃至所有的官员都傻了眼。如此浩荡的天地异象,竟然只有一寸的才气灵泉? 而且……这一寸的才气灵泉,存在吗? 名动篇章才高三尺,煊赫篇章才高六尺,十城共举可以才高九尺,后面的名扬四海、传世大文,自然是不可以道理计。 可是,从没有过区区一寸才气的文章…… 才高一寸,这?好笑? 不!这已经不是好笑,是吓人了! 宝玉没有搁笔停墨,抬起头,疑惑的看那春秋大卷。 只见春秋大卷上,写到‘为嵇侍中血’的时候就是停了,后面的文字,一个也没书写出来…… 【为嵇侍中血?后面的,是‘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想到这里,宝玉的眼神闪烁。 他已经写完了《正气歌》,可是,竟然,又要亲手研墨……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耳中人,正气天碑(二) 为什么只能才高一寸? 为什么会出现才高一寸? 为什么如此宏伟的天地异象黯淡了,可是,至今还没有消散? 没有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能看向宝玉。 在无数视线的瞩目下,宝玉研完墨条,让小君子歇了,随后,火乌赤毫饱蘸浓墨,在《正气歌》的下方,书写了几行小字…… ‘午夜梦回,曾经似梦非梦的见过一人,名张巡。 张巡固守睢阳,每次上阵督战,大声呼喊,牙齿都咬碎了。 城破被俘,拒不投降,敌将问他:“闻君每战,皆目裂,嚼齿皆碎,何至此耶?” 张巡回答说:“吾欲气吞逆贼,但力不遂耳。” 敌将视其齿,存者不过三数……’ 宝玉的字迹在首版银页上书写出来,高空的春秋大卷沉默了一瞬,忽的有极为摄人心魄,似乎是天地雷击电打产生的金属颤音: “查无此人,然,若有此人,天地可褒。” 闻言,宝玉的嘴角翘起了那么一丝。 果不其然,天地异象的黯淡,还有只有一寸的才气灵泉,都是因为正气歌里书写的人物,其中有些现在还没出生的关系。 他笑了笑,继续写下: ‘午夜梦回,也曾见过一人,颜杲卿,任常山太守…… 他讨伐叛乱时,城破被俘,当面大骂叛贼首脑,被钩断舌头,仍不屈,被杀死。’ “此人,若是降生,赐他三尺才气。” 声音刚落…… 轰! 什么叫作异象? 什么叫作恐怖? 什么才是真正的文章墨宝? 水英光明白了,水溶明白了,胡鹰和令狐熙明白了,这满朝的文武千员,哪怕是自认天资、才学全都不屈于人下的封号进士,也被彻底的夯懵了脑袋! 一轮大日猛然跳出东山,释放白火大光; 漫天的群星也跟着璀璨,好像要和大日争个高低,争先恐后的绽放莹润清冷的芒…… 日光、星光, 两种光芒仿佛银河坠地般铺洒而下,环绕宝玉周身,是星光为衣,要大日作袍! 漫天也有繁花洒落,是雪白的梅,要傲立寒霜,梅花花瓣聚集成莹润有光的江山大图,又是猛然凝聚,化作一座巨大的碑。 白碑的正面只有四个大字:正气天碑! 背面,却是那高空上的春秋大卷飘飒而来,狠狠的嵌在了其上,上面的每一个字,全都冒起海量的正气宏光…… “这是,镇纸?是真正的文宝!” 胡鹰的一声惊吼,登时惹来了成片的贪婪眼神。所有的文人官员都冲了上去,要抚摸,甚至要试探正气天碑能否被他们所用。 可是…… 突然! 正气天碑炸出天地伟力,是文宝成形时的最强大的力量。千名官员被这正气一冲,仿佛被十万里山脉夯上了脑门,又仿佛他们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被坚硬、沉重的镇纸,给先天上的压服妥帖。 随后,正气天碑化作雪白流光,径直冲进了宝玉的额头…… “不成学士,无有文宝?” 宝玉哈哈大笑,分明看见了自己的十万里金台上多了雪白凌厉的正气天碑,才气略微驱动,连忙停了下来。 他咳嗽了两声,摸摸嘴唇,这……有点尴尬呢。 不成学士,无有文宝?他听林妹妹说过盛唐的这句话,也打破了这句斩钉截铁的‘必然’,然而…… “不成学士,是没本事驱动文宝才对吧?” 宝玉嘀咕了一声,分明察觉出来——要想驱动正气天碑,起码得他是成宫进士的文位。 嗯,放在别人那里,最少的,也得是学士的级别…… … 沉默,再沉默。 一片肃静,这是一片死一般的静谧…… 水英光张大了嘴巴,身为在位数十年的帝王,他清楚万两、百城不易、文宝雏形和真正文宝的区别,没告诉宝玉,是怕打击了宝玉的心气儿。 可是如今,他亲眼见证了…… 大周,第一方文宝的诞生! 没错,是文宝,不是文宝雏形,不是百城不易,更不是那普通的万两级别。而是,真正的,可以镇压一国龙脉的文宝! 水溶的见识还少,和别的官员一样,纯粹是被这种异象和文宝的出现吓傻了眼神,他们拽着自己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就一直沉默着。 就在这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有小人爬出了胡鹰的耳朵…… 哒~~~ 哒哒哒哒~~~~~ 小人不过蚊虫大小,爬出了胡鹰的耳朵,就是见风就长。 它长到拇指大小的时候,衣衫是一片雪白,头发、眉眼,也是纯粹的白色,仿佛正气的光…… 耳中人踩着胡鹰脸庞的皮肤,小脚落在脸上、下巴、脖颈、身躯、大腿,和胡鹰的脚掌上,发出一连串哒哒的声音。 随后,落上地面,脚步声还是那般的清脆,仿佛是滴滴答答,在雨打芭蕉…… “善人行善几许多,死后黄土埋高坡; 恶人作恶有快活,百年谁管那么多? 俗人家常道里短,几人落得枷锁活?” 耳中人走一步就唱一句,胡鹰年轻化的脸露出快意的笑容,引了宝玉忍不住的捭过去了一眼…… 不愧是学士胡鹰啊,耳中人分为善、恶、俗三种,记得水英光说过,缠住胡鹰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俗’的。可是,耳中人虽然把胡鹰给折腾个差不多,胡鹰竟然,也硬是把耳中人给掰弯了? 听这个耳中人吟唱的,分明已经在善、恶、俗里面晃荡,不知道它自己该归进其中的哪一个了…… 随着耳中人靠近了书写了《正气歌》的首版银页,吟唱就开始断断续续。 随后,做出了极大的更改…… “善者行善有人歌,敢说不可死后活?善,善善,善善……” 耳中人攀爬上首版银页,身上冒着熥熥的烟气,是恶念和俗念,被正气歌的正气驱散了去。 它低低的笑着,在首版银页上打了个滚,竟然把坚硬、沉重的首版银页,卷成了它的铺盖一般。 最后,还探出了小脑袋,很是偷偷摸摸的样子,要把首版银页滚到‘没人’看见的角落…… “噗嗤。” 宝玉差点笑喷,随手抓来了首版银页, 顺便的,也把耳中人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所有人的脸皮子都抽了一抽,特别是胡鹰,突然觉得——宝哥儿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眛了这个耳中小人? 不过,总之,他活下来了…… 哗啦,异象散碎。 没有腾高才气灵泉,也没有天地才气凝聚的首版银页,所有如同龙卷般汇聚而来的天地威能,全部凝聚成了正气天碑。 宝玉有点可惜的舔了舔嘴唇,他还想要凝聚的首版银页呢, 嗯,有点贪心…… “学士胡鹰,来!” 突然,天边传来悠扬的声音。 胡鹰怔了一下,苦笑道:“既然没死,胡某的力量自然被朝堂之上感应到了,陛下、先皇,诸位同僚,胡某告辞一步。” 胡鹰在和别人告辞,却是看向了宝哥儿,他噏动了嘴唇,却是和宝玉同时摇了摇头。 胡鹰的意思是大恩不言谢,他无法谢了,而宝玉的意思,胡鹰却不怎么明了…… 【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呢?】 胡鹰开始沉思,年轻还很开朗的样子慢慢的,更是清朗宛如碧空。 年轻人的想法?宝玉的想法?不需要道谢?那就是…… 胡鹰突然大笑出声:“宝哥儿,你我已经是忘年交了!” “老头子,你还不怎么傻呢。” 宝玉凑趣笑了一句。 在两人的笑声中,胡鹰的身影逐渐淡化,竟然被不知道是大周的哪一位大能,慢慢摄去了,同样不知道在大周哪里的地方…… 眼看胡鹰完全消失,满堂沉默,还是沉默。 原先附属胡鹰的百多个官员,眼神诡秘的交流了一阵,大多数站在了那三百多‘散沙’里。 散沙有了将近五百个朝堂官员,而在宝玉这边,只来了五人。 加起来,是四百二十六人…… “贾宝玉!” 突然有人叫了出声:“你得了文宝,已经是落了天大的好处,这户部尚书的职衔,不能给你了!” 声音刚落,五百散沙官员齐齐站了出来。 就好像刚才说的,宝玉有了文宝是如虎添翼,猛虎已经雄霸了山林,怎么可以再给力量,让宝玉跋扈了长空? 他们的气息凛冽,坚决的意志,似乎,无人可阻? … 大周皇城的金銮宝殿已经粉碎,平坦坦的暴露在空气中。 注意到现在的情况,附近的护殿金甲、威武卫士全都闭紧了嘴巴,甚至想闭上眼睛,再捂住耳朵,不去看,也不去听。 可是,远在不知何处的地方,有些人,已经蓦然扩张了, 极为威武,或是极为雅致的瞳孔…… 盛唐春秋谷,儒家六门之一的,铁骨门的客卿董狐正在收拾自己曾经书写的竹简。 董狐很是瘦削,头发和三缕长髯都是雪白,脸长且瘦,好像真正的狐狸脸。 这人忽的停止了收拾竹简的修长双手,畅快笑道:“我之名,也有史家千秋?这书写历史的史家,传承不断也!” “有人给你书写千秋?嘁,给史家的人书写千秋,这是谁啊?心里面有点数没有?” “有数没数的,老夫也是上了春秋大史书……”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耳中人,正气天碑(三) 董狐诡秘的笑了。 这上了正气文宝,他,不会再只是个铁骨门的客卿了…… “管你上不上什么春秋大史书?董老儿,孤既然来了,你就必须给我宇文家族写史,有半句坏话,孤碎了你的春秋谷!” 董狐对面的那人横扫长兵,呼的一声划破了空间。 他是在威胁,在这儒家六门之一的铁骨门的腹地,要威胁铁骨门的客卿。 就算如此,他身边的新鲜蔬果、锦绣脚踏,也都是铁骨门的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送来的,全部被他横挥斩破。 可是…… 就在此时! 董狐略微眯眼,一股雪白的光从他的双眼泣下,流转包裹了全身。 宇文成都蓦然呆滞,暴睁双目道:“这是……正气宏光?” “没错,是正气宏光,给小老儿写史的那人凝聚了正气天碑,小老儿的名字,如今就在那正气天碑之上!” 董狐的须发狂舞,仰天长笑道:“正气天碑,乃是天地认可的天生文宝……宇文成都,你,今日,可敢碎我春秋谷? 宇文成都,宇文世子,你不把铁骨门看在眼里,但是你怕不怕那一位塑造了正气天碑的人物? 历代有正气天碑者,不死,则,必成一代狂儒!” 闻言,宇文成都横起凤翅镏金镋,眼眸映衬凤翅镏金镋上流转的光,却是在思考,在纠结。 他狂傲一世,也就在丢了修为的时候吃了宝玉的亏,可那是虎落平阳,他没有办法。 而如今,他是全盛时期,凤翅镏金镋敢斩碎天地,他难道,不敢出手? 董狐继续笑道:“宇文成都,小老儿当初敢写出‘赵盾弑其君’,小老儿就不怕死,自然不会把宇文世家写成那般辉煌的模样。 然,小老儿不想死,孔圣称小老儿是‘良史’,你敢动小老儿,是孔圣已然站得太高,不管尘间事,可是弄出正气天碑的那人,你能不怕? 那人要是成就了大儒,你敢杀他正气天碑上的人物,他,就敢灭你宇文世家!” “就算那人成就了大儒,孤也不放在眼里!” 宇文成都的一双虎目,要捭阖天地,杀机撞破了厢房,横扫了大谷,宛如,一条撑天恶螭! 面对此等景象,春秋谷惶惶然乱成一团,文人、仆役、奴婢四散奔逃,如同被捣了巢穴的蝼蚁。 还有十余位身着铁甲,手持利剑的文人狂奔而来…… “君子六艺,文人持剑行天下!” “铮铮铁骨是为衣,利剑为我爪牙……文人,剑扫天下平!” 铁骨门的文人高唱战歌,剑光直削而去,和那恶螭站成一团。 十余位铁甲文人,每一个的剑光都缠绕强悍道理,每一个都是成就了完整文宫,只等文宫化作煌煌大日就能成就学士文位。 可是,他们联手,却只能勉强压制了宇文成都的真气和杀气凝聚的化形…… 宇文成都不管头顶上空的争斗,一双虎目,还是杀机隐现的盯着董狐,董狐也毫不畏惧的回盯了回去,完全没有先前收拾竹简,避而不谈的怯懦模样。 董狐抬起手掌,轻轻抹过,凭空就浮显一栋雪白无字的正气大碑。 “宇文成都,你不把铁骨门放在眼里,不把铸就了正气天碑,有可能成为大儒的那人放在眼里,但是……” 话锋猛然一转,董狐唏嘘道:“正气天碑,其上,书写的可是小老儿一人?能够凝聚正气天碑,上面有能耐的人物,你敢说没有让宇文世家惧怕的? 或者,一人不怕,十人呢? 只是正气天碑的传说,就造就了儒家六门之一的正气门,你宇文成都自称武圣时期遗留的第一骄子,敢说……哈哈哈哈哈哈。” 董狐仰天大笑,笑声带出了一位正直书写史书,却没多少战斗力量的贤人的无奈。 那种悲怆,猛不丁的,让宇文成都撇出一丝赞叹的笑…… “好!好个董狐!好个正气天碑!” 宇文成都用脚尖挑起凤翅镏金镋,寒光唰然一闪,竟是让得大日耀阳瞬间黯淡。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凤翅镏金镋的金银寒芒…… “凤翅天雷,斩!” 寒芒消泯,宇文成都已经站在了高空,真气和杀气凝聚幻化的恶螭已经不见了踪影。 噗嗤! 噗嗤! 噗嗤嗤…… 十余位铁甲文人在高空矗立,蓦然是铁甲散碎,长剑化灰。 他们倒喷鲜血射出了数百里,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宇文成都哈哈大笑:“世上骄子何多?有正气天碑,也有区区列国的那个小儿,好,太好,大好啊…… 我宇文成都,活该不再寂寞!” 他蓦然捭阖而下,狂笑道:“铁骨门,给孤来人,来学士,必须学士!不是学士文位的,谁能让孤舒展筋骨? 孤,今个,欢乐无极致呐~~~” 狂笑无极,霸气无双…… 一片废墟之中,董狐捋须而笑,颤巍巍的取了竹简,缓缓书写道:‘今有宇文成都,岁不而立,学士之下,霸绝无双……’ 搁笔停墨后,普通的竹简蓦然起了黑铁冷光。 史家贤人所写史实,非大儒,不可破! … 宇文成都所在的是盛唐的腹地,是盖世繁华。 而在盛唐的最北面,挨着十万大山的地方,却是茶棚简陋,简陋中,却也有几分儒雅…… 此时茶棚的北边走来一行人,衣着简陋,气质却也不凡。 其中有一脸宽慰模样的吴不用,也有须发散乱,唱着哀哀的曲,眼眸转动却是灵光四射的吴能。 当然,还有吴能的几个儿子,在满嘴抱怨…… 他们一路向南,饶过了青埂峰,用藏家底的宝贝穿过了十万大山,一路很是辛苦,也有万种危机,差点要埋骨在山野之中。 可是,值得,太值得! 既然要离开大周,吴不用自然要来看传说里的盛唐景象,而此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盛唐的地界…… “报长江锁开,石头将坏,高官贱卖没人买。满腔愤恨向谁言? 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 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 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 尽归别姓,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 吴能唱着哀哀的曲,看见前面的茶棚有人,那就越发哀泣了。 他一路都在唱,别说自己的儿子们,就算他的老父吴不用都听到发腻…… 而此时,嗯,可以唱给别人听,哪怕只是盛唐边缘的,简陋茶棚的,普通百姓? 吴能往前看去,发现茶棚里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一身粗布衣裳,是茶棚的生意人,胳膊倒是挺粗,最多算个糙汉子;另一个穿着白色儒衫,看起来,顶多只是个秀才文位。 于是,他唱得有点开心了…… “兀那人,你这调子带着乐,应该换个词呢。” ‘白衣秀才’笑了起来,摇摆鹅毛扇,用很温润的声音唱道:“笑饮长歌,管他几事难全?纵使高官厚禄尽丢罢,还有儿女怡堂前……” “闭嘴!” 这下惹恼了吴能,只是个普通的秀才,就要说他的曲讲他的调? 好吧,不是他的,这是贾宝玉传出的《桃花扇》,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他更不肯让别人去说…… 贾宝玉是谁? 翻手间逼得他要退出朝堂,如此人物,比他强。 所以,贾宝玉传出的《桃花扇》,他不肯任何人去讲了半点不对…… 脾气正急,正烦,正恼,吴能左右看看,发现没个旁人,再一想,这里又是盛唐,管他、、、妈、、、的文人风度呢? 他也没想杀害无辜的人,撸起袖子,要去揍…… “小子,看你才气低微,最多,秀才吧?” “小子,老夫我,可是立柱进士。” “小子,乱改词曲,乖乖的站好喽,让老夫揍了出气。” 吴能怪笑着往前走。 咔嚓! 突然一声脆响,开茶棚的壮汉捏碎茶盏,闷闷的吼道:“区区外来人,也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壮汉看看吴能一行人的褴褛衣衫,再看看‘秀才’雪白的衣裳,嘀咕道:“这边是外来人,这边看衣裳干净,应该是本地人吧?老子在这住了上百年,算半个本地人,老子…… 他么的,张飞说老子是个地域自大狂,老子还他么的就是了!” 说罢,壮汉一指点出,又粗又黑的手指就这样不带任何烟火气的点了出去,是冲着吴能的脑门。 吴不用大惊失色,这一指点出,分明是要碎了吴能的文宫,而且,这一指带起的余波,让他这个封号进士,都不能动弹分毫? 厉害! 恐怖! 吴不用简直想哭。 这,这,这…… 这盛唐的乡野茶棚人,都有着超越封号进士的实力吗? 吴能更惨,他被针对着,在感觉上,比吴不用更加难受。 他发现了:这壮汉的一指没有杀他的意思,也不会断了他的修行。拿捏得很准确,只是要打裂他的文宫,让他十年不得寸进。 可是,这样子,更让他难受啊…… “咦?” 突然,壮汉的身上起了白光,诧异的挠了头:“为严将军头?咋么一回事恁?老子这样的莽夫,也能上正气天碑?” 嘀咕着,严颜努了努嘴,一巴掌扇出去,不裂吴能的文宫了,随便打一巴掌就是。 可是…… “刚才还要裂文宫,怎么换了一巴掌?这巴掌,老夫,不,晚辈承受不起啊!” 这一巴掌略微重了点,吴能感觉自己会被拍死,差点哭了。 吴不用更是悲怆难言——这一巴掌扇出的劲风,可是都能把他这个封号进士弄死啊! 刚到盛唐的地界,满门就要灭了,吴不用的后悔,根本没法用言语表达…… “咦?” 严颜的手掌又是停下,再次挠头:“怎么感觉着你们和书写正气天碑的那人有关系?” 他的豹眼唰的大瞪,冲着吴家所有人捞了过去:“快说,是谁书写了正气天碑…… 不对,你们来自哪里?是哪里的后生?” 此话一出,旁边的‘白衣秀才’就用鹅毛扇子捂住了脸,露出一双十分温润的眼睛,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严颜。 “莽货,那铸就正气天碑的,分明连学士文位都没达到呢。天地,怎么会会允许你这个堪比大儒实力的武帝,去影响那人的成长?” 果不其然,只见山林、草木,甚至连微微的风都停了一瞬,这一瞬过后,吴不用、吴能,包括吴家的几个不成器的子嗣,全都消失了踪影。 严颜尴尬的啐了唾沫,一口粗茶闷下肚,“格老子的,天地把他们送回去了,老子不该发火来着。” “莽夫!” ‘白衣秀才’跟着啐了一句。 严颜啪的一下砸碎了粗瓷茶碗,大眼珠子瞪过去:“老子刚才是帮你呢,你个不知恩的……格老子的,老子现在火撒撒的哦,信不信老子给你一挞儿(耳光)?” “现在信,待会就不信了。” 白衣秀才娴然自得的摇摆鹅毛羽扇,笑道:“当初你镇守巴郡,被张飞抓了,说了个‘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这等威武不屈,上个正气天碑也算勉强。” 闻言,严颜疯狂倒退,两杆萱花大斧头凭空出现在粗短的手掌上。 “来将何人?我严颜不斩无名之辈!” “你的武兵呢?埋了?还是断了?怎么是两把破斧头?” ‘白衣秀才’低低的笑:“说起来,咱们也算有渊源呢,你上了正气天碑,瑛也上了……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严颜,你,可还记得瑛?” 啪! 严颜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按他的话讲,就是给了自己一挞儿。 他把宣花斧随手一丢,在粗布衣裳上使劲擦了手,纳身就拜: “上将军张翼德座下,小将严颜,拜见军师……” … 这边是故友相逢有老酒,那边大周的朝堂上,可是不怎么愉快。 无声无息的,吴不用一家子被天地改了地方,出现时,已经在大周金銮宝殿,也就是奉天殿的废墟之下。 几个不成器的子嗣要把头上的残桓断壁推开,立马被吴不用和吴能摁住了身子…… “贾宝玉不可以做吏部尚书!” “要是吴不用大人在就好了,安能是这小儿猖狂?” “贾宝玉,我等出尔反尔是错,可是,你不能做吏部尚书!” 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吴不用的脸皮子抽抽,再抽抽。 他看向吴能,发现吴能一脸哭丧的样子,神念传音道:“父亲,咱们这是……又回来了?” 是啊,又回来了,吴不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怎么想,也肯定是听到的正气天碑的关系。 能弄出这等惊天大宝的,他用屁、、、股思考,也知道不会是朝堂上的这些连他都比不过的腌臜玩意儿。 那么,是贾宝玉? 他正考虑着,头顶突然传来哭喊声:“要是吴不用吴大人在,岂容小儿猖狂?” … ……… ………………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腾龙飞天,雷劈之 有吴不用吴大人在,岂容小儿猖狂? 有‘他’吴不用吴大人在,岂容贾宝玉……那个,猖狂?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吴不用觉得自己委屈,特别委屈,他已经辞官回乡,怕回乡不安全,干脆跑去了盛唐。 多辛苦啊,各种心酸不可以道理计,可是,如今,就在这个时候……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官位在身。 不知道是陛下忘记了,还是压根懒得理,他的侍郎位置还在,能够感觉到百姓愿力的传递;另外,好些官员想着他呢,想他来做魁首,去和贾宝玉斗个你死我活? 嗯,斗,斗,斗?老夫……斗你个二五八万啊! 吴不用向来是不玩雀牌的,反而是吴能喜欢这种游戏的东西,他看向吴能,发现吴能讪讪的,冲着他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笑。 坑爹,何谓坑爹? 吴不用没有和宝玉起过冲突,因为吴能,他今个,被官员们推在了贾宝玉的对立面上。 而且看情况,哪怕他死掉了,还得来上几十年的‘要是吴大人在的话’? 被官员们这样堵着争,宝玉脸上的淡笑就没有落下过。 他把玩永昌侯任帘留下的黑色手杖,似笑非笑的去看水英光和水溶。而这两人,也冲着他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中,似乎,写着一个带着问号的杀字。 当然不是全部杀掉,而是杀一儆百,出尔反尔是文人大忌,杀上几个人,那也是有理有据。 可是,宝玉不想杀人,他有四百多官员拥蹙,令狐熙有一百多,而这剩下的五百位散沙官员,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物件。 没错,是物件,或者说,是一群礼品…… 【大周的朝堂洗牌,这王道法道是不分了,但也分了朋党。我有四百官员拥蹙,已经够多,剩下的五百官员,必须送给溶哥儿。】 宝玉知道皇族对他信任有加,但是别人的信任是一回事,自己的做法是另外一回事。他想把这五百名官员当作礼品留给水溶,让天子,才是在朝堂上有着最多拥蹙,也是势力最强的存在! 而礼品,总归,还是少些损伤的好…… 不杀,但是,可以压。 宝玉手里划着漆黑光晕的手杖停止,竖直,就要在地面轻轻一顿。 外面有六十位护殿金甲,附近,也有水英光早就谋算好的,让他带来的二百妖将。再加上自己这边的官员,足够把脑袋硬的揍软了,扔回去闭门思过个七八天。 可是…… “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 荣耀满身我垂涎,怎肯这青苔碧瓦落嗵塌?” 金銮大殿早已被《正气歌》汇聚的才气冲垮,随着调子响起,脚下的金色残瓦哗啦涌起,吴能发髻散乱,疯子一般的哒哒哒的走了出来。 他冲着水英光、水溶,也要冲着宝玉挨边笑了一次,随后,对着一身金黄龙袍的水溶纳头就拜。 “庸臣,如今却是个明了心思的臣子,代侍郎吴能叩谢吾皇留职大恩呐。” 吴能还带着《桃花扇》的调子,疯癫的冲那五百散沙笑了过去:“尔等,不自量力~~~ 龙腾于渊,已然是冲霄之势; 国立昌隆,已然是百姓安居! 尔等还要阻碍九天腾龙,殊不知,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尔?” 他巴巴的看向宝玉,腆着脸讨好道:“贾爵爷,您说,吴能说的然否?” “吴能,你是真疯了吗?” “吴大人,您这样做,可是丢了吴不用吴侍郎的威风!” 宝玉还没吭声,五百散沙就转了风向。 他们恨铁不成钢,他们哀其不幸,他们怒其不争,他们怒骂、劝说、呵斥,声音响成一团,要说吴能枉为人子! “老夫的儿子,用得着你们来训吗?” 可是,突然,又有人从废墟中冷喝出声。 吴不用雪白的须发狂舞,封号进士的才气凝聚成了道理,又幻化成了恐怖的兽…… 吴不用冲着宝玉含笑点头,老眼捭阖五百散沙官员,登时有三百多人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见过侍郎大人。” “许久不见,侍郎大人仍然老当益壮。” 这三百多人是先前跟着吴能的,说白了,要跟的其实是吴能的亲爹,也就是吴不用。而此时,他们面对吴不用的威风、煞气,本能上有了恐惧,要退出五百名的散沙团体。 他们确实退出去了,要往吴不用的身后站。 可是,吴不用看了看宝玉,见宝玉微微摇头,连忙跪倒在了水溶的身前…… 形式已然明了,宝玉有四百二十六名官员拥蹙,令狐熙身后的百多人,说白了是水溶,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外围人马,而此时…… 吴不用摆明了心思,要追随当今天子,附属他的三百多官员,自然也要唯水溶马首是瞻! 水英光笑了,水溶笑了,吴不用笑了,令狐熙也笑了。 就连宝玉,也扯出了极为微妙,也是极为雅致的淡笑。 剩下的一百多散沙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要被这些人的笑容,逼得无路可逃? 突然,他们齐刷刷的看向贾雨村…… “诸位,看晚辈作何?” 贾雨村的笑容也很娴雅,缓步走向了水溶:“晚辈是赤城王留下的,要看着大周繁荣昌盛,自然是以当朝天子马首是瞻。 诸位,晚辈,可是忠臣呢……” 意味深长的话语说过,散沙,已经注定了只是一团散沙。 这些人开始怯了,一百多个朝堂官员而已,没了‘法不责众’,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做什么?保命吧! 这些人咬牙闭嘴,缓缓的,冲着水溶跪了下去…… “陛下英明,我等,定然谨遵圣喻!” … 圣喻是什么? 自然,是宝玉官封吏部尚书,从此威压朝堂。 除了内阁、文渊阁、凌烟阁和弘文阁里的阁老以外,大周的朝堂是没有一品官的,也就是说…… 论职衔,宝玉官封尚书,已经是官员里的顶峰; 论品级,初任尚书都是正三品,随着时间过去,从二品、正二品的荣誉,自然也不会忘了宝玉。 大周的内阁首辅已经闭关三十年,极品勋爵里的左柱国和右柱国仍然空悬,太师、太傅、太保都是太子的老师,水溶诞下子嗣之前,根本不会存在。 也就是说,宝玉如今,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腾龙飞天,已然是,鳞爪皆全…… … 上朝的结尾,自然是散朝。 文武千官缓缓散去,水英光和水溶,却是把吴家父子留下了,另外还留了宝玉,要举行一场酒宴。 宝玉知道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帮吴家父子做个中间人,让吴家两父子诚恳道歉罢了。 想到这个,宝玉忍不住摸了摸脸颊,古怪的笑容,吓得吴家两父子瑟瑟发抖…… 水英光注意到了这点,苦笑摇头—— 宝哥儿,你把吴不用让给了溶儿,有用? 这吴家父子,分明是怕你怕到惨了…… … 千官散朝,这一次都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但是,也有那么几个人放慢了脚步…… 贾雨村挨着了贾政,约了一起喝酒,酒过三巡,就有了七分醉意:“青丘前辈,先前是时飞僭越了,还请前辈原谅。” “时飞?” 贾政捻着酒盏,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是和老夫的字一样,也是字存周吗?” “当然不是,雨村才是晚辈的表字,晚辈在盛唐的真名,其实是贾时飞。” 贾雨村赧然笑道:“在大周可以颠倒过来,表字时飞,叫贾雨村就好。” “那你取了表字存周,是为了亲近老夫?” 贾政还是似笑非笑,都知道他是老糊涂的,他可以随便说话。 而如今,宝玉已经捭阖了朝堂,他就算不老糊涂,也可以比较随意了…… 面对这样的贾政,贾雨村怔了一下,惊声道:“前辈,您早知道是这样的?” “哪里知道?我贾政,就是个迂腐、糊涂的。” 贾政说了反话,但是明摆着,这是默认了贾雨村的猜测。 他贾政装着迂腐、糊涂,难道,就是真的迂腐糊涂吗?贾史王薛四家倾颓,唯独贾府还算有点门脸,他可以撑着贾府,但是没把握让贾府再起辉煌。 不如糊涂,糊涂,还能让外人看轻…… 贾雨村思量了一阵,苦笑道:“晚辈想对付贾府的事情,原来您也知道。您只是想借助晚辈来自盛唐的身份,让外人觉得晚辈会对付贾府,他们不用出手? 比较起来…… 晚辈要成长到能灭贾府的程度,需要很长的时间。” “喝酒。” 贾政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举起酒盏,在遥遥示意。 贾雨村连忙抓起自己的酒盏,双手捧着一饮而尽。 他的脸上起了醉酒的红,猛的咬牙:“青丘前辈,还请转告宝哥儿,他既然认了伯虎做了朋友,我贾雨村,不敢说一定不和他作对,但是,必然是真正的君子之争!” “是怕盛唐传令?” “对!” 贾雨村低低的道:“这个咱们就不说了,不过,宝哥儿做了吏部尚书,做事就太方便了……腾龙飞天,未必不会有雷劈了下来。那雷,青丘前辈应该知道是谁。” “放心,老夫的麟儿,比你懂……”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天狼陷落,长弓重伤 酒足饭饱,按理说该是趁兴而归。 可是,吴家父子几乎是哭着喊着,跌跌撞撞的顺着皇城甬道拐走。 吴能的几个儿子身上的玉佩、银票全被扒光了,一边走(爬?)一边哭,觉得自己没那个天资成就进士,可是,依靠做官修行的话…… 不,绝对不要做官! 做官太可怕了,连全部的身家都保不住,想起将来吃糠喝稀的日子,他们就有如身在赤炼地狱! 吴能又开始哀哀的唱‘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比弃官逃走的时候还要饱含深情—— 那只是弃官逃走,如今,却要卖了府邸,卖了田产,卖了所有家当,去参股所谓的‘新科技’…… 他不知道新科技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进了宝玉嘴里的银子,他没本事抠出来。 他们全家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都得吃窝窝头,一根咸菜,也得谨慎的,掰,掰出两顿? 吴不用拿着血红、要杀人的眼神看自己的亲儿子,闷吼道:“关我何事?关老夫什么事情?害贾爵爷挨了一臭鸡蛋的是你这个逆子,不然,把你剁吧了,卖肉,吃饭?” “爹,亲爹,这也不怪儿子我……是北河家的混小子自作主张! 您可别冤枉儿子,人家贾爵爷都没冤枉儿子呢,人家那边都查清楚了!” “那就把北河星,不,把他们一脉都给揪出来,剁碎了,下饭!” “尸体都馊了……” 吴能欲哭无泪。 … 宝玉酒足饭饱,一边顺着皇城的甬道往外走,一边心满意足的往黄玉砚台里塞银子。 不只是吴家给的赔礼,还有水英光、水溶拿出来安抚他这颗‘受伤的小心灵’的。 宝玉喝了不少,不小心又出了个遣词造句,玻璃心,他可是,拥有着一颗很脆弱,很晶莹剔透的小心脏呢…… 听见吴家父子的拗哭声,宝玉撇了撇嘴,嘀咕道:“北河星吗?按说那小子也挺冤枉,真正自作主张的,是那个渺小的,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泼皮头子呢…… 唔,金陵城得整治一下,本爵爷官拜吏部尚书,怎么着,也得给本爵爷来个净街三年,禁止黄赌毒……” 呸! 宝玉偏头啐了一声,禁止黄赌毒?别的也就罢了,青楼可是文人的风流雅事,绝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超级完美的文人雅事,怎么能,和二十一世纪一样的禁止了去? 他醉得脑袋上头,宫廷的美酒自然不会头疼,而是晕乎乎的,仿佛飞上天空,脚下踩着云彩。 干脆,也不清掉这种晕晕的感觉,三步一踉跄,往着皇城的大门去了…… 一步,三里地; 一个踉跄,那就是九里。 宝玉出了皇城,已经天黑,可以看见三千里金陵的万家灯火,如今百姓安居乐业,顿顿有肉,年年有余,他心怀大畅,要吟诗……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哈哈,有点词不达意,不过,也好!” 宝玉大笑着,踏上虚空,从皇城附近的达官贵人的府邸上空掠过。 他听见有人哀哀的哭:“为什么吴大人也怕了贾宝玉?难道说,这朝堂的势力分化,只有贾宝玉一人可以独享荣华吗?” “朝堂洗牌,是贾宝玉一手促成的没错,可是本官,为什么没能分一杯羹?” “贾宝玉就这么厉害吗?吴大人也怕了他?” 很多很多,是剩余的那百多位‘散沙’。 宝玉低低的笑了起来,自语道:“吴不用怕了我?呵呵,要不是他自己说了,本爵爷也不清楚正气天碑有这般的厉害呢。 藏着,掖着,等能使用了,再拿出来唬人好了……” 说着,宝玉又是一步踏出,无穷的道理使用到了极致,一个瞬间,就要进了大观园…… 按理说,能够挡住他的不多,现在敢拦住他的,更是不多。然而…… 宝玉还在半空,就被一股蛮力给扯了上去,直飞云霄,上了遮挡明月的云。 眼前是一轮明月,宝玉平视而去,似乎,就站在和皎月齐平的地方,而在他的旁边,是一身华丽的公主大裙,眉眼脸颊也带了粉黛的女子。 是罗长缨,堂堂的霸龙进士,竟然也着了粉黛…… 罗长缨的宫群映衬皎月光芒,仿佛是月中嫦娥,极美,也是极为醉人,她很别扭的扯了扯裙摆,轻叱了一声,华美的大裙就哧啦散碎。 “舒坦了。” 只剩下铠甲的罗长缨长吁了一口气,冷眼盯向宝玉:“我不愿意嫁,你去和父皇讲,退了这门亲事。” “我也不想娶。” 宝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神却不由落在了罗长缨曼妙窈窕,却充满了流线型力量感的娇躯之上。 只见罗长缨一身贴身的女式铠甲,是匠造司的工匠花费数月时间,倾尽了内务府的库房打造的宝物。 这铠甲极为坚固,也是极为妥帖罗长缨凹凸有致的身姿,特别是裙甲和长靴中间的关节处,为了方便行动而空出来的雪白大腿,让宝玉忍不住的,血液躁动了那么一丝。 嗯,要抬头致敬…… 罗长缨正在恼火,不愿意嫁是她的事,可是不愿意娶……贾宝玉,她罗长缨,哪里比不过这世上的任何女子? 罗长缨的眉眼冷如冰霜,却是突兀的,改了讥讽一笑…… “你在说谎!” “我没说谎,只是……罢了,不讲。” 宝玉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认为了,在说假话的时候,身体会不由的紧张起来,大能威压人,从而判断真话假话,就是看得最细微的身体反应。 罗长缨已经有了这种能耐,他贾宝玉,也开始要入了门。 可是,他在说谎? 不对,只是有点躁动罢了…… 宝玉觉得自己需要给罗长缨上一节课,说说情和欲的区别道理。不过仔细一想,这节课还没上完,做老师的怕是已经让学生给打死了…… 于是,宝玉抬了抬手掌,金钗彩衣娘就拦在了他和罗长缨的中间…… “我和太上皇说了很多次了,你这做女儿的推不了,我上哪里去拒绝了?拖延时间吧,咱们的太上皇,寿元不多。” 或许,让金钗彩衣娘出来只是多余,因为这句话出了口,罗长缨就仿佛遭了雷击,木楞呆滞不语。 两行热泪顺着首次施了粉黛的俏脸滑落,宝玉临走时看见了,脚步略微一顿…… “真的不多了,罗长缨,你要多陪陪他。” 宝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句话,是真话, 但是,或许,有那么不小的可能,也是半句假话。 想起《子不语》,宝玉猛的咬牙,飞快回了大观园…… “小公爷金安。” “恭喜宝玉兄官封尚书,从此虎踞朝堂。” “恭喜宝二爷,贺喜宝二爷,贾府再次光耀门楣!” 家里的奴仆、丫鬟,还有乐阳申、方思民和求不得都来道喜,宝玉一一给了赏银,把乐阳申三个人给留下了,要关门说话。 他铺纸磨墨,一边书写《子不语》里的‘秦中墓道’,一边轻声问了:“吟哥儿现在怎么样?” “吟哥儿的天资超过我的想象,需要再耗费很多时日,自然,也要耗费我无数次的枯荣修行。” 方思民很自然的回了,仿佛要消耗的修行,只是随口一讲就能补全。 事实上自然不是如此,以死还生违背了天地的生死规则,哪怕他修行的是生死枯荣的法门,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是,在他的眼里,修行之类的东西比不上宝玉的情谊,也比不上宝玉对王小姐一家的天大恩情。 他对宝玉的情谊十分复杂,有惺惺相惜,有学识上的敬仰和攀比,有着很多难以抹掉的恩和义…… 宝玉顿了一下,没说感谢,而是继续问道:“无稽崖那边的情况呢?” “殷无极早就蠢蠢欲动,我联系过长弓前辈,他说他会小心。” 乐阳申连忙回了,求不得跟着怪笑出口:“我这边安排了些绿林好汉去偷袭了无稽崖下的牧场,不过,也只能有这么一次。绿林不是军队,我已经让他们全部撤离,省得死了都找不到尸首。” “做的很好。” 宝玉赞了一声,‘秦中墓道’正好书写完毕,也就停了下来。 他把造竹纸往天上一扔,顿时有清风卷走了这篇原创,远远的朝着皇城去了。 宝玉拿起旁边的茶杯、茶盏,倒了洛水香茗,挨边递给了三位手足:“最近,要着重甄别北方的消息,殷无极早就按捺不住,如今我做了吏部尚书,他更按捺不住了。” “要不要把手足们都调回来?” “不用,让他们做好份内的事,天狼城有长弓前辈,按理说,出不了什么岔子。” 没错,按理说,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是,宝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 三千里金陵一片喜乐,宝玉官封尚书的事情,竟然让民间多了节日,号称八月月圆,有大喜。 因为正值中秋,所以,叫了中秋佳节…… 听到这件事情,宝玉只觉得脑袋轰隆作响,很久回不过神。中秋佳节,怎么,会是从他的身上出来的? 宝玉正想着是不是把月饼也弄出来,突然,有消息传来—— 天狼城陷落,陈长弓…… 身受重伤!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本爵爷一力担之 长弓前辈,身受重伤? 听到这个消息,宝玉如遭雷击,仰天哀拗道:“殷无极,本爵爷,小看了你!” 举酒开弓吟,一箭十九城,破城进士陈长弓那是老一辈了,比殷无极还要强悍许多。 用屁、、、、股想也知道,陈长弓身受重伤,绝对不是一两天的积累,而是殷无极花费了起码十年的时光,在陈长弓的身边埋下了钉子。 既然有很多年的积累,这一次,出事的绝对不是一个北方,西海赢鱼一族,东方大荒山天狗一族,肯定也是全军出战…… 他们要把大周,一举攻陷! 水英光急忙召了文武千员,宝玉在离开大观园之前,漆黑手杖飚空飞射了一道信息,这才把无穷的道理用到最强,一步踩进了奉天宝殿。 令狐熙和吴不用两父子也到了,带着各自的附属官员,一个个的不顾了规矩,瞬间在朝堂显化了身形…… “诸位,西门不死先行一步。” 高空传来铿锵宛如血兵交击的声响,西门不死飞快的朝着大荒山前进。 他奔波半路,还把一道神念递给了宝玉:“长弓小子丢了天狼城,宝哥儿,救他!” “这是自然。”宝玉狠狠点头。 天狼城是北天州的州城,也是北天战区的核心所在,在天狼城的北方,更接近无稽崖的地方有着连绵的一条防区。 丢了天狼城,就是丢了整个北天! 这等罪过,哪怕水溶身为当朝天子,也很难保住陈长弓,殿前问罪之时,会有朝堂之上的大能到场…… 想到这里,宝玉低声冷笑—— 还要问罪陈长弓?要是地狼一族一路南下,西门不死在东方大荒山,还有水勿语在西海沿线,又怎么能安心防守? 一路灭,处处要被人掣肘,且不说能不能把敌人打出国界,就算是割地求和,人家可愿? 割地求和? 宝玉忍不住大笑出声,就在这威武严肃的朝堂之上,笑得无比畅快……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最坏不过灭国,虽死也要人心!” 沉默,无比沉默! 静谧,是落针可闻! 令狐熙和吴不用眯起老眼,是杀机隐现,宝玉也用一种只在法道八大家的穆府门前出现过的冷锐眼芒,一一扫过文武千员的脸庞。 特别是扫过那些‘散沙’的时候,宛如璀璨星辰蓦然碎裂,乍放寒锋千道! “王道,法道,中立……” 就在水英光和水溶的龙栾前,宝玉‘越厨代庖’:“当今朝堂,是不分什么王道法道儒家了,可是,今个本爵爷告诉你们,谁要是起了王道儒家的做派,敢说半句小人惧战之言…… 雨航前辈!” 宝玉蓦然喝了一声。 黎雨航捋着胡须走了出来,封号进士的威能笼罩三丈方圆,所有的自然规则、道理,尽数被他的威能一一碾碎。 “老夫懂得,宝哥儿你尽管去,这朝堂有老夫守着,听见半句不该有的,老夫就要杀人。” “不是杀人,是灭门!” 宝玉一展黑狐大氅,戾笑声锋锐无比。 他突然抬头,目光穿透了奉天殿的红砖碧瓦,看到了高空飞来的破空飞舟…… 飞舟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将士,是陷阵和破月两军。 水勿语也看见了这等情景,一抬手:“宝哥儿,给你三十护殿金甲!” 护殿金甲,向来是不出皇城,可是此时,东方轮回带着二十九名金甲戟卫,跟随在了宝玉的身后。 他们略微抬脚,下一个瞬间,就登上了破空飞舟。 兵发北天,是飞舟破云! … 一路的云彩,尽数破碎; 脚下,则是山脉宛如蚯蚓。 宝玉站在破空飞舟的舟头,日行八万里的极致速度,却飚不过他心底的火爆燥热…… 突然,身旁有荧光散落,宛如星辰碎点。 宝玉的嘴角一抽,拳头陡然攥紧,低低的骂了句:“宫主大人,你,不该如此。” “你还没资格让本宫解释。” 雪千裳甩手丢出一道人影,自个却是瞬间消失。 而那丢出来的人影一个踉跄,仅剩的右手扣住破空飞舟的撞角,一个跟头,倒翻来了宝玉身边…… 黎六郎一身白衣,外面却披了十分华美的衣裳,这不符合白纸文人的做派,却符合了大周的人临死,寿衣裹身的风俗…… “二爷,六郎请战。” 六郎拱了手,想了想,双膝跪在地上:“六郎知道不是小七的对手,但是,六郎仍敢自负天骄,问心宫的兵道之术,无人比六郎更强,唯有六郎,可与小七争锋一回。” “你小看了北天将士。” “否。” 黎六郎温温的笑道:“问心宫的兵法秘辛,传承自武圣时期,武圣黄忠的无虚箭兵战道,虽然只是皮毛,但这种皮毛,也无人能够领悟入门,唯有六郎,入了门槛。” 他抬起头,笑吟吟的盯着宝玉:“而且有六郎在,小七不敢随意使用瞳中人…… 六郎和小七都只是奠基进士,才气有限,自然要拿捏着使用了。” 没错,事实、道理,都是这样,可是,宝玉不想看着六郎去了天狼城那边。 只要去了,六郎就算只身深入无稽崖,也要和雷七战上一回。而这一去,就是永别…… 宝玉思量了片刻,低低的笑了,从袖口捏出一件拇指大小的东西:“我说过有礼物给你,加上这个,你有多少胜算?” 说着,宝玉把耳中人塞进了六郎的耳朵。 “善者行善有人歌,敢说不可死后活?” 耳中人的声音直接灌进了黎六郎的脑海,夹杂其中的,还有无数的,千奇百怪的声音…… 破空飞舟的破风声、云彩被撞碎的烟碎声,甚至是宝玉和将士们的呼吸声,血液流动声,乃至才气、妖气运转的声音,全部涌进了六郎的脑海。 就和宝玉说的一样,没人比六郎更适合这个善者的小人,他可以把耳中人的功效,发挥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极致! 黎六郎怔了半晌,笑容仿佛艳阳绽放的爽朗阳光:“六郎谢过二爷,有耳中人,六郎和小七的胜负,三七开。” “谁三?谁七?” “自然是六郎的胜算有七。” 黎六郎笑得更加开心,可是这笑容中包含的些许怅然,反而让宝玉安了心。 六郎和雷七,能赢的,会哭; 要输的,才会笑着死…… … 天狼城的更南边,距离天狼城不多不少,恰好是八百里处。 再往北就要承受对方的攻击,再往南的话,天狼城位于北天州的最南方,继续往南是禾州的地界, 也就是说,只要退缩半步,陈长弓就是丢了一州! 而此时,就在北天州的南方边界,陈长弓带着残兵败将,勉强保持了,一个封号进士,和一个军阵统帅的颜面…… 北方还是一片干寒,就在这寸草不生的黄土地面上,陈长弓半瘫在一块雪花覆盖的石头上喘气。 他的胸口有三道爪痕,每一道都削破了皮肤,削碎了肌肉,露出森森的白骨,背后也有同样的伤痕, 甚至在脸上,一样也有…… “老夫,万万没想到啊!” 陈长弓又哭又笑,钱谋国给他递水,是用冷雪烤化的,被他一手打翻了去。 他此时不是一个文人,更不是一个统帅,而是败军之将,是大周的罪人。就如他所说的一样,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老夫一没想到,丘八竟然会背叛老夫? 老夫二没想到,以丘八的实力,竟然能挡住老夫的黄金龙弓,让老夫硬生生的挨了殷无极的三爪? 老夫三没想到,三没想到,三没想到啊啊啊啊啊啊……” 陈长弓仰天嘶吼起来,浑身的伤口都迸溅出艳红的血流:“老夫最没想到的是,丘八背叛老夫,竟然是为了夫人?老夫愧对夫人,但是,你个丘八,也敢垂涎老夫的内眷?” “大人,不要想了。” 天狼城府尹凑上来,低低的道:“有丘八的黑鬃大甲,咱们肯定夺不回天狼城了,为今之计,只有退出北天州,先去禾州的州城。” “你让老夫退出北天州,那么,天狼城以北的防线怎么办?老夫的儿郎们怎么办?” 陈长弓双目如血,颤声道:“殷无极占据了天狼城,老夫的儿郎就被包围、断绝了一切救援…… 老夫必须夺回天狼城,哪怕是死,也必须救了儿郎们!” “救不了的,咱们只能救自己。” 天狼城府尹脸色死白的道:“丢了天狼城,咱们一个个的都活不了,大人,不要想儿郎了,想想咱们自己,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 天狼城府尹猛的咬牙,恶狠狠的道:“天狼城丢了,全是丘八叛国作祟,他为什么叛国?是为了夫人!咱们只要把这些都甩给夫人,说是夫人勾结外敌,才能弃车保帅…… 大人,您和夫人的关系不好啊,夫人早就离开了府门,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咱们只要把罪状丢给夫人,就能卷土重来啊!” “岑浩气,你枉为浩气之名!” 闻言,陈长弓没有开口,只是那满是血色杀机,缩成了针一般的瞳孔盯向对方。 钱谋国却是暴怒起来,死死的揪住了岑浩气的衣领…… “你放尊重点!” 岑浩气一把甩开了钱谋国,整理衣着,挺直了腰杆道:“我岑浩气可是架梁进士,天狼城府尹!你钱谋国区区一个九胆举人,好些年成不了进士的,也敢对我无礼?”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吼道:“丢了天狼城,我等回了京都,一个都别想活! 我等屈不屈?这丢了天狼城的原因,可不是战不利,也不是我等惫懒了政务!而是……” 说到这里,岑浩气停了嘴,但是,附近主管天狼城政事的官员,已经流露出很多不满。 有人附和道:“是啊陈大人,把这事推给夫人吧,咱们可以活,还有可能卷土重来。” “没错,我等要是这样就被问罪,被处斩的话,那也太屈辱了!” 内讧! 已然内讧! 主管政事的官员有多半站了出来,他们毫发无伤,一时间,竟然占据了上风。 天狼城的将领、兵士,则是满身是血,哀嚎着,也是怒吼着,爬去了陈长弓的身边…… 然而,就在此时! 天空突然有破空大声,平地起了涟漪,涟漪之中,走出一身漆黑的黑狐大氅。 宝玉把手杖甩出一圈光晕,身边最近的申哥儿立马怪笑着冲了上去,一拳砸在了岑浩气的脸上…… 咔嚓! 骨骼碎裂! 岑浩气冲着宝玉跪倒惨叫起来,他是架梁进士,但是面对宝玉,他连防御的胆子都不敢提起半点。 在哀嚎和惨叫中,求不得和方思民毫不停留的冲向了别的主管政事的官员…… … 宝玉走到陈长弓那边,给陈长弓敷药疗伤,独眼狼和老山魈也带人给受伤的将士们处理伤势。 周围则是一片惨叫,骨骼碎裂的噼啪声,那是尤为清脆…… “宝哥儿,老夫,唉……” 陈长弓连连叹气。 宝玉没有和陈长弓多说,站起来,冷笑扫向满地跪倒的官员:“古有妲己祸国,也有幽王姬宫涅为褒姒燃起烽火,这说法有趣…… 男人的过错让女人承担,你们羞是不羞!” 他转身看向八百里外的天狼城,黑狐大氅被北方的寒风飘飒,仿佛一张浩瀚的图…… “不管因为什么,天狼城丢了,就是长弓前辈的错,就是尔等官员的错,不要找什么借口,也不要怪罪他人,但是……” 宝玉把任帘留下的手杖指向大城天狼:“天狼城破的事情,本爵爷一力承担! 尔等废物,给本爵爷睁大眼睛,看着吧!”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西北望,射天狼! 八百里外,是天狼城的轮廓。 在这苍茫的北国风光中,漫天还有寒风吹飒的细小雪花。 这些雪花遮不住圣途进士的眼,宝玉只是正气加身,就好像俯视众生的苍天,居高临下,看见了天狼城最为细致的景象…… 天狼城是没有城墙的,有陈长弓镇守的城池,向来不需要城墙。 可是,就在今天,这没有城墙的宏伟城池,在大周号称不落的天狼星,就此陨落。 而在天狼城最高的楼阁之上,有那个身材肥厚的丘八,冲着宝玉,恶狠狠的盯了回来…… “陈长弓,你不落的天狼星,落了! 你的城池,归了我丘八!” 丘八耷拉着两张肥厚的嘴唇,一边啃着白生生的手掌,一边大声叫骂。 他把骨头都给吞了下去,恶狠狠的,狰狞着,是一个吃人的魔! 宝玉只是听着,静静的听,听个差不多了,就是晒然一笑…… 原来丘八是陈长弓从个绝地救出来的,当时丘八饿得啃石头,陈长弓给了他点吃食,他就跟了陈长弓。 可是,这家伙,只能说是贪心不足! 陈长弓看重他的本事,努力让他吃饱,但是,他却看上了陈长弓的夫人。 要是去追求也就罢了,宝玉不是迂腐的人,可能还会笑话陈长弓‘耽误’了一场‘美好姻缘’,然而,丘八不敢追求。 简单的说,就是丘八一方面没胆子勾搭陈长弓的夫人,另一方面又看着陈长弓两人夫妻不和,也就是那种‘老子看上了你的东西,你不用,老子也没胆子拿,那就怨你、恨你,想方设法弄你’, 这等家伙,嘁…… 宝玉略微偏头,低低的笑了:“长弓前辈,想不想弄死他?” “老夫当然想,可是,你看。” 陈长弓指了指前方,宝玉顺着看去,发现丘八的身后走出两人,一个是头戴毡帽,一个是黑甲利爪。 头戴毡帽的自然是雷七,这穿着一身黑甲,手掌却是两只狼爪的,不是地狼太子殷无极又能是谁? 宝玉略微一想,也就明白:殷无极是带了兵马越过了北边的防线,有丘八做内应,暗算了陈长弓,也暗算了天狼城内不多的将领。 以至于天狼城虽然陷落,殷无极的那边,也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 殷无极要做的,是切断北边防线和大周之间的联系,只要夹攻灭了北边防线,就能一路南下,马踏大周疆土! “护殿金甲何在?” “末将在!” “陷阵、破月两军何在?” “小公爷,我等在此候命!” 宝玉起了笑容,一抬手,就有巨大的飞舟碾碎天边长云,缓缓下降。 以东方轮回为首的三十名护殿金甲,还有以独眼狼和老山魈为首的六十名妖将抢先下落,单膝跪地,等待宝玉的发令。 可是此时,陈长弓叹了口气,“宝哥儿,没用的,你再看那边。” 闻言,宝玉蹙起眉头,眼神掠过,登时发现丘八扯起了很难看的讥讽笑容。 只见丘八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野猪,身上的皮疙疙瘩瘩,很难看,而且这种令人作呕的模样,还在不断加大。 很快的,一层乌黑、满是疙瘩、特别丑的皮囊覆盖了整座天狼大城…… “贾宝玉,你有本事就来打啊,派强者来,还没打破老子的黑鬃大甲,这城池里的三千四百万百姓,就要全部被震荡而死…… 对了,你的飞舟上还有很多老妖级别的将士吧?八千?一万? 有用吗?咱们这种级别的争斗,他们没用啊哈哈哈哈!” 丘八又是一口啃了满嘴血,恶声道:“你知道老子的黑鬃大甲怎么炼的吗?吃,不间断的吃,可怜陈长弓还给老子好多吃的,都是用来对付他的啊!” 此话一出,陈长弓气得浑身发抖。 他用全部身家供给丘八,是为了上百年的情谊,怎么知道,竟然,养出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宝玉抓着陈长弓的肩膀,提起来,笑问道:“长弓前辈,能自己出气吗?” “伤得再重,也要射他一箭!” “很好,我还欠您一篇诗词,说不得,这一次要还上了。” 宝玉一边和陈长弓说话,一边笑吟吟的盯着丘八身边的雷七和殷无极,他的眼神很值得琢磨,看得殷无极两人满脸通红。 殷无极猛的上前一步,扯掉了丘八咬着的血手,吼道:“贾宝玉,七哥儿答应过你不伤害无辜的百姓,孤就不会出尔反尔!丘八吃的是你们大周反水的官员,不算普通百姓,另外…… 贾宝玉,你给孤退走吧,不然打起来,真个把三千四百万的百姓给震死了,那也不是孤的错!” “你威胁本爵?” 宝玉张嘴出声,声音很是清淡,却连绵荡漾出了三千里有余。 他轻笑道:“这威胁的力度不错,放在大周,哪个敢不把数千万百姓的性命丢掉的?本爵爷,同样不敢。” “那你就退走,咱们禾州再来对垒沙场!” “不要,” 宝玉很干脆的拒绝了,笑道:“本爵爷既然来了,你就应该清楚,你们,只有退走一条路走。 数千万百姓的性命,本爵爷担不起,可是,北边防线那些将士的命,本爵爷更不想丢了…… 本爵爷做事,多看亲疏,你应该没有忘记吧?本爵爷,不是本地人!” “贾宝玉,你……” 殷无极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言语。 贾宝玉这样讲,那就是说?难道?贾宝玉要不顾一切,把天狼城从这方大地上抹去吗?没错,这样是可以救了北边战线的将士,但是,天狼城可是有数以千万计的大周百姓! 雷七突然笑了,低低的道:“殿下,贾宝玉说他不是本地人,是说为国征战的将士对他来讲,比这里的百姓亲近,按照他的性子……嗯,退吧。” “孤不甘心。” 殷无极咬牙切齿。 比殷无极更恨的还有,丘八捡起地上的断手塞喉咙里吞了,恶声恶状的道:“老子一口能吞八千百姓,让老子吃,只要吃的够,他打不破老子的黑鬃大甲!” 闻言,殷无极略微眯眼,杀机一闪即逝。 这杀机,竟然是冲着丘八去的…… 丘八怪声大笑:“太子爷,您傲气,您厉害,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没关系,您走吧,这里,还是交给丘八!” “走?敢伤百姓,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宝玉很夸张的扯起嘴角,用一种极为缥缈,也是极为悠扬的音调道:“百姓死一人,本爵爷就拿你们十个族人陪葬。本爵爷的手下能人无数,杀人,更是酣畅……” 说罢,宝玉甩出火乌赤毫,破空飞舟的甲板上,也缓缓走出了十名抱琴的文人。 文人的实力不强,只是奠基进士而已; 那琴却不错,清一色的,是价值八千两纹银的雅绝古琴。 宝玉缓缓抬了手掌,这手,抬起来得有点沉重,可是,还是坚定的举上头顶。 他说的‘不是本地人’,可不仅仅是雷七理解的那单涵义,而是他对大周,乃至这方天地来讲,全都不是本地人! 在那信息爆炸的时代,宝玉看过许多,深知一时的心软会带来何等恐怖的后果,与其让地狼一族铁骑南下,弄得血海漂橹,不如,这数千万的百姓,让他去辜负吧! “本爵爷说过了,天狼城破的事情,本爵爷,一力担之!” 宝玉铿锵出声,漆黑的手杖丢上高空,自己却是铺纸磨墨,要在银光璀璨的首版银页上,书写诗词! “宝哥儿,老夫很期待你的诗文!” 陈长弓大笑了一声,挥掌擎出黄金龙弓,后退半步就是弓成满月! 宝玉的十名诗琴手足盘膝坐上了虚空,拨动琴弦如同锦衣妙舞,弹奏出了一首,从来没有在大周出现过的铿锵大曲! 他们一边弹奏,一边长笑高歌。 听到歌声,宝玉低低一笑,这首出自《男儿当自强》的琴曲,白南烟改得不错。 是的,确实不错。 陈长弓呆了,殷无极呆了,连着眼前漆黑一片,已经瞎了的雷七都蓦然发呆,也要浑身颤抖。 藏在破空飞舟上的六郎更是难言,他的耳朵灵敏,把这歌声听得更加通透,他的心脏都是要炸裂一般! 诗词?不对! 歌赋?不对! 琴曲?也没有这么单纯! 这满是热血铿锵的歌曲在儒家大周的高空浩荡,烧起漫天腾空的大火,也燃起了心中的热! 陈长弓的残兵败将全部站了起来,是热泪盈眶,只想冲向那天狼城去浴血拼杀一番; 陈长弓也是大笑出声,吼一声男儿热血,道一声此生无憾。 他把全部的力量凝聚成了大金箭锋,长笑道:“宝哥儿,就等你了!” “不劳久侯。” 宝玉也笑了一声,泼墨挥毫,书写了才高九尺九,《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西北望?射天狼?好好好!好一个西北望,好一个射天狼!” 陈长弓苍笑、大笑、狂笑,长声赞道:“此文虽没有灵泉过丈,不成名扬大文,但是放在今日,远比名扬慰藉老夫! 宝哥儿,老夫,死无憾也!”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死一人,削崖三丈! 西北望?射天狼? 西北望?射天狼! 此文一出,天空登时出现金甲大将,同样是金弓拉个满圆,同样是箭锋对准了天狼大城。 此文合情、合景、合理,而且还有着九尺九寸的才气灵泉,是仅次于名扬大文的十城篇章? 殷无极的眼眶暴睁,好像要裂了一般,倒抽着凉气道:“合情合景合理的顶尖十城?又加持了陈长弓的黄金龙弓! 丘八,你挡得住吗?” “挡得住!” 丘八咬牙切齿,猪脸狰狞恐怖。 可是…… “还有这不知名的琴曲,是诗乐文人的琴曲加持,你挡得住?” “挡得住!” 丘八的野猪獠牙在地上摩擦,恶狠狠的坚定回话。 “那么,首版银页,以及,贾宝玉的无穷道理……” “太子殿下,您到底是看重贾宝玉,还是怕了贾宝玉?” 丘八无言以对,只觉得浑身每一寸的皮肤都疼,每一块的肌肉都在发抖,关键的是,堂堂的地狼太子,跨世天骄,竟然,还给他泄气? 殷无极讪讪的笑了笑,这种笑容,实在是难为了他。 他把狼爪一挥,斩碎周围的楼阁栏杆,恨恨的,把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 殷无极自然不是怕了宝玉,而是……血,在烧,浑身,都在发痒! 这首曲子他太喜欢了,好像专门给他量身定制的,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过了。 可是,贾宝玉…… 贾宝玉的心狠,贾宝玉的手辣,就好像冰水把他从头给浇到了脚。他手里有三千四百万的大周百姓,面对贾宝玉的时候,有人质的却好像是贾宝玉一般。 死一人,就要十人陪葬,这件事,贾宝玉做得到…… …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十名诗乐手足高歌着拨动琴弦,这是宝玉写的词和调,让白南烟给改的琴曲。 他们练习过许多次,但如今第一次真正使用,仍然带了十成十……不,是带了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倍的热血澎湃! 此等曲子,堪称男儿本色,是自强第一! 澎湃的琴曲仍然不减半分奥妙,带着他们的诗乐道理,饱含温雅,也饱含冲劲的缠绕在了陈长弓的箭矢之上。 宝玉也把《江城子.密州出猎》的首版原创丢了过去,有首版银页,有原创金光,蓦然裹上了陈长弓的箭杆…… “我之道理,就是无穷,就是无尽!” 宝玉吟哦出声,漆黑的道理不断缠绕,顺着天地间的规则、律条间差的缝隙倘佯而过,让得那黄金龙弓,蓦然乍放千万豪芒! 他的道理不带任何损耗,十成十的,加持上了黄金龙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陈长弓大笑着,猛然松了弓弦,就在这一个瞬间,天地,是空虚的…… 无比空虚,无比寂渺,风声、雪声、呼吸声,所有的声音全部沉寂,只留下这一道黄金箭矢,要穿梭八百里的距离,直奔天狼大城。 说时迟那时快,八百里的距离,不过瞬息半刻…… 嗖! 终于有了破风声,紧接着却是有了音爆,以及比音爆更恐怖的,空间撕裂的声音。 黄金箭矢不只穿破了空间,甚至吸纳了附近百里的光线, 仿佛,天地间,就只有这么一道的流线光源! “陈长弓,黑鬃大甲是你花费上百年时光帮老子养的,你,破不了老子的黑鬃大甲!” 丘八怒吼起来,覆盖了数千里方圆的黑鬃大甲瞬间缩小,变成一块小小的盾牌,直接挡在了自己的心口。 没错,陈长弓的这一箭,对准的是他的心口,他要的,就是以最强的盾,去接这让他心寒、心冷,通体有如冰封的利箭! … 哧啦~~~ 随着一声酸倒牙的声响,整座天狼城都颤抖起来。 天狼城无数的百姓咬紧牙关,浑身的肌肉、皮肤都在颤栗,只是利箭和‘盾牌’的争锋,就让他们要把肠胃都吐出来的一样难受。 这要是真个打起来,他们,谁能活? 殷无极偏头看这剑光,瞳孔缩得几乎要看不见了,他推测过了,而且,推测出的结果,是他挡不住这一箭。 可是…… 丘八把缩紧的脖子松缓了,全力对抗箭矢,怪笑道:“差了,差了太多!哈哈,威势不错,可惜,还穿不破老子的黑鬃大甲!” “是这样的吗?” 宝玉露出温雅的笑…… 他搀扶了陈长弓萎靡的身子,轻轻开口:“原创金光,加持六成威能;” “首版银页,加持六成威能;” “十城顶尖篇章,合情、合理、合景,等的就是这一刻,加持一倍威能;” “诗琴文人,热血琴章,十人联手,加持八成威能,还有……” 宝玉略微抬头,雅笑露出了些许傲气: “我的无穷道理,加持的,是我的十万里金台!” … ………… …………………… 嗖! 瞬间,金光大作! 黑鬃大甲还是黑鬃大甲,金色利箭还是金色利箭。 可是此时,利箭已经穿破了黑鬃大甲化作的盾牌,穿破了丘八野猪身子的心口,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丘八呆滞低头,看着心口一个很是狭窄、细小的小洞,又看向黑鬃大甲,发现了一个同样细小,透着些许微光的破口…… “不错,威力,真是锋锐,” 丘八把丑陋的野猪头扭过来,冷眼扫了陈长弓,又用讥讽的眼神看了宝玉:“可惜太过锋锐了,只是穿透,没让老子受多重的伤。” 他把黑鬃大甲再次覆盖了天狼满城,嘎嘎笑道:“连黑鬃大甲都没受到多少损伤啊,太有趣,你们,这是给老子耍乐吗?” “呵~~~” 宝玉和陈长弓不约而同的笑了一声。 面对这种笑容,殷无极也有点迷糊,却是突然的,有一只手,把他轻轻的往边上扯了一扯。 “退,退吧。” 雷七满脸冷汗,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已经瞎了,看不见,但是,有着瞳中人的他,能够看见那些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他看见了无数的线条在湮灭,其中有天地规则的线条,也有妖气和生机的缠绕。 他看见所有的一些都在崩裂,都在湮灭,就在此时,蓦然…… 雷七指着丘八惊恐叫道:“殿下,快丢他出去!” 殷无极不明白,他不懂得,但不妨碍他对雷七的信任。 丘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利爪插住了脖颈,狠狠的,连着黑鬃大甲一起甩上了高空…… “太子殿下,您做什么?” 丘八还想反抗,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连着黑鬃大甲也轻飘飘的,被殷无极甩上了三万丈的高空。 他的身躯开始散落,黑鬃大甲开始散落,全部变成了,带着妖族的灵韵的黑色尘土…… 哗~~~ 很美~~~ 宛如漫天的黑色大雪,飘飘洒洒的,化作满天的晶莹。 随后…… 轰隆隆! 每一片黑雪都好像巨大的爆竹,裂了,炸了,仿佛滚滚乌云里的闷雷。 整个天狼城的建筑都被爆炸引起的风压压得颤抖,不怎么坚固的甚至已经开裂,无数的破碎瓦片撒了满地。 殷无极惊声吼道:“贾宝玉,你是要亲手把天狼城连着数千万百姓抹去吗?” “就算抹去了,本爵爷也会把账算在你们地狼一族的头上。” 宝玉冷声笑道:“本爵爷今个要告诉你听,你也要给本爵爷仔细的听好…… 殷无极!天狼城的百姓要是死了一人,本爵爷就把你们的无稽崖削崖三丈,看看是哪边死得多!” 削崖三丈? 闻言,殷无极咔嚓咬碎了一颗牙齿。 刚刚还说的十倍奉还呢,现在就变成了削崖三丈? 无稽崖里全都是他的族人,削崖三丈的话,死的可不是十个族人,而是成千上万,贾宝玉,你丫的出尔反尔! 殷无极没工夫和宝玉计较这个,狞声道:“贾宝玉,孤,不信你舍得几千万百姓,刚才的那一箭,只是想吓了孤…… 孤,也不信你有本事,削了我地狼一族的无稽崖!” 对此,宝玉只是抬起手掌。 乐阳申把黑鹤手杖送了回来,宝玉就把手杖绕出漆黑的光晕,突然一停,直指天狼城的正中。 这一指,立马吓得东方轮回满脸冷汗,却只能带着二十九名护殿金甲,连着陷阵、破月两军的六十名妖将,一起朝着天狼城的上空去了。 他们没有飞出太远,就在两阵的中间,把武器攥紧, 同时,东方轮回张嘴吐出了,自己的诗号…… “青烟袅袅过,一念,这,地狼太子,你退吧,诗号一出,某轮回,定然是全力出手!” 东方轮回还是没能把诗号念全,按照文人的规矩,这诗号一出,就必须全力出手,要毫不留情,要绝对诛灭! 而且宝玉给他的吩咐,就是把天狼城,彻底夷平! “废话什么?” 宝玉训斥了一句,嘴一抿,牙一磨,高声呼喊:“大周子民,我贾宝玉,这厢有礼…… 今,宝玉舍了尔等性命,真个是实属无奈,此事过后,宝玉必然跪地膝行八百里,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祭奠尔等冤死之灵…… 宝玉一生愧对尔等,宝玉,对不住各位了!” 说罢,宝玉猛然飞上高空,一把推开了东方轮回,“众将士听令,给我把天狼城夷为平地,就算灭不了殷无极,也一定要把那个叫雷七的轰成碎片! 我之道理,就是无穷,就是无尽!” 宝玉张嘴吐出了自己的道理,就抓出了火乌赤毫,管什么执笔的姿势呢,立马就要书写。 看见他这种疯狂的架势,殷无极嘎嘣咬碎了好几颗大牙, 雷七的身边也多了二十名地狼妖将,任由雷七牵扯了妖气,要聚合攻击…… “等等!” 殷无极看看宝玉那边的兵强马壮,再看看自己这边的…… “贾宝玉,孤今天认栽!别以为孤怕了你,要不是孤带来的人去夹攻北边防线了,孤定要和你分个生死!” 殷无极几乎要吼出血来,扯了雷七: “走!” … 走了?真的走了? 眼看殷无极带人退走,宝玉抬了抬手,东方轮回就带着护殿金甲从后面跟去了。 他们要看着殷无极返回无稽崖,要是有留下的兵士,那就直接剿杀。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就在殷无极的背影完全消失的那个瞬间,宝玉,一脑袋,嗖嗖的往地下栽…… “宝二爷/贾爵爷!” 好些人把宝玉接住了,围拢。 六郎冲泡了茶水,递给宝玉,“二爷,这出大戏,难为您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求不得,阴沉似鬼 饱含妖族里灵韵的黑雪已经散尽,轰隆隆的爆炸震散了天狼城上空的云,再也没有雪花飘下。 可是,哪怕强悍如丘八的一身妖族灵韵,也不可能绝对的影响天地间的自然运转,很快的,云彩就随风而来,又是悠扬的细小雪花漫天洒下。 白,很美; 白得干净、洁白到了耀眼。 宝玉没有接六郎冲泡的茶水,眯着眼睛看着洁白悠扬的雪花洒落,扑在他的脸上,融化成很纯清凉的水…… “六郎,你说,天狼城的三千四百万百姓,他们会怎么看我?” 宝玉低低的说话,声音,带了一丝很是难言的味道。 六郎把茶水又往前推了一推,宝玉还是没接,就递给踉跄走来的陈长弓。 陈长弓同样没接茶水,咳嗽着,压着胸口欲喷的血,很是复杂的看着宝玉。 他也是文人,懂得宝玉,知道如今的情况,实在让一个文人难堪。 做戏,作了大戏,然而,他和宝玉,以及附近的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如果做戏不成,那就是…… 假戏真做! 三千四百万条无辜百姓的性命,就在宝玉的一念之间…… “你没错。”陈长弓只能这么说。 申哥儿的腮帮子一直蛄蛹着,嘴里,咔嚓嚓的磨着残缺不齐的牙。他从没见过宝玉露出这种,似乎?是有点无助的表情,而且他不能理解,所以,也就无从安慰。 求不得却是嘎嘎怪笑起来,凸着眼珠子发狠:“宝玉兄,今个不叫你二爷了,就是说,老子现在讲的话,不是他、、、妈、、、的拍你的马屁!” 他一拳砸碎了旁边的石头,低吼道:“老子是绿林,说白了,就他么的是个土匪!老子的义父,却是太行山有名的义匪山大王……宝玉兄,你知道那个老头子怎么死的吗?他出手救了山洪下的百姓,却暴露了山寨的地点,然后,死的人更多…… 老子的家没了,那个老头子被抽筋扒皮,整个太行山山寨化为乌有!老子今天和你文绉绉个一次,告诉你,你现在做的,就是他么的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没有错,也没有对!” 嘭! 求不得被黑鹤手杖抽飞了出去,宝玉啐了一口,嘁道:“用得着你来说教?你是土匪,本爵爷是官员,不一样。” 骂了一句,宝玉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扯了求不得起身,笑道:“今个本爵爷做的就是对的,本爵爷是大周的爵爷,既然要舍,要得,自然得选择多的,丢弃少的…… 不管怎么样,本爵爷赌赢了,殷无极也让本爵爷耍了一通!” 说着,宝玉一脚一脚的把人都踹走:“还不去天狼城守着?都滚!” “宝哥儿,一起去吧。” 陈长弓搭手邀请。 邀请很真诚,一堆希冀的眼神也丢了过来,可惜,宝玉往地上一坐,耷拉着脸啐道:“都滚,本爵爷,可不是那种自找苦吃的蠢货……” … 除了陈长弓以外,所有人都被撵去了天狼城。 求不得一边往天狼城的方向去,一边恶狠狠的扯了乐阳申:“申哥儿,进去了之后,要是哪个敢说宝玉兄的半句不是,用不着老子教你吧?” “你是怕被二爷揍?拿老子挡枪?” 乐阳申也不是好相与的,狞笑着反手扯了求不得:“咱们俩都不是好人来着,揍人、杀人,那是家常便饭。老子干了,你这不要脸皮的也跑不掉。” “好,知老子者申哥儿也!” “你们这样玩的话,我这个当长辈的,不出手就得丢脸了。” 凭空出现一身血色大甲,打眼瞄见了,求不得和乐阳申的眼睛都是一眯,他们不喜欢浪青玄。 【这家伙怎么来了?】 两人低头一想,怪里怪气的笑了起来…… 浪青玄啊浪青玄,要是李贵死掉了,你呢,会怎么对付殷无极? 李贵是宝玉的奶兄,乐阳申和求不得自然卖力,不想让李贵真个死掉,可是见着浪青玄,这两个不要脸皮的,总想看看要是李贵丢了性命,浪青玄会是何等悲催、可怜、无奈、恐惧的模样。 浪青玄可是狼皇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说,是和地狼太子殷无极一母同胞的兄弟,要是李贵死在了殷无极的手里,那么…… 有趣啊,想想就十分有趣。 所以,求不得和乐阳申,那是一边努力寻找,一边大笑着编了好些个故事,把浪青玄气得脸皮子抽抽…… “贵儿!” 一片残桓断壁中,浪青玄找到了同样肢体扭曲的李贵。 幸好没死,不过,也只剩下一口气…… 乐阳申和求不得的心思有点复杂了,他们干咳了两声,看见李贵被吊住了性命,就怪笑着往百姓居住的区域走。 可是,他们没走多久,整个人,突然都呆滞起来…… “原来是这样,是贾爵爷演的一出大戏!” “恐怕不只是演戏吧,要是……” “就算不是演戏又怎么样?大不了是一条命!要是地狼一族灭了北方防线,整个大周都要血海漂橹!” “没错,我天狼男儿何惧死焉?贾爵爷没有做错,谁敢说半句废话,我陈子良就要拔剑杀人!” 到处都是争吵,然而,是站在宝玉这边的多,多了十倍有余。 乐阳申呆了,求不得傻了眼,就连南方八百里外的宝玉,也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自个温热了一壶老酒,给陈长弓满上,举起酒杯道:“果然不愧是长弓前辈,治下都是热血男儿,我贾宝玉,佩服。” “还不是丢了天狼城?” 陈长弓是封号进士,听到的比宝玉还多,他捋着胡子笑道:“老夫记得那个陈子良,不错,是个好后生。” “咳咳,” 宝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把这种话题扭转开了。 听到这个陈子良,他总是往那个叫陈子良的隋朝诗人身上凑,不过那人生在吴地,按理说,应该只是重名而已。 宝玉把神念放在李贵的身上,看着李贵气息不断缓和,脑门上的一丝汗,也缓缓的消了下去。 他看见李贵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浪青玄瞬间消失,没多大的工夫,就到了他和陈长弓的身边…… “还是不肯让李贵知道自己的身世?” 宝玉随口问了一句。 浪青玄看见美酒就眼睛发绿,大咧咧的猛灌一通,“不想让他知道,倒不如任由他自己活得快活。” 他歪着脑袋盯陈长弓:“贵儿的实力太弱,别让他上战场,如何?” “军功为大,老夫不会插手儿郎们自己的选择。” “嗯?”浪青玄的眼睛想要冒血。 眼看气氛僵硬起来,浪青玄甚至磨了爪子,要趁着陈长弓重伤落井下石一回,宝玉连忙拦住,更改了其它的话题。 自然,要说的,不会再是儿女情长…… … 三天后,东方轮回带人回来。 宝玉已经住进了天狼城,却没插手任何天狼城的事物。他已经是吏部尚书,又不擅长沙场之术,干脆做了个甩手掌柜,还是让陈长弓主管各方各面的事情。 东方轮回前来向他禀告,自然的,他也把陈长弓约了过来…… “禀告尚书大人,见过破城前辈。” 东方轮回一身金甲,身体站直,好像是一尊金色的铁人。 他言简意赅:“殷无极已经带人退走,经东山六万里草场,全军退,无人阻拦。末将带人一路尾随,牧族族长拓跋良仁亲自迎接,反而拖住了我等步伐。” “六万里草场?” 宝玉冷冷的哼了一句。 陈长弓摆手道:“这个管不了,也不能管。牧族救过我大周开国圣君一命,所以,我大周和六万里草场永不互犯。” “可是我很好奇,难道殷无极领兵前来,是从十万大山里绕来的吗?” “这,或许,有可能吧。” 陈长弓苦笑不已。 除了六万里草场连着窄径以外,天狼城的东西两边都连着十万大山,里面各种生灵无数,几个人也就罢了,行军的话,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是,殷无极确实绕过了北方防线,要说牧族不清楚这事,他根本不信…… 陈长弓低低的道:“朝堂之上的大能们不允许咱们对付牧族,除非……” 他顿了一次,接着道:“除非问心宫宫主雪千裳开口,这个没关系,老夫也能说上话,可是,还得中立儒家的半个后台一起开口。” “中立儒家的半个后台?是谁?” “月满银崖的小奴儿,但是,月满银崖前辈发过话,樱桃小妖说的话,就是她说的话了。” “咳咳,” 宝玉一口茶水呛得喷出,神色古怪。 “咳咳咳咳~” 那威武的金色铁人,掌控轮回道理,向来自傲的东方轮回,更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般。 樱桃小妖?这,好像,很快就是宝玉的弟子媳妇了吧。 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卢照邻,东方轮回也觉得头痛。 有胆子带着‘童养媳’逛青楼,还有胆子带着‘童养媳’闯进皇城找自家老师的,整个大周,也就独此一号……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求不得闯了进来。 “二爷,呦,两位也在啊!” 求不得嬉笑了一声,脸色突然阴沉似鬼…… “二爷,您可得给求不得做主,这来人,就是老子的仇人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归路,何止危机满途 来人是个架梁进士,比宝玉的实力高,但是从身份上来看,宝玉压根就懒得接见。 可是,唯独的,求不得的眼睛一片平静,嘴角勾起的也不是往日那种无赖的笑,而是一种很温雅、温和,完全不像求不得这人的古怪模样…… “这我倒是好奇了,能把你这个土匪气儒雅了,到底是多大的仇?” 宝玉笑了一声,拍了拍求不得的肩膀,出门接见那人。 陈长弓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去—— 既然是仇人,宝哥儿会怎么做就明显了,他,懒得凑这种血腥的热闹…… … 一个进士,架梁进士,模样也算端正,风度也算翩翩。 可是,这个进士的来意,那就不太妥当。 郁德涛见着宝玉就是拱手行礼,宝玉说坐,他就直接坐了,行动和态度上,也能算是不卑不亢。 他没有喝求不得端来的茶水,冲宝玉笑道:“贾爵爷,德涛今日前来,是代表着东山六万里草场而来,德涛,勉强算是拓跋族长的使者。” 说完这些,郁德涛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拓跋族长让德涛前来道歉,实在的,真话,东山草场说白了,就是一个中立的蛮族,不敢得罪无稽崖啊…… 拓跋族长让鄙人代为道歉,说一来不敢亲自前来,是大不敬,二来没能阻拦地狼太子离开,是失了盟友情谊,还望贾爵爷看在小族无能的份上,原谅则个。” “原谅了。” 宝玉十分干脆。 可是接下来,宝玉似笑非笑的抿了香茶,问道:“不过在原谅之前,本爵爷想知道你的身份,天狼城好像没有你这一号人物呢。” 听到宝玉的声音温软,郁德涛大喜过望,笑着回道:“德涛的父亲乃是七杀进士郁自珍,早年受过拓跋族长的大恩,也就留在了东山草场。鄙人是儿从父,很少出了东山草场。” “原来如此。” 宝玉笑得更开心,“可是为什么,本爵爷听说七杀进士是被人戳破了自个的道理,他的七杀,其实不是七杀,而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不可杀? 有趣,郁自珍,那么‘自珍’的一个人物,竟然还有儿子?” “贾爵爷说笑了。”郁德涛的脸开始抽搐。 “没说笑,刚才的原谅,同样也不是说笑。” 宝玉一句话气急了郁德涛,另一句,又让郁德涛眉开眼笑。 随即,宝玉却是猛然一摔茶盏,怒然道:“原谅是本爵爷的事,可是,讨伐罪逆,却是我大周将士的事情…… 郁德涛,今个你就留下吧,东山六万里草场,本爵爷一言定下,没了!” “爵爷,咱们可是有盟约在身!”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宝玉低低的笑了声,伸出手,虚空就出来了新的青花瓷茶盏,很是恭敬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东方轮回也堵了门,看见郁德涛惊慌失措的脸,就指了指郁德涛的身后…… “老子,一辈子忘不了你亲爹的脸,而且,很不巧的,那一夜,老子看见你打晕刘婶家的姑娘进了草丛。” 咬牙切齿,阴测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郁德涛略微偏头,立马看见了,那耷在他的左边肩膀上的, 属于求不得的,狰狞的脸…… … 东方六万里草场的事情,还需要继续调兵。 宝玉不懂沙场战道,干脆把破空飞舟和将士们留给了陈长弓,带着浪青玄往南边去。 三方同时开战,调兵遣将,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好像陷阵和破月两军,同样是兵分三路,想给陈长弓更多的兵马的话,就得回去重新规划派遣。 宝玉也不担心一路的安全问题,他的身边,一直有金钗彩衣娘隐没虚空,会除掉一切的危险因素。 只是…… 想起临别时,六郎少有的陪他喝了酒,宝玉的心里就直抽抽。 “你说六郎不会有事吧?” 才气耗费个差不多,宝玉落在地面,恰好有个茶棚,他一边喝了粗茶,一边和浪青玄说话。 可惜,浪青玄比他担心的还要多了很多。 听见宝玉询问,浪青玄把血红色的面甲往中间一合,挡住了三道伤疤,嘀咕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奶兄会不会有事?” 宝玉:“………” 能安排的他已经安排了,包括让陈长弓把伤员安置去了禾州,可是,这个‘奶兄’的事情,宝玉一点都不想提起。 论辈分,浪青玄高他一辈? 宝玉不想承认,毕竟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他和浪青玄喝过好几次的酒。 那气氛,才叫融洽…… … 他们正歇着,突然凭空起了一阵波动,金钗彩衣娘倒喷鲜血,从虚空中爆射了出来。 轰隆隆~~~ 随着一阵地面嗵塌的大响,金钗彩衣娘被狠狠的夯进地面,不知道陷了多深…… “贾宝玉,孤,等你很久了。” 地面之上,一身漆黑铠甲的殷无极缓缓浮起,他盯着宝玉,也盯着浪青玄,“你知道了东山草场的事情,可是,你是不是太过自大了?东山草场是个墙头草没错,你硬了,他们一样会倒向大周,但是……” 殷无极瞬间出现在宝玉的面前,脸贴着脸,讥讽笑道:“你的动作太慢了啊,墙头草还没被刮倒之前,孤要借路来,他们根本不敢问孤来做些什么!” 宝玉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坚硬有力的手掌已经掐住了宝玉的脖颈。 在此时,就在这么一个瞬间,宝玉体会到了,那种从未体会到的,真正的绝望! 实力差距太大,宝玉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高高提起。 而且,浪青玄的盔甲破碎,同样也被提了起来。 殷无极的两只手,卡住了,他们两人的命! “贾宝玉,孤不想用这种手段杀你,可惜,你太厉害了,孤不能让你继续成长。” 殷无极的手缓缓用力,宝玉的脖颈,也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是喉骨在断裂,而且,会一直到喉骨粉碎,乃至整个身体,都要被殷无极强悍到极为恐怖的妖力碾成糜粉。 宝玉冷眼盯着殷无极,十万里金台连着接近二十万丈的大柱疯狂的翻涌才气浪潮,可惜他只是个奠基进士,完全,不是殷无极这样的,跨世天骄的对手…… “大哥,不,不要杀他。” 浪青玄苦涩开口,他的脸也是涨得黑红,嘴角哗哗的涌血。 殷无极略微偏转了眼神,有点矛盾,低低的道:“孤不会杀你,是母后,对不起你,而你,是孤的,亲……” 话没说完,忽的,一道青锐光芒射出地表,径直捅向了殷无极的心口。 殷无极的妖气一炸即收,把宝玉炸得满嘴喷血,好在反应不及,没真个弄走了宝玉的性命。 他松了宝玉,一把抓住了袭来的青锐光芒, 竟然是,一对鸳鸯蝴蝶短刀! 手在流血,殷无极瞟了一眼疯狂涌血的手,猛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他看向倒持鸳鸯蝴蝶短刀的金钗彩衣娘,深吸了一口气,赞道:“孤小瞧了你,挨了孤的致命一击,竟然,还有还手的余力?” “奴家还能自爆妖婴呢。” 金钗彩衣娘的整个身子都‘挤’进了殷无极的怀里,脸色苍白,却极具威胁的道:“放小公爷走,不然,奴家和你同归于尽。” “你做得到吗?” “试试看。” 殷无极和金钗彩衣娘僵持住了,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痛哼。 宝玉踉跄着站了起来,胸口鼓胀,伤势很重,竟然逆喷了一口大血,把殷无极和金钗彩衣娘,喷了个满头满脸。 然后…… 殷无极愣住了,浪青玄愣住了,甚至连抱着必死信念的金钗彩衣娘,也楞成了一块木头一般。 宝玉傻乎乎的看着殷无极手上的血,他的脑袋里,也是轰隆作响…… 只见,宝玉喷出的血沾满了殷无极的手,竟然和殷无极的鲜血一起缠绕起来。 他的血是红色的,殷无极的血则是略带银白色的地狼鲜血,而此时…… 融了? 怎么会融了? 两种颜色的血,完全是不同种族的血液,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不是淡淡的银色,也不是人族血液的那种胭红,而是,流转着如同青玉一般光芒的,远比贾政都要精纯的青丘狐血! 殷无极呆呆的看向浪青玄:“你,是孤的亲兄弟。” “没错。” 浪青玄干涩回应。 殷无极再看向宝玉,嗓子里好像堵住了铁块,梗塞的问道:“那么,你,是孤的什么人?” 无语、无奈、无言…… 别说是殷无极了,就算是宝玉,此时也呆滞到了极限。 他还在木愣愣的看着融成精纯的青丘狐血的血液,干脆,唰的一下,把自己的手掌斩破。 宝玉抬起呼呼涌血的掌心,浪青玄连忙也是一样的做派,把手掌对了上去。 然后…… 嘭! 一声大响,这种滴血认亲的手段,把宝玉和浪青玄炸开了十几丈的距离, 很显然,宝玉和浪青玄之间,不存在任何的血缘关系。 然后,宝玉站起来,冲着殷无极,遥遥的抬起手掌…… “不可能,孤不可能和你是至亲。” 金钗彩衣娘不敢松了短刀,殷无极干脆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他也用上了血脉认亲的法门,冲着宝玉,把手掌探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刀神焦啸,雪舞飘飘 两只手掌,一只洁白如玉。 另一只常年在无稽崖的苦寒之地,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修长强健的筋骨。 这两只手掌的掌心流血,遥遥相对了,竟然产生了一种极为强大的吸力,而这种吸引力,完全无视了两人的修为,硬是把两人扯在了一起……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痴儿,尔等真是,相煎何太急?” 天地煌然起了宏大悠远的叹息,宝玉知道这是什么。 曹植的《七步诗》合情、合景、合理,竟然在武圣时期逼得曹丕不敢杀他,这《七步诗》,也就成了天地亲情的代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和殷无极竟然是那种至亲的血脉?这,完全扭曲了他的三观! 殷无极也呆滞了,只想飞回无稽崖,在那无稽崖顶的至高殿堂上,去质问自己的狼皇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长大了也不再在意,可是,这莫名出来个血脉至亲,竟然还是贾宝玉? 不合常理,不,简直是悖逆了他心底最坚持的大逆! 他殷无极,可是要马踏大周…… “贾宝玉,你和浪青玄不是至亲,那么,咱们的牵扯,就是在父辈上了。” 殷无极好不容易理顺了脑袋,刚理顺,嘴巴就不自觉的张开说话。 宝玉也是半张着嘴,啊啊的,终于梗塞道:“父辈上?难道,我们贾府的老爷,贾政?还是贾赦?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这话一出来,殷无极就觉得眼前发黑,不管是贾政还是贾赦,全都是那种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说白了,是那种在他的感觉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比不上他的那种‘东西’。 里面要有有一个是他的父亲,他甚至想干脆全灭了口,把秘密彻底的隐藏好了。 可是,他殷无极,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兄弟…… 雷七是他的生死之交,他看重雷七,胜过千军万马; 浪青玄和他异父同母,当初狼皇下令灭杀大将军满门,点名了浪青玄必死,可是,他还是抗命不遵,放了浪青玄一马; 如今,贾宝玉…… 要疯了,殷无极咯嘣咯嘣的转动脑袋,火气没地方出,盯着金钗彩衣娘,恶狠狠的道:“放手!” 金钗彩衣娘坚定的摇头,小公爷还没安全,她就有着自爆妖婴的念头。 殷无极磨了磨变得尖锐的犬牙,冷笑讥讽:“孤是小看了你一次,但是你的鸳鸯蝴蝶短刀,孤可是早就知晓。” 说着,殷无极的指尖银光一闪,竟然是不知道哪种兵器的锋锐,瞬间破碎了金钗彩衣娘的冰刃,也穿透了金钗彩衣娘的身体。 这兵刃极为锋锐也是极为诡异,把金钗彩衣娘所有的妖气运行路线,瞬间给完全困锁! 他从金钗彩衣娘的身边走开,还一直复杂的盯着宝玉。 宝玉也盯着他,对视,视线交织,宛如阴阳两种雷光,在交战,也在交缠。 终于…… “贾宝玉,你给孤回去问个清楚!” 说罢,就是银光一闪。 殷无极收回了压制金钗彩衣娘的不知名的兵刃,整个人,缓缓的往地面隐没。 他下降得很慢,直到鼻子落进泥土的时候,还是带着极为复杂的表情盯着宝玉…… 眼看着殷无极彻底的隐没进了大地,宝玉和殷无极对视的视线,也是缓缓的收了回去。 突然,远处有烈火冲霄,宝玉把看向远处天边,那里有成片的云,被火焰映衬成了燃烧的大火一般。 “咳咳,” 宝玉咳嗽了几声,竟然咳出来了一缕带着酒香的火焰。 他的脸色突然苍白,而且,苍白到宛如一张白纸一般…… “不好!” … 破空飞舟最底下的船舱里,连宝玉都不清楚的地方,有人红着脸庞喝酒。 “老头子还是不放心,不放心呐……” 焦大咕噜噜吞着酒液,从满是烈酒的嘴里竟然还出了声音:“论朝堂上的争斗,宝哥儿是厉害了,可是上个战场,嗯哼,这战场风云诡谲更甚朝堂,各种手段用出来比朝堂还狠,宝哥儿有能耐算计完全吗?” 咕噜, 咕噜, 一口又一口,焦大喝了个痛快。 反正是一直放在船舱准备给将士的犒赏,这酒多的,他可以随便喝。 可是,就在那么打开另一坛子烈酒,仰头吞咽的一瞬间,焦大突然消失,留下个悬空的酒坛,连着烈香的酒液一起崩碎在了甲板上…… 真气,如火; 身躯,好像千锤百炼的钢铁一样。 焦大用来赶路的不是进士的道理,而是真气化作烈火刀锋,瞬间斩出一道空隙。 这一道空隙穿越了,就是数十里有余。 谁也想不到一个养马的老仆竟然有如此能耐,更是想不到,焦大还有在宝玉身上种下真气火种的本事,万里范围的话,都能感觉到宝玉的一切异常…… 唰!又是一刀。 可是这一次出现的,并不是能破开空间的裂缝,而是两柄缠绕着毒蛇花纹的弯刀,狠狠的搅碎了焦大的真气…… “按照奴家对殷无极的了解,他一定去截杀了贾宝玉, 前辈,天狗一族封山将,扈三娘在此恭候多时了。” 焦大的老脸抖了一抖,四处看去,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山野地。 前面距离宝玉还有三千里,后面距离天狼城也有差不多的距离,那么,这个扈三娘,就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 棘手,眼前的这个背生双翼的女子,是个有着十分能耐算计的可怕人物。 扈三娘的脚下踩着白绒鹿皮短靴,修长有力的腿一直到大腿根部才有了叶甲遮挡,上身没有穿着铠甲,只有两条毒蛇顺着圆润的肩膀滑下,盘成蛇盘,恰好挡住了胸前硕大中央的一点风光。 她手持双刀,互相击打出鏮鏮的火星,妩媚笑道:“也不瞒着前辈,三娘和无极小哥是很亲密的人呢,所以,无极小哥儿要做什么,没人比三娘猜得通透…… 前辈,不要上前,奴家只想无极小哥儿斩了贾宝玉,你们大周和无稽崖不闹了,不斗了,我们大荒山,怎么能得到些许便宜呢? 前辈,奴家只想要占些很小的,细微的小便宜而已,不要为难奴家好吗?” “你这后生女人,口舌便宜已经占了不少。” 焦大瞬间看透了扈三娘的实力,要是以前…… 罢了,不提以前,只说现在的话,不用出几分力气,还真冲不破扈三娘的堵截。 他冷哼了一声,枯瘦的手掌凭空一抹,登时有三丈长的巨大刀锋抗上了肩膀。 不对,不是完整的刀锋,这把斩马巨刀竟然是折断的,三丈的长度,只是剩余的不到半截的刀身而已…… “小丫头后生,让开,不然,死!” 焦大站直了身子,一股子血腥气冲霄而起,只是杀气,就吓得扈三娘脸色死白。 “大周开国时,有刀,长七丈,刀出,诛鬼神!” 扈三娘飞快后退,每一步都把大地踩出了十余里方圆的巨大的蛛网裂痕,她连声惊叫:“天火狂舞,血海浮屠?你竟然是……你是刀神焦啸?” “知道老夫的名号,还不快给老夫滚!” 焦大猛然上前了一步。 这一步吓得扈三娘一阵哆嗦,妩媚的眉眼剧烈纠结,想了好久,竟然,吐出了一个‘不’字。 她上下打量焦大,吞着唾沫,低低的道:“刀神前辈,不瞒您老人家说,您在大荒山的名头比在大周响多了,奴家就是听着您的传说长大,也是因为您的传说,把锁鞭的武器改成了毒蛇双刃。可是……” 扈三娘的脚步半退,双脚不丁不八,摆出了一副搏命的架势:“要是您的全盛时期,奴家绝对不敢阻拦,可是传言说您身受重伤,如此,奴家也敢讨教一回…… 刀神前辈,咱们各为其主,奴家斩了您,封山将的名号,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要斩老夫扬名?做你的晋升阶梯?” 焦大仰头大笑,苍白的头发和胡须飞快变得一片赤红,宛如烧山大火,唯独他的双眼,却好像极地的冰山,透出一股命不久矣的寒气。 这不是杀气,而是真正的寒气,扈三娘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个,更加兴奋,毒蛇双刃,划出两条漆黑的毒牙大蟒…… 杀机四溢,烈火烧山。 只是半个瞬间,扈三娘的身体就燃起冲霄大火,把阳光遮掩,把云彩映红,等到大火熄灭,已经不剩下半点尘灰; 焦大却是扛着断刀,浑身没有半点伤痕。 可是…… 焦大颤巍巍的拿出烈酒,牛饮了,却压不下通体熥起的嗖嗖寒气。 他看向宝玉所在的方位,感应了一下,笑了…… “好小子,没事就好,没事,你,没事……” 声音断了,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起,竟然是从焦大的身体里席卷出来的。 漫天的雪花洒落,大雪宛如鹅毛,覆盖了这一片荒野,也覆盖了荒野中间,一个巨大的,森冷寒冰。 焦大在冰封中微笑,保持着一手扛刀,一手饮酒的姿势,可是,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姿势而已。 一代刀神焦啸,独留雪舞飘飘…… … 啪嗒! 两把毒蛇弯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在弯刀的旁边,突兀的出现几人。 领头的那人,黑狐大氅中,蓦然发出锥心的嘶吼…… “焦老头~~~!!!!”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男儿一念,改了天下势 “去救援的,竟然是刀神焦啸?” 殷无极听到宝玉的嘶吼,手掌猛然一紧,尖锐的利爪,竟然刺破了自己的掌心。 他挥手一招,地上陡然插了三柱小香…… “三娘,你终究不是真正的钟情于孤,孤说过,不需要你去阻截任何人,可是,你还是去了。” 殷无极的呼吸略微急促,气息呼出,就把三柱小香点燃:“你不是为了孤,而是为了大荒山,为了你天狗一族,孤不怪你,但是,孤可怜你……” 说到这里,殷无极搓了一下利爪,三柱小香瞬间燃烧殆尽。他就盯着被风吹散的香灰,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扈三娘的实力如何,他清楚; 扈三娘的心性是怎么样的,他也清楚。 他不伤心扈三娘的死,可是,偏偏不自觉的,有点可怜扈三娘了。 如今宝玉不死,扈三娘就算死了,那也死不安乐…… 想到这里,殷无极的神念传出,在宝玉的耳边发出一声很是细微的叹息:“刀神之事与孤无关,孤,不屑派遣女儿身出战。” “明白了。” 宝玉低低的说了一声,手掌摁在了把焦大冰封的寒冰之上。 寒冰里无比冷冽的气息里稍微带着的一丝温润气息,让宝玉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你能解释,已经是看在咱们血脉相连的份上,我贾宝玉,懂。” 懂?懂什么? 不过,懂了就好…… 殷无极把牙齿咬紧了,以他的性子,能够解释一句,这已经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 不然的话,死战,又如何? 他觉得屈辱,但是想想刀神焦啸,再想想宝玉刚才仿佛泣血的嘶吼,屈辱的感觉就变成了一声长叹。 叹息过后,原地,已经没了殷无极的身影…… 宝玉往神念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金钗彩衣娘吩咐了两句,就坐在了这三丈方圆的寒冰之上。 他的身体不断涌出文火,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融化寒冰。 同时,也吊住了焦大剩下的那一丝丝,极为细小的热乎气儿…… … 三天过后,天狼城,太守府。 宝玉的文火已经极为微弱,十万里金台好像腐朽的铜块一般,那是一点光芒都不剩下了。 终于,寂静的厢房出现一人,修长白皙的手掌猛不丁的把宝玉扯开,比宝玉雄浑了数百倍的才气火焰,哗啦覆盖了整块寒冰…… “老太君送我来的,整个大周,只有你我会文火炼体而不伤身的法门。” 罗长缨急促的说了一声,又加了一句:“你欠我!” “行,这次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宝玉虚弱的歪在软塌上,乐阳申等人都去了北边防线,好在,还有个浪青玄把他扯出了火焰燃烧的厢房。 他说的是实话,焦大的命,值得他欠罗长缨一辈子。 可是…… 罗长缨的文火抖了一次,好悬才控制了自己的文火。 她的俏脸发红,盯着关闭的厢房门扉发狠:“欠我一辈子?贾宝玉,你……无耻下流!” … 有罗长缨在,焦大的命应该是保住了,宝玉没了担忧,也不急着恢复自己的才气,放松喝茶。 对面是一脸无语的浪青玄,看宝玉的眼神特别复杂:“喂,地狼一族的事情怎么处理?” “殷无极暗杀我的事情?” “自然是这个了。” 浪青玄很是纠结的回了一句。 宝玉是大周朝堂的吏部尚书,还是大周公认的第一骄子,殷无极暗杀宝玉,哪怕没成功,大周也要有很大的反应。 一般来讲,大周甚至会把皇城的驻军出动,用来讨伐地狼一族。 西海有水勿语镇守,东边的大荒山有西门不死,如果大周出动了皇城兵马,那就不是三族窥觑大周疆土,而是大周倾尽全国之力,要和三族不死不休! 利益上的窥觑和血性上的死战可不一样,前者只是国与国之前的鏖战,后者,那可是不灭全族,绝无休止! 宝玉很悠闲的饮了茶,抿抿嘴,嘀咕道:“能怎么办?我要是逃了那还简单,可这次是殷无极放了我…… 该死,按照我的修行速度,起码十五年才能赶上他!” “起码三十年,殷无极也会提升的。” 闻言,宝玉翻了个白眼,他很久没感受到这种修为差距上的巨大恐怖。 殷无极让他愤恨、无奈,很想杀了殷无极,可是,殷无极又放了他…… 血脉?亲人?这里面,真是让人极为,那个,没法说啊! 浪青玄也特别纠结,低低的道:“我听父亲说过,狼皇曾经许下诺言,一生只钟情一人……父亲和狼皇在十万大山里遇险,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肌肤之亲,也有了我,然后父亲辅佐狼皇登基,再然后…… 总之最后狼皇还是动手了,灭了父亲满门,也要杀我。” 宝玉没有接话,他懂得其中的意思,可是,又想不了多么明白。 浪青玄是说:狼皇许下承诺的那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亲人长辈,这个简单。然而,这个长辈是谁呢? 贾政?贾赦?还是宁国公府的那个不成器的贾敬? 总不能是贾珍吧…… 想起贾珍,宝玉更觉得牙疼——因为贾珍窥觑秦可卿的事情,他还把贾珍狠揍了一顿,发配去了水勿语那边历练…… 【按照贾珍的风流习性,有可能啊,可是,堂堂的狼皇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换个念头来想,宝玉还有点希望那人是贾珍呢,起码,这样的话,他就比殷无极和浪青玄高了一辈……啧啧,挺有趣的。 “不会是贾珍,宝哥儿,狼皇的品味不低!” 看见宝玉露出的诡异笑容,浪青玄立马怒了,阴测测的开口。 他指了指头顶上空,继续道:“再往上想。” “往上怎么想?” 宝玉无奈了,再往上一辈的话,那可就特别复杂。 初代荣国公、初代宁国公,还有这两人的几个儿子,也就是宝玉的爷爷辈的,事迹根本没有流传下来。 宝玉只知道贾代善和贾代化两个的些许事情,别的,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 “贾府也有很多秘密啊,除非我继承荣国公……别想了,这个荣国公我不想做。” 宝玉嘀咕了一句,抬起手。 “干嘛?” “扶我起来啊,放心,各种事情我都安排彩衣娘传回去了,咱们去捋清北方防线的事情去。” … 天狼城更北边,在双方开战的时候,作为缓冲的蛮夷部落已经是过眼云烟。 类似于火手部族的蛮夷要么很有眼力的迁移,要么被顺手灭杀,蝼蚁嘛,根本没有在巨人征战的地方生存的余地。 宝玉顺路看了看暖煤大窟和火枫山,知道已经迁走,也就不再多说。 可是,听到他接下来的行程后,浪青玄就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我只想逍遥快乐的过日子。” 浪青玄如此说,宝玉就摊开了手,示意自己的才气耗光,赶路都觉得费力气。 浪青玄还是个讲义气的,把他带去了那里,还是咬着牙,一脸蛋疼的留下了…… 远处,是北方防线的最前线,六郎已经去了素白的衣裳,穿着华贵,悠然站在墙头。 在六郎的对面,则是同样带着二十名强悍妖将的雷七,穿着也是一样的十分漂亮…… “有这样的兄弟,头疼吧?” 宝玉低低的笑问了一句。 旁边竟然是殷无极,一身黑甲,眉头紧皱的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么,谈谈?” “谈什么?” “利益。” 两人言简意赅,全都懂得对方的意思,却也同时闭嘴。 他们看着前方那对峙的沙场,防线的城墙上,是六郎和二十名顶尖进士,而在城墙下,是雷七和二十名顶尖地狼妖将。 场面肃穆,杀机密布, 可是,在这沙场的附近,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两边的首脑,却是摆了酒盏,一言不发的开始对饮…… 殷无极连闷了三个兽角大杯,“混账,孤从没想到和大周开战的时候,竟然会和你一起喝酒。” 宝玉的一杯酒品了七八口,还剩半杯,悠然笑道:“谁让咱们上一辈的不要脸呢,原谅我用不要脸这个词语,奈何,真是,他么的不要脸!” 殷无极心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在两人后面的浪青玄,也是咬牙切齿的跟着认同了。 不管那个‘上一辈的’是谁,总归,真他、、、妈、、、的不要皮脸! “还是让他们打?”殷无极低低的问。 宝玉点了点头:“不打的话,他们两个的心思都不通透,将来的修行会受到阻碍。没关系的,六郎说过胜负是三七开,只要不是平分秋色,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也好,让他们打上一轮。” 两人正说着,那边已经开始了争斗。 六郎用的是白起的铁浮屠运兵法门,集合了二十名进士的才气,竟然把城墙变成了铁血浮屠。 雷七空荡荡的,没了眼球的两个窟窿却是精光大作,数以百万计的光线牵引了二十名妖将的每一缕才气,化作最为锋锐的利爪刀光…… “六哥,我看到了你的弱点,铁浮屠再强,也只是防御而已,任何的防御都有弱点。” 雷七淡淡的说了一句,早已退出三十里的地狼大军,竟然再次往后倒退。 退得急促,退得疯狂,面对这种源自于他的恐惧,雷七很是讥讽的笑了,“不会浪费力量的,自然也不会误伤,六哥,小七只杀你一人,六哥,小七……对不住你。” 说罢,竟然…… 二十名顶尖妖将的妖气,那是何等海量? 汇聚起来,那是何等的强悍? 所有的妖气竟然被凝聚成了一根针,不过三寸长短,不过发丝十分之一粗细的的一根细针! 然而…… “耳中人,帮我听取一切,全部,所有……” 六郎轻轻的说了一句,他的耳朵开始颤抖,关于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包括敌我双方的力量涌动,全都进入了他的耳朵。 他轻声道:“小七,我没打算使用铁浮屠,今个要用的,是武圣黄忠的箭兵之术,不,应该说,我体会到了,这一击必杀的法门。” 面对往前推进,竟然能顺着天地间所有规则的缝隙,不伤外物,也不损失妖气的‘细针’,六郎抬起眼睑,笑道:“箭来!” 登时,是二十名顶尖进士的才气化箭,同样顺着天地间所有的规则缝隙,同样,也没损失任何的才气…… 看不见,完全看不见! 风还是风,阳光还是阳光,沙场还是一片肃穆。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这两人的对决,奈何两人凝聚的力量都穿进了规则的缝隙,那不是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 只有雷七可以用瞳中人看见,自然,能用耳中人听见两人的力量冲锋的,也只有一个六郎! 宝玉已经放下酒盏,殷无极也捏碎了牛角大杯,他们探出去半个身子,想去看…… 突然,轰! 只听一声巨响,在两人的中间响彻, 一点微芒悄然闪现,随后,是星光,是月光,是大日寒光! 光芒不断涨大,爆碎了中间沙场的万物,也炸碎了囊括的一切规则和道理! “不对劲!” 宝玉急促的说了一声,突然大声吼道:“六郎,你这个白纸文人,竟然也会说谎?” 殷无极同样面色狰狞,怒道:“小七儿,你明明是告诉孤,你的胜算有七!” 没错,雷七说的是自己的胜算有七,六郎对宝玉说的也是一样,可是,就在此时,这分明是——五五开! 两者对峙,实力不分上下; 两者对峙,这是要两败俱伤,乃至于是同归于尽! 六郎笑了,看着雷七,低低的道:“果然,不出所料。” 雷七也笑了,看着六郎:“没错,六哥,咱们,一直都是平手啊……”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时,六郎和雷七都分化了一半的力量,把身后的进士、妖将远远的打飞出去。 他们两人操纵剩余的一半力量,要来个真正的,不死不休! “小七儿,等回去了,孤要抽你一百鞭!” 殷无极突然出现在雷七的身边,指尖一点亮银闪烁,登时划破了雷七对力量的控制。 他想带着雷七逃走,可是,失控的力量竟然被六郎的才气利箭裹挟而来,要倒翻,要噬主! 出乎预料,完全是出乎预料! 那种强大的压迫,连殷无极都无法躲闪,甚至也难以抵抗…… “贾宝玉,你赢了!” 瞬间,殷无极就发现:要护住雷七的话,他一定会丢了大半条命; 瞬间,殷无极就发现了自己的下场——只要宝玉略微插手,自己一定会横死当场! 而且,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宝玉的轻笑声荡漾而来…… “长弓前辈,动手。” “二爷,不要啊!” 六郎的七窍喷血,他此时,已经控制不了暴走的力量。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遥远的天边,飚射来一道大金箭光…… … 金光飚射而来,裹挟着陈长弓的道理,裹挟着‘射天狼’的吟哦,刹那间,就把千里范围化为焦土。 烟尘散去,六郎嗬嗬笑了两声,仰头栽倒; 烟尘散去,殷无极带着雷七摔进地面,呕出一道数百丈的血虹; 烟尘散去,地狼一族兵败倒卷,连忙四散逃走; 同样是烟尘散去,宝玉搀扶住了六郎,冲着远处露面的陈长弓,微微一笑…… “宝哥儿,老夫,真是看不懂你。” 陈长弓苦笑摇头,回去继续养伤…… … 六万里草场,连绵成片的帐篷群落里,地狼一族的败兵在疗养伤势。 在最中间的金色大帐里,殷无极也给雷七疗伤,旁边还有两人,亲手接了奴仆送来的酒水菜肴…… 七杀进士郁自珍亲手给殷无极递过去了酒水,笑道:“今个只是棋差了一招,不算大败,有东山草场作为路径,太子早晚能马踏大周。” “是啊太子殿下。” 拓跋良仁是个糯糯的老者,端着撕碎的羊肉递过去,讨好道:“只是,太子殿下,将来要是能马踏大周,这北天州和禾州,是不是?” “自然是归了牧族所有。” 殷无极狠狠的吃了肉,喝了酒,随后,一口酒水喷了出来。“不够烈,来,尝尝孤抢的好酒!” 说着,殷无极丢了酒囊过去。 拓跋良仁连忙接了喝,喝了三大口,就把酒囊递给了郁自珍。 郁自珍是红袍飘飒,文人气质尽显风流,他为难的看了看已经被人喝过的酒囊,还是满满的,往嘴里悬空倒了一口。 又强忍恶心,狠狠的吞咽下去…… “不错,很好。” 殷无极笑了。 随着他的笑声,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厮杀声,中间还夹杂着濒死的哀吼。 大帐中,也缓缓出现了黑色的光晕,宝玉一身黑狐大氅,从黑鹤手杖转出的光晕里缓步走出。 他轻声笑道:“从今天,东山六万里草场,归无稽崖了。” 殷无极同样笑着开口:“作为交换,在查清咱们的关系之前,无稽崖和大周不起兵锋,而且,孤会亲自发兵大荒山,助你碾灭天狗一族。” “灭了大荒山,北方防线,连着天狼城一起,南迁十万里。” “合作愉快。” “自然愉快。” 两人对视而笑,大周扩土三十万里大荒山,无稽崖也能多了十六万里富庶疆域。 这合作的前景,想来,确实愉快得很……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碧雕撕天弓 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的情况? 拓跋良仁还在发懵,心口突兀的穿出一把利剑,他回头看去,恰好看见郁自珍狰狞的半张脸…… “太子殿下金安,贾爵爷贵安,” 郁自珍把死不瞑目的拓跋良仁一脚踹飞,也不顾是拓跋良仁救了他,更不顾数十年来拓跋良仁对他的照顾之情。 他冲着宝玉和殷无极啪的跪倒,叩拜不迭,连连喊着归顺归顺…… 殷无极眯了一下眼睛,手指伸缩了一阵,笑道:“这家伙不是我和赤城王的对手,但是,绝对比你们大周的护殿金甲强了半筹,留下?” “留不住。” 宝玉笑了一声,三四个小玉瓶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酒里面放了青埂峰所有的毒药,再多的解药,也只能延续他几天的性命,而这几天的时间……” 说着,宝玉拍了拍手,帐篷就被人猛的掀起,露出求不得满是血腥的脸。 求不得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草莽恶徒的名号完全用鲜血诠释,他诡异阴笑着把郁自珍抓在手里,对如今被毒素折磨,一点力量不剩的郁自珍拳打脚踢。 之后,又把一堆各类的解药塞进了郁自珍的嘴里…… “还记得太行山义蛟山寨吗?还记得……” 求不得蓦然仰天痛嘶了一声,从郁自珍的腰间拽出来一条很是华美的裤带,“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不得大叫着,嗓子被嗓音冲破,雾一般的血沫喷了出来…… “义父,你的筋,竟然做成了他的裤带?” 闻言,宝玉脸上的经脉、血管疯狂的抽动了一阵,带着恶气道:“求不得,他最后的几天时间,归你了。” “谢二爷!这次喊你二爷不是拍马屁了,求不得谢了你!” 说着,求不得狞笑着,无视郁自珍的哀嚎和求饶,拽着郁自珍的发髻,一路拖走。 宝玉搓了搓手掌,看向脸色也不好看的殷无极:“好了,接下来……” “接下来,该谈谈大荒山的事情了。” … 腊月冬雪,洋洋洒洒的飘落。 都说瑞雪兆丰年,在这大年三十的夜晚下了这么一场雪,实在是一种吉利的兆头。 宝玉站在别离桥头,往北跨越了中都城,能看见禾州的万家灯火,朝着南方看去,目光的无穷远处,也能隐约瞥到大观园的旖旎风光…… “宝玉兄,本以为你会晚些来,却没想到,比我和西门兄还早。” 薛道衡穿着雪白的大氅,和宝玉的黑狐大氅相映成趣,西门雪则是一身的血色大氅,象征沙场,是西门家的世子装束。 此时,只有他们三人,远离了年关的热闹喧嚣,来到这别离桥…… 西门雪睥了薛道衡一眼,嘀咕了阵‘这靠我养家的货色’,对宝玉道:“刚有新的消息传来,赢鱼一族大败,你也知道,真个灭国的话大能就要出手了,所以,割了对方八千里最富饶的海域就算了结; 大荒山那边有你的吩咐,只要不交出封山将扈三娘,那就一直打,最后他们的大能出面,割让了十万里土地; 殷无极占据了东山六万里草场,不过他立了地狼一族的天命大誓,算是回了你的竖笔之礼,所以,只要你们两个别照面改了誓言,就不用担心发生战乱。” “这样挺好。” 宝玉低低的笑了一声。 西门雪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不查查你和殷无极到底是什么关系?” “查这些做什么?” 宝玉还是笑着,眼眸却稍微发了一丝狠。 不管他和殷无极是什么关系,现在,总归都是友好合作的,只是有一点…… 混账,他贾宝玉,总是忘不了那一次修为上的巨大差距。 哪怕他权倾大周,哪怕他一句话就能让无数的封号进士、封号妖将出手,这也改不了他只是个奠基进士的事实! 修行越来越难,修行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宝玉走的是圣途,而此时,圣途的弊端开始显现。 他拿什么,来不断的填充这十万里金台? 【本以为星辰残卷足够我铸就完整的文宫,却没想到随着实力提升,星辰残卷的作用越来越差,甚至……】 宝玉抬头看着高空,这浩瀚无际的夜空是如此的广袤无垠,哪怕大周的疆土再大,也好像这漫天的雪花中,随随便便的一片雪花罢了。 他想起了殷无极,想起了赤城王水勿语,完全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有机会凑一块喝酒。 而且在酒宴上,殷无极说了一番让他特别在意的话…… “贾宝玉,太平有太平的好处,你会得到很多的百姓愿力,可是如果没有战乱的话,百姓没有压迫感,这百姓愿力的质量,可想而知。” 水勿语也跟着问了:“三奇新城的千万百姓愿力铸就了你的圣途,可是,你没发现吗?如今大周的亿万百姓,产生的愿力却不够你飞快的成为立柱进士。 你差一些东西,差那些不一样的,完全和大周不同的东西…… 宝哥儿,殷无极是跨世天骄,他得到了一件隐藏的宝贝,孤不瞒你,孤也得到了,孤得到的,是寡人天平。所以孤有很多砝码,需要去平衡,所以孤,可以在这般年纪,敢说学士之下,除了同样的跨世天骄外,可以所向披靡…… 别提陈长弓,这家伙的黄金龙弓凝聚的的是大周的一国气运,不是普通的文宝雏形。” 醉了,三个人都醉了,水勿语说了很多话,殷无极也说了很多话,可是宝玉,只是最后说了一句。 他当时喝个烂醉,带着后怕道:“要是那一天不是殷无极,要是那一天,我的身后还有自己的父母亲人和手足兄弟,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一句话,问到水勿语和殷无极酒醒,说了很多的两人却同时沉默,根本不想回答。 他们面对宝玉充血的眸子,最后,齐刷刷的道:“成圣吧,不管是咱们大周,还是儒家、道家和佛门的属国,或者那巍峨盛唐,不成圣,就终究只是个蝼蚁。” 宝玉狠狠的点了头,把《子不语》里能够书写出来的篇章写完了,去见了水英光。 那一天,也是宝玉,最后一次见了水英光…… 太上皇的大薨,没有任何人看到,都以为水英光去游山玩水,可是宝玉清楚——水英光的大薨之日,就在他去见的第二天! 所以,大周还是四境升平; 所以,大周仍然是国泰民安。 宝玉也终于,可以为自己去着想一次…… “走吧。” 宝玉拿出万里大香,低低的说道。 西门雪赶紧跟着,薛道衡则是看了看南方,摇头道:“你还真的不告别了?” “告别什么?徒增伤感罢了。走,咱们去尝尝属国的文名,去尝尝属国的百姓愿力,去见识一下,那属国的大好风光!” 宝玉点燃了万里大香,却突然一怔,嘴角撇起了一丝笑…… “贾宝玉,你不要本姑娘欠你的宝贝了?” 别离桥头有紫纱散落,紫纱飞天瞪着眼睛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看在九娘的份上,本爵爷不逼你。” “那么看在九娘的份上,本姑娘还非要给你了!” 紫纱飞天甩出一道青色流光,宝玉伸手接了,蓦然,一股十分诡异的力量进了他的文宫世界。 他的双眼,也是哗啦涌出了泪。 这是,什么感觉? 是伤心?是痛苦?是难过? 不对,这是纯粹的,离别的感觉! 宝玉不自觉的吟哦出口: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蓦然,脑海有青光大作。 宝玉内观文宫世界,发现十万丈金人的另一只手抓了长弓,通体碧绿,弓骨的两端却宛如撕天大雕。 在弓身上刻着五个小字,字体有着十分的娟秀,却又藏了九分的锐气…… 紫纱飞天心疼得浑身哆嗦,叫道:“这是别离桥孕育的青纱飞天,不是鬼灵精怪,而是一方万两级别的大宝,而且,将来必然跨越城不易的级别,最少,也会是个文宝雏形…… 碧雕撕天弓恨离别、伤离别,但是,也求离别! 只要你够强了,它就能无物不撕,也是无物不破!” “了解,虽然……呵呵,但是,还是谢了你。” 宝玉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万里大香的袅袅青烟,就把他和薛道衡、西门雪三人裹挟。 等烟雾消失,原地已经不剩下一人…… 紫纱飞天的身边却是出现好多人影,最挨着的是林黛玉,袖口的朱红稍微一动,缠绕在紫纱飞天脖颈上的,别人看不到的朱红长袖,就是缓缓松了下去…… 紫纱飞天气得脸色发白,恨道:“咱们同为鬼灵精怪,红袖仙子,你这样做,过了!” “那么,妾身向你道歉。” 林黛玉咳嗽了两声,身体还是娇弱,软软的倒进了白南烟的怀里。 青莲伺候着拿软塌搀扶着林黛玉躺了,旁边的九娘,就是一言不发的往远处走去。 青莲看着九娘的背影,撇撇嘴,嘀咕了句:“心狠的。” “她可不是心狠呢。” 白南烟给九娘抱屈,笑道:“九娘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物,大周安稳了,她没地方弄了吃食,也要去别的国度玩耍呢。” “那我也去。” “你去哪里?” “去盛唐,感觉,好像,我的本体青莲还活着,就在盛唐……” 走的走,散的散,留的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在的地方和自己要做的事情。 林黛玉挂着轻笑观看,身体没有动弹,但是,只有她自己懂得,她应该身在哪里…… “夫君,这文人,总是离不了红袖添香呢。” 好像想起了什么,林黛玉吃吃的笑了起来…… … 万里大香的青烟中,宝玉突然顿了一下,他的文宫世界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缕红袖。 而且,还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是这缕红袖存在着,会有人可以瞬间来到他的身边。 而这人,肯定是林妹妹无疑了…… “发生了什么?” 西门雪诧异的问。 宝玉回了一句没事,等到万里大香燃得只剩一撮,终于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长河灯火,好像记忆里的秦淮河,充满了琴声、歌声,还有文人骚客和所谓的花魁、青楼娘子的嬉笑声。 宝玉侧耳听了一阵,掏出一个古铜铃铛,摇晃两下,笑问道:“有谁在呢?” “二爷,不带我求不得,您是真不靠谱。” “宝玉兄,思民想罢工了,去属国游玩,怎么能不带思民呢?” “你罢工了吟哥儿怎么办?二爷,回来弄死这厮……”乐阳申开始发狠。 手足们的笑声从古铜铃铛里传了出来,宝玉笑得更开心——这殷无极给的传音铜铃,确实好用。 他随便扯了几句,刚刚收起铜铃…… “宝哥儿,你要是和小无极同辈的话,可得叫妾身一声姐姐。” 从未听过的声音,突兀的从背后出现…… … 来人是和殷无极一母同胞的殷倩儿。 当年和殷无极一起来了属国,殷无极得了跨世天骄的名号,自然是回去了。殷倩儿有了心上人,也就留下,在这片土地上,帮着她的夫君建立了一个世家。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风光无限小长安 殷倩儿巧笑嫣然,作了个万福,笑道: “欢迎宝哥儿,这小长安,又要热闹一次了。” … 秦淮河、小长安,还有和金陵城那边一样名字的湘江,宝玉听了殷倩儿的介绍,脑子里乱糟糟的先是一锅乱粥在煮—— 太大了,这个世界太大了,地名上都让他觉得混乱。 不过也好,那些有地名的诗词、策论就没了妨碍,谁也数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奇异瑰美的地方…… 殷倩儿带宝玉等人认了家门,是小长安中央偏东的一处占地五百里的宅邸,据殷倩儿所说,她的夫君复姓白马,单名一个淳字,因为在小长安的西边有事情处理,暂时不能回来。 同时,宝玉也知道了小长安这个城池的大小…… 东西三万六千里,南北两万七千里,听到这个巨大的数字,宝玉、薛道衡还有西门雪都是瞠目结舌。如此巨大的地域,已经是大周两个州的面积了,放在这个叫做南宁的,据说在盛唐的儒家属国中排名垫底的国度,竟然……只是一处郡城? 而且,南宁国的疆域包含八十六郡,还有一个堪比三郡加在一起的巨大皇城,所有的疆域加在一起,足足是大周的两百倍之多! 殷倩儿很喜欢看宝玉吃惊的样子,照她的话来讲,就是殷无极在古铜铃铛里很是把宝玉夸赞了一阵子,而她很久没见过殷无极如此赞颂一个人,更是因为相夫教子了很久,平日里见着的热闹不多…… “南宁的事情一时半会的也讲不完,你们先在这里歇着。” 殷倩儿给宝玉等人安排了厢房,她的心思挺细腻的,知道宝玉他们是人生地不熟,干脆安排了有小门连着的三间上等雅致的房间。 之后,有管家送了几托盘银子,差不多七八千两的样子。 宝玉看了一眼,谢过,也就收了。 之后殷倩儿作了个万福,人妻略微发福的脸略微一红,笑道:“觉得闷的话就出去游玩,外面有三千里秦淮河,是你们文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银子不够的话,妾身会再筹备一些,对了!” 好像想起了什么,殷倩儿小心的叮嘱道:“尽量不要惹事,这里不是大周,学士、大学士也有可能出手的,另外,要是有不长眼的举人什么的惹事,尽管出手教训,只要那些人的手背上有淡金色字体,就不怕沾染了神魔之障。” 这些话的信息很多,宝玉还想询问,见夜深了,也就送了殷倩儿离开。 他在没见过的木质杌凳上坐了,手指敲着桌子,发出砰砰的清脆声响…… “看来,咱们大周的秘密不少呢。” “是啊,我还以为大周是怕学士、大学士的实力太强,伤害了普通百姓,可是南宁国,这里的学士、大学士可以随意出手?” “按照人家的实力,想不误伤很简单,真个是半斤八两的那种,约地方打就好了。” 宝玉想了一阵,突然很畅快的笑了起来。 开心、快乐、释然……无数的美好感觉在他笑声里一一呈现。 薛道衡和西门雪楞了一下,也跟着笑,很快的,笑声爽朗传出了房间。 殷倩儿在花藤缠绕的院门前露出半张脸,跟着吃吃的笑,低声道:“这三个家伙和小无极当初一样呢,到了这里,笑得特别畅快,好像,没了负累?” 是啊,这笑声,就是好像没了负累。 宝玉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刚刚离开家门的孩子,不知繁华,那陡见烟雨,便是春光大厦。 这是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这是一种海阔任鱼跃的感觉!他贾宝玉,终于重新踏上了内心一直追逐的正途! 完全的,绝对的,符合自己的本心! 薛道衡一口闷干了茶水,顿杯道:“当官,太累!” 西门雪冷笑:“从少年时,某西门想的就是让自己拥有绝对的实力,让自己无所畏惧,什么当官,什么带兵,某西门不喜欢…… 宝玉兄,我还是喜欢做个逍遥文人,仗剑天下,真个遇见不开眼的,斩了就是。” 宝玉认可点头:“大周的事情暂时不要管了,文人修身齐家平天下,咱们都做过了,唯独没让自己快乐的恣意逍遥。咱们的本心被世俗扭曲,对修行产生了太多妨碍,不如快活无惧的玩上一阵……这里,可不是大周呢。” 闻言,薛道衡和西门雪古怪的大笑,三人举杯,猛的对撞,又是以茶代酒,要一口闷干。 是啊,这里不是大周,不是他们的家。 所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不需要考虑做事的后果,只要凭借一心去做就好! 这等作为绝对的符合本心,怪不得水勿语和殷无极远超同济,原来,他们尝试过如此爽快的感觉呢! “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狂笑,痛快的笑。 没有离开过家门的,没有尝试过做事不担心给家里抹黑,没有这样的潇洒过的,绝对体会不了他们现在的痛快逍遥…… 宝玉抓起托盘上的一锭银子,笑道:“七千六百两银子,这南宁国,难道没有银票吗?” “自然会有,只是,看来这个白马家缺银子了,对待咱们这样的‘食客’,出手也有点紧巴巴的。” “有机会就帮他们一次,这里不是大周,尽管耍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里不是大周,再狼狈也不怕丢人!” “瞎说什么大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 … 嬉笑怒骂中,宝玉三人出了白马家的大门,一路遇见了奴婢仆役,出手很是阔绰。 只是,白马家族的府邸占地虽然广袤,奴仆的数量却是不多,等出了门,也就扔出了几十个银锞子,还不到一千两。 殷倩儿藏在后面,每看见宝玉丢出一锭银子,就心疼得直哆嗦:“小无极,你这是什么朋友啊?妾身就给了他七千多两银子,这没出门呢就扔出去一千两,妾身养不起啊!等等……” 殷倩儿突然怔住,手掌一紧,把怀里的小女孩给勒哭了。 她的眼珠子,差点都要凸了出来…… 只见宝玉临出门时,突兀的有四人出现在宝玉等人的身后。 其中有两人白衣白氅,佩戴侠客文人的那种利剑;还有两个道士,一个年轻一个年老,除了有点邋遢外没什么特别。 可是,就在宝玉略微扬手的那个瞬间,年轻的道士怪笑着回头,掐动法诀道: “天地法灵,逐鬼驱魔之—— 风火雷电霝!” 哗啦啦~~~ 殷倩儿藏身的围墙一下嗵塌,烟尘中起了璀璨的金色,从地面涌起了和原先的围墙一般无二的,亮金墙壁? 殷倩儿哆嗦了一次,完全不顾人妻的风范张嘴咬去, 这一咬…… “来人!快来人!” “夫人,我等来了,来了……” 稀稀落落的几个仆役跑了过来,其中有个奠基进士文位的,咕噜吞着唾沫问:“嫂子,这……啥事情?” 他问的是殷倩儿,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金色的墙壁。 殷倩儿急冲冲的把怀里的小女孩递了过去,“香义哥儿,快,快点帮妾身拿着,妾身要挖金子!” “嫂子,粗活让我来就是了。” “粗活?” 殷倩儿瞪过去一眼,幸福的抱住金子铸就的围墙:“这种粗活让妾身干一百次都不烦呢,小无极那家伙,枉他还是地狼太子,跟他借钱,他比妾身这个当姐姐的还穷…… 呜呜,无极好啊,他送来的朋友,真有钱……” … 有钱? 宝玉觉得自己,确实算是个有钱的。 他来时把黄玉砚台装满了金子,别说铜钱了,银子都没带半两。 这些不算有钱的话,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也是真人实力了,做了几个粗陋版的芥子袋。每个芥子袋里都有百丈方圆的金块,应该,差不多,可以买下半个金陵? 宝玉算了算,能够买下半个金陵城的,肯定是买不下半个小长安的, 不过,买下八千里秦淮,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八千里秦淮长河一眼看不到边,充满了连金陵城都难以看到的夜景繁华。 只见整条河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花舫,却是有条有理的在徐徐穿行。 河边探出出一条条的竹制栈道,隔开三步就有两个锦绣宫灯,仿佛灯火的长龙,顺着河面蜿蜒而去…… 宝玉等人顺着栈道行走,栈道发出啪啪的竹响声,和在周围花舫传来的琴声、笑声中,那是雅趣无垠。 他取出古铜铃铛,三分才气就能通话一阵,把求不得等人逗得恨不得立马跑去金陵城的青楼坊肆去,可惜两边的热闹和繁华,明显都差了不少…… 笑了一阵,宝玉收起古铜铃铛,一路也发现了秦淮河的规矩。 那些挂上彩色纱灯的都是有了客,没客的,则是素白或者淡青色的灯笼。 他随便找了个挂着淡青色灯笼的花舫上去,运气不错,是个‘花魁’的花舫。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奴家柳如是,这厢有礼。” 噗! 宝玉刚刚坐下,一口茶水就喷了对面的西门雪一脸。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辛弃疾永不言败 宝玉仔细看眼前的这个‘柳如是’,青黛眉、杏花眼、樱桃小唇,还有那笑起来露出的宛如珠贝的雪白牙齿。 这个‘柳如是’完全符合古代的那种女子清雅的美,但要说是他记忆里的秦淮八艳之一,还是要差了一点点的感觉…… 花舫上没有座椅,用来坐的就是整匹成卷的绸缎,宝玉坐下了,还算舒坦,也就难得的询问了几轮。 还好,真名、籍贯之类的都对不上,这个柳如是,应该不是明末秦淮八艳的柳如是了。 说起来也很简单,‘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出自辛弃疾的《贺新郎?甚矣吾衰矣》,这篇文章的名头很大,按照这般广袤的疆土来看,用‘如是’这种艺名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可是,有一件事…… 宝玉含笑问道:“辛弃疾何在?” “前些日子天天来的,今个听说呕了气,在东边的花桥上写文呢。” 宝玉抬手示意伺候的丫鬟上酒上菜,一边吃喝,一边要想辛弃疾的事情…… 怄气?写文? 正常,简直是不可理喻的那种正常了! 在宝玉的记忆里,辛弃疾总是一言不合就开写,写政治,写哲理,写朋友,写恋人,写田园,写民俗,写读书……只因为他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生活虐我千百遍,我仍待它如初恋,不管他手中拿的是剑还是笔,他永远在作战。 二十一世纪对辛弃疾的评价就是:这个大宋的古惑仔,就该永不言败。 可是,如果觉得辛弃疾是个拿笔杆子的流氓文人,那就错到了极限了,辛弃疾的锐气更加厉害,曾经率领五十名骑兵夜袭敌营,在数万敌人中活捉了叛徒。 想起这个,宝玉就有点头疼了,按理说,这个有本事的家伙还不该出生…… 【乱了,全都乱了,不过更好,学写辛弃疾的诗词的时候就是神往已久,现在,总算能够见着了真人。】 宝玉笑了一声,扯开花舫的窗幕,往东边去看。 可惜秦淮河是满河彩灯,不用神念去找的话,还真找不到辛弃疾在哪里…… 他正出神,那边柳如是就惊叫了起来:“官人自重,奴家是个清倌人,这儿只是弹曲吟诗,不是那边的……” 说到这里,柳如是的脸红了。 宝玉嘀咕了一声‘娼妓’,摇头笑了起来,哪怕是清倌人,也不该提起娼妓的时候就会脸红,说白了,就是一种很落后的营销手段罢了。 他丢出几锭银锞子,又摆了手:“西门兄,去别个花舫吧,何必要强人所难?” “我只是扯了一下小手儿,别把我说得和那些泼皮似的。” 西门雪很委屈的叫了一声,掀开帘子出去,后面还跟了薛道衡。 他们两个还没娶妻生子,来了南宁国的秦淮河,压根不想玩什么雅致的把戏,而是想真真的来个一夜风流。 西门雪随意上了一条点着素白灯笼的花舫,刚进去,就凑出脑袋问:“道衡兄,带银子了吗?” “带了,我就在旁边,明日找我就是。” 薛道衡也上了紧挨的一条,同样是挂着素白灯笼的花舫。 他刚进去,突然逃命似的跑出来,放眼秦淮河,发现挂素白灯笼的很少,而他和西门雪,偏偏就上了这挨边的两条。 “西门兄,这……” 薛道衡刚想喊西门雪出来,却发现花舫摇晃,里面还传出来了很是快活的声音。 “西门兄,这……道衡对不住你,可是,打扰你的话……” 薛道衡满脸无奈,想了想,又回宝玉在的那条花舫了…… … “竟然是个进士?何等难得。” “既然难得,那就好生的伺候爷。” “不,应该是你伺候本姑娘呢……” 柳如是的花舫早早的熄了灯,不是宝玉拿下了柳如是,而是宝玉包下了花舫,一群人在花舫的甲板上站着,无语、无奈,窃笑着看旁边挂着素白灯笼的花舫。 直到清晨,里面还有****…… 西门雪从沉睡里醒来,仿佛一个薄情的郎君,直接把怀里的女子推到一边。 他是西门家族的世子,从小见惯了也玩惯了,总归,不会对娼妓留下半点感情。 可是…… 西门雪刚刚掀开蓝花游鱼绸缎的被子,整个人就楞成了一块木头,因为他发现,在素白细布的毯子上,竟然绽放了几点樱红…… “黄花闺女?” 楞也只是楞个一次,西门雪要去掀开花舫的帘幕,喊薛道衡多要点银子就是,可是这时候,一叠银票甩了出来。 那女子发髻散乱,云一般的秀发遮挡半脸很是慵懒,吃吃的笑道:“竟然有进士上这素白花舫,也好,本姑娘也不算吃了大亏。” 女子落落大方的站起来,牛奶般白皙的身子随意展现,略微蹙眉,弹指间穿上了十分华丽复杂的衣裳…… 这位女子,竟然,比西门雪的实力还强,是立柱进士的文位? 西门雪还在发呆,女子就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这位官人,你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这进士,怎么也会缺了过夜的银两?” “过夜银两?” 西门雪彻底懵了,“本公子怎么会缺银两?你等着,这就给你拿来!” “嗯?” 女子诧异了,捋好发丝,露出娇嫩红润的脸:“你不知道素白灯笼的意思?这青色灯笼是男嫖女,素白灯笼的话,就是女嫖男了。” 痛,难受,悲催,西门雪摁住心口,觉得从未有过的屈辱,偏偏这时候…… 女子俯身下来,狠狠的吻在了西门雪的额头:“原来如此,这倒是意外的惊喜。” 说罢,女子瞬间消失,留下了一阵古怪的娇笑:“奴家是小长安的崔家十三娘,拿你坏了婚约,怕是你会有很大的麻烦,不怕死的话,就来缠着奴家。” 嘭! 一拳,花舫破碎。 西门雪满脸阴沉的在河面矗立,水花散了,就看见一群似笑非笑的脸…… “恭喜西门兄,贺喜西门兄。” “好家伙,咱们不在大周不怕丢脸,可是,西门兄呐,咱也不能玩这种被嫖的把戏啊!” 西门雪慢慢的,把自己沉进了水中。 别喊他,他想死…… … 这边正是嬉笑不已,在那不远处的花桥上,却有人对着这边凝神观看。 崔家十三娘看着西门雪尴尬的沉进水中,一双恍如锦绣夜灯的美丽眼眸,稍微黯淡了那么一丝…… “大周的人?没听过什么大周,应该是别的属国或者更小的列国,那么,他们是来抢夺五年一届的三元骄子名号,要做那跨世天骄了?” “回禀小姐,这些人是昨夜突然出现,要说归属,应该是白马家族的人。” “白马家族?” “禀告小姐,就是崛起很快,最近因为得罪了辛家,没落更快的那个家族了。” 嘶~~~ 十三娘好像牙疼得厉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她听过那个白马家族,被辛家打压得很是厉害,而且,还只是辛家的主房一脉出手。 可是,如今…… 十三娘苦笑了一声,递了一个帕子给后面的奠基进士:“你去,把帕子给沉进水中的那人,就说真个顶不住了,就来找我十三娘。” “这……” 奠基进士吓了一跳,刚想开口,突然的,刚刚绽放的晨曦黯淡了下去。 不只如此,天空也起了无数的繁星,还有东风吹拂,还有花香满路,还有凤箫声动,还有玉壶光转,是各种各种唯美的异象纷呈。 而带来这一切的,是一阵爽朗而饱含深情的吟哦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随着深情而悠远的吟哦声,晨曦变成了夜,无数的花瓣落下,铺了一条香润的路; 随着吟哦声,星辰在坠落,极为美妙瑰美,两边的柳树都亮起微光,带着光芒摇曳舞蹈; 随着吟哦的声音逐渐靠近,桥下走来一人,宽袍大袖,极为深情的注视着十三娘还带着红润的脸。 而且,这人明显误会了脸颊红润的涵义…… … 噗! 宝玉在用茶水漱口,听到吟哦声,猛的喷了刚刚从水里浮起的西门雪一脸。 西门雪特别委屈,盯了宝玉一次,气呼呼的往旁边去了…… “抱歉,对不住。” 宝玉随口道了歉,带人往吟哦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宽袍大袖,一脸不羁的年轻文人。 辛弃疾,如今,看起来是二十余岁的模样…… 宝玉没见过辛弃疾,但是能吟哦出《青玉案.元夕》的,肯定是辛弃疾无疑了。他看见辛弃疾满脸深情的注视花桥上的女子,再看那女子的脸,立马…… “西门兄,咱们,有麻烦了。” “什么狗屁麻烦?敢和某西门抢女人,某西门灭了那小子!” 西门雪也认出了十三娘,而且,他现在把十三娘视作禁脔,除非把十三娘娶回家,不然,他一辈子洗刷不了被嫖了的污点! 只是…… 那小子的文采,好像不低呐? 这边宝玉是满脸纠结,西门雪则是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各种坏心眼子要变成漆黑的泉水熥出来一样。 薛道衡、步常仃、李秋水还有燕赤霞这两个道士,则是满脸的同仇敌忾,真个闹起来,他们肯定要帮西门雪的…… 宝玉觉得自己也会一样,就是觉得有点牙疼。 而且,他现在很希望辛弃疾就此罢手,最起码,别把《青玉案.元夕》书写出来才行…… 他们融入人群,就好像那些清倌人、娼妓,还有来玩‘雅事’的文人一样要看热闹,周围全是文人的叫好声…… “不愧是辛弃疾,有了婚约还是如此风流!” “你懂什么?那个是崔家十三娘,是辛兄婚约的正主!” “原来如此,厉害啊,在这八千里秦淮,那个……” 听到这些文人的笑闹,宝玉等人不自觉的看向了西门雪,而西门雪,讪讪的笑了好多次。 婚约?正主? 可是这个正主,昨天的一整夜都在他的身子底下,或者……上面? 西门雪用一种带着九分挑衅,只有一分歉意的眼神看辛弃疾,只见辛弃疾吟哦不断,进士的威能把诗词的异象用到了妙到毫巅。 他去揽十三娘,可是,十三娘却倒退了一步,冲他吃吃的笑。 “就在昨夜,奴家上了素白花舫,辛家辛哥儿,这婚约,还是作废了吧?” 闻言,辛弃疾咔嚓捏碎了桥栏,在周围无数的古怪、呆滞的眼神里,竟然不怒,而是哀哀的道:“你怨我?” “奴家不敢。” 十三娘摇头道:“一来奴家从未钟情于你,二来奴家更不想钟情一个要做跨世天骄的人物。 辛哥儿,你已经名满一郡,将来做咱们南宁国的三元骄子需要几年? 做了三元骄子,再和另外两国的三元骄子争锋,要做跨世天骄,又需要几年? 奴家不想守活寡,干脆去素白花舫风流了一场。” “干嘛要作践自己?” 辛弃疾更心疼了。 可是…… “作践?” 十三娘笑得娇美,也笑得畅快:“你们男儿上花舫是风流,我们女儿上花舫就是作践了?辛弃疾,你给老娘滚蛋,滚个远远的…… 混账东西,你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留恋花舫的,老娘说白了,打心眼里看不上你!” 呃~~~ 呃呃~~~~ 呃呃呃呃~~~~~ 晕了,满脸冷汗。 不只是辛弃疾的脸色苍白,就连周围的文人骚客、清倌娼妓,连宝玉这个‘享受’过女权主义的都被吓了一个大跳。 这个崔家十三娘,彪悍呐…… 西门雪也愣了半晌,突然低下头,嗬嗬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薛道衡在后面问。 “没什么,就是……” 西门雪的双眼乍放精光,洋洋自得,要开心到眼睛冒火:“好啊!这个十三娘就是某西门的正妻了!除了她,哪个女子配得上某西门?” 厉害, 宝玉冲着西门雪竖起拇指,又松了一口气。 虽然出人预料,但是这样下去,辛弃疾应该,或许,大概,不会书写文章了吧? 这青玉案.元夕…… … … ps:按照文献讲,青玉案元夕不是写的男女之情。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窃文者诛 所有人都看着辛弃疾弄出千里的星辰,看这晨曦改了夜放花千树,看这锦绣满河满路也是满桥,也要看这一出痴情郎君烈娘子的戏码。 很热闹,很期待,但是这期待人群里的宝玉的思绪,就飘得有点远了…… 宝玉只是个奠基进士,但是在大周,在南宁,甚至面对那从未见过的传说盛唐,他在骨子里都有一种优越感。 他听说过,盛唐富庶; 他亲眼见了,南宁国奢侈享乐的八千里秦淮; 就算是做属国都不够资格的大周,也被他搞得极为富庶。 可是,宝玉觉得,这种富庶就好像空中的楼阁,摇晃着很不稳当…… 他为什么弄出来《桃花扇》?还不是因为里面有那句‘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楼塌了’! 所有的富庶,所有的繁华景象,都是建立在百姓懵懂的地基上,而这地基,好像碰一碰就会嗵塌…… 【进士动不动搞出上千里的奇异景象,百姓呢?住不过几尺,行不过几里,读书没书读,赚钱没门路,总是让百姓懵懂也就罢了,可是,文人还动不动弄出这么奇异的景象,分明让百姓都压着火呢。】 宝玉不由的眯细了眼睛,觉得现在百姓的实力太弱,没本事反抗,可是,要是有一天出了别的东西呢? 人都有追求上进的心,要是有晋升的阶梯,那就有努力的方向,可是这南宁和以前的大周一样,连个书馆都没有,根本不让普通的百姓读书。 如果,不,应该说是必然,将来肯定会出现别的东西,让百姓可以成为强者,然后,儒家没落! 就好像上古时期的巫族、妖族,还有武圣时期的没落一样,不是他们弱了,而是,被他们压制的百姓强了。 所以,代代更替,是这天地最高的道理! 通透,心思通透! 宝玉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黎雨航犯下了那么多的过错,悔过了,却能很快的战胜神魔之障。 神魔之障只是圣人弄出来的,可是黎雨航的教化道理,完全符合了这天地间最根本的大道。 教化万世,百姓昌,天下昌,这才是这方天地的初衷,他贾宝玉呢,也不是运气好,而是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都符合了这方天地所希冀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哗! 宝玉的脑海仿佛有了浪潮澎湃,十万丈金人巍峨不动,十万里金台也是不起涟漪,可是,唯独的,那九条才气大柱瞬间涨了十万丈。 才气更加雄厚,实力更加强大,就在这么一个明悟的瞬间,硬是完成了他先前一年多的苦修成果! “呼~~~” 宝玉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在这热闹的秦淮河,谁也没发现,他,顿悟了。 而此时,宝玉再看辛弃疾,眼底古井无波,只剩下那么一丝的敬仰,还有…… 怜悯? 只见辛弃疾长吁短叹了一阵,想离开,最后,还是甩出了笔墨纸砚。 “十三娘,不管如何,这篇文章是为你所出,首版原创,应该归你。” “果然。” 宝玉低低的笑了一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让整个小长安的百姓都看到了文人的威能,却不插手教化的事情,辛弃疾,这是被掰弯了脑子。 而掰弯辛弃疾,要让辛弃疾难堪的,肯定是这方天地无疑了…… 十三娘又要后退,薄薄的嘴唇磨了几下,还是没有舍得。 辛弃疾名扬一郡,靠的就是那无所不利的诗词文采,这人的原创篇章,很值钱。 所以,十三娘咕噜噜的转动眼珠,还是留下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一气呵成,是一气呵成! 天地异象更加浓郁,其中的星辰更加璀璨,美景更加绚丽多姿,然而…… 等等!才气灵泉呢? 等等!原创金光呢? 眼看十扣纸上没有动静,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一声都不敢吭了。 十三娘诧异到很是诡秘的眸子盯过去,辛弃疾就开始脑门冒汗,傻乎乎的,去扯书写了‘首版原创’的纸张。 可是,没用。 没有才气灵泉,没有原创金光,就好像他是抄写的别人的诗词一样,完全没有该有的盛大景象。 辛弃疾呆呆的,傻傻的,木木的,嘀咕道:“不对啊,辛某今个才作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原创金光?怎么会没有才气灵泉?” 他抬起头,对上十三娘带了三分讥诮的视线,气得脸色发红,仰头呼喊道:“苍天可鉴,我辛弃疾确实是今天作出的文章,我辛弃疾,愿意对天起誓!” 噼里啪啦! 瞬间,天边涌来了百里乌云, 瞬间,无数的闪电在乌云中疯狂汇聚。 天地有轰隆作响,缥缈也宏大,完全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道:“窃文者,天诛!” “苦也,冤也!” 辛弃疾狂奔而走,想要逃离乌云的范围。 他是奠基进士的文位,能言出法随,区区百里的乌云盖不住他,可是不管他怎么逃走,却只能在这花桥上,出不了十丈范围…… “辛某有冤,辛某有苦啊,这篇文章,确实是辛某今天所作!” 眼看雷霆汇聚,眼看那足够灭杀顶级进士的雷霆就要催发,辛弃疾须发散乱,只能仰天痛哭…… 他不怕死,可是,这样死掉的话? 辛弃疾已经听见了,八千里秦淮来游玩的文人,那种落井下石的议论声音…… “窃文还敢对天起誓?辛弃疾这是觉得自己才华盖世了?” “可怜辛家一门三进士,人人如龙,威压一郡,如今,要少了最强的辛弃疾了。” “少就少了,活该!无耻!” 听到这些声音,辛弃疾觉得,今个要死不瞑目…… “天地,我贾宝玉有言!” 可是,突然,带着笑的声音,煌煌滚过浩瀚大空。 【五朝大家,尽为我师,辛弃疾虽然不参与教化,但是,也是个有能耐,有血性,有人格的顶级文人,我贾宝玉……】 面对天地的怒火,宝玉竟然飞上高空,恰好,就在辛弃疾的头顶。 也就是说,如果天降雷霆,第一个要劈的,就是他贾宝玉! 辛弃疾愕然圆瞪了双眼,抬头吼道:“兄台还请让开,这可是天诛窃文者,足可以劈杀成宫进士!” 没错,威力很大,宝玉觉得那闪电劈下来,足够把自己碾成糜粉。 可是此时,他不想退,也不敢退,退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有趣了,做了那么久的文人,今个,又真正的像了文人一次。只是不清楚,我贾宝玉真正的才学,到底到了哪一种水准?】 宝玉轻轻的笑着,脸皮在发抖。 他说了自己有言说给天地听,可是,那雷霆的威压如同千里山脉夯砸脑海,他说不出半句话…… “宝玉兄,你今个,脑子被玎珰踢了吗?” “玎珰还睡着呢,他应该是抽风,而且是抽的大风。” 薛道衡和西门雪的额头有金银两色闪烁,竟然起了文宫,帮助宝玉抗了两成威压; 步常仃和李秋水拔出佩剑,剑尖直指苍穹,也导走了两成威压; 知秋一叶和燕赤霞手捏法诀,运用了道家驱使雷霆的法门,逆喷鲜血,硬是引走了三成的威压…… 于是,宝玉可以说话: “禀天地,我贾宝玉有言:‘东风夜放花千树’,此篇文章,宝玉曾书写了送给红颜知己,名白南烟…… 此文未出宝玉所在之国,甚至没有传进第三人之耳,辛弃疾只是巧合作出了文章,绝非窃文,恳请天地明鉴!” “天地明鉴~” “天地明鉴~~~” “天地明鉴~~~~~” 声音浩荡数百里大空,登时是流星陨落,露出该有的晨曦景象。 乌云盘旋了一阵,也是轰然散开,没有发出一言。 唯独…… 呼呼~~ 清风卷起好些烟尘,哗啦扑了辛弃疾一身,普通的尘灰,竟然把辛弃疾扑成了漆黑的人。 而在宝玉的身上,则有金光四溢,刹那间,又是涨了宝玉文宫里的十万丈大柱! 来南宁国的第二天,宝玉的才气大柱暴涨了二十万丈的高度,竟然,足足抵过了接近三年的苦修…… … “宝玉兄,我等敬佩。” “宝玉兄,还有诸位兄台,能够见到诸位,实在是李某大幸。” “改日秦淮河,还请赏了颜面让陈某做东……” 事情过后,好些文人一一过来打了招呼,辛弃疾也跑过来,恰好看见西门雪去揽十三娘,被十三娘一脚踹飞。 他的脸皮子哗啦啦的抖,还是先找了宝玉,要大礼道谢。 宝玉没敢接这种谢礼,扯了辛弃疾进了一条花舫,让里面的清倌人准备洗刷的物品…… “宝玉兄,大恩不言谢。” 辛弃疾拿帕子蘸了清水擦拭,可惜擦不掉身上的黑,苦笑道:“看来辛某要做三两年的黑炭头了,已经很好,要不是宝玉兄仗义执言,以后这世上,可就没了辛某人了。” 宝玉含糊过去,和西门雪等人落座。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官方骄子,神祇飞澜 辛弃疾也在旁边坐下,怎么说呢,不愧是那个‘古惑仔文人’,刚经历了如此悲催的事情,很快的就恢复了正常。 他看看西门雪,再看看跟进来的十三娘,诧异道:“昨夜?” “这个,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宝玉把自己等人初来乍到,起了误会的事情说了,辛弃疾就一副凄苦的样子,等西门雪和十三娘出去了,脸色,就哗的一下变成了蛮不在乎。 “呼~~~” 辛弃疾大松了一口气,笑道:“宝玉兄不用介怀,十三娘说的没错,辛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半都在秦淮河的,行文讨好的花魁清倌,那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对了,改天介绍柳三变给你认识,那老头儿比辛某还那个,不要皮脸,没花银子就在秦淮河住了一百多年……” 说到这里,辛弃疾连忙跟着道:“不过认识归认识,可以一起游玩、吟诗作对,但他不能帮你传扬文名啊,宝玉兄应该是来争夺我南宁国三元骄子的吧?将来还要争夺跨世骄子的名号?要是柳三变这样的学士出手帮你,南宁国,嗯,宝玉兄,说出来你也别介意,抢夺三元骄子的名号有规矩的,你们那边没有学士帮忙,南宁国也不会出动学士,有盛唐压着呢。” “那要是有学士出手呢?” “三元骄子只有三位,你占了一个就少一个,我们巴不得乱了规矩,这里可是我们南宁国的地盘。” “明白了。” 宝玉含笑点头,对着辛弃疾遥遥举杯。 能够给他说了这事,辛弃疾是要和他交个朋友了,他也就厚着脸皮愧受。 只是,宝玉有点无奈的看了辛弃疾的脸, 这个朋友,有点黑…… … 出了秦淮河,辛弃疾还和宝玉一起走了几步,那一身的黑皮肤,和宝玉的黑狐大氅、黑鹤手杖相映成趣,引来了大片大片的怪异视线。 辛弃疾不愧是‘古惑仔文人’,一脸不在乎,直到道路岔了,才拱手告辞。 宝玉等人继续行走,发现南宁国的破空飞舟不少,价格却昂贵到了百姓坐不起的地步。说来也对,别说是破空飞舟这样消耗金精的交通工具,就算是马车,普通的百姓也用不起。 所以,南宁国的百姓比大周还差,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居住地的十里方圆…… 宝玉一边看这和大周完全不同,实际上在他眼里都是‘封建’的旧社会景象,一边感受那些涌入文宫世界的些许‘文名’。 说是文名应该不太妥当,要说,也只是在秦淮河传扬出的些许义气的名声吧, 这东西和他在大周得到的完全不同,让他的文宫世界产生了一种,微妙到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变化…… “宝哥儿!” 刚进白马家的府邸,殷倩儿就花枝招展的迎了出来。 昨夜刚见面的时候还有点憔悴的样子,今个却是意气风发,颇有种钱是女人胆的豪杰模样。 她带了好些人给宝玉介绍,仆役丫鬟就不用说了,最关键的是她的小叔子白马香义…… “宝玉兄,他这名字,呵呵呵。” 西门雪怪笑起来,宝玉觉得这人的名字和自己以前的爵号听起来差不多,挺有缘的,也就多看了两眼。 没等认真打量了,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冲了进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重伤,三百条花舫的契约文书也被人抢走了!” “什么?” 殷倩儿大惊失色,还没忘记宝玉:“香义你招待宝哥儿,别的人,随妾身去!” 眼看殷倩儿带人走远,白马香义欲言又止,巴不得要跟着去。 宝玉笑道:“放心吧,最多是些银钱上的事情罢了。” 他让知秋一叶查探过,南宁这做属国的比大周的治安好了很多,法规也完善,他甚至想把南宁的法规和现代的结合起来弄去大周,应该会很不错。 可是白马香义狠狠跺脚,摇头道:“宝玉兄,重伤没关系,有衙门处理吃不了亏,关键是那些文书!” “很重要?” “很重要,不只是钱的事!” 闻言,宝玉想了想,和西门雪等人对视而笑…… 西门雪怪笑道:“这里不是大周。” 薛道衡跟着道:“别人的地盘不好混,但也有一点好处。” 宝玉撇撇嘴,“那就往快活里做啊,人生三大快事,咱们不去凑个热闹,那就无聊了。” “什么三大快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最后一件……给朋友出头!” 几个人一起大笑起来,瞬间从原地消失。 想做三元骄子的话要先名扬一郡,宝玉他们,巴不得出来个有份量的呢…… 就在宝玉等人消失的那一刻,白马香义的身后站了一个老者。这老者一身员外铜钱服饰,双手插进袖口,很是无趣的问道:“香义,你觉得这几个人怎么样?” “挺有钱的。” 白马香义的眼睛里全是铜钱。 老者一巴掌拍在了白马香义的脑门上,啐道:“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银子!你知不知道?这小子刚才救了辛弃疾!” “什么?胳膊肘子往外拐?等他们回来就把金子还给他们,揍人!” “还钱?” 老者瞪大了眼珠子,“揍人可以,还钱没门!” 老者一副比守财老奴还贪财的样子,捋着只剩下几根的胡子道:“算了,等他们回来吧。要是他们真的是倩儿的亲近人,老夫就护着他们夺这三元骄子,要是算不上亲近的,老夫犯得着开罪那么多人?” “给银子也不行?” “这个……” 老者眨巴绿豆大的眼睛,叭叭的眨…… … 宝玉等人很快赶上了殷倩儿,说了几句,也就明白了事情的来由。 要说白马淳重伤,真个算不上什么大事。 白马世家迁移到烟波郡的时候很是风光了一阵子,还拿下了秦淮河的一千多艘花舫,可是后来得罪了辛家,只剩下三百条花舫不说,白马淳也经常被人比诗,比词,比上火了,那就挨揍。 小长安的衙门会派人处理,对方也会按规矩赔银子,然后,白马家又要亏银子,花舫还会被人侵吞。 再然后,白马淳就要跟人比诗,比词,故意挨揍,得点周转的银子…… 噗~~ 西门雪有点无语的捂住了要笑的嘴,这白马家,混得忒惨; 宝玉则是觉得牙疼,那个辛家,不会是辛弃疾家的一门三进士吧? 辛家的一门三进士,说的可不是只有三个进士,而是辛弃疾的兄弟三人,全是威压烟波郡的骄子,都是有资格往跨世天骄的路上走的那种了。 这样的进士,可不是一般的进士能比较的…… “够份量了,” 薛道衡似笑非笑,要是把辛弃疾他们给碾压了,宝玉直接就是烟波郡的顶级骄子。 那么,自然有了继续下去的资格…… 宝玉翻了个白眼,他还真不想招惹了辛弃疾。 五朝大家皆为我师,他这个当‘弟子’的踩恩师的脑袋,算个什么事? … 到了地方,宝玉很开心的发现,招惹白马家的不是辛弃疾,而是辛弃疾的大哥辛飞澜。 有小长安的衙门出面,辛家出了一个外门管事,赔了银子,还了文书也就作罢,宝玉没机会插手,干脆在白马家的花舫里住了下来。 他选的是最大的一条花舫,很意外的,这条花舫不接客,还得殷倩儿亲自出面才行…… 殷倩儿让人上了美酒吃食,有点不好意思的搓手笑道:“这条花舫是妾身的,咱们的清倌人和,嗯,那些,很多人都想赎身走人了,妾身干脆弄了十万两金的天价把自己摁在了花舫上,这才安了底下人的心。 刚才着急,就是怕文书被人拿走,妾身也就真的沦落风尘了。” “这一招有点狠。” 宝玉喝了一口酒,凑趣道:“不成功就成仁?倩儿姐,你对那个叫白马淳的,就这么一心一意?” “他救过我三次,每一次都差点丢了命,你说我真心不真心?” 几杯酒下肚,殷倩儿也放开了,“这事你不要管,也别想着踩辛飞澜做烟波郡的骄子,这事急不来。” 宝玉等人今个来了,殷倩儿也愿意对他们推心置腹,把南宁国的事情一股脑的讲了个通透。 原来南宁国的学士、大学士,还有比较强悍的进士都在京城,留在各郡的只有不满四十岁的文人,而且,也只有不满四十岁,才有资格争夺骄子的名号。 这是官方认可的骄子名号,不是大周那种市井流传的,就有大把的规矩在…… 殷倩儿指了指白马家族府邸的方向,笑道:“南宁国的世家不多,烟波郡只有六个,每一家留了一个学士看门,剩下的,最强也就是辛家三兄弟那样的了…… 辛家三兄弟都是圣途进士,各自的道理、才气的质量也是一顶一的,都可与越阶对敌。 嗯,老大辛飞澜是立柱进士,但是,有过灭杀覆顶级别的在野进士的事迹;老二辛弃疾只是个奠基进士,但是,据说实力不在辛飞澜之下;那个老三……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肯定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挺厉害。” 宝玉估量了一下,笑容特别微妙。 覆顶级别的在野进士?这种货色,他也不看在眼里啊。 普遍来讲,朝堂进士可以越阶对战在野进士,圣途进士可以越阶对战朝堂进士,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不在当初和他对撞文宫的王成久之下。 也就是说,他和辛飞澜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 殷倩儿又喝了两杯,似笑非笑的道:“以为就这样了?辛家三进士做了好几年的烟波郡骄子,却没敢去争夺东八郡的骄子名号,东八郡的骄子啊,起码也是架梁级别的圣途进士呢。” 闻言,宝玉有点兴奋,一口酒闷了下去。 西门雪等人也是大口喝酒,全身的热血都要烧透了…… 奠基、立柱、架梁、覆顶、成宫,这五个级别象征着进士的文位和实力。他们都只是奠基进士,宝玉可以在圣途进士中越阶对敌,他们也自认不输给普通的圣途进士, 可是,架梁级别的圣途进士啊,这可是真正的骄子! 兴奋,快活,很是期待…… … 他们正喝着酒,突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看见宝玉等人,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殷倩儿,飞澜还以为你只是挂名,可是,怎么也接了客人?” 这就是辛飞澜? 宝玉抬眼看去,发现辛飞澜身高八尺还多,肩宽体阔,儒家长袍往腰上一束,就好像一尊来自古老的神祇。 辛飞澜没有束冠,三寸长的头发散落在脸颊的两旁,更添了几分古老和沧桑…… “好个伟男儿!” 宝玉赞叹出声。 辛飞澜冲宝玉扯了扯嘴角,算是对赞叹的事情还了礼,又脸色难看的冲向殷倩儿:“你的三百艘花舫不会有客人来的,还是要亏空,早晚,连你一起,都要归了我们辛家。” 说罢,辛飞澜转身就走。 宝玉看了看摇晃的船帘,很是古怪的和西门雪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怎么觉得,这辛飞澜,是看上殷倩儿了呢? “飞澜兄,这样的做法,不地道吧?” 宝玉略微张嘴,声音悠然传出了花舫的帘外…… “少管闲事,辛某不在乎你对弃疾的些许恩惠!” 辛飞澜的脚步一顿,严肃回应。 按照他辛飞澜的名声、气魄,完全不等宝玉接下来的回答,在他看来,宝玉必须退避! 可是,恰在此时,宝玉低低的笑,悠然飘过了烟波荡漾的秦淮长河…… “今个,我贾宝玉包下倩儿姐的三百艘花舫,举办诗会,要传我文名,做这烟波郡的骄子。秦淮灯火不灭,诗会不绝不断,我贾宝玉一人,养活三百花舫,又是如何?” “贾宝玉,你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下文人也敢拿大?你是不知死?” 辛飞澜蓦然转身,长袍飘飒,身后的秦淮水波,蓦然扬起十余丈的浪潮。 … … 今个蛙穷惨了,写到现在想出去吃饭和弄脊椎的药蒸理疗,突然发现…… 呜呜,微信里还有21毛5。 感谢咱的书友,不然蛙得饿死好几轮了,嗯,两更7000字奉上,蛙出去浪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惊天,逆转! 花舫摇晃中,宝玉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黑鹤手杖在花舫的甲板上略微一顿,冷冽问道:“诗会必然举办,飞澜兄,你是斗诗?斗词?还是……直接开打?” 斗诗?斗词?还是直接开打? 辛飞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兴奋到瞳孔发颤的盯着宝玉。 他看见宝玉只是压了下手杖,极为雄浑也是质量特别高的才气,好像金色的熔浆一样的覆盖了整个花舫。 接着又继续蔓延,要把奔腾的浪涛都给压平,要百里无波,要整条河面都宛如明镜一般…… “有趣,有趣,真是特别有趣!” 辛飞澜连赞了三声,脚步跨出极大的步子,就好像夸父追日,一步很远的远去了。 他悠扬的声音好像夸父追日时的悠闲的轻吼,淡淡的道:“看在二弟的面子上,某给你机会,你自去吧。” 自去?要我自己离开? 宝玉把手杖甩出了黑色的光晕,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刻意压抑的大笑。 西门雪和李秋水伏案写了诗会的邀请帖子,要邀请的不是旁人,竟然是辛家三兄弟。 薛道衡和步常仃说着这样不好,真的不好,手里却抓了一群纸鸢,哗啦啦的散出去了数百里长河,全是邀请文人前来诗会的纸鸢帖子。 知秋一叶诡秘的笑了阵,他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干脆往头顶喷了一口道家的真火。炙热的真火炸碎了花舫的顶,组成了百余丈高的两排大字: 三百花舫邀请文人诗会,早来可以共乐,晚来,那可就没有位置了…… 炸了, 炸了, 炸了! 秦淮河可是八千里的销金窟,有很多的豪客,囊中羞涩用诗词换取过夜银子的穷酸文人也是不少。 这里最欢迎举办诗会的大豪客,有这样的盛事,那是谁也压制不住! “三百条花舫?手笔好大!” “三百的数量,那就是给白马家的殷倩儿出头了?管他的,就算是辛家,也碍不着人家请客来着。” “同去同去,有诗会,有佳人,有美酒,什么都有,还怕什么辛家?说真的,李某不差这点银子,可是,真个想念白马家的杜鹃花舫里的俏杜鹃了……” 好些文人破空而来,一条条花舫都挂上了满客的彩灯,花舫的船帘都扯了起来,在文人的吟哦声中,朝着宝玉这边靠拢。 殷倩儿一边看着热闹的景象,另一边又忍不住的惊恐了:“宝哥儿,你这等于是约战了辛飞澜,这,我怕你顶不住。” “不用怕。”宝玉小声安慰。 如果是辛弃疾的话,他还愿意略微退步,算是聊表敬意也好,算是真个怕了也罢,他愿意对辛弃疾让步。 可是,这个辛飞澜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让步? 宝玉不自觉的看了眼殷倩儿,有点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不管如何,殷倩儿是殷无极的亲姐姐,那么,也就是说,和他也有直接的血脉关系呢…… “算了,既然要走跨世天骄的这种路,和骄子们怼上,根本是必不可少……” … 热闹,真个是极为热闹。 宝玉没去出风头,倒是西门雪拽着薛道衡,要在远处的花桥上的十三娘眼前风光一把。 他是大周顶尖的骄子,今个认真起来了,竟然连出三篇煊赫篇章。 薛道衡说他有更好的,被西门雪抽了个空子揣进了河里,宝玉和那些文人们,齐刷刷的凑趣大笑…… 可是,没过多久,笑声就有点压抑了, 宝玉看见秦淮河的两岸,分别有十几个高帽文人踩着水波而来。 北边河岸来的是黑色高帽,南边河岸来的是白色高帽,就在附近的水面上站着,一脸诡谲的看着宝玉…… “是小长安南北两城的衙役统领,全都是奠基进士。” 殷倩儿凑过来道:“你看他们的手背都有金字,这是小长安府尹的名讳…… 当今的府尹是五年前的东八郡骄子之一,从两仪之法到九宫之法全是大成,所以不怕神魔之障。这些人归附了他,自然也不怕神魔之障。” “他们来做什么?” 宝玉一边饮酒,一边低低的问。 殷倩儿小心回道:“应该是听到了风声,说你和辛飞澜要起了争斗。他们来是监管争斗的,不出事情还好,要是出了事情又有人抗法不尊,他们打起来灭了满城也要把人抓到处死,所以,南宁国比咱们大周安乐得多……” 宝玉点了点头,原来是用强权压迫出来的安宁,可惜大周用不来,和南宁国比起来,大周真是有点小。 他招了招手,步常仃和李秋水就过去了,和衙役统领们说了阵子话,还塞了点小东西,就让衙役统领们过来喝酒。 其中有个白帽子上镶了一块金玉的,还和宝玉对饮了一杯…… 那人的嘴唇噏动,笑吟吟的声音就传进了宝玉的耳朵:“我等不敢枉法,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宝哥儿对我等好了,我等自然略微偏袒一点,毕竟,此事是辛家老三的不对在先。” 辛家老三? 宝玉有点纳闷,怎么又扯着辛家的老三了? 他还是冲着那个衙役统领笑了笑,笑容温和,那人也忍不住同样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来人。” 那个衙役统领略微偏头,立马有比他次一级的凑过头来。 “告诉黑差,贾宝玉对我等和善,我等怎么着,也得偏袒一点。” “大统领,这……辛家也塞了银子。” “没错,辛家也塞了银子,而且给的很多,但是……” 衙役大统领的脸皮子抽了抽,冷声道:“就凭辛家辛飞澜的那种傲劲,他给银子都是喂狗呢,可是贾宝玉…… 混账东西,你当人家能来咱们南宁争夺骄子名号,会是地位低下的人物? 某敢说,贾宝玉要是来自属国,地位定然和辛飞澜等同,要是来自弱小的列国就更厉害了,起码是顶尖勋爵! 记住,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遵命。” 白帽子的衙役统领去找了黑帽子的大统领,说了几句话,黑差就过来凑着喝酒。 “白差,你说贾宝玉和辛飞澜打起来的话,谁会赢?” “应该是辛飞澜,所以让你也过来照顾一下,人心都是肉长的。” “说的没错,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我们得偏袒点贾宝玉。” “别拽古文,你的道理说白了,不也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吗?” “粗俗!” “拽文装斯文!” “彼之恶俗!” “汝之,哼哼,哼哼。” “想说什么就说!” “真的要说?” “一定要说!” “那好,老子要说你,你就是个藏在蚂蚁窝里的臭虫,装他么的蚂蚁皇帝呢!” 黑差和白差虽然在吵,才气却化作缕缕的丝线覆盖了附近的百里长河,宝玉感觉到了这种细微的才气运用,饶有兴趣的嗯了一声。 他还想继续查探,旁边突然出现一人,黑色的皮肤黑色的脸,除了被天地惩罚的辛弃疾,怕是南宁国都没他这种黑皮肤的人种…… “来劝架?” 宝玉不希望辛弃疾是来插手的。 哪知道辛弃疾大咧咧的摆手,抓起桌案上的瓜果就吃:“大哥是英雄豪杰,他喜欢管闲事,可是我辛弃疾,只喜欢管正事。” “什么是正事?” “国家大事就是正事,嗯,柳三变还教了我,淸倌儿让人心痒的纱衣也是正事。” 辛弃疾眼明手快的把桌案上最值钱的瓜果吃了一半,又揣了一半,“走了,提醒你一句,我家大哥是个英雄人物,最不喜欢废话。” 眼看着辛弃疾化光而走,宝玉还在迷糊,但是很快的,他明白了‘不喜欢废话’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只见天边射来一剑,剑光恢弘,竟是分开了数百里长河,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辛飞澜果然不喜欢废话,他当夜开办了诗会,辛飞澜当夜就要开打! “该死,就知道会是这样!” 黑差和白差急得哇哇大叫,他们的手掌往外一分,弥漫了数百里长河的才气丝线就汇聚成了一个个的金属锁扣。 他们手下的衙役统领跟着言出法随,把所有的锁扣连成了一条一千八百里的才气锁链,往两边一分,登时是铁索中分了河流! 哗啦啦~~~ 河水把所有的花舫都赶上了河岸,只留下宝玉所在的花舫,之后水波逆转,再次填满了干涸的河床…… “贾宝玉,给你机会你不走,今个,就接我一剑!” 天边传来浩荡宛如雷鸣的声音,说是一剑,也确实就是一剑! 只见剑光斩碎天地,仿佛要碎了苍穹,漫天的星光登时黯淡,皎洁的明月也在乌云里遮住了眉脸…… “好恐怖的一剑,不愧是我们烟波郡的老牌骄子!” “这一剑,怕是能毁了一千里长河吧?” 耳边传来文人们的惊恐声,宝玉略微感觉了一下,也磨了磨有点发涩的牙。 没错,这一剑,足够毁了一千里长河! 不是斩断,也不是削破,而是毁掉,是彻底的毁掉! 辛飞澜的这一剑落下,要是没有阻挡的话,八千里秦淮河登时要出现一千里的水波逆分的场景,而且那残存的剑气,能够让水波,足足三日不敢延续! 这是绝对的力量,是最干脆利落的,无比跋扈的力量! 可是…… “文人约战吗?那么,” 宝玉略微抬手,西门雪等人就笑吟吟的退了出去,只剩下宝玉自己,要直面这恐怖的剑光……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两句出口,宝玉化作流星大光爆冲而上,正面硬撼那仿佛要斩碎天地的恢弘剑光。 他的手里出现了万两君子剑,另一只手里是黑鹤手杖,同样绽放出锋锐的光芒,化作一道又一道的细小冷光,冲着剑光穿梭而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宝玉在辛飞澜的剑光里走了十步,双手却不知道划出了多少寒芒,就从剑光中穿梭而过。 他落回了花舫,盘膝坐下,口中说出的,却不是《侠客行》剩下的篇章! “本侯见识了,辛飞澜,你真的很厉害。” 宝玉温温的赞了一声,实在是辛飞澜的剑光太凶,而且辛飞澜自己,就藏在这剑光之中。 他不能拿大,更不能像对付东山恶蜈那样的气定神闲,此时,还需要用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万两君子剑,加持六成威能;” 宝玉低低的说了一句,辛飞澜的剑光陡然闪烁,随后,却是传出张狂的笑声:“不够!” “剑魂本命诗词,加持六成威能;” “还是不够!” 辛飞澜的声音有点梗塞。 “十万里金台,才气,连环大爆!” 蓦然,宝玉的声音急促了一丝,辛飞澜的剑光立马扭曲起来,响起一连串的雷鸣声响…… “贾宝玉,我辛飞澜小看了你!” 辛飞澜宛如神祇的身子从剑光中飞出,怒喝声中,从袖口掏出了笔墨纸砚。 笔,是价值九千两的铁涯大日金毫; 墨,是最上等的灵脂墨; 砚台,是九千两的黑铁龙首砚台; 而那最后的纸张…… 宝玉的袖口一动,黄玉砚台同样甩了出来,也同样的,摸出来一张亮银色的,首版银页! 宝玉执笔,抬头道:“一直以来都是本侯用首版银页对敌,没想到,今个也会被首版银页针对一次…… 辛飞澜,敢问你要落笔的,可是原创篇章?” “那是自然……噗!” 辛飞澜刚要开口,突然间,虚空伸出了一个雪白细腻的手。 这只手在辛飞澜的后心一摁,辛飞澜就狂喷鲜血,重重的摔进了秦淮河冰冷的河水中…… 宝玉呆了,这文人约战,竟然有人胆敢插手? 黑差、白差,还有两岸的文人也呆了,宝玉不认识来人,可是,他们认得这人是谁! 只见这人一身宛如青玉般泛着英光的青色长袍,肩膀上披挂了金色的甲片,十分华丽,也有森然戾气。 他把身子降下去,和宝玉齐平,带着黑龙吐珠护趾的长靴,狠狠的踩在了辛飞澜从水面露出的脑袋上…… “三弟,你,为什么?” 辛飞澜痛苦嘶吼,这来人,竟然是他的三弟辛花刃。 辛花刃也是人如其名,不只是貌美如花,而且宛如利刃般带着刺骨锋芒。 他的身材和辛飞澜相当,也是宛如神祇一般伟岸健壮,但是,却比辛飞澜多了十成十的妖异! 如果说辛飞澜是正面的豪杰,让人见了就惧怕、敬仰的话,辛花刃则是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是那种,好像要灭绝人间的邪恶神祇…… “我这个不成器的大哥是为我约战的,所以,这件事,我来接。” 辛花刃淡淡的对宝玉说了话,又是一脚,把辛飞澜踩得脖子上的骨头咯嘣作响,鲜血不要钱似的大口喷出。 这还不算完,只见辛花刃的眼眸异色连闪,竟然挥手拍下,好像要扭断辛飞澜的头颅? “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 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 突的,有吟哦声响起。 只见水底有无数的兵马蜂拥而上,把辛花刃阻拦住了,又有同样幻化出来的大舰,那高耸出来的楼阁,冲着辛花刃的不可言喻之处,狠狠插上…… “二哥,不想我杀了大哥说话就是,堂堂进士,何必用举人的出口成章?” 辛花刃很轻易的摆脱了纠缠,任由浑身漆黑的辛弃疾,把辛飞澜给抱上了宝玉的花舫…… “疑惑?纳闷?” 辛花刃浅笑,笑得无比妖异的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说的是告诉所有人,可是辛花刃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宝玉。 这里,唯独宝玉是他看重的对手…… 他很是缥缈的道:“大哥压制白马家,算计殷倩儿签下卖身契来保住白马家的花舫生意,说白了,是为了我…… 哈哈有趣,白马淳为了殷倩儿三次差点身死,以为是他的实力高?还是他的命好?其实是我辛花刃保住了他,要给殷倩儿一个好的归宿。 殷倩儿,你可知道我曾经钟情于你?可是因为你的弟弟,那殷无极是跨世天骄,我觉得自惭形秽,不敢表白,所以,想给你一个好归宿。” “三弟,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自毁文名!” 辛飞澜迫切的开口。 可是,辛花刃竟然很是诡异的转头看他,怪笑道:“自毁文名?有趣,做事的是你,关我辛花刃什么事情? 大哥,你以为这男人的心,就这么从一而终吗?我辛花刃早就不再钟情殷倩儿了,是你自作多情。” 他仰天大笑,怪啸道:“我辛花刃早就摒弃亲情、友情,摒弃男女之情,为求圣途,绝不会被感情负累!这烟波郡的骄子,我辛花刃做了! 大哥,二哥,还有你贾宝玉,都在我的敌对之列!” 闻言,宝玉眯起眼睛,笑道:“烟波城的骄子名额,可是有五个的。” “嗯?五个?为什么要有五个?” 辛花刃比女子还要娇嫩的嘴角勾起,“五个骄子的名额,自然有五张一叶扁舟,可是…… 这五张,我都要!”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赎命银,谋算! 辛花刃捻起绣花指指向宝玉:“今日,就先约战你,你贾宝玉能打赢大哥,不灭了你,我心不安。” “是吗?真巧,本侯的意思也是一样。” 宝玉仔细看了辛花刃半晌,把笔墨纸砚都收了起来,掌心却亮起了一丝丝的青光。 这个辛花刃比辛飞澜还厉害,他得更用力一点…… 哪知道黑差突然甩动一千八百里的锁链,怒道:“混账东西,都不把官差放眼里吗?按照文斗的规矩,你们这算是第二场了,还想我等给你们免费开辟了场地?” 白差跟着冷笑道:“一个是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侯爷,一个是整个烟波郡的天骄,看来都不把咱们小长安的府尹大人放在眼里呢…… 打吧打吧,府尹大人可是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你们前脚开打,后脚就锁牢房里去!” 闻言,辛花刃一点也不在乎:“贾宝玉你是怕了?不怕的话,咱们就交银子开打!” “多少银子?” 宝玉一点不怵。 黑差和白差对视了一眼,张嘴就吐了个天价:“十万两银子!” “不就是……嗯?贵了十倍?” 辛花刃的脸开始抽抽,他不在乎万两白银,但是十万两…… 混账!当他是开钱庄的吗? 宝玉才懒得管这么丁点儿的数目,沈千的生意遍布大周,还真开了不少钱庄,而且,沈千的银子,和他库房里的没什么两样。 他很随意的扔出亮闪闪的大块黄金,也不在乎,馋得黑差等衙役统领流了口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做了…… 黑差咕噜噜的吞着唾沫,传音道:“宝哥儿,我等是看你刚打了一场,怕你吃亏,你出什么银子?” “不是两边都要出吗?”宝玉有点纳闷。 黑差和白差对视了一眼,呼吸急促的传音道:“当然不是,只要出够了银子就成……这是给我等维护争斗场地的费用,十万两,已经是平日的十倍了。” “那么……” 宝玉笑了一笑,把沉入水底的金块抬起来,悠悠的笑道:“这些是给诸位的辛苦钱,不算维护场地的费用。嗯,真是麻烦了诸位,一千八百里的铁索分流,核算出来一里地还不到一百两银子呢,真是,太辛苦了。” 闻言,黑差和白差哈哈大笑,挥手间把黄金分成了两块大的和十几块小的,连着那些衙役统领一起分了。 宝玉不在乎这些许银子,别说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也买不到真正的宝贝,可是对他们来讲,随便分上一些,就够多一件身上顶级的宝贝了。 没错,对黑差和白差来讲,分润的好处,足够买一件九千两的好笔、好砚台! 辛花刃看着宝玉拿金子砸人,眼睛在不停的闪烁。 他不在乎自己没银子丢了脸,反而打上了宝玉的主意。 银子是种好东西,有银子的话,在南宁国做事就方便了太多…… 于是,辛花刃笑了起来,悠然道:“我今个没带那么多的银子,不过,十万两,明日也好。黑差、白差两位大人,明日我带十万两银票前来奉上,还得麻烦两位再用一次铁索封河了。” 说罢,辛花刃转身就走, 在他的身后突兀的起了好些人影,其中最厉害的,竟然是头上有角、背上带壳的一个妖族! 那妖族回头看向宝玉,眼睛唰啦啦的闪了几次,又怪笑了几声。 宝玉等的脸色都是大变,就连黑差、白差,还有辛家的两兄弟,都忍不住愕然了神色。 辛弃疾低声道:“上古妖族的血脉?老三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厉害的手下?” 辛飞澜跟着自嘲道:“家族回不去了,老三把人手都摆了出来,是要抢了我的家主之位。” “确实,大哥,咱们啊,要沦落街头了。” 辛弃疾无所谓的笑了几次,转身看了宝玉。 不用这家伙张嘴,宝玉就知道要出什么不要脸的鬼话,干脆包了两条花舫,让辛弃疾和辛飞澜能一辈子住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辛弃疾也算他的‘恩师’之一, 弟子养‘恩师’,很正常…… … 一千八百里的铁索散成诡秘的烟气儿,黑差等衙役统领收了能耐,想要告辞回雅门呢,却被宝玉留下了。 不只是这些衙役统领,包括别的文人,甚至除了三百条花舫以外的其它花舫,宝玉都包下很多,要继续举办诗会。 他有很多的事情要问, 而且,要做烟波郡的骄子的话,也需要这里的,和大周完全不同的文名…… 众人一一落座,就是不见了西门雪,宝玉看见知秋一叶怪笑了两声,也就知道西门雪去了哪里,干脆不管。 他和众人喝了几杯,就把玩手里的酒盏,胳膊肘在袖口一碰,接通了方思民的传音铜铃…… “我见着你师兄了。” 宝玉开门见山。 方思民吓了一跳,很久,才传来疑惑的询问:“不对啊,大师兄忘义在大夏国,二师兄忘亲肯定在东海铁扇国,和南宁差了好些路程呢。” “可是他传音给我了,说你这个不要脸的掰了半截万里大香,他没能回去东海铁扇国,在我的对头那里混日子。” “这个,咳咳,怎么会?嗯,好吧,这不等着吟哥儿活了,我就用万里大香去你那边耍乐嘛。” “这我不管,反正人家说十万两银子外加揍你一顿狠的,他就帮我做事。” 宝玉怪笑着掐断了通讯,那边方思民呆呆的看着传音铜铃,旁边有申哥儿,已经摩拳擦掌的,想要活动下筋骨了…… 宝玉把传音铜铃放好,黑差就端着酒盏过来,凑近道:“要小心那个妖族,他身怀上古妖族霸下和獬豸的两种血脉,在这秦淮河没人能发现他,恐怕会偷袭你呢。” “官府不管?” “管,但是文人约战本来就是不被官府喜欢的事情,真个半路偷袭了,也就是三十万两银子的赎命钱。” “原来如此。” 宝玉笑得极为畅快, 之后,又对黑差和白差拱手道谢……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所有人都沉浸在快乐的海洋中。 然而诗会的主角都已经走远,连着西门雪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和宝玉等人聚集在一起…… 步常仃把佩剑来回抽动,低声道:“宝玉兄,对上那个辛花刃,你有几成胜算?” “一成也没有。” 宝玉摇头道:“辛花刃也是圣途进士,而且是立柱级别的进士,他的实力和我不分上下。没错,我有底牌,可是那个辛花刃,显然也有不错的底牌。我和他打起来的话,最多是有人重伤,不会分出胜负和生死。” “那他还要打?” “他是想重伤我,好让我没办法和他争抢罢了。” 宝玉有点兴奋的笑道:“一个烟波郡就出来这种有能耐的,南宁国六十八郡有多少厉害人物?东八郡天骄,乃至南宁国的三元骄子会有多强? 很好奇,而且我更好奇的是:辛花刃竟然要把五张一叶扁舟全部到手,才有胆子去争夺东八郡的骄子名号?” “一叶扁舟是什么宝贝?” 西门雪突然问了。 众人都随着看向宝玉,却见宝玉微笑点头:“这件事,正想和你们说道说道。” 不只是一叶扁舟,事实上,从属国的一郡骄子一直往上,都会得到不错的宝贝。 一郡骄子可以得到一叶扁舟,类似于佛门的万里大香,却是更加厉害。万里大香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点燃、驱动,儒家的一叶扁舟却不需要,而是好像马车一样,只需要起步的缓冲速度罢了。 宝玉低声笑道:“一叶扁舟只是残次品,最多行驶八千万里,或者五年就要损坏,辛花刃是想聚集五张一叶扁舟,炼制成更强的一叶银舟呢…… 一叶银舟最多使用三日,但是三日之内,速度是一叶扁舟的三倍还多。” “那东八郡的骄子会得到什么?” “就是这传音铜铃的母铃了,咱们使用的,都是殷无极的传音母铃幻化出来的子铃。” 宝玉想了想,笑道:“东八郡的骄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给传音母铃,应该是建立自己的势力所用,如果成为属国的三元骄子,就会给一夜金舟。 一夜金舟可以日行三十万里,夜行二十八万里,因为三元骄子已经是属国的巅峰,可以周游各国,甚至可以去那浩瀚盛唐。 另外,如果是跨世天骄的话,盛唐会亲自来人,奖励一件盛唐的异宝。” “什么异宝?” “我也不清楚,但是,很厉害!” 想起了水勿语和殷无极隐藏的本事,宝玉的心里,好像有火在烧…… … 热闹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这夜色,终究很快的到来了。 临着夜幕,小长安的辛家府邸一片死寂,只剩下最中央的厅堂亮着烛火的光。 辛花刃看着自己最强悍的十三名手下,音线诡秘的问道:“忘亲,要是你偷袭贾宝玉的话,有几成胜算?” “给我十人,他必死。” “十人不可能,我让你们去,你们肯去?” 辛花刃怪笑了一声,另外的十三人也跟着怪笑摇头。 一人三十万两的赎命银子,辛家,可没有这么多的钱……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后手尽出 最终,辛花刃给了忘亲三个帮手。 南宁国四十岁以上有能耐的早就调去了京城,这三人的年龄都不过四十,却有着奠基进士的文位,或者一灵、二灵妖将的实力,已经是可以霸绝一方的人物。 可是,此时,这三人只是要去偷袭宝玉的帮手…… 夜幕渐渐降临,辛花刃出现在八千里秦淮的水波上,他缓步前行。而在水底的深处,忘亲化作一只长角的大龟,把另外三人的气息也给遮掩了。 辛花刃一边慢慢的行走,一边问道:“快到贾宝玉的花舫下了吗?” “快到了,很快,马上,就要到了。” 忘亲一边回应,一边把隐匿的法门用到最强。 另外三人在他的隐匿法门里谈笑,得意道:“区区一个外人,也想抢夺咱们烟波郡的骄子名号?待会我会下手狠一点。” “你什么时候手下留情过?就怕咱们三个加起来,也没法偷袭贾宝玉到死。” “确实,能压过大公子的人物,肯定不好相与。” 三人正说着,突然,一只利爪接连划过他们的脖颈,忘亲回了辛花刃一句‘到了’,把三人的尸体在河底埋掉,又插上几块石头做了墓碑…… “别怪我啊,咱们只是拿银子办事,可谁想遇见了贾宝玉…… 嗯,以前就听小师弟提起他,随便问问,竟然还真是小师弟说的那人。” 忘亲诡异的笑了几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朝着上方去了…… 而在一千八百里的铁索封河中,宝玉和黑差、白差坐在花舫上,小声说话。 黑差四处看了,牙疼的道:“宝哥儿,咱们别这么明目张胆的好吗?规矩到底是规矩。” 白差跟着道:“从来只有坏了规矩给赎命银子的,哪有你这样的,先把赎命银子给全了,摆明了要坏了规矩。” 闻言,宝玉撇撇嘴:“你们还没收完银子呢,辛花刃也准备偷袭我。 他派了四个人,我就派六个人,已经很给面子了。” “那你想派多少?” “要是在我们那边的话,应该是大军压境吧。” 在黑差和白差无奈的眼神里,宝玉把茶盏一顿,起身道:“来了!” 没错,辛花刃已经来了,以进士文位的眼力,已经能看见百里外的水波上,辛花刃那健壮得好像神祇一样的身材。 这里宝玉就有点纳闷了,八千里秦淮河广阔无比,按理说应该和海面一样是弧形的,百里外看不见人影才对,可是水面感觉有点平,似乎,有点天圆地方的味道? 他摇摇头,把杂念甩出去,眼眸,也陡然显得一沉。 面对辛花刃,他不敢托大…… … 风,渐渐的起了。 不是河面凉爽的风,而是炙热的,好像火焰一样的龙卷而来。 黑差和白差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低低的问了声:“要全力出手?” 宝玉点了点头,他是要全力出手。辛花刃把他看成大敌,他贾宝玉,又什么时候看轻了辛花刃半分? 只见宝玉掏出了笔墨纸砚,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方式。 进士用纸上谈兵确实加大了威力,但是,才气的消耗,让他有点承受不起,他选择运用另外一种极为犀利的宝贝……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 射, 天狼!” 吟哦声起,宝玉以进士文位,用出了出口成章。 这样加大了诗词的威能,才气的消耗也少了一点,宝玉的左脚上前,拉出了一个引弓的姿势…… 弓,是碧青色的弓! 随着宝玉的动作,他的左手竟然出现一柄碧青色的,光芒微弱,却仿佛压制了天地间一切颜色的大弓,这弓的弓臂也好像玉石雕刻的一半,极为华丽,在两头,却分别有着展翅的雕! 锐利,犀利,也是华美无比…… 同样,宝玉的右手也扯开了碧青色的弓弦,拉成满月,细小而坚韧的弓弦仿佛是天地间的一根筋,只要动了,弹了,就要破碎一切一般。 黑差愕然跌退,一把把白差也扯了个趔趄,惊道:“万两大宝?,不!是已经接近城不易的级别,是那天生天长的万两大宝!” 他语无伦次,只觉得眼睛被碧雕撕天弓全部吸引, 那弓,那弦,就是世上最美的物! 宝玉也有点惊讶,不是惊讶碧雕撕天弓的华美,而是惊讶,这消耗的才气,已经让他都承受不住? 【试验使用的时候没这么强啊,难道,该死,算错了,这‘射天狼’的篇章,引发了弓箭的全部威能!】 宝玉的才气有点接驳不上,连忙喊了声:“两位大统领护我!” 黑差和白差是小长安官府的人,文斗的时候必须救人,不管他的话,就是不要自己的命。 所以宝玉安心的松了手指,天地,也陡然没了颜色! 是的,没了颜色…… 这天地间,那星光,那月光,还有河岸两边的灯火的光芒都被箭矢吞噬,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这箭矢,就是跨越了数十里长河! “好恐怖的箭!” 辛花刃比女子还要美貌脸已经扭曲,他的瞳孔好像冷血的蛇,紧紧缩起,甚至要缩到看不见。 可是他分明看见了,那破空而来的,一点,微光! “贾宝玉,你狠!可惜,你,算计不过我辛花刃!” 辛花刃倒退,再退,两手在脸前交叉一磨,登时磨出大片的火星。 手掌搓开以后,一块漆黑的石头,就遮挡住了他的脸,也挡住了碧雕撕天弓的撕天箭芒…… 这是,城不易级别的,镇纸! 比万两级别的宝物更强! 叮~ 一声响,极为悦耳。 随后,却是仿佛刀剑不断嘶磨,发出要把人震死一样的恐怖音波。 一千八百里的铁索蓦然断裂,黑差和白差倒跌吐血,他们手下的衙役统领更加凄惨,已经是全身喷血,只剩下半口残喘的气了! 黑差仰头痛呼:“亏了,亏大发了,早知道你们都有这种宝贝,给一千万两银子,本官也不接这活计呐!” 白差同样嘶吼:“废话那么多?护住,不然,两岸的文人和女娃儿都要死绝!” 他们全力护住了两岸,一时间,抽不出手去管其他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候…… “天地,给老子乱呐!” 忘亲从河面探出头来,本体大龟啊啊说话,把辛花刃周身十丈的所有天地道理都给混乱了。 呼吸的道理,血液流动的道理,乃至风吹、灰尘飘荡、水朝低处流的道理全部混乱,不只是增强了百倍有余,还在其中,夹杂了十分诡异的,仿佛妖族利爪一般的妖气。 这方空间好像变成了妖兽的大嘴,辛花刃就是其中的肉,要被利牙撕扯,磨碎! 九道人影出现在辛花刃的身边,是辛花刃的属下,要帮辛花刃挡住威能,可是,同样的,有六道人影,把他们打得吐血倒飞! 西门雪长笑道:“上兵伐谋,某西门,今个要大开杀戒!” 薛道衡跟着笑:“我等来了,还有两人怎么不来?辛家三兄弟,尔等,是真的窝里反了吗?” 步常仃和李秋水只是笑着,他们是侠客文人,杀人不喜欢多话。凌厉的剑气和那温柔如雨的剑气一起洒下,各有不同,但都饱含杀机。 高空还有燕赤霞和知秋一叶,手掐法诀,引了紫龙一般的电光劈下…… “三弟!” 蓦然,宝玉的头顶传来一声大吼,辛飞澜雄伟的手臂化作剑光,冲着宝玉当头劈下。 “贾宝玉,立刻让你的人退下,不然…… 混账,夸父逐日,逐日不成,便要陨天—— 陨天剑之…… 力无极!” 炽热、无比炙热! 雪亮,是陨落一切的白光! 宝玉抬头看这一剑,突然,微微的笑了…… “我的才气所剩不多,你们要围魏救赵?很好,看看是谁能够围魏?是谁有本事救赵?” 宝玉的黑狐大氅倒翻席卷,大氅之下,燃起那被遮盖的,等待冲天的烧山大火……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声音刚落,黑狐大氅就带着火焰冲霄,把辛飞澜雪亮的剑光紧紧包裹。 而且,宝玉傲立花舫船头,冷喝道:“两仪之法,化作火焰冲霄!” 呼! 火焰暴涨,宝玉在二胆举人时领悟的两仪之法,竟然变成了五行之法里的火法最猛烈的燃料! “三才、 四象、 五行金、木、水、土! 六合、 七星、 八卦、 九宫!” 随着宝玉的宛如金石一般的声音,火焰更是裹挟而上,除了还没领悟通透的一元大道以外,所有的法门都变成了火焰的燃料。 烧,不断的烧,把无形之物的剑光,也给烧红,烧软,烧成灰烬! 辛飞澜惊愕无比,呼道:“贾宝玉,你还防着我和弃疾?” 说着,辛飞澜俯冲而下, 剑光还在和宝玉的火焰争斗,他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冲着宝玉,要直接掐拿!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败?狼狈而走? “你我的才气只剩一丝,可是,剩余的才气化作正气,正气加身下,我有三万斤的力气!” 辛飞澜的大手抓向宝玉的面门,前方,辛弃疾犹豫了片刻,也要对宝玉出手…… “那么多乱规矩的?退开!” 黑差去挡住了辛弃疾。白差要去帮宝玉一次,可是没了黑差帮手,他要护着两岸的人群,根本抽不出力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辛飞澜和宝玉的手狠狠对撞! “三万斤?可是本侯正气加身的话,起码有六万斤的力气了。” 宝玉笑了一身,周身起了白光,狠狠的扣住了辛飞澜。 两只手,一只如同蒲扇,筋骨茕结,一只只是正常成年人的大小,可是…… 唰! 宝玉猛然一扯,竟然扯断了辛飞澜的手臂,接着手肘跟上,要夯碎辛飞澜的脑袋。 “不!” 辛弃疾双眼通红,竟然不顾了黑差的衙役大统领身份,要把黑差和宝玉一起斩了。 宝玉略微一想,后退一步,把辛飞澜甩给了辛弃疾,很是温雅的道:“好吧,我不杀他,那么,你是不是该去救辛花刃了?” 说着,宝玉指了指那边很热闹的地方…… 辛弃疾有两个选择,要么连着黑差一起对付,然后辛家被小长安的府尹灭门,要么去救辛花刃,这结果,自然是不用选的。 他朝着辛花刃的方向去,顺便苦笑了一声:“宝哥儿,你一直防着我和大哥,我们演的戏,没能骗你!” “鬼知道你们是真的内讧还是演戏?” 宝玉嘀咕了一声,很悠闲的,在花舫上坐下了。 他还斟了酒,递给了黑差和白差…… “不喝,没工夫。” 黑差指了指那边,苦笑道:“你的箭芒还在发威,声音和余波奈何不了文人了,但也能把两岸花舫里的姑娘们震死。” 白差跟着道:“八千里秦淮没了这些姑娘,晚上都不知道往哪里去,嗯,待会再喝吧。” 于是,宝玉一个人自斟自饮。 岸边的十三娘犹豫了很久,还是往这边来了, 宝玉没关注十三娘,想来,应该是来等西门雪吧…… … 这边悠闲自在,那边却是血海浮屠。 辛花刃已经挡住了宝玉的一箭,奈何消耗了太多才气,不是西门雪等人联手的对手。 他一直抵抗,抵抗中又被忘亲给抽冷子弄得浑身炸血。 忘亲的妖气,远比给他看过的诡异…… “忘亲你这只混账乌龟,有机会,我必斩你!” “先顾着你自己!” 西门雪等人全力围攻,久攻不下,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薛道衡看见辛弃疾破空飞来,脸色一狠,蓦然喝道:“第二文宫,给老子开!” 声音刚落,无数的文字就缠绕薛道衡的周身,就好像他说的,仿佛拥有了第二座文宫一样。 西门雪气得哇哇大叫:“薛道衡,你个混账,竟然还藏了一手?” “完事再和你们道歉,先斩了他!” “你小子就知道事后道歉,在洛水的时候也是一样!” 听到这个,薛道衡气得浑身发抖,文字大宫嘭的一声炸了,化作一道文字长虹,瞬间斩破了辛花刃不多的才气防护。 辛花刃想要祭出镇纸抵挡,可惜才气不足,只能略微偏了下身子。 唰! 一条膀子从半空摔落,辛花刃疼得鼻涕眼泪都涌出来了,声音好像凄厉的恶枭…… “二哥,给我斩了这个家伙,这家伙,必须死!” “二哥,那只大王八也必须死!” 两声戾吼过了,辛弃疾就是满脸杀气,可是这时候,宝玉温润的笑声传了过来…… “回来吧,有辛弃疾在,你们斩不了他。” 薛道衡恨恨的把文字长虹收回; 西门雪怪笑了一声,还要抱怨薛道衡藏拙; 知秋一叶这个惫懒的又甩了一道雷电,这才跟着一起回来了。 至于步常仃、李秋水,还有老成的燕赤霞,他们懒得嘲笑落败的家伙,一边戒备着辛弃疾,一边朝着宝玉飞去…… … 赢了,总归还是赢了,烟波郡骄子的名号,好像是措手可得。 宝玉一边饮酒,一边把前后的事情想了通透,觉得这一次赢得,有点侥幸…… 【文斗的话,只能一对一,辛家三兄弟都没把握一定胜我,所以玩了内讧的把戏,有趣,幸好防备了一手。】 【辛花刃是要偷袭加上围魏救赵,把自己当成了诱饵,这手段和我一样,只是他的运气不好,忘亲选择了我这边……】 想到这里,宝玉忍不住高看了辛花刃一眼, 这人的手段、实力,分明都和自己不相伯仲,只是运气不好,如此而已。 他站起来,要迎接西门雪等人回来。 崔家的十三娘也落上了花舫,和黑白两位统领见了礼,就往船头来了。有点急迫的感觉,好像要迎接西门雪…… “往前来点吧,西门兄好本事,这么快就落了个美娇娘。” 宝玉没怎么在意,他的才气已经恢复了一些,崔家十三娘只是在野的立柱进士,没有半点威胁。 再说了,他查过十三娘,作为和辛家其名的崔家的嫡长女,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去。 可是,猛然间! 十三娘对他出手,行动迅捷,妖风冲天,完全不是印象里的那个十三娘。 宝玉愕然倒退,君子剑唰的斩断了十三娘的一条腿,他的额头,却也被十三娘的手指触碰而过…… “十三娘,你找死!” 所有人都愕然,暴怒,最怒的却是西门雪。 他飙射而来,剑光哗啦斩断了十三娘的另一条腿,连忙扶住了宝玉。 他痛,他难受,他伤心,可是这后面的,却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睛。 “谁在喊本姑娘?” 小长安的城池那边传来了娇斥,又是一个十三娘出现在空中。 这个十三娘呆呆的看着西门雪,看着宝玉,又看了看和她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子,一下子怒红了脸:“辛花刃,你竟然敢派人冒充本姑娘?” “冒充就冒充了!你能如何?” 辛花刃抓着自己的断臂大笑,喊了声:来!那个假冒的十三娘就嬉笑着长出了双腿,往辛花刃的那边去。 她的脸上长出鳞片,变成了另外一个妖异的美人…… “贾宝玉是你输了哦,快活呢,这么出色的人儿,竟然栽在了我蜥姑娘的手里。” 妖女吐着舌头,竟然是分叉的,好像冷血的蛇。 联想她飞快长出的两条腿,宝玉就明白了她的本体,应该是蜥蜴之类的妖族…… 可是,宝玉有点不明白,她在自己的额头弹了一下,自己怎么就输了? 辛花刃大步而来,两边是辛弃疾和辛飞澜,一个完好的矮小漆黑,两个好像神祇般健壮的却都断了一臂。 这场面有点凄凉,可是,辛花刃笑得欢快…… “贾宝玉,还是你输了,没想到你能策反了忘亲,可是,我安排的人,还有一个蜥姑娘。” 辛弃疾跟着道:“宝哥儿,蜥姑娘已经把伤情树的粉打进了你的脑海,你放心,我稀释了份量,你的文宫只会不稳当,不会被腐蚀的…… 回去你的地方吧,三年内你要稳固文宫,不能做烟波郡的骄子了。” 伤情树的粉? 宝玉纳闷了,他知道伤情树是一种魑魅魍魉,树心的粉末可以腐蚀文宫,可是,自己真的中招了吗? 他内观文宫世界,粗略下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哪里不稳当。 “有趣了,” 宝玉想了想,把自己藏在了西门雪的身后…… 黑差和白差对视了一眼,把宝玉和暴怒的西门雪等人拦下,“够了!再继续下去,就不只是乱了规矩了。尔等今日作罢,改天再作分晓!” “不用改天,胜负已经分了出来。” 辛弃疾往前走了一步,同样挡住了辛飞澜和辛花刃:“宝哥儿,这是上一届我得到的一叶扁舟,你拿着回去。咱们只是争做骄子,论交情,真的不该以死相争…… 这次是我家三弟必须得到五张一叶扁舟,辛某,求你让路。” “我能不让路吗?文宫都不稳当了。” 宝玉笑了一声,接过了一叶扁舟,发现是一片青色的叶子。 他用才气催动,叶片就化作一条丈余长的小舟,恰好让他们全部坐稳。忘亲也连忙过来,空间变得有点挤,不过,也能够用…… 辛弃疾摇头道:“一叶扁舟还能用三个月,够你们回自己的地方了。宝哥儿,要不是为了家族,弃疾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还没那么小气。” 宝玉笑了一声,和黑差、白差打个招呼,就催动了一叶扁舟。 速度很快,他们连人带舟,飞快化作了天边的星…… … “精彩!” 两岸的文人热闹起来,有人大笑道:“贾宝玉和辛花刃明着是文斗,暗地里却都是用自己做饵,打起来之后也有说头,按照兵法上来讲,就是围魏救赵!” “何止是围魏救赵?还有离间计和妖族的伪装偷袭,他们的手段,已经不是我等能够想象的了。” 听到周围的议论,黑差把十三娘劝着回去了,就和白差一起,站在原地磨牙。 他们看着辛花刃带人离开,联想宝玉和辛花刃用出的手段,异口同声的感叹了一句:“心黑呐!” 白差摇头道:“怪不得府尹大人不让咱们争夺骄子的名号,都这么心黑,都这么有手段,咱们要是争了,得被玩死。” “没错,可惜,宝哥儿还是输了。” “不想辛花刃赢,这家伙摒弃了亲情、友情和男女之情,看着就让人作呕。” “不是演戏吗?听口气,好像是辛家三兄弟在演戏?” “不是演戏呢。” 黑差和白差正在说话,突然有人插了嘴。 他们回头一看,连忙拱手弯腰:“属下见过府尹大人,见过白马学士。” 眼前是两道光,一道有官印随身,一道则是纯粹的白。白光里传出有点奸猾的苍老声音:“可惜了,宝哥儿是个有能耐的,却棋差一招。” 官印随身的紫光跟着笑道:“已经很不错了,辛花刃是真的绝情绝义,他们家的老大老二,是为了家族才帮他的,开始不是演戏…… 宝哥儿还防着他们家的老大老二,心思真个剔透,就是,算错了一个蜥姑娘。” “那也是败了!” 白马老者现出身形,拂袖而走。 “你做什么去?” “去花舫,老朽老当益壮!” “不安慰下宝哥儿?” “这不有老朽的儿媳妇呢?” … 一叶扁舟的速度很快,让宝玉领略到了比破空飞舟更快的速度。 一路上,宝玉接到了古铜铃铛的好些传音,都是殷倩儿的小心安慰,宝玉糊弄过去就悠哉饮酒,文宫不稳,说笑呢? 西门雪很不满的拽宝玉:“咱们回大周?不要吧?诈败也不是这个玩法?” “可不是诈败,是真的败了。” 宝玉挤开薛道衡,很舒坦的半躺了身子:“这次是真的棋差一招,不过,输给辛家兄弟,不冤枉。” 他笑了笑,有点古怪的道:“如今辛家老大和老三都是重伤,他们的属下也死了好几个,接下来,小长安一定很有趣。” “那怎么不留下?” “我文宫不稳。”宝玉很认真的道。 然后…… 所有人都撇了嘴,一脸不信的样子。 文宫不稳?这世上谁都会文宫不稳,贾宝玉?不可能! … 久别胜新婚,虽然其实没过去多久,宝玉还是和林妹缠绵了一夜。 直到日上三竿,这才把伤情树的粉末驱逐了出来。 不,应该说,是伤情树的粉末逃了出来……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你在这里…… 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比较倒霉的,比如‘输’在运气上的辛花刃,又比如伤情树的粉末。 伤情树,论起来也是魑魅魍魉里的大咖,作为‘千年不开花,开花叶落尽’的这种名树,根底上是和‘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的彼岸花是一样的级别,可是这株伤情树刚长出来树苗就被揪了,顺便的,还被辛弃疾抠了树心、碾成粉末。 这还不算完,竟然把它放地心火上烤了三天三夜,硬是消磨掉了它的一半灵韵? 无奈, 无语, 想骂人, 又是拔树又是碾末的,本来就是要害人的,你还削减我的灵韵,这是要闹哪出? 不过,总归还好,终于进入了文人的文宫世界,可以扎根,可以拔苗,可以再活一次! 可是…… “大哥大姐救命啊!” 伤情树的粉末进入宝玉的文宫世界就缩成了一团,只想找到不知道几万万年前的老大哥和大小姐,能弄宝玉的文宫的,不是那两位,根本没个可能啊! 它从红袖仙子的朱纱边上躲过,又小心翼翼的藏进了正气天碑照不到的地方,这两件东西,哪个都能让它灰灰了去。 它无比怀念魑魅魍魉纵横人间的时代,几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想念了自己的老大哥和大小姐…… “你叫贾宝玉是吧?老子记住你了,记住你了!老子出去就找老大哥和大小姐去,他们是最强的魑魅魍魉,绝对不可能灭绝的! 等找到了,老子一定把你的文宫世界拆了!” 伤情树一边发狠,一边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办法往外边蹿。 以它的底蕴,文人的文宫世界是可以自由进出的,奈何得躲避朱纱和正气天碑的光,只能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挪。 终于,出了宝玉的文宫世界; 然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林黛玉。 … ……… ……………… 嘶磨了一夜,林黛玉钗横鬓乱,睡眼还有点惺忪。可是,这红袖仙子的本能,让她一瞬间发现了伤情树的灵韵,也是一瞬间,本能的伸手抓了过去。 她把伤情树抓在手心,纳闷的看了眼宝玉:“怎么沾染上了这种东西?” “一点小事而已。” 宝玉才不在乎这个,别说林妹妹这个红袖仙子了,单是有正气天碑在,魑魅魍魉就靠不了他的边。 “喜欢就拿着玩。” 宝玉给林妹妹掖好被角,穿了黑狐大氅,听到他回来,好些人都在外面等。 林黛玉看着宝玉出去,饶有兴趣的把伤情树捏成一团,大周的魑魅魍魉的种类不多,她还是第一次见着伤情树这种稀罕的…… “飘零树、伤情树、送秋梧桐……” 林黛玉想了好些个稀罕物,拿了个香囊,要把伤情树给装里面。这玩意要是给了守财老奴,能落好大的一个情面…… “红袖仙子,你敢?老子有后台的,老子真的有后台!” “什么后台?” 林黛玉不想给宝玉惹麻烦。 伤情树的精神一震,得意道:“知道大秦吗?告诉你,大秦可是老大哥和大小姐一起灭的!知道我家老大哥是谁吗?那可是七窍血玲珑!” “哦。” 林妹妹应了一声,继续打开香囊,“七窍血玲珑出不来了,前段日子被夫君灭掉,起码几千年才能再出一个。” “等等,你别急,老子还有后台!” 灭了,怎么会灭了?伤情树觉得自己特别伤心,不过老大哥被灭过一次,这刚长成,再被灭一次也是正常。 它努力让自己的气势爆棚,怒道:“还有呢!我可是大小姐的亲近人,以前是,以后也是!知道我家大小姐是谁吗?她可是黑星魔女!” “什么黑星魔女?” 林黛玉没听过这个。 伤情树得意洋洋,一副狗腿子后台最大的模样吼道:“就是白霞仙子入了魔,告诉你,白霞仙子是最可怜的,入了魔也是最厉害的!” “哦。” 林黛玉想了想,好像九娘最近在招揽魑魅魍魉,要一起去别的国度闹腾呢。她吹出一口红润的气息,九娘接到了,很快就到了这里。 房门推开…… “什么人?”伤情树咬牙切齿。 “知道我家的大小姐是谁吗,谁,谁,那个谁……” “我的妈呦,大小姐金安永寿!” 伤情树变成个光秃秃的树苗落在地上,身子往前一歪,狗腿子似的哈哈喘气。 九娘有点纳闷,她还没全部入魔,上一代魑魅魍魉的传承记忆,自然还没接受太多。 不过,这伤情树她是认出来了,算个有用的狗腿…… … 小长安,辛家府邸。 作为辛家的家主,辛花刃自然坐在大堂的首位,辛飞澜和辛弃疾在两边的次席,但是想了想,辛飞澜还是去了辛弃疾那一边。 辛花刃的手臂已经接上了,但是还要续驳神经、骨骼、血管。 本来在潜心疗伤,突然睁开眼睛,诡异的道:“怕我对付二哥?不会,虽然他犯了错,但是,我这不是受伤了嘛。” 闻言,辛飞澜雄伟的身子颤了颤,受伤了不会,就是说没受伤的话,那就肯定会。他这个三弟,还真是变成了无情无义的那种了…… 辛弃疾的脸色漆黑一片,但不是气的,而是天地给他的一点惩罚。 他早就看清了辛花刃,摇头道:“宝哥儿中了伤情树的粉末,肯定不会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可是你烧掉了伤情树的一半灵韵。” 辛花刃恶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贾宝玉扛过去了呢?” “没有三年的闭门苦修,他稳定不了文宫。” 辛弃疾无比肯定,他已经很高看了贾宝玉,但是,伤情树对文人的克制、伤害,他是深有感触。 辛飞澜也跟着劝道:“放心吧三弟,除非有红袖仙子出手,不然贾宝玉回不来的。” 红袖仙子? 想起这种存在,辛花刃不屑的冷笑起来, 南宁国也有红袖仙子的,可是这等人物,怎么会为了哪个文人出手? 和一般的红袖娘不一样,红袖仙子的寿元更多,有统管红袖娘的责任,也更爱惜自己的寿元。南宁国的那位三十年没接触任何文人,是那么高冷,贾宝玉?他何德何能…… 想起这个,辛花刃摇摆手掌,示意这件事可以暂时揭过, 随后,比女子还阴柔的脸就妖媚至极的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啊!没了贾宝玉,烟波郡还有谁能和咱们辛家争锋,五张一叶扁舟我必然到手…… 我要疗伤准备三月后的‘郡飞花’,不要打扰我。” 辛飞澜跟着道:“二弟,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我也要闭关疗伤。” 可是,辛弃疾竟然苦笑连连,指着大堂的外面道:“咱们谁都安稳不了,虽然宝哥儿走了,可是你们两个身受重伤,要落井下石的多了去。崔家十三娘的两个哥哥回来了,别的家族也回来了好些人,他们……” 说着,辛弃疾往外挥手,地上就散了上百张字迹跋扈的帖子。 “全是文人约战的,咱们又要开打,又要掏银子,只希望咱们家族的银子,够付给黑白两位大统领的场地钱……” … 三个月,九十多天,约战的帖子却有上百张,辛家三兄弟一天一场,每个人平均三天就得轮上一次。 他们有把握赢,可是,真真的赢不了多么痛快…… 辛弃疾把对手打了个五劳七伤,很悠闲的回了花舫,等他的两人就比较凄惨了,拖着重伤的身子接连对战,脸色都起了灰白…… 辛飞澜伸手要迎接辛弃疾得胜归来,胳膊又唰的溅了血,他把绷带缠紧了,苦苦的道:“这帮家伙太弱了,太弱了啊!” “不是弱,是傻!” 辛花刃的脸色铁青:“已经打了二十多场了,他们还没发现咱们有底牌吗?还没发现不是咱们的对手吗?干嘛要白花银子?” 闻言,辛弃疾的脸色也垮了下去,看看眉开眼笑的黑白两位大统领,他差点要哭…… “要是宝哥儿的话,肯定知道进退,可是这些人差了不少,只觉得咱们是强弩之末,明个肯定能赢…… 三弟,还有七十多个下过帖子的,为了争明天开打,都在给黑白两位大统领塞银子呢!” “咱们也塞,多塞点,让那两个家伙出面,推迟约战!” “塞不了,咱们辛家,就差卖掉祖宅了。” 辛弃疾的脸色,那是无比凄苦。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辛弃疾,难道有本事和烟波郡所有的世家比银子多吗?只有开打,不断的打。 也好,全打残了,‘郡飞花’的时候,就没人能和他们争。 不管如何,还是他们辛家赢了…… … 恰是开春时候,大观园的美丽景色,自然引来了无数欢快的雀鸟。 林妹妹和袭人她们拿了干饼渣儿喂鸟,鸟雀也不怕人,叽叽喳喳的都围了过去。 宝玉正在写字,抬头看见那边的热闹,就很微妙的笑了起来:“道衡兄,你说那八千里秦淮,是不是比咱们这儿热闹?” “是挺热闹的,人家在那边拼命,你在这里……”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有人苟且,有人远方 薛道衡看了看那边的女眷,再看看娴雅秀丽的大观园,终于把字眼斟酌出来了。 “你是在这里苟且!” 他特别肯定的道。 苟且,不是一个很善良的词语,但是薛道衡斟酌了很久,还是给宝玉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他是宝玉这边的人,和辛家三兄弟没有哪怕最微小的一丁点的关系,但是宝玉现在做的,让他觉得特别恐怖。 是的,特别恐怖。 薛道衡只是想想,就能明白一郡骄子的争夺是多么惨烈,宝玉脱身而出,在这边赏花弄月,在遥远的小长安,争斗却是他可以想象的那种极端的白热化了。 而制造这一切始作俑者,贾宝玉,却在这里…… ‘苟且’? 薛道衡低低的问:“那个蜥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暗算你,甚至要用什么暗算你,你都清楚?” “你当我是圣人啊?” 宝玉翻了个白眼,嘴里碎碎念了几句什么‘诗和远方’,什么‘苟且’,噗的一下笑了。 “论谋算是辛花刃胜了一轮,可是论运气,他比我差太多了。我是胜在运气,没错,就是运气好。” “要是这样的话……” 薛道衡也笑了:“那你不是胜在运气上,而是你的底蕴太深厚了,底蕴是你辛苦得来的,算不上运气。” 他知道宝玉有多努力修行,行走坐卧皆是苦读这种本事,他是二胆举人的时候才学会的,可是听说,宝玉还是秀才的时候就已经很熟练了。 他知道里面要花费多少苦功,需要多少的心血,所以,叹口气,笑道:“你赢得应该。” “还没赢呢。” 宝玉把茶盏上的烟气吹散,看向远方道:“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一叶扁舟过不了一个月就要报废了,时间差不多,走,咱们去远方!” 说是要离开,但是集合人马,还是需要一段的时间。 西门雪去了西门不死那里挨训,步常仃和李秋水出去行侠仗义,宝玉干脆用神念传了音,就去找赵贵宁。 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作为宝玉首席心腹的赵贵宁就是今非昔比,他的半只脚踩进了朝堂,如今是户部外面的管事之一, ‘顺便’,也照顾宝玉的丝绸生意。 宝玉发现珍妮纺纱机有了更多的改进,丝绸也更加华美,高声赞了几句,就是喝酒不提。 等人齐全了,扯上几十匹丝绸带走…… “不带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了?” 西门雪觉得扁舟上宽敞许多,就喊宝玉把丝绸弄了出来。 上次发现就南宁国对道家的人的态度不好,为了防止意外,不带也是正常。 他只是随便问问,不是一定要个回答,反而是越发华美的丝绸,让他更加在意…… 文人喜欢干净的衣裳,他西门大公子换洗的比一般的文人更勤,南宁国的料子没宝玉的好,他早不习惯了,这时候,一个劲的赞宝玉心细。 宝玉则是看着红的紫的白的各色丝绸,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想不通,那就不用想,他的脑子不太够用,一个劲的惦记别人的‘远方’呢…… … 小长安,白马家族。 白马府邸的门口是两个汉白石的飞马,造型栩栩如生,连着鬃毛都雕刻得特别精细。 可是,如今的白马家一片混乱,白马淳还裹着纱布,对待自己弟弟的吵闹,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殷倩儿在旁边绣着锦帕,几次扎了手,忍不住怒了:“白马香义,你就一点胆色没有吗?” “嫂嫂……” 和自己的亲哥哥比较,白马香义更怕殷倩儿一点,他哆嗦了一次,苦笑道:“我这不是怕吗?明个就是郡飞花了,明显的,谁也没本事和辛家争,他们得了五张一叶扁舟,辛花刃肯定要走,可是,哪怕留下一个,咱们也顶不住啊。” “你多虑了。” 白马淳是个温雅的男子,儒雅得很,甚至有点弱弱的样子。 他摇头道:“辛家没那么小气,不会把对宝哥儿的火气撒咱们头上的。” “以前不会,可是,宝哥儿坑他们太狠了啊!” 白马香义急得脑门冒汗,真怕自家的哥哥不当回事。 要说以前,辛家根本不把自家哥俩放在眼里,可是宝哥儿走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足足近百场文人约战啊…… 辛家为了交场地银子,差点把祖宅都给卖了啊…… 辛家三兄弟都是鼻青脸肿,一天呕八口血啊…… 这些全都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宝哥儿下手太狠,给了烟波郡别个文人太大的希望? 换位思考,他要是辛家的三兄弟,别说恨屋及乌了,就算是牵连无辜,那也得出口恶气。 偏偏的,辛家的三兄弟随便留下一个,他和白马淳联手,都打不过…… 里面是议论纷纷,在厅堂的外面,也是有点静谧的热闹。 宝玉侧耳听了好一阵,不是他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而是有人扯着他听,不听还不行。 西门雪和薛道衡倒是听得欢快,一边听,一边还对宝玉作出很是斯文、有礼的笑脸,保持文人的风范。 当然,宝玉觉得,他们就是在挤眉弄眼…… “文人呐,你们根本不像个文人。” 宝玉指了指步常仃和李秋水:“看看人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才是文人的风度。” 步常仃诧异的抬起头,呆呆的看宝玉:“只是听他们叨叨得心烦,不然,找个理由斩了他们?” 宝玉目瞪口呆,自己的这些人,都变坏了? 旁边的白马学士更是打个哆嗦,他想让宝玉听听自己给白马家带了多少麻烦,要是能赔银子,那简直最好不过了。可是没想到,宝玉的人,啐,这些还算得上是人吗? 宝玉也觉得不好,或许,该上几节政治课了? 不过想起来,他根本没教过西门雪等人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他带坏的,就好像卢照邻那个小破孩,也肯定不是他这个恩师的错…… 于是,宝玉大步进了厅堂:“真是不好意思,给诸位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金光四射,又是硕大的大金砖。 白马学士眉开眼笑的抢先收了,宝玉就忍不住和西门雪等人对视了一眼。 “贪财啊,好办了。”这是宝玉的念头。 “啧啧,可以用银子砸。”西门雪和薛道衡附议。 “用银子砸人,又和宝玉兄学会了一招。”这是两个侠客文人的想法。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古人的言论,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在…… … 次日,郡飞花。 这个名字很有诗情画意,而且,发生的事情,也是美丽到了一种极致。 烟波郡选拔骄子的做派很简单,也很粗暴,就是清空了秦淮河,在秦淮河上撒出无数的丁香花瓣。花瓣里夹杂着五张一叶扁舟,谁能拿到扁舟,又能活着回来,很好,你就是烟波郡的骄子之一了。 这样的选拔有很大的变数,比如说运气,再比如说联手什么的,所以每到郡飞花之前,那些有资格争夺骄子名号的,就要把自己看得上,又有把握打过的对手文斗殴残。 以前都是这样的作风,但是像这一次出现那么多人,还都针对辛家三兄弟的,真个是史无前例了…… “咱们上一届就夺到了骄子名号,可是,上一次我就文斗了三次。” 辛花刃一边往秦淮河畔走,一边咬牙切齿的说话。 要说他这个人物,虽然身材宽阔修长宛如神祇,性格上,嗯,总之,他咬牙切齿了,诡异了,或者邪魅了都是正常,不算意外。 可是辛飞澜这个英雄豪杰,现在的脸是狰狞中带着青肿,像是入了魔一样的恐怖了。 辛飞澜揉了揉脸上的淤青,呲牙道:“上一次我也就文斗了四次而已,这一次…… 混账,咱们上一次没敢去争夺东八郡的骄子名号,这一次有胆子去了,可是,银子呢?咱们家族里刮不出三两银子了,去那边吃饭都成问题!” “全怪贾宝玉!” 辛花刃的鼻子通红,眼睛幽绿:“二哥,你为什么把一叶扁舟给他?真想他还在,要是他还在的话,拿到一叶扁舟我就去灭了他!” 闻言,辛弃疾的脸皮子抖了抖,就是皮肤漆黑,看不出来脸色。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特别纠结的道:“别想了,都不知道宝哥儿来自哪里,算了,反正这一次,是咱们辛家赢了!” “没错,是咱们辛家赢了,这就好。” “是我赢了,可是,我赢得憋屈啊!” 三人大步向前,拐过一道街尾,就是为了郡飞花垒砌的高台了…… … 热闹,十分热闹。 刚刚拐过去就是人山人海,除了有一定名声的花魁外,在场的最弱的也是举人文位。别说普通的百姓了,就算是秀才,也没资格挤进这样的盛事…… 辛花刃和辛飞澜的身材雄健,宛如神祇般大步走过, 辛弃疾稍微矮小一些,但也是八尺男儿,他们的气势,逼得在场的文人连连后退,给他们让出了通行的道路。 前方是垒砌的高台,站着小长安的府尹和黑差、白差两位衙役的大统领,辛家三兄弟上了高台,眼睛往下一捭…… 呼啦,人群倒退三尺,仿佛人的浪潮。还有一些文斗过他们的厉害文人,也忍不住低垂了眉眼。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他们是已经输了; 按照实力,重伤的他们,上去八成也是个死字。 于是,这次参加郡飞花,参加烟波郡的骄子争夺的,只有辛家的三兄弟…… “我,赢了!” 辛花刃抬起胳膊,袖子滑下去,露出满是青肿的双臂(文斗太多了),又带着诡异的笑,挑衅台下的所有人。 他胜券在握,自然,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智(无耻)者摘果 嚣张,真的很嚣张。 所以,愤怒也是要愤怒的,但是愤怒之外,所有的文人全都抿住了嘴巴,不敢吭上一声。 打败了所有人,辛家的三兄弟就是烟波郡最强的骄子,在南宁国的规矩下,他们不能随意杀人,但是随意的打残人,总是没什么关系。 虽然现在的辛家很穷,出不起维护场地的银子,但是以辛家的底蕴,早晚,还是要富裕起来的。文人要放眼将来,所以, 去他么的放眼将来,惹不起就是惹不起…… … ……… “土鸡瓦狗!” 辛花刃笑了一声,娇柔的音线和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眉眼,硬是让他笑出了男儿捭阖世间的雄伟气魄。 他的手指一一点去,把约战过他的文人全给指了鼻子,然后猛的划出半圆,囊括了台下的所有文人。 约战过他们三兄弟的强者足有近百; 在场的文人,也都是有能耐的,起码是举人文位,数量何止十万? 这些人被辛花刃很无力的侮辱了,却没胆子吭出一声,他们连占占嘴上便宜的胆子都没有…… “三弟,够了!” 辛飞澜和辛弃疾同时开口。 可是辛花刃偏头睥向他们的眼睛是如此幽黑,仿佛饿极的狼盯上了同族的肉,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情。 辛花刃冷笑道:“我要成圣,就是要站在所有人的脑袋上。我辛花刃,永远不要再有那种不敢追求的耻辱感觉! 我要成圣,要天下的一切予取予求!就算你们是我的亲兄也不能拦我……我要赢!而且,要赢过后的无限嚣张!” 没错,他知道自己是在嚣张,知道自己没了文人的风度,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要的就是这个,就是站在所有人的脑袋上,就是要上可以掌控星辰,下可以纵横大地! 他辛花刃,一定要做到最强! 然后,无限嚣张…… “哈哈哈哈哈哈~~~总之是我赢了,贾宝玉,我以后再找你算账!” 大笑声在才气的加持下滚荡浩瀚长空,扰乱了秦淮河的波澜,也惊动了城内的无数居民百姓。 小长安的府尹不悦的蹙起眉头,冷喝道:“够了!虽然没人争抢,但是,你也要给本官拿到一叶扁舟才行!” 说罢,府尹的周身荡起滚滚大光,所有人都被照耀得眼睛疼痛,就算把正气加身也不能阻挡从眼睛刺进脑海的那种痛楚。等他们睁开眼,已经是无数的丁香花瓣汹涌了八千里秦淮。 美,美轮美奂; 密,是密集的纷香…… 花瓣让眼睛看不穿,纷香让神念透不过,就算是最敏捷的蜂鸟,也扎不进这冲霄的沸腾花海…… 辛飞澜和辛弃疾连忙拱手,赞道:“府尹大人好本事,不愧是架梁级别的圣途进士。” 辛花刃却是冷笑不已:“只是多花点工夫罢了,大哥,二哥,还不给我进入花海寻找?”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在那么多人的眼前,他驱使辛飞澜和辛弃疾,好像是驱使手底下的奴才。辛飞澜和辛弃疾已经习惯,摇着头,就要进入花海。 可是,这时候…… “谁在喊本侯的名字?,难道说这三月不见,你们是真的想念了本侯?” 有笑声传来,所有人都有点呆傻,胸口猛的一紧,觉得都有点窒息了。 辛飞澜不自觉的捂住了膀子,觉得已经痊愈的伤又是隐隐作痛; 辛弃疾则是摸着脸,燥辣辣的,好在他的皮肤黝黑,别人看不见他脸上的通红; 辛花刃则是咔嘣嘣的扭着脖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就看见了宝玉的一身黑狐大氅…… 宝玉的大氅飘飘,宛如黑云,黑鹤手杖在指尖旋转,更是转出了好像是黑云里汹涌的电光。 西门雪等人则是一身白氅,大周的学士以下有了个自发性的规矩,不是封号进士,都穿不得和宝玉一样的黑色大氅。 他们悠然的上了高台,周围,立马喧嚣起了惊呼和激动的嘶喊…… “这,他不是中了伤情树的花粉吗?” “人家可是飞来的,哪里有半点文宫不稳的样子?有趣了,这下看辛花刃怎么嚣张!” “辛家三兄弟都还有伤,完全嚣张不起来了,哈哈有趣,以前我还不希望外来人占了咱们的骄子名头,今个反而喜欢了!” 声音越来越响,辛花刃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仔细的打量宝玉,或许不用打量,只是看见了宝玉敢来,就已经有了完全肯定的猜测—— 贾宝玉,一定没有文宫不稳的迹象! 想到这里,辛花刃的才气在文宫世界略微汹涌,一阵伤势带来的梗塞感,让他的眼眸陡然一沉,嘴角往下唰的耷拉。 在他的阴沉注目里,宝玉也在打量着他家的三兄弟,视线微妙的,落在了他们脸上的淤青上。 宝玉特别感动,简直是感激涕零:“多谢了,真是谢谢三位辛家兄台,我贾宝玉在自家的园林里苟且,多亏诸位不辞劳苦的给宝玉打下了这么好的一个局面…… 花了不少的银子吧? 受了不少的苦不少的罪吧? 辛苦辛苦,真是太辛苦了,所以,你们的‘远方’,我笑纳?” 远方? 辛家三兄弟对视苦笑,他们没听懂某些词语的意思,但是大体的意思都懂了个彻底。 辛飞澜和辛弃疾也驱使自身的才气,伤势带来的同样的梗塞感,让他们面面相觑,又要苦笑不已…… 辛弃疾上前了一步,问道:“我们要是进去了这花海,你是不是就要杀人?” “这怎么可能?诸位这么辛苦……” 宝玉特别真挚的道:“最多是抢夺,绝对不会杀人的,哪怕你们都有伤在身,要拼命弄死一个也不成问题吧?我的人的命都很金贵,不想拼命的。” “那就各凭本事?” “行啊!” 宝玉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各凭本事的话,我们这边应该能拿到四张一叶扁舟,值得吗?诸位,烟波郡只是第三个举行骄子选拔的,东八郡还剩五个,足够你们养好伤争夺一下…… 诸位辛家兄啊,要是参加了烟波郡的,别的五郡,你们可就不能去了。” “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两张?” 辛弃疾不愧是文人古惑仔,厚脸皮。 宝玉的脸皮也不薄:“抱歉,我们这边一、 二、 三、 四、 五……” 宝玉慢慢的数了,很惊讶的道:“咦?巧了!正好五个人。” 闻言,辛弃疾叹了口气。 输了,他们输了个彻底! 宝玉不只是把他们算计了,甚至还给他们找到了退路,他们栽了一个天大的跟头,甚至栽到了,他、、妈、、的连拼命的理由都没有? 辛飞澜高高的挺起胸膛,健壮的身躯呼呼喘气,他恼,他怒,但是,发作不起; 辛花刃反而沉默了,诡异的,文人的眼睛竟然冒出了市侩小人的那种精光:“很好,我输了,贾宝玉,我很好奇你有什么宝贝能压制了伤情树的粉末…… 改日吧,改日咱们,嘿嘿嘿嘿……” 笑,诡笑,大笑,继而是仰天的狂笑。 辛花刃一甩袖子,朝着东边的天空飞去了,他连辛飞澜和辛弃疾都不管,硬是这样飞快的远离。 很潇洒,败得也有洒脱,他除了胜利的嚣张以外,还有失败后的洒脱和不放弃。仿佛他辛花刃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仿佛他这个人,本来就一无所有…… “如此,我等也告辞了。” 辛飞澜虽然跋扈,但还是有些礼仪,他扯着辛弃疾一起走,可是, “等等!” 辛弃疾冲着宝玉伸出手:“还给我的一叶扁舟。” “好。” 宝玉扔给他一个破破烂烂的干枯叶子。 “不对,我给你的是完好的,你也得还给我一个完好的。” 辛弃疾彻底不要脸皮,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信宝玉也不要脸了。 然而…… 宝玉在步常仃的袖口一摸,摸了好一阵子,这才笑嘻嘻的放了一件东西上去:“我买了,不用找了。” 什么东西? 辛弃疾很好奇,略微一摸,连忙把拳头攥紧。 “宝哥儿,你这脸皮的厚度,辛某佩服!” 辛弃疾的手掌微不可察的动弹了下,摊开手时,掌心有一块捏扁的碎银。 宝玉还很悠然的笑道:“抱歉,我手里只有金子,怕你不敢收,好不容易才翻着步兄的碎银……拿好,收好,贵府现在,应该很缺银子吧?” 这话一出来,府尹呆滞,黑白两位大统领傻眼,台下的文人也是目瞪口呆, 难不成能做骄子的,都是这样的无耻和不要脸皮? 唯独步常仃的袖口略微一动,诧异的看了眼宝玉。 宝玉根本没从他的袖子里拿什么碎银,这种事情,自然不用大庭广众上去讲…… … 辛飞澜和辛弃疾赶上了辛花刃,准确的讲,应该说辛花刃早就停了飞行,在等着他们。 见着两人,辛花刃洒脱的笑了一声:“败了啊。” “是啊,败了。” 辛飞澜有点不甘心,而辛弃疾,则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们说了几句,辛花刃就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没关系,得不到烟波郡的骄子名号,咱们就去那边,那边的争夺要复杂一些,也得得罪人,不过,嗯,杀人可以吧?” “三弟,你……” 辛飞澜的脸色大变,就算被宝玉坑了,他都没这样失色过。 辛花刃嘴里的那边,说的是东八郡的另外一郡,他们辛家和东八郡比较强悍的都有联姻,既然要争,那就要杀人灭口,要杀的,还是自家的姻亲。 这是,一点情面都不顾忌了? 辛弃疾也是脸色难看,不自觉的攥紧了袖口里藏着的一样东西。 他要劝说辛花刃,可是此时,辛花刃舔着嘴唇,模样比兵刃的寒光还要冷冽……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记名星辰 “大哥,二哥,如今,我可是咱们辛家的家主,你们是听我的?还是摆明车马死战一回? 你们要考虑清楚,死战的话,辛家可就不存在了。” “三弟……” 辛飞澜苦涩的呼喊了一声,看见辛花刃冷如霜的脸,高大的身子一下佝偻。 他宛如英雄末路,颓然低头:“好,我,应了。” “我也应了。” 辛弃疾用手指搓碎了含在掌心的纸条,低低开口。 纸条才是宝玉给他的东西,而在纸条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弃疾兄,这出将入相真正为国的人,真的要跟着疯子走进歧途? 不得不说,这句话,扎了他的心…… … 花海还是如此耀眼,宝玉偏了偏头,无奈的看向了用紫光遮住眉眼的小长安府尹。 小长安府尹尴尬的笑了一声,嘀咕道:“只是有点麻烦罢了,三年也不一定能找到罢了,唔,贾宝玉……” 他咳嗽了两声,摸着嘴唇给宝玉传音:“南侧卯时三刻度斜行六千里,河底淤泥三千丈。” 闻言,宝玉点头谢过,脸色却有点不太好看。 在淤泥下面的三千丈?这位府尹大人,是想辛花刃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而且,三千丈的淤泥…… 宝玉传音给西门雪等人:“知道地方了,谁去把一叶扁舟拿回来?” “我去好了。”西门雪自告奋勇。 宝玉点了点头:“南侧卯时三刻度斜行六千里,河底淤泥三千丈。记得,别用进士的道理,万一催动了一叶扁舟,宝贝直接就是没了。” 呃,西门雪的牙齿想要打架。 不能用进士的道理?那么,砸出两千多丈后,就得正气加身往下挖? 他恶狠狠的传音回去:“宝玉兄,你带的丝绸不是为了这个吧?让我挖完淤泥好换了衣裳?” 苦啊,西门雪一辈子没做过这种活计,最后,还是只能在薛道衡等人幸灾乐祸的笑声中,把自己狠狠的砸进了秦淮河的水波…… … 脏活和累活总得有人去做,而且,做得还不错。 宝玉和薛道衡狠狠的口头表扬了西门雪,就往白马家族的府邸走。 宝玉一边走,一边研究这五张一叶扁舟,发现和辛弃疾给的没什么不同,也就暂时放下。 至于合并成一叶银舟? 还是算了吧,五张宝贝弄成只能用三天的消耗品,这事情,太奢侈…… 从秦淮河到白马府邸的路程不远,宝玉绕了一段路,去看了小长安售卖文房四宝,以及售卖书籍的地方。他没找到更好的笔墨纸砚,但是看过了售卖书籍,而且价钱很是高昂的地方后,就有点沉思的模样了…… “不对啊,” 宝玉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白马家的藏书我看过,书籍不是太多,这边贩卖书籍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南宁国的进士,明显要比大周的多得多?” “不清楚。” 众人也挺纳闷。 宝玉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些文人,其中有和辛家约战过的,身上都有种很特殊的气息。 那些文人都是立柱以上级别的进士,他感觉和大周的进士不一样,不管是实力还是修行的速度,应该都强了不少…… “必须要弄清楚这个,咱们也需要加快修行的。” 宝玉仔细的算过了,按照他现在的修行速度,再过一百年也成不了大学士。 可是,如果不成就大学士文位的话,他怎么驱策大周的学士和大学士?白狐娘娘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要是百年后,不,只剩下九十五年了,要是那时候他的实力、势力比不上白狐娘娘,那就得…… 咔嚓一刀? 宝玉觉得两腿中间冷飕飕的,再次确认了一次:“一定得查!” “不用查,问老朽就好咯。” 白马学士突然出现在宝玉的身后,眼睛差点冒出了金光:“大周来的啊?老朽儿媳妇的娘家人啊?嗯,没听过大周,不过,应该是最小的列国了。 问老朽吧,一句话一百万两银子,便宜。” “可以,” 一百万两?宝玉觉得价钱挺不错的,很公道。 白马学士呆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等等,在这个之前,你应该需要另外的一件东西。” 他一手抓下,宝玉等人立马觉得波光陆离,天地都在翻转,等眼前明亮了,就能看见小长安官衙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 白马学士笑吟吟的道:“宝哥儿,你总不能在大周和咱们这儿两边跑,中间可是有十万大山的,一不小心,就要被异兽给吞了去…… 老朽知道你需要百姓愿力和这里的文名中和,从而产生修行上的,更大的加持力量,既然如此,就需要记名星辰了。” “什么是记名星辰?” 宝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周真的太小,只是比较小的属国的东西,他就有很多没有听说。 白马学士搓着手掌,作出数银票的样子:“就是可以接纳自己的文名和百姓愿力的东西啊,宝哥儿你是没见过,那记名星辰嗖的一下上去,天上就多了一颗大星,只要是星光能够照耀的地方,都能把百姓愿力给传来喽…… 南宁国学士以上专用,外人无法购买,诚惠,白银一千万两。” “您查点一下。” 宝玉递了一个芥子袋过去,一个芥子袋里的黄金,换算过来,恰好是一千万两白银。 白马学士接了芥子袋,打开一看,脸色就有点僵硬。他盯着宝玉,诡秘的道:“其实一颗记名星辰的价格是五百万两,老朽可是黑了一倍。” “小事情,您尽管拿去。” 宝玉笑得温和,西门雪等人也低低的笑了一阵。 如果可以的话,宝玉愿意用十倍的价钱买属国的宝贝,就好像在二十一世纪的国家,愿意用天价购买能提升国力的东西一样。 按照白马学士说的,记名星辰是个很好的宝贝,他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也可以更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种宝物,有钱都买不来…… 白马学士深深的注视宝玉,笑容逐渐灿烂:“好吧,那老朽就收了。该死的,按理说老朽不该黑你这么多的银子,可是老朽以前倾尽身家买的记名星辰,前两年不知道被哪个大能给扯下去砸人了。老朽还不敢找人算账,打不过啊。” 说着,白马学士就要进入官衙,突然略微一顿,回头问道:“那个扯了老夫的记名星辰的,好像就在东边不远,不会是你们大周的人吧?” “您问晚辈,晚辈哪里清楚?” 宝玉微笑回答。 白马学士嘀咕了句‘也是’,赶忙去买新的文宫星辰了。他的动作挺快,也就没发现在他进入官衙的那一刻,宝玉的脑门哗的冒了汗。 “该死,东边过了十万大山不远?那肯定是咱们大周了,扯过星辰砸人的的……听六郎讲,是跑去问心宫找茬的那个黎府老祖宗?他差点被雪千裳玩死?” “这事应该没跑,咱们大周很久都没有大能出手过。” “不是他,一定不是他!记住,咱们不清楚这件事,跟咱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宝玉认真叮嘱。 … 这次的郡飞花盛事跌宕起伏,等小长安的府尹和黑白两位大统领都走了,秦淮河还是特别热闹。 文人们都在议论,自然的,也少不了清倌人和不清的那种姑娘作陪…… “厉害,真是厉害!贾宝玉真的是来自属国的蛮子吗?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你是说他文宫的事情?这是小事情,是人家本事大,可是我看见的,是人家三下五除二的厉害手段?” “什么手段?” “有本事的话,你让辛家三兄弟连拼命都做不到了?” 飘荡在水波上的花舫都是吵吵嚷嚷,直到夜了,这才改了其他的,比较不可言喻的事情去玩。十三娘的两个哥哥也要改了项目,被十三娘一顿拉扯,苦笑连连的往自家的府邸去…… 十三娘的上面有十二个哥哥,只有他崔四郎和崔八郎同父同母,自然宠溺这个小妹。他们一边走,一边哄着情绪不太对劲的小妹,身上的伤势也顾不得…… “你们都过来。” 他们刚进府邸的大门,就被一个紫脸的中年文人叫住。 文人的手背是正常的肤色,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却显着有点黯淡的紫色。他也只穿了普通的白色长袍,好像秀才文位的长袍一样。 可是看见这人,崔四郎、崔八郎和十三娘都是脸色微变,低头顺目的,挪着步子去了比较逼仄的围墙角落…… “四郎见过父亲大人,” “八郎很久没见父亲了,您怎么这时候回来?” “爹爹,不是说,伤好之前不管府里的事情吗?” 接了三人的问安,崔凌峰把手掌往下压了压:“这次是来告诉家族,我准备把十三娘嫁给西门雪。” “爹爹!”十三娘吓得惊叫起来。 嫁给西门雪?凭什么? 她和西门雪是有一夜的露水姻缘,但也只是露水姻缘罢了,她不钟意西门雪,完全不中意! 崔凌峰的脸色更加发紫,冷冽问道:“怎么?看不上?”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平了挺好 “父亲大人,小妹怎么可能看上小小列国的蛮人?” 十三娘还没有吭声,崔八郎就急促的道:“小妹可是咱们崔家的独女,是您府尹大人的独生女!外人不清楚小长安府尹的身份,咱们自个儿还不清楚吗?按照小妹的身份,就算是列国的天子也没资格娶了!” 崔四郎跟着道:“就是啊,列国的人在咱们眼里,和不通教化的蛮夷有什么区别?要是贾宝玉的话孩儿还能认下,可是西门雪…… 父亲大人,他这个一郡骄子的名号,还都是仗了贾宝玉的势!” “他有贾宝玉给他仗势,已经足够了!” 崔凌峰冷然喝道:“你们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还是看轻了贾宝玉?你们到底清不清楚,贾宝玉最近所作的事情,到底象征着什么?” 不等儿女们回答,崔凌峰就把声音提高:“我告诉你们,辛花刃之所以要得到五张一叶扁舟,就是他对争夺东八郡骄子的名号没有把握,可是,在为父看来,辛花刃就算不用一叶扁舟,他也有一成的机会成就东八郡的骄子名号!” 怎么可能? 崔四郎和崔八郎踉跄后退,十三娘反而眼眸发亮—— 她从没想过,辛花刃竟然有这样的能耐? 一成的几率?很小吗? 不,不是很小!而是很大! 记得父亲去争夺东八郡的骄子的时候,拥有的胜算不到五分,还没有辛花刃的一半,可是,父亲的伤势虽然至今未愈,但是,也真的成为了东八郡的骄子之一。 一成的把握,已经代表着辛花刃有机会不受重伤也能夺得名号, 而贾宝玉,更是完胜过辛花刃的可怕人物…… 崔凌峰观察了儿女们的表现,叹气道:“你们知道贾宝玉能胜了辛花刃,他到底有多厉害了?可是,为父还是要仔细说给你们听,你们也给为父仔细听好!” 他略微沉思,声音莫名其妙的带了空灵:“贾宝玉诈败退走的模样你们也看到了,他虽然诈败,但是,却没有把胜败放在心上,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到提升…… 胜不骄、败不馁,贾宝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且,他的手段,绝对在当年的为父之上。” “可是,不代表他也能成为东八郡的骄子啊,他只是一个小小列国的蛮子,没多少底蕴,什么也不懂,他的实力还会卡住,他不是我国其他州郡骄子的对手!” 十三娘还是不情不愿,作为南宁国烟波郡的府尹之女,她看不起西门雪,甚至也看不起贾宝玉。虽然父亲大人有伤在身,但是她,从出生上就高了列国蛮人的无数倍! 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她嫁给她看不起的人? 想到这里,十三娘的银牙紧咬,僵硬道:“父亲大人,贾宝玉还不是东八郡的骄子,咱们不用太看重他,更不用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女儿,不愿意!” “好吧,随了你。” 崔凌峰的话音一软,十三娘等人立马眉开眼笑。 可是紧接着,崔凌峰竟然一副特别可惜的样子,摇头道:“说真的,要不是白马学士说西门雪小哥儿愿意,为父也不想腆着脸皮去攀高枝。十三儿,你还是小看了贾宝玉,也小看了西门雪。” “女儿没有,是他配不上女儿!” “是吗?那么,如果为父告诉你:白马学士正在考验贾宝玉,如果贾宝玉通过了,就给他咱们南宁国有的宝物,就要助他成龙呢? 十三儿,以贾宝玉的能耐,要是得到了咱们南宁国的宝物,他,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西门雪是贾宝玉的手足,本身也是有能耐的,他又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你给为父好生想通吧!” 说着,崔凌峰作势欲走。 十三娘也惊讶的想拦住多问几句,可是,突然间,漫天星辰尽数黯淡,唯独有一颗大星,从西边的方位冉冉升起。 “这么快?” 崔凌峰一下停住,惊声道:“这……是贾宝玉的第一件宝物到了,是记名星辰!” … 白马学士只买了两颗记名星辰,自己一颗,又给了宝玉一颗。 宝玉没有提起给西门雪等人购买的事情,就好像他想的一样,花银子买宝物,是他欠了人情…… 在白马家族的后花园,白马学士泼皮似的跨在大椅子上喝茶,白马淳和白马香义站在两边——因为宝玉等人站着,他们也没有落座…… 宝玉冲着白马淳笑了一声,撇过脸去,却是有点诡异的笑了起来。 白马淳看起来本事不大,天资、能耐,说白了真个庸俗,可是这人的运气很好,追求个殷倩儿,还有辛花刃给他擦屁股。 这等人物,总之,一定有他好运的道理…… “前辈,请吧。” 宝玉冲着白马学士拱了手。 白马学士啐了一口茶水,带着唾沫星子笑:“你小子挺聪明啊,知道学士才能祭起记名星辰?” “不清楚,不过,前辈说过这宝物是学士专用,晚辈当然不会不自量力的自己使用。” 宝玉把装着记名星辰的盒子奉给了白马学士,一不问白马学士的真名,二不打开盒子观看,只是按照后辈的礼仪把东西递过去,很是恭敬。 白马学士接过了散发香气的檀木小盒,掂量了几下,又啐出了几片喝嘴里的茶叶:“嘁,不能白做,得给老夫一千万两的辛苦银子。” “一千万两?” 宝玉摸了摸嘴唇,把黑鹤手杖伸向了西门雪。 西门雪的嘴皮子哆嗦着,有点肉疼的挂上去一个芥子袋,于是,白马学士、白马淳和白马香义,甚至连殷倩儿的眼睛都唰唰发亮。这一个芥子袋里面装的,可是价值一千万两纹银的真金! 可是,宝玉的黑鹤手杖还是横在那里,纹丝不动。 在白马学士等人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的瞩目中,西门雪明白了宝玉的意思,开始往上面挂芥子袋…… 第二个,白马学士把剩下的几根胡子揪光了; 第三个,白马学士忍不住伸出手,他们白马家,穷啊; 第四个,白马学士露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知我者贾宝玉的表情; 第五个,白马学士已经抓住了宝玉的黑鹤手杖,冲着西门雪那边送了送。意思很明显,就是随便挂芥子袋,他不怕被金子砸! 可是,恰好在这时候,宝玉松开了手…… 宝玉把黑鹤手杖拿回来,五个芥子袋一起丢给了白马学士:“前辈,我知道您在考验晚辈,是看晚辈和倩儿姐有多硬的关系?是看晚辈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是看帮助晚辈的话,是不是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 晚辈都清楚,心里明白得很,可是晚辈要说一句:您拿铜臭的东西考验晚辈,是犯了错。” 说着,宝玉把五个芥子袋挨边点碎,大量的金块散落出来,把围墙都给挤破。 他指着金块道:“给您五千万两,我还有一万万两,用完了一万万两,还有五万万两,十万万两等着我呢,这东西看不出来晚辈是不是知恩回报的那种人,但是晚辈要说:晚辈和贵家族的关系,比您想象得要亲,甚至,比倩儿姐想象的也要亲密。” 什么意思? 抱着金块大笑的白马学士站直了身子,市侩的神色消失不见,他是一方家族的留守族老,怎么可能真的利欲熏心? 区区黄白的东西,也没资格让他真个堵了心窍儿。 所以,白马学士看向殷倩儿,却发现自己的儿媳妇也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很是尴尬…… “那么,晚辈给贵家族示范一下?” 宝玉笑了一声,手指在半空挥舞而过,一滴殷红的血珠就从指间飚射而出。 血珠带着六万斤大力甩动的力道,这是纯粹的力道,却可以击杀一个不做防备的一灵妖将。白马学士和白马氏两兄弟看着血珠激射,竟然是朝了殷倩儿脖颈下露出的锁骨,殷倩儿想要躲避,突然间,却是福至心灵,稳稳的站在了那里。 仿佛这携带巨大力量的血滴,根本伤不了她…… 白马学士已经瞪大了老眼,惊愕道:“滴血认亲之法?” 没错,就是滴血认亲的古老法门! 这玩意传承了数万年,别说失传了,简直是每个世家都要必备的法门之首,很容易就能认出。 他看着血珠打破了殷倩儿的皮肤,然后,却在刚刚破皮之后,蓦然停顿在了原处。 六万斤的纯粹大力,竟然,只破了他儿媳妇的一层皮? “滴血认亲,人伦至理; 至亲之血,不可互伤?” 白马学士喃喃了一句,殷倩儿就看着宝玉把血液甩飞,也呆呆的跟着道:“至亲?宝哥儿,你,你你你,你是我流落在外的亲弟弟?” 闻言,西门雪等人噗的一下笑喷了好些口水。 可是…… 白马学士恍然大悟; 白马淳恍然大悟; 白马香义恍然大悟! 宝玉抿了抿嘴,干脆也默认了下来…… 弟弟?好吧,平辈就认了吧,总比是什么侄子、孙子来得强。 宝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能勾搭上狼皇的,绝对不是贾政、贾赦或者宁国府那个没出息的。 嗯,平了辈分…… 挺好。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满江愿力千缕名 好时节要入了夏,风都带着点暖暖的味道。 殷倩儿甜腻腻的叫了声弟弟,白马淳和白马香义跟着喊,宝玉睥出个白眼,权当没听见。 这时候,白马学士大笑道:“老朽名叫白马峰。别前辈前辈的喊了,儿媳妇的兄弟啊,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世伯就好。” “好的世伯。” 宝玉不介意多个后台,立马顺杆子爬。 文人讲究个天地君亲师,在这‘亲’里面除了直系亲属,就这姻亲最亲了,比主脉和支脉的关系还要亲近。 所以他这条杆子爬的,一点都不脸红…… 白马峰哈哈大笑,捏碎小盒就把记名星辰放出来了,他把学士的才气汹涌而上,类似,好吧,宝玉有点出戏了,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埋在记忆最旮旯里的庐山升龙霸。 而且,白马峰这个名字……白马蜂,咱能别再想起‘吐槽’这两个字吗? 宝玉不认为某些‘遣词造句’能适合这方天地…… … 记名星辰放了出来,看清了,就是一块石头。 不知道用什么制作的,总之模样和鹅卵石没什么区别,却蕴藏着宝玉完全不懂得,也让宝玉根本数不清的无数道理。 只见白马峰的才气耗尽,一双老眼唰的灰白,在大椅子上疲倦的摔坐了。宝玉才知道大椅子不是拿来摆谱,而是白马峰,真的需要这个…… 他抬头看去,看见了被那汹涌到可以碾灭他无数次的才气冲击的记名星辰,随着高度不断上升,记名星辰也在不断扩大。 扩大的速度很快,等到了云彩的上方,已经比皎洁的月还大了十几倍。 接着,又是不断缩小,因为高度太高,很快的,就只剩下巴掌一样的大小…… 缩小,还在缩小! 记名星辰已经脱离了宝玉的感知,但是看光芒,看高度,宝玉忍不住觉得—— 是不是记名星辰真的穿透了大气层,脱离了大地的引力,到达了他现在完全没资格触碰的地方? 他不眨眼的一直看着,直到高空没了变化,是群星璀璨,眼睛辨别不出星辰之间的区别了,这才罢休…… 西门雪和薛道衡等人对视了一眼,渴望道:“宝玉兄,这,你还能分出哪一颗是你的记名星辰吗?” “分不出……” 宝玉刚说了三个字,突然,天空光芒大作。 就好像白马峰说的一样,记名星辰能够照耀的地方,就能吞噬、吸纳、融合属于他的文名和百姓愿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记名星辰,也看见了星辰大光巍峨绽放,仿佛滚滚落下的银河之水。 澎湃,宛如四海被倾覆到了天上, 然后,又哗的一下摔了下来…… 不对,不是四海之水!属于他的百姓愿力,简直如同无数的海洋,瞬间夯落…… “儿,儿媳妇,的,的兄弟,亲家?” 白马峰乍眼看见这泼下来的,好像要把小长安都给砸碎的百姓愿力,老嘴皮子哆嗦着,说话都不利索。 这种气势? 这种海量? 这这这,这是一个进士该有的百姓愿力吗? 他的老脸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绿一阵紫,最后,唰的一下乐红了…… “好啊,好好好!亲家啊,亲家的兄弟啊,你厉害,我白马家得了一个超强的外援后生!” 白马峰的声音刚落,白马淳和白马香义就看向了殷倩儿,惊讶里夹着难以掩饰的狂喜的大笑起来。 殷倩儿的脸激动得酡红,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天,那是与有荣焉…… … 这边是一片欢乐,在比白马家强悍许多的辛家,这更强的世家,却是一片死寂。 十三娘还有点矜持,捂住了嘴,好悬没把‘老娘今个就嫁’六个字爆了出来,崔四郎和崔八郎可不够矜持了,啊啊啊的张大嘴巴,再对视一眼…… “嫁!父亲大人,孩儿愿意去找贾宝玉提亲,亲自帮小妹提亲…… 今天提亲,明天就让西门雪和贾宝玉,呸,不是,让西门雪和小妹洞房花烛!” “啐!” 十三娘羞得脸颊火红,像个普通女子一样的转过身子,低着头。 大婚就大婚嘛,说什么洞房花烛?不对,她和西门雪,好像已经洞房花烛过了? 崔凌峰还在傻乎乎的看着头顶,聂嗦道:“百姓愿力?这这这,这是多少的百姓愿力?贾宝玉,他,他难道得了一整个国度的百姓愿力吗?” 他的身材比较高大,低下头,俯视自己的儿女,怔半晌,突然苦了老脸…… “满江愿力千缕名,满江愿力千缕名啊,西门雪是跟着贾宝玉的,哪怕只有贾宝玉百分之一的百姓愿力,提亲的人就得踏破白马家的门槛,你们……罢了,尽力而为吧。” 崔凌峰带着儿女们往库房走,差点掏空了库房,山一般的东西让仆役全装上马车: “四郎、八郎,你们全带着,都带着,一定要让西门雪想起十三娘的好,西门雪这个女婿,丢不得!贾宝玉这个女婿的手足,更丢不得!” “爹爹,女儿可不是没人要!” 十三娘不依了,跺脚娇嗔。 哪知道崔凌峰深深的看她,再看,老牙咔的一嚼:“十三儿啊,如今可不是你嫌弃西门雪,是西门雪要挑花眼了,他哪怕有贾宝玉百分之一的百姓愿力,这,这这这,满江愿力千缕名啊,只要有百分之一,他就能三年内晋级一等,成为立柱进士啊。” “那又怎么样?也只是个立柱进士。” “可是,按照贾宝玉的能耐,按照西门雪他们显露的能耐,他们成了立柱进士……” 崔凌峰一个劲的跺脚,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他们,他们有三成的把握可以得到一个东八郡骄子的名号呐! 三成把握, 三成把握, 三成……” 三成?这种几率…… 十三娘想起了自己‘嫖’西门雪时的优越感,想起西门雪恬着脸凑她近乎,被她踹进水里的事情,可是,如今,是她要攀高枝了? 没错,是啊,她要攀高枝了,而且,还不一定攀得上…… 想到这里,十三娘瞪大美眸,怒道:“本姑娘亲自去,那小子敢不娶了本姑娘,本姑娘现在就斩了他!” 身份、实力,还有记忆里舔着脸找她的西门雪……十三娘不信自己会被嫌弃了,怒冲冲的往外走。 可是,眼前蓦然一片白,又是四颗大星冲上云霄,。 而且,那落下的百姓愿力,宛如数以千计的大江长河滚滚坠落! 宝玉早就给西门雪等人分润了百姓愿力,所以,他们拥有的,也是不少…… 崔凌峰咔嚓咬碎半颗牙,转身出门。 “爹爹,您做什么去?” “走,一起!咱们去上门提亲!” … 不只是崔家,那些文斗过辛家的,都觉得自己有着资格,无数的车马装载着百宝万货,要往白马家轰隆隆的去。 而在白马家的府邸,却是所有人,都在摁着嘴巴窃喜…… “满江愿力千缕名,满江愿力千缕名啊……” 白马峰看着宝玉等人闭目修炼,终于把憋住的气喘出来了,要大笑不已。 他狂笑着道:“自从圣人说了‘游学四方,艺业大进’八个字后,百姓愿力和别国文名就能有无比奥妙的综合变化,但是想要催发这种变化,起码需要满江愿力千缕名! 千缕名容易得了,宝哥儿已经是咱们烟波郡的骄子,文名肯定够用,老夫本以为,本以为他的百姓愿力就能激发一缕文名,可是如今…… 哈哈,他的文名少了,是文名少了,咱们烟波郡给他的文名太少了!” 白马淳跟着道:“别说宝哥儿了,就算是西门雪他们,百姓愿力也是够用。” 白马香义羡慕的咂叭嘴:“就是说他们的修行速度要提升十倍以上?最多三年,就能成为立柱进士?” “没错,说起这立柱进士……” 白马峰正说着话,突然有仆役嘶喊着往这边跑:“家老大人,大老爷,二姥爷,好些人把咱们的门槛都踩破了,他们要把马车驶进府门!” 闻言,白马峰的神念传出,蓦然大怒:“混账东西!要来抢咱们家的好处?” “是提亲,好事啊,等宝哥儿醒了问问?” “好你个二五八万!” 白马峰气得浑身发抖,大叫道:“来人,给老子来人,把那些送礼的全撵出去,肥水不流外人田,给老子把几位姑娘都喊回来,这里好多个俏郎君呢!” “老匹夫你忒不要脸,你家的姑娘早就嫁人了!” 突然,有紫气东来。大印缠绕着紫光坠落而下,紫光挡住眉眼的崔凌峰刚刚落下,就是哑口无言。 他说什么?他能怎么说? 他现在是小长安的府尹,可不是崔府的家主…… … 外面特别热闹,有人群沸腾,有百宝万货,可是宝玉听不见也看不见,全部的心神,都在自己的文宫世界里。 哗啦啦, 哗啦啦啦啦~~~~ 和文名不同,和百姓愿力也不一样,一种极为玄奥的能量化作了雪白的云,也洒落了稀稀落落的‘雨滴’。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要拦我,就斩我 雨滴是百姓愿力和异国文名催化而成的,宝玉略微感应,发现宛如江河的愿力洪流和千缕文名夹杂起来,这才能变成一点雨水。可是这数量不多的雨水,却让他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极为疯狂的修行速度! 每一个瞬间,才气都在浓郁; 每一次呼吸,十万丈金人就长高一分。 在这第一次的文雨加持下,宝玉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金人已经长大缩小了三次,也抓到了三次的星辰残卷。 文胆不断铸就,九条立柱不断的变粗变长,他的实力也在不断地提升…… 呼,吸; 呼,吸; 呼,吸…… 一次次的呼吸,就代表着一次次的进步,美妙的感觉让宝玉沉迷,简直是不想苏醒。 直到他在烟波郡得到的文名全部消耗,直到三百二十八滴文雨全被吸纳,宝玉才睁开眼睛,和西门雪等人对视而笑…… 西门雪兴奋道:“我的百姓愿力消耗光了,但是进步很大,而且我的修行速度,提升一十三倍还多。” 薛道衡连连点头:“我也是一十三倍,感觉以后会慢下来,但是这几个月,应该慢不了。” 步常仃和李秋水翻个白眼:“一十二倍。” 他们一起看向宝玉,发现宝玉一脸特别想说的样子。 想问,念头一转,算了,还是别问。 … 宝玉是真的想说,但是西门雪等人不只是不想问,甚至还不想他说。 他觉得世道变了,骄傲的文人也变了,西门雪这种类型的,什么时候也不再铁头了? 活动下身体,发现头顶被搭了雨幕,丝绸做的,待遇真是不错。 他们从帘幕里走出去,就看见了白马峰这个老家伙,一脸诡秘的,抱着好些副画卷。画卷都是卷轴,打开了,发现都是挺有水平的那一种。 名动?不是。 那么,煊赫? 宝玉还是第一次看见煊赫级别的画卷,简直是活灵活现,仿佛是真正的美人。他低头看了,没有落款也没有题诗,就疑惑的看向白马峰。 白马峰好像青楼里的老鸨,把画卷一幅幅的往前送:“挑一下?做不了正妻,平妻也行啊,平妻以下的就算了……对了,” 好像想起了什么,白马峰着重点名:“西门雪也不用挑,十三娘答应嫁给你了。” 嗯?答应?嫁给我? 西门雪必须承认,在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心里真的乐乎了一回,可是乐过去了,心思通透的他立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嘿嘿一笑,不摇头也不点头,背着双手往外走。 宝玉瞧了眼西门雪的背影,就把怜悯的眼神丢给了白马峰这个老头子,他不知道崔家是怎么贿赂这个老头子的,但是玩这一出的话,只能说是失算…… “宝哥儿,帮世伯劝劝?” 白马峰希冀的道。 闻言,宝玉当机立断的,斩钉截铁的……摇头。 劝劝?笑话了,十三娘对西门雪的瞧不起他可是看在眼里,现在凑过来,他要是帮衬着说了半句话,他就不是贾宝玉! 谁亲? 谁近? 他分得出来…… … 所谓联姻,自然是利益交换,宝玉在大周已经用不着玩这套了,在南宁国的话,他也没有出卖肉体的打算。 所以事情就暂时搁置,他们,也要好好的修行…… 春去秋来,眨眼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宝玉是一、三、五联系大周那边,二、四、六就是行走坐卧皆是苦读,顺便,悠闲的过个文人日子。 今个是八月十六,月满正圆,宝玉在小长安的茶楼上浅斟慢饮,颇有一种自醉红尘的雅士模样。 西门雪等人没有和他在一个桌子,每到二四六的夜晚十分,他们都自发的和宝玉保持距离。 此时,他们在看着宝玉,仿佛欣赏着远超煊赫级别的美丽画卷…… “完美,宝玉兄此时,只能说是完美。” “没错,以前见他意气风发,见他威压朝堂,厉害是厉害了,但是,从来没有现在这种特殊的感觉。” 西门雪和薛道衡低头喝酒,侠客文人没他们那么多的计较,倒是正常说话。 李秋水有独特的趋向,自然也有独特的审美,他宛如女子般撩起发丝,目光迷离的道:“宝玉兄以前都是在争斗,他要的是绝对的自由,所以,更需要最强的实力…… 如今在这里没什么压力,修行、饮茶就是,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不懂,但是,感觉就是完美。” 步常仃看了看李秋水诡异的样子,突然有点牙疼:“宝玉兄,过来一起喝酒,自己喝茶多么无趣。” 静谧一下打断,宝玉诧异的看过来,恰好对上李秋水仿佛移情别恋的眼神。 噗! 宝玉一口香茶喷了出来,连忙过去喝酒。 当然,必须挤在西门雪和薛道衡的中间,必须远离李秋水! 他们笑吟吟的说着修行的进度,突然,旁边传来冷冽的怒喝…… “辛花刃,你是罪言当死!小小的列国蛮人,也敢和神女争锋?” “甲三兄,何必动怒,来,咱们回府说话。” 声音渐渐远去,宝玉等人扯开屏风,发现隔壁的厢房已经破碎,桌面上深深的印了被摁扁了的银锞子,又顺着雅座的窗往外看,恰好对上了辛花刃回头的一笑。 那笑容,很是古怪…… 西门雪哼了一声,怒道:“他在挑衅!” “得了三张一叶飞舟,自然是要来挑衅的,就是不知道这个神女是谁了。” 宝玉笑了笑,根本没当回事。 不过是转移仇恨罢了,这种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 “神女忘忧,神女无梦,” 听到这件事情,白马峰很是郑重的提醒宝玉:“没想到辛飞澜沾上了这两个女人,宝哥儿,你的性子怜香惜玉吗?” 没有回答,只有很是古怪的味道,宝玉听在耳里,突然把黑鹤手杖插进了地面…… 看来,不是辛花刃的手段弱了,而是那两个神女高傲到了几乎白痴,而且白痴到了,白马峰让他有机会就要辣手摧花的地步。 不过,辣手摧花? 宝玉磨了磨嘴唇,模棱两可的道:“或许吧……” … 夜空皎洁,辛家的府邸里,却是传出嘭的一声大响。 辛飞澜被人一脚踹出,紧接着,又被辛花刃卡着脖子,带去了很远的一个厢房。 “为什么?三弟,你我都是九尺男儿,为什么要对那两个泼妇低声下气?” 怒,简直要化作火焰的狂怒。只是看上了他厢房里的古籍,就要让他滚蛋,这等屈辱,他咽不下去。 他第一次冲着辛花刃怒吼,咆哮道:“你把家族外面的势力给她们,我忍了!你宴请她们的追随者用掉家族最后的银子,我也忍了,可是,三弟,你是个男人啊……” “呵~~男人,男人就该能屈能伸。” 辛花刃不屑的扯起嘴角,比女人还美丽的脸却阴霾得好像一只夜枭。 他咬着牙,高大的身躯竟然显出了佝偻:“大哥,贾宝玉拥有那么多的百姓愿力,他的实力会提升多少?他……大哥,我怕了啊!” “不怕,三弟,不要怕,有大哥在。” “不,我怕了。” 辛花刃桀桀的笑:“你掏空了咱们家族的底蕴,是给我换了不少宝物提升修行,可是,我赢过贾宝玉的把握只有四成…… 现在好了,让神女和神女的甲士追随和贾宝玉怼上,我赢的几率,是全部! 不,还差点,我还需要更多的宝物加快修行,我需要…… 大哥,咱们的祖坟里,好像有……” “不可以!”辛飞澜立马暴怒。 辛花刃诡异的盯了自己的大哥一眼,转身往外面去。 “我要赢,一辈子都要赢,谁拦我我杀谁,家族拦我,家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可以,三弟,你要是一定这么做的话,大哥今日就死在你的面前,没了我,你的胜算一样会少!” “那你死吧,你死了,我灭了家族。” 唰,利剑拔出,辛飞澜盯着闪亮的剑刃,猛的跺脚,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可是,一直站在旁边不吭声的黑人辛弃疾,脚步蓦然交错,把利剑夺了,手掌一抖,就把利剑融成了火红的汁水。 “大哥,你要是死了,辛家就真的完了。” “还有十七叔呢。” “没了,十七叔,咱们辛家留守家族祖地的学士,昨日暴毙身亡。” 辛弃疾一脸冷漠,自从发现了十七叔的尸体,他的脸,就没有出现过别的神色。 他看着辛飞澜剧烈颤抖的高大身躯,抬手拍了拍辛飞澜的肩膀,就往外面走去…… “十三叔中的是忘忧花和无泪蛞蝓的慢性毒药,出自哪里,用不着我来多说。” “你想怎么做?” “我去找贾宝玉,要拦我,就斩我。” … 宝玉不诧异辛弃疾的到来,反而诧异辛弃疾过了一年,这才前来找他。 他给辛弃疾的纸条,应该确实夯上了辛弃疾的心口呢…… 见着宝玉,辛弃疾就咧嘴一笑,露出宝玉很久没见的那种黑脸白牙。他从宝玉的茶壶里倒茶,喝一口直接吐掉,要喝酒。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宝玉把洛水的千年陈酿满上,待遇上,他不愿意屈了辛弃疾半点。 辛弃疾也很自得的喝酒,喝完了一整坛,就把酒盏捏碎…… “你给的纸条我看了,没什么意思。” “有错?” 宝玉拿出一坛新的千年陈酿,也换上新的酒盏。 辛弃疾很纠结的看他,摇头道:“确实错了,你猜得很对,但是知道的很少。” 他缅怀道:“你不知道的是:我们三人中,天资禀赋最高的不是辛花刃,而是大哥辛飞澜。大哥一直都照顾我们,什么都留给我和辛花刃,不然的话,大哥的实力会比你还强。” “所以呢?”宝玉不动声色,举杯喝酒。 “所以,” 辛弃疾咧嘴一笑:“为国为民的可以是我辛弃疾,但是出将入相的,一定要是大哥……我要一个东八郡骄子的名号,给大哥,然后,辛花刃交给你。” “我好像有点吃亏。” “你不吃亏,因为必要时,我会自爆文宫,拽着神女忘忧和神女无泪去死,对上这两个泼妇,你的胜算不到一成。” 辛弃疾微笑着说出了生死的事情,条件很优惠,他认为,宝玉肯定会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 可是,这时候,宝玉竟然伸出手…… “什么意思?” “自然是闭门送客。” 什么?辛弃疾大怒:“你就不在乎东八郡骄子的名号?你到底知不知道骄子名号的好处?嗯?” 辛弃疾突然笑了,自嘲道:“我倒是忘了,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他重新坐下,“儒道属国的文人是不需要来南宁国争夺骄子名号的,你要么来自道家、佛家的属国,要么就是来自更小的列国,可是,你自称本侯……文人在佛、道两门的属国坐不上这样的高位,那么,你必定是来自列国无疑了。” 说到这里,辛弃疾丢出了一本书册,宝玉打眼瞄了,见是《盛唐天下志》。 辛弃疾指着这本书道:“里面有各大属国的重要事迹和弱小列国的名字,你应该就来自其中的一个列国,怪不得不清楚天骄名号的重要性了……你只知道一郡骄子、东八郡骄子、一国骄子和跨世天骄都有宝物奖励,却不清楚更重要的事情,你的见识,太少!” “还请直言。” 宝玉打开《盛唐天下志》翻了一下,突然眼眸一凝。 他放下书册,要洗耳恭听…… 辛弃疾沉吟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压低:“文雨,也叫文人泪,说白了,就是文人面对高山仰止的人物,可望而不可即流下的泪水……你是刚到异国他乡,第一次融合异国的文名和本土的百姓愿力,所以,天地让你融合这次。 可是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已经很难产出文人泪了。” 不等宝玉开口,辛弃疾就继续道:“有了东八郡骄子的名号,你可以在东八郡如鱼得水,属于东八郡的文人的敬仰,会让你产生更多的文人泪;成为南宁国的三元骄子,你可以在南宁国出将入相……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但是,你要在乎更多的,以百倍计算的文人泪。 而且,一国骄子会登上盛唐的狭人榜,一朝名扬,天下皆知,文人泪,自然也是源源不绝。” “那么,跨世天骄呢?” “从修行上来讲,我儒家文人的跨世天骄是最有份量的,你说,会有多少好处?” “确实挺多。” 宝玉很是希冀的摸了摸嘴唇,但是,还是抬手送客。 “你还要拒绝合作?” 辛弃疾不敢相信,这等的好处摆在眼前,贾宝玉,竟然,还是,拒绝? “西门兄,帮我送客。” 宝玉喊了一声,抓起书册出了房门。 他可以舌绽莲花,可以虚伪,但是,不想在五朝大家之一的辛弃疾的面前说了瞎话。 如果必要的话,他会牺牲辛弃疾,但,咳咳,这不是还没到必要的时候嘛…… 外面有飘摇的宫灯,宝玉去了灯旁,就着火光打开书籍。 “七十二列国,有丰林国、巨木国、陈国、北英国、欧德国……” 宝玉一一数了过去,却没有看见大周的名字。 … “所有的属国都不知道大周?盛唐知道,但是,也不把大周的存在说出去?” 翻看了《盛唐天下志》,西门雪拍案而起:“为什么没有大周?为什么?难道……”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哆嗦着,恐惧着,利剑横起,竟是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收手!” 宝玉的黑鹤手杖横在半空,薛道衡的手掌布满文字,徒手抓住了西门雪的利剑,步常仃和李秋水脚步交错,一人卡住一个臂膀,把西门雪狠狠的摁在地上。 西门雪悲呼道:“盛唐称天父,属国乃天子,列国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列国的皇帝自称孙皇帝,说白了就是属国的奴国!我等不该来,不该从大周出来!要是属国知道了我们的大周的存在,大周用什么抵抗? 宝玉兄,我西门雪不能为你们做出决定,可是我西门雪…… 不能让外界知道大周的存在,我不会再回去了,不如一死,全了大周安宁!” “盛唐早就知道大周的存在,可是直到现在,除了盛唐,没有哪个属国知道有大周在了。” 宝玉把西门雪的佩剑拿开,俯身、低头,扯住西门雪的领子道:“不用担心,大周会强大的,就算你没有信心让大周强大,我也要做到这些啊。你应该懂得,我要成圣,大周就是我的成圣之基,大周的百姓,都是我圣途的一部分。 我会让大周强盛的,一定会。” “凭什么?大周太小,大周太弱,我西门雪乃是大周骄子,可是在南宁国算个什么?” “你是烟波郡的骄子!” “这是靠你得来的,如果没有你,辛飞澜、辛弃疾、辛花刃,我一个都打不过!” 西门雪状若癫狂,他好像受过什么刺激,情绪完全压不下来。 宝玉的手指伸缩着,突然狠狠一拳夯在了西门雪的额头正中,西门雪的臂膀咔嚓爆响,把步常仃和李秋水都扯着往后飞。 他的眼前一片昏花,脑海轰隆作响,好像有无数的琴钟鼓罄在耳朵里震荡。 宝玉深吸了好几口气,挨边丢出了好几本手抄的书籍:“这是白马峰给我的,咱们大周,要用这个先强盛一回。” 什么东西? 薛道衡、步常仃和李秋水拿起来看了,见是宝玉的字体,越是看,眼睛越是闪亮,惊喜中,也突兀的多了很多后怕的感觉。 西门雪恶狠狠的把自己的胳膊摁地上接好关节,也拿起来看,这看着看着,泪水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是进士真正的修行法门?竟然……该死,我大周的修行,错了!” “大周的修行没错,只是进士的修行方法错了而已,但是,就因为少了这个,好些封号进士都卡在了成为学士的关卡上。” 宝玉低声警告:“记住,白马峰警告过我,让我不要贪心,你们用传音铜铃送回去这个,也要着重警告……不要贪心!” “不懂,但是,明白了。” 众人全都点头。 宝玉又看向西门雪:“我知道西门家是大周的肱骨,知道你对大周忠心不二,但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你的心性,不该轻言生死才对。” “没什么。”西门雪低头道。 啪! 猛的就是一巴掌,薛道衡扯住西门雪的衣领,噼里啪啦的呼了下去。 “醒来!” 薛道衡的手掌布满文字,组成了一篇醒人心魄的诗词,每一个巴掌下去,就有文字夯进西门雪的脑海之中。 宝玉刚想阻拦,竟然发现…… 嘘~~~~~ 仿佛水壶烧开冒出的烟气,西门雪的七窍都沁出一丝丝一缕缕的金色烟雾,烟雾散开,竟然仿佛洪钟大鼓……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八个字,很轻微的八个字眼突兀的在室内响起。 噗,薛道衡倒喷一口鲜血,怒吼道:“便是天下皆苦海,我之大文,便是大舟不惧波澜!” 步常仃和李秋水则是手指一动,利剑出鞘又是倒转,狠狠的插进了他们自己的小腹。 疼痛让他们的身子一颤,咧嘴笑了:“有趣,是佛门蛊惑人心的法门。” 宝玉的瞳孔微缩:“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唰! 火焰登时汹涌,把所有的金色烟雾灼烧成了虚无。 宝玉看向脸色死白着嘎嘣咬牙的西门雪,深吸了一口凉气道:“西门兄,你到底是遇见了什么鬼东西?” “一个僧人,只相当于咱们秀才文位的,一个,僧人!” 西门雪的眼神清明,清明中又好像有火在烧。 他恶狠狠的撕咬自己的胳膊,渗出来的声音道:“我去查探那两个神女的事情,可是,遇见了一个僧人,他只是说了这个八个字,我就脑袋迷糊着,回来了?” “弄死他!” 步常仃和李秋水异口同声的道。 这是侠客文人做事的方式。 可是,就在宝玉和薛道衡点头认可的时候,西门雪特别苦涩的笑了起来。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出菩提,忘菩提,我乃菩提 “怪不得人家,人家只是叹了口气。” “没错,只是叹了口气,是自言自语,不是针对我……” 闻言,宝玉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都是进士文位,这一口气包含了数千斤的力量,登时粉碎了整个厢房。 嗵塌声响了起来,白马家的人遥遥的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宝玉摆手,就都散了开去…… 宝玉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人家只是自言自语,西门兄你就着了道?只是残存的些许力量,就让道衡兄吐血,让步常仃和李秋水自残身体才能保持清明? 西门兄,你说那人,只是一个僧人?” “没错,他自称小僧,身上的气息也只是僧人的气息……宝玉兄,咱们的见识太少,这刚出来,遇见的都是厉害人物呢。” “没关系。” 宝玉摇了摇头,幻化茶盏给薛道衡漱口:“不是针对咱们的就行,和尚怎么了?道士怎么了?我贾宝玉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你们把进士的修炼法门传回去,大周还有咱们的手足,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说着,宝玉转身要走,这里嗵塌了,总得换个厢房。 可是,突然,宝玉问西门雪:“你知不知道十三娘要走的事情?” “知道,听说是她的恩师来了,要带她出去游学。” “那你?” “再遇是缘,不遇是命,大周不稳当之前,某西门不会想成家的事情。” 西门雪笑得极为洒脱,他向来不是会被女人牵绊的郎。 “负心的家伙。” 薛道衡笑骂了一句,当然,也只是笑骂,西门雪和十三娘的事情比较复杂,谈不上是哪个负心。 西门雪也笑吟吟的盯了过去,摸摸火辣辣的脸: “混账东西,刚才,是哪个呼某西门的脸子呢?” … 传音铜铃是品级之外的宝物,瞬息传音千万里,然而,就算是这种宝物,也还有个传播的过程呢。 南宁国东方的边界靠着十万大山,过去十万大山,就是一片无际的海。在海的中间有一条崎岖的山崖,贯通东西无数里地,时而被浪潮淹没,时而露出海面。 螃蟹、龙虾、贝壳、海豹…… 无数的两栖类妖族在狭长矮小的崖壁上栖息,建造了类似文人国度的居所,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妖族的国…… “是往北?还是往南?还是往东呢?” 海边有一个光头的和尚,穿着白色的僧袍, 他拥有一张很是俊逸的脸,如果宝玉看见了,绝对能想起白龙马上的那个弱弱的白脸和尚。 这个和尚穿着草鞋在布满大大小小的尖锐礁石上行走,每一步都损伤了脚底,溅射的血花,好像一朵朵红色的莲。 又抬起手掌,掌心里有好些一叶扁舟,翠绿绿的特别喜人,也散发着无数丝丝缕缕的,极为玄妙的波动…… “一十八张一叶扁舟,却只能推断到这里就推断不出了,那长着一叶扁舟的飘零树,到底是在哪个方向呢?” 僧人自言自语着,一步走出,竟然跨越了八百里的距离,直接到了一个海豹妖族的身前。 他合拢双手,低头,再抬头, 这个妖族足有七八丈高,他低头的话,还真看不见…… “无量量古佛,小僧菩提子,出菩提,忘菩提,我乃菩提,敢问施主,可曾见过小僧半魂?” “和尚?” 海豹妖族把大脑袋凑到菩提子的身前,口水喷了菩提子一身,黑铁般坚硬好像长矛的胡子扎破了菩提子的脸。 它瓮瓮的大笑:“有个和尚,一个小和尚呐……” 往左边看看,再往右边看,看见好些妖族围上来,连忙嗷了一声:“我的,我的,这块肉是我的,粉嫩的,好吃,归我了!” 嘭嘭嘭! 尾巴到处摇摆,打碎了坚硬的礁石,礁石的碎片,也把好些妖族给打飞了出去。 它看着没妖和它争抢了,连忙嗷呜一口把菩提子咬在嘴里,可是…… “嗷呜,疼,疼疼疼!” 海豹妖族痛叫了起来,他的嘴巴被菩提子撑开,足有数万斤的咬合力,却不能压扁菩提子的手。 菩提子一边说着‘无量量古佛’,一边给海豹妖族拔掉了一颗牙:“施主,您这颗牙坏掉了,小僧帮您拔去,省得您受牙疼之苦…… 唔,敢问施主,可曾见过小僧半魂,就是长在飘零树上的,一片千年不落的叶子?” “没见过,从没见过飘零树,和尚,疼啊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怀!” 海豹妖族敏捷的叫了起来,恐惧着,也期待着菩提子的善良。 只见菩提子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为什么施主没有见过?要是见过的话,小僧愿意割肉给予施主。小僧的肉,吃了,可是能增长八百年寿元,也能让施主钻进棺材前不老。” 他很苦涩,很憋屈,很无奈的回头看了:“难道说,小僧还要回南宁国找更多的一叶扁舟?还得继续推演吗?这事麻烦,麻烦到…… 唉,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岸岸岸岸!!!” 缥缈的声音不知道传了多远,海豹妖族瞬间低迷了眼神,垂下头,趴在地上。 远处,无数的妖族同时跪倒,它们没了任何贪念,不想吃,不想喝,不想玩,只觉得活着如同地狱般凄楚,死了,自然也就没了恐惧。 菩提子还在自怨自艾,打了个寒颤,四处看看…… “无量量古佛,尔等如此,实非小僧所愿啊,小僧只是个半魂,对不住,没本事解了……咳咳,山高路远,那个山高水长,咱们日后再会。” 菩提子六神无主的说着话,踉跄一步就回了原先在的地方,他想继续往回走,突然竖起手指,对着广袤无垠的天空比划了个很规则的圆。 就在这个圆圈之内,高空突然出现了两道流光…… 一道速度极快,飘飘扬扬的在往南宁国飞去,另一道则是波光隐隐,从南宁国往更东边的方向去。 “一个是传音铜铃的威能,另一个是,唔,好啊,是一夜金舟!” 一夜金舟就是飘零树完整的叶子,菩提子笑吟吟的伸出手,竟然把速度极快的一夜金舟抓了下来。 他再看东方,笑道:“既然有传音铜铃过去,那么,东方必定有个国度了。东方,东方,咦?小僧怎么推演不出来东方有什么国度?难道说……苦啊!” 菩提子哀哀的哭了一声,悲催的道:“应该是个不足五百年的列国,而且被人隐藏,那么,就是无数的百姓,无数的金银,无数的,利益呢…… 这点和小僧无关,但是,为什么飘零树长在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小僧只能回去找更多的一叶扁舟,要推演出详细的位置,然后去找了半魂,再然后…… 嗯呐,小僧得跑路,必须跑路,鬼知道隐藏了这个列国的人,是哪家的不要脸的货色?” 说着,菩提子很垂涎的看了看传音铜铃的流光,偷听别人谈话的欲望,在心里拔苗、生长,差点长成了森天大树…… “苦海无边,苦海无边,唔,这种欲望,也是苦海的一种呢,嗯,非礼勿听,小僧也是君子。” 于是‘君子’把圆圈抹掉,传音铜铃的波光也就瞬间消失。 “吸溜!” 菩提子擦了擦口水,很为自己抵挡了诱惑得意…… …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大周通话,传音铜铃花费了好些时间,这才和大周联系上了。 西门雪把进士的修行法门传过去,登时,也在大周引起了滔天骇浪…… 金钟三响,群臣来朝。 水溶一身黄金龙袍,还是很不习惯,他喜欢银色的东西,如同皎月那种泛着银光,而不是满月般的金黄。 他挥挥手,让甄公公把修炼法门当着文武千官的面念了,立马,众臣就面面相觑…… “陛下,不可啊,进士文宫向来是九条大柱,怎么可能会变了别的?” 有人惊讶狂呼,宝玉传来的消息,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而且,如果是假的也就罢了,如果是真的,难道,他们这些架梁、覆顶、成宫级别的进士,全都走了一条歧途不成? 水溶招了招手,甄公公就把誊写好的书籍奉上,他翻看书籍,如同皎月般温温的笑:“宝哥儿说进士的文宫,九条立柱是走了歧途,在成就立柱进士时,需要体会举人的十星法门,从而铸就真正的文宫大柱…… 朕已经改修了龙脉九品正法,这方面不懂,哪位爱卿,可以给朕解释一番?” “一定是假的,陛下,不可擅用此等法门!” “陛下,贾爵爷到那儒家属国不到两年,哪里能找到这等的修炼法门?一定是属国居心不良,误导了贾爵爷!” “恳请陛下明鉴,此举不可擅用!” 足有四百多官员跪倒在地,就连归附了宝玉的官员,也不肯承认这种法门是正确的。 这些都是立柱以上的进士,如果这次宝玉是对,那么,他们就要被后浪推了前浪。 已经超过了立柱进士的他们,肯定会地位不稳!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八眼四人 有这么多的官员跪拜、恳求,水溶有点坐立难安。 看见他这种样子,西门不死、贾政、令狐熙,还有远在后宫的赫连端容,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溶哥儿是个贤明的君王,但是和水英光比起来,明显缺少了太多的天子该有的霸气…… “陛下,微臣愿意一试。” 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这人面容坚毅,头发、胡须都是漆黑中带点微微的白,水溶认得这人,是宝玉最忠实的拥蹙之一…… 陶先知拱手冲了四周行礼,笑道:“老夫本来在金陵虚度时日,要不是跟了二爷就成就不了进士文位,老夫什么都不怕,自然愿意试上一试。” “那么,晚辈也来吧。” 陈麟也站了出来,他和陶先知一样,是金陵城三流统管衙门的主、副手,如今三流统管衙门晋升成了工部下属的统管衙门,他们,自然也就进了朝堂。 陈麟低低的笑道:“当初信了二爷,我和陶世伯进了朝堂,一飞冲成了奠基进士,如今,恰好能冲击立柱进士了…… 我等愿意一试,而且,什么都不怕!” 他捭阖四周,区区一个奠基进士,竟然看得好些架梁、覆顶、成宫级别的进士低头。 他说的什么都不怕,可不只是不怕尝试一番,而是,不惧怕这些更强的进士的,心里的小算盘了! 哒哒, 哒哒, 水溶敲着龙椅的扶手,觉得有点为难。 那边还有四百多官员跪着,这边有人愿意尝试,他这个拿主意的,该怎么拿主意才好? 他到底没有。水英光那种真正君主的魄力…… “好吧。” 终于,水溶丢出去了誊写的书册,点头道:“你们两位试上一试,不要勉强,朕,还需要两位爱卿为朕分忧。” “陛下,就让老臣看着好了。” 西门不死走到了陶先知和陈麟的身边…… … 静,死一般的静。 所有的视线都盯着陶先知和陈麟,所期待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奠基级别的进士希望成功,那么,他们就能更进一步; 实力强悍的进士却希望失败,他们不想地位不稳。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释下,陶先知和陈麟看过书籍,盘膝坐下…… 西门不死同样翻看了书籍,警告道:“记住宝哥儿在最后的话,一定,千万不要贪心。” “谢前辈指点。” 陶先知和陈麟谢过了西门不死,就把心神沉进了文宫之中……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除了水英光的大薨之日,这次的上朝,可以说是时间最久了。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在凝神观看,甚至在那深深的后宫中,赫连端容和一身九凤皇后袍的贾元春,也在认真注目着…… 终于,噗! 陶先知仰头喷了一口鲜血,额头蓦然显化了文宫,而且才气散落,是在分崩离析,也是在不断的溃散。 “果然是错了的,贾宝玉……不,各位,一定是属国的人误导了贾爵爷!” “既然是错,那就不必试了,快点叫醒陈麟,他可是有天赋的文人后生!” “先救人,麻烦西门前辈出手!” 各种声音瞬间响了起来,西门不死已经把手掌扣在了陶先知的脑门,海量的才气压下,帮助陶先知稳固文宫。 陶先知感激的看了一眼,却是顾不得这个,大叫道:“不是错的,不是!而是老朽贪心! 二爷的话不会错的,没有错……” 话没说完,西门不死就加大了才气的压制,把陶先知打晕了,同时,也不断的阻止陶先知的文宫崩溃。 西门不死转过头,哼了一声,登时,群臣都闭了嘴…… 场面再次沉寂,而在陈麟的文宫里,却是浪潮汹涌。 陈麟开的是五千里银台,九条才气大柱直冲云霄,而在此时,九条大柱全部崩散,化作汹涌的烟气互相缠绕…… 三才?四象? 五行?六合? 七星?八卦? 还是……九宫? 陈麟十分纠结,他向来果断,但是此时,完全是六神无主了。 他是天资不错,除了传说里的一元大道和十方天下的法门,以及不太妥当的两仪之法外,他领悟了剩下的全部, 可是,如今,他该让自己成就哪一种的立柱进士? “到底用哪一种,哪一种呢?” 陈麟不断呢喃,脑海也是一片混乱。 他领悟最深的,自然是时间最久的三才之法,但是按照宝玉给出的法门,才气大柱的数量越多,将来也就越强啊! 陈麟很想去建造九宫大柱,但是,他还记得宝玉的警告:不要贪心! “不可以,九宫之法我只领悟了皮毛,绝对不可以贪心……陈麟!” 文宫世界中,陈麟蓦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大笑道:“既然决定了跟随二爷,那么,二爷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不可贪心,不可!” 说罢,陈麟冲着才气大柱幻化的烟气一指,铿锵道:“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可是,我陈麟要强悍一点,那么,就选这个吧…… 四象大柱,给陈某,起啊!” 嘭嘭嘭嘭! 连续四声大响,陈麟的文宫世界仿佛产生了毁灭级的爆炸,烟气轰然变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大兽,朝着五千里银台的边缘奔去…… 青龙,升天! 白虎,盘踞! 朱雀,高鸣! 玄武,龟伏! 四种大兽分别占据了五千里银台的四个角落,化作才气大柱,足有十万丈之高! 更有青、白、赤、黑四种烟气,从才气大柱的顶端直喷天际,也渗透了五千里银台,直插文宫世界的最底部。 这烟气,仿佛压住了地也撑起了天,让陈麟的文宫世界,比先前稳固了何止十倍? “哈哈哈哈哈哈!!!” 陈麟蓦然起身,有四兽随身,也有烟雾缭绕,他冲着水溶和西门不死行礼后,目光捭阖朝堂…… “二爷的话是对的!我陈麟成就了立柱进士,而且,文宫的稳固程度,敢说不输给更强的架梁进士!” “真的吗?” “好啊,那么,我等岂不是有更大的机会晋升更强的文位?” “谢过陛下,谢过贾爵爷,谢过陈麟陈……兄!” 朝堂上的奠基进士全都欢呼起来,别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也只是不太好看罢了。 有人成功了,那么,一切就成了定局…… 陈麟畅快笑道:“二爷身在千万里之外,却给我等谋了好处,要谢就谢陛下英明,谢二爷眷顾……”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群奠基进士围了。 水溶看着众人笑了几声,就宣布退朝。 … “有趣,这个贾宝玉,真个很有本事。” “没错,可惜溶哥儿太过优柔寡断,今个没有陶先知和陈麟,或许,就把进士真正的修炼法门错过了。” “相比溶哥儿,勿语那小子才是天子的最佳人选,当然,如果咱们四兄弟不存在的话。” “身在锁龙潭,咱们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后宫有三宫六院七十二殿,除了九凤殿和有凤来仪宫以外,全都是没人住的。 可是很少有人清楚,就在七十二殿的最中央,金碧辉煌之后清雅的小院里,藏着很是古怪的场所…… 贾元春跟着赫连端容往后面走,过了宁雅阁、端容殿后,就是一处不具名的宫殿。宫殿里的摆设极为华贵,甚至比赫连端容的住处还奢侈很多。 她低着头跟着,不敢多看,然而过了几条窄道,眼前,蓦然是让她惊讶到了极点的景色…… 假山、红梅、绿烟罗, 这是宫内该有的东西,然而在这片美景环绕中,有一汪十丈方圆的池水,在这不凉的秋,熥起了刺骨的雪白冰寒。 潭水上方有九凤来仪,模样和后宫修行用的九凤殿一样,但是凤眼都是鲜红入血,鸟喙锋利如勾,那血红的双眼都在盯着潭水下方,好像作势欲扑…… “以后,就是她来看你们了。” 赫连端容指着贾元春,不知道在和谁讲话。 突兀的,潭水冒出四颗人头,或是俊逸,或是爽朗阳光,其中还有一人,眉眼比水勿语还要坚毅。 他们吃吃的笑道:“贾宝玉的亲姐?那么,母后,您是要离开了?” “您走了,我等真是不舍,可是,难道您放心了溶哥儿?” “溶哥儿的性子软,贾宝玉又不在大周,您以为,多久会有人起了贪念?您又以为,溶哥儿能杀个血海浮屠,去继续施行贾宝玉的道理?” “母后,要是大周乱了,我等,可就能脱困而出,到时候,大周的天子会是哪一位呢?” 殷后的四个皇子接连问话,语气带着讥讽,却让赫连端容忍不住勾起了雍容的嘴角。 她扯过了贾元春,口中喷出九颗颜色各异的凤羽,竟是把她毕生的修为,全部给了贾元春…… “母后!” 贾元春惊呼了一声,身躯立马滚烫,她不能再开口,只能运用大周的国母之气,不断的熔炼得到的修为。 赫连端容却是蓦然老去,润泽的皮肤干瘪,黑亮的头发变得灰白。 殷后的四位皇子看到她的这种模样,八只眼睛一阵闪烁……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朕名张百忍 “人固有一死,大周的国母,更是得不到善终……可怜我等的生母为了这不得善终的东西,落得毒酒一杯,白绫一条。” “赫连端容,我等,此时多喊你一声母后吧。” “数十年陪伴的恩义,我等记着,您放心的去,大周不乱,我等,也不欺负这个新来的皇后。” “如此,母后,您慢走。” 说罢,四位皇子沉进了冰冷的潭水。 潭水里面哗啦啦的响,隐约可以看见无数倒钩的锁链,穿透了他们的琵琶骨。而在岸上的赫连端容,还是那般雍容的笑了笑,身形就逐渐消失…… “我儿,保重。” 她低低的唤了声,却不知道是说的谁。 … ……… ……………… 金陵城南方,不知道属于哪一州,不知道属于哪一城,甚至连是不是大周的地界都无法搞个清楚。 赫连端容按照国母的修行法门,把一身的威能都给了贾元春,用了做国母之前的些许能耐,燃烧,完全的燃烧,把自己送出了金陵皇城。 可是这里是哪里,她完全不知道了。 当然,她也不在乎,此时的她只想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夫君,你在哪里?” “夫君,妾身知道你已经大薨,可是,为什么只带了钟灵儿?你我数十年的夫妻恩义,为何死不能同穴?” “夫君,你忌惮端容,你不喜欢端容,你以为对不起端容,可是,妾身从来没怪过你,妾身,从不在乎这国母权势啊……” 赫连端容一身粗布的衣裳,脚下踩的也是农家女的草底鞋,她身上没有半点金玉的光芒,唯独灰白发髻上插着一根破旧的钗,是她唯一的一件饰品。 这根钗带了油光,应该被摩挲了许多年,但不是什么宝物,看木质,也不过是普通的梨花枝而已了。 她哀哀的叫着,眼睛在注视附近的景色,脑海,却是一轮轮的,显现出一生的事情来…… 这里是一座山,瑰奇,却不壮丽,似乎只是普通的小山,她不知道是在哪里;脑海中显现的,却是她年轻时,得遇郎君,奇了怪了,一介农女得封皇后的事情…… “夫君,你压制妾身的娘家人,不让他们出将入相,何妨呢?有何妨呢?不是陛下的话,他们早就老死在了田野间……” “夫君,你以为妾身爱的是那个十龙夺嫡,威压万古的君王,可是,妾身记得的,却是那小楚河畔,刚刚十龙夺嫡,一身鲜血,哭得好像大孩子一样的你…… 夫君,你在哪里?夫君,妾身不要国母大葬,妾身只要和你同穴,妾身……” 赫连端容突然停了脚步,哀哀的叫道:“夫君,妾身,看不见了。” 她的脚步无法挪动,低下头,也看不见个所以然,然而她知道,她的双脚已经变成了石头,身子,也在逐渐的腐朽。 “夫君……” 最后的一声叹,低落得,仿佛谁也听不到了一般。 瑰美的山,有奇花异草,如今,又多了一个赫连端容, 那石质的雕像,苍老而华美…… … 金陵城,养心殿地底十万丈。 金陵城的下面是没有地龙的,但是有皇城城墙的禁制法门,还有卫城之间连续的禁制法门,所以地面只能挖掘百丈,没谁有本事能在地底自由通行。 可是,就在这养心殿的地底十万丈深处,有大殿堂皇,也有一个华丽的黄金棺椁。而在黄金棺椁的旁边,钟灵儿跳着洛水的舞蹈…… “洛水有佳人兮,愿为夫君盘发髻; 时日不可久兮,心无悔而梦随; 生同寝而窃喜兮,死同穴而目瞑……” 钟灵儿的身影越发黯淡,慢慢的变成细碎的光,散落进黄金制作的巨大棺椁里。 仔细来讲,应该是进入了棺椁里的尸身,那尸身的手上,紧抓的一本不成册的书籍里…… “这是怎么回事?” 外界的钟灵儿已经死去,但是,在一座漆黑、简陋的城池里,钟灵儿又再度出现。 她还在诧异,就看见了水英光悲怆的脸…… “赫连端容,你这是何苦?” 水英光抬头,一半的灵魄瞬间散碎,化作十分微妙的波动,竟然出了《子不语》的原创篇章。 他把一半的灵魄变成话语,诡异的传了出去…… “宝哥儿,骊山,赫连端容在骊山化成了石像,救她,在《子不语》里加上骊山篇章,救她!” “陛下……” 钟灵儿乖巧的凑上去,什么也不问,用拥抱给了安慰。 静谧甜蜜的时候,任帘有黑光裹身,笑吟吟的跳了出来…… “这下人到齐了,喂,都死掉了还管外面的事情做什么?赫连端容做皇后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的中意过。” “是朕错了。”水英光的情绪很低落。 突然,任帘一巴掌拍在了水英光的脑门上:“跟谁说朕呢?朕乃酆都大帝,在这里朕才能自称朕……哈哈哈哈英哥儿,这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啊, 唔,宝哥儿有黑、白、毒三司,朕不喜欢毒纹司,就在酆都设下黑白,嗯,黑白无常好了, 你们两个,给朕做黑白无常!” 事实证明,做鬼嘚瑟也也容易挨揍,任帘被水英光连着钟灵儿一起揍了顿,反正不知道疼痛,也没外人,当地上打了几个滚就完了。 他刚爬起来,就看见水英光往西边去…… “等等!你不是要找那东西去吧?” 好像想起了什么,任帘惊呼道:“六道轮回只是个雏形,你要是进去了,会经受无量量重劫!” “但是我看过了,经受劫数的时候会有很奇妙的力量产生,这种力量,应该能吊住赫连端容的命。” “只是或许!” “那也要做!” 水英光暴怒回头,眸子哗啦啦的往外冲着血气:“那一夜小楚河畔,朕决定抛弃千裳,朕决定要稳定大周江山,朕以为朕辜负的只有千裳,可是,朕……” 水英光仰天高拗:“朕负的其实是赫连端容,一根随手削出的钗,定了农家女的命,朕让她做朕的国母,朕让她给朕生了龙子,然后,朕让她独守空闺了二十三年! 朕,要经受无量量劫,朕要她活着!” “妾身随夫君去。” “不必,朕的错,朕来偿……” 水英光大笑而走,边走边道:“朕一世英伟,死掉才知负了人,你们放心,朕不会灰飞烟灭的,朕要活着不断轮回,不管是什么劫数,朕忍着就是。” “和陈长弓忍着不见白狐娘娘一样?” 任帘啐了一口,嘀咕道。 哪知道水英光回头大笑:“是啊,就照这种毅力忍着,哈哈陈长弓那家伙……嗯,长弓、长弓,很好!朕第一世的名字,就叫张百忍了!” … 八千里秦淮确实热闹,宝玉要不是穿着黑狐大氅,怕是得被扯破了衣裳。 他本来想去找找那个僧人,可是僧人没找到,却被一群文人扯去找了女人…… “热情啊,不就是烟波郡的骄子嘛,干嘛这么热情?”宝玉还没进厢房,就看见薛道衡和西门雪,还有两个侠客文人满脸胭脂印的跟了回来,再看看天色,刚刚晨曦…… “混账东西,竟然彻夜流连脂粉场所!” 宝玉呵斥了一句,西门雪等人立马看了过来,眼神也立马诡异,他们指了指宝玉的脸,哈哈哈的笑成一团。 宝玉从脸上擦下一堆脂粉的红,嘴巴一瘪,混账,他被玷污了? … 笑闹归笑闹,终究还是要聊了正事,有文人泪的加持,宝玉已经触摸到了立柱进士的文位,西门雪等人的文宫小了一点,比他更早的触碰到了。 今个轻松了一次,就是为了用最好的状态,去成就立柱进士的文位…… 李秋水是个性子‘柔和’的,宝玉等人落了座,他(她?)就去冲泡茶水,洛水的香茗可以沁人心脾,而不是才气幻化的,那种只有味道的感觉。 宝玉吹了口茶水袅袅的香,笑问道:“要成就哪种立柱进士?” “想不通,还得实际上手了才行。” 西门雪把手从耳朵滑到嘴唇,盘算道:“我们差不多都是六合、七星这两种大成,如果没有特别在意的话,七星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八卦和九宫之法,咱们也理解了不少。” 薛道衡跟着道:“必须谨慎选择,这可是代表着以后的实力。” 没错,这代表着以后的实力,才气大柱的数量还没关系,但是成为架梁进士后,有多少才气大梁,可就全看才气大柱的数量了。 如果是四条大柱,那么,架梁进士只会产生四条大梁,就是文宫的四条边路,可是,如果是五根才气大柱的话,中间还会交叉两条。 其中的实力差距,就是足足的一半! 宝玉摇头道:“这点我给不了什么意见,不过白马峰警告过我,选择最合适的,不要选择最强的。切忌,不要贪心。” “明白了。” 西门雪等人对视了一眼,和宝玉一起,全部沉进了文宫世界中…… “从两仪,到九宫,选择哪一种?” 宝玉的文宫世界有十万里金台,九条大柱高有百万丈。 面对才气大柱,他真的纠结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立柱进士,成! 眼前是九条立柱,宝玉没有把神念沉进十万丈金人,所以,如今高达百万丈的立柱在他看来极为庞大。 且不说百万丈的高度,单单才气大柱的粗,他就一眼看不到边…… 宝玉在才气大柱的边缘行走,抬头是无垠的文宫大天,无数的星辰残卷散发亮金的光芒,和十万丈金台相映成趣,唯独百万丈的大柱雪白,有点不搭调…… “抓到了很多星辰残卷,可惜,有用的不多。” “五张一叶扁舟可以合并成一叶银舟,我却把四张分给了西门雪他们,虽然他们是我的手足,可是,好可惜。” “南宁国的地域如此广大,那么别的属国会有多少金银?有多少宝贝?为什么不是我的?盛唐又有多少金银宝贝,为什么,不能像大周一样对我言听计从?” 抚摸着才气大柱,宝玉不自觉的呢喃了,突然抓紧自己的下巴和嘴,狠狠一捏!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变得这么贪心?情绪不对!思想不对!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思绪!” 宝玉恶狠狠的挥拳砸在才气大柱上,眼眸一阵诡异的幽黑,他想要全部,想要所有,如今,更想运用自己根本摸不着头脑的十方天下的法门,让才气大柱变成十方大柱! 贪婪好像千虫万蚁,在撕咬他的心,在扰乱他的情绪。 可是……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空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宝玉低低的吟哦着,抬起头,视线好像穿透了文宫世界,在看外界更加广阔的蓝天。 他轻轻的道:“天资越高,把举人领悟的道理用在才气大柱上,受到的诱惑就越大吗?这方天地,很有趣!” 说罢,宝玉闪身进了十万丈金人,神念一动,九条百万丈高的才气大柱就化作了烟云雾海…… 烟雾,到处都是烟雾! 浓稠、黏密,宝玉的才气化作的烟雾,简直如同实质的水流一般。 十万丈金人抬起手掌,把粘稠的雾拨打开了,感觉手指传来的温润力量…… 贪心? 贪欲? 无所谓,他真正的学识,或许比不上五朝大家,但是,他见的多,看的多,领悟的一元本心,这方世界甚至没能耐复制,那正气天碑,也帮他镇压着一切的妖邪杂念。 他不担心贪欲的侵扰,但是,此时,还是要考虑成为哪一种的立柱进士了…… 一元?不可能! 一元大道虽然特别,但是他对这种道理的理解,还没达成一种通透的水准! 两仪?太弱了,而且,他不喜欢。 那么,九宫? 十万丈金人摸着嘴唇,更加细致的思考——从两仪到九宫,自己确实全都领悟了通透,如果按照越多越强的标准来讲,确实该凝聚九宫之法的九条大柱。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和两仪之法一样的问题…… 九宫,分为乾宫(西北)、坎宫(北)、艮宫(东北)、震宫(东)、中宫(寄于坤)、巽宫(东南)、离宫(南)、坤宫(西南),以及兑宫(西北),说白了,就是从八卦之法里更深刻的剖析出来的。 仔细说来,九宫之法是最强的那种了,可是这九宫之法属于八卦之法的晋级,也算是一种附属。而且,和两仪之法一样,他贾宝玉,并不喜欢九宫这类的法门…… “不喜欢,就是不合适?” 宝玉低低的说着,突然扯起嘴角,很是温软的笑了。 如果合适,自然会爱到深处,可是,他所钟爱的以及他所一直深刻理解,并且融入骨子里的,并不是九宫之法,而是……、 君子五行! … “君子行事如金,棱角峥嵘,愿争朝夕! 君子待人如木,温和儒雅,可堪雕琢! 君子赡亲如水,烟波缥缈,温梦浅柔!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君子厚重如土,广纳万物,厚德无双!” 十万丈金人缓缓开口,声音宛如闷雷,滚滚浩荡整个文宫世界。 是了,没错了,宝玉一直喜欢的,钟爱的,并且作为自身准则去做,已经融进了血脉中的,就是这君子五行! 不是来自五朝大家的学问道理,而是他自己深刻体会,是他自己凝聚出来的五行篇章。他贾宝玉哪怕黑了,哪怕白了,哪怕变成中间的灰,哪怕用了再阴狠的毒辣手段,从来,都是这五行君子不变。 这是他自己的学问,是他自己的准则道理…… 轰隆隆! 随着闷雷般的响,文宫世界大放光明。 不是才气雪白的光,也不是十万丈金台的亮金色,也不是无数星辰残卷的灿金大光,而是一种略显深沉的,赤金的颜色! 宝玉没见过谁的力量有这种颜色,突然想到: 或许,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色彩了? … “君子行事如金,棱角峥嵘,愿争朝夕!” 天地陡然发出一声响,只听嘭的一声,才气云雾在十万丈金台的东南角凝聚,化作赤金色的大柱,巍峨耸立; “君子待人如木,温和儒雅,可堪雕琢!” 又是一声,才气在十万丈金台的东北角凝聚,色泽同样赤金光润; “君子赡亲如水,烟波缥缈,温梦浅柔!” 又是一声,西南角凝聚赤金大柱;随后,是“君子厚重如土,广纳万物,厚德无双!”!!! 同样的赤金大柱出现在十万里金台西北角,如今是四条大柱把金台环绕,每一条都高达十万丈,每一条,都蕴藏着更加精纯,也更加浓厚的才气固体! 然而,还有…… 宝玉把视线放在十万里金台的最中央,忽的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铿锵如同金铁,也好像是翱翔九天的长龙高啸:“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哈哈哈哈,好男儿当如是!” 笑,大笑,笑得快意,笑得敞亮,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道理,也是他在对外的一向作风…… 宝玉喜欢烟波般的自由,然而,不管是他自己的自由,还是大周的平安喜乐,或是和林妹妹的永生厮守,都需要强大的实力去守护。 他愿意去争,愿意去抢,那么,既然要争,就是争锋如火,就是天不可夺! 轰! 十万丈金人高举双臂,五条赤金大柱就熥起了洪流般的烟气,大柱顶端的烟气冲开了星辰残卷,已然冲击了文宫世界无垠的天,好像要冲出了这方世界之外。 大柱底部的烟气透过了金台,蓦然夯上了文宫世界的地面,是脚踏大地,头顶蓝天,好像要开了天再辟了地! 火,全都是火…… 宝玉的文宫世界变成了一片火海,宝玉的神念一动,所有的才气火焰就飙射而来。 这不是文火,但是比文火更强,比文火更快,而且,可以自如的运用出了体外。文火会伤害宝玉的身体,可是这种火焰,如臂指使的听从着宝玉的调遣。 此时,是瞬间才气,又是瞬间大火, 在这种火焰的包裹下,万两君子剑、碧雕撕天弓、那一截红袖,甚至连级别更高的正气天碑,都在发出兴奋的清鸣…… … 金陵城,大观园。 林黛玉半躺在软塌上,在给宝玉绣着文人随身的帕子,突然眼眸波澜如水,脸色酡红,恨不得要燃烧了珠泪发动红袖仙子的法门,挪移到宝玉的身边去…… “夫君,您这是,哪一种文人?” 林黛玉啊啊了两声,不自然的夹紧了瘦削修长的双腿,她是红袖仙子,而宝玉的才气,让她起了动情的感觉。 “啐,这宝哥哥。” 林黛玉娇斥(娇喘)了一阵,把脸埋进了软塌松软的皮毛里…… … 文宫世界里,宝玉已经成就了立柱进士,舒坦的感觉好像吃了传说里的人参果,浑身没有一寸不舒坦,没有一寸不妥帖。 他感觉自己的实力强横了十倍有余,要是再和辛花刃争斗,只需要道理出口,就能让辛花刃生死两难! “东八郡骄子名号的争夺迫在眉睫,不知道辛花刃成长了多少,他请来的神女,又是强悍到什么地步了?” 宝玉笑了一声,突然看向林妹妹的那一截红袖。 在火焰的灼烧下,君子剑、碧雕撕天弓和正气天碑都在吞吐才气,唯独那截红袖扭曲着,有点‘撒娇’的味道? 宝玉从十万丈金人里出来,飞上了那一截红袖,所有的火焰好像小狗看见了主人,连忙跟着宝玉的神念去了…… “有趣啊,怎么感觉林妹妹的朱纱红袖很喜欢我的火焰呢?” 宝玉对林妹妹向来都是大方的,干脆把才气都转化成了火焰,烧一次,嗯,再烧一次, 干脆,全上去烧吧。 于是,红袖在火焰里扭曲得更加欢快,宝玉也玩得越来越开心了。 叮叮, 叮叮叮叮~~~ 外界的传音铜铃不断提醒,可惜宝玉在文宫世界里,听不见…… … 日上中天,西门雪等人已经成就了立柱进士,呆呆的守着宝玉。 “这,宝哥儿怎么还不出来?我感觉他已经是立柱进士了啊?” “不清楚。” 四人面面相觑,西门雪听见了传音铜铃的声音,想伸手。 “西门兄,非礼勿听啊。” 薛道衡好心提醒。 于是,不断联系宝玉的林妹妹,只能…… “夫人,您怎么了?”王嬷嬷凑过来问。 林黛玉把自己埋在锦被里,捂着脸:“没事,奶娘,这,麻烦你,多给妾身拿几条亵裤……”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美残,神女杀人 宝玉出了文宫世界,自然发现了传音铜铃的事情,他传音回去,林妹妹只说恭喜,别的,却是什么都不肯多讲。 宝玉询问了王嬷嬷和袭人,发现没别的事情,也就放下…… “哦?陶先知和陈麟倒是不错的人物,可惜陶先知年岁已老,贪心想要更强了一点。” 一边往外面走,宝玉一边用传音铜铃吩咐赵贵宁那边:“给陶先知定下个户部尚书的职位,陈麟就先放放,这小子心高,不一定看得上朝堂了。” 一句话,奠定了两个人的命运,赵贵宁那边点头称是,一点没有诧异的样子。 宝玉又问了些西海和无稽崖的事情,着重问了青埂峰,知道白狐娘娘还在闭关,也就放下心来…… “贾老爷金安。” “贾老爷万福金安。” “参见贾老爷,我家二老爷让小的来问问,这午膳,可需要些稀罕物爽口?” 白马家族的仆役明显多了些,连着一些花舫的清倌人,不想做了,殷倩儿也大方的收府里做个清闲杂事的丫鬟。 他们对宝玉行礼,也有管大厨房的嬷嬷迎来,要问宝玉午膳的吃食。 宝玉想了想,只说不必准备自己的午膳了,大户人家的吃食都差不多,反而没有市井的小吃让他喜欢…… “舒坦啊,这异国风情。” 宝玉走在市井上,四处看着,眼睛要觉得不够用。 这小长安的建筑没有金陵城的整齐,高低起伏鳞次栉比的,倒也有难得的自然风味,或许是应为南宁国把书籍收纳得更狠,百姓不怎么关注文人和朝堂的事情,哪怕他穿着黑狐大氅,也没几个凑过来打扰的…… “这位官人,来尝尝奓山条?” “买啊,都来买啊,新鲜的山上采来的果子,钟山野灵秀啊!” “掌柜的,这一尾鱼可以换几两酒?” 大致是走到了吃食的街上,周围特别吵嚷,而且也拥挤了不少,好在宝玉一身的华贵,前方远远的,人群就给他让开了道路。 宝玉去了摊贩那儿,捻起一块褐红色类似山楂的东西吃了,那酸倒牙的味道,登时刺得他皱巴了脸,可是紧接着,一种清香的甜充溢口腔,让他的唾液分泌更多。 “好吃!” “是啊,这可是小人家乡的特产,不是小长安的本地物呢。这位贵人,您多来点?” 摊贩也不急着要钱,淳朴、热情的多递了几块,这是让人尝的,不收钱。 宝玉笑着把几块吃完了,想起芥子袋和黄玉砚台都能保存东西,干脆溜达着在附近晃了一圈,捡好吃的挨边指了指。 “这个,那个,还有那个,掌柜的都给装起来。” 说着,捏了一小块碎金子,再捏碎分开,挨边放在了这几个摊贩的扁担上。 “我们走街串巷的,哪里敢劳您称一声掌柜的?” 几个摊贩凑在一块,把东西都给宝玉装好了,又凑到一块,好些个和大周不一样的铜钱掏了出来…… “这位爷,小人们找不开零头,不然您先挑些回去吃着,我等就不收钱了。” 摊贩们把碎金子送回来。 要说平常他们也不会这么大方,可是真的找不开,这位爷又是有礼的—— 他们还没见过哪位大老爷,会把银钱好生的放在他们的扁担上…… 宝玉自然摇头,把东西拿了,金子却不去接,想找个茶楼去歇息一阵。东八郡的骄子选拔就在小长安,不必赶路,他可是悠闲得很…… 可是,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快啊,去看啊,神女忘忧和神女无梦来了!” 声音刚落,整个喧闹的市场都是一静,好些人连摊子都顾不得,要冲过去看。 宝玉也听到了熟悉的两个名字,随手一扯,扯住了往那边跑的一个摊贩…… “快放开我,没听见吗,是两位神女……” 这个摊贩气呼呼的挣扎,回头一看,连忙笑皱了脸:“原来是贵人您呢,有事您吩咐,小的尽力而为。” 这个摊贩就是刚才卖奓山条的,看见宝玉,一肚子的火气全都消了。 他弯下腰,等在宝玉的面前…… 宝玉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神女有什么特别的吗?按理说,这文人的事情……” “贵人您有所不知了。” 这个摊贩也是个机灵的,当下回道:“咱们小老百姓当然不敢管文人大老爷的事情了,可是两位神女……哈哈贵人不是咱们南宁国的人吧?神女忘忧和神女无梦是一母同胞,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特别漂亮。 贵人,那两位,可是咱们南宁国的第一美人呢!” “两个都是第一美人?”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啊,自然都是。” 听着摊贩的回话,宝玉点了点头,也没别的想法,什么第一美人,他不在乎这种无聊的事情。 可是,声音传来的那边突兀起来的一阵波动,却让他冷了眼神,一步踏出…… … 在不远的街区,有人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起来是欢喜得很,宝玉看见了,眼底却闪过了一缕杀机。 他认识那个笑吟吟的人,是附近一郡的骄子,半个月前就来了,预备参加东八郡骄子名号的争夺。 这人名叫东山德,是个立柱进士,也是走的圣途,算是比较强悍的骄子了,可是此时,东山德满脸都是纯粹的笑,而且这种笑容,已经纯粹到了没有任何杂质,甚至纯粹到了,他永远不可能产生别的情绪了…… “菩提哥哥开了口,你竟然有胆子推三阻四,当死!” 旁边有两个很美的女子,一人身段窈窕宛如柳树枝条,穿着碧青色的衣服,是神女忘忧。 一人同样的身段,也是同样美貌绝伦的脸,身着白华色的衣裳,就是神女无梦。 宝玉一眼就看出东山德已经着了神女忘忧的道,可是那神女无梦,跟着就是一掌,要拍碎东山德的脑门…… “无量量寿佛,忘忧,不可强求!” 菩提子急促的说了声,神女忘忧就连忙收回了手掌,垂着黔首,很是委屈的嘟起了嘴巴。 神女无梦同样乖巧的点了头:“菩提哥哥开口,那就饶他一次。” 说着,无梦从东山德的袖口拿出了一叶扁舟,要递给菩提子…… “无量量寿佛,佛门中人,不可强取豪夺。” 菩提子连忙摆手,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他很认真的把一叶扁舟塞回东山德的袖口,冲着痴傻的东山德问道:“敢问施主,可否把一叶扁舟借给小僧一观?” 然后,菩提子抓住东山德的发髻,上下点了两下:“无量量寿佛,施主真是宅心仁厚,那么,小僧就不客气了。” 两个神女目瞪口呆,周围的百姓目瞪口呆,宝玉也…… 总之,菩提子真的很不客气的把刚放进去的一叶扁舟拿了出来。 他微微抚摸一叶扁舟上面的脉络,突然抬头:“这位宅心仁厚的施主,可否把一叶扁舟送给小僧?” 然后,又是拽住东山德的发髻,上下点动了好几次…… “无量量寿佛,施主,您果然宅心仁厚啊,那个,您是乐善好施,有无量功德……” “……” “…………” “………………” 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菩提子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拔脚要跑…… “菩提哥哥!” 忘忧和无梦一左一右,猛的把菩提子夹在了中间。 一身碧青色纱衣的忘忧眼波如雨,萋萋的道:“菩提哥哥,奴家就这样让您害怕吗?奴家只想随着哥哥。” 无梦同样美丽的脸泛起苍白:“菩提哥哥,奴家知道您要寻找半魂,要成佛,奴家和姐姐马上就是东八郡骄子了,之后成了南宁国的三元骄子,就可以得到一叶金舟,可以随着哥哥一起去了。” “不可以!” 菩提子惊叫了起来,说了声‘无量量寿佛’,又连忙摆出与世无争的小和尚的模样。 “两位大妹子,不,是两位女施主,你们的年纪还小,不用谈婚论嫁。” “还小吗?奴家和姐姐已经三十有二,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不对,小僧是说……” 菩提子的眼珠子咕噜噜打转,莫名让宝玉想起了乐阳申,不过,论起脸皮的厚度,菩提子能甩申哥儿八匹马去…… 只见菩提子左看右看,突然看向了两个神女垂在肩膀的秀发上:“无量量寿佛,小僧以为,长发及腰方可成年,两位女施主,你们还没成年呢。” “是吗?成年?” 无梦看向自己的姐姐。 忘忧正抚摸着她比最美的丝绸还柔软的发,吃吃的笑了,希冀的抬起头:“菩提哥哥,您可是讲真的?” “自然讲真。” “不再反悔?” “绝不反悔!” “那么……” 神女忘忧突然出现在东山德的身边,白嫩的小手,嗖的穿透了东山德的心口。 她把手收了回去,一身血,把东山德的心脏抬到脸边,啪的一声,捏得心脏爆碎…… “杀人了!” “快跑,快点跑啊!神女忘忧杀人啦!” 百姓们四散逃跑,宝玉也把自己的身子挪了挪,藏进了建筑的阴影里。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飘零树,长发及腰 就在这纷乱之中,神女忘忧盯着面带不忍的菩提子,浅笑吟哦道:“待我长发及腰,哥哥成佛可好? 汝若平安归来,我必放下屠刀。” 神女无梦凑了过去,把忘忧满是鲜血的手放在脸颊搓揉,一双妙目盯着菩提子:“待我长发及腰,哥哥娶我可好? 不见哥哥归来,杀尽世上天骄。” 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眼前是一种残酷的美,忘忧和无梦的笑,却是一种注定凄苦的笑。 他略微后撤,想要离开,可是这时…… “出菩提,忘菩提,我乃菩提,敢问施主,可曾见过小僧半魂?” 宝玉木然转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菩提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不曾见过。” 宝玉轻轻的说着,嘴角莫名其妙的勾了起来。 他发现菩提子虽然诡异,但是正气天碑传来一种很坚定的想法:如果他愿意,菩提子就不能接近他的十丈距离…… 没错,菩提子只是一介僧人,相当于文人修行里的秀才文位; 没错,菩提子不是普通的僧人,拥有着极为诡秘的力量,而且很恐怖。 但是就好像菩提子他自己说的一样,他只是个半魂,而半魂,就不算是人了,只是种不成型的最低级的魑魅魍魉,君子剑和正气天碑的气息,都对菩提子有很大的威慑力…… “放我走。” 宝玉轻轻的道:“你伤不了我,我也抓不到你,不如河水不犯井水,如何?” “施主所言极是。” 菩提子如玉的脸泛着温润慈悲的光:“施主身怀万两级的君子利剑,乃是一国君子,小僧自然不敢冒犯施主,只是,可否给小僧看一下施主的一叶扁舟?小僧只是看一下,最多一盏茶的工夫,一定会完璧归赵。” “原因。”宝玉言简意赅。 他必须简短的说话,因为忘忧和无梦已经走了过来,他全部的心神,都要放在这两个可怜的女子身上。 对,是的,可怜的女子,而且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可怜女子…… 菩提子知道宝玉的顾虑,一摆手,忘忧和无梦就停下了脚步,他对宝玉合掌行礼,笑道:“不瞒施主,小僧只是一个半魂,需要找到飘零树……飘零树的叶子就是一夜金舟,会千年一次落尽,而那千年不落的,唯一一片的千年不落叶,就是小僧另外的半魂了。” 说到这里,菩提子很是苦楚的继续道:“事实上,施主的一叶扁舟未必有用,小僧只需要从那一株飘零树上落下的叶子,从而推断那株飘零树的所在,如果施主的一叶扁舟来自南宁国的飘零树,那就没有用了。” “那么,做个交换如何?” 宝玉突然笑了,提议道:“你让两位神女不要和我为难,我就把一叶扁舟给你看,怎么样?” “可以。”菩提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宝玉看了眼忘忧和无梦,见两人都是点头,心里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这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啊,明摆着,菩提子根本不在乎忘忧和无梦的一丝半点…… 他觉得忘忧、无梦两位神女和白南烟挺像,在他被七窍血玲珑困在文山世界的时候,白南烟也是这样为他拼命,可是那时候,他不钟爱白南烟。 现在或许也是,但是,他贾宝玉不会负了这份情,也就不会负了白南烟,而菩提子…… “呵呵~~~” 宝玉发出不明意味的轻笑,可惜,菩提子,并不是那种修行欢喜禅的僧人。 菩提子是个圣僧,清心寡欲,他好像济公一样嬉笑天下,也好像唐僧一样没了情根,他如今的这个半魂,根本是一张空白的纸,不懂情爱是种什么东西呢…… 想到这里,宝玉把手伸进袖口,取了一叶扁舟出来。 正因为菩提子的‘空白’,宝玉不愿意招惹这个敌人,更不愿意交这种朋友。交易,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 “无量量古佛,施主果然是一国君子,功德圆满,那个,是功德无量?还请施主放心,小僧只是观看一眼,很快就会奉还。” 说着,菩提子接过了一叶扁舟,他用手指抚摸残碎叶片的脉络,突然一怔。 “施主,小僧罪孽了,刚才,说了谎。” 菩提子收好一叶扁舟,立马就要跑路…… “混账东西!” 宝玉登时大怒,一叶扁舟是一郡骄子的身份证明,也是参加东八郡骄子争斗的通行凭证,怎么能让人抢了? 他听菩提子说了想看一叶扁舟的原因,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一叶扁舟和东山德的不一样,所以拿出来。可是…… “菩提子,不是那一株飘零树上的你也抢?” 宝玉怒喝出声,君子剑瞬间出手。 在君子剑的剑光下,菩提子的动作慢了何止十倍有余?他踉跄着躲闪,却怎么也躲不过宝玉的剑光…… “施主你不要冲动啊,戒嗔,戒躁啊施主!小僧真的需要这张一叶扁舟,东山德的是阳面的叶子,您的是阴面的啊,都是那一株飘零树落下的呢。” “那就等东八郡的骄子争夺完事再说,今个,给本侯把一叶扁舟还来!” 宝玉怒啸冲天,君子剑锋上燃起了天不可夺的大火,更让菩提子寸步难行。 菩提子又摔了几次,苦苦的嚎了起来:“忘忧、无梦,快来帮帮小僧啊!” “姐姐,帮不帮?”无梦眨着眼睛。 忘忧咬着梅花染红的手指甲,思量道:“要是圣僧哥哥被君子剑打伤了,他就跑不掉,可以带去神女宫了。” “可是,舍不得圣僧哥哥受伤……” 简短的对话后,忘忧和无梦对视了一眼,美眸转为厉色,同时盯向了宝玉:“贾宝玉,休得放肆!” 无梦的素手往两边一分,化出两根造型古怪的分水刺,忘忧则是红润的嘴唇略微喷吐,就吐出了千百丈的七彩霓虹,冲着宝玉席卷而来…… “探索无穷,追求无尽,我之道理就是无穷,就是无尽!” 宝玉长笑出声,言出法随下,天地的规则、距离,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扯开,两位神女原来离他不过几丈远,如今,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 宝玉一边摁住了菩提子,把自己的一叶扁舟抢了回来,一边大笑道:“要是昨天的我,你们哪一个都能把我瞬间灭杀,可是如今,我已经是圣途的立柱进士,更能越阶对战尔等架梁级别的强悍圣途!” 说罢,宝玉冲上高空,在小长安的城池内,他不想开打。 可是,无梦梦幻般的笑了一次,分水刺就缠绕了粉红色的雾气,竟然侵蚀了他的无穷道理。 紧接着,忘忧的道理化作的七彩霓虹,就冲着宝玉席卷而来…… “贾宝玉,敢伤圣僧哥哥,你去死!” “贾宝玉,辛花刃是我神女宫上代认可的痴情儿郎,他要你死,你就不能不死!” 随着两声娇斥,七彩的霓虹竟然裹住了宝玉的周身…… 妥了,贾宝玉死定了; 妥了,一叶扁舟可以拿到手…… 这是两位神女和菩提子的想法,那是忘忧的七彩桃花瘴,携带了神女宫双神女之一,忘忧的一念化尽忧愁的道理。 宝玉既然挨了这一击,肯定会和东山德一样,变成不知道冷暖的木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贾宝玉一人,自然不是两位神女的对手…… 嚯嚯嚯!!! 突然,高空燃起大火,七彩的霓虹,竟然被瞬间灼烧成了虚无? 宝玉手持君子利剑,周身火光熊熊,他的双眼一片血红,竟然,仿佛陷进了修罗苦海…… “忘忧?哈哈,你让我贾宝玉忘记忧愁,从此不管天下事?” 宝玉如同天雷劈落,一剑斩破虚空,一剑踏出虚空,又是一剑,要斩断神女忘忧的头颅。 “七窍血玲珑时,我贾宝玉愿为百姓赌命,赌的是我贾宝玉一个人的性命!是我贾宝玉忘不了炎黄道理!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愿意陪我去死? 我之红颜,我之手足,我贾宝玉曾经对天发誓,要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千雷轰顶! 要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万毒焚身! 要是负了尔等一人甘受天收地践! 我贾宝玉,如何能忘?!!!!” 火光熊熊,烧红了小长安的天; 声如滚雷,问尽了皓空大日! 在此地偏西的地方,突然响起四声怒喝,西门雪、薛道衡、步常仃和李秋水怒啸连连的破空而来…… “何人,敢对宝玉兄无礼?” “尔等不知死活,看我等利剑可削十万头颅否?” 怒啸声中剑气冲破了云霄,四道锋芒仿佛无物不破。 辛家府邸也腾起了三道长虹,辛飞澜、辛弃疾和辛花刃,联手和西门雪四人对撞了一记…… 噗,辛飞澜呕血; 咔嚓,辛弃疾的利剑破碎; 噹~~~ 这一声悠长无尽,却是步常仃和李秋水联手一剑,狠狠的破掉了辛花刃的防护,剑气如雨,尽数劈在了辛花刃的身上。 辛花刃的衣袍破碎,露出一身亮银的锁子内甲,看见这东西,辛飞澜仰天痛呼了一声‘老祖宗’,竟然头也不回的,朝着辛家的府邸去了。 辛弃疾则是用出了全部的能耐,和辛花刃背靠着背。 他的指尖金光隐现,各种原创诗词出手,竟然一时间,和西门雪等人在高空上打了个难解难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难了英雄,苦了娇女 “神女忘忧,死来!” 宝玉还是双眼血红,剑锋直劈而下,要把忘忧这个如花似玉的劈成两半。他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触碰他的逆鳞,就是道理之争,就是天不可夺! Duang~~~ 突然一声大响,宝玉竟然被反弹了回去。 执剑的手掌寸寸哧血,胳膊上也崩开了七八条婴儿嘴唇一样的血口,而在神女忘忧的身前,矗立着三张青铜大盾,把忘忧的全身死死遮掩…… 声音还在回响,三张大盾散落出了一条缝隙,手持盾牌的甲士也捂着胸口咳嗽。 但是,宝玉没斩开大盾, 锋利的君子剑,甚至,也没能,把大盾斩出一条磕碰的痕迹出来? … 宝玉惊讶大盾的坚硬,但是三个甲士剧痛颤抖的手,还是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虽然大盾坚硬,但是很显然,青铜大盾的导热性很好,被剑锋上包裹的火焰灼烧了,正在炙烤着甲士的肉体,空气中都弥漫了一阵肉香…… “有趣,以一敌五,试试吧!” 宝玉的眼睛恢复正常,显然从神女忘忧的道理中挣脱出来了。 他的火气还是没消,发现周围的人群都跑了干净,干脆……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嚯嚯嚯! 冲霄的大火烧了起来,贯通十万里金台,上顶文宫大天,下压文宫大地的五行大柱登时转换,全部变成了宛如烧山之势的大火。 这种火焰没有文火的儒雅,更加爆裂也更加张狂,扑烁的火苗轰隆隆的冲出去几百丈高,又在平地上飞快的四散蔓延。 烧,疯狂的烧, 火,满满的都是火! 摊位、房屋,门槛石头都被瞬间燎成了虚无,甲士们吓得用大盾压出狂风,却怎么也压不住火势,他们护着忘忧和无梦,疯狂后退…… “够了!” 天空传来怒喝,好些学士从云端显露的身形,又把身形隐没了下去,只剩下白马峰和小长安的府尹缓缓降落。 白马峰看了眼这入眼的一片狼藉,苦笑道:“宝哥儿,你这是要把小长安给烧成平地吗?” “晚辈自然不敢,再说了,晚辈也没这种本事啊。” 这些人来了,自然是打不下去的,宝玉收了火焰,摆出一副翩翩君子的风度出来。 他把西门雪等人也喊了回来,刚想说说事情的起因,转头一看,菩提子没了? 是的,菩提子已经跑了路,丢下了势在必得的一叶扁舟,也丢下了忘忧和无梦,宝玉咬了咬牙,真心想把菩提子大卸八块了,可是看看四周,脸面,还真忍不住的红了一次……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这忘忧和无梦都没死,附近的上千户人家,可是连着金银细软加上自家的居所,全都烧成了雪白的平地。 这种雪白宝玉认得,是石头烧出来的灰…… 【落得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宝玉忍不住想起了曾经担心的,贾府有可能的下场,哈哈一笑,冲着后面赶来的黑白两位大统领拱手:“两位,这赔偿银子的事情我贾宝玉担了,嗯,这种事情,向来是两位处理吧?” 说着,宝玉瞧了眼用紫光遮挡了眉眼的小长安府尹。 黑差冲着小长安的府尹行过礼,就对宝玉笑道:“自然是我们兄弟处理,不过,这次的事情不小,需要赔偿的数量很多,你们……” 白差打断了黑差,毫不客气的指了两位神女:“需要你们和宝哥儿平摊!” “衙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 神女忘忧吃吃的笑:“别的或许少些,但是我神女宫,银子可是不少……用不着贾宝玉出了,我神女宫全出,就当给贾宝玉的棺材钱。” 这话说的大气,真的挺大气,宝玉听见了,摸着下巴不吭声。 难不成的,这神女宫比他有钱? “白银一千万两!” “好,嗯?” 忘忧的声音卡在那里,气得浑身哆嗦。 一千万两?只是烧了千把户的民居,怎么可能需要一千万两这么多?难不成这里的百姓,每人都有万两银子的身家不成? 黑差诡异的笑了:“你们忘了东山德的性命了?一千万两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怎么?没有?衙役们何在?出来锁人!” 哗啦啦,七八个带着黑帽子或者白帽子的衙役统领冲了出来,都拿着枷锁和铁链,抽地上哗啦啦的响。 看到这种情况,忘忧的脸色苍白。 一千万两?要说三五百万两的话,她们神女宫还有,一千万两,那是打死都拿不出来。 “要不是恩师故去了,你们,混账啊,就算把我们锁了进去,恩师也能让我们出来,可是……” 忘忧和无梦对视了一眼,娇躯不断发抖。 就算她们被关押进牢房,赔偿银子也是少不了的。恩师已经故去,人死就没了情面,她们神女宫最值钱的,就剩下那四千八百位伤情的女子了。 可是,那是恩师临死前让她们妥善照顾的,不可以有任何损伤…… 【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忘忧突然拽紧了自己纱衣的袖口,一双美眸蓦然的无比阴毒。她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底,全是狠厉的杀机和怒火。 “彻底怒了吗?” 宝玉低低的笑了一声,问道:“有趣,要是他们进了牢房,是不是不能参加东八郡的骄子大比了?” 黑差诡异的回道:“自然不是,等锁了两位神女,自然有人去神女宫找银子。她们神女宫别的不值钱,但是女人,个个都是美貌如花……” “等等!” 三位甲士铿锵上前,大盾敲了胸口,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把我们的甲扒了去,抵了赔偿银子!” “可以啊,你们的狻猊甲是万两级的宝贝,啧啧,有价无市呢,就算抵过赔偿银子吧。” “好,来扒!” 三个甲士回头看了忘忧和无梦一眼,温柔的眼神里带着怯,随后,他们闭眼站好,一动不动。 宝玉静静的看着,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也是可怜人啊,愿意为了神女去死?” 他已经看出了甲士的能耐,这些甲士身上的甲片并不相连,而是一寸寸的镶嵌在皮肤上,盾牌也不是抓在手里,而是有金属的物体,贯穿了他们的胳膊,勾住了他们的琵琶骨! 人在甲在,盾离人亡……这样折腾人的万两大宝,怪不得能挡住他的君子剑了。 “别扒了,这银子,我出。” 宝玉笑了一声,不介意做个‘好人’。 他看见了忘忧从袖口掏出了一张纸,标着‘地契’的字眼,甲士的甲片和盾牌,肯定是扒不成。 既然如此,不如他出了银子…… 宝玉指了指还在半空的辛花刃,对忘忧笑道:“这一千万两都由我来出吧,不过有个要求,那家伙身上的锁子甲,我要了。” “可以。” 忘忧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辛花刃立马傻眼,比一般的女子更美的脸扭曲似鬼:“不可以啊,神女大人,这是我辛家祖坟里的陪葬宝物,不可以给他啊!” “本宫说给就是给了,不然,现在就斩了你!” 随着忘忧清冷的声音,三名甲士瞬间出现在辛花刃的四周,大盾往中间一夹,伸出手,就把辛花刃的锁子甲扒了下来。 他们把锁子甲扔给宝玉,“辛家万两级的夸父大甲,换你的铜臭之物!” “是啊,说起来我是赚了很多,赚到心里也有点不安稳。” 宝玉想了想,递给黑差一个芥子袋,告辞后,带着西门雪等人往白马家的府邸去…… “既然不安稳,那就给两位神女一首故友的诗词陪赠吧,祝两位神女,可以和菩提子三宿三飞。” 既然往死里为敌,宝玉也不介意笑上一次,他哈哈大笑,出口了一首诗。 是金朝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好个祝福,真是好个祝福! 只听吟哦声抑扬顿挫,天地登时有了异象显化,有重叠层云,有千山暮雪,有寂寞萧鼓,也有山鬼暗啼声音凄厉。 天空有大雁并行而过,更添了七分萧索…… 白马学士噗嗤一笑,笑了晚辈,作为长辈的老脸就挂不住,化作白光去了; 小长安的府尹也是一样,倒是黑差、白差和七八个衙役统领,他们才不在乎两位神女的感受,嘻嘻哈哈的,勾肩搭背的,要拿银子去喝了花酒…… “神女大人,贾宝玉的这篇诗词?混账,他是真个该死!” 三个甲士的脸也被甲片覆盖,看不见脸色,但是眼珠子通红。 忘忧却是垂着黔首,忍不住抓紧了无梦同样纤瘦的手掌。 两位长得一模一样,哪怕眼角的泪痣都是一样的女子互相对视,她们的眼睑低垂,神色萋萋如雨。 … 嗯,辛花刃也是一样……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篡改,《子不语》骊山 忘忧萋萋的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无梦也是神色低迷,跟着吟哦:“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姐姐,贾宝玉是咒我们和圣僧哥哥一起死呢,可是,为什么,妹妹心里觉得这才是最好最美的?” “他要是心里有咱们姐妹半分,死了又如何?贾宝玉是咒我们死呢,但是,我恨不起他。” 两姐妹抬起双手,掌心还有血迹,而且,以前沾染的血腥更多。 但是此时,她们突然觉得:要是能沾染了自己和菩提子的血,或许会比贾宝玉的诗词更美? 眼看两位神女低头发呆,辛花刃一拳砸碎了十几丈的地面,恨恨的飞远了; 甲一和甲二、甲三却是对视了一眼,纠结一笑,比两位神女更苦…… … 宝玉回到白马家族的府邸,和白马两兄弟、西门雪等人喝了酒,就往自己的厢房里去。 刚推开门,突然,君子剑出现在手…… “出菩提,忘菩提,我乃菩提。贾施主,小僧又来叨扰了。” 菩提子正在宝玉的厢房里,坐他的椅子趴他的桌子,还喝他的洛水香茗,眼见宝玉拔剑,就得意的笑了起来:“别介,没用了,小僧回去了一趟,拿了我佛家的宝贝来,如今还是半魂,但是君子剑克制不了小僧了。” 君子剑不行,那么,正气天碑呢? 宝玉转过念头,又摇了摇头,正气天碑刺出来些许正气就要消耗他全部的才气,不能胡乱试验了。 他也在桌边坐下,刚想说话,耳朵突然一动…… “宝哥儿,骊山,赫连端容在骊山化成了石像,救她,在《子不语》里加上骊山篇章,救她!” 一缕音波传到宝玉的耳朵,菩提子明显也发现了,手掌不自觉的捞了过去。 抓风听音是简单的本事,宝玉还是举人的时候就能做到,自然不会看着菩提子偷听他的秘密。 《子不语》的事情,在他看来还是个祸端,不是福…… “你来做什么?” 宝玉随口问着,黑鹤手杖往上一敲,理所当然的,没挡住菩提子这个诡异的家伙。不过音波已经被他震散,菩提子抓不到什么信息,只抓到了些许灵魄的碎片,听不到什么具体的消息了。 菩提子大笑了一声,摇头道:“一半的灵魄用来传递消息?这人真的狠啊,是什么消息值得这样传递了?” 声音有点梗塞,菩提子自己都只是个半魂,失去了一半的魂,他永远都处在空灵里的那种懵懂,成佛就是他唯一的心愿。 他了解失去半魂的痛,也可明白一半的灵魄代表着什么…… “这人狠啊,厉害啊,小僧只是个半魂,少了一半的魂,也丢了全部的魄。小僧的难受你不懂,所有人都不懂,可是这人应该懂了小僧,最起码,他丢了一半的灵魄不是?” “我懂。” 宝玉挑了干净的茶盏,倒杯茶润喉咙:“我想杀你,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你也可怜。你不是不在乎钟情你的女子,而是你这个半魂没有感情,只有一个目的,你的感情,应该在那一半的魂上面吧?” “还是贾施主懂,咳咳,当然不是。” 菩提子把双手合十,用一种特别古怪却显得无比真挚的声音道:“无量量古佛,贾施主,还请听小僧一言。” “有话就说。” 宝玉把凳子拉近了一点,还是没把握斩了这和尚,干脆坐得远远的。 菩提子一直微笑的看他,又要恨铁不成钢的道:“听小僧一句劝,世上红尘皆苦,情愁更是万苦之苦,施主灵透,何必眷恋红袖温柔?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施主,莫踏足……”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施主,莫踏足?”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施主,莫踏足!!!” 宝玉的脑袋轰隆作响,整个文宫世界都回荡这样的一句话,他猛然站了起来,君子剑在手,《侠客行》出口,把百丈方圆的一切都斩了个零碎,可惜,还是没能触碰到菩提子的身体。 菩提子上蹿下跳,哎呦呦的道:“施主莫怒,还请暂歇雷霆之怒,小僧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看宝玉的眼睛越来越清明,也越来越要发狠,菩提子飞快的融入夜空,再也看不见影子了…… “施主,红尘皆苦啊,眷恋红袖更苦,施主,还是皈依佛门,大善,那个,才是正途啊!” “施主息怒,小僧等您清醒了再来!” 眼看菩提子融入夜空,宝玉恶狠狠的骂了句‘秃驴’,坐下身子,任由君子剑把脑海里的回音慢慢斩了。 他可以用正气天碑横扫文宫世界,但是,那耗费的才气,他承受不起…… 【果然如我所料,《子不语》真的弄出了阴司,而且,任帘和水英光没有死绝。】 宝玉摸着嘴唇,嗬嗬的笑了起来。 任帘没死,那很好,水英光没死,那就更好了。水英光说过把他当作子侄,各种袒护,各种爱护,他都看在眼里,如今水英光没死,他不用送了白发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水英光,将来我若成圣,这阴司定然要发扬光大,你,也必然还是君王!” 宝玉低低的说着,喊了西门雪等人守着厢房,就执笔磨墨,要书写水英光说的事情。 这不是《子不语》的原创,而是要他加上赫连端容不能死在骊山的篇章,他必须斟酌,必须谨慎。 包括君子五行之法,包括一些诗词,他作出过不少属于自己的文章了,但还是第一次,在名著里加上自己要写的东西…… 宝玉仔细斟酌后,执笔磨墨,缓缓的书写道:‘骊山有女仙,曾为一国之母……’ 书写,很缓慢的书写,才气的消耗,却好像银河灌海一般的极具澎湃。 等写到最后的时候,宝玉已经是面如金纸,咔嚓咬掉了一块从孙思邈那里‘借来’的太岁肉,笔毫穿了掌心,裹着鲜血,把最后一句话书写而下…… ‘骊山虽不雄伟,不壮丽,却独有瑰奇,携国母之雍容、慈爱,山脚可勾连大地脉络…… 是为:大地不陷,骊山老母终不断绝!’ 噗! 写完最后的字,宝玉倒喷一口鲜血。 哧啦! 写完最后的字,布满文字的造竹纸燃起漆黑的烟,宝玉扶着桌案,佝偻脊梁紧张的看。 他看见黑烟越来越大,纸张也越发灼热,似乎随时都会燃烧成灰, 可是,突然间! 哗啦啦~~~ 才气灵泉暴涨九尺八寸,这一篇短文,竟然比上一篇‘关神断狱’足足高了五尺才气? 黑烟被才气灵泉冲散,整张纸,也布满了宝玉很熟悉的原创金光, 然而宝玉觉得,就算他前面所有的原创金光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的璀璨…… “很好,只要我不死,只要《子不语》还有可能书写出来,天地就会吊着赫连端容的一口气,水英光,我贾宝玉对得起你了!” 宝玉笑了两声,轻声道:“下一篇应该是‘紫清烟语’了,嗯,会出来玉皇大帝?” 宝玉打了个哆嗦,这会出经历无量量重劫的,那玉皇大帝的篇章,他不成学士,打死也不敢写! 他收好了纸笔,再啃一小口太岁补充气血,吞掉了,就用茶水漱口。 可是,这时候,宝玉隐约听见了通过《子不语》篇章传来的爽朗大笑…… “嗯,长弓、长弓,很好!朕第一世的名字,就叫张百忍了!” 噗! 宝玉一口茶喷了出来,喷碎了前方的地面,自己也呛得一个劲的咳嗽。 玉皇大帝张百忍?总不能,这天庭和阴司,甚至四海龙王,都是他把《子不语》书写出来搞的鬼吧? 一定不会! 宝玉恶狠狠的磨牙,做贼似的四处看。 如果,只是说如果,世道真的变成了天庭管天和阴司管地,那么让儒家修行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糜粉的,难道是他贾宝玉? 那么,不就是举世皆敌? 宝玉把还泛着金光的‘骊山老母’篇章塞进袖口,打定主意——这世上,再没人能看见他写这玩意了…… “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宝玉把一整壶的茶水狠狠的灌进肚子。 西门雪和薛道衡面面相觑,良久,西门雪往前耸了耸下身,“打枪?是这玩意?” “大致应该没错了,宝玉兄和红袖仙子离别久了,想了。” 薛道衡很认真的道。 于是,宝玉把一整张桌子给砸了出来,又吹了火烛,上床,睡觉! … 夜晚的辛家灯火通明,所有的纱灯都换成了青色和华美的白。这是忘忧和无梦的吩咐,如今反客为主,辛花刃一切都得照办…… “女人靠不住,绝对靠不住,必须让她们和贾宝玉两败俱伤!” 辛花刃压低了声音,凶狠的冲着自己的大哥和二哥吼。 等吼过了,他怒冲冲的出了房门,却没注意到辛弃疾诡异的眼神…… “大哥,辛花刃一点方寸都没有了呢。” 辛弃疾幽幽的笑了起来,漆黑的脸上露出一排雪白的牙。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大宝,诱惑菩提 辛弃疾雪白的牙齿是如此耀眼,耀出了轻轻的笑:“大哥,他防着我呢,今个背对背作战对敌,他也没出全力。” “你想怎么做?我们,到底是三兄弟啊。” 辛飞澜痛苦的撕扯发髻。 “不,不是兄弟了,自从他逼你自刎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咱们辛家的三弟。” 辛弃疾的眼神深邃,目光幽幽:“等着吧,总归要有一个东八郡骄子的名号。辛花刃说的没错,两个单纯只是手辣的神女,真个是个好利用的货色呢。” … 这边是情绪不对,在辛家的客房,却是一阵阵的娇嫩的笑。 无梦还在吟哦《摸鱼儿.雁丘词》,把个‘生死相许’说了几百遍,抱着忘忧的柳腰笑:“姐姐,你听听看,这‘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咱们神女宫,还真的有个雁丘坟呢。” “那里埋的是恩师的负心郎,恩师亲手杀的。”忘忧淡淡的道。 闻言,无梦娇嗔起来:“姐姐太煞风景了,说这些做什么?圣僧哥哥要是找不到那半魂就注定是负心的,你还要杀了他不成?” “这肯定不舍得,不过……” 忘忧捋着无梦的短发,摇头问道:“不舍得杀圣僧哥哥,怎么不舍得杀贾宝玉了?” 是啊,怎么舍不得杀贾宝玉了? 无梦想起了宝玉怒火冲天的样子,那几句‘不负’夯进了她的心口,让她觉得要是圣僧哥哥也是这样的话,那该多好…… “贾宝玉是个英雄呢,我才不想暗地里杀他,争斗的时候给他个有脸面的死法好了。” 无梦笑吟吟去挠忘忧的痒痒,她就是喜欢这篇雁丘词,所以放过贾宝玉罢了。 在姐姐的身边,她就是喜欢任性…… … 第二天清晨,宝玉还没睁眼,就是一剑横削了过去。 “施主,世上红尘皆苦,情愁更是万苦之苦,施主灵透,何必眷恋红袖温柔?” 菩提子笑嘻嘻的躲过去,伸向宝玉袖口的手也抽了回来。 宝玉自顾自的穿上衣裳,摇头道:“你不是圣僧吗?说谎骗人也就罢了,现在偷东西都会了?” “取了一叶扁舟,施主就难回属国,也不用陷入情愁之苦,小僧这是行善呢。” 菩提子要胡搅蛮缠,他只是半魂,就好像小孩子一样,没人能缠得过他。宝玉也不和他缠,祭出君子剑,就要再斩上一通。 哪知道菩提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奇道:“咦?怎么没有梦佳人的气息?按照无梦对小僧的钟爱,她该暗害了你才对呢。” 暗害? 宝玉的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神念飞快的从身体的每一寸横扫而过。 他没有发现异常的气息,但是,也不得不防…… 梦佳人是一种魑魅魍魉,而且属于传说的那种,从来没人见过,据说梦佳人会驾驭梦境让人宣泄情绪,而在梦里的纠纷杀戮,一定会在现实里显露出现。 宝玉在心里想道:“《大周外史》的里面有记载:梦佳人能让梦境成真,甚至梦中杀人,但没记载有谁谁因为这个死掉…… 不,不对,应该是死掉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出来说自己是被梦佳人害死的了。” 这时候,菩提子也随口说着话,把神女无梦的本事道理说了出来,浑然没察觉自己出卖了一心为他的女子。原来无梦和忘忧一样,所用的道理就是自己的名字,她可以让人陷入空白的梦,从此不再醒来,结合梦佳人的本事,足可以越阶杀敌! 而且恰好的,宝玉昨天受伤溅了血,那些血,就可以当作梦佳人诡魅害人的大道桥梁…… 听到这个,宝玉不在乎自己,有正气天碑在文宫世界里,他不怕梦佳人这种等级的魑魅魍魉。 倒是西门雪等人,必须注意不要丢落身上的,包括发丝在内的任何物品了…… “还没用早膳吧?圣僧,一起?” 宝玉露出文人儒雅的笑容,很真诚的,特别温和的邀请菩提子。 两人出了房门,宝玉随意洗刷了,就有精细的早膳送到,菩提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没忘记警告宝玉,千万不要再眷恋红袖温柔…… “贾施主啊,听小僧一句劝,这世上的女人都是不讲理的,是祸害呢,就好像忘忧和无梦,” 菩提子吃饱了,往后面一躺,又拍着肚皮:“说来也苦,小僧只是神女宫菩提树上的一片大叶,见她们两个小女孩被训得可怜,下雨给遮了雨,日晒给遮了阳,最多的,就是小僧有一天和她们玩了游戏,这就出了岔子。” “什么游戏?”宝玉随口问了一句。 “那一日……” 菩提子好像一个有了新奇物什没人诉说的孩子,叽里呱啦的说了个痛快,描述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简直详细到了极致啊。甚至详细到了,宝玉连两位神女的屁、、、股上有没有痣都清楚了…… 宝玉瞪大眼睛,捂着嘴,开眼了,不对,是开了耳朵了,连着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给他讲‘小黄文’。 他满心凌乱,满身凌乱,黑狐大氅也往着肚脐眼的下方三寸一盖…… 良久,看着菩提子发呆,傻乎乎的问:“你看见树下有人那个,野、、、合?所以,你学着和两位神女玩了……游戏?” “野、、、合?哦,原来那叫野、、、合啊。” 菩提子很回味的道:“挺有趣的,就是有个老家伙说这样不好,让小僧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你说的老家伙也是心大。” 宝玉越来越觉得忘忧和无梦可怜了,小心的问道:“你和她们玩游戏的时候,她们多大年纪?” “十二?还是十三?忘记了,也有可能不满十岁吧。你不知道小僧,时间对小僧来讲没有意义的。” 菩提子很是随意的回了,突然跳起来,往后不断倒退。 他看见宝玉拔剑,啸了一声,把西门雪等人也都招了过来,要把他缓缓围拢? “诸位施主,你们想要做什么?刚才还不是好好的么?” “没什么,就是想杀人,就算杀不了你,起码也得放你的血罢了。” 宝玉阴测测的冷笑,十二?十三?还有可能不满十岁?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也是该扒皮抽筋的大罪! 菩提子还在纳闷,苦哈哈的叫道:“干嘛要放小僧的血?你应该不知道小僧的血肉可以增寿八百年啊!” 鋮, 鋮鋮鋮鋮! 一连片拔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只是宝玉等人,连着白马淳、白马香义、殷倩儿和白马家里的仆役、护卫都冲了上来。 增寿八百年? 所有人都红了眼珠子,恶狠狠的围了上去…… … 不得不说,菩提子确实厉害到了诡异,连着学士级别的白马峰都出手了,却还是让他跑掉,没能留下他的半点血肉。 眼看菩提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逃走,所有人都在叹气,都在摇头可惜。宝玉却不觉得怎么样,血肉就能给人增寿八百年,菩提子就算在盛唐也该是佛门的宝贝,要是能轻易得到了,佛门就称不上可以和儒、道两门并立的大教了…… 【盛唐和八千国都是儒、道、佛三门鼎力,儒家虽然强,但那是因为文人的抱团性质罢了,要是把不喜欢儒家学说的文人去掉,怕是孔圣人也要孤掌难鸣。】 宝玉又开始思量天下大势,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没资格考虑这些。 他拿出夸父大甲,喊了西门雪等人进入厢房…… 夸父大甲十分简单,说是锁子甲,那些锁扣却是做工粗糙,不穿在身上,看起来就好像手艺不精的学徒粗制滥造做成的一样。 西门雪抚摸夸父大甲的表面,仔细感受了一阵,惊喜道:“竟然是宝物自晦?这是上古遗宝!” 上古遗宝? 宝玉摇了摇头,不知其所以然,但他知道西门家是沙场出身,对铠甲的研究最深,自然不去怀疑什么。 他把铠甲往西门雪那边推了一推,问道:“不是普通的万两级宝物?” “应该不是,虽然现在是万两级宝物的威能,但是在不知道多久以前,这件铠甲应该超过了普通的城不易,甚至达到了文宝的级别。” 西门雪特别兴奋,把铠甲抓起来,展开了一看,脸色哗的一下苦了起来:“该死的,我没这么高大的身材!” “不能改小了?” 宝玉也特别无语,夸父大甲适合辛飞澜和辛花刃的那种九尺多的身材,他的年纪不大,还能长高,但是,估计也长不了辛家人的那般高大。 辛弃疾的身高换算过来是不到一米八,还算正常,可是辛飞澜和辛花刃呢,估计有两米一二,这种身材…… 嘁,宝玉觉得,两米以上的都是残废,两头都对不准! 西门雪又研究了一阵铠甲,还是摇头:“改不小,除非找到更强的匠家大能。綦毋怀文最多也就打造出价值八千两的宿铁剑,如果是普通的万两大宝,他可能有本事试一试,大不了毁了铠甲,可是夸父大甲的底蕴太深,怕是匠家没剩下这么厉害的大能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我,谁敢出手? 闻言,宝玉点了点头,特别可惜的估量了一下铠甲的大小。 夸父大甲的上面有滑扣,可以改变大小,但是最小的,也得是两米的身材才能穿上。 两米的身材?那么…… 宝玉觉得水勿语可以勉强穿上,殷无极都差了些,毕竟殷无极的身材,也只有一米九左右呢。 “给赤城王?” 西门雪和薛道衡都希冀的看了过来,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跟随过水勿语,这时候能想起来,实在是水勿语真有厉害的御下本事。 宝玉也在考虑是不是这样做,摸了摸身上穿习惯的素白长袍,再摸摸黑狐大氅,罢了,给他! 有水勿语和西门不死,大周才会无比安稳,他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 … 马上就是东八郡的大比,没人能抽出身回去大周。宝玉把夸父大甲收好,就是安心修行读书,西门雪等人一边稳固修行,一边也把东八郡的所有骄子摸了个通透。 当然,同样的,也有人在调查他们的事情…… 小长安的府尹衙门,崔凌峰送走又一拨的‘世交晚辈’,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府尹大人,最近您的晚辈很多啊,动不动就来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 黑差和白差在旁边笑,屋里没有外人,他们干脆歪在了梨木大椅子上,抓了一把零嘴嘎嘣嘎嘣的啃。 和这些‘世交晚辈’比起来,他们才是崔凌峰真正的世交晚辈,甚至知道崔凌峰真正的身份。 认真的讲,他们在成年礼之前,可以说是崔凌峰看着长大的…… 黑差把零嘴全塞进肚子,大口灌了茶:“世伯啊,照我说的话您可有点不地道。宝哥儿对咱们怎么样?这些家伙对咱们怎么样?为什么您要把宝哥儿失言讲出的话传出去? 呵呵,灭杀过七窍血玲珑啊,听到这个,宝哥儿还不是众矢之的?” 黑差说的很随意,按照他和崔凌峰的关系,也不担心崔凌峰误会什么。 确实,宝玉给了他和白差很多好处,身为一郡骄子,也不像别的厉害人物那样对他们颐指气使,然而这些全都加起来,也比不上他和崔凌峰之间的关系…… “崔世伯,说真我挺怀疑的,您是不是因为十三娘的事情怨懑西门雪,然后把宝哥儿也牵连上了?犯不着吧?” 崔凌峰瞪了过去:“胡说什么呢?” 他解释道:“老夫是怕宝哥儿性子软,不开杀戒,他怎么让世人畏惧?不开杀戒,他怎么去争夺三元骄子,去坐那半壁江山?” 闻言,黑差和白差低头喝茶,眼底都是一阵闪烁。 作为小长安的衙役大统领,他们知道神女无梦没有暗算宝玉,从这一点上,宝玉就有可能下手软了一点。然而…… 崔凌峰看着自己的两个子侄,摇头道:“按照宝哥儿等人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上,老夫感觉宝哥儿虽然算计厉害,但也是宅心仁厚的,他喜欢让世人敬仰,却很少去让世人畏惧…… 你们应该明白,让世人敬仰和让世人畏惧之间的难度差别,宝哥儿不大开杀戒,他凭什么得到更多的文人泪?” “没错,得不到更多的文人泪,就算做了咱们东八郡的骄子,他的修为也赶不上这次的三元大比,不赶上三元大比的话……” 黑差低低的接了话,看向白差,发现白差缩紧了瞳孔。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表情,恐怕比白差松快不了多少…… 崔凌峰继续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不介意十三娘的事情,只是,觉得宝哥儿应该更进一步。” 说罢,崔凌峰起身去了后堂。 留在大厅的黑差、白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崔凌峰说的宝哥儿该更进一步,语气很是舒缓,显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宝哥儿好…… 白差苦涩的蹙眉:“我国的三元骄子价值很大,每一位,都值得半壁江山!” 黑差点头道:“是啊,儒家属国的一国骄子就能登上盛唐的狭人榜,自然是价值很大,要知道道门和佛门属国的跨国骄子,都得考核后才能登上狭人榜呢。” “那么……” “那么,崔世伯想帮宝哥儿,想让宝哥儿大开杀戒做咱们东八郡的骄子,肯定是为了那个没跑儿。” 说到这里,黑差和白差捏塑了椅子的扶手,沉默着不再开口。 他们知道崔凌峰虽然只是架梁级别的圣途进士,比现在的宝玉强不了多少,但是要不是重伤未愈,崔凌峰的实力,应该已经差不多到了覆顶进士的级别。 崔凌峰重伤,没错,重伤了很多年,他需要南宁国给予帝王专属的疗伤宝药,而这种极为珍贵的宝药,如果不是必须的话,天子绝对不会赐予下来。 而宝玉,这个外来人争夺三元骄子的压力,会让老一辈的八郡骄子…… “罢了,希望崔世伯不会死在三元骄子的争夺上。” “难说,只是个东八郡骄子的争夺,崔世伯就是险死还生。” 黑差和白差苦涩摇头,崔世伯啊,您不让我们争夺一郡骄子,可是您,还不是一样,不甘心这般窝囊的活着吗? 您的算计,到底是成王,还是会让自己化作了一缕尘土? 想到这里,白差低低的叹了一声:“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算了,” 黑差也不咬文嚼字了,拳头夯了自己心口:“心疼。” … 东八郡骄子的争夺和百姓无关,只是让无数的文人聚集而来。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关系的,就好像八千里秦淮往两边的三百里河岸全部清空,不肯退走的百姓,那是死了活该! 没有高台,没有多出来的任何建筑,崔凌峰和小长安十三个世家留守的学士站在高空,白云遮挡了他们的身形,而在此时,好些一郡的骄子,都在踩着白云虚空走来…… 有的五人一队,有的三人而行,每一郡的骄子名额都是五位,但不一定都是产生了五位骄子。 比如宝玉这边是五人,两位神女连着三位甲士也是五人,但也有只有四个人的,只有三个人的,或者只有两个人的。 空出来的名额,自然不会给予死人或者败犬…… 辛家三兄弟也往这边走,他们的身材高大,宽阔的肩膀和猿猴般的腰肢,真个是如同破空的神祇,然而别的骄子看见他们,狠厉的杀机就不断涌起…… “辛家畜生,流云郡为什么会是你们做了骄子?流云郡的风林兄、墨月兄、百合娘子为什么死了? 尔等杀人灭口,但是,我等难道就是傻子不成!” “辛花刃是个混蛋,可是,飞澜兄,你怎么能灭杀百合娘子?她对你何等钟情,你难道不清楚?” “辛飞澜,我等和你割袍断义!” 好些人怒吼起来,他们互相对视,全都隐约点了点头。 在短暂的时间里,这些骄子达成了协议,很显然,是要先灭了辛家三兄弟。 可是紧接着,好多人又看向宝玉,不时的,传出来类似‘七窍血玲珑’、‘大敌’之类的话语…… 辛花刃诡异的笑了笑,和辛飞澜、辛弃疾一起站在了两位神女的身后,忘忧只是挑了挑眉,可是无梦,就有点嫌弃的远离了辛花刃…… “姐姐,恩师怎么把辛花刃定成了痴情儿郎?真不想管他。” “辛花刃以前确实,罢了,不提他,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先灭了贾宝玉再说。” 两位神女同时看向宝玉,纤细的手指略微颤抖,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好像杀人狂魔看见美好的猎物,那种十分难耐的兴奋感觉。 宝玉回过去一眼,笑笑,指了指周围的所有人。 他做了个口型:“想杀我的多的是,可怜的丫头。” 可怜的丫头?丫头? 两位神女瞪大眼睛,卡起腰…… “噗,怎么和晴雯那丫头片子一个模样?” 宝玉回头对西门雪等人笑,西门雪等人忍俊不禁,也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骄子名号的争夺还没开始,各种各样的矛盾,就已经特别显眼了…… “五个传音母铃,分别归在五个不成型的洞天福地之中,尔等夺了,再登上霓虹花桥,就是东八郡的骄子!” 突然,崔凌峰朗然开口,他的一句话,代表着真正的开始。 可是此时,高空蓦然响起张狂的笑,一个身穿邋遢布衣,脚踏破烂草鞋,一柄佩剑竟然是木条夹着铁片子的人从天而降。 他的降落是如此威势凛然,在虚空一个停顿,竟然炸起远超十二级的狂风,震散了千里白云…… “无我李修缘,骄子争夺,哪个有胆子出手?” 李修缘长得不漂亮,是尖嘴猴腮,也在挤眉弄眼,但是他这么张狂了,却没有人敢说出半个不对。 他无视了震散白云后露出的崔凌峰和诸多学士,一个踏步,瞬间到了忘忧的身前,脸凑过去,几乎碰到忘忧的鼻尖。 而被这样轻薄了,忘忧竟然不敢退后一步,俏脸满是细密的冷汗……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梦佳人,人比黄花瘦 “果然是我南宁国的第一美女,妙人儿,待会陪李某喝酒,那么,李某就不开杀戒了。” “李公子开口,忘忧一介女儿身,哪有胆子拒绝?” 宝玉惊讶的发现:心狠手辣的神女竟然扯出笑,而且,是真诚的答应了轻薄言语? “这家伙是谁?” 宝玉偏头问道。 西门雪小声的回道:“是水龙郡的骄子,只有他一个。嗯,这家伙不是坏人,就是出身差了点,有点愤世嫉俗,所以把水龙郡的骄子名号都抢了,却不杀人。” “那他调戏民女?” “咳咳,” 西门雪的音调有点怪:“这家伙和李秋水一样,好男风。” 噗,宝玉和薛道衡,连着步常仃一起看向那边的李修缘,再看看身边的李秋水…… “滚!他太丑!” 李秋水气得杏眼乱蹦。 他嫌弃李修缘丑,但是很显然,有人觉得,他长得真是不错。李修缘瞬间到了李秋水的身前,眨眨眼睛看,再看,看眼里拔不出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嘀咕道:“本来,听说贾宝玉灭杀过七窍血玲珑,这是造福苍生的事情,我李修缘愿意给你争夺东八郡骄子名号的机会,可是如今……” 李修缘的眼睛大亮,对李秋水建议道:“妙人儿,李某给你拿一个东八郡的骄子名号,待会陪李某喝酒,可好?” “这交易挺赚。”宝玉憋着笑。 西门雪等人认可的点了点头,就在李修缘觉得事情稳了,妙了的时候,李秋水咔嚓拔剑…… “你死还是我死?” … 很显然,李修缘不是怕了宝玉等人联手,他讪讪的笑了两声,三角眼回头一瞪:“今个李某来了,那么,尔等自去争抢,登上霓虹花桥的前四人就是骄子……这是我李修缘定的规矩,最后一个传音母铃,争夺者死!” 说罢,李修缘站上了霓虹花桥。 宝玉惊讶的发现:对李修缘的这等举动,小长安的府尹和诸位学士,竟然,默认了…… … 霓虹花桥是横跨长河的一条彩桥,上面是兰花铺地,华美到了极致,以至于李修缘这样邋遢的人上去,感觉怪异好像亵渎了美感。 然而,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李修缘在比斗开始前就占了一个名额,仿佛,就是理所当然? 宝玉偏头问西门雪,西门雪只说了四个字,‘覆顶圣途’,宝玉也就不去管了。李修缘是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可以说,就算在场的东八郡的所有骄子,总共三十三人一起出手,也得死掉一多半才能拿下,这等人物,自然可以特殊对待。 薛道衡艳羡的看过去,低低的道:“要是有一天,我也可以这样子那就光宗耀祖!” “你已经光宗耀祖了,河东薛道衡之名,大周哪个不知?” 宝玉随口回了一句,想的却是薛道衡的第二文宫。 薛道衡的修行十分特殊,早晚也是名满天下的人物。而且这个天下,可不只是个小小的大周…… “诸位开始吧。” 眉眼被紫光遮挡的崔凌峰抬起手指,有古旧,却极为恢弘的波光在他的指尖涌现。 一道、 两道、 三道、 四道! 连续四道波光射了出去,崔凌峰想了一想,最后一个传音母铃还是没有出手,直接给了李修缘…… “李某人不会谢你。” “修缘兄,您有点偏激了。” 李修缘冷冷的说话,崔凌峰也叹气着回了。他们说的有点没头没脑的,宝玉也不关注这些,倒是小长安堂堂的府尹放低了状态,让他的眉毛略微一颤,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南宁好像是实力为尊,并不像大周一样把朝堂进士和在野进士划分得那么细呢,也对,南宁的在野进士,有一些也是圣途。】 眼看好些骄子随着波光的方向去了,连着辛家三兄弟也朝着南方飞去,宝玉也迈动脚步,要选一个和辛家三兄弟不一样的方向。 可是这时候,他的身后一阵发冷,连着西门雪等人一起回头…… “你们急着过去做什么呢?就算有人找到了传音母铃,也必须回来登上霓虹花桥。” 一身青色纱衣的忘忧轻轻的笑,在她的身后,有着大大的眼睛,看似单纯的神女无梦已经摆动腰肢,跳起了宛如飞燕的舞蹈。 无梦的舞姿很美,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雪白的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 这真个是飘然宛如浮云的飞燕,又好像是翥(zhu)凤翔鸾,纤细的皓白手腕上有雪白的铃铛,叮叮作响,奏出了一曲十分清脆的歌谣……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 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 谩催鼍(tuo)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 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歌声曼妙,舞姿优美,这种美景是极少见的,宝玉觉得红拂女都比她差了几筹。 这是如此之美,也是如此醉人,几乎让所有人都迷醉了心神,唯独黑白两差的神色微变,惊呼了一句:“宝哥儿小心,是梦佳人醉舞曲!” “宝玉谢过。” 宝玉谢了黑白两差的提醒,心想黑白两差看起来本事不大,心神倒是坚固无比。他扬起黑狐大氅,把西门雪等人全都遮掩了,笑道:“只以为梦佳人需要肢体上的东西做桥梁害人,却忘了当面也是可以呢,两位神女,宝玉也谢你们一次,没有暗算于我。” “贾宝玉,妹妹认为你是个英雄人物,所以,愿意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忘忧回了一句,又吃吃的笑:“梦佳人到了,贾宝玉,沉迷吧。” 声音落下,宝玉就感觉心神一震,恍然间天翻地覆,睁眼时,已经不是八千里秦淮的水波风景…… “梦佳人?那么,这里就是梦境了?” 宝玉低低的笑了一声,知道这是被梦佳人拖进了梦境,他不需要担心。 这可不是黄粱一梦,就算在梦里呆了三年,外面也只是一瞬,所以,他巴不得待这三年呢…… “有趣,两位神女,宝玉承你们的这份情,要是有机会,一定会用最大的能耐斩了你们。” 宝玉抬眼看见前方是狭窄的林间小径,幽黑、深邃,顺着低微的光,能看见前方有一座精致的木屋。 在他看见木屋的时候,木屋的窗子也是轻轻打开,露出一双温软的眸子。那人的声音空灵,幽幽的,带着无尽的怨:“不求王权富贵,不求醉酒贪杯,敢问俏郎君,可愿与奴家一会?” “佳人相约,宝玉自然不能拒绝,只是,还请稍等片刻。” 说罢,宝玉盘膝坐下,眼睑开阖间,无数的文字滚滚而过…… … 宝玉静静的坐着,木屋里的女子也耐心的等,可是这一等,就是接近三年。 林间小径一直是幽黑、深邃,木屋也没有时光的流逝,当宝玉回了神,一切,仿佛还是三年以前。 可是宝玉周身的气质,却是大有不同…… “劳烦姑娘等我三年了。” 宝玉拱手一笑,一身的文人儒雅,那是完全遮挡不住。 他苦修了三年,虽然没有真正的实力提升,但是在这三年里,他真正的学识,已经不下于普通的进士了。 三年苦读,博览群书,自然,也有了不少的融会贯通…… 木屋的窗户再次推开,还是同样的眸子,还是同样的人,还是同样的低语浅笑:“郎君既然来了,奴家要是吝啬给郎君三年,那才是奴家的不对。可是奴家的实力不足,只能给郎君三年时间,所以……” 梦佳人的声音一顿,很是忧伤的道:“郎君,还请进屋里一叙,如若不然,奴家真个要用强了。” “不劳姑娘费心。” 宝玉笑着走过林荫小道,这才发现和木屋中间还隔着万丈深渊,低头看去,下面是一片的白云,木屋就在前方百丈处光秃秃的巨石之上,好像每一寸的木板上,都写着满满的孤独…… “郎君在这里只是个凡人,有劳郎君,上桥吧。” 梦佳人靠着窗户吹了口气,中间就搭建了和秦淮河上一样的霓虹花桥。她还是忧伤的道:“郎君既然来了,外面的霓虹花桥就上不去,奴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情而已了。” “那就谢过。” 宝玉的心思通透,三年苦读了万卷书,此时的他,满身的书卷气息还残存着各种各样的文人道理,似乎生死看淡。 他走上霓虹花桥,到了木屋门前,又推门进去,眼前是古朴的一张桌子,桌子旁却是华美的软塌。 梦佳人招呼宝玉落座,斟满酒杯,低低的道:“毒酒。” 酒杯里香醇的酒液立马变色,显然有了剧毒,但是醇厚的酒香,却是越发的醉人和迷人了…… “郎君请饮。” 梦佳人推过来酒盏,低着头,不去看宝玉的脸:“饮下这杯鸩酒,郎君就能脱离梦境了,不过需要郎君知晓: 饮下这杯酒,就算郎君百毒不侵,不出半个时辰,必然会饮下同样的毒酒,而且必死无疑。” “可以不饮吗?” 宝玉认真的打量梦佳人,也是诚恳的询问着。 正文 第五百章 轮回现,有能者入之 梦佳人摇头道:“不可以,郎君现在只是个凡人,还请不要逼奴家用强,奴家要害了郎君性命,所以,先赔个不是。” 说着,梦佳人站起来,对宝玉行了个万福。 宝玉再看梦佳人的脸,只见这个女子的脸色苍白,也是瘦骨伶仃的,十分可怜。 他想起了林妹妹,却是觉得林妹妹是弱柳扶风的话,眼前的梦佳人,就是已经弱柳扶风到要病入膏肓了…… “可以不饮吗?” 宝玉再次问道,声音还是认真的。 梦佳人也再次摇头,“如果是普通的梦佳人的话,自然不敢让郎君饮酒。郎君身怀万两君子剑,又得一国红袖仙子的垂青…… 唉,多说无益,郎君,你得知道奴家是南宁国梦佳人大妃,不怕别国的红袖仙子,君子剑的君子正气,也无法伤到奴家。 郎君,请满饮此杯,奴家不想用强。” “你这是真的让我喝酒了,可惜了。” 宝玉叹了口气,缓缓的举起酒盏,放在唇边。 梦佳人的眸子随着酒盏向上滑动,盯着宝玉的脸,凄凄的唱:“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宝玉一边听着,一边浅饮斟酒,刚听了一句,酒杯啪嗒捏碎,满脸的惊讶,那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梦佳人把这一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唱完,看看洒落的毒酒和酒盏碎片,叹道:“饮了一点,那也是够了,可惜郎君魄力不足,只饮一点,死前还要承受剧烈的痛苦。” “不,我只是听到这首词,感觉太过可惜罢了。” 宝玉掏出文人随身的帕子,擦掉了梦佳人皓腕上迸溅的酒渍,古怪的道:“敢问姑娘名讳?” “不瞒郎君,奴家乃是南宁国梦佳人之首,乃是梦佳人大妃。 奴的名字不堪入耳,姓李名清照,号易安居士。” … ……… ……………… 李清照? 易安居士? 千古第一才女? 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名字如雷贯耳,也让他的脑海里,瞬间流淌过了眼前这位美人的详细资料。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是宋代女词人也是婉约词派的代表人物,有着‘千古第一才女’的绝世美誉。 而且迄今为止,宝玉的脑海里还躺着李清照著作的《易安居士文集》和《易安词》的残卷,以及《漱玉词》辑本和完整的《李清照集校注》…… “可惜了,” 宝玉感觉到了力量的涌现,就在梦佳人的梦境中,他感觉到了自身的进士实力,而且,这种趋势是不可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拱手行礼,声音极其沉重,也是极其铿锵…… “末学后进,贾宝玉,恭送先贤赴死!” … 文人不敬天地鬼神,只跪父母天子,而此时,宝玉竟然行了文人对待恩师和圣人的那种,最为严谨的大礼。 他把腰肢弯曲,拱手、低头,把脸深埋在自己双手环绕出的空当里,脑海里,却想着李清照的事情。 曾几何时,在他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学校里的时候,读李清照的词,有《如梦令》的活泼秀丽,有《凤凰台上忆吹箫》、《一剪梅》、《醉花阴》等词的孤独相思,也有《蝶恋花?晚止昌乐馆寄姊妹》的真挚留恋,那种感动,直教人忍不住的想穿越古今,去抚平她哀伤的脸。 可是如今,他还是没能全了儿时的愿望,如此的佳人,今日就要故去了…… 【人比黄花瘦,真个是人比黄花瘦啊。】 宝玉叹了一声,抬起头,恰好,对上了李清照惊讶的眼眸…… … “你是说,死掉的会是奴家?” 李清照惊讶又有点想笑的说话。 她会死?真是可笑!怎么说来着,她也是堂堂的梦佳人大妃,天下能杀她的实在不多…… 【天下能杀我的,老夫子、守财奴、龙气老龙……还有,正气天碑么?】 李清照捂住略显苍白的小嘴,憋着笑,略显苍白的,人比黄花瘦的脸都憋出了一丝酡红, 可是…… “正气天碑!” 她突然失声惊呼,有一种宏大而且正气到可怕的力量,正顺着她的能耐逆冲而来。 呼~ 呼呼~~ 呼呼呼呼~~~ 三年没变的梦境突然起了风声,李清照的娇躯也开始散落。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身体好像阳光下的雪开始融化…… “果然是正气天碑,郎君是真君子,谢郎君送奴家一程。” 李清照有一缕失落、两缕怅然,还有十足十的如释负重扬起了眉脸,又伸出秀手,笑问道:“敢问郎君,可有外界美酒?” 宝玉点了点头,把手伸进袖口。 他的实力正在复原,挥手间拿出一坛美酒,放了酒盏,就破开封泥满上。 酒液迸溅,带着粘稠和馨香,宝玉取出的是洛水的千年佳酿,而且是其中最烈的伊人醉,李清照把酒盏放在嘴边,一抬脖颈,就是一口闷下。 这一口,醉得李清照身躯摇晃,从这酒液落下的一条线的内外,乃至全身,仿佛有灼热的火龙正在翻滚燃烧…… “好酒!奴家此生,无憾了!” 她放下酒盏,冲宝玉行了个万福,瞬间散落成晶莹的光点。 宝玉看着光点,再次弯腰、拱手、低头…… “后学末进贾宝玉,恭送恩师赴死!” … 梦佳人已死,靠梦佳人的力量维持的梦境,自然也在扭曲。 宝玉静静的站在原地,知道等梦境完全破碎,就是他回到八千里秦淮的时候…… 忽然间,周围扭曲、模糊的景色寸寸崩裂,却不是散碎掉了,而是朝着他的袖口龙卷而来。 宝玉的袖口滚烫,一甩袖口,竟然冲出了一张很是沉重的纸…… “阴司已开,轮回初现!” 宝玉的耳边响起洪钟大鼓,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退后一步,任由刚书写的‘骊山老母’的篇章自由行动。 这篇章牵连着《子不语》前面的篇章,以一种宝玉无法理解的力量牵连在一起,要把这里的某些东西,引到已经开辟的阴司里去。 而在阴司之中,有水英光刚刚启动的六道轮回…… 天在变,变得虚无; 地也在变,变得不再厚重。 很快的,宝玉就站在一块虚空之中,眼前是绽放漆黑光芒的‘骊山老母’篇章,也是六道轮回的通道。 有木然没有感情的声音平稳响起:“轮回初现,无德者不入; 轮回初现,无才者不入; 轮回初现,言行不一者不入……” 连续九九八十一种‘不入’,每一句都好像一根根的针,要谴责人的心灵, 而在八十一中‘不入’的后面,突兀的出现了一句…… “阴司已开,轮回初现,天地认可之…… 情谊动天者、才气如龙者、道意缥缈者、佛光普照者、一生为善者、忠孝悌义虽不能全,然动人心、洞天意、留名万古者可入轮回……天地可绝,轮回不朽!” “天地可绝,轮回不朽!” “天地可绝,轮回不朽!” “天地可绝,轮回不朽~~~~~” 最后的八个字好像山谷回荡大音,要绵绵不绝,就在宝玉品味这八个字的时候,黑光陡然一缩。 轰! 只听一声巨响,轮回的通道猛然暴涨,宝玉的身前也出现了李清照诧异的修长细腻的眉眼。 李清照张了张嘴巴,却只能翕动嘴唇,发不出声音的时候,就被轮回通道吸纳而入…… “贾宝玉恭送恩师,改日,或许还有再见之时。” 宝玉笑吟吟的收起文章,又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李清照的言语。 或许是被吓着了关系吧,李清照用唇语问了他两句话,而这两句,他明摆着都不会答应…… … 梦境里过了三年,现实却不过一瞬。 忘忧的嘴角还挂着笑,她刚说完‘梦佳人到了’,这边宝玉就醒了过来,而且…… 噗~! 无梦猛然喷出了姻红的血,捂着心口,俏脸一片雪白。 忘忧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转身扶住了自己的妹妹,关切的擦拭无梦嘴角的血迹…… “闭目凝神!” 忘忧惊呼了一声,就要给无梦疗伤。 在她的心里,如果这世上只能有一个人不死,她肯定要无梦活着,如果能活两个,就加上菩提子,第三个才轮到她自己。无梦受伤,她顾不得宝玉还在附近,海量的才气化作七彩的光,要温养无梦的伤势…… “姐姐,防着贾宝玉,他很厉害。” 无梦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眼睛死死的盯着宝玉,恰好,对上了宝玉温软的笑容。 三名甲士也冲了上来,大盾齐出,护住了两位神女的身子,也把无梦和宝玉对视的眼神遮挡开了…… “放松,你们可以放轻松。” 宝玉略微抬手,挡住了拔剑的西门雪,笑道:“梦佳人临死前提出了两个请求,第一个就是让我放过你们,我没答应。” “想害两位神女,先从我们的尸体踩过去!” 三名甲士立马紧张起来。 哪知道宝玉的手掌往后一压,恰好把西门雪的佩剑压回剑鞘。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禁制,洞天福地 “都说了不需要紧张呢,虽然没答应,但是梦佳人前辈给了我三年修行,这份情谊,足够我放你们一次……记住,也只有这一次。” 说罢,宝玉转身就走,看那方位,是朝着往东去的传音母铃。 西门雪等人自然跟上,头也不回…… … “那个后生,抗住了梦佳人?” “不只是抗住了,而且,好像把梦佳人给灭掉了?” “要是他成长起来的话,怕是不会输给李修缘吧?白马疯,不对,是白马兄,你们白马家可是得到了个给力的后生呢……” 学士们回到云端,对白马峰的态度都好了很多,白马峰也心安理得的受了。 诸多恭维,诸多诡异心思,却是忘了下面的人…… 忘忧抬头看了那些学士一眼,见没人关心她们半分,立马咬紧了银牙。恩师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人肯定要表明态度,现在人死灯灭,连着一点情谊都没了。 她抱紧自己的妹妹,抓紧时间给无梦疗伤…… “没趁机灭了大敌吗?” 崔凌峰看了看神女那边,再看看只剩下背影的宝玉,低低的叹了句:“自诩君子,真是妇人之仁!” “呵~~,妇人之仁?” 旁边突然传来笑声,崔凌峰转身看去,发现世家的学士们都找地方歇了,本来在霓虹花桥上的李修缘,却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李修缘一屁股摔坐在云头上,摆弄自己烂草鞋的破口,“你说他是妇人之仁,我看他是奸猾似鬼,明着是看在梦佳人的面子上饶过一次,事实上,却是要利用忘忧和无梦了。” “你是说:宝哥儿想要更多的传音母铃?” 崔凌峰想了一下,眼睛发亮。 李修缘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过去,抬起下巴,满脸都是看透苍生的唏嘘:“可不是?有忘忧和无梦守着,别个一郡骄子谁能冲破阻拦上了霓虹花桥?贾宝玉只需要早点回来,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我看忘忧和无梦,应该不是贾宝玉的对手呢。” 闻言,崔凌峰脸上的紫雾一阵抖动,他没再开口,反而是黑差和白差,很是讥讽的笑了…… “李修缘,你这人心思黑暗,可别套用在宝哥儿的身上!” 虽说强者为尊,但是官府的身份同样有用,要是看不顺眼了,黑白两差也不愿意给李修缘面子。 哪知道面对他们的讥讽,李修缘认真的观察他们,突然,笑出了一种很猥琐的感觉…… “两位挺贪的,但是有点底限,还算是好的官差。” 说着,李修缘的脚丫子伸了过去,黑乎乎的脚趾挑起了白差的下巴。 “妙人儿,待会陪李某喝酒?” 有些怨是前世注定,有些孽是自己找的。李修缘的倒霉事情,就在今天种下了根…… … 面对李修缘黑漆漆的脚趾头,白差飞快的就要退走。 可是,随着李修缘的一声轻哼,白差就被定在了原地,只能往下翻着眼珠子,巴巴的看着恶心的东西挑动自己光滑的下巴。 这一个刹那,白差只恨自己没留了胡子,有胡须阻隔,起码,最起码的,应该能少恶心那么很小的一丁点…… “修缘兄,小辈们说话不注意,老夫替他们赔不是了,还请高抬贵手。” 崔凌峰提着白差往后退走,顺便的也把祭出锁链的黑差挡在一边,他冲李修缘拱手,苦笑道:“老夫知道修缘兄的事情,这别个衙门的不作为,您别把火气发在我们小长安衙门这儿啊。” “也罢,看咱你这家伙的面子上,李某就放他们一回。” 李修缘把脚缩回来,自己抠着:“也没发什么火气,灭了那个衙门,火气早就出了差不多。” 提起这件事情,崔凌峰脸上的紫雾开始沸腾,显然内心很不平稳,他想起那个被灭的衙门就觉得兔死狐悲,但是也明白,纯粹是济安府衙门自己作死罢了…… “修缘兄,如果小长安的府邸找到了令尊令堂,一定会小心服侍。” “不必了,他们还会相信官府?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李修缘的脚丫子放了下去,脸上出了哀伤。 他李修缘出身低微,父母都是农家人,他的游学,实在是一种机缘巧合。 记得许多年前,自己遇见个文人被带去修行,年少无知只想着逍遥天下,却忘了采集父母的一缕气息。如今他名满数郡,却是时过境迁,找不到老父老母了…… “擦肩而过,擦肩而过啊,” 李修缘捶胸痛足,咬牙嘶吼了好些次,冷声道:“按照描述,去济安府衙门的有两人应该就是李某的父母,可是济安府的府尹说上门冒充的太多,竟然都乱棍打了出去,可怜老父母已然耄耋,可曾挨了棍子?可曾误了性命? 我李修缘传音天下寻生父生母,却是不知道,是不是害得两位老人家埋骨荒野了?” 这话出来,崔凌峰磨叽了半晌,也没找到什么好话安慰。 “一定能找到的。” 他只能这样说…… … 四个传音母铃分别去了四个方向,按照崔凌峰的话讲,全都进入了一个还没完全成型的洞天福地。 宝玉看着东边有华光隐现,笑道:“南北的两个潜进了河底,很不好找,所以是些弱点的骄子去搏了运气,东边的这个落在河岸上,过去的人,应该有不错的实力。” “比得上你吗?” 西门雪笑吟吟的,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你又苦读三年,一身的才气更加圆润无暇,而且实力,嗯,你的修行速度,应该又要暴涨了吧?” “消化完这三年的苦读底蕴,应该能成就架梁进士。” 宝玉很自然的应了,随意的态度看得西门雪等人牙疼,只觉得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跟不上宝玉的脚步了。 特别是西门雪和李秋水,交换视线,互相都是摇了摇头…… 李秋水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这次却多嘴问了一句:“忘忧和无梦呢?刚才杀她们,应该简单。” “留着,让她们堵霓虹花桥。” 一句话,听得西门雪等人都怪笑了起来,他们和宝玉一起久了,自然知道宝玉的想法。 “你的心眼忒坏。” 李秋水还‘娇嗔’了一句,引了宝玉等人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笑闹片刻,也就到了散发华光的洞天福地…… 这是一个很小的洞口,不过巴掌大,想要进去,自然也不怎么简单。 步常仃把手伸进洞口,略微体会,笑道:“看来我和秋水兄有用处了,里面很脆弱,只能用自身的剑术对敌。” “那就打开洞府吧。” 宝玉开口,步常仃自然照办。 打开洞府不怎么简单,需要消耗不菲的才气,但是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讲,这些消耗,也是可以接受的程度罢了。 步常仃把洞口扩大,众人进去,如是而已…… 嗖嗖嗖! 他们刚刚进去,眼前就是成片的雪亮剑光。 其中抹向西门雪等人脖颈的都有两道,对待宝玉,却是足足的四条。 一条冲着宝玉的脖颈,一条冲着宝玉的后心,一条要挑断宝玉的手筋,而最后一条,阴邪无比,竟然划着诡异的弧度,从下方要刺宝玉不可言喻的地方…… “宝玉兄,这里有学士的禁制,完全不能动用自身的才气。” 西门雪把连剑带鞘一横,就把两道剑光挡住,论起剑术,他西门雪是沙场世家出身,可不输给旁人。 薛道衡的剑术不怎么样,可是淡淡一笑,利剑加身,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大响。 众人都诧异的看过去,暗地咬牙:这个不要脸的,还藏着一手的好本事…… 步常仃和李秋水更不用管,侠客文人要是被人用剑术斩了,他们哭着都不下九泉,倒是宝玉那边……四人的眼睛全都盯了过去。 重点,自然是四道剑光里的最阴毒的一道…… 宝玉把手藏进黑狐大氅,挡住一剑,身躯略微偏转,黑狐大氅的护领又让他挡住一剑,后心的那一剑根本就不用去管,唯一需要妥善处理的,自然是西门雪等人都关注的那一剑了。 他跳起来,项庄剑舞的踏山步用出来,脚尖在剑身上侧点了一次,平平的挪出去一丈有余…… “风尘郡、坪山郡和留岭郡的骄子全在?有趣,本以为来东边的只有两郡骄子,平白多出来一郡,是打定主意先灭了我贾宝玉了?” 宝玉轻轻的笑了一声,君子剑出现掌心。 “小心,他的万两君子剑锋利无比,用四两拨千斤的剑术对敌!” 有人叫了起来,正是那个用剑阴毒的。 他和同伴对阵宝玉,冷笑道:“我们都没把握对付你,但是这里不能使用才气,只是剑术的话…… 贾宝玉,要么发出大誓退出东八郡骄子名号的争夺,要么,今日我等就把你斩于剑下,取你头颅,立我八郡威名!” 气势不错,气势挺好,宝玉看着眼前的‘对手’气势爆棚,‘对手’色厉内荏的表现,让他恍然有了隔世之感…… “不久前,为了一郡骄子的名号,还让我诸多算计,和辛花刃斗了个你死我活,可是今天,” 说着,宝玉身形连闪,又是蓦然挥剑。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杀无赦,拦路虎! 这君子剑的剑光一起,是一剑断剑,也是一剑断头。、 冷,是冰伐骨髓的冷; 怒,是带着恐惧的怒! 在风尘郡、坪山郡和留岭郡骄子惊惶的眼神中,宝玉倒执君子剑…… “今日,这东八郡的骄子名号,敢说不是我贾宝玉的囊中之物?昔日可望而不及的属国一郡骄子,不过土鸡瓦狗!” 随着宝玉的大笑,君子剑发出锐利的清鸣,剑身不染血,映照了前方‘对手’呆滞的脸…… 宝玉横起剑锋,剑身雪亮,恰好挡住了他的眼睛下方,一双眼逐渐变冷,是幽黑深邃。 他轻声道:“据《盛唐天下志》里所记载的,南宁国,距离咱们最近。” 西门雪的剑锋立马加快,冷冽回应:“一国强,一国弱,国与国之间,弱者无外交!” 步常仃和李秋水略微一怔,剑光猛然凌厉六成有余…… “那么,是杀无赦!” … 在这不能使用才气的洞天福地,且不说宝玉不用正气加身就有的八千斤大力,就算西门雪他们几个,也能完胜同级别的圣途进士。 很快的,眼前就是血河遍地,杀了个人头滚滚…… 宝玉收起君子剑,这才看见附近的情况,见是个空荡荡的荒野,有些矮丘,上面没有生长草木。 步常仃翻看了这些人的身上,笑道:“没有传音母铃,倒是银钱不少。” 他扔了一杆笔毫给宝玉:“价值八千两的铁锋大豪,适合你的书法。” 宝玉随手收了起来,笑道:“别看火乌赤毫只是六千两的级别,可是有特殊的功用,除非万两大宝,不然,换不成。” 他们一起往矮丘的那边走,这个洞天福地能够藏住东西的,也就那几个矮丘了…… … “这就是传音母铃?” 找东西的差事,还是侠客文人比较擅长,步常仃从个石头缝里掏出了个铃铛,直接丢给了宝玉。 宝玉打眼看了,见是一个和传音铜铃没什么区别的铃铛,表面的花纹简单古朴,充满大气的沧桑,但是他仔细抚摸,发现一股很是古老的气息藏在其中,手指一弹,就分化出了自己的传音铜铃…… “可以分化三十个子铃铛。” 宝玉弄出来了四个,挨边给了西门雪等人。 以前都是用殷无极的子铃铛,心里莫名奇妙的,总是觉得不怎么安稳,现在好了,不知道因为什么觉得特别舒坦。 西门雪把原来的那个也拿出来,两个放在一起,笑道:“殷无极的传音铜铃怎么办?毁掉?” “毁掉怎么和大周那边联系?放进袖口,别往芥子袋里搁。” 宝玉随口说着,突然一愣。 他把传音母铃放在眼前,眼底哗啦啦的闪过好些个倒影,蓦然咆哮出口:“殷无极,老子艹你姥姥!” 叮~ 叮叮~~ 叮叮叮~~~ 属于殷无极的传音铜铃立马响了起来,宝玉黑着脸接了,对面就传来很少听见的,殷无极的笑。 “孤的姥姥?宝哥儿,你这可是乱伦来着。” 没错,很少见,特别少见。 殷无极不只是少见的笑得微妙,甚至也少见的要调侃人了。 宝玉扯过铜铃要骂,殷无极这种骄傲的家伙,竟然更少见的,他么的耍赖不要脸皮的把通话断了? 宝玉的痛骂憋在嗓子眼里,停了半晌…… “秋水兄,回去以后,你揍殷倩儿!” “为什么是我?你自己不能揍她?”李秋水撇脸叫屈。 哪知道宝玉把眼睛一睥,恶狠狠的道:“男人揍女人,不好吧?你去,揍她个破相,然后告诉她,是殷无极要揍她这个亲姐……” 李秋水顿时眉开眼笑,顺便还接通了殷无极的传音母铃,把事情很详细的说给了听。 那边啊啊了半晌,咔的一下,又是挂断…… … “无耻小儿,贾宝玉,他就是个无耻小儿!” 金陵城的大观园,此时,竟然有几个稀罕的客。 殷无极一边痛骂宝玉,一边狠狠的灌酒,他的旁边是雷七,还算正常,对面的,竟然是水勿语? 水勿语自顾自的喝酒,吐出一口温醇的酒香,笑道:“想来宝哥儿不肯吃亏,有的是手段折腾你吧?” “他要揍孤的亲姐!还要栽赃给孤!”殷无极把杯子捏碎,红了脸。 看他这副模样,水勿语认可的道:“要是孤的话,揍完你家的亲姐,还要带兵围剿了你。” 子铃铛还没什么,这传音母铃,可是能随时听到子铃铛那边的声音,甚至,也可以随时看清那边的景象。 水勿语甚至以为:宝玉佩戴了子铃铛那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这翻云覆雨的勾当,是不是也被殷无极看全了? 想到这个,那是真的……大快人心呐! 水勿语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殷无极气呼呼的扯了雷七喝酒,有话还不能说,要说他瞒了这件事情很不地道,可是贾宝玉让人揍殷倩儿,那是更不地道啊。 但他总不能讲贾宝玉揍殷倩儿,这是揍的自家亲戚吧? 这件事,暂时,还只是他、贾宝玉,还有浪青玄三人之间的秘密,连雷七都不清楚…… … 因为怕耽误大周那边的传讯,宝玉等人没把殷无极的子铃铛毁掉,而是放进袖口后用才气遮挡,之后,就往霓虹花桥的方向去。 他们的速度不快,而且,故意耽搁了一点时间…… 霓虹花桥很是安静,李修缘去了崔凌峰的那边,上面自然就没了人。 而在登上桥头的必经之路上,有八人一起守着…… 两位神女、三名甲士,还有带回来了一个传音母铃,得胜归来的辛家三兄弟一起把守霓虹花桥。 辛花刃没了夸父大甲,干脆也不再穿文人的长袍,他一身粗布短打,脚踩黑色长靴,赤裸的胳膊肌肉结实,在大臂上用两个金属圆箍绑了,更是宛如神祇一般; 辛飞澜和他一样的身材,只是有重重的眼圈,气势不存不在,呆呆的注视自己的三弟…… “哼,烟波郡辛家三儿郎,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忘忧冷笑了一声,警告道:“待会都拿出全部的本事,不然……给本宫记好,你们辛家,如今可是没有学士了!” 闻言,辛飞澜一言不发; 闻言,辛弃疾温温点头; 闻言,辛花刃恶狠狠的笑了,突然偏头:“两位哥哥助我!我辛花刃再也不要一心为别人付出,我辛花刃要威压天下乃至威压万古,我辛花刃,做够了一个好人…… 两位哥哥,不要怪三弟,三弟知错了,只要灭杀了贾宝玉,三弟定然会改过,一定会的!” “可以。” 辛飞澜还没吭声,辛弃疾就干脆利索的答应了,他轻轻的道:“那就再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三弟,你以前为了殷倩儿一心付出,这是对的,是个好郎君,唔,那么,大哥一心为了咱们,你,以后能记起来吗?” “哈哈哈哈哈!” 辛弃疾大声的笑,不给辛花刃任何解释的机会,只是肯定的道:“放心吧三弟,二哥帮你,一定会帮你,就好像前些日子咱们背对背对战西门雪等人,二哥再真心的帮你一次,只求你记得家人的好…… 你可以和女人两情相悦,可是,不要再为了不在乎你的人,伤了大哥,伤了自己亲人的心。” 轰! 脑海中好像有闷雷炸响,辛花刃神祇一般的身躯轻轻颤抖,连忙转过了头。 他背对着自己的大哥二哥,眼底一阵狠厉,又是一阵的软…… 【我错了吗?】 他认真的想,而这种认真,刹那就变成了低沉的笑。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辛弃疾的脸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他从没见过的,一种决然和木然…… … 云端之上,崔凌峰把手伸进紫雾里,狠狠的揉搓自己的脸:“错了,宝哥儿错了!他不该放了忘忧和无梦堵着霓虹花桥!如今辛家三兄弟也到了,宝哥儿那边的实力就弱了太多!” “哦,可能吧。” 李修缘却是盯着辛弃疾,似乎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嘀咕道:“文人心思的巨大转变?这个辛家老二的本心在发生变化呢。有趣了,文人的本心,向来是很难改变的。” 说着,李修缘在自己的咯吱窝里搓出一个污垢的泥团, 手指一弹,泥团很不显眼的,粘在了,辛弃疾的袖口上…… … 人数还在增多,得到了传音母铃的都在回来,很快,附近又多了七个人。 东八郡总共有三十三个一郡骄子,如今回来的只有七人。这七人停在不远处,静静的看…… “我有点后悔下手太重了,就剩下咱们七人,遇见两位神女和辛家三兄弟堵路,怎么冲破呢?” 有人低低的笑着,高空冷冽的风吹飒了他的袍。 他的声音刚落,立马有人同样诡笑回道:“贾宝玉不是还没来吗?我倒是好奇了,贾宝玉和两位神女,到底是想先对付对方呢?还是联手灭了我等再分高下?” 此话一出,七人都低低的怪笑起来。 都是一郡的骄子,而且是一郡骄子中的佼佼者。 没错,他们忌惮宝玉和两位神女, 但是,也只是忌惮而已……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自爆文宫,送你乘龙 他们有不错的实力,有不错的智慧,还有七个人,他们也要看宝玉和神女这等更强的骄子,到底能否,真个厉害到把他们看作无物? 骄傲、算计、狠辣,所有的一切,在长空化作低低的笑…… “贾宝玉来了!” 突然,有人兴奋开口。 七人不约而同的闪动身形,到了宝玉必经之路的一侧,他们盯着宝玉,佩剑出鞘半截,浩瀚才气,掀起大风如同海浪波澜。 风的波澜带着挑衅,吹动了宝玉的黑狐大氅。 在他们的威压下,哪知道宝玉等人丝毫不乱,竟然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在两位神女的前方百丈处停止。 宝玉在笑,西门雪在笑,薛道衡在笑,步常仃和李秋水也在笑, 他们的笑和忘忧、无梦女子柔和的笑靥相映成趣,对峙成了一道美丽到让人眼花的风景…… “乱了,全都乱了!现在的小辈都骄傲到这种程度了吗?” 崔凌峰咬牙切齿的说话,他以为这七个得到传音母铃的会躲在一边,等宝玉和两位神女斗完了再出来,哪知道这些人如此骄傲,竟然自个跑出来凑热闹? 黑差和白差也是身心凌乱,他们以为宝玉和两位神女会先对付零散的货色,哪想到…… “宝哥儿!” 白差叫了一声,提醒道:“这就要和两位神女开打?小心被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没错,要小心我等哦,无视我等的存在所需要付出的血的代价,掂量下,你们谁受得起!” 七人里有人开口,语带讥诮,脸上却藏不住怒:“贾宝玉,还有忘忧、无梦两位神女,你们真的无视我等?难道,我等就这样被人小看了吗?” 被人小看?被人小看?被人……完全的无视和否认? 七人的气势冲天,怒火几乎烧成实质,他们咔嚓拔剑,怒道:“我等不屑藏于腌臜之地,不屑等你们打完再出来收拾残局,更不愿意你们哪个胜了上了花桥,让传音母铃落于这么自负的尔等之手…… 贾宝玉、忘忧、无梦,来战!” 气势很好,魄力很足,他们的七柄利剑中,三柄指向了宝玉,却有四柄指向了神女和辛家三兄弟那边。 很显然,在他们看来,是两位神女的那边更有优势。 可是此时,宝玉突然,噗的一下,笑了? 啪啪啪! 宝玉拍着手掌:“好好好,听起来都是英雄好汉,可惜没什么脑子。诸位,还记得武圣时期的纵横家吗?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贾宝玉联手,先干掉最强的,然后,咱们再慢慢清算?” 顿时,七人的眼神一阵闪烁…… … 风,呼呼的吹,吹乱人心的,却是宝玉的一句话。 眼看七人的利剑要偏移方向,辛花刃突然大叫了起来:“诸位,我等可是有协议的,先灭了贾宝玉,然后,咱们再作清算!” “是啊,咱们和辛花刃有过协议,灭了贾宝玉后,咱们再和两位神女、辛家三兄弟各凭本事。” “这样挺好,但是,和贾宝玉合作的话……” 低沉、冷漠,有点诡谲的笑声响了起来,七柄利剑,齐齐的,对准了……辛花刃? … 错了!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辛花刃状若疯魔,浑身的肌肉和血管都在跳动。 宝玉看着这样的辛花刃,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照理说,辛花刃也是不可一世的骄子,论天资、论谋略、论胆识,全都是世上一等一的,可惜他不懂得人心,在对人心的揣度上,他只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文人。 男女情谊上,辛花刃陷入了不断付出却得不到的局,以至于物极必反,成了不择手段的枭雄人物; 而在寻找盟友上,他答应了这些人一系列的好处,可是却忘记了,到手的好处才是真正的好处…… 想到这里,宝玉可惜的道:“这七人联络过我,可我都是闭门不见,辛花刃,你难道还想不通,你许诺的再多,也不值得我一句合作的话?” “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辛花刃不敢相信,要高声质问。 宝玉也认真的回:“因为你的名声坏了,教给你一件事情:答应的,同意的,你可以在言语上耍花样,但是,千万别干脆利落的翻脸无情…… 还记得你为了五张一叶扁舟杀了谁吗?你这种杀害自己姻亲的人,谁还能够相信?所以,哪怕你许下再多的好处,也不如别人自己的判断。” “没错,辛花刃,我等和你合作,之后赢过你们辛家三兄弟,以及两位神女的把握不足三成,但是和贾宝玉合作的话,我们七人对战贾宝玉那边五人,胜算要多了九分!” 那七人快意笑道:“好处在这里摆着,我们为什么不拿?更何况贾宝玉的话,比你给的许诺要可靠多了!” “不一定呢,别忘了,我刚才教了辛花刃:应承的事情,可以在言语上耍花样。” 宝玉好心提醒。 于是,那七人也仔细的思考,最后,还是冲着两位神女出手。 宝玉答应了合作,自然也跟着出手,西门雪等人则是利剑破空,把辛家三兄弟,拉着往更远的地方去。 事已至此,一切废话都不用多说…… 三位甲士确实厉害,大盾如同覆顶大云,硬是挡住了七位骄子,宝玉则是正气加身,君子剑缠绕无穷道理,和两位神女打了个难解难分。 热闹,确实热闹,以至于有三名学士出手。 他们要挡住这炸碎了八千里秦淮烟波,同时也犁翻了秦淮河两岸的强悍威能,他们的眼睛,也要往更远的地方看。 在东边的天空高处,论争夺的威力肯定比不上宝玉的这边,但是,有辛弃疾的无数原创篇章出手,各种异象纷呈显现,却要漂亮了十倍百倍。 崔凌峰也关注着辛弃疾的原创篇章,倒抽一口凉气的道:“诗才过人辛弃疾,果然是诗才过人辛弃疾,他们辛家三兄弟的实力已经比不上西门雪等人,却硬是,给挡住了?” “论诗才,李某也比不上辛弃疾这小子。” 李修缘也笑着说话,突然眉眼一动,兴奋的把胸口的泥垢搓下来一片…… “来了,这就来了!我就说这小子的本心在变,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的话音刚落,西门雪那边的战团就发生了变化,只见辛弃疾满身的金光呼的一凝,家国天下的道理蓦然崩溃,变成了黑白两色的,其它的进士道理。 这种道理缠绕辛弃疾的剑身,却是不挡西门雪的利剑,而是反手倒刺,刺穿了辛弃疾自己的右边胸口。 自己的道理伤不了自己,所以,辛弃疾只是右胸被利剑贯穿。可是,那和他背对背作战的辛花刃,却是左边心口多了个前后通透的窟窿,更有辛弃疾的进士道理,把他全部的实力都给狠狠封堵…… “二哥,我,已经改过了啊咳咳。” 辛花刃不敢置信,还要转头,还要转身,背后就是狠狠的一下肘击。 辛弃疾冷眼把辛花刃打向了西门雪等人,眼泪在冷酷的脸上干巴巴的落,咬牙嘶道:“改过?三弟,有些过错,你改得起吗? 你我父母早亡是长兄为父,你欺父灭祖,这过错,你怎么改?” 他在嘶吼,也是在认真的质问, 然而,这种质问注定落空。 就在辛花刃跌落云头的那一刻,就被西门雪、薛道衡,连着步常仃和李秋水的剑芒扫过。四剑,每一剑的锋芒都可以斩碎大山,自然,也把辛花刃的脑袋,削成了整齐的八瓣……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辛弃疾抱住了辛花刃无头的尸身,怒火没了,冷漠也没了,麻木的重复着:“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 “怎么会是这样子?” 眼看西门雪等人腾出手来,七个骄子全都脸色大变,手上慢了一瞬,不自觉的看向宝玉。 而此时,宝玉低低的笑了:“怎么会是这样吗?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干脆利落呢。” 说着,宝玉横剑挡住了忘忧的分水刺,借助力量纵上更高的天…… “弃疾兄,你要给辛飞澜一个东八郡的骄子名号,而且,也抱了自爆文宫的心?罢了,我等可顶不住你的自爆文宫,你自去吧。” “合作要有合作的诚意,我可不会像这七个人一样,已经起了别的小心思。” 辛弃疾回了神,站起来,朝着忘忧和无梦冲了过去:“辛某自爆文宫,送你贾宝玉乘龙,他日,还请照顾辛某大哥!” 惊吓、惶恐…… 不只是忘忧和无梦,连着三位甲士和七位骄子都惧怕了。 辛弃疾的实力本来就强,要是自爆文宫,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不!骄子名号的争夺,不允许自爆文宫!” 有人吓得大喊了起来。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梦佳人,团战无敌 ?AY????>??b??Ν??? ?t}?=[?PX?^?фQ;???EZ{u?U0_?'y??W??白马峰就要赶紧出手,可是恍然间,李修缘已经站在了辛弃疾的身后…… “自爆文宫?那不就毁了这秦淮美景?小子,李某还得在这里蹭吃蹭喝,李某,穷呐。” 只是一瞬间,李修缘脏兮兮的手指竟然宛如利剑,剑剑封了辛弃疾浑身的大穴。就好像宝玉面对殷无极的时候一样,辛弃疾,在李修缘的手里也宛如蝼蚁…… “呵呵,有趣。” 李修缘笑了一声,把辛飞澜踹去了霓虹花桥那边,手里拎着辛弃疾,又抬头对宝玉道:“李某喜欢这小子,宝哥儿,给李某个面子,赏他们一个东八郡的骄子名号如何?” “看您说的,好像东八郡剩下的四个传音母铃,都是我贾宝玉的囊中之物一样?” 宝玉跟着笑了,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很温和的笑。 然而这时候,宝玉右手手持君子剑,左手出现了碧雕撕天弓,赤红的火焰燃烧周身,那颜色,也炽烈到了,要变成一片毁灭的白…… 他一身峥嵘,万丈荣光:“修缘兄,我贾宝玉有兄弟五人,这东八郡的骄子名号也只有五个,您占去一个也就罢了,我贾宝玉技不如人,只能自认倒霉……” 宝玉的声音低软,突然哈哈大笑,无尽的天地才气,猛然也是滚滚而来…… “辛弃疾,你拿合作压我,可是,我贾宝玉何事答应了这件事?看你自爆文宫,我贾宝玉敬你,重你,还能圆你临死的愿望,如今你能活,我贾宝玉,怎么可以用自家手足的物,去换你辛家的稳?” “不给李某面子?”李修缘危险的眯起眼睛。 “东八郡骄子名号的争夺你已经不能再次插手,事后要找麻烦的话……” 宝玉停顿了一次,笑声如龙破空:“大不了自爆文宫,我贾宝玉自爆文宫,你也承受不来!试试吧,我贾宝玉,到底有没有和你争锋的胆气!” “呵呵,君子争分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吗?” 李修缘突然笑了,啪啪啪的几下让辛弃疾自由行动,转身,回了崔凌峰那边的云台…… “宝哥儿,我只是小小的提个建议罢了,可不是压迫于你,你不要误会。” 他解释了一句,很是古怪的笑道:“就是不知道辛弃疾恢复了行动能力,这个传音母铃,你是给呢?还是不给?” 在李修缘说话的时候,辛弃疾已经抬起了佩剑架在脖颈:“宝玉兄,您说愿意全了辛某的遗愿,那就要谢过了,辛某弑弟,本来,就不可以活。” 说罢,剑锋…… “滚!” 猛然一声吼,宝玉遥遥一抓,把辛弃疾丢去了霓虹花桥的方向,显然是要放过辛弃疾,也全了辛弃疾的‘遗愿’。 见到这种场景,崔凌峰摇头叹道:“妇人之仁。” 李修缘意味深长的笑:“英雄人物呢……” 黑白两差的眼睛里异色连闪,白马峰和所有的学士都在点头,有人笑道:“虽然是异国之人,却不枉万两君子剑的君子之名,贾宝玉,是个好后生!” 好后生? 听到这个称呼,宝玉莫名的心里憋屈。 他哪里是肯给辛弃疾一个传音母铃,只是……罢了,欠的债都是要还的,他学了不少辛弃疾的诗词,也拿了人家的原创篇章,这一次,就当还了人情。 从今天起,五朝大家皆为我师的这句话,划去了辛弃疾的名号…… “两位神女,我等联手对敌贾宝玉!” 七位骄子转向了剑锋,要对宝玉和飞射而来的西门雪等人出手。 这是很正常的,如今宝玉占了上风,他们自然要和两位神女弱弱胜强,然而……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 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 谩催鼍(tuo)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 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娇软音线的歌声响起,是人人色变! 在三个甲士保护的内层,神女忘忧的道理使用出来,组成七彩的霞光,把神女无梦紧紧的缠绕其中。 两人的才气竟然不断融合,从一变成了二。 而且,作为主导的竟然不是姐姐忘忧,而是那娇柔的妹妹无梦了…… “怒,所有的梦佳人都在怒!” 诡异的,无梦一边唱着缥缈的歌谣,一边,竟然又能开口说话。 她睁开眼睛,双眼一片迷蒙,似乎天地间没了一切和所有,只有一阵的虚无,她的双眼也倒映着这片虚无,都是梦…… “都过来!速来!” 宝玉没感觉到半点危机,但是不安的感觉几乎炸开了他全身的每一根毛发。 他突然冲向西门雪等人,西门雪他们,也飞快的朝着宝玉冲去…… “不对,退!” 宝玉突然解开黑狐大氅,扬起来裹住西门雪,把人远远的丢进了深邃的水波; 碧雕撕天弓夯砸出去,弓身卡住了步常仃和李秋水,连着一起把秦淮河的水面划出疯狂的浪潮,跟着沉了下去。 还剩下个薛道衡…… “宝玉兄,不要管我!” 薛道衡咬牙嘶吼,无数的文字遍布周身。 他要硬抗梦佳人的古怪力量,因为宝玉,实在没了别的宝物给他护体…… “还有呢!” 宝玉笑了一声,通灵宝玉摁在了薛道衡的额头,镇压了有可能进入薛道衡脑海的梦佳人,君子剑反手射出,也是带着薛道衡飞快远离…… “宝玉兄!” 痛苦的嘶吼同时响起。 西门雪等人在远处的水底看着宝玉,眼睛酸涩,终是没忍住泪水。 “宝玉兄……”西门雪噏动呢喃:“没了君子剑,没了黑狐大氅,没了碧雕撕天弓,你拿什么对战两位神女和三个甲士?我等……” “罢了,拼命吧!” 薛道衡一声戾吼,就要带着西门雪等人冲出水波,可是此时,宝玉恶声道:“都给本侯躲着,谁敢出来,本侯就敢割袍断义,你们,以后就不是本侯的手足了!” 恐怖,非常恐怖! 和李清照照过面,宝玉深深的体会了梦佳人这种魑魅魍魉的恐怖威能。 他有正气天碑不怕,但是西门雪等人,只能靠着他给的宝物护体,这才能够远远的退避开去。 而且,一旦西门雪他们靠近了,或者没了宝物护体,就会死在梦佳人的手段之下…… 宝玉低头,恰好看见七个骄子抬起头,愕然的眼神对上了他怜悯的眼。 这些骄子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要上前,然后…… 噗! 一个骄子才气紊乱,竟然莫名其妙的乱了本心,额头出现散碎的文宫,完全失去了修行根底。 他坠落进粼粼的河水,恰好的,又被一条大鱼吞吃…… 巧合,全都是巧合,但是在梦佳人的威能下,一切的巧合都是必然。 另外六个骄子看见这种诡异的事情,惊呼了声‘梦佳人’,就要朝着两位神女出手。 然后……嘎嘣,一个骄子的利剑在甲士的大盾上折断,断刃不偏不倚的刺透了他的眼。 这种眼中的伤势对一郡的骄子来讲,并不是不能忍受的疼痛,可是偏偏的,无比的剧痛让他难以忍受,凌乱中,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甲士大盾的缝隙里…… 头颅掉落,自然是死无全尸,剩下的五名骄子吓得脸色死白,但是,却想不起自己着了什么样的道。 梦佳人出手,梦过,不留痕! 死,死,死! 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每一种死法都诡异到让人汗颜。宝玉全都看在了眼底,脑门冒出冷汗,擦一下,就张开双臂…… “厉害啊,我贾宝玉一生也没见过梦佳人,今日,却不知道见到了十个?百个?还是千个?神女无梦,果然是名不虚传!” “贾公子,奴家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神女无梦的脸蛋纯纯,对宝玉的称呼也比自家姐姐出口的客气:“这次来了八百梦佳人,是南宁国的全部。 都要仰仗贾公子,不然,奴家哪能得到这么多梦佳人的帮助呢? 贾公子,奴家很好奇,那梦佳人大妃,到底是怎么散了灵魄,以至于满国的梦佳人,都来帮助奴家了?” 此话一出,高空白云席卷,所有的学士都狂升十万丈; 此话一出,崔凌峰一甩袍袖,把黑白两差给卷了,飞快的逃出了三千里开外; 此话一出,就连李修缘都啊啊的,突兀的出现在西门雪的身后,扯住了半边黑狐大氅挡住身体…… “八百梦佳人啊,可怕,无梦小姑娘要是这次不死,修为定然暴涨。”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成就,八郡天骄! “怎么回事?” 有个好男风的在身边,西门雪浑身都不自在,听到这个,还是要凑近了问。 李修缘低声道:“无梦的修行一靠读书,二靠梦佳人,她这次不死的话,修行的速度会暴涨很多倍,不对,是两个神女都要得到一样的好处,她们是一魂双生,实力永远都是等同。” 一魂双生?听到这个,西门雪猛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所谓一魂双生,就是双生子共享一个灵魄,她们会爱上同一个人,会做同一件事,会拥有同等的实力,可是偏偏的,除了这些以外,她们还是不同的两个人。 性格可以不同,别的都可以不同,如此诡秘的存在,怎么偏偏让他们遇见了? 想到这里,西门雪张嘴就要说话,却是猛然的,嘴唇被自己的衣服狠狠堵住。 浑身的才气都被封住,西门雪不能动弹,只能呆呆的,看着李修缘凑得更近…… “不要吵啊,李某可不想参合进贾宝玉和两位神女妹妹的争斗,你敢多嘴的话,下一次堵住你的,就不会是你自己的衣服了。” 说着,李修缘微妙的看了看西门雪长得不错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显然他说的几个‘多嘴’,并不只是乱说话的涵义了。 西门雪恶心得浑身发抖,啊啊了两声,又是颓然低头。 实力的巨大差距下,他根本开不了口…… … 所有人都跑远了,自然是一片寂静。 两位神女和宝玉对视了良久,还是忘忧这个做姐姐的先说了话:“贾宝玉,现在是我们五对一了,面对八百梦佳人,西门雪他们就算来了,也是个死!” “我也没打算让他们来。” 宝玉轻轻的笑了。 笑容很是古怪,忘忧看过去,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那么,你靠什么对战我等五人?你没了黑狐大氅护身,也没了君子剑和碧雕撕天弓对敌,你凭什么对战我等五人?” “那么,你们又凭什么对付我?” 宝玉笑了两声,黑鹤短杖在手里甩出漆黑的光晕:“瞧瞧,我这不是还有武器吗?” 武器?那种短杖? 忘忧怒啸出口:“贾宝玉,你敢小觑本姑娘!” 不过是普通的短杖,没有半点灵光,没有半点力量的波动,他贾宝玉,敢用这个以一对五? 忘忧把进士的道理缠绕在分水刺上,冲着宝玉,宛如流星雨般的刺击而过…… “贾宝玉,你今日,要死!” 神女忘忧下手狠辣,三名甲士也跟着用大盾挤压宝玉的身形,他们同样高吼:“贾宝玉,今日,你必死!” “是吗?火起,燃!” 宝玉反问着,也笑着,身上炽白的火,这不知名的君子火焰,登时化作滔天长龙。 龙爪、龙牙、龙须,长龙鳞爪皆全,摇摆着身躯,朝着无梦裹挟而去…… 擒贼先擒王,无梦的梦佳人伤不了他,但也是无梦的梦佳人,让西门雪等人不能出手。 在这五人之中,无梦为王! “对付妹妹的话,你怎么防得了本宫?” 神女忘忧的速度猛然快了十倍有余,分水刺的寒光不再宛如流星雨那般坠落,而是仿佛真正的雨,是见缝就钻,是无孔不入! 然而,宝玉横起了黑鹤短杖。 哧啦~~~ 火星迸溅,迸溅过后,却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神女忘忧惊愕的抬手看自己的分水刺,她的分水刺虽然不是万两大宝,却也是难得的利器了,怎么会伤不了黑鹤手杖分毫? “呵呵,我这手杖不是什么宝贝,但是,就是坚硬得很。” 宝玉笑了,正气加身下,连续三次点动,把甲士缩挤压的空间点开了不少。无穷道理出口,也让这打开的空间,蓦然大了无数倍。 然而…… “死战!不退!” 三声高呼响起,甲士猛的前冲,把宝玉卡在了大盾之中。 这是他们的进士道理,竟然仗着万两大宝的威能,破掉了宝玉的无穷道理? 神女忘忧大笑起来,分水刺化作一点寒星,直直的冲向了宝玉的面门…… … “宝玉兄!” 眼看宝玉陷入险境,薛道衡等人破水而出。 “上前者,不再是我贾宝玉的手足!” 宝玉冷喝了一句,眼底的笑也变成了森冷的寒。他用黑鹤手杖格挡了忘忧的一击,随后,却是大笑着张开双臂,仿佛拥抱天空……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然则孰为近?曰:有初为近。 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 彼封建者,更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而莫能去之。 盖非不欲去之也,势不可也。 势之来,其生人之初乎……” 蓦然,是才气如龙。 蓦然,如龙才气仿佛一颗坠落的星,落地炸碎,崩出岩浆一般的火…… … “啊~~~痛啊~~” 神女忘忧被扑了一身火焰,竟然瞬间重伤。 而在宝玉的控制下,火焰恍如四海之水轰然落地,燃尽长河,又朝着四方裹挟而去…… 呆; 傻; 楞! 听到宝玉的吟哦,高空的学士全都傻了眼。 白马峰已经蹲在了云头上,老大不小的人了,要抱着膝盖哭:“天啊,不活了啊,这世道不让活人了啊!老夫做了学士许多年,策论也写了许多篇,却连个名动的都没有啊,宝哥儿他,他他他他他他,他现在吟哦的,起码是煊赫级别的策论篇章呐!” “你没有,难道我们就有吗?策论不入煊赫,就休想成就大学士文位!我等根本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却出自一个后生的嘴里?” “伤了,怒了,真想抢夺而来,可是策论…… 该死,盛唐有令,夺策论者灭国,这等事情,谁敢做?” 学士们哀拗、痛苦、心丧若死,可是,他们只是‘若死’罢了,而在下方的火海中,忘忧和无梦,已经面临着生死大劫! 不,不是生死大劫,而是几乎必死无疑的可怜下场! … 火,到处都是火! 热,漫天都是无比的炙热! 只见火海蒸发了秦淮长河,烟气熥透浩瀚长空,而且这火海化作了火龙,灵动、快速,简直无法闪躲。 忘忧很难想象:她堂堂的一个架梁级别的圣途进士,竟然一个照面,就是身受重伤。而如今,更是连逃走的本事都没有了? 甲一苦笑嘶吼:“宫主,不,忘忧!这是策论大文引发的海量才气燃烧的君子之火,完全克制你的忘忧道理……逃吧,快点逃!哪怕损坏文宫,也要逃啊啊啊!” 说着,三位甲士蓦然弹射出去,竟然瞬间出了三十里,随后,又是冲击而回。 甲二把大盾化作了擎天大壁一般,挡住了火焰,也挤住了宝玉的争锋大火:“无梦,我柳萧然钟情于你,愿意在皮肤上寸寸镶甲,愿意让狻猊大盾贯穿臂骨脊髓,日日承受刮骨之苦,就是为了守护于你…… 无梦,我柳萧然的心愿已了,只求这世上再无柳萧然,你的记忆里,也不存在甲二了!” “无梦,快带着忘忧走,我甲三,哈哈,我陈化和萧然兄、甲一兄一样,今日,死不悔!” 甲二和甲三仰天长呼,和甲一一起,把大盾化成了拦江大坝的模样。 他们截住了宝玉的火焰,又朝着宝玉冲击,大盾也不断缩小,把宝玉和火焰,全部挤在了中央。 火焰烧红了大盾,烧红了他们的狻猊甲,然而他们只是笑着,在戒备宝玉…… “可惜了,你们不能自爆文宫,不然的话,还能带着我贾宝玉一起消亡。” 宝玉低低的叹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尔等也是痴情的,所以,我贾宝玉送尔等一程,让尔等脱离这情愁苦海吧。” 火焰猛然冲霄,无尽的大火中,三名甲士毫无痛苦的瞬间化灰,哗啦啦的甲片落了满河。 宝玉把大盾叠好托在掌心,西门雪等人也把狻猊甲的甲片收好了。 他们都没管忘忧和无梦,因为两位神女已经放弃了争夺的资格,站上了学士们所在的云台…… “改日,必送尔等去见三位甲士!” 步常仃是个痴情的,替甲士们觉得心里有怨,抬头盯着两个重伤的神女。 “怪她们做什么?” 宝玉把那七人身上的传音母铃收好了,笑道:“一厢情愿的多的是,总不能喜欢就答应吧?她们还被菩提子坑了呢。” “那么,不杀她们?”步常仃有点不甘心。 西门雪也跟着道:“李修缘说她们会修为暴涨,不尽快杀掉的话,很麻烦。” 宝玉惊讶的瞪大眼睛,神经病,都打成这样了,要是有机会的话,不杀才怪! 他抬头对上两位神女的眼,略微偏头,低低的笑…… … 东八郡的骄子争夺尘埃落定,宝玉得到了三个传音母铃,自然有三个骄子的名号。 他们一边分配着,一边往霓虹花桥的方向走。 可是,突然,脚步都在虚空定下。 眼前是一位身高九尺,身材宛如神祇的男子,还有满身黑的辛弃疾…… 他们都没上霓虹花桥,而是站在桥头的边缘,在静静对视。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如来,再无人家 辛弃疾面色凄苦,“大哥,要说为国为民,我辛弃疾一向如此,可是,这出将入相的,必须是大哥你!” “你为国为民?我?出将入相?” 辛飞澜高大的身躯腰肢佝偻,木木的道:“三弟死了,然后,我?出将入相?” 他抚摸辛弃疾的发髻,扯着嘴角,可惜没扯出来慈祥,僵僵的抽了两下:“别骗我了,你的本心换了,但是,你是我的二弟啊,你的心没换。要是我出将入相了,你手刃过二弟,你能活得下去?” 说着,辛飞澜把传音母铃塞进辛弃疾的衣襟,一挥手,把辛弃疾扔上了霓虹花桥。 他双手合十,低垂了以前高傲的黔首:“从今往后,辛家只有辛弃疾,二弟,要为辛家光耀门楣,要为辛家……延续香火啊!” 声音越来越空,带着无尽的才气,也是越发有如雷鸣。 辛飞澜已经成就了架梁圣途,如今,却是大梁坠落,大柱嗵塌,五千里金台,也是化为乌有。 他的文宫世界荡然无存,全部变成了无尽的才气,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辛飞澜;” “从今日起,我不过一介行者沙弥,无家、忘家、再无人家。” “从今日起,我乃如来,如去中去,如来中来……” … ………… ……………… 如来?如来?如来! 宝玉的脑袋轰隆作响,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的白马家族的府邸。 白马家的人都在给他道喜,西门雪等人也迫不及待的把消息传回了大周,可是宝玉的脸色僵硬,他脑子迷糊,差点被一个名字给吓死…… 辛飞澜,说真的,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可是在宝玉看来,辛弃疾比他强多了,怎么说也是五朝大家不是? 然而,就在今天,一个名字,彻底颠覆了他对辛飞澜的定义…… 如来?那可是如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传说里的如来佛祖? 如果是的话,宝玉觉得,天翻地覆都是等闲…… … 今夜的小长安注定无眠,而在远远的大周,也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景象了。 得到了西门雪等人传来的消息,贾政连写一千三百张帖子,把朝堂的大员连着有名气的文人都给请了,要开十天十夜的流水宴席。 贾府现在有银子,这好事情,必须大办特办! 上千的官员都来贺喜,无数的百姓在外面的街道上吃习,场面极为热闹,自然也有超多的喧嚣声,在大观园稻香春的一处别院,有人听着外面的吵闹,脸色通红的笑…… “好事情啊,宝儿儿,有本事呐!” 焦大穿着一身丝绸的衣裳,镶金挂玉的,都是袭人给硬生生的装上的。 宝玉临走时吩咐了,就算焦大以后会死,现在,也得让焦大把荣华富贵给享受全了!所以焦大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这种富贵架势…… 他这边夸赞宝玉,那边就有人不依,一身金甲的罗长缨冷哼了一声,叱道:“不就是一个属国东八郡的骄子吗?场面弄这么大,难道打得过本公主了?” “现在还打不过,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焦大笑着看了罗长缨一眼,或许是宝玉抗婚的关系,罗长缨对宝玉的态度很是微妙。 他的老眼带了缅怀,笑道:“儒家的骄子最为值钱,争夺自然也最热闹了,宝哥儿现在是东八郡的骄子,还要差些,但是,如果是儒家属国的一国骄子的话,就不比赤城王和殷无极差上半分。” 什么? 罗长缨惊愕的抬起眉眼:“这怎么可能?一国骄子和跨世天骄并列?” 罗长缨没见过殷无极的全盛时期,但是见过水勿语的绝世威势,那一日水勿语去救他,只是往那儿一站,地狼一族无数的妖将就全都发抖,可以说是学士之下绝无敌手。 可是此时,焦大竟然说:如果宝玉成就了儒家属国的骄子,实力,就堪比水勿语和殷无极?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低低呢喃。 “怎么不可能了?” 焦大伸手去摸罗长缨的脑袋,像是个慈祥的老者。相处久了,罗长缨不知道为什么,也像是他亲近的晚辈,所以,焦大愿意多说些话…… “丫头总是要嫁人的,不如嫁个好人家。长缨啊,我知道你傲气,但是事实上,宝哥儿还真个成了真龙,已经半只脚踩在了最精彩的天地里…… 儒家骄子的争斗很是激烈,他要是做了属国的三元骄子,就会名列盛唐的狭人榜,比道门和佛门的跨世天骄还强。 你别看他还只是个立柱进士,但是,在东八郡骄子的争斗中,他一定见到了很多的英雄、枭雄、国色和巾帼,你要是晚了一些,可就让他看不上了。” 闻言,罗长缨把眉眼一竖。 看不上?笑了,是谁看不上谁? … 且不说那边的小女儿心思,大观园难得的两位客,已经去给林黛玉道了喜,又找地方喝酒。 水勿语坐镇西海,平日里难得空闲,殷无极是地狼太子,自然而是日理万机,然而,他们已经在大观园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水勿语自斟自饮,盯着琉璃玉杯:“你猜猜看,宝哥儿的眼界开阔了多少?” “应该不少,毕竟是儒家的骄子争夺。” 殷无极也是自斟自饮,边喝边道:“儒家属国的八郡骄子,已然相当于道家和佛家的一国骄子,各种争夺,实在是激烈得很。我猜宝哥儿已经和很多出类拔萃的能人交过手,甚至杀了不少,而那能够活着的,哪怕是失败的,也肯定震撼了他的心灵。” “就是如此。” 水勿语有点醉,趴在案上低低的笑。 他可以想象宝玉那边争斗的激烈程度,毕竟,他经历过道家属国的争斗…… 和儒家属国不同,道家的人喜欢清静,山野间的能人,怕是比参加争斗的多上十倍不止,而儒家的骄子名号,其中,就代表了太多的利益了。 想到其中的可怕程度,殷无极也忍不住磨了磨牙,他参加的也是道家属国的骄子争夺,那种争斗的激烈程度,怕是还没宝玉遇见的三成。 他咧着牙齿,幸灾乐祸的道:“宝哥儿的心里不太平静吧,天下之大,最激烈的爱恨情仇,最壮阔的英雄气魄,几乎都缩影在儒家属国的骄子争夺里呢。” “没那么可怕,还有盛唐呢。” “哈哈哈对,还有盛唐,好吧,等他真个成了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咱们三个……” “到时候再说,我怕宝哥儿会输。” 闻言,殷无极放下酒盏,低沉的道: “没错,或许,还会死!” … 宝玉确实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且不说三名甲士的痴情赴死,且不说‘如来’这个可怕的名号,单单一个李修缘,就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据白马峰所说,李修缘已经是覆顶级别的成宫进士,实力高深莫测,他虽然还没参加南宁国的三元大比,但是,已经等于内定了一个三元骄子的名号…… 【这样的话,三元骄子就剩下两个位置了,而且……】 宝玉觉得特别牙疼,难道说:想要成为南宁国的三元骄子,就必须有李修缘这样的实力了? 他见识过李修缘的本事,简直是高山仰止,甚至他觉得,恐怕,有可能,不,是一定! 李修缘的实力,简直和殷无极,可以不分高低…… … ………… “无量量古佛,今夜很不平静呢。” 一阵烟波散开,半空飘下翠绿的叶,叶片飘飘荡荡的,变成一身宽大的僧人素纱。菩提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庄重过,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踩了新编制的草鞋,平日里普普通通的脸也洗干净了,带了珠光般的圆润。 他的以前看起来还算平常,今天却感觉有了一丝娇弱、柔和的味道,似女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客人,你是男是女?” 宝玉难得的和外人开了句玩笑。 菩提子翻了个白眼,伸出手:“你当小僧喜欢这副做派?老家伙说佛家再添英杰,非得把我拾掇利索了,还要去迎接…… 小僧可不在乎那个毛什子如来,还是在施主这里打秋风来得舒坦。” 如来?宝玉又觉得牙疼了,撇撇嘴,在桌面上排了一连串的叶片。 翠绿的叶子并在桌面上很是喜人,他赢了所有的一郡骄子,自然,也得了大部分的一叶扁舟…… “挑需要的拿走,以后别来烦我。” 宝玉很认真的道,不管是菩提子还是如来,他都惹不起。 菩提子笑了笑,只拿走了原来属于宝玉的那一张,“小僧都看过了,就差这么一张而已了。贾施主,苦海无边……” “你再说什么昏沉无岸,本侯拼命也要和你分说一二,弄不死你,还弄不死辛飞澜?” 这就是纯粹的说狠话吓人了,宝玉觉得:自己以后见着辛飞澜,绝对要绕着走。 不过还好,菩提子也分不清他的话里面的真假…… “咳咳,罪过罪过。” 眼看宝玉的掌心出现君子剑的剑尖,菩提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情乱,夜如汪洋 菩提子的身形往后隐没:“贾施主多保重,三元骄子的争夺不比往常,不如自去,不如自去……哦,可以多留一夜,今夜的小长安很不平静啊。” 宝玉看着菩提子消失,把剩下的一叶扁舟收起来,抬头,看月光皎洁。 是啊,今夜的小长安,卷了人心的波澜…… … 夜色更浓,形成了夜的汪洋,浓浓的夜色在淹没着一切。 空荡、零落的辛家府邸,只有灯火两盏,一盏在东厢的房,一盏在西厢的院…… “长街长,有烟花乱眼,把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碾,且横笛再叹; 这月色烟波何故寻愁理短,不如舒了心怀……” 辛弃疾靠在床前,突兀的有清脆的乐声响起,夹着南宁国的小词曲儿,让他低垂了眉眼…… “宝玉兄,你还念得弃疾?” 辛弃疾低声说了一句。 声音刚落,宝玉就从帘幕后走了出来,一边要吹奏叶笛,一边用才气发音唱曲,辛苦得有点脑门冒汗。 他摇头道:“故人教给的叶笛,平日里很少吹,倒是让你见笑了。” 见笑?会吗?当然不会! 辛弃疾觉得宝玉对他仁至义尽了,想斟茶,想倒酒,四处翻了,自己的屋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讪讪的,想去后院的厨房取来,突然看向窗外。 宝玉也跟着看了过去,顺手,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 “不怪你。” 宝玉想这样说,却是没能说出口。 他看见辛飞澜的脑袋光秃秃的,换了一身粗布的衣裳,踩着草鞋,在往辛家的大门那边去。 这等的情景他没法安慰,不管怎么说都是错,不如再拍一次肩膀…… … “宝玉兄,” 辛弃疾死死盯着自家大哥的背影,脸色扭曲的道:“大哥穿的是三弟苦修时的粗布衣裳,踩的是三弟苦修时的破烂草鞋,三弟的岁数不大的那个时候,真的很好。” “造化弄人罢了。” “是啊,造化弄人,也怪我太宠溺三弟,他的错,我总是给他收拾首尾,从不肯指责他半句。” 辛弃疾哀哀的吟哦了:“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声音开始的时候喜悦,中间的时候哀婉,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片低沉。辛弃疾的眼睛不断亮了,突的抬起头,血腥味的沫子从喉咙眼里嘶吼出来…… “辛家从此剩下弃疾一人,从此,辛某只认对错,愿光耀辛家,愿为国赏善罚恶! 入朝堂,征沙场,从此辛某,要以笔做刀!” 嘎嘣! 只听一声脆响,辛弃疾的佩剑从中折断,挂在腰间的,却是一杆黑铁狼毫。 他转过身,面对宝玉,又低头拱手:“辛某明日就要去边境从军,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辛某在此,祝宝玉兄得中三元!” 这就是离别的祝福了,宝玉却没在意这些,而是把眼神放在了辛弃疾腰间的黑铁狼毫上。 古惑仔文人啊,就在此时,就在此地,辛弃疾蜕变成了他记忆里的古惑仔文人。 以笔为刀,世上不善者都要口诛笔伐,辛弃疾,到底还是辛弃疾…… … 水波般的夜色中,有人倘佯街道,比如宝玉,也有人饮酒‘作乐’,比如邋遢好男风的某个家伙,硬是占了一母同胞的南宁国的第一美人。 小长安最大的酒楼里,其中最为昂贵的雅厅,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三人,李修缘蹲在杌凳上,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痛快,胡乱抹掉嘴上的油,又大咧咧的喝酒。 忘忧和无梦放下筷子,同时笑道:“奴家提前恭喜修缘兄,这三元骄子,已经是兄长的囊中之物。” “三元骄子?” 哪知道李修缘愣了一次,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哈哈好一个三元骄子,你们是要借李某的一叶金舟,你们对那个该死的和尚,还是不死心?” 闻言,忘忧和无梦的笑脸僵硬,忘忧不自觉的抚摸平坦的小腹,低低的呢喃了:“怎么死心呢?” 她们还想说话,突然的,一个古朴的铃铛摔了过来。 李修缘丢给了她们传音母铃,这东八郡骄子的象征,也是参加三元大比的敲门砖,世人抢破头的宝物,就这样被他随手丢了出去。 面对两位神女诧异的脸,李修缘又开始吃饭,像个饿死鬼…… “参加东八郡大比,只是告诉世人我在这里罢了,京城太远,我懒得去。” 李修缘低低的说着,手里的筷子突然折断,他呆了半晌,走到窗口,看外面漆黑的夜…… “什么东八郡骄子?什么三元骄子?我李修缘连老父老母都不能奉养,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啊,该争就争,该抢就抢,我就在这里等着,找着,守着,如此罢了(liao)……” 他的背影无比萧索,那破衣,那破鞋,此时都显得死一般的寂静和零落。此时的李修缘,哪里还有‘无我,谁敢出手’的盖世气魄? 忘忧和无梦收好传音母铃,骄傲如她们的南宁美人,竟然旖旖的跪地拜下…… “如此,奴家姐妹,谢过哥哥。” … 夜色逐渐明了,街道也热闹了起来。 不管东八郡的骄子争夺有多么惨烈,也不管昨夜到底有谁肝肠寸断,百姓总要吃饭,该过活的还是要过活…… 宝玉摸了摸空瘪的肚子,随便找了个早点摊子坐下,还算不错,有油篷布遮阳。 “小二,有什么好吃的,上一份,不,两份。” 李秋水进了棚子吃饭,看见宝玉,笑容古怪的说着好巧。 宝玉也不管是真巧了还是有别的说道,拿起筷子开吃…… 只是一碗油葱面,不是什么精致的吃食,不过,有葱花,这点倒是让宝玉惊奇了。 他在大周没见过葱花,正吃得喷香,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黑狐大氅,转头看,见是个抱着不足岁的孩子的妇女…… “好心的大老爷,能不能给几个大钱,我和孩子好久没吃饭了。” 妇女把孩子往前送给宝玉看,满脸凄苦的惹人可怜。 李秋水看了过来,露出很是古怪的笑,宝玉也低低的笑了声,这人找上他,真的是找错了对象…… “饿了?简单。” 宝玉招呼了一声,唤道:“店家,来一碗油葱面,份量要足,少不了你的银子。” “好嘞,立马到。” 店家是个实诚人,要份量足,这份量也真够足的,满满的面泼满了油,堆得老高,香气四溢。 这早晨刚开了摊,面就在大锅里煮,直接就送了上来…… 宝玉把大粗瓷碗往妇女的面前一推,似笑非笑的道:“吃吧,既然很饿,应该能吃完才对。” 李秋水的手指往桌上一点,噗的点出个深深的洞:“我家二爷乐善好施,这份好心,可不能被哪个给辜负了。” 苦啊,妇女差点转头就跑,看见李秋水在桌子上点出的洞,吓得背上孩子,蹲地上就吃。 她是吃饱饭出来的,这一大碗面,真个是吃最拗口的毒药一样,到后面的每一口,都得拿筷子硬塞…… “真有意思,一身的血气不带衰减的,脸上弄点土就出来骗银钱了?这南宁国的乞丐,有点不敬业呢。” 李秋水很是古怪的笑着,以他和宝玉的实力,想看清人的气色,真的不要太简单。 他拿起筷子要吃,这时,身后,竟然也有人扯了他? “官人,两位官人,可怜老头子一次吧!老头子不要钱,给碗面,让老头子的老伴吃口热乎的,求求您了官人!” 说话的是个小老头,一脸皱纹,满身泥土,看手上的老茧,应该是个苦哈哈了一辈子的庄稼汉。可是这老人说话文绉绉的,不是称呼大老爷,而是喊的官人,似乎,有点强撑面子的味道? 宝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一个瘫墙角的老妪,同样的,也是衣衫褴褛…… “二爷?” 李秋水怔了一下。 宝玉摇了摇头,唤道:“店家,有肉吗?” “有嘞,这位老爷,今个早市,小人恰好割了二两肉,您要是想吃,给您换上一碗?” “新上两碗吧,有什么好东西都加进去,少不了你的银钱。” 店家飞快的弄好吃食,宝玉也伸手接了,却是把老头扶上了座,李秋水也去了老妪那边,搀扶着,送过来坐稳。 “使不得,这位官人,真的使不得。” 老头特别害怕,那老妪却是黄着脸,似乎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宝玉没多说话,只是让两个老人坐好,自己和李秋水换了桌子,静静的吃自己的面…… “二爷,咱们大周有句俗话,遇见要钱的给饭,遇见要饭的给钱,可是这样的,还真没遇见过。” “是啊,只能给饭了,就算给钱,他们也没的花用。” 宝玉吃了两口,突然没了心思,转过头,看那一对苍老的夫妻。 只见老头顾不得自己,冲他感激的笑了好几次,就小心翼翼的伺候老妪吃面…… “多吃点,吃块肉,老婆子,咱们会好的,这辈子苦了你,咱们会找到小石头的。” “来,再吃一口,暖了身子,咱们有力气走路。” 老头絮絮叨叨的,把一碗面伺候老妪吃完,又端了自己的,也送给老妪吃。 老妪死也不吃了,老头子就自己吃,吃一口面,还要把不多的肉夹给老妪,推来让去的,看得宝玉和李秋水眼睛发酸…… “店家,多上些,今个我包了你的摊子,去那边买点更好的……” 宝玉的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惫懒的笑声。 李修缘还是那身邋遢的打扮过来,要和宝玉说话。 只是,突然! 李修缘的脸色死白,眼神越过宝玉和李秋水,看向那一对苍老的夫妻……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孝子如电,殁冲云霄! “爹,娘?你们的儿子,是不是小石头啊?” 闻言,老夫妻的身躯僵硬,颤巍巍的转身看来; 闻言,宝玉和李秋水面面相觑,手掌都是一紧,差点摁碎了摊位带着油污的木桌…… 李修缘踉踉跄跄的越过宝玉,缓缓的,跪倒在老夫妻的身前,他看桌上简单的面食,看老夫妻一身的肮脏尘土,最后,看老夫妻满是皱纹,却在心里还是熟悉的脸…… 这一看,他的心神大震,喉咙里猛然涌起腥甜,又把这一口逆血吞了下去! “爹,娘,孩儿很好,别看孩儿穿的不好,不对,孩儿……” 李修缘语无伦次,猛然一颤身躯,邋遢的衣着就变成了一身华美的,镶金挂玉的衣裳。这是才气幻化的,足够骗过老夫妻的眼…… 老夫妻就颤巍巍的抚摸李修缘的脸,摸着,再摸,老泪哗啦啦的落。 “儿啊,为父(我这做娘的)终于找到你了啊!” 一声哭,一口气,只是这么一点,老夫妻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宝玉颤颤的吐出一口浊气,低低的道:“他们的寿元尽了,大喜之下,最后的一口气,没了。” 李秋水跟着道:“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去他、、、妈、、、的人死不能复生!” 李修缘狰狞的暴吼回来,咬着牙,又对宝玉和李秋水道歉:“对不住,是李某心神激荡,是李,某,不对!” 他转头拥抱自己的老父母,死死的抱在怀里,一身的才气,竟是宛如群星闪烁,要蒸腾成龙…… “爹,娘,孩儿还没尽孝,你们还没有享福,怎么可以故去?怎么可以?” 他哀拗的笑着,额头亮起璀璨文宫,有五千里金台,有九宫大柱,有跨宫大梁,也有华美覆顶。 宝玉和李秋水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暗赞不愧是内定了三元骄子的人物,这身实力,委实可怕…… 啪! 只听一声脆响,李修缘的才气化作滔天狂龙,把他和老父母一起围拢。 他的才气渗透老父母的身躯,竟然要稳固老父母的魂和魄,要让父母,再次苏活? 宝玉瞪大眼睛,惊呼道:“不可!” “为何不可?” 李修缘哈哈大笑,仰头问天:“为何?我李修缘一生峥嵘,却不得奉养老父老母? 为何?我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这相见的一刻,就是老父母斌天之日? 为何?我李修缘,就是不能尽了孝道吗?!!!!!” 说到这里,李修缘猛然站起,狂呼道:“无量才气逆转生机,就算不得活,那也不得死! 苍天,你安敢负我?” 轰! 李修缘的文宫冲出了海量的才气,不断的注入老夫妻的身躯。 这才气带着破坏却也带着生机,把老夫妻的身躯不断的毁灭,再不断的恢复完全,一次又一次的,要把老夫妻的魂和魄固定在身体之内。 就像李修缘说的一样,就算不得活,那也不得死! “李修缘你疯了?” 宝玉惊呼了一声,左右看见很多进士和学士都出现在附近,白马峰也在里面,冲着他喊出一个字眼:“退!” “李修缘,你这是逆转生死,是要强行塑造旱魃之类的魑魅魍魉,你只是进士,你做不到!” 宝玉还想劝说,往前一步,却是被澎湃的才气撞退了十步。 他和李修缘的实力差距太大,完全阻挡不了李修缘的疯狂…… “宝哥儿,谢谢你,这次不死,李某助你得中三元,如果死了,就当我李修缘欠你,让老父母做饱死鬼的恩情债,我李修缘千秋万古,难还了!” 李修缘长笑了一声,才气越发汹涌,他指了指头顶,对宝玉道:“去救百姓吧,退出百里开外,宝哥儿,到手的百姓愿力,你怎么可以不拿?” “这点百姓愿力还不放在我贾宝玉的眼里,秋水兄,你去!” 宝玉在地上一坐,怄道:“好你个李修缘,我贾宝玉敬你重你,今个在这陪你!” “好,那就看着,是苍天负我?还是我李修缘,逆转了这生死天道?” 在李修缘的狂笑声中,高空之上,突的起了无边无垠的乌黑大云。 这云来得诡异,仿佛从虚空中来,迅速掩埋了天,掩埋了地,让得整个小长安的城池,全都漆黑一片。 而在这片漆黑之中有繁星点点,是进士、学士带走附近百姓时的才气光芒,其中最耀眼的,是李修缘倾尽文宫,要逆转生死!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堂堂的李修缘,他海量的才气竟然飞快的续接不上,老夫妻的身躯已经坚硬宛如铁石,但是那魂,那魄,还是在不断消散…… “文宫,碎!” 李修缘蓦然高吼,七窍都蹦出漆黑的血。 宝玉的眼皮子唰唰抖了两下,猛的咬牙…… 没了,内定的三元骄子没了,李修缘自碎文宫,这以后,就是一个废人! 【希望他能成功吧。】 宝玉摸了摸袖口里的芥子袋,心里想着这样的人物,要是能复活了老夫妻,怎么着,他也要李修缘一家人富贵一世。 可是…… 突然间! 李修缘哭泣哀嚎,眼眸泣血。 他抬起头,怒然咆哮苍天:“为什么,才气明明是够了,为什么魂魄还在消散?你,苍天啊!” 他跳脚大骂,颓然摔在地上,又要诡异怪笑, 睥眼看天,恶声冲了天地…… “贼老天,你不怜我李修缘,我就破了这天!” 他的身躯陡然散碎,连着海量才气,连着无边正气,连着自己和老父老母的躯体,一起化作大光,如雷似电,倒冲直上云霄…… “天不怜我李修缘,万里青空无黑天!” 一声吼, 一阵怒, 漫天血, 只见无垠的乌云瞬间炸碎,天地一片大白。 哗啦! 白光照耀地上,陡然就是哧啦冒烟…… 没错,天真的碎了,这光,是那破天后的九霄之上,能灼烧一切的火! “该死,区区进士,竟然真的能够破天?” “废话什么?学士文位的,妖王实力的都出来,撑天,补天,集四海高空之云……” 四周传来更强者暴怒的呼喝,宝玉却是浑然不觉。 他呆呆的看着李修缘刚才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李修缘,他,竟然是?” 宝玉呆、傻、楞,因为在他的脑海,有熟悉的,古井无波的声音不断回响…… “李修缘,南宁国天台郡永宁村人,南宁国绝世骄子,封号月引流光,才华黑压一国; 李修缘,今日孝感动天,可赏,然天地生死不可逆转,怒然破天,当罚…… 轮回可入,六道判:享荣华一十八载,失家……” “你麻痹!” 除了粗口,宝玉没话可说了。 他觉得李修缘这个名字耳熟,但也没多想,毕竟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可是如今……一个‘天台郡永宁村人’,一个封号‘月引流光’,他、、、妈、、、的,这不就是济公吗?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咳咳。” 宝玉不自觉的唱了两句,骂了声有辱斯文,转身就走…… “修缘兄,一路走好!” 宝玉的脚步一顿,还是呢喃说了一句,至于上香什么的,算了吧,自己的前方路途还多艰险,人家进了轮回,富贵的十八年比自个还爽呢。 他拢好黑狐大氅,一身华美,要大步吟哦: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哈哈为了不‘长恨’,我贾宝玉必得三元骄子,要跨空成龙!” 野望,无比的野望,宝玉还是那句话,要成圣。他要贾府威压万古,也要和林妹妹一起,去看那万载青空。 这生离死别的痛,他不要和李修缘一样去尝! 所以,他可以不懈努力…… … 且不说宝玉那边的闭门苦读,在遥远的盛唐,那真正的长安,却是张灯结彩,无数的强者蜂拥而来…… “恭喜恭喜,宇文家再添麟儿!” “谢诸位,谢谢诸位啊哈哈哈哈……” 长安城的豪爵显贵早就来过,今日来的,却是外面闻风而来的强者。 这些强者的身份差些,不用宇文化及亲自迎接,宇文成都迎接了几个,心烦了,把凤翅镏金镋往门口一插就代表了自己,自顾自的去了…… “大哥,您上哪里去?”宇文成龙连忙问道。 “你和成惠在这里迎客,孤去看看咱们的四弟。” 宇文成都随口回了一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步踏出,就到了府邸的内院。 内院里有专门的月子房,门口站着二十二名进士,和其余三队总共八十八人,是只在九九至尊之下的吉利数字。 这些进士时刻用着言出法随,要保证月子房内有最舒适的温度,有最美的风景,让主母张氏和出生半月的四公子过得舒坦…… “见过大世子。” 二十二名进士全部行礼,都有完整的文宫,全是成宫级别的进士。 这些进士在属国都是一郡骄子,对宇文成都来讲,却是连点头都不需要。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轮回生,天地变 宇文成都推门进去,冷毅的脸不自觉的挂了笑…… “父亲、母亲,” 宇文成都行礼过后,迫不及待的接过母亲怀里的婴儿:“四弟乖哦,来大哥抱抱,哈哈,他在冲我笑呢!” 宇文成都逗弄了小家伙一阵,就看向宇文化及,这是个一身儒雅的中年人,却有一双带着青色,恍如鹰隼的眼睛。 此时冷厉的眉眼也柔和起来,笑道:“小家伙出生可是要分薄你的家产,你还喜欢得很?” “嘁,孩儿哪里需要父亲的荫庇?” 宇文成都不屑一顾,看见小家伙笑,忍不住又摆弄了起来。 宇文化及很欣慰这样的情景,大笑道:“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情,可是你们三兄弟个个都是好汉,哪个来给为父承欢膝前?这小家伙…… 嗯,为父不想他和你们这样厉害了,不如做个纨绔子弟的好。” “纨绔子弟好做?遇见孩儿这样的,那些纨绔样样都得忍,不然脑袋都保不住。” 宇文成都怪笑一声,诡异的道:“您要是想四弟做纨绔子弟的话,干脆给他取名叫百忍吧,忍这个忍那个,也就能在普通百姓和窝囊废那里显显威风。” “好啊,就叫宇文百忍了。” “啊,还真要他忍?” 宇文成都打了个哆嗦,嘀咕道:“好吧,宇文百忍就宇文百忍,孤倒要看看,哪个敢欺负孤的四弟?” 这话说的中听,宇文化及老怀大慰的笑了起来,可是这时候,床榻上的女子怒了,叫道:“宇文老贼,你说过的,第四子要随妾身的姓,我们老张家不能绝后!” “好好好,张百忍,那就叫张百忍。” 宇文化及的老脸一红。 “行吧,姓什么都是孤的四弟。” 对自己的母亲,宇文成都也不敢还嘴,抱着小家伙要往外面跑…… “张百忍,你就叫张百忍了,走,去给你二哥三哥看看。” 宇文成都刚出门,就把不满月的婴儿扔了上千丈高,然后接住,再扔…… “小心四公子!” “大世子一定小心啊,老爷要是知道了小的们可担不住,大世子,哎哎哎您悠着点……” 好些人叫了起来,宇文成都也不当回事,这有弟弟了,不玩的话,要弟弟干嘛? 宇文成龙和宇文成惠也跑了过来,脸色特别古怪,他们想起了小时候的黑暗事迹,要给张百忍出头,要给张百忍抱屈,然后跟着一起玩。 笑声连成一片,爽朗,快活,但是,却没人注意到…… “一群混蛋,把朕放下,妈啊,好高,朕以前怎么没觉得千把丈有这么高?” 白云啊,蓝天啊,张百忍(水英光)大声痛骂,奈何,只是传出了一阵哇哇声。 然后,他‘玩’得更开心了…… … 同样也是盛唐,不过,却是佛门的三千极乐世界。 苍茫水波上,一位穿着连体兜帽的僧人迈步走过,左脚迈出就是一朵淡青色的莲,右脚迈出,莲花就变灰、变得黯淡,最后变成漆黑,要腐朽坠落…… “无量量古佛,” 这人的前方有烟波泛起,从江水里升起一个和尚,头上有六点戒疤,一身赤红镶金丝的袈裟象征着菩萨果位。 水琉璃菩萨看了眼兜帽色僧人脚下腐朽的莲花,笑问道:“原来是苦佛座下排名第三的枯荣菩萨,不知道枯荣菩萨来到本座的地界,是要做些什么?” “来找人。” 枯荣菩萨从水琉璃菩萨的身边走过,兜帽被风吹来,露出头顶的六点戒疤。 他的脑袋和脸都特别古怪,一半是好像小儿的肌肤温润如玉,另一半却是枯萎扭曲,泾渭分明的脸还要转过去,冲着水琉璃菩萨古怪的笑。 水琉璃菩萨的顿了一下,突兀的,琉璃般的身躯寸寸碎裂。 临死前,听到了枯荣菩萨更加怪异的音线…… “你的地界归和尚我了,别怪和尚,只怪你在欢喜佛的座下排名最末,没实力得这天大的好处呢。” 枯荣菩萨一边说着,脚下就出了浩瀚水波,他刚上岸,恰好听见岸边一处富贵人家的宅邸里传出哭声。 哭声稚嫩,是婴儿诞生的啼哭…… “好啊,钟灵剔透,是天资锦绣。 嗯?俗名李修缘?这东西没用,你就法号道济吧……和尚让你享受十八年红尘荣华,十八年后,你就是和尚的第四个弟子。” 说着,枯荣菩萨突然抬头看天,头顶是白日的万里无云,在他的眼里,却有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他的眼里把大日的光全部过滤,是群星璀璨的夜,而在这群星璀璨之中,突兀的有一颗星辰亮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枯荣菩萨大笑,狂笑,笑得不可名状, 他一掌隔绝了方圆千里的地界,给李修缘创造了一个桃源俗世,笑道:“好啊,怪不得有如此天资,原来是生而知之!阴司出,轮回现,你竟然是第二个体验轮回的,还留着自己的记名星辰? 水琉璃菩萨,你死得其所,活该和尚多个有能耐的弟子了……” 噗! 突然,枯荣菩萨倒喷鲜血。 “圣人饶命!” 他脸色苍白,连忙双膝跪地,用膝盖挪着飞快的走,而在他原来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其中一人只有白发苍苍,也只能看见白发苍苍,他抬起头,同样看见了璀璨的星空。 但是,他看见的更多,仿佛看见了第二颗星辰,第三颗星辰,第四颗星辰…… 星辰的光芒头尾连接,要连成线、形成面,一个接一个的,像是无数的云火在天上燃烧、蔓延,要笼罩四野! “阴司出,轮回现,如今,已经有三人进入轮回了,可是,为什么只有两人转世重生?” 老者带着笑意问了一句。 “孔圣,” 旁边的那人低低的回话,苦涩道:“守仁是文人里的第三圣人,咱们的这方天地,很可能要把第三个入轮回的留给守仁呢。” “那你够倒霉的,明明还有两百年寿元,现在说不准了吧?” “天知道。” 王守仁气得直拽胡子,一转身,和孔圣一起回了各自的书馆。 只是个生而知之的李修缘而已,还不值得,他们这等的存在关注太多…… …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一年。 因为怕大周的事情暴露,宝玉等人没回大周,而是在小长安买了府邸,每天闭门修行。 就在今天的午时三刻,一轮大日高照中天,宝玉的厢房,也猛然起了远比中天大日更加璀璨的光焰…… 呼,吸~~ 呼,吸~~~~ 呼,吸~~~~~~~ 宝玉的胸膛轻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吞吐悠长的灵气浊气,他的骨髓、骨骼、经络、肌肉都在发生变化,不断的变得结实紧密,也在提升他的寿元。 光,满屋都是大光。 光芒是从宝玉的皮肤上渗出来的,文人的正气,在不断的沁透他的周身。 唯一例外的,是他的血…… 【有趣,明明是人族的身体,但是我这一身血,却逐渐有了青丘狐族的灵韵?】 宝玉突然睁眼,抬起手,掌心出现了通灵宝玉,他能感觉通灵宝玉里有他青丘狐族的灵韵,和体内的血在互相牵引,但是,唯独的,却牵引不出那轻灵缥缈的韵。 【树参鲛人已经是很高的妖族血脉了,通灵宝玉都能牵引出了它的灵韵,可是,竟然牵引不出青丘狐族的?】 宝玉忍不住有点纳闷,这青丘狐族的妖族血脉,难道会高到他想象不到的地步? 然而,不太可能吧? 他摇了摇头,把通灵宝玉收回了文宫世界……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然则孰为近?曰:有初为近。 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 彼封建者,更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而莫能去之。 盖非不欲去之也,势不可也。 势之来,其生人之初乎……” 宝玉的厢房响起了《封建论》的吟哦,登时房顶破碎,墙壁崩塌,海量的天地才气汇聚成了龙卷,冲着宝玉的脑门贯穿而下。 宝玉的神念顺着这才气洪流,飞快遁入文宫,而且,刹那间就进入了十万丈金人。 “天地才气,助我再破一关!” 十万丈金人哈哈大笑,竟然脱离了十万里金台的掣肘。 巨大的金人飞上高空,越过点点星辰残卷的星芒,身躯,也从星芒里贯穿而过…… 还没理解,还没通透,还抓不到! 宝玉控制金人的胳膊触碰星辰残卷,然而,很显然,天地不会让他走了捷径,他穿过无数的星辰残卷,到了百万丈高的五行大柱的顶端,低下头,脚下,是一条条细小的才气横梁…… “细小?” 宝玉笑了一声,金色的手掌在才气横梁上哧啦抹过,溅射如同闪电般的火花。 四面四条,交叉两条的才气横梁十分坚韧,比五星大柱还坚韧了半分,虽然细,但是,深深的刺进了五星大柱中。 这才气横梁,把十万里金台和五星大柱的才气,前后贯穿,又是紧密相连! 它通体泛光,都在渴求,都在嘶吼…… 它,需要更多的才气成长!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架梁进士,艄公桨(一) “一年前,我的才气横梁才只有三寸长短,要不是有李清照给的三年苦读,不然,根本不能让才气横梁扩展到了如今十万里乃至十数万里的程度,只是,才气还略有不足。” 宝玉低低的说着,十万丈金人突然抬头,好像外界的本体一样吟哦了《封建论》…… 哗! 无垠的文宫大天突然变色,那在高空盘旋的,海量的天地才气如同银河坠落,汹涌澎湃的轰然而来。 宝玉抬起手掌,把才气银河横腰一揽,狠狠的顺着才气横梁抹了过去…… “吞吧,既然到了晋升架梁进士的时候,才气横梁,你应该可以吞噬天地才气才对!” 宝玉很期待的把无数的才气抹了,而且,果不其然的,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只是抹了金人一条胳膊的长度,也就数万丈而已,这仿佛浩荡没了尽头的,外界的天地才气,就被才气横梁死死黏住。 就好像一条蟒蛇,任它力气再大,也要被九天的真龙碾在爪下…… 嗖, 嗖嗖, 嗖嗖嗖嗖! 才气横梁好像一个饿扁了肚子的九尺大汉,把外界的才气吞吃、吸纳,变成自身的一部分,宝玉看见细小的横梁飞快的变粗、变得圆润,变得光华四射,只是十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暴涨到了,几乎有才气大柱三成的粗细…… 他只觉得身体一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回了十万里金台,金人的脚掌,也和金台再一次的密不可分。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赤金色的才气横梁,不管是大小、粗细还是光泽,都和十万里金台以及五星大柱无比和谐。 这是几乎已经达成了雏形的,圣途文宫! “呼~~~~” 外界,宝玉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这天地的脉络,看见了世上无数的自然道理,成就了架梁的圣途,他今日,已经不只是可以毁灭自然的规则,也可以把自然的脉络看清; 身体里的血液在澎湃,骨骼、肌肉在跳跃,全都充满巨大的力量感, 他还觉得这尘世第一次无比通透,仿佛,他可以掌控一切?!!!! “呵~,错觉。” 宝玉叹了一声,站起来活动身体。 妖族才可以掌控自然的规则,他拥有的是人族的肉身,使用的是文人的道理,自然只能毁灭外界或者构建自身,却不能控制自然的规则了。 不过,此时,他的道理强大了数十倍不止,连着头脑都无比清醒,身体上就算不用正气加持,也拥有了…… 嘭! 宝玉猛然攥拳,炸出的呼啸吹干净了尘土废墟, “万斤巨力吗?那么,加持正气后差不多有十万斤,果然不是人了。” 宝玉自嘲了一句,拿出传音铜铃。 不是自己的传音母铃,而是放进了黄玉砚台的,殷无极的‘监视器’…… “等我回去,打一场?” 铃铛接通,宝玉笑吟吟的道。 那边停了半晌,传来殷无极有点梗塞的声音:“架梁进士了?” “没错。” “能够挡住我几招?” “几招?这个说不准吧,要是按时间算的话,半个时辰内,你应该伤不了我。” “大言不惭!” 殷无极立马断了传音母铃,往桌上一摁,嘭的一声,整个桌面爆碎。 水勿语和浪青玄抢救了酒坛和几碟喜欢的菜,放地上,又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宝哥儿那厮,” 殷无极有点牙疼的道:“他说他能挡住我半个时辰,他只是个架梁进士!” “是架梁圣途,外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十万里金台,还有万两大宝。” 水勿语想了一阵,笑道:“半个时辰他做不到,但是半盏茶时辰的话,应该可以做到了。” 闻言,殷无极想要反驳,但是想想,还是默认了这话的正确性。 没错,宝玉可以挡住他半盏茶的时间了,那个先前被他随意掐住脖子的家伙,如今,已经能挡住他半盏茶的时间…… “这样挺好,他争夺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应该有了一丝的把握。” “只是一丝而已,死掉的概率,还有九成。” 水勿语慢慢的说着,顺手,从抢救的菜里面夹了一块白斩鸡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只是,火候不足。” 他意有所指的道。 “咳咳,稍等一下。” 在两人面前底气不足就不敢吭声的浪青玄抬了抬手,问水勿语:“你是说白斩鸡的火候不足?”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水勿语拿着赤城王的架。 “那我要说一句了,今个做菜的是罗长缨,我从刀神前辈那里端过来的,而且,你说的话,罗长缨,不,长缨公主一直在仔细的听。” “嗯,嗯?” 水勿语瞪大眼睛,眼前有金芒闪过。 嗯,没错,真的,是罗长缨的黄金大戟…… … 有人鸡飞狗跳,自然也有人软玉温香。 宝玉不能和林妹妹见面,但是文位升了一等,很快就收到了林妹妹的贺喜…… “恭喜夫君成就架梁进士的文位。” 这一句话不是通过传音铜铃,而是从文宫里的珠泪红袖传来的,宝玉自然要甜言蜜语,两人嘶磨了一阵,府邸就有人来贺喜了。 自己闹出的动静不小,宝玉也不意外,只是府里就剩下个薛道衡,他们应酬了一天小长安的文人,比争斗还累…… “那三个家伙跑哪去了?” 宝玉恶狠狠的问薛道衡,搁以前来讲,这种事情都丢给西门雪了,他才懒得过问。 薛道衡也是迷糊,只是说,已经不见了好几天…… … 夜的星和八千里秦淮的花灯交相辉映,如同最祥和也是最繁华的国。 在河中央的一条花舫里,步常仃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胳膊腿儿都是僵硬的,细密的冷汗从脸上哗啦啦的渗了出来。 “秋水兄,您,等等,您这是什么做派?” 乱了,晕了,步常仃简直是身心凌乱。 眼前是一桌的酒菜,是李秋水亲手做的,而那位比女子还要美貌的‘大厨’,正在他的对面抚琴…… 李秋水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颇为中性的文人长袍,纤弱的手指拨动琴弦,弹奏的却是那种特别铿锵的音色。 他好像拨动在命运的弦上,激昂的旋律,仿佛在倾述着和命运的搏击…… 步常仃从来没见过李秋水这般模样,差点以为: 李秋水,这是要对他敞开心扉了? “先说好,你知道的,我不好男风,而且我有夫人了,宝玉兄做的媒,贱内是雪千寻!” 步常仃飞快的说着话。 李秋水的琴弦哒的断了,怒道:“说这些做什么?你不吃菜不喝酒,难道就能躲过去了?” 什么意思? 步常仃还在迷糊,突然看向桌上的香炉,他看见了香烟袅袅,带着醉人的香…… “秋水兄,你你你,你,天可怜我步常仃,今日要贞洁不保!” 步常仃觉得浑身发软,仰天摔倒前吼了一声,摔在后面的软塌上后,眼角还流了一滴泪。 “混账东西!” 李秋水差点咬碎了银牙,扯起步常仃,很粗暴的翻过去…… “秋水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我,我堂堂侠客文人,不可被人辱了后庭!” “你闭嘴!” 李秋水气得‘花枝乱颤’,一边把步常仃后背的衣裳扯碎了,一边咬牙切齿的道:“咱们都是侠客文人,你就没发现我的剑芒太柔和了吗?混账东西,今个便宜你,你还一句句的让我难过?” 他把双手的掌心贴在步常仃的背后,“我是个侠客文人,但是行侠仗义的时候得到过大机缘,修习了武圣时期遗留的越女柔肠真气…… 越女柔肠真气是一种转换阴阳外加转嫁的功法,已经侵蚀了我所有的才气,只要把这些给你,你就能直接成就等同的武者修为,两道兼修,你可以跟着宝玉兄参加南宁国的三元大比!” “不对,不是说好了吗?是西门兄和道衡兄跟着去!” “西门兄准备了小船等我,你说他会不会去?” 李秋水突然噗嗤笑了:“不用为我担心,把越女柔肠真气给了你,我会产生一丝的纯阴真气,或许有可能,能够了却我的心头大愿呢。” 他说的简单,步常仃却死也不肯接受,于是,李秋水用膝盖抵住了步常仃的腰肢。 “常仃兄,你中了西门家的软甲散,不从我?哈哈你不从我个试试?” 说着,李秋水的手掌朝下,狠狠一抓…… … 夜,静悄悄的过了。 李秋水的青袍凌乱,大敞着衣襟,他的发丝也是散乱沾满了汗,踉踉跄跄的出了花舫。 他一步踏出,摔进了花舫边游荡的蓬船里…… 西门雪惊讶的扶住,抬手吩咐老艄公要走,怪笑道:“秋水兄,看你这副模样,你不会真个把常仃兄,嗯,那个,那个了吧?要是这样的话,某西门这辈子都躲着他!” “你要敢凑过脑壳,我就咬掉你半张脸!” 李秋水缓了几口气,半趴在船边,手掌耷进河水划出一阵涟漪。 他接过来西门雪扔的一壶酒,抿一口,笑道:“我离开也就罢了,趁机会产生纯阴真气,将来能做个女人,你呢?怎么不跟着宝玉兄去三元大比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架梁进士,艄公桨(二) “我的实力不足,去了也是拖累。” 西门雪向来高傲,此时,眼底却是幽幽:“我要在外游历三年,之后回大周练兵,西门一族向来死在沙场,我西门雪也不例外。” “你的志向远大,我就差了,只想找个地方修行,让纯阴真气逆转阴阳,真个做了女人罢了。” 李秋水呆呆的出神,手掌颤了一下,发现已经出了花舫游荡的范围,在一条小小的支流莲花荡。 他的手碰到了莲花,顺手摘下来,回头时,才发现已经不见了西门雪的踪影…… “老人家,这水流急了,附近,是不是有瀑布悬崖?” 李秋水看了下河面,头也不回的问话。 老艄公把斗笠又往下拉了一次,回道:“这位公子好眼力,东边不远的地方有个瀑布,倒也不大。” “那么,顺岸停下,您自个去吧,这里有些许银两,算是买了船篷。” 李秋水丢出了银袋子,老艄公也伸手接了,然后,老艄公把船篷靠岸,跳上去,看着小船顺着水流飘远。 他看见李秋水把荷花别在发髻,比多数女子还美丽的脸露出笑靥,却很豪爽的把了酒壶仰头痛饮…… “哈哈哈哈哈,我李秋水应该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醉里,看那百花深处愁!” 李秋水快意笑着,酒水落进嘴巴,顺着嘴唇滑落进敞开的衣襟里,小船则是顺着水流飘远,朝着瀑布的方向,逐渐加快…… 很快,船篷就不见了踪影,可那老艄公还是看着,似乎不舍得自己的小船了? “这男儿身女儿心的,忒让人忧心。” 老艄公的旁边落下一人,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竟然是学士白马峰? 老艄公摇了摇头,解了蓑衣,露出华美的黑狐大氅,又丢了斗笠,藏在斗笠下的,是宝玉笑得落寞的脸…… 宝玉用神念注视着,看着李秋水落进瀑布,好在李秋水残留了武者的真气,飘荡着点动水波,在瀑布下的水潭里落了。 那涌出水波的出水芙蓉,倒也真像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李秋水要在瀑布下的水潭修行,以后,要仰仗白马前辈照顾了。” 宝玉递过了好几个芥子袋。 白马峰瞪大眼睛,想接,又觉得不太妥:“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怎么给了这么多?” “给也是应该的,我的手足,可不只是值得这点银子。” 宝玉把芥子袋硬塞了过去,看向西门雪破空离开的方向…… “倒是西门兄,他的游学,希望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 不得不说,薛道衡的天资禀赋很好,他也成就了架梁进士,只用君子剑的话,宝玉还真拿不下他。 至于步常仃…… 罢了,不提他,总之宝玉和步常仃练手了以后,喊着薛道衡一起把人揍了一顿,这两道兼修的,打起来真是恶心。 三人笑过一阵,又醉过一阵,把残羹剩菜烧成烟气,三个传音母铃放在桌上…… 步常仃摇了摇头,问道:“宝玉兄,还有半年就是南宁国的三元大比,咱们,去不去?” “去的话很危险。” 宝玉没有正面回答:“按照白马峰的说话,咱们现在的实力虽然很强,但也不是能够碾压的那种了。咱们还是异国的人,为了保住三元骄子的名号,南宁国会有动作。” “他们还敢动手?” 薛道衡有点不信了,身在儒家属国,他深知了盛唐的可怕,如果南宁国坏了儒家的规矩,立马就得灭国。 宝玉摇了摇头:“他们不敢在三元大比之外动手的,但是大比的时候,咱们妥不了被围攻。” 宝玉想起了李修缘,他们的实力已经强了很多,但是加起来也不是李修缘的对手,南宁国要是还有一个这样的人物,他们干脆收拾行装,打道回府算了。 可是仔细一想,如果真的有李修缘那样强的,三元大比也不用比,全都内定得了…… 于是,宝玉一拍桌子:“去,但是记住,见势不妙立马溜,小命重要!” … 南宁国的面积很大,加上查探消息,和各种准备什么的,就算有一叶扁舟,也得现在就走。 宝玉清点手里的一叶扁舟,参加东八郡大比的有三十五个骄子,除了忘忧、无梦的没拿到手外,别的倒都拿全了,他给了菩提子一张,还剩下三十二张,就算合成六张一叶银舟,也还能剩下两张备用…… “一叶银舟?嘁。” 宝玉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笑。 步常仃知道是因为什么,和宝玉一样,他也不喜欢一叶银舟。 一叶银舟的速度是一叶扁舟的三倍,但是,所谓的一叶银舟,说白了就是拿五张一叶扁舟硬合在一起,然后用三天,多数用来逃命的罢了。 逃命? 哪怕随随便便的说出口,他们也不喜欢这个词…… 薛道衡倒是不觉得什么,伸手道:“给我五张,保命第一。” 闻言,宝玉仔细感觉一叶扁舟的气息,挑选了五张气息最搭的递过去。薛道衡拿了四张塞进袖口,剩下的一张,扬手化作不大的舟…… “走吧,” 他如是说。 … 三张一叶扁舟破空滑云,速度简直快到了极限。 宝玉看着舟外一闪而过的剪影,突的往下看去,恰好看见小长安衙门的大石狮子前,那小长安府尹的紫色身影。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崔凌峰脸上的紫雾,登时就是一阵闪烁…… “走了啊。” 崔凌峰低低的叹。 旁边拐出来黑差和白差,拱手,道别,黑白两差用很复杂的眼神看自己的世伯,再往前看,恰好看见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 他们的脸色都是一变,哀惧的叫了一声世伯,身形立刻消失…… “还请上差担待,本官这两个后辈出来做官,是想帮下官的忙,这朝廷的事情,他们不想管。” 崔凌峰散去脸上的紫雾,很恭敬的行礼说话。 “无妨,区区城池衙役的大统领,也没资格管这档子事。” 来人的声音很尖,听不出喜怒哀乐,崔凌峰也知道:这人确实不会产生太多的情绪波动。 这一位,可是堂堂的天子近臣,是内宦之首,风化梦大人的名号,足可以止小儿夜啼。 而且,风化梦大人不是亲身到来,而是化身千万,今个来的,只是其中的一个真气化身罢了。 风化梦抬起染了樱桃红的手指,纤细的五指如清风拂柳,刹那扫出来金黄色的圣旨。 崔凌峰连忙跪拜,口称万岁不提……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原东八郡骄子崔凌峰有功社稷,特赐天王养生丹,助爱卿恢复伤势,为朕肱骨脊梁,朕愿爱卿再进一步,得中三元。” “微臣崔凌峰,谢陛下隆恩!” 接旨的礼仪过后,崔凌峰捧着圣旨,却是没有起身。 他知道圣旨只是圣旨,不会写下有辱国体的事情,而真正的圣喻,怕是…… “呵呵~” 风化梦樱桃红的指甲抬了起来,在冰白色的,仿佛涂了粉的嘴唇上横划而过:“好个崔凌峰,不愧是老一辈的东八郡骄子,倒是个精灵剔透的人儿。” 他赞了一声,笑道:“陛下给你机会,你应该懂得该怎么做。三元骄子的名号不能让给外人,这贾宝玉,必须死!” “我南宁国人才济济,贾宝玉定然得不到三元之名。” 崔凌峰‘恳切’的回话。 哪知道风化梦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嘴唇靠在他的耳边,呼出的气,简直比腊月的风还要寒冷。 崔凌峰打了个哆嗦,就听风化梦低低的道:“不要讲什么书面的话,崔凌峰,杂家可是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想逼贾宝玉心狠手辣,想他名头更盛吗?杂家不怕告诉你,杂家已经下令了所有老一辈的东八郡骄子,这贾宝玉,自然是得不到三元名号的,但是……” “微臣定然竭尽全力!” 崔凌峰不敢让风化梦继续说下去,连忙铿锵回话。 可惜,风化梦完全无视了他的表态,声音低冷的道:“贾宝玉要是不死在你的手里,杂家自然,也不会把你这个东八郡的骄子怎么样,你够值钱,但是你们崔家…… 杂家要整个崔家都去讨饭过活,还有你的两个世交子侄,嗯,他们帮你?很好,杂家要他们的小命。” “公公开恩!” 崔凌峰吓得一阵颤抖,想求情,却看见身边一片空荡,只剩下个素色的小盒放在地上。 他颤巍巍的拿起小盒,双眼,蓦然是狠辣一片! “贾宝玉!” 崔凌峰闷闷的吼出了宝玉的名字,牙关紧咬,瞳孔缩成了针…… 半个时辰后,小长安的府衙传出冰冷无情的话语:“今我崔凌峰脱离崔家,我之妻,休!我之儿女,赶出门楣!我之老父老母,再不奉养! 不成三元骄子,此生,不复崔凌峰之名!” “哼,蝼蚁的小心机。” 小长安的一处茶楼,风化梦听着台上青衣的小曲儿,低低的笑,稍后,他的身影化作波光消散。 而在小长安头顶的白云之上,宝玉等人驾驭一叶扁舟,真个的离开了小长安……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君子剑,争锋! “果然是这样呢,” 宝玉的笑容古怪:“新一辈的八郡骄子有三十几名,但是,其中得有三十个不敢去争夺三元骄子的名号,咱们的对手,其实是老一辈的骄子。” “崔凌峰就是其中的一个,咱们见了他,不能手软呢。” 薛道衡半躺在一叶扁舟上说话,觉得驾驭扁舟烦了,干脆收起了自己这条,跳到了步常仃的小舟上。 步常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通体释放灼热的火力。 越女柔肠真气转他的身上就是赤炎真气,没能收敛完全,这起了杀机,把周围的云彩都给烧成了一片青烟…… … 南方,一条小河蜿蜒而过。 河边有人吹奏短笛,是雪白的笛,雪白的袍,雪白的佩剑,也是雪白的挂玉。 他就好像雪山山顶的一条冰冷的蚕,就连年轻俊逸的脸庞上面,满头的发丝也是雪白一片的…… “世人都说冷蚕风流,没想到不在青楼,不在花舫,却在这小河畔自个享受清净,真个有趣了。” 风化梦踩在水波上走来,对待这一片雪白的人,他的态度明显谦和了许多。 冷蚕还在吹奏雪白的短笛,笛声悠扬响了半个时辰,这才放下笛子,去看权倾南宁国的阉宦…… “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在这条河畔,别人不知,你还不知?” 冷蚕完全没有怠慢了人的感觉,随口说了一句,又要吹动短笛。 风化梦连忙快走了两步,笑道:“别急着吹,不然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嗯,你要不要接旨?” “不听调,也不听宣,接什么旨?” 冷蚕一点都不在乎,倒是突然问了:“听说李修缘完蛋了?可惜,他还欠我一剑。” “你要是肯认真修行,就不是他欠你一剑,而是他早死在你的剑下了。” 风化梦一点也不意外,看见冷蚕又要吹笛,苦笑道:“怎么说我也有堪比大学士的实力,你这小子,一点都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按照我的实力,李修缘那样的进士,也能杀我呢。” 冷蚕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短笛:“我也就是个覆顶的圣途进士,而且是其中比较弱的,你找我做什么?哦,为了三元大比?不参加,不凑热闹,不想去京城。” “可是圣旨要求老一辈的八郡骄子都……” “都什么?都必须参加?那就治我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吧,诛九族肯定不成,砍头?嗯,拿了去。” 冷蚕伸过去头,脖子老长,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 “别介!” 风化梦惊叫起来:“你可别折杀了老奴,要不是你的话,七皇子和小郡主那一次就死掉了,还有…… 咳咳,你有多少块免死金牌你不清楚? 好啦,你不接圣旨没关系,可是红袖仙子也发了令,让你去参加三元大比,务必,要亲手斩杀贾宝玉。” “红袖仙子夜如仪?好吧,我接了。” 冷蚕略微一顿,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这作态看得风化梦忍不住笑,摇头道:“你啊,好吧,文人钟情红袖仙子是应该的,只是,唉,你小子也该回家看看,那一位很想念你。” “我不想他。” “是是是,你只想念红袖仙子,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南宁国的红袖仙子爱惜珠泪,她不可能跟了哪个文人的,你何必痴情到不肯回京城? 好好好,老奴不说了,老奴走,立马就走……” 眼看风化梦在原地消失,冷蚕抬了几次雪白短笛,还是没有再吹。 他叹了口气,转身时,一身的雪白上突然多了血色猩红的大氅,背后的整条河流,也瞬间炸成了微雨一般的雾…… “呵呵,钟情于红袖仙子?” 冷蚕笑了一声,抬头看浩瀚大天:“是啊,我钟情于红袖仙子,甚至钟情到了,恨不得……杀尽天下红袖!屠尽无情猪狗!” 杀机,无比冷冽的杀机,之后,却是洒然一笑。 猩红的大氅慢慢消失,冷蚕恢复了一片雪白,在晨曦泛起的雾气里消失了身影…… … 高空之上,两条叶舟划破了云,带起雪白的流线。 宝玉、薛道衡和步常仃都半躺在一叶扁舟上,下面铺着厚厚的锦缎,脑袋枕在舟头,不时对饮几杯小酒。 悠闲,是无比自在,这一叶扁舟,用神念操纵就好…… 可是,忽然间,前方涌起高耸剑锋,剑体雪白,正色如龙,硬是把他们的前路给挡断了。 哗啦,一叶扁舟登时下落,滑进下方的一条河流,两条小舟溅射起一连片的水花,最后停在河岸的边上…… 河水清澈,映衬着大日的光,宝玉等人站起身,恰好看见高耸入了云霄的剑锋不断缩小,变成岸边插着的一柄雪白的利剑。 只是看见这柄剑,宝玉等人就觉得浑身发冷, 宝玉文宫里的君子剑,也开始微微的颤鸣了起来…… “南宁国的万两君子剑?那么来的人,是风流冷蚕?还是笑三笑怒杀人的上官容?” 宝玉问了一声,前方笼罩白雾的林子里就响起了笑,笑声爽朗,差点让宝玉以为来的是上官容了。 南宁国共有六把君子剑,其中属于老一辈的八郡骄子的,就是冷蚕和上官容,别的最低也是学士文位,不会自贬了身份…… 笑声逐渐停了,传出来的却是短笛悠扬的声音,这笛声驱散了雾气,宝玉也看清了来人。 只见这是个一身雪白的男子,长相俊逸,甚至比他还要飘逸了几分,这人半躺在树梢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贾宝玉,看在冷某的面子上,别参加三元骄子的争夺可好?” 冷蚕放下雪白的短笛,倚在树梢上笑:“你要是能不参加了,我就省得麻烦,你也能保全性命,多好。” “冷兄,你这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善意的威胁?” 看见来人一身雪白的发,宝玉就知道这人是冷蚕无疑了。他已经查清了南宁国的老一辈骄子,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同样拥有万两君子剑的风流冷蚕。 已经从黑差那里打听到了,而且听黑差话里话外的意思,冷蚕要不是懒得修行,早就超过了普通的三元骄子…… 冷蚕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岸边拔出了剑,挂腰上:“当然是好心提醒了,你也有万两君子剑,咱们都是君子,自然要偏袒一点。 再说了,你来自小小的列国,这万两君子剑更难得吧,肯定是个忠孝悌义俱全的君子,我也要爱惜几分。” “那么,咱们上前说话。” 宝玉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和君子说话,他喜欢。 他收起了一叶扁舟,冲着前方的河岸一指:“亭台楼阁,佳人起舞,桌椅杌凳,明月倾城。” 连续四个短句出口,言出法随下,河岸上就起了镂空小楼, 小楼的中间有桌有椅,四周则是宫廷的乐舞,是大周的皇城里水英光享受过的,在南宁国,应该算是异域的风情了。 四周也黑暗下去,唯独一轮黄月挂在半空…… “哈哈不错啊,一般的言出法随也就一个四字短句罢了,你连续四个,应该是架梁的圣途进士了吧?” 冷蚕啧啧赞叹,走到那边的杌凳上坐下,要等着宝玉。 宝玉也带着薛道衡和步常仃分别落座,从黄玉砚台里取出美酒吃食,摆满了,斟上酒,往前一推:“不怕宝玉下毒吧?” “啧啧,千年佳酿?” 冷蚕一饮而尽,憋住气享受醇厚的香气,这才哈了一声:“有酒有知交,毒死也值!” “可不敢认了知交。”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要是贵国别的骄子都是冷蚕兄这般实力的话,宝玉还真得闯上一闯,要是认了知交,冷蚕兄怎么对宝玉下了杀手?宝玉又怎么舍得伤冷蚕兄半根汗毛? 不敢当,咱们还是喝酒、说话就是。” 冷蚕跟着点头,推杯换盏,众人大醉。 等冷蚕醒来,看见四周一片空荡,他摇了摇头,脸上带了很满足的笑…… “好酒,好菜,也是好人!只是,被人小瞧了呢。” 冷蚕看出了宝玉等人的实力,都是架梁进士,而且,也都是可以越阶对战覆圣途的顶级骄子了。 且不说贾宝玉,就算是薛道衡和步常仃,显然也有着极为强悍的力量,对上高一级的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那也未必会输…… “我也只是个覆顶圣途啊,被小瞧了,被人给小瞧了。” 冷蚕连续叹了好几声,说着一定得好生修行,大比上给宝玉一个好看, 然后,又赞叹道:“宝玉兄是个君子,最起码的,没趁我酒醉杀了,或者绑了?嗯,君子,不愧是拥有万两君子剑的君,嗯?君,君子?” 突然,冷蚕的声音诡异了起来,也开始断断续续。 他摸了摸腰间的君子剑,没问题;摸摸自己的身上,也没问题;再摸摸自己的袖口…… “好吧,宝玉兄是个君子,起码没杀我不是?就是,有点,特么的不要脸皮!” 冷蚕把袖口里的东西拿出来,钱袋、十扣纸、香墨,这些都还在,但是他价值九千两的百花争芳砚台,特别是可以用纸上谈兵的,也是万两大宝的流云飞花笔已经不翼而飞。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骄子汇聚,杀机 没了流云飞花笔,他和别人争斗的实力,平白下降了三成…… “不要脸皮,真是不要脸皮啊,要不是万两君子剑偷不走,怕是也给我拿走了吧?宝玉兄,不揍你个满脸桃花开……嗯?按我现在的实力好像打不过? 好吧,大比还有半年,我就苦读半年吧。” 提起‘苦读’这两个字,冷蚕满脸憋屈,满满的都是不情愿…… … 有一叶扁舟代步,又过了没几天,宝玉等人就到了南宁国的京城。 这是一座绵延八万里的巨大城池,覆盖了十几条山脉,城内囊括了七八条涛涛的河流和支脉。 宝玉等人顺着河流往前飘,看船只熙攘,看人流如梭,忍不住感叹南宁的繁华…… 薛道衡也看花了眼,叹道:“这座城叫作笙歌城,取夜夜笙歌之意,真是繁华要迷了人眼。” “不只是迷眼,要是懈怠了,怕是要迷了咱们的命。” 步常仃的大拇指不断的推剑收剑,细数道:“从咱们进城开始,有七人对咱们行了文人礼节,这些人的气息如龙,应该是老一辈的八郡骄子,也是咱们大比的对手; 有六十三道神念掠过咱们的上空,据说南宁国的京城不允许使用神念的,所以这些发出神念的是南宁国的豪爵贵胄,等着看咱们死。” “还是那句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宝玉悠闲自得的笑道:“儒家属国的三元大比会有盛唐的使者在,大不了咱们弃权,多简单。” “有点丢脸吧?” “又不是大周,不丢脸。” 他们在一处很繁华的地段停了一叶扁舟,对视一笑。 这笑容,确实很不要脸皮…… … 有时候,脸面不能代表着什么,特别是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脸面都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命用。 宝玉他们来自大周,属于最末尾的列国,别说盛唐了,就算跟属国比,实力上也是个渣渣。 所以宝玉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然后变强,变强,不断变强,一直到可以让自己真正的逍遥,让林妹妹有使不尽的珠泪,同时,也要包含着贾府以及给有无数百姓尊他敬他的大周,可以一直和以前一样的太平下去。 他需要这样做,所以,也就很不要脸的,把冷蚕的流云飞花笔给‘借’了出来…… “这笔豪太软,不适合我的书法。” 宝玉把玩流云飞花笔,他的书法已经有了自己的神韵,但也没脱出柳体的钢筋铁骨。 “也不适合我的。” 薛道衡看都没看一眼。 宝玉把笔毫递给步常仃,步常仃一样摇头:“你见我用过笔毫?真个要纸上谈兵的话,我也是用剑的。” 如此,没办法了,宝玉把流云飞花笔塞进黄玉砚台,耸肩道:“那就带回去给咱们的手足吧,有点麻烦,这笔毫太软,咱们的手足,也没谁擅长使用这样柔软的笔毫了。” “不还给冷蚕?” “先借一百年再说。” 一百年? 宝玉等人的身后,一身雪白的冷蚕早就引来了一大堆的关注。他知道宝玉知道他在身后,所以,宝玉的‘借一百年再说’,很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故意说给我听?那么,就是死不要脸的不还了?” 冷蚕不知道该骄傲还是该生气,宝玉用脸皮做代价黑了他的笔毫,那也是肯定了他的实力,只是这种做法…… 想到这里,冷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无奈道:“宝玉兄,你我都有万两级的君子剑,按理说我该手下留情,可是,冷某有难言之隐,这大比之时,冷某会狠下杀手。” “那么,要是斩了你,我会把流云飞花笔豪给你陪葬。” 宝玉头也不回的道。 “不必,就当冷某送给宝玉兄的,权当战前赔罪罢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南宁国给骄子们准备的住所…… 对于三元大比,南宁国明显特别看重,距离大比还有好几个月,已经准备好了专用的客栈。 宝玉是新产生的八郡骄子,在地字一号房,这方面南宁国没有小气,肯定了他新生八郡骄子第一人的实力。 不过薛道衡和步常仃分在了地字三号房和四号房,这方面,就让宝玉有点介意了…… “谁在地字二号房?” 宝玉进了厢房,关门,询问查探过消息的步常仃。 步常仃在凳子上坐下,斟茶润了下喉咙:“这方面有点意思了,我查探过了,地字二号房里的,竟然是神女忘忧。” “她凭什么?” “凭借让我害怕的实力!” 步常仃的声音有点冷:“咱们的进步已经很快了,哪知道她变得更强。我刚才和她对视了一眼,措不及防下,竟然被她的道理影响,差点忘记了要查探情报的事情。” 闻言,薛道衡的体表浮显出模糊的字,他也是进境太快,还没有稳定自己架梁进士的实力…… “这方面我有听说,是李修缘把自己的传音母铃给了她,而且她和无梦是一魂双生,实力肯定一样,幸好她们只有一个传音母铃,不然的话,比冷蚕的威胁还大。” “那么,对咱们威胁大的,就有了冷蚕、神女忘忧,以及同样拥有君子剑,被称为笑三笑就要怒杀人的上官容,” 宝玉捻着茶盏,低低的道:“照这样说来,就是这三人的威胁最大了,别的呢,实力如何?” “不只是这三个而已,还有剑扫天涯宁峰、小三元令狐珍儿,对了,还有咱们的老相识崔凌峰,我刚才和这几个都打过照面了,互怼了气息,他们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步常仃想了一会,又加了几个名字:“还有几个藏拙的,按照我当初行走江湖时的感觉来看,门前客萧城和没有名号的郑柏然也不太好对付,全是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比咱们高了一个文位,另外,坏心眼文人裘四虽然不是圣途进士,但他是成宫进士的文位,而且开的是金银文宫,我觉得…… 他可能早就能成就学士文位了,为了三元名号才压制了修为,对这一次的三元争夺,他是势在必得!” “一、二、三……厉害啊,竟然有九个厉害人物?” 宝玉指了指门口,眼睑微抬的笑了:“都回去休息,把实力稳固下来,咱们,到时候再做计较。” 薛道衡和步常仃推门出去,宝玉坐在桌旁,眯着眼睛,一杯接一杯的饮着茶水。 他没有喝酒,被茶水清醒的头脑也在不断思考,然而,在这等盛事到来之前,他没有能够占尽先机的办法…… 【有盛唐和南宁国的朝廷压着,任何阴谋乃至阳谋都是没用,只能凭借实力,要绝对的硬实力。】 宝玉揉了揉额头,觉得不太好办,三元骄子名号的利益太大,然而,正是因为利益太大了,他根本没办法使用手段。 而如今,南宁国明显要专门的针对他…… “正常,太正常了,要是我是南宁国的侯爷,肯定也要针对外来的人。” 宝玉轻轻的笑,有难度是正常的,这样得到了,才会有天大的好处,他只需要尽人事听天命,不想听天命了,那就努力拼一下就好。 当然,不会像李修缘那么去拼,好处嘛,还达不到他忘却生死的地步…… “君子厚重如土,广纳万物,厚德无双,所以,也要知进退。” 说着知进退,宝玉的血却要滚烫,他终于看见了这方天地的冰山一角,可以和更强的骄子争锋。 眼睛越来越亮,气息也越来越锋锐和炽热, 随后,宝玉把茶盏倒转,盯着细细的水流缓缓流下,一身的气息,又开始圆润起来…… … “宝玉兄,楼下来饮,大家举办个小小的诗会。” “宝玉兄,争斗是争斗的,在争斗之前,咱们都只是惺惺相惜的文人,请满饮此杯!” 临着三元大比越来越近,来自‘对手’的邀请也越来越多了,宝玉是来者不拒,只要敢请他,那就全喝趴下。 他有五行大柱,最擅长的是五行大柱里的‘争锋如火’,只要他想,所有的酒都能灼成虚无,所以,那是一点不怕喝酒。 唯独今天,他是真的喝了三分醉,在场的所有人,也只喝了三分醉…… “宝玉兄,明个就是三元大比,今天大家摆明车马说了,明个,肯定要围攻于你。” “宝玉兄,生死各安天命,咱们明个就不再喝酒,而是饮血了。” 潇洒,是真个潇洒! 特别是其中的七个文人,就是除了冷蚕和忘忧以外的,特别需要关注的那七人,他们完全不掩藏什么,该是一就是一,该是二就是二。 而且,宝玉很清楚:他们今天和自己喝酒,明天要是能斩断自己的脑袋,肯定也没有半点手软! 这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里面的一种,他非常明白…… “诸位,宝玉先行一步,明日,混账东西,你们是明摆着开场就要围殴我了!” “哈哈哈哈宝玉兄自去,要是不敢参加三元大比了就说一声,我们还能喝酒!” 宝玉在笑声里上了楼梯,二楼是地字号房,他没停留,而是拐了一次,直接上了三楼。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围困,天罗地网? 三楼是天字号的房间,就是老一辈八郡骄子的住处,其中的天字第一号,就是给的冷蚕…… “闭门谢客?最后一天了,这是临时抱佛脚吗?” 宝玉看见冷蚕的门外挂的牌子,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按照他的观察,冷蚕的实力在那七人里还排不上中流,为什么会在天字第一号房?他当然不会看轻冷蚕,而是想要摸清楚: 冷蚕此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了…… “我每天都来,但他都是闭门谢客,宝玉兄,您还是回去吧。” 旁边拐出来一个瘦削的‘男子’,之所以是说‘男子’是因为这人的女扮男装,实在是瞒不过诸多骄子的眼。 她长得十分清秀,雪白的脖颈没伪装喉结,这还没什么,但是樱桃小嘴总是上着唇红,那就有点过分了…… “原来是花兄,” 宝玉拱了拱手,笑道:“冷蚕兄还在苦读啊,真是辛苦,所以宝玉就……怎么着也得打扰一次!” 宝玉飞快的闪向门前,花非花也蓦然拔剑,然而,根本没用, 在宝玉看来,以花非花的实力,根本连参加三元大比的资格都没有…… “宝玉兄,奴家这厢有礼了。” 可是,突然有声音传来,宝玉停住了动作,很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忘忧姑娘,你怎么上了三楼?也是来找冷蚕兄的吗?” “不,奴家是来找花家妹妹的。” 忘忧上前一步,是美人,是纱衣如梦,而且,她身后确实跟了个如梦,一身气息如同清幽山谷里的烟波般缥缈…… “小妹见过宝玉兄。” 如梦也对宝玉作了个万福。 宝玉看看忘忧,再看看无梦,扯起微笑,温墩儒雅的还了文人礼节。 “恭喜两位神女实力大进,单单是两位神女,宝玉就不敢言胜了。” “是宝玉兄过谦了。” 不只是忘忧,甚至做妹妹的如梦,在宝玉看来都成熟了很多。换种说法,就是她们的实力,也是进步斐然…… 他们在对峙,特别冷,是无比的僵硬! 虽然大家都在笑,但是其中的杀机,已经引起了楼下的关注…… “明日复明日,今日,哈哈哈不如喝酒。” “诸位,可别想着我们拉偏架,明个才是大比,今个只是喝酒取乐的日子。” 上官容等人大笑了起来,宝玉也跟着一笑,抬手止住了从楼梯扶手那边飘上来的薛道衡和步常仃,再次行礼,缓缓退去…… “明个说不定我要跑路了,你们今个还笑我?” 宝玉大笑着,饮酒作乐不提。 … “谢谢两位姐姐。” 花非花扯住了忘忧和无梦的手掌。 两位神女摇了摇头,苦涩的道:“小郡主客气了,只是我们姐妹攀龙附凤罢了。” “两位姐姐可别这样讲,神女宫是咱们女人的地方,非花肯定懂啊,对了姐姐。”花非花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从袖子里摸了东西,悄悄塞进了无梦的怀里…… “传音母铃?这……” 无梦目瞪口呆,这可是参加三元大比的凭证! 花非花皱起琼鼻,嘘了一声道:“别说出去,哼,本郡主要这东西简单得很,就是,不能说出去。” “懂得,奴家谢谢小郡主。” “不用谢,你们还要帮我呢。” 花非花攥紧小拳头,抬起下巴:“明天给本姑娘狠狠揍他,往死里揍!” “揍贾宝玉?” “当然……不是。” 花非花来回摇摆着小拳头,“给本郡主往死里揍,揍冷蚕那个混蛋!” 啪! 楼下喝酒的宝玉一巴掌摁在了自己的嘴上。 该喜?还是该怒? 如今两位神女都能参加大比了,自然是该不开心、该生气、该担心该害怕的,可是…… 南宁国这是太闲了吧?一个个的全都是儿女情长? 在南宁国的这几年,他就看见一个肯为国为民的辛弃疾…… 【按照两个神女淡漠的性子,应该不会在意甲士的死,那么,明个说不定还能乱中取栗?】 宝玉开始思考,同时,也把最坏的可能性思考进去…… … 第二天清晨,正是三元大比的日子,很可惜,一切的情况都朝着最坏的地方去。 首先,南宁国的天子没有出面,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据黑差所说,三元大比还得天子祭天,可是这一次,南宁国的天子推说病重,就是不肯出面。 宝玉可以用最坏的揣测来讲,就是—— 南宁国真个不要脸皮,要直接围殴他,天子不露面,纯粹是为了一国天子的颜面…… 想到这里,宝玉和薛道衡、步常仃都摸了腰间,随时能把五张一叶扁舟合成了一叶银舟。 就好像宝玉说的,小命重要…… … 天子不出面,各种散碎的事情就能省则省,宝玉等人以及三十九名八郡骄子在一个宦官的指引下,缓步朝着城外的山走去。 山不高耸,也不陡峭,顺着平缓的台阶上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百丈方圆的三脚青铜大鼎。 鼎口冒着青色的烟,大鼎的前面,还站着一身雪白的冷蚕…… “宝玉兄,冷蚕的气息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强了三倍不止?” 步常仃凑过头来,一边还扯了薛道衡。 宝玉眯眼看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看见薛道衡也在微微点头,很显然,薛道衡也是这么感觉的。 可是此时,宝玉抿了抿嘴,咬牙道:“不止三倍,简直是四倍不止,只是闭关了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就触碰到了成宫进士的门槛,这家伙,妖怪啊。” “还好,他没了流云飞花毫,用不了纸上谈兵。” “只是君子剑或者出口成章也够咱们受的,静观其变吧。” 宝玉偏头说着话,一边还看着最高处的冷蚕,只见冷蚕抬起手指,一点殷红的血就落进了冒着青烟的大鼎。 他的动作好像起了个开头,骄子们怔了一下,就同样甩出血滴。 每个人的血液落入大鼎的时候,袖口里的传音母铃就飘上了空…… 宝玉也这样做了,只是一个瞬间,就发现传音母铃里多了一张地图,上面有红线蜿蜒崎岖,互相牵连好像不规则的蛛网…… “诸位,” 高空传来尖细的声音:“地图是以整个南宁国为范围,包括所有远离城池的地方,尔等自去,百日后,按照手中传音母铃的数量,取三元得中。” 哗! 这声音刚落,无数的视线就砸在了宝玉的身上。 南宁国的冬天还是很冷的,宝玉觉得比大周更冷,但是被这么多的视线夯在身上,他觉得浑身都要冒汗。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兴奋得让他想要仰头呼啸的感觉, 他和这些人一起喝酒、玩耍,等的,可不就是这样的一天吗? 【骄子,骄子,无数的骄子!这都是真正的骄子!】 很多人,神女忘忧和神女无梦,这两个已经交过手了,也是少有的,可以在交手后再次有资格和他对战的强悍人物,这两位神女有性格缺陷,进士的道理也被他克制,但是,真的有能耐和他交手了! 还有笑三笑就要怒杀人的上官容,从没笑过,不知道笑起来会有多恐怖,有剑扫天涯宁峰,从不带着佩剑的他,他的剑,到底又藏在哪里? 门前客萧城、小三元令狐珍儿、喜欢说‘愧煞愧煞’的郑柏然、老相识崔凌峰,还有那个自诩坏心眼的,喝酒三杯倒的混蛋裘四…… 很多啊,很多很多,多到了让宝玉眼花缭乱的程度! 宝玉忍不住挑起嘴角,笑,再笑,勉强忍住了,抬头看最高处的冷蚕。 那一身雪白,还有那雪白的,在风中飘荡的不带束缚的长发,如今都好像一缕缕锋锐的剑气一般,是他最看重的对手! “三元,起;生死,各安天命!” 高空传来冰冷的呼喝声,还是先前那个尖细的声音,似乎是南宁国的宦官之首? 宝玉觉得和甄公公挺像,抬起头,想看看发出声音的是谁,看他这么不做防备,那些文人的手上,也就慢了一丝。 围殴已经很不好了,再背后伤人的话,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本心…… 他们是这样想的,可是,突然! “沉郁兴神思,眺听发天章。 嵩岱终难学,丘陵徒自强!” 蓦然是金光闪现,薛道衡第一次用了原创篇章,金光四溢中,浑身也笼罩了压箱底的大字文宫。 啪! 几乎在同一时间,步常仃的指尖响起一声脆响,一条小舟带着银线流光把宝玉、薛道衡连着步常仃一起扫了起来,朝着天空飚射而去。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战术,此时,已然是动如脱兔,配合妙到了巅峰毫厘…… “一叶银舟?宝玉兄,先前一直是薛道衡抚摸袖口,我等还以为要用出一叶银舟的,会是道衡兄呢。” “宝玉兄的谋算我等分析了那么久,可是,是不是小看了我等?” “如今已经是天罗地网,宝玉兄,还请恕罪一二。” 只听有几人朗然大笑,无尽的才气裹挟剑光,登时笼罩了百里大天,也封闭了百里大地。 其中有一声笑特别入耳,好像琴声缥缈,又好像是战鼓铿锵……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任性,箭剑如星 上官容仰天一笑,在众人的封锁中,竟是一人独步,也是一剑独来。 他的剑光成片状横扫,又是蓦然分化三道横空大斩,要把还没起了极致速度的一叶银舟斩断…… “笑三笑,也是笑三刀,宝玉兄,某上官第一笑就用出剑刀三绝斩,这是污了某上官自己的名号,也是…… 宝玉兄,某上官,竭力送你赴死!” “你也配?” 薛道衡一步踏空,竟然跳下了一叶银舟,周身是无数流转墨香的文字大剑,“什么剑刀三绝斩?看我文宫化剑,诗词化芒!” 薛道衡的身躯宛如陀螺,旋转出一道漆黑剑光,剑光的周围是原创篇章的威能,又加三分锋利,硬怼上官容的剑刀三绝斩! 步常仃顾不得那边,把一叶银舟交给了宝玉,周身燃烧冲霄大火,一把抓向眼前的空荡虚空…… “八百梦佳人?神女无梦,步某等你好久!” 步常仃还记得先前面对八百梦佳人的无力感,此时才气、真气融为一体,很欢喜的,发现自己看见了梦佳人前来的轨迹。 他的真气宛如大日真火,冲着八百梦佳人就直接夯抓了过去…… “好炽热的武者真气!贾宝玉,你的人以前还藏了一手?” 无梦大惊失色,连忙扯了八百梦佳人后退。 梦佳人说白了也是魑魅魍魉,以前有李清照在的时候还好,现在,怕是连君子剑的正气都挡不住了。 步常仃的真气是阴极阳生的至阳至刚,她不敢让梦佳人被火焰熔炼,竟然远远的退到了大鼎旁边的,冷蚕的身边…… “神女无梦,你……混账啊,怎么能让他们打开缺口?” 神女忘忧跟着无梦一起退避,众人的封锁登时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而且,有八百梦佳人挡在那里,这些骄子,哪个敢上去堵了缺口了? “诸位,咱们改日再会,还有一百天呢,小心被宝玉一剑断头!” 大笑着,宝玉把一叶银舟的速度提到极致,接了薛道衡,又抓了步常仃,冲着缺口狂啸而去。 他把万两君子剑倒执在手,眼睛死死的盯着冷蚕,因为在这个‘缺口’上,只有冷蚕有本事挡他…… “冷蚕兄,你若挡我,那么我就要拼命了,被挡住,我立马丢出传音母铃认输,咱们以后不死不休!要是挡不住我,百日内,定然斩杀三十数的骄子头颅!” 冷蚕只是轻笑,不吭声,宝玉的话里话外,都是让他不出手最好。 神女忘忧反而冷笑了:“贾宝玉,你忘了奴家吗?” 分水刺,蓦然是泛起滔天洪流…… 只是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宝玉等人就接了诸多骄子的好些攻击,幸好是在冷蚕的附近,上官容等人害怕误会,没能全力出手。 他催动一夜金舟继续向前,突然说道:“我若成就三元骄子,愿意借出一夜金舟,两位神女,我等,向来不是生死大敌!” 闻言,神女忘忧的素手上扬,滔天洪流登时再起千丈,似乎把宝玉的一叶银舟完全挡住了。 对此,宝玉却是咬住了嘴唇想要挑起的笑,和薛道衡、步常仃一起,穿过接天水幕而去。 冷蚕没有挡他,神女忘忧的分水刺洪流,不仅没有挡住他,反而蓦然倒卷,很是巧妙的,把后面的上官容等人拦了一瞬…… “神女忘忧!你你竟然敢违逆陛下的……” 咔,上官容等人的暴怒出口,又是咔的一下咬住了舌头。 违逆什么?违逆天子大令? 没错,陛下是发了令喻,但是这种事情,哪里能说得出口? 他们要追宝玉,停下脚步去看冷蚕,因为此时,显然是追击不上…… “诸位,冷蚕刚刚结束了闭关苦读,这修为嘛,还没稳固,可不敢接宝玉兄拼命的一击。” 冷蚕轻笑了一句,转身看宝玉:“三日内,冷蚕需要稳固修为,三日后,宝玉兄,冷某觉得,你该逃得越远越好,别想着拿别人的传音母铃了。” 这话一出,宝玉的一叶银舟刹那停止; 这话一出,上官容等人略微思考,低低的笑了起来…… “宝玉兄,我等并非生死大敌,还望自去珍重。” “你干脆直接回自己的家乡吧,这三元骄子的名号,我等不会让给他人的。” 就连崔凌峰也带了希冀,那么多人都没留下宝玉,如果宝玉这样走了,不再参加三元大比,那么,按照风公公骄傲的性子,也不会追究他的罪过呢。 他希望宝玉就此退走,再也不要出现在南宁国…… 可是,宝玉缓缓转身。 此时的宝玉,温润的眉眼带了三分冷飒,三分笑意,还有十成十的对冷蚕等人的尊重。 他轻声道:“诸位今日围攻宝玉,宝玉深知不合诸位本心,所以,也用不了全力。宝玉在此谢过。” 说着,宝玉看向冷蚕,含笑点头后,注视两位神女…… “忘忧、无梦,世人或许会觉得三位甲士的事情,是两位冷血,是两位不通人情,但是宝玉知道:己不欲者勿施于人,三位甲士那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也知道两位神女同样看低了自己的性命,是性情中人。 宝玉在此多一句嘴,那菩提子,不是良人。” “说这些做什么?” 忘忧忽然抬起手,好像要把手掌放在自己的小腹,又更加森冷的开口。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宝玉也不清楚,就是,宝玉现在其实该走,君子不立围墙,这里那么危险,宝玉不该让自己和两位手足活在危险之中。” “那你还不走?” “怎么走?” 宝玉和薛道衡、步常仃对视而笑,转头时,眼底全是燃烧的火…… “诸位,今日宝玉心中有野火蔓延,怎么能直接就走?诸位,请接宝玉一箭!” “诸位,道衡深谙君子之道,但是今日,火焰在心中蔓延,就要任性一次了!” “步某从未对战过如此多的君子骄龙,他日再见无法明刀明枪,今日不战上一次,步某一生抱憾!” 说罢,薛道衡开口吟哦:“以墨堆砌第二宫,以文章铸就体外天地,天地法则,是为文字大善之国!” 轰隆~ 随着狂暴大响,无数的大字环绕薛道衡的周身。 这文字是如此之多,又是如此之大,竟然把附近的百里区域全部塞满,仿佛构建了第二个天地世界…… “第二文宫,给薛某,炸一个天地潇潇!” 嘭! 声音刚落,漫天就是一声大响,方圆百里的区域,不管是山峦、树木还是那空中的云,全都化作糜粉消散。 冷蚕退,忘忧、无梦退,上官容退,所有的骄子都在退却,手中大袖摇摆,掀起狂风把一切席卷…… “好威力,要是对阵一人,我等还真抵挡不住。” 诸多文人飘荡虚空,宽大的袖口,全都破成了散落的碎布,他们傲立虚空,对着薛道衡颔首赞叹。 “不止,还有我步常仃……侠客文人,天地一剑之—— 诛邪!” 步常仃高举利剑,在空中竖劈而下。 一剑,破了天,有一道九霄之上射来的白光灼烧大地。 这灼烧只是一瞬,因为此时,剑气如同火红的烙铁摁进黄油,把大地斩出了一条百里长,足有数百丈深的沟壑。 九霄射来的白光也跟着冲了进去,汇聚成凛冽剑气深藏地下…… “好啊,哈哈哈哈哈滚滚滚!” 上官容长声大笑,何止是笑了三声? 他把想要帮手的全都骂退,手里万两君子剑斩碎大地,从地底下硬接了步常仃的天地诛邪…… 噗! 一声闷响,百里大地轰然塌陷! 上官容被剑气打出了百里开外,拄着万两君子剑半跪地上,又是痛快的大笑起来…… “步常仃,好剑,好人!而是,你,伤得比我重!” “我要是你就不管这些,先逃了再说。” 步常仃的声音飘荡数百里,仰头喷出一口大血,颓然躺在了一叶银舟上。 而在此时,宝玉已经横起了左臂,左手之中,有碧青的光芒缓缓隐现…… “碧雕撕天弓?有趣,是这宝物的话,就让我冷蚕来接。” 冷蚕见猎心喜,也不说什么修为不稳了。 他站出来,恰好挡在宝玉和百里外的上官容之间的一条直线上,手里同样出现了万两君子剑。 宝玉冲着冷蚕古怪的笑了笑,右手扯住碧雕撕天弓的弓弦,指尖,也出现了同样锋利,剑魂却更胜一筹的万两大宝…… “贾宝玉,你……退退退,全部后退!” 冷蚕扯着君子剑狼狈而走,大声嘶吼道:“贾宝玉你狠,你的才气要是能够射出这一箭,我等根本拦不住你…… 你等着,改日定然是群起而攻,哪个有胆子单独和你对战,就是不知死!” “碧雕撕天弓射出万两君子剑?贾宝玉,某上官不信你有足够的才气!” 上官容也大声质问,然后……拖拽着君子剑就跑。 那些别个的骄子,包括忘忧、无梦,也都驾驭了一叶扁舟飞快远离,宝玉弓弦上的剑,剑尖的那一点寒芒如星,他们谁都不想怼上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风向转,杀无赦 眼看三十九个顶级的骄子散了个干净,薛道衡整个人都呆了,傻乎乎的看向宝玉。 “你真的能用碧雕撕天弓射出万两君子剑?哪怕你有十万里金台……” “射不出。”宝玉直接摆手。 “啊?” 薛道衡连着步常仃一起发发愣。 面对他们呆滞的眼神,宝玉也有点纠结,十九岁已经长成俊朗的脸要皱在一起…… “这不看你们都厉害嘛,一时手痒试了试,结果,用不出来。” … ………… …………………… 雪花像绽放的礼花,在天地间肆意的飘洒。 或许是因为薛道衡和步常仃的力量,这几百里的地方云彩轰散又是席卷而来,没多久,就洒下了鹅毛大雪…… 雪花中逐渐有人影显现,其中一人身穿大金龙袍,风化梦躬身立在其后,在这人的身边,站着一身青衣的儒雅男子。 男子有点文弱,小白脸似的,但是很显然,南宁国的天子面对这人还要低了一等,满脸都是讨好的笑…… “陛下不必如此,我儒家供奉天地君亲师,您怎么说也是个天子,怎么能对凤林谦卑了?” 汪伦很是温和的说话,南宁国的花正德就在心里暗骂,连着风化梦的脸色都不对劲了。 儒家供奉天地君亲师?他是天子? 这话说的没错啊,但是汪伦出自儒家六门里的雅门,而且这雅门,可是出了名的放荡不羁。 李太白敢让盛唐的宠妃给他捧酒,汪伦是李太白的好友,一脚踹他脸上,他都不感觉奇怪呢…… 于是,花正德的笑容越发谄媚,看看下面的满目狼藉,老脸又挂不住的道:“让上使见笑了,我南宁不过一介小国,如今,却让列国的后生欺负到了脑袋上。 上使见笑,见笑了……” “怎么会呢?” 汪伦摇摆手里的羽扇:“冷蚕是个有趣的,要是做了属国天骄,凤林还想多收一个弟子,那个上官容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武者刀法,平白浪费了万两级别的君子剑…… 嗯,忘忧和无梦?可惜了,情根深种,没有我雅门潇洒不羁的味道,入不得雅门。” 听汪伦这么说,花正德也只是凑趣在笑。 不管汪伦说的什么,哪怕把自家的后生夸到天上去呢,花正德都不敢当真的听,盛唐雅门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不是跨世天骄,那是连被人家睁眼看待的资格都没有…… “你当我说假的?” 汪伦睥过去一眼,区区的学士文位,竟然让花正德这个堪比大学士实力的天子打了哆嗦。 他轻笑道:“无妨,反正,你南宁国陷进真龙天平了…… 公平,我儒家的骄子必须公平得来,这一次凤林先给你们南宁国记上一次,如果再敢插手后生骄子的事情,过来的可不是我汪凤林,而是李太白了,他的厉害,你应该知道。” “上使息怒,还请上使暂熄雷霆之怒!小国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花正德汗如雨下,浑身也抖如筛糠。 真龙天平一码诛君,一码灭国,左边的砝码是产生的骄子质量和数量,右边的砝码却是属国天子犯的错。 如果天平往右倾斜,倾斜一寸就要诛杀属国天子,两寸的话,就是灭绝皇室,就要颠覆朝纲! 想起这个,花正德只想跪下磕头,什么天子风范,那可不能当小命享受…… 汪伦也不管把人家天子吓成了什么样,摸着嘴唇,谑而不虐的笑道:“提起这真龙天平,好像道家给了一个他们的跨世天骄这等的宝物呢,应该是仿制品,但是,也落了我儒家六门的脸面…… 那三个道家属国,不需要存在了。” 噗通! 花正德的双膝跪在地上,又要五体投地…… … 一条曲折的小河畔,薛道衡和步常仃正在疗伤,宝玉则是用树枝扎来了两条肥美的鱼,亲手去刺、剥鳞、掏空内脏,架起篝火抹上油在烤。 他们三个的袖口都有一道笔直的光柱,直冲云霄八千丈。 光芒很是柔和,但是宝玉清楚——这道光柱,整个南宁国都能看到…… “三个时辰显化光柱,又是三个时辰隐没啊。” 宝玉拿出传音母铃看了,光柱是从传音母铃上冲出来的,也有独特的说明。 上面除了说三个时辰的时限外,还“特别好心”的提醒了:怕死的,就趁三个时辰没光柱的时候,驾驭一叶扁舟使劲跑就是了。 只是,要是倒霉得跑进更强者的那里,也要自求多福…… “厉害,盛唐真是厉害,可以控制传音铜铃,还可以坐标定位,那不就是八千国的骄子都在人家的掌控里吗?” 宝玉嘀咕了一声,把自己的传音母铃翻来覆去的看了,突然看向铃铛内部的一个上古殷商的甲骨文。 他敢保证以前没有这个文字,但是现在显化光柱的时候,这个文字就莫名其妙的出来了…… “是个‘雅’字,那么,我这个传音母铃就是属于儒家六门里的雅门了,还真有缘。” 宝玉想起了贾雨村,觉得可以回去问下,也就把传音母铃塞回了袖口。 他看向远处空中的三十九条青色光柱,其中三十条个是抱团的,却有三条分了出去,一个是单独,一个是两条在一起…… “两条的应该是忘忧和无梦,她们的本事诡异,就算想抱团也会被驱除出来,嗯,应该会有点用处。” 宝玉摸着嘴唇,眼睛闪着似笑非笑的光,看着最后的一条笑:“那么这一条,是冷蚕?不对,更大的可能是上官容…… 上官容受了伤,他怕被人当了软柿子,更要自己躲避出去。” 宝玉正盘算着,薛道衡已经醒了过来。 他看看自己袖口的光柱,指着冒着喷香油脂的烤鱼道:“软。” 一个字出口,烤鱼体内的小刺就全部酥软,他张嘴就啃,三两下把三斤重的烤鱼吃了个干净…… “宝玉兄,我说你真有闲情雅致,这条鱼,竟然是你亲手做的?” 薛道衡吃出了味道,很醇美,没有别人才气留存的感觉。 宝玉啐了一次,看见步常仃也醒了,赶紧把剩下的一条占下,又是扎鱼又是去刺又是剥鳞的各种忙活,总不能自己都尝不着鲜。 步常仃想吃的话,自个用言出法随就得了…… 咕噜,步常仃吞了口唾沫,伸手就有大鱼从河里飞进掌心,还在半空就熟透,咬一口,感觉味道不怎么好。 他看着那边的光柱,笑道:“冷蚕他们在做什么?还被你没发出的一箭给吓着呢?” “应该不会,不过,他们也轻松不起来。” 宝玉看见好些光柱往自己这边移动,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吧,等最后十天,到时候才精彩呢……” … 九十天,真个特别辛苦。 光柱三个时辰显现,接着又是三个时辰隐没,每到光柱显现的时候,宝玉等人就全力逃走。 冷蚕等人也全力围拢,可是,一旦光柱隐没,他们立马失去了宝玉的踪影。 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宝玉从浪青玄那里学了不少的隐匿法门,可是偏偏的,文人不擅长追踪之术。 于是,九十天在你追我赶中慢慢过去,那密集的三十六条光柱,也逐渐的越散越开,变得稀疏起来……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就是大雪鹅毛,有一叶扁舟代步,众人的飞行速度都是极快,自然也体会了朝春夕秋的诡秘感觉。 不仅如此,在南宁国诸多骄子之中,也有诡秘的,特别隐晦的杀机开始显现…… 大比开始的时候有人说过,最后谁能得中三元,全看手里传音母铃的数量,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只剩下十天,而现在,所有人的手里都还只有一个传音母铃。 最开心的是忘忧和无梦,已经非常小心的躲避包括最弱小的慕容臻在内的所有人,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她们只需要把传音母铃给一个人,就是妥妥的得中三元。 她们不在乎三元骄子的名号,但是在乎作为奖励的一夜金舟,有这种宝物,她们就能跟随菩提子天涯海角; 冷蚕也不在乎,甚至已经开始每日吹笛、喝酒,他不招惹别人,也没人敢招惹他,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可是,在第九十一天的清晨…… “冷蚕,奴家让你杀了贾宝玉,你却在这里逍遥?” 突然,冷蚕的笛声停止,心爱的雪白短笛被修长的手指捏成碎片,他的背后出现猩红的大氅,杀机映红了漫天的鹅毛大雪…… “夜,如,仪……!!!!” 冷蚕的雪白的齿缝里嗖出冷风,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了一个名字。 他的表情狰狞,仿佛正在吞噬婴儿血肉的恶鬼:“宝玉兄已经很难成为三元骄子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呵呵,三元骄子?你以为奴家在乎这个名号?” 夜如仪的声音清脆,好像清晨的黄鹂鸟:“奴家不管什么三元骄子,就是要你亲手斩了贾宝玉。 记着,你是奴家指定的人,或许有一天,奴家还会为你红袖添香,所以,你一定要斩了贾宝玉。”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疯魔,偷龙转凤 “你以为冷某在乎你的红袖添香?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我亲手斩杀宝玉兄?不然,冷某不会去做任何事情!” “简单,贾宝玉的身上有异国红袖仙子的八点珠泪,你亲手杀他,奴家就能附身取了珠泪,多好……别忘了,奴家多附身一次,你的修行就更快一次,距离奴家为你红袖添香的日子,也就更近了一分。” “冷某说了不在乎你的红袖添香!” 冷蚕的眼睑开始发红,嘴唇红得好像马上就要滴血,他雪白的发从发根开始,也变成了赤红一片。 可是这时候,夜如仪嘤嘤的笑了起来,诡秘的笑声,听得冷蚕咬破了嘴唇,狠狠的饮了自己的一口大血…… “好吧,我去,红袖仙子你给我听好了,总有一天,冷某要亲手斩你!” “呵呵呵呵呵呵~~~”夜如仪的笑声里没有半点在乎。 听着脑海里的笑声逐渐远去,冷蚕一身血光,蓦然冲上十万丈高空…… “南宁国骄子都给我听着,全力围困贾宝玉,谁再有半点小心思,我冷蚕穷搜天下,也要诛杀尔等九族!” 声音如雷,浩然滚过无边荒野。 不只如此,汪伦给开通的,在三元大比只能使用一次的互相通讯,也被冷蚕使用了出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冷蚕的话语,而且,没有一人不敢阳奉阴违…… “冷蚕,你这是发哪门子疯?” 宝玉也使用了仅有一次的互相通讯,却是为了骂冷蚕一次。 他势单力孤,根本用不着这种通讯,干脆语速很快的把自己的疑问讲了出来…… 冷蚕也不回话,只是仰天高呼:“贾宝玉,七日之内,我冷蚕要亲手斩你,在此,冷蚕先行歉过!” “……”宝玉。 “……”薛道衡。 “……”步常仃………… “混账,他发疯了!” 在一座荒山的山脚,宝玉一拳砸碎身边的山石,愤然出口。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还没算计这些南宁国的骄子,冷蚕这个不管事的,竟然平白无故的发了疯? 宝玉掏出文人随身的帕子,把拳面上的石粉擦干净,问道:“还有多久传音母铃会显化光柱?” “半刻钟。” “可以,时间够了,把传音母铃给我。” 宝玉拿了三个传音母铃,咬破手指,在铃铛的内部刻下很是繁复的符, 随后,朝着荒山后山的隐秘处奔去…… … 一座隐秘的山谷里,崔凌峰正躲在树后,擦拭自己半人高的大笔。 这杆大笔名叫铁骨英毫,是他书写用的笔毫,也是他类似佩剑的武器,是价值九千两纹银的稀罕宝物, 可是此时,厚重的笔杆给他带不来任何的安全感…… “冷蚕发疯了?这,恐怕会有变数。” 崔凌峰抬起头,神色凝重的呢喃着。 他早就打定主意:先躲藏到最后一天,迂回到最弱的几个人身后就是了,按照现在的进程下去,只要他有两个传音母铃,很可能就能入选三元骄子。 可是冷蚕发了疯,事情就不再简单,真正的混战,恐怕会很快开始…… “崔前辈,您这是怕了?” 突然,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 崔凌峰转头看去,发现宝玉站在一叶扁舟上满脸愁容:“别说您怕了,我贾宝玉也怕得很,你是没看见冷蚕的那股狠劲啊…… 算了,不说这个,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东西给你。” 宝玉随口说了几句话,就把传音母铃丢了出去,崔凌峰伸手接了,满脸都是呆滞…… “你这是?” 崔凌峰在考虑宝玉有什么阴谋?有什么诡计?可是,想不明白啊! 三元骄子的名号会带来天大的好处,所以,只有抢夺传音母铃的,哪有往外扔的? 他深深的凝视宝玉,咬牙道:“你这是让我给你挡刀?” “怎么会啊?” 宝玉赤心相待的道:“我是怕了冷蚕,所以要回自己的列国了。” “不!你就是让我帮你挡刀!” 崔凌峰满脸肯定,他绝对不相信宝玉。 宝玉无言以对,伸出手,一副被人误会,要伤心欲绝:“不然你还给我,不要你帮我挡刀了。” 嗯?还给你? 崔凌峰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他想不受诱惑,想把传音母铃还回去,但是…… “混账啊,你这是阳谋,是阳谋啊,我崔凌峰一生只为三元之名,这阳谋,我受了!” 崔凌峰弹出一叶扁舟,一边戒备宝玉,一边飞快遁走。 就在他遁走的时候,四道光亮大柱冲天而起,远处,也有数十道大柱,冲着崔凌峰追了过去…… “怎么变成了四道?贾宝玉抢了谁的传音母铃?” “不管抢了谁的,追上他!夺回来!” 宝玉可以想象冷蚕和上官容那些骄子的表情、作态,笑容可掬的弯腰后退,很快,就退进了山谷的阴影中…… “好个贾宝玉!” 那数十万丈的高空,连冷蚕都登不上的无垠云海,突然有人击节称叹。 汪伦笑得欢快,指着宝玉对花正德道:“看见了吗?敢于舍得,能够舍得,微笑舍得,这才是真正的骄子! 我儒家三千二百七十六个属国,历数各国的三元骄子,能够舍得传音母铃的不超过十指之数,而这些人,可都是我儒家六门的优秀后生,或者是类似宇文家族这类顶级世家的座上大宾…… 花正德,你拦他?你凭什么拦他?” “小王不敢,上使,小王万万不敢了!不然,小王传令下去,让他们不再针对贾宝玉?” “不用,凤林要看看贾宝玉能做到什么地步……呵呵,没关系,既然提升了难度,我雅门自然不会吝啬,增加奖赏就是。” 汪伦悄然消失了身形,化作一阵清风,跟在了宝玉的身后…… … “宝玉兄,距离咱们最近的可是老相识了。” 宝玉刚出了山谷,步常仃就兴奋的迎了过来。 他神采飞扬的道:“距离咱们最近是上官容,他接了我的天地诛邪,今天我要试试,他能不能接下我的天地灭!” “然后咱们暴露行踪,又要被人围剿?” 宝玉撇了撇嘴,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步常仃只是神采飞扬,他现在,简直是兴奋到要发神经了! 上官容啊,同样拥有万两君子剑啊,这样的人物,必须得拳拳到肉! … 抬眼看去,前方是四条聚在一起的光柱,周围有数十道光柱朝着中间围拢。在这围拢的趋势里,那中间的四条,逃窜得也越来越快了。 上官容落在最后面,不紧不慢的驾驭着一叶扁舟,他也有万两级的君子剑,被冷蚕驱使,总有点想消极怠工的味道…… “真个斗起来,我也有两分胜过冷蚕的把握,可是围剿贾宝玉是陛下的令,冷蚕又独得红袖仙子的恩宠……混账,真不想干了!” 上官容闭目喝酒,他的光柱上闪着凌厉的青色剑光,象征他上官容的身份。 如今他的伤势痊愈,想来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找他麻烦…… 可是,恰在此时,一阵清风无声无息的掠过他的脖颈, 上官容还在喝酒,怀里的君子剑竟然妙到毫巅的出了鞘,把剑风打成了真正的清风。他睁开眼睛,简直是惊喜交集…… “步常仃,你竟然出现在这里?某上官明白了,你们是偷龙转凤,让贾宝玉带着传音母铃引开了人!” 说着,上官容收起了一叶扁舟,傲然站在云头。 他反手执剑,剑柄触在肩膀,剑锋直指斜上方的步常仃:“来战!” “好!战个痛快!” 步常仃看起来更加兴奋,高举利剑过头,见到这种架势,上官容就是神色一紧,张嘴就要大笑。 他是三笑杀人,自然,也要笑着用出自己的绝学了! 可是,突然! 他反手划出三道剑芒,冲着身后摸来的薛道衡狠狠斩落:“防着你呢,既然要偷龙转凤,那边吸引人的,有贾宝玉就够!” “是吗?” 蓦然间,上官容目瞪口呆,他张张嘴,舌头却在嘴里和牙齿打架…… “贾,贾宝玉?那前面带着传音母铃的是谁?” “天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了。” 宝玉从上官容的身后探出头来,君子剑的剑尖扎进了上官容的后心,剑锋进入半寸。 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往前一探,上官容就要身死当场…… “上官兄,一条命换一个承诺,以后宝玉有事,你要无条件的帮忙一次,另外,再加上放弃三元争夺,如何?” 宝玉含笑问道。 上官容二话不说就是点头答应,他抬起头,知道上方有盛唐的上使在看,叹口气,知道自己栽了。 “你狠!” 他丢出传音母铃,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的城池飞去…… “丢了三个,换了一个,买卖还是吃亏,贾宝玉,你会怎么做呢?” 汪伦化成的清风还在吹拂,他看着宝玉,也看着宝玉手里的传音母铃。 按照他的想法,宝玉应该是把传音母铃埋在原地,趁着冷蚕还没反应过来,多得到几个就是…… 他轻笑道:“冷蚕也不是好相与的,光柱不动的话,你最多拿到四个就要被冷蚕发觉,不过四个的话,也有很大的可能赢这一局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疯魔,不死不休! 汪伦是这样想的,觉得按照宝玉的实力,这样做也最为妥当, 可是宝玉伸手掐了一只纸鸢,竟然把传音母铃,朝着远处慢慢的放了出去? “贾宝玉,你心真大!” 汪伦差点惊呼出声。 这把传音母铃往远处放飞,按照冷蚕的想法,定然是上官容不服气他了,那么,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可是,这么做的话…… 汪伦不自觉的产生了一个猜测:难道,贾宝玉是想把冷蚕也吃掉不成? “贪心,太贪心了!” 汪伦低声呢喃…… … 一国的地图,这真是区域很大,要是没有传音母铃的光柱的话,骄子们把自己的气息隐藏,那是几百年都找不到人。 可是有传音母铃的光柱,事情就变得不要太简单,一眼看过去是三十多条光柱往中间的四条围拢,最边缘上,还有一道在往外围更远的地方去…… “嗯?上官容离开了?” 冷蚕转身看最边缘的地方,发现那条光柱用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往外围走。 他认得那条光柱,先前有上官容的剑气环绕,想忽视都难…… 冷蚕忍不住低迷的笑了:“只能说,不愧也是万两君子剑的持有者吗?虽然有陛下的喻令,但是上官容不屑围攻宝玉等人,这一次,怕是把我也给鄙视了吧?” 想到这里,冷蚕觉得心里好像有冰川一样,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可是,再想想夜如仪的手里抓着的自己的把柄,只能更疯狂的朝着‘宝玉等人’所在的地方追去。 他驾驭的是一叶扁舟,速度很快,只是,突然,要往跟随最近的光柱的那边拐…… “冷蚕,你想做什么?” 跟随最近的是北水八郡里的一个新晋骄子,在南宁国算是顶尖,面对冷蚕就是力有未逮。 他看见冷蚕对他冲来,吓得转身就跑。 “别跑,把一叶扁舟给我!” 冷蚕高声呼喝。 这反而提醒了那人,五张一叶扁舟合成一叶银舟,速度陡然快了三倍有余。 冷蚕见追不上,气得跺脚咬牙,却也没什么办法…… “混账东西,我只是想要弄个一叶银舟而已,又不是要你的传音母铃!” 冷蚕说的实话,他压根没想争夺骄子名号,只想飞快的追上宝玉,解决宝玉,然后退出就是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谁敢相信谁? 冷蚕没有办法,只能往别的方向拐,好在前来参加大比的有很多老一辈的八郡骄子,一叶扁舟早就过了五年时限变成破烂叶子了,身上的那一张,还是大比重新给予的一张。 如果没有一叶扁舟,宝玉他们就算是‘钓鱼’,也能把冷蚕这样更强的磨死…… 一次, 两次, 三次, 七次! 跑了三个,抓到四个,冷蚕终于弄到了四张一叶扁舟,合成了一叶银舟,朝着‘宝玉等人’的那边追去。 可是他没发现,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他放过的几个人,就被隐晦的剑光卸掉了两条大腿…… “贾宝玉?这……” 坏心眼裘四也是其中的一个,接过宝玉扔来的自己的腿,看着远处的四条光柱发呆。 “宝玉兄,你不是在前面吗?怎么跑到后面来了?” 突的,裘四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脸上,怒道:“偷龙转凤?你这是偷龙转凤!贾宝玉,你,好狠呐!你竟然把自己的传音母铃丢掉了,你就不怕失去了大比的资格?” “现在失去资格的是你了。” 步常仃冷冽回话,利剑架在了裘四的脖子上。 薛道衡在旁边放飞了裘四的传音母铃,也是用纸鸢带着满满的往外围去。 他那边忙完了,就看见宝玉用对待上官容一样的态度对待了裘四,而裘四,还在那咕噜噜的转悠眼珠子,想要耍了滑头…… “这个裘四的实力差点,比不上上官容。” 薛道衡很诡秘的说话。 宝玉就转过头,挑挑眉毛:“那么,杀了?” “杀了就好,咱们已经弄翻了好几个人,得了好些个承诺,不差他这一个。” 薛道衡特别认真的一直点头,盯着裘四跃跃欲试:“这家伙自称坏心眼文人,就是不要脸皮的那种了,他的承诺不一定有效,杀了算了。” “好!” 宝玉刚刚应承,步常仃就要动手…… “别,别别别!我裘四认栽!一个承诺是不是?无条件帮你一个忙是不是?行,我答应了,以孔圣起誓! 贾宝玉,别个文人答应你的承诺应该是不违背……混账啊,他们肯定要不违背本心,我裘四没那么多道道,无条件,是真正的可以无条件帮你一次。” “那么,自己找地方接上双腿。” 宝玉也没工夫磨叽太久,得到了一叶银舟,恐怕,冷蚕很快会追上崔凌峰了…… … 日升日落,时间就这样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一条条的光柱往外围散去,很快,就只剩下冷蚕和崔凌峰的四条光柱了…… “上官容、宁峰、令狐珍儿、裘四……” 宝玉把对付过的人挨边念了,皱眉道:“少了两位神女!” “没关系,你和常仃兄都克制她们的道理,少了她们也没事。” 薛道衡摇了摇头。 步常仃在旁边有点得意的笑,突然惊呼道:“不对!” 宝玉也觉得不对劲,咬牙发声:“除了冷蚕和崔凌峰以外,所有的光柱都朝着外围去了,那么,神女忘忧和无梦就是在浑水摸鱼,她们只想要一叶金舟!” 没错,忘忧和无梦只想要一叶金舟,这两个女人虽然有性格缺陷,但是旁观者清,很有可能已经看穿了他的做法。 如今传音母铃都往外围散开,她们只要跟着一条光柱,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排名前三…… 想到这里,宝玉叹了口气:“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咱们诸多算计,却被两位神女摘了一个果子。” “没事,三元的名号还有两个呢,咱们也只想拿到两个,如果全拿到的话,南宁国肯定发疯。” “嗨!” 宝玉一跺脚:“我要的两个名号,可不包括冷蚕的那一个!” 他用崔凌峰吊着冷蚕,崔凌峰也出乎他预料的厉害,竟然在冷蚕得到一叶银舟后,还是把冷蚕给掣肘住了,可是,冷蚕比以前强了四倍有余,几乎快拥有罗长缨那般的实力了。 他不想和冷蚕对战,而如今,想要得到两个名号,很可能,不,是几乎一定,要和冷蚕分个高下…… “打?”步常仃的眼里有火在烧。 “打?” 薛道衡也特别兴奋,他以前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和这等的骄子对战。 宝玉想了片刻,转头看向已经散到了很远的那些光柱,脑子里飞快的计算起来…… 【现在有三个最后得到的传音母铃,可是那些放去外围的已经飞出很远,而且光柱就要消失,大比结束之前,最多也只能再拿到两个。也就是说,不去找崔凌峰的话,我们三人,只能得到五个传音母铃。】 五个, 三个, 四个! 想到这里,宝玉猛的跺脚…… 崔凌峰有四个传音母铃,不管他能不能躲过冷蚕,都是占去了一个名号,两位神女那边最少三个,那么,他们有五个传音母铃,根本就没法分! 怎么分,也不过是得到一个三元骄子的名号罢了…… “战!” 宝玉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两眼精光四射。 不管如何,他也要得到两个三元骄子的名号,怎么分是他们的事,但是,别人不能拿! … 再说崔凌峰那边,他不枉自己隐姓埋名,做了十几年的小长安府尹。 利用职权的便利,他也拥有一叶银舟,趁着光柱消失的三个时辰隐匿,竟然躲过了冷蚕的好几次追踪…… “还有半天,只剩下半天了,半天以后,我就是南宁国的三元骄子!” 崔凌峰仿佛看见了自己衣锦还乡,仿佛看见了自己把崔家光耀门楣,就算是风化梦这等权倾朝野的宦官,也要对他毕恭毕敬。 三元骄子被称为半壁江山,可不只是好听而已…… “只剩半天,只剩下半天的时间了!而且,传音母铃的光柱马上就要消失!” 崔凌峰哈哈大笑,一生的夙愿马上就要达到,他几乎就是癫狂! 可是,在不远的高空,也有人状若疯魔,气得浑身发抖…… “崔凌峰!” 冷蚕怒吼了一声,万两君子剑化作千丈寒芒,要把崔凌峰连着天地一块斩断。 他血红着双眼嘶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贾宝玉,他拿你金蝉脱壳,你竟然不和冷某说上一声?你难道不清楚,冷某压根不在乎这三元名号吗?” “那你去找贾宝玉,还追着我做什么?” 不在乎三元骄子的名号?崔凌峰才不相信冷蚕的话,如果他相信这点,他还躲避那么多天做什么? 崔凌峰计算着时辰,嘀咕了一声‘半天’,眼睛也通红了起来…… “冷蚕你是咱们南宁国的第一骄子,但是,单凭你一人,半天也拿不下我崔凌峰!” 剑,是普通的剑; 剑芒,却是化作凌厉冷光,似乎不输给冷蚕半分! 已经是大比的最后一天,崔凌峰和冷蚕都没了一叶银舟,当下要搏命,要赌最后的半天,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逆转,女中诸葛? 只见崔凌峰逆转文宫才气,一边喷血,一边横剑化作潇湘剑雨,周围的百里空间,尽数被剑雨搅碎! 哧啦~~ 只听有连绵的,好像布匹撕裂的声响,崔凌峰的剑雨被冷蚕尽数破开,这无边的冷厉剑芒里,却突兀的,点出一杆璀璨的亮银大笔! 这是崔凌峰的铁骨英毫,是他书写使用的大笔,也是类似佩剑之类的武器,漫天的潇湘剑雨确实很强,但也只是给铁骨英毫的遮挡罢了。 崔凌峰可以肯定: 只要铁骨英毫点中了冷蚕,什么支持半天?这一次,就是他赢! 近了,近了! 笔锋已经接近了冷蚕的面门,瞬间就要点爆冷蚕的脑袋,崔凌峰的脸上露出笑,他赢了! 可是…… 被才气充斥,那如同刀剑的笔毫突然软了,崔凌峰的眼神黯淡下来,往下看去,发现雪白的剑身已经穿透了他的心口。 他看冷蚕,只看见冷蚕的一头雪白的发在风中飘飒,还有那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实力不错,可惜,你重伤了十几年,也耽搁了十几年。” 冷蚕缓缓抽出了君子剑,剑身上沾染的殷红的血,让他忍不住露出了惊诧表情…… “君子剑染血?崔凌峰,你竟然是个君子?冷某还以为,你只是个贪官。” “咳咳,我崔凌峰做官十几年,除了贪墨过一叶扁舟外,还算是两袖清风。” 崔凌峰踉跄着扣住冷蚕的肩膀:“好,好!冷蚕兄的实力高深莫测,能死在冷蚕兄的手里,我不冤枉,可是,我还是不信,你真的,不把三元骄子的名号看在眼里?”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冷蚕略微低头表示敬意:“要说以前,冷蚕对修行什么的都不在乎,可是这次冷蚕要三元骄子的名号…… 得中三元,就能进了盛唐的狭人榜,天降八千文人泪以助修行。 冷蚕需要更强的实力,冷蚕,有必杀的一人。” “杀贾宝玉?” “不是,是红袖……” 面对即将死掉的崔凌峰,冷蚕也愿意说出心里的秘密,可是此时…… 突然! 一点寒芒从天而降,瞬间到了他的脑门中央! 万点星芒十面围拢,围困了四面八方! 还有一条浩瀚大江横跨虚空,洪水涛涛的奔流而来…… “侠客文人,天地一剑之——浮屠灭!” “以墨堆砌第二宫,以文章铸就体外天地,天地法则,是为文字大善之国!第二文宫之——三丈诛绝!”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竭力,要竭尽全力! 那一点寒芒是步常仃的侠客剑意,万点星芒是薛道衡铸就第二文宫的铁笔大字,那涛涛洪流,更是宝玉用出了万两君子剑,那加持剑魂的至高篇章! “你要杀我,我便杀你,冷蚕兄,宝玉的前言不改,定然把流云飞花笔给你殉葬!” “是吗?可惜,不杀那人,天地无人可以杀我。” 面对这必死的局,冷蚕竟然轻轻的笑了。 他的笑容很是温润,好像最美的玉,他的笑容也特别冷冽,牵扯起了,漫天的修罗血海! 只见冷蚕雪白的发丝陡然变红,雪白的大氅也化作血海浮屠,就连君子剑,也染了刺眼的红色血腥…… 他的发丝长有半丈,陡然朝上席卷,竟然凭借柔软的发卷住了步常仃的‘浮屠灭’; 他的猩红大氅八方招摇,瞬息之间,也把薛道衡的万点星光裹挟在内! 这还没完,随后抬起的,是他的万两君子剑…… “南山有桑,桑有金蚕,金蚕鸣,天下惊,是为…… 红尘一叹!” 一声叹息,宝玉的脑海猛然发抖; 一声叹息,宝玉觉得文宫不稳,天空上照耀万古,属于宝玉的记名星辰,也是陡然一阵闪烁。 他似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红的剑破开他的才气长河,朝着他的面门缓缓削来。 然后,正气天碑光芒大作,他的文宫稳如泰山! 冷蚕轻轻笑道:“我这一剑饱含红尘千古,你的文宫不稳,你的才气散乱,你,会死。” 是的,他以为宝玉会死,甚至连反应的动作都无法做出,可是,恍然间,宝玉的剑光大炽,同样是君子剑,和他轰然对撞! “乱我文宫,你,不知死?” “我有书生意气剑魂,你的剑,要断!” 宝玉大笑着,君子剑上扬起书生意气剑魂的锋芒,冷蚕的血色君子剑,竟然被削断、摔落,宝玉的剑也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冷蚕反手扣住了宝玉的手腕,往身前一带,把宝玉紧在了怀里。 同时,他的血色大氅还有他血红的发,都轰隆隆的燃烧起来…… “宝玉兄,退!” “快退开!” 薛道衡和步常仃都连声惊叫,因为此时,冷蚕引爆了他们的力量,要在原地炸出一片虚无。 步常仃距离最近,连忙去扯宝玉,哪知道也被冷蚕用胳膊卡住,自己也退避不得…… “好个贾宝玉!好个薛道衡!好个步常仃!” 冷蚕高声大笑:“是你们赢了,可是,贾宝玉,我不能让你活!九泉之下,冷蚕再对你道歉吧!” 轰! 轰轰轰轰! 一个‘浮屠灭’,一个第二文宫的‘三丈诛绝’,登时在原地炸出了一片虚空。 薛道衡飞来救人,竟然被炸得浑身哧血,翻转着往地面摔落。 他仰头看着那不断的爆炸,那碎裂的天地以及被毁成虚无的空,泣血大呼:“宝玉兄!常仃兄!” … ……… …………………… 活不下来了,不可能活下来,这可是等于,硬生生的接了他和步常仃的联手一击…… “咳咳,吼什么?咳咳,混账咳咳,东西,你,还不去拿传音母铃?” 突然间,高空坠落下三个躯体。 宝玉呕着血摔在地上,步常仃呕着血摔在地上,冷蚕也是一样,浑身都在哧出十几丈的耀眼血泉。 他们在地上摔出一个大坑,炸起无数烟尘,但是很显然,他们都还活着…… “幸好有黑狐大氅,佘化前辈给的黑狐大氅,混账,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么厉害……咳咳,道衡兄,快去拿传音母铃!” 宝玉只能说出一句话,就瘫在地上喘气。 时间不多了,他只能顾着这边,连脑海传出的声音都顾不得。 又是六道轮回的提醒,说是崔凌峰也入了轮回,没关系,总归和崔凌峰的交情一般,但是他们现在…… 薛道衡和步常仃把传音母铃都给了他,现在两人的身上,没有一个传音母铃,而三元大比的时限,马上就要到来。 “好!我知道了!没问题!哈哈哈哈哈哈!!!” 薛道衡检查了宝玉和步常仃的伤势,发现黑狐大氅炸成了破布,但是很明显的,还没到重伤濒死的地步。 崔凌峰没有黑狐大氅护着,尸体连着四个传音母铃都被炸飞,他连忙去找传音母铃,要往天上飞。 飞得有点颤抖,他受得伤也不轻……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四个传音母铃都被找到,薛道衡大笑着,要回来给宝玉和步常仃疗伤。 可是,嘭! 突然,薛道衡的身体扭曲着倒飞,狠狠的摔在了宝玉等人的身边…… … 静,简直静到了极致。 宝玉重伤,几乎是不能动弹; 步常仃重伤,和宝玉是一个模样。 现在薛道衡也是了,呕着血,胳膊都抬不起来…… 冷蚕虚弱的睁开眼,眼前模糊的,看见了两道窈窕的身影踏空走来:“哈哈,宝玉兄,你我是河蚌相争,两位神女渔翁得利,你没赢,我也没赢,是两位神女赢了!” “该死,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宝玉看向忘忧和无梦,苦笑道:“你们的母铃光柱距离数十万里,怎么会?”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无梦得意的跳过来,低头看宝玉:“你会偷龙转凤,我和姐姐也会啊,我们把传音母铃丢掉了。” “不应该,你们需要一叶金舟,不应该丢掉传音母铃。” “是啊,按理说是不应该的,可是奴家是再世诸葛,算准了你们会两败俱伤。” 忘忧更得意了,小蛮靴踩上冷蚕的脑袋,转头对忘忧笑:“姐姐,我厉不厉害?”“厉害什么?咱们是答应了小郡主揍人……神女宫要杀尽天下负心男子,又答应了,肯定要来,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两败俱伤。” 忘忧的话一出来,无梦就耷拉了小脑袋,她还要嘀咕:“不对不对,是奴家神机妙算,奴家是再世诸葛……” “咳咳,咳咳咳咳。” 宝玉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薛道衡他们也是,都在凝聚力量,可是,已经凝聚不出来了。 这一次,真的是两位神女赢了,而且,他们或许,已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宝玉艰难的抬起眼睑,看见两位神女杀机四溢,心里着实是苦笑不堪。 输了,输了一个彻底,诸多算计,却比不上人家一个‘要守了承诺’,果然是无欲则刚。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两位神女,恳请,只杀宝玉一人。” “不行!” 忘忧不假思索的回道,她也不会刻意的给三位甲士报仇,但只是手起刀落的事情,她也不介意去做。 于是,两位神女对视了一眼…… “姐姐!” 突然,无梦惊叫了起来。 她满脸都是狂喜,挥手洒出一片朦胧的雾:“圣僧哥哥找到他的半魂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这是何等的机缘巧合 “尽快解决掉这边的事情,咱们就赶过去。” 忘忧也是一片狂喜,说着尽快解决,手底下却迟钝了。 她看向宝玉,冷飒的眉眼,忽的多了一些柔和:“你替奴家和妹妹抱了屈?” “什么?” 这话就说的有头没尾了,宝玉特别纳闷。 不过,现在可不是纳闷的时候,分水刺明晃晃的就悬在头顶呢,宝玉装着思考的样子,低着头,心里却发了狠。 他催动正气天碑,虽然很难,但是如果,仅仅是如果,要是能把正气天碑的力量催动出来一点,废掉半条命也值。 所以,宝玉一边安慰感应到他伤势的林妹妹,一边疯狂的,用精血撬动正气天碑的力量。 正气天碑是纯粹的正气,两位神女的道理却是诡异到类似邪道妇派的那种了,要是驱动出来,谁赢谁输,可还真说不准…… “贾宝玉!” 忘忧猛然抬高了声音:“‘一厢情愿的人多得是,总不能别人喜欢就答应吧’,你还记不记得这句话?自从甲士们死了,奴家和妹妹饱受天下人奚落,唯独这样的这句话,让天下人还留着一点颜面,没把奴家和妹妹连同神女宫一起往死里去逼…… 贾宝玉,你告诉奴家,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宝玉点了点头,这话就是他心里的想法罢了,没想到有这种影响力? 他这边觉得没所谓,那边忘忧和无梦,却是低垂着头,攥着武器的手都软了一分。 她们是女人啊,女人在乎的,宝玉不懂…… 几乎所有的儒家属国都一样,是男尊女卑,男人追求女人是种雅事,女人倒贴男人,就是放荡,就是水性杨花,就是该浸猪笼! 她们因为菩提子的事情,本来就名声不好,三个痴情于她们的甲士一死,天下更是群起攻之,骂她们冷血,骂她们玩男人,骂她们不报仇!可是越骂,她们就越发不想报仇了…… 报仇?报什么仇? 甲一等人还在宫外的时候,对她们是一往情深,她们还愿意照顾一二,可是,为了靠近她们,那三个名声斐然的骄子竟然去请求恩师,在皮肤上寸寸镶甲,让大盾的把手插入臂膀骨髓? 这是要守护她们,她们认,可是,又何尝不是把她们推进了负心人的深渊? “瞧啊,那就是南宁国第一美人,让骄子为她们做了甲士!” “瞧啊,柳萧然那三位骄子如此对待这两个女子,她们竟然不为所动?竟然还不委身嫁了?” 世人的议论声仿佛昨日黄花,至今犹然在耳,忘忧看向自己的妹妹,也知道曾经柔弱如今却满手鲜血的妹妹,到底经历了多少心灵上的可怕折磨! “贾宝玉!” 忘忧咬紧了下唇,嘴唇的边缘都在发白:“以前,奴家和妹妹想得到一叶金舟,可以帮助圣僧哥哥寻找半魂,也让圣僧哥哥离不开我们,可是,现在他找到了半魂,有没有一夜金舟,那也不重要了。” “嗯?” 宝玉彻底晕了,这到底要转折到什么地步? 一直挣扎着,想过来却爬不动路的薛道衡和步常仃也彻底呆住,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很不对劲啊? 他们傻乎乎的着无梦殴打冷蚕,再看和宝玉面面相觑的神女忘忧,眼睛里想冒金色的星,不知道是伤势太重,还是脑袋太晕了…… 忘忧收起分水刺,去掏宝玉的袖口:“贾宝玉,奴家敬你是君子,你的承诺,奴家信。” “姑娘,有话直说。” 宝玉还没有放松。 忘忧从宝玉的袖子里拿出来全部的一叶扁舟,又把飞出去的四个传音母铃,以及冷蚕身上的一个拿了过来,全部放进了宝玉的怀里。 她笑得释然,仿佛明悟开怀的道:“圣僧哥哥已经找到了半魂,那么,也就有感情了,奴家和妹妹要追随圣僧哥哥,希望宝玉兄可以代为照顾神女宫。” “那四千八百位伤情女子?” 宝玉想了一想,觉得没什么大碍,点头道:“可以,哪怕调来破空飞舟,我也会把她们带了回去,让她们锦衣玉食,绝不受到半点委屈。” “那么,奴家信你。” 忘忧合成了一张一叶银舟,扯了自己的妹妹,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样,就完了?” “没错,好像,咱们莫名其妙的赢了?” 薛道衡傻眼,步常仃懵逼。 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伤势又重了几分的冷蚕,也是傻乎乎的看着宝玉…… “贾宝玉,你,这,这这这这……” 冷蚕无言以对。 宝玉拿起五个传音母铃,看过去,很认真的道:“我这是好人有好报。” 这话说的,宝玉自己都不信,他自个还有点傻眼呢。 这一次他赢了,可是,在赢了之后,他又输在了运气上,然而,在输了之后,又同样的,也赢在了运气之上? 他要是没多说那么一句话,要不是恰好的,菩提子找到了自己的半魂,这一次,他就是输了个彻底。 哪怕催动了正气天碑,也要落个十年八年不能修行的下场……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突然,天边传来大鼓夯击的声音。 声音浩荡滚过无垠天际,传遍了整个南宁属国…… “是三元大比要结束的鼓声,玉鼓九响,大比就要结束!” 冷蚕脸色死白的道:“宝玉兄,你只需要两个骄子名号,三个全拿的话,你会被整个南宁国的文人敌视!宝玉兄,给我一个传音母铃,我冷蚕,可以欠你半条命!” “很可惜,我要你现在就死!” 宝玉毫不犹豫,站起来,要取了冷蚕的性命。 和别的文人不同,冷蚕的威胁太大,又要疯魔的斩杀他,他不可能饶了冷蚕。 所以,宝玉抬起头,听见玉鼓才响到第六次的第三响,他有时间斩杀了冷蚕,也有时间和薛道衡、步常仃一起分配传音母铃,就拄着君子剑往冷蚕的那边走。 可是…… 轰! 正气天碑好像先前被催动烦了,很任性跳了一下。 这一下不要紧,宝玉的文宫世界轰隆抖动,也让宝玉,噗的吐了一口好久才憋住的淤血。 他憋着这口淤血会加重伤势,但也是这口淤血维持了他的一分力气,让他能够站得起来…… “该死啊,谁说我运气好的?” 宝玉斜斜的歪倒在地上,三个传音母铃从他的怀里掉出去,在地上滚出了几道烟尘…… “宝玉兄!” “二爷!” 薛道衡和步常仃惊叫起来。 宝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几次没爬起来,偏过头,看见冷蚕竟然在蠕动身体,想要去抓传音母铃? 他忍住胸口的痛,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我动不了了,你们,赶紧去抓传音母铃!” “好,常仃兄,咱们务必抓到一个!” “放心,我离冷蚕最近,说不定还能咬他一口!” 薛道衡和步常仃赶紧往前挪,没错,真的是在挪。 他们的伤势特别严重,体内的骨骼尽数开裂,才气也消耗一空,只能往前挪,用最大的毅力,忍着最大的痛…… 一寸, 两寸, 三寸! 每挪出一寸,他们两人和冷蚕的身后,就多了一寸被鲜血沁红的土地! 咚咚咚咚~ 这是玉鼓第七次的第四响,是连响四声。 薛道衡他们距离传音母铃,还有三米距离!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第八次的第七响,是连响七次。 而在这个时候,薛道衡距离传音母铃还有一米,步常仃和冷蚕却是撞面了,都距离传音母铃,不过三尺之摇! “道衡兄,你抓传音母铃!” 步常仃虚弱的喊了一声,艰难的抬起手,去抠冷蚕的眼睛。 冷蚕也努力抵挡:“不可以,我要成为三元骄子,我要变得更强,我要杀了夜如仪!” 听到夜如仪这个名字,步常仃的脸皮子一抖…… “南宁国的文人,要杀南宁国的红袖仙子?” 步常仃这边思索着,那边手掌没了力气,软软的落在了冷蚕的脸上。 哪知道冷蚕更加虚弱,竟然好像被人大力气的打了一巴掌,嘭的一下摔软在了地面上。 步常仃怔了一次,连忙去抓传音母铃,他们要得到两个三元骄子的名号,薛道衡的伤势也很重,不一定能抓得到,所以,他也要努力。 终于…… “我抓到了!” 步常仃的手指搭在一个传音母铃的表面,喘气大笑。 “我也抓到了。” 薛道衡扑在传音母铃上,笑得同样开心。 宝玉也乐了一次,突然脸色大变:“不对劲,咱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玉鼓第九次的最后一次,连续九响荡漾天际…… “惨了。” 宝玉的笑容僵在脸上。 “该死,我不要传音母铃!” 薛道衡想把身子翻开,奈何,真的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哈哈,我来,我只是手指头碰到了。” 步常仃想把手指头挪开,突然身上一沉,冷蚕扒在他的身上,要抢传音母铃。 可是,为什么,冷蚕恰好压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都没力气动了? 四个人,八个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互相盯在一起,满满的都是憨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狭人五千,排行几何 玉鼓九响,大比结束。 不只是宝玉那边虚弱的发呆,就连天上隐藏的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到底怎么办了。 南宁国的天子花正德横手一扫,面前登时出现所有传音母铃附近的情况…… 空!空空空!全部都是空! 除了眼前这边宝玉怀里的两个,薛道衡压着的一个,还有步常仃手指头勉强挨着的一个外,所有的传音母铃都坠落在荒野,或者还在纸鸢的携带下飘在半空。 他又扫出左手,看见…… 忘忧和无梦在飞快的朝着国土的东边飞去;笑三笑就要怒杀人的上官容,则是满脸的凄苦,在一处酒楼里买醉;小三元令狐珍儿去了挂着素白灯笼的花舫,真是哀莫大于心死,要真个的放纵一回。 还有门前客萧城,没名号但手底下真个硬实的郑柏然,全都差不多,一副凄苦的,难言的,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模样…… “全军覆没?我南宁国的骄子,全军,覆没?” 花正德猛的朝下盯着宝玉,一双虎目里满满的都是杀机。 啪,啪,啪! 这时候,突的有拍手的声音传了出来,汪伦在清风中现了一次身形,很是快意的大笑起来,随后又化作清风,把宝玉、薛道衡、步常仃,顺便的把冷蚕也给卷走了。 花正德满身的威武猛然一抖,脑门又哗啦啦的落下冷汗, 他也不管身后的风化梦,身形一摆就是变成了黄金长龙,蜿蜒撕裂了虚空…… … 咚! 又是一声玉鼓的大响,南宁国一皇城、七十二郡,以及四境三十六城的文人全部抬头。 他们已经听到了大比结束的鼓声,而这一次,就是要宣布结果了…… “我南宁国的百日争夺后,三元骄子已有花落人家…… 三元骄子首席:贾宝玉,东八郡骄子,以两个传音母铃独占鳌头; 三元骄子次席、末习:薛道衡、步常仃,东八郡骄子,以一个传音母铃并列其下…… 此三元骄子,乃我南宁国,半壁,江,江山!” 说到最后,花正德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做个哑巴天子才好。 可是旁边有汪伦看着,他身前的龙栾之下,还有宝玉等人脸色肃穆的静静的听,所以,花正德再难受,再不情愿,还是要把这些话传遍南宁全国…… 轰! 乱了,整个南宁国都乱了! 无数的文人仰天痛呼:“冷蚕在哪里?上官容在哪里?令狐珍儿你枉称女中豪杰!” “两个传音母铃就是三元首席,一个就得中三元?难道我南宁国的骄子全军覆没了吗?” “悲也苦也!我南宁国人才济济,号称半壁江山的三元骄子,竟然被小小列国的人囊括带走?” 痛、怒,还有哀拗。 就在这复杂凶狠的情绪中,宝玉的嘴角抽抽的,却不知道是该苦还是该甜了。 他们把人家一国的三元骄子都打包带走,过分啊,真的太过分了!宝玉觉得自己做的有点不地道,薛道衡觉得也是,步常仃和他们都是一样的表情,可是,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们本想拿到两个三元骄子的名号,再不济,让宝玉得到一个也就好了。 可是,如今,现在,竟然?苍天啊,他们把南宁国的三元骄子包圆了! “养好伤之后,咱们立马就逃。” 宝玉传音过去。 薛道衡跟着用神念传音:“没养好伤我也想逃,别说会不会有看不过眼的学士了,就算只是进士们闹腾起来,也能把咱们给埋了。” “在月满银崖的时候,杀十万是不是可成霸螭?整个南宁国有多少进士?咱们能不能杀出去?” 步常仃一边牙疼一边兴奋的问了一句,换来了宝玉和薛道衡的两个大白眼。 杀出去?他们想都不敢想! 啪啪啪,一阵拍手的声音出来,汪伦走下了花正德的龙栾,一边走,一边从袖口取出了三张金灿灿的叶子。 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金叶子,然而在进士文位的眼里,其中却有很是缥缈迅捷的大道脉络,在此时,在此地,完全吸引了众人的眼神…… 汪伦把三张一叶金舟挨边给了宝玉等人,笑道:“在想着逃走了?放心,没事的,作为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就受我盛唐儒家的庇护。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说不定压不住南宁国的天子呢,可来的是我雅门,就没哪个天子敢坏规矩了。” “多谢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宝玉等人都是拱手作揖。 “我的名讳?” 汪伦很是古怪的看着宝玉,笑吟吟的道:“哪怕是三元骄子,也得是狭人榜上的佼佼者,那才有资格听我的名讳呢,贾宝玉,你说你在狭人榜上,会排名几何?” “晚辈赢得侥幸,狭人榜上有五千骄子,能排末尾就是幸运了。” “哈哈哈哈你过谦了,真是个谦虚谨慎的小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能排名几何,反正,罢了,不讲,今个再给你一个好处,算是对你的奖励吧。” 汪伦突然扣住宝玉的手掌,略微一抖就抖出了流云飞花笔, 他一指点出,眼睛蓦然是金光四溢…… “一杆立鼎天下,谁家妙笔生花?贾宝玉,我雅门有九不羁、八风流、七醉歌、六浮屠、五田园、四神风、三情殇和双斩龙,加上那一字曰‘杀’,共计四十五种秘辛绝学…… 这炼笔之法,在‘九不羁’里面排行第八,你要好生记着!” 说罢,汪伦咧起嘴角,露出雪白的牙。 而在他轻轻的一声叱喝中,万两大宝流云飞花笔,就变成了流水般的醇香的,银色的浆…… 噗! 旁边,本来就身受重伤的冷蚕喷出一口大血,惊呼道:“我的流云飞花笔,没了!” … 三元骄子果然有巨大的好处,一叶金舟、炼笔之法,最直接的,是文宫世界里猛然多出的一千点文人泪。 在文人泪的作用下,宝玉的修行更快,伤势也瞬间愈合了一半。 他们在一家叫作‘客至云来’的顶级客栈开了房,宝玉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后先是叫来浴桶洗了个澡,然后薛道衡和步常仃就来了,摆弄他的黑狐大氅…… “这是废掉了吧?”薛道衡满脸的都是可惜。 黑狐大氅的防御力超过他们的想象,但再好的宝贝,现在也只剩下一个接一个的窟窿了,要不是宝玉念旧,直接扔掉都是应该。 宝玉让他们把爪子拿开,看见黑狐大氅的惨样还是心疼,不过,总归得抢救一下,看看哪里有能耐修补。当然,肯定不是现在了,他们选择这间客栈,也是有讲究的…… 其实从设施来看,再好的客栈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区别都不是很大,更多的,还是靠它倾向的哪一种方面了。比如他们大比的时候住过的客栈,是空间宽敞,后面是巨大的花园有假山,加上专门给骄子住的,格调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间‘客至云来’没那么好,就是一个热闹,宝玉还不相信了,南宁国的文人有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文斗他们这些重伤的‘可怜人’? “你们的伤势需要休养多久?” 宝玉问了一次,拿出自己的火乌赤毫。 薛道衡和步常仃对视了一眼,在桌边坐下,斟茶道:“起码三个月才能彻底恢复。宝玉兄,有盛唐的那位大人压着,咱们现在是安全的,但是冷蚕刚才来过,他说……” “说什么?” 宝玉觉得有点不妙。 步常仃把茶盏给宝玉推过去:“冷蚕好像和南宁国的红袖仙子有仇,而且他说:红袖仙子夜如仪看上了你身上的红袖珠泪,只要得到了这些珠泪,夜如仪可以活得更久。” 啪!一声脆响,宝玉捏碎了茶盏。 没错,他身上是有八点珠泪,等于林妹妹不到四年的寿元,但是,区区这些珠泪,还不值得夜如仪这个老妖婆念念不忘了。 他听说过:夜如仪已经活了三百多年…… 步常仃给宝玉换了茶盏,“八点珠泪只是谋介,要是夜如仪得到了,可以凭借这个抽取尊夫人的寿元,红袖仙子大多是好的,但是这个夜如仪,冷蚕说她是个婊子。” “有机会就宰了这个老妖婆。” 宝玉恶狠狠的说话,情绪上来又要牵动伤势,他打了个嗝,嘴里慢慢的都是血腥气。 “你们先去养伤,等咱们伤好就走。一叶金舟的速度很快,咱们,犯不着在这里被人盯着。” 宝玉摆了摆手,薛道衡和步常仃就出去了,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可以互相关照。 眼看房门关闭,宝玉把火乌赤毫放在桌子上,同时袖口一扫,散落出了好些宝光隐隐的笔毫。他的‘行走坐卧皆是苦读’已经变成了本能,可以一心多用,不用专门疗伤,这时候,自然要想办法增加自己的实力…… “一杆立鼎天下,谁家妙笔生花?” 宝玉念出口诀,运用才气把法门不太熟练的使用了,登时,所有的笔毫都变成了很是醇香的液体。 这些液体自动流进了火乌赤毫,缓缓的,让火乌赤毫多了三分的宝光……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奢侈,逃? 雅门不愧是儒家六门之一,他们的法门特别玄妙,囊括了很多宝玉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天地规则,但又简单易用,只是片刻,炼笔之法就使用完成。 宝玉拿起了火乌赤毫,入手更加温软,仿佛捏着一块温润的暖玉,写字的速度也更快,其中蕴藏的火焰力道,也是强悍了几分。 可是,也只有几分而已…… “好奢侈!” 宝玉惊叫了一声,发现盛唐的法门,已经奢侈到了他想象不到的地步! 流云飞花笔厉害吧?是万两大宝,但是那一位攫取了流云飞花笔的所有精粹,却只让火乌赤毫提升了一千两的级别。 宝玉以为是刚开始精炼嘛,消耗大点正常,以后应该不是,可是他拿出了那么多的笔毫,之后才发现:他错了。 是啊,他错了,他小看了盛唐的奢侈…… 能够参加三元大比的都是顶尖的骄子,笔毫自然不差,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也都是他的战利品,可是,那么多的战利品融进了火乌赤毫,却只让火乌赤毫变成了八千两的级别。 流云飞花笔提升了火乌赤毫一千两的级别,别的,全部,都给加起来!这也只提升了一千两的级别而已啊! 消耗如此之大,火乌赤毫却,正好晋级八千两! “为了一杆趁手的笔毫,盛唐雅门到底要消耗多少宝贝?这还只是一支笔,听说雅门的进士里就有九尊十八士,他们的城不易级别的笔毫,可都是这样晋升的!” 宝玉觉得自己的眼界开阔了,而且,开阔到了让自己害怕的程度。 特别是想起九尊十八士里的一位,因为字体太过刚强,竟然用整体的金精作笔?没狼毫的笔自然连千两的级别都达不到,可是这一位现在拥有的,也是城不易级别的,画龙点睛大笔! “恐怖,真是恐怖!奢侈,也是真的奢侈!” 宝玉叹了一声,眼眸也开始火热——那一位教给他了雅门的‘九不羁’法门之一,这种做法,就有点特殊的味道了。 儒家雅门的四十五种绝学秘法,可是非本门弟子,很少轻传…… 【想让我加入雅门?不,应该是,承认我将来有可能有资格罢了。】 宝玉想起雅门收弟子的事情,忍不住露了一丝笑。 文人的道理都是不同的,甚至还有很多脱离了儒家的学说,但是对雅门来讲,只要你本事够了又自认潇洒不羁,够儒雅,那就能加入雅门。 这雅门的创始者屈原大祖,倒也是位妙人…… … 宝玉拿出了一叶金舟,想了想,又放进袖口,他还是‘重伤状态’,显然不能用这个出去快活一番的。 【不知道一叶金舟能有多快?】 他很希冀的想着,要闭目修行。 一千点文人泪,让他在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都变得更加强大! … 百花开,转眼就是三月。 这一日清晨,汪伦从南宁国的皇宫出来,就化作清风往‘客至云来’的方向去。 他一边飞着,一边很不满的嘀咕了:“我们雅门的人都是不羁,但不代表都是流氓啊,这属国的天子竟然用美女贿赂我?混账,当我是太白兄那样的…… 咳咳,屈原大祖在上,我可不是说太白兄是流氓,他只是好色。” 想起李白去桃花潭找他,看见有美景没青楼,三两天就待不住要跑的样子,汪伦很恭敬的多提了几遍‘屈原大祖’的名字,顺便的,也多嘀咕了两句‘李白好色’。 他才不管屈原大祖听到这个会怎么样,反正,李白也没胆子问屈原大祖…… 没过多久,汪伦就到了宝玉所在的客栈。 入住的人很多,清一色都是南宁国的进士,恶狠狠的眼神往宝玉的门口,那挂着‘闭门修行’的牌子上看…… “这聪明小子……” 汪伦笑了一声,宝玉的门窗全都紧闭,他竟然不开门也不开窗就进去了,看着宝玉发笑。 只见宝玉真的在闭目修行,周身才气滚荡,三丈方圆都是虚空。 强大的才气不只是透出了宝玉的体外,还把桌椅、杌凳,以及三丈方圆的天地道理全部粉碎,在宝玉的三丈范围里,只有属于他自己的无穷无尽的道理! “有趣,这可不是三丈,要是别人来了,靠近他的这三丈距离,十万年也未必能够走过去了。” 汪伦这样说着,却瞬间跨越了宝玉的无穷道理,去抚摸宝玉身上的,破破烂烂的黑狐大氅…… “佘化兄,这小子是怎么讨了您的好呢?您给他黑狐大氅,难道,是让我和李太白引他进入雅门,你,还挂念雅门?” 汪伦的神情有点兴奋,手指掐了一缕宝玉的才气,又忍不住摇头道:“一千点文人泪让他进步很快,但是想入我雅门还差了很多,嗯,不知道他在狭人榜会排名第几?如果能进前一千的话,那么多的文人泪,说不定能让他有点资格了。” 想起狭人榜上的排名,汪伦恨恨的啐了口唾沫—— 他已经把南宁国的三元骄子报了上去,可是,狭人榜的更新速度,实在让他腻歪了…… “客从长安来,还归长安去。 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 汪伦吟哦了两句,吟哦声中,手掌莫名的穿透了无限限虚空…… “混账东西,狭人榜的事情也敢偷懒?信不信我告诉太白兄,让他找你喝上三百年老酒!” 啪! 远在盛唐真正的长安古城,雅门驻京府突兀的乱了起来,一个打盹的老头被汪伦的巴掌扇了个跟斗,脸色死白的叫了起来…… “是太白大贤的《金乡送韦八之西京》,该死,太白大贤这篇文章的头两句专门传讯咸阳长安,是谁招惹了这种东西? 嗯?狭人榜?看看谁偷懒了?谁卡着没放?传过来,慢一点老朽就没命啦!” 这声音一出,整个府邸就是鸡飞狗跳,很快找到了原因。 雅门的京城给事中(官衔)也不管谁出了岔子,拿起来文书就看:“贾宝玉、薛道衡、步常仃,嗯?都是架梁级别的文位,除了贾宝玉以外,另外两个还不是圣途? 混账啊,这种本事的怎么能上狭人榜?” 他叫了一声,拽掉了自己一把胡子继续看,“等等,贾宝玉敢于舍得,能够舍得,微笑舍得,行了,虽然南宁国在属国也是很弱的,但有这个,应该能进狭人榜了,第四千几百名来着,老朽算算……” “大人,您还没看完。” “看那么多干什么?老朽乏着呢。” 京城给事中是个闲差,大事偎不上,小事的话,要传达到盛唐京城的,也压根不存在小事情。 只有狭人榜需要记录一二,但对盛唐来讲,也算不上多大点事…… 他这边还想偷懒,就有人小声提醒了:“您还是多看两眼吧,汪伦大人给的信息很多。” “区区属国的事情,能有多大点事?” 京城给事中有点烦了,随口道:“说给老夫听。” “好的大人。” 雅门没什么规矩,说话也就随意,可是这一次,底下的文书声音很小,也很谨慎的翻看文案。 “汪伦大人有讲:贾宝玉拥有十万里金台。” “很少见啊,但也不是没有,无关所谓,给他提前三百个名次就是了。” “这,还有一条,贾宝玉不是南宁国的人,他和另外两个三元骄子都是更小的列国人,被针对了,然后,让南宁国的骄子全军覆没。” “咦?这个有趣了,再提五百个名次,可以排在三千多号了。” 说着,就要在银卷上书写宝玉的名字…… “等等啊大人,别急,千万别急!” 文书又多瞟了一眼,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要高声惊叫:“这贾宝玉……汪伦大人竟然教给了他炼笔之法? 另外,他出身的列国是大周,是大周啊,是大周!而且,他还是青丘狐族的后裔!” 噗,京城给事中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喷了对面的文书满头满脸,随后把笔一摔…… “传给儒家六门还有镇国四大家族,另外,给青丘狐族也传一份!” “那,咱们给他分第几?” “分第几?” 京城给事中把老脸一板,拂袖道:“不怕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镋,你他、、、妈、、、的就给他分第一!” … 宝玉的厢房内,汪伦笑得莫名古怪,他可以想象雅门驻京府现在的混乱情况,或者疏忽了,不会混乱,但是过不了多久,那才是真的好玩。 他把手一挥,宝玉房间两边的墙壁就变成了透明,可以看见薛道衡和步常仃…… “行啊,不错,都进步挺大。” 汪伦赞了一声,但也只是一声而已,哪怕薛道衡的第二文宫特别诡异,哪怕步常仃如今剑气如龙,侠客意气也是冲霄,那也只是这样,嗯,就这样,如此而已。 他见过的厉害后生,敢说比宝玉见过的人都多…… “有我压着,你们在南宁国不会遇见危险,等狭人榜的名号下来,你们的文人泪……呵呵。” 汪伦很自得的笑了,然而,突然间! “以红袖仙子之名,文斗贾宝玉,得胜并诛杀贾宝玉者,可得奴家三日红袖添香!” 声音娇柔甜美,却是直接在脑海响彻。 而且汪伦很清楚,恐怕整个南宁国的文人,全部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看向宝玉,发现宝玉蓦然睁眼,双眼杀机四射,烈火冲空如龙! 他看向薛道衡,只见无数大字炸碎厢房,炸碎客栈,漆黑的墨迹在天空狂舞,化作冷冽一字曰‘杀’! 他看向步常仃,步常仃也睁开了眼睛,手中利剑出鞘,剑风横扫四方! 客栈爆碎,厢房里休息的,大厅里用膳的进士全都驾驭狂风,冷笑中把进士的道理出口。 他们有上百人,冷眼看着宝玉…… 而此时,宝玉祭起一叶金舟,似笑非笑的问:“逃?”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夜潇潇,夜如仪 “贾宝玉,你逃不掉的!” “公平文斗,我陈长生先来!” “我胡秋月第二个!” “我萧凌第三……” 所有的进士都吼了起来,红袖仙子开了口,他们能前赴后继,也能不要脸皮。 这明摆着是车轮战了,要轮战宝玉…… “一群混账!”薛道衡大步跨出。 步常仃也把玩佩剑,眼神锋锐的往这些进士的脖子上看,他要杀人,而且,要杀个人头滚滚! 可是这时候,宝玉招呼两人过来,转头笑道:“我是说的逃,可是,是让你们逃呢。” 什么意思?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宝玉周身燃起炽烈大火,火焰好像熔浆般到处流淌,无视了天空和地面,在整个空间化作蜿蜒的龙…… “我是说让你们逃走啊!混账东西,一群骨龄不到四十的也敢放肆,四十岁以下有本事的全都参加了骄子大比,你们这帮连参加资格都没有的,也有胆子文斗我贾宝玉?” 宝玉踏上一叶金舟,薛道衡和步常仃冷笑了一声,也跟着走了上去。 这登时引起一阵怒骂,还有一阵阵成片的张狂…… “贾宝玉,休走!” “贾宝玉,你别想逃!” 诸多呼喝声中,突然,插进来一句低沉冷冽的话语。 东边、南边、西边传来同样的一句话,这三人的声音,竟然压住了场上所有的咆哮! 只听这三人低沉的吼:“贾宝玉,他们没资格,我等,可有资格吗?” “自然有资格,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我们手足三人的年纪加起来,说不定能比得上你们其中的一人!” 宝玉哈哈大笑,才气涌进一叶金舟:“沙头敲石火,烧竹照渔船…… 现在是我贾宝玉要逃了,你们来追,对了,这些火焰,就是送你们的大礼!” 稍微驱动一叶金舟,宝玉登时是笑得更加欢快,一叶金舟竟然比一叶银舟还快了两倍,瞬息间,就带起了一条数十里的火焰大道。 火,全部都是火! 宝玉的火焰在空中燃烧,宛如云蒸霞蔚,是烈焰漫天。 只是漂亮也就算了,可是在他腾飞的那个地方,上百个进士哀嚎着被火焰灼烧,真个好像烧了用来光照渔船的干竹子一样,要慢慢烧成了细小的灰烬…… “狠毒小儿!” 眼看宝玉等人破空离去,客栈的废墟上突然站了三人,横手一抓,就把宝玉的火焰全部抓灭。 他们看着满地不成人形的后辈进士,脸色黑沉了一片…… “贾宝玉,你们逃不掉的。” “南宁国可不是只有我们三个成宫级别的圣途,你们是举目皆敌!” “一叶金舟虽快,但是,你逃不出我南宁国,等老一辈的三元骄子送回了一叶金舟,你们还是要死!” 他们冲着虚空说话,声音被才气带去数千里开外。 宝玉也认真回了,只有一个字:“滚!” “哈哈这小子,还想把打不过的都给气死?” 高高的云头之上,汪伦显化身形,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 明明是宝哥儿逃了,还骂别人滚,这是真的不要脸皮,也是真的气人。不过,汪伦突然沉下脸色,眼眸一片森寒。 因为要说起‘脸皮’这两个字,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南宁国的红袖仙子,夜如仪!” 汪伦冷啸出一个名字,手指掐出粉色烟雾,宛如桃花雾气一般。 这桃花的雾气也顺着很诡秘的路径,要查探所有南宁国的,红袖娘的踪迹……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在日暮偏西的时候,汪伦终于找到了最强的红袖娘,也就是南宁国的红袖仙子。 他从高空落下,发现夜如仪正站在柳树后,看着前方小溪边上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满身雪白,发丝也是银白一片,另一人却是娇小玲珑,用小石子儿,在溪水上打出一圈圈的波纹…… “一个是冷蚕,另一个……是南宁国的小郡主花非花?” 汪伦落在了夜如仪的身后,也是第一次看见南宁国的红袖仙子,只见夜如仪身穿朱红色的纱衣,袖口长长的在地上拖了十几丈,这样的打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红袖仙子一样。 再看脸,是了,是倾国倾城,唯独一双薄薄的樱唇染成了紫,让人看了就心里发麻…… “紫口白牙,你已经吞噬过别国的红袖仙子?” 汪伦的声音带了杀气。 哪知道夜如仪头也不回,捂住嘴,吃吃的笑:“要活着,吃人算什么?汪凤林,你是雅门的执事,但也没资格管我们红袖仙子的事情吧?别忘了,儒家共有六门,而天下的文人,也不只有儒家! 汪凤林,奴家是讨人厌,但是,别忘了,奴家活得越久,红袖添香就越有威能!落你面子如何?就算是掌控人心,就算把有本事的后生骄子都给玩弄了,天下文人,也不舍得伤害奴家一丝一毫呢!” 她指了指小溪边上的冷蚕和花非花,笑得无比迷人:“你看着不觉得古怪吗?明明是两情相悦的妙人儿,现在的气氛却如此尴尬?哦,可以告诉你,奴家警告过冷蚕,如果他敢有一点不听奴家的话,奴家就把他是花正德私生子的事情说出去。” “这种事无关所谓,冷蚕是南宁国最强的骄子,他有足够的实力抹掉私生子的污点。” “不只是这样子呢,奴家还警告过他,要是他不听话,就传言天下,说花非花是花正德的私生女呢。” 夜如仪弯下柳条般的腰肢,红袖遮掩了半脸:“凤林兄,您听着有趣吗?多有趣的事情啊!一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两情相悦的乱伦,而且,是一国天子强迫了弟媳妇,导致了这一出人间惨剧…… 你说,冷蚕能不听奴家的?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很好玩?” “不可能,花正德虽然不算个英明君子,但也不算昏庸,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这就是重点了,奴家是红袖仙子呢,是真是假,都只是奴家说的罢了…… 汪凤林,在南宁国,奴家就算造谣了,花正德都不敢辟谣,在整个天下,奴家要是说你强、、、奸了奴家,你觉得,天下谁人信你?” “你…………” 汪伦气得浑身发抖。 夜如仪缓缓的走过来,趴在汪伦的耳边,紫色的唇抹过汪伦的脖颈,“奴家不敢乱文人的规矩呢,所以只有进士对贾宝玉出手,但是,奴家不介意真个和你一夜风流,或者作个假,再扬言天下说你强、、、奸了奴家,所以,贾宝玉的事情,你不能管。” 说罢,夜如仪化作朱红色的雾,很是微妙的掠过汪伦的全身…… “夜,如,仪~~~!!!!” 身边是一阵空荡,汪伦气得眼睛血红,气得脸色发紫,突然压抑了声音凶狠的笑了。 “夜如仪,你等着,要是贾宝玉死了就算,要是贾宝玉不死,你这个红袖仙子,早晚要成他的剑下亡魂! 我汪伦不敢杀你,但是,贾宝玉得了林黛玉的垂青,他要护着林黛玉,就有足够的理由杀你!” “那也要他活着才行。奴家很期待呢,品尝他和那个叫林黛玉的红袖仙子的…… ……味道……” 声音幽幽传来,汪伦瞧了眼小溪边的一对苦命鸳鸯,也跟着化风而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汪伦不得不承认: 这夜如仪,真的很擅长玩弄人心…… … 疯了,整个南宁国都疯了! 百姓们都在恐惧,每一日每一夜,乃至每一个时辰每一个刻钟,只要他们抬起头,就能看见无数的剑光爆射而去。 南宁国的东、南、西、北四方边境聚集了无数的进士,其中不乏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他们堵住了所有的路,之后,又是全国大肆搜查。 可是,他们找的那三人,却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半点踪迹…… “道衡兄,知道人和畜生的区别是什么吗?” 宝玉在山间行走,小道崎岖,在他的脚下却宛如平地。 百无聊赖的,还要说笑凑趣…… 薛道衡摇头说不清楚,宝玉就得意的笑了:“在咱们看来,人是万物的尺度,自然是聪明的,既然聪明,那就少不了现学现卖。” “宝玉兄,你在打什么机锋?” 步常仃的脑筋直,还没反应过来。 薛道衡倒是诡异的笑了,凑趣道:“原来是这样,两位神女要信守承诺,结果捡了便宜,咱们也要信守承诺,然后…… 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呢?咱们没急着逃走,而是来了神女宫。” 说话间,他们已经登上了山顶,眼前是一片开阔。 看见前方的景色,宝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芬芳的气息,薛道衡和步常仃也是眼神迷离,被这般的美景要醉倒了…… 只见眼前是一条碧蓝如镜的河流,倒映着白云、蓝天。 河岸的这边自然是山,在对面,则是一整片连绵的栀子花海,白的、粉的、黄的,各种颜色的花瓣相映成趣,更有身段窈窕曼妙的女子在花海里嬉笑,仿佛一处女儿的桃源! 宝玉看见花海中有连绵的建筑,说是神女宫,看起来却更像是美丽的乡村,他转过头,笑容特别温和…… “走吧,我喜欢这里。”宝玉轻轻的说。 “很美。”步常仃跟着道。 “我也喜欢,如果有可能的话,想整个搬走。” 很显然,薛道衡比宝玉还要贪心…… … 他们吟哦出口,身躯瞬间化作清风,从花海里倘佯而过。 好些女子看见风吹花海,娇俏的笑了起来…… “姐姐,咱们这儿很少起风的。” “是啊,很美,只是这风有点不寻常。” “是不是宫里来人的关系?就是不知道,牡丹姐姐能不能应付了?” 听到这些女子的议论,宝玉等人化成的威风登时暴烈,飞快的席卷而过…… 在神女宫的最中央,是一座木质的大屋,应该是讨论事情用的,除了有些椅子外,就显得特别空旷。 宝玉看见里面有一位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鹅蛋脸上衬着桃花瓣,两鬓间堆着金凤丝,论起容貌,只比忘忧和无梦两位神女差了半分。 女子是立柱进士的实力,只是在野进士,可是女子的对面,分明是三个有着金银文宫的架梁进士了…… “诸位,两位神女不在,奴家没法辨别欠条的真假,还请两位改日再来。” “改日?改到什么时候?” 对面的男子明显不耐烦了,一身才气汹涌出来,登时把整座房子震得发抖。 他眯着眼睛,垂涎的上下打量牡丹:“整个南宁国都知道,两位神女去追随菩提子去了,她们欠下的债你们要还,不然,神女宫就是我们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今天要么你们给,要么,我们亲手拿!” 三个男子的眼神越发垂涎,都知道神女宫里多美人,而且有不少进士佳人。 如此美貌,如此实力,卖掉一夜,起码是十本珍稀古籍! 文人最重要的是书籍,有了足够的书,那就有了足够的底蕴,可以更上一层楼。 甚至,可以建立自己的世家,去称尊做祖! 想到这里,三个男子的才气更加爆裂,有一人已经用出了自己的道理,要抓住眼前这位,代为管理神女宫的牡丹! “好啊,名为牡丹,长得也堪比娇花,这姿色,真是美得诱人。” 他满脸渴求的道。 可是这时候,突然,牡丹的身前泛起一阵波动,出现了另外的三人。 宝玉笑吟吟的,问牡丹:“有什么需要吗?” “这位公子,是他们……” “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 宝玉打断了牡丹,轻声笑道:“我只是问有什么需要,这些货色,本来就不能活。” 没错,这些人本来就不能活,他们在神女宫的事情,可不能被人泄露了出去。 … 看见宝玉破烂的黑狐大氅,三个男子满脸都是恐惧,分明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所以,步常仃已经走了过去,又缓缓拔剑…… “常仃兄,别伤了这里的美景。” 薛道衡坐在椅子上,斟了美酒,先给了宝玉一盏。 “帮我也温上一盏,我想喝暖的。” 步常仃头也不回的丢出一句,就看向眼前的三名男子。 他很认真的笑了句:“一剑就好。”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它不活,我不成佛 一剑三头,就杀人而言,步常仃还是很温柔的。 牡丹一个恍神,就看见三颗脑袋冲天而起,步常仃淡淡转身,后面是三具没了脑袋的尸体好像地上泉眼涌出的喷泉。 再看薛道衡那边,很‘巧’的,醇酒瞬间温热了…… 【古有关圣温酒斩华雄,今日……这边在温酒,那边还要赶着杀人的速度!】 牡丹吓得花枝乱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可是三个架梁级别的朝廷进士啊,瞬间斩杀,人家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那么,要是她怼上了,她有什么反抗的资格? 想到这里,牡丹盈盈下拜,美眸含泪道:“牡丹任由公子驱使,还请公子饶了神女宫的姐妹们。” “咳咳……” 步常仃刚接过来酒盏,听到这话,笑得把酒水撒了一地。 薛道衡捋须微笑,得了三元名号,关键是年过三十,他也开始留了胡子。 宝玉摸了摸长出细碎绒毛的下巴,手掌带着火焰一捋,让下巴再次光洁,笑道:“我们可不是那种腌臜的货色,两位神女把你们托付给了宝玉,这次来,是想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呢。” “宝玉?你是贾宝玉!是三元首席贾宝玉!” 牡丹当下惊叫起来,她听过南宁国天子传音全国,这个名号,把她震了个够呛。 三元骄子啊,还是三元首席?那么……他们三人? 牡丹哆嗦着看宝玉,看薛道衡,再看步常仃,不用想了,这三位,肯定就是这一届的三元骄子了!一时间她是百感交集,仿佛有了支柱,自己,却是再也撑不下去。 她软软的瘫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哭诉道:“贾公子,整个南宁国都在找你们,您还牵挂着我们神女宫,贾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百死莫报!” “不用这样讲,” 宝玉想搀扶牡丹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也就抬起一缕掌风,很温柔的扶了牡丹起身。这牡丹也是身娇体柔,没用多少力气,就袅袅的飘了起来,哪知道宝玉的掌风一松,这心神交猝的女子又软软的往地上倒。 步常仃的反应最快,剑鞘横空一搭,又是一个翻转,把牡丹稳稳的送上了旁边的椅子坐下,而他至始至终,都没触碰眼前女子的半片衣角…… 牡丹感激的谢过,只觉得宝玉等人是翩翩君子,和宝玉等人比起来,窥觑她们美色的那些家伙简直是地沟里卑微无比的臭虫。 她喝了薛道衡递来的茶水,很是哀怜的道:“回禀三位公子,要说有什么需要,奴家神女宫四千八百位姐妹,只需要一个没有男人的地方罢了。” 闻言,宝玉的眉眼一颤; 闻言,薛道衡要苦笑不已; 闻言,步常仃直接把脸往旁边一偏,意思很简单:这种耗脑子的事情,不要找我! 难啊,难比登天,一直到牡丹给他们安排了客房,宝玉还有点觉得脑浆子疼。 要是在大周的话,划地、封疆,甚至给神女宫一个超脱的地位都很简单,但是在南宁国,事情就有点大条了。 宝玉盯着外面的粉嫩的栀子花海,叹气道:“两位神女给了咱们天大的好处,这难题,也是天大的难办。” “总归要做,咱们总不能食言而肥。” 薛道衡知道宝玉不是那种人,要是他自己的话,咳咳,他肯定不承认自己有跑路的想法。 旁边步常仃舔舔嘴唇,恶声道:“要是菩提子被谁干掉最好了,那样的话,两位神女可以回来,一切都能解决……” 宝玉纯纯的眨眼:这想法,不错啊…… … 要说菩提子被人干掉,这种概率,不比流星砸死菩提子高了多少。 在那遥远的大周,菩提子周身散发诡异的波动,很是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身形,而且,这层隐匿的外围还有一股力量,同样是隐匿的法门,却比菩提子强大了数十倍不止…… “阿弥陀,小僧感觉飘零树就在这座山里了。” 菩提子在一座小山的山腰落下,四面看去,发现小山好像刚刚浸染过绿,苍翠的岭头上到处都是清新的树,树叶透着新生的青嫩。 脚下还有奇花异草,右边十几丈外有个石头雕像,是个老妪,雕刻十分精美。 老妪雕像的旁边落下一人,是大肚含笑,他的肚子和他肥厚的胖脸一样,都带着很亲热的笑容…… 菩提子看过去一眼,啐道:“阿弥陀,你比以前更胖了。” “大肚能容,能容天下事,不过和尚四大皆空,所以,也该减肥了。” 阿弥陀笑吟吟的往山上走,边走边道:“飘零树确实在这里没错,唔,这座小山虽不雄奇,倒也瑰美,是一处开山门的好所在。” “无量量古佛,开山门也是一种欲望,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轰~~~ 瞬间,花草耷拉了嫩尖,树木的绿也变得暗淡,整座山峰都好像低迷起来。 阿弥陀也颤了一下,猛然双手合十,怒道:“你这半魂别乱显了神通,哪怕和尚有金刚果位,要是把青丘狐族的怪物引出来,十万个金刚果位也不够死的!” “小僧只是半魂,不懂事的。” 菩提子的脸都不红一下,但是听到‘青丘狐族’的名号,还是产生了一缕恐惧, 他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把身上的零碎全部丢掉…… “小僧今日迎接半魂,这身上得是空灵,得是剔透,唔,有一叶扁舟,有…… 嗯?这是忘忧留在小僧身上的一缕道理?空灵、剔透啊!” 菩提子笑了几次,浑身所有的东西,包括素白的僧袍都扒了下来,赤条条的往山上走…… 一盏茶的工夫后,菩提子和阿弥陀登上山巅,阿弥陀看着山下的一片翠绿,轻轻的说了句:“古佛在上。” 这一句后,所有的葱翠绿色全部模糊,又是哗啦一下,碎成了一片片的模样。 等碎片全部消散,眼前已经是另一片风景…… 只见前方的空荡变成了一座冷峻的冰崖,洁净的冰面像龟背一样裂成美丽的纹理,却并不破裂,在冰崖的最上方,生长着一株高有八丈,琼枝也覆盖方圆八丈的巨大古树…… “无量量古佛,这就是飘零树了。” 阿弥陀合手说道。 “无量量古佛,那就是小僧的半魂了。” 飘零树的琼枝瑰美奇异,却是光秃秃的,唯独最上方有一片雪白的叶子。菩提子盯着叶片,双眼满是渴求和期待,踩着虚空,要往对面的冰崖上走…… 嗖! 突然,冰崖的缝隙里射出一缕白光,直奔菩提子的面门。 菩提子还是往千年不落叶的那边走,射来的白光,却是被阿弥陀捏在了指尖…… “无量量古佛,菩提子,这条小蛇怎么处理?” 白光是一条雪白的蛇,被阿弥陀捏住了七寸。 菩提子头也不回:“这条小蛇靠着小僧的半魂修行,不知道苦修了多少年,这才化作了异兽白螭,之后,距离化形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 它修行不易,所以,送它脱离苦海吧。” “大善。” 阿弥陀略微用力,指尖金光四溢中,捏断了白蛇的七寸。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无量量古佛,这可是好生滋补的一碗羹汤。” 阿弥陀很潇洒的,把白蛇挂在了肩膀上…… 菩提子才不管阿弥陀要怎么处理白蛇,他盯着千年不落叶,赤条条的踩着虚空。 近了,近了…… 终于,到了! 他抚摸千年不落叶雪白的纹路,痴迷的道:“我之半魂,我之七情六欲,千年不落叶啊,你是小僧的无边苦海,但是没有你,小僧残破至极,如何能够成佛?” 他大笑着,把千年不落叶放进嘴里, 随后,轻轻吞下…… … 哗~~~ 一声响,之后,又是连绵不绝。 菩提子的眼泪哗啦啦的落,好像两条长河,把整座骊山都给洗刷。 看到这种情景,阿弥陀突然颤抖了,连声惊叫:“怎么回事?菩提子,你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他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虽然千年不落叶是菩提子包含了七情六欲的半魂,但是,那也只是一片叶子啊。 或许菩提子会产生别的情绪,但是,不可能被千年不落叶如此影响! 他瞬间到了菩提子的身前,手掌盖上菩提子的八个戒疤:“屏息静神,切记,不可堕入无边苦海!” “苦海无边,本是无岸!” 哪知道,菩提子的手掌掠过他的喉结,眼底竟是一片凶狠。 稍后,菩提子打掉了阿弥陀的胳膊,把白蛇的尸体护在自己的怀里,又深情的看…… 他一边往回去的路上走,一边痴痴的道:“飘零树,有我飘零,无尽飘零,你可知:满眼葱翠一夜长成,又是一夜落尽,只剩下我孤零零的留着,是何等凄楚? 你可知:七千年孤寂,我是何等难熬? 你可知:三千年前,一条小蛇来到这里,有了风沙它就给我清洗,湿润的时候用水,干旱的时候,就用自己的眼泪?” “三千年陪伴,三千年陪伴啊~~~” 菩提子仰天大吼,血泪沁红了山:“千年不落叶,有我泪飘零…… 今日,我改名泪飘零了,它不活,我,不成佛!”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神女,再见成泉 下山的路上,菩提子,不对,现在应该叫泪飘零了,他在和千年不落叶飞快融合,受到的情绪冲击也小了不少。 泪飘零已经有了七情六欲,但是,千年不落叶的情绪也被他的薄情薄幸不断冲刷,甚至让他觉得: 自己改名换姓的,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所以,泪飘零在魂的融合中不断挣扎,一阵阵是那种冷淡的感觉,又是一阵阵的,更加剧痛锥心…… 等到完全融合了两个半魂,他把白蛇抱得更紧,也确定了自己不会后悔,抬起头,看见前面绿树的阴影里站着两位娇美的女子。 他苦笑了一声,念了句:“无量量古佛……” “忘忧,呃,还有无梦。” 泪飘零的声音有点发涩,懂得了七情六欲,他终于明白自己对两位神女做了什么,也为两位神女的痴情追随感动,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菩提子了。 他挡住了阿弥陀要带他遁走的手,恶狠狠的眼珠子瞪过去,再看忘忧和无梦的时候,整张脸的表情都是一阵阵的柔软。 “忘忧、无梦。” 他又叫了一声…… 两位神女正在低声密语,说着女儿家的心事,比如圣僧哥哥有了七情六欲,她们要如何如何,满满的都是小女儿的甜和蜜。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们回过头来,看见距离自己也就只有十余丈的泪飘零,笑了笑。 她们的牙齿很白,这一笑翘起红润的樱唇,更带起了无数的小女儿的思念和眷恋,泪飘零叹了口气,一步踏出,就到了两位神女的身边…… “无量量古佛,” 泪飘零已经不是赤条条的了,幻化了一身白色的,却有蛇鳞纹路的袈裟,合掌道:“小僧感谢两位女施主垂青,本该和两位修那欢喜禅法,奈何,小僧心系她人,实在不会再眷恋两位女施主半分。” 冷,心好像坠入了最冷的冰窖; 痛,好像心被冻成了冰坨,又被大锤敲碎! 无梦的小脸一阵煞白,忘忧这个做姐姐的,要踏前问上一句:“不可能,圣僧哥哥,你……你以前根本没有情和爱!” “那是菩提子没有,可是,千年不落叶有,那么,小僧泪飘零,自然也有。” 泪飘零的声音变冷,只想让两位神女死心,他低下头,抬起双手,掌心,捧的是七寸折断的白蛇尸体。 他阖起了双眼,泪水滚滚而落的道:“小僧心系白蛇,它不活,小僧绝不成佛,如此,两位女施主可是明白了?” “不可能,它只是个死掉的畜生!” 忘忧的娇躯颤抖,挥出手,把白蛇的尸体狠狠打落…… 啪! 一声脆响,泪飘零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涌起剧烈的痛,他转过头,睁开眼,发现白蛇的尸体打在了老妪雕像上,只剩下一片血泥…… 一片血泥? 一片血泥? 一片……血泥!!!!!!!! “神女忘忧,你不知死活!” 泪飘零猛然伸出手,手掌扣住了忘忧的脑袋,要杀人。 他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怒笑道:“你不信?无梦,你也不信?好,小僧给你们看,给你们看呐!苦海无边,昏沉无岸!小僧,让你们看看小僧的苦海!” 话音刚落,平地就起了狂澜。 横空的三里方圆,却是不知道起了多大、多广的大海涛涛,以两位神女的实力,竟然毫无反应能力的被卷进了滔天的狂澜…… 苦海,这是一片苦海! 小舟,苦海上只有一条破破烂烂的小舟,载着两位神女,在海浪上跌跌撞撞! “菩提子,住手!” 不知道为什么,阿弥陀要阻拦泪飘零,甚至喊出了泪飘零以前的名字。而泪飘零,也冷眼盯向了阿弥陀,对这个有着儒家学士实力的佛门金刚,露出了彻骨的杀机…… “小僧是泪飘零,已经改名了泪飘零,不要再忘记了!” “和尚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小僧融合半魂,定然登上狭人榜前百!阿弥陀,小僧有足够的底蕴无视你这个金刚果位了,你,不要逼小僧杀你!” “可是……” “我说了,没有任何的可是!” 泪飘零的杀机骤起,也不管能不打过,要对阿弥陀出手。 然而…… “神女忘忧怀有佛子,泪飘零,那可是你的亲子!” 闻言,泪飘零满脸呆滞,他抬头看去,发现忘忧也在朝下看他。 不,不是看他,而是在看着无边苦海的海底,在看那最深处…… 只见无梦抱着忘忧,忘忧则是扒着小舟的船沿,哀拗至极的往下看。她看见了灰色的苦海深水中有一片漆黑的影子,十分巨大,无比巨大,宛如潜藏在海底最深处的大兽。 而这只大兽,明显是一条长长的蛇…… “菩提子,你负奴家姐妹何多!!!!” 忘忧哀嚎起来,心神剧震下文宫都开始散碎,她的口中涌出血泉,身下,也缓缓沁出了一片猩红…… 泪飘零颤抖着,哆嗦着把苦海收起,望着瘫软地面上的两位神女,眼睛直勾勾的没了神采。 阿弥陀上前查探,稍后摇了摇头:“晚了,文宫碎,气血两亏,佛子,流了!” 流了?流了?我的孩子,没了? 忘忧抬头瞧了眼泪飘零,以前让她痴迷的脸,如今让她烧起滔天的恨。 她的眼睛通红,扯了自己的妹妹:“带我走,带奴家走。” “不,不要走,小僧可以救你!”泪飘零连忙上前。 可是此时,一道七彩的浓烟滚滚而来,无梦用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狠狠的夯在了泪飘零的脑门。 这一次没有半点留手,是要杀人,却只让泪飘零退了半步,没有产生一点损伤…… “走!”忘忧再次戾叫道。 闻言,无梦扯着忘忧飞快远离,泪飘零在原地呆滞,突然在阿弥陀的脖子上扯了一下,又冲着两位神女离开的方向轻轻一抓。 一点金光,微不可察的嵌在了无梦的身上…… “无量量古佛~~~” 阿弥陀苦笑着打了佛号,一脸凄凉的道:“泪飘零,你扯了和尚的金身大骨给两位神女,将来和尚要是成佛,就没办法建立极乐世界了。” “小僧只想给她们一个安宁,等小僧成就金刚果位凝聚了金身大骨,就还给你…… 小僧,怕是永不成佛了。” 泪飘零身上的蛇鳞袈裟逐渐变了,变成了女子紧腰的纱衣,袖袍和裙摆还是宽敞。 他低声道:“小僧平白得了许多佳人垂青,却不懂女儿心事,害人如此,仍然不懂得女儿心事。你说,她们为什么宁愿忘忧死了,也不肯留下?” “无量量古佛。” 阿弥陀还是打佛号,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懂。 泪飘零没听到回答,就抬起头,看浩瀚青天:“那么,小僧就去做世上的万千女子吧…… 农妇、青衣、骄子,甚至是……娼、、、妓! 总有一天,小僧可以懂得。” … ………… ………………… 再说宝玉那边,真是悠闲到过分了。 整个南宁国都是一片纷乱,无数强悍的架梁、覆顶、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都在找他,把南宁国的边境围了个水泄不通,可他呢,就在这漫山遍野的栀子花海,还是其中最美,最好的厢房里住下…… “轻一点,慢一点,好像连时间也变得微甜。” 房屋很大,窗户都有三丈多高和三丈多宽,薛道衡躺在窗棂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外面的花海笑。 步常仃惯常的从花海的外围过来,很随意的丢出一句话:“又是三个架梁级别的垃圾货色,嗯,还是用了一剑。” 宝玉微微点头,距离他们到神女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或许厉害的都去边境堵他,也或许盯着神女宫的女色不放的,对他们来讲都是比较垃圾的货色,所以来了好些人,都只用了步常仃的一剑而已…… 他捏过茶盏饮了,笑道:“记得以前在清远大城就遇见过,女举人的一夜只需要一本书册而已,这神女宫四千八百位美丽女子,吸引些不开眼的,倒也正常。” “说起女举人,我倒是想起来思民兄了。” 薛道衡笑得有点贼眉鼠眼:“雪千寻还缠着思民兄吧?哈哈他们互相看光了身子,思民兄还就是不娶,真是个负心的家伙!” “人家是用情专一,是钟爱王小姐!” 宝玉难得的打抱不平,哪知道步常仃起了兴趣,扯住薛道衡要问。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看模样,宝玉就知道方思民要倒霉了…… “两个惫懒的东西,还不知道怎么完成对两位神女的承诺呢,这就聊起来家长里短了?” 宝玉笑骂了一阵,也确实为了承诺发愁, 突然,天边传来悲戚的娇呼…… “姐姐,你撑住啊姐姐,马上就到神女宫了,马上就要到了!” “是神女无梦!” 宝玉毫不吝惜才气,一步踏出八十里,薛道衡和步常仃也跳了起来,剑光贴着地面飚射而去。 “别动手,我是贾宝玉!” 宝玉迎面撞上了无梦,他挡住无梦打来的手掌,侧身把忘忧抢在了怀里。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忘忧已经是气息低迷,随时可能丢掉了最后的一口气…… “该死,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稍微查探了一下,宝玉就脸色大变。 忘忧是心神交猝,而且文宫破碎,肯定是救不活了。 无梦擦了擦脸上的泪,却擦不干净,哭道:“奴家的才气耗尽了,宝玉兄,麻烦吊住姐姐的一口气,姐姐要叶落归根。” … 没错,也只能吊住一口气了。 在无梦的带路下,宝玉径直冲进了栀子花海的最深处,也是花海旁边的,大河的上游。 无梦挤出才气用了个古怪的法门,河边的小山就多了个山洞,洞里面曲折幽深,但是,倒也清净。 山洞的最深处是一汪小泉,石壁上探出石笋,水流稀稀落落的,顺着石笋滴落进了碧汪汪的小泉…… “放奴家下来。” 忘忧扯住宝玉黑狐大氅上面的破口,很用力。 “不能放,才气一旦停止……” “一旦停止,奴家喘不过十个呼吸?” 忘忧在笑,看开了,一点都不在乎,她拿开了宝玉的手掌,踉跄抓住了滴水的石笋,从石笋的夹层里,拿出了两个翠绿的小瓶…… “恩师告诉过奴家,要是看开了,就服用化胎丹,负心汉的孩子啊,不能留。” “恩师告诉过我,要是活着痛了,就服用化身水,化作一汪清泉,真的很好。” 忘忧把自己沁进了碧绿的潭水里,又服用了两个绿瓶里的水液和丹药,她低低的笑,要叮嘱无梦:“不要给我立碑,如果要立,就立个‘落胎泉’吧。要是姐妹们怀了负心汉的孩子,让她们饮用泉水,自然,无伤无痛。” 说着,忘忧娇媚的面庞变成了清澈的水流,慢慢的融合进了碧青色的泉水里。 她的身躯也化掉了,只剩下无比干净的衣裳,在水面上轻轻的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的声音有点冷了。 无梦摇了摇头,一挥手,地面就涌起一块石碑,她用自己的血在石碑上刻下‘落胎泉’三个大字,又带着宝玉等人出去。 “不要问,前些阵子,麻烦宝玉兄照顾神女宫了。” 无梦站在河流的边上,对宝玉盈盈下拜:“宝玉兄信守承诺,乃是世上少有的真君子,无梦难以偿还,唯有为宝玉兄去除负累…… 宝玉兄,还请速速离去。” “你一个人撑得起神女宫吗?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宝玉再次问道。 “不要问,宝玉兄,这件事情和您无关。” 无梦纯美的脸带了伤,突然笑了:“宝玉兄,奴家已经没了姐姐,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喊您一声哥哥?奴家僭越了。” “当然可以,我认过一个干妹妹,她叫青莲,以后你不只是有个哥哥,还有姐姐。” “那敢情好,宝玉兄,不,哥哥!” 无梦甜美的叫了一声,仰头服用了一颗丹药。 她纵身跳进河水,转头对宝玉娇而不艳的笑:“姐姐只知道化胎丹和化身水,却不知道恩师她老人家穷尽一生研究了让世上女子不再需要男子的宝丹…… 哥哥,还请速速离去,菩提子在妹妹的身上打了金身大骨,妹妹一死,这里就要变成佛门的圣地,进不来也出不去了。” “混账,你死不得!” 宝玉一步跨出,就要把无梦从河水里扯出来。 可是他扯到的只是一汪蔚蓝的水,这方天地,却是开始疯狂的颤抖…… “宝玉兄,走!” “无梦已经死了,天地在闭合,再不走,咱们就得成就学士文位才能走掉了!” 薛道衡和步常仃扯住宝玉,半空中祭出了一叶金舟。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冲境,十面埋伏! 地表涌出无数不规则的金线,划破了天空,划破了白云,也把这方空间完全分割! 紧接着,又是飞快的黏合在一起,好像破碎的镜子不断复原,很快,就只在东边有那么一小块半人高的空地了…… “封闭天地的速度好快,这就是佛门金刚的威能吗?” “什么金刚的威能?佛门金刚的金身大骨可是要铸就极乐世界或者掌中佛国的,很厉害,快点加快速度!” 步常仃吓得跳到薛道衡的一夜金舟上,吼着加快速度,竟然忘了一夜金舟已经到了最快。 如果被封闭在这里,恐怕,真的要成就学士文位才能出去了…… 宝玉还在看着碧蓝色好像长条宝石的大河,又抬起头,仿佛看见这方天地都写着‘女儿国’三个字。 他冷笑着,轻轻的自语道:“女儿国?很好,我贾宝玉真的不敢书写《西游记》吗?忘忧、无梦,你们给哥哥等着,哥哥的学识不断增长,哥哥的底蕴不断加深,敢说,没胆子用原创篇章乱了这天?敢说,不敢改写天下结局? 那唐僧不来也罢,要是敢来,我要他留在女儿国,我要这落胎泉和子母河,逆转了让你们死后重活!” 说罢,宝玉抓出万两君子剑,其上紫电冲霄,竟然显化了他加持剑魂时的冷电模样。 他阴沉沉的喝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没闭合吗?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书生意气,给我斩碎这天!” 咔嚓嚓! 入耳无数道的破碎声响,只见半人大小的空缺哗啦散碎,被君子剑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一叶金舟破空而过,回过头,已经看不见碧蓝大河和连绵的栀子花海…… 薛道衡停下一叶扁舟,呆呆的看宝玉; 步常仃也怔了神,梗塞的道:“宝玉兄,你的剑锋,好像锋利了三倍不止?” “我已经把一千点文人泪消耗光了,很快,就是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了。” 宝玉把君子剑收了起来,很随意的笑着回话,可是薛道衡和步常仃对视了一眼,满满的都是不信。 马上就是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了?说笑呢!就算是真正的覆顶圣途,那也斩不碎刚才的空间! 他们觉得,宝玉一定发生了他们难以理解的变化…… 要是别人,薛道衡和步常仃绝对不问,只当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对待宝玉……两个人全都盯着宝玉,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宝玉撇撇嘴,又招出了君子剑,此时的君子剑充斥紫色电光,电光里的书生意气极为浓郁,看得步常仃直流口水。 他知道宝玉加持过书生意气剑魂,但从没感觉到,其上竟然拥有着,远比他的侠客气魄还要锋锐的那种芒!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是书生意气剑魂变强了,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因为,是我不再怕了吧?” 见到辛弃疾,宝玉怕过,听到如来的名字,宝玉也怕过,然而今天,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二十一世纪再有盛名的贤人,如今,也不一定比他更强! 他只需要学习、再学习,把前人的知识化为己有,早晚有一天,他可以改写这天,就好像他要落胎泉和子母河变回来一样…… “走吧,南宁国现在热闹着呢,咱们先杀出去,以后,再回来干掉夜如仪这个老妖婆!” 一叶金舟贴着地面化作金芒,宝玉回头看去,森冷的眸子带着一丝笑。 他在想: 不知道夜如仪这个老妖婆,可以,让林妹妹增加多少寿元呢…… … “找找找!一定要找到他,要杀了他!” 红袖仙子的训斥在脑海不断响彻,南宁国的进士越发疯狂了,在边境的巡视简直组成了人的墙。 论规矩,他们是南宁国的文人,理应呵护夜如仪!敬仰夜如仪!善待夜如仪! 论利益,夜如仪三天的红袖添香,足可以抵得过他们的十年苦修! 有了这两个理由,加入的进士越来越多,互相撞见了也要仔细检查,生怕是贾宝玉等人易容乔装! 然而,谁也没发现,一道金光贴着地面,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掠过了八千里秦淮…… “天上没有乌云盖,为什么不见情哥来~~~ 百花开呀等你采,难道你就不喜爱~~~~~” 如同银链的瀑布下,李秋水驾着蓬船采摘荷花里的莲蓬,她一身青色的纱衣,胸口微微隆起,岸边也盖了茅庐,还砌了女儿家洗刷衣物的阶台。 她唱着南宁国的民间小调,眉眼柔和了很多,嘴唇还上了胭脂的红…… “莲蓬子儿,给奴家出来,今晚还要学习熬粥。奴家将来,还要给奴家那没出现的倒霉情郎熬粥喝呢。” 李秋水撒出了一片氤氲的真气,莲蓬子儿立马一个个的自动跳了出来,她看着喜欢,张嘴又要唱:“天上没有乌云盖,为什么不见情哥……” “情哥你妹,李秋水,你给我上来!” 猛然有金光闪过,李秋水被人拽上了一叶扁舟。 “奴家情哥的妹妹?在哪里?” 李秋水笑得花枝招展。 宝玉差点没自己弄出一叶金舟跳上去,薛道衡打个哆嗦,小碎步挪到舟尾,步常仃已经彻底无奈,木愣愣的吼宝玉:“宝玉兄,错了!一定是错了!这绝对不是李秋水!” “常仃兄,奴家易性为女,可是拜您所赐。” 李秋水满脸幽怨…… … 南宁国的东方,挨着边境的一座小城特别热闹。 说起来,这座名叫‘秋铮’的小城很是偏僻,算是南宁国的穷乡僻壤了,可是今天,无数的秀才、举人,连着普通的百姓都往城池中间的地方去…… “绣球招亲,奴家十三娘年岁二十有一,母亲早亡,父亲也把奴家逐出了门墙,而且,他老人家也死在了异地他乡…… 奴家没钱,没房,没牛马,没父母,连贞洁也没有! 长相一般,身材一般,今日抛绣球招亲,什么要求也不要,活的,不嫌弃奴家就好!” 简陋的阁楼上,十三娘冷着脸说出好多话,许多的‘没有’和‘一般’扔出来,下面反而更加热闹了。 文人们肆无忌惮的说话:“这些没有,那些没有,无所谓啊,只是娶个小妾,有这模样,够了!” “这女子国色天香,抢的人一定很多啊,慕容兄,你可有抢到绣球的把握?” “大不了正气加身!” “哈哈,这种事情,用正气加身不好吧?” 几个举人的笑声吓跑了一堆人,有举人在,他们还能抢到绣球?出口成章之下,一切都是定局。 就在人们以为十三娘已经落定了人家的时候,突然,有人狂笑出声…… “本人而立之年,书香门第,也是锦绣世家!有豪宅千栋,牛马遍山,关于长相?混账,这里没人敢说老子长得不好看! 身材,老子就是标准身材,是文人典范! 十三娘,本人尚未娶亲,你来,做本人的正妻如何?” “哪里来的狂妄小子?” “谁,到底是谁?藏头缩尾,还敢说出身书香门第锦绣世家?” 那几个举人登时暴怒,在这秋铮小城,还没谁敢说这样的大话。 可是,突然! 高空有七彩祥云万丈,又涌来连绵的锦缎大桥,西门雪从桥头走来,威压了十三娘,抱紧了十三娘,随后,又要捭阖四方…… “某,乃是西门雪,当今三元骄子是某手足,刚刚晋升架梁进士文位,尔等,谁敢上前?” “咳咳咳咳!” “我等僭越了,西门前辈,我等告退!” “果然是进士文位言出法随,大人,我等知错!” 没几个呼吸的工夫,人群都散了一个干净,西门雪冷眼扫视空荡荡的街道,嘴角也扬起了古怪的笑。 十三娘冷喝道:“你这样把自己说出去,不怕有人抓你?” “就是让人来抓我呢,他们来抓我,宝玉兄和道衡兄、常仃兄,他们才能更容易脱困。” 西门雪松开了十三娘,退后、低头,拱手道:“某西门一时兴起,竟然用姑娘做了传话的由头,还请姑娘赎罪。待会请姑娘刺上某西门一剑,也就能够脱身。” “你一直都跟着我?” “呃,是。”西门雪只能承认。 十三娘冷淡了片刻,更冷的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真的,可是当不得真……” “是真的就好!” 十三娘打断了西门雪,娇斥道:“奴家知道你拒绝奴家,是因为先前奴家看不起你的列国出身,如今,奴家和你一同赴死,你的怨,可能了了? 西门雪,你敢拒绝奴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奴家把前两条给你省了,立马把第三条玩给你看!” 噗! 四口大茶喷碎了楼阁,波纹散落中,宝玉等人把手里的南宁国零嘴儿一丢,也就走了出来…… “宝玉兄?!!” 西门雪特别惊讶。 宝玉拍着手笑:“好好好,尊夫人要玩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西门雪也要玩个杀身成仁,给我贾宝玉制造逃脱的机会?” 薛道衡跟着拍手,外加攥拳头:“此情比天高,高到了薛某人跳脚都够不着,只能找根狼牙棒狠狠的捅上一通了。” “听说吟哥儿就是用狼牙棒的?宝玉兄,等回去了,咱们得拿吟哥儿的狼牙棒,狠狠的揍西门雪这厮一顿!” 步常仃咔咔的拔剑,看模样,很想把西门雪三刀六洞才算痛快。 宝玉也认可的点头,恶狠狠的道:“有下一次的话,不管是谁,都是一律阉掉!混账东西,我贾宝玉,需要自己的手足杀身成仁吗?!!!” “阉掉?奴家喜欢!” 李秋水娇滴滴的声音发出来,很自然的忽略了重点,西门雪终于看向宝玉等人的身后,呆滞和傻眼后,憨乎乎的问:“宝玉兄,这位女子,是你要带回国的?那个…… 是二夫人?还是三夫人?” 宝玉一把摁住自己的嘴巴,声音冷飕飕的传出来。 “别等下一次了,现在就阉了他?” … 笑闹归笑闹,宝玉等人,还是飞快的跑了很远。 如今南宁国的四方边境都是把守森严,除了军队里的文人不能出动以外,别个的进士,几乎就是接替了南宁国军队的防卫。 他们盘查边境线外的穷山恶水,只要是活的,能喘气,就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宝玉等人自然也躲不过,所以,就不必躲! 一道金光,要横闯东山……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黑血神光,追逐! 山,前方是连绵无际的大山。 宝玉很怀疑这方天地到底是谁在当家作主了,在他的感觉里,不管是大周还是南宁,好像都被十万大山给紧紧围拢。 而且,十万大山的面积比有人在的国土要大了很多,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诡秘的存在呢…… “只要进入了十万大山,按照咱们的一叶金舟的速度,很快就能甩掉他们。” 步常仃很兴奋的道,看他的模样,与其是要甩掉,倒不如说是,他更希望热火冲天的干上一场。 宝玉摇了摇头,思拊道:“太简单了,咱们一路来到边境没遇见半点阻拦,那么,是内松外紧? 先冲出去吧,总不能在人家的地盘里窝着,不好看。” 众人都大笑起来,薛道衡加大了才气的灌输,把一叶金舟催动到最快…… 眼前是连绵无际的大山,似乎随时都能冲了进去,可是望山跑死马,他们和无垠山脉之间的距离,起码还有三万里左右。 这三万里也很轻松,好像在疾驰郊游,很轻易的到了南宁国的边境防线。 左边是一座高耸巍峨的城池,宝玉转过头,看见城墙上站着一身黑甲的男子…… “好厉害的家伙!” 薛道衡也看见了,皮肤上哗啦啦的显化出一连串零碎的文字,这男子只是瞟过来一眼,凛冽的气息,就让他止不住的浑身发毛…… “我来驾驭一叶金舟,你们得好好的戒备他。” 宝玉也感觉到了危险,这男子绝对不是普通的成宫进士,甚至不是普通的,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 他觉得这人的潜力、实力,已经有了三元骄子的标准,加上成宫的级别,恐怕比李修缘还要强了一点! 所以宝玉接替了一叶金舟的掌控权,他的才气更加雄厚也更加精纯,可以让速度再快上几分…… “不用担心,因为,你们根本跑不掉。” 黑甲男子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前方的山脚下突然荡起遮天的烟尘,烟尘里有无数的人影显现,特别是当头的五个人,每一个都是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 那名黑甲男子抬手掀开了面甲,露出了满是虬髯胡子的脸,他一脸冷漠的笑:“贾宝玉,某乃南宁国镇东大将,铁剑一等侯平霄客。你放心,某镇守东方边境,份属三军,自然不会对你出手。” “如此,宝玉谢过了。” “倒也不急着谢了,平某人在此等候,也是有军务在身。” 说着,平霄客抬起黑铁般的长臂,指了指东边的遮天烟尘:“你还是先突破这些后生的阻拦吧,如若不然,平某人也不值得和你多说。” “好!” 宝玉把一叶金舟交给了西门雪,大笑道:“五个成宫圣途,三十覆顶圣途,还有八十架梁圣途吗?要是军阵沙场的文人,我贾宝玉直接束手待毙,可是尔等不通军阵之术,是各自为战,我等兄弟,就能闯上一回!” “西门兄!” 宝玉突然叫了一声,西门雪就跟着桀桀的怪笑了起来。 他一边控制一叶金舟,一边散发出很是玄妙的,如同丝缕般的才气大雾,而此时,前方的烟尘开始散落,五名成宫进士,一个接一个的显露身形…… “某,应山郡百里长河!” “某,四海郡铁秋生!” “某,应山郡岳星男!” “某,南天郡傲无常!” “奴家,南天郡何问月!” 这五人剑指苍天,文人的道理化作漆黑长蛇,森然道:“贾宝玉,你若能文斗胜了我等,别个垃圾,我等帮你阻拦!” 此话一出,附近的三十个覆顶圣途,还有八十名架梁圣途全都变了脸色,阴沉沉的,想要吃人。 可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他们和百里长河五人之间,存在着天堑般的差距…… “文斗胜了你们五人?就是要车轮战?五个老鬼,你们每一个都比宝玉兄大了几十岁,你们当真有脸!” 西门雪笑得更怪,大骂了几句,恶声道:“上兵伐谋!我西门雪要不是分心修行了兵道术法,怎么会落后了单打独斗的修行?你们这五个老鬼,尝尝我西门家的黑血神光!” “黑血神光?” 平霄客身上的黑甲没来由的抖了一次,满脸的虬髯都炸了起来,他瞪大眼睛,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了什么! 只见步常仃哈哈大笑,一剑化作烈焰光龙:“如此,就麻烦西门兄了…… 侠客文人,天地一剑之—— 浮屠灭!” “以墨堆砌第二宫,以文章铸就体外天地,天地法则,是为文字大善之国!第二文宫之—— 拟形,叹红尘!”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剑,到处都是剑! 且不说步常仃的侠客剑气,薛道衡竟然用第二文宫模拟了冷蚕的‘叹红尘’的七成威力,同样也是剑影潇潇。 就算是宝玉的才气洪流,也都变成了连绵的剑影…… 这是剑的洪流,这是剑的天地,此处有剑,就是万物不存! 百里长河等五位成宫进士愕然瞪大了双眼,随后,却是低声冷笑:“实力不错,可惜你们只是架梁进士,怼上我等,还是差了一点。” 是啊,只有一点点,不多的一点,然而就是这么一丁点的差距,他们就敢硬结三人的全力出手。 漆黑的道理长蛇横扫大空,化成五个蛇盘,在嚼碎了自然本来就有的规则后,毒牙森森的,冷眼注视宝玉等人的剑光。 可是,突然间,空间猛然震颤了一次,平霄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加上了面甲,一手捏爆虚空震退了百里长河等人。 他噏动嘴唇,面甲下传出了低沉的话语:“退!” 只有一个字,然而,百里长河等人不敢有任何懈怠,连着三十覆顶圣途和八十架梁圣途一起飞跃两旁。就在他们刚刚撤开的时候,蓦然…… 轰! 一声大响,无数的剑光被一种诡秘的力量牵扯着,化作最纯粹的,最光耀的一柄利剑,瞬息就射穿了百里长河刚才所在的区域。 不只如此,利剑穿梭而过的时候彻底粉碎了一道真空,空间坍塌成了最细小的粒子,一连串的变化,把跑开了数十里的百里长河都扯得站不住身形…… “平霄客你到底是谁?你…… 混账!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我西门家的黑血神光?” 西门雪的头顶覆盖着十丈方圆的一团红云,链接着宝玉,链接着薛道衡,同样也链接着步常仃。 他一边愤怒大吼,一边把一叶金舟的控制权给了宝玉,如此,一叶金舟就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穿越了利剑刺出的虚无。 他们到达了十万大山的山脚,同样,也出了南宁国的边境…… “山水有相逢,改日宝玉会登门拜访,以谢今日欢送之礼!” 宝玉笑了一声,毫不停留的往十万大山的里面蹿去。 他知道一叶金舟的速度飞快,但是在短距离上,如果他不介意消耗海量才气的话,会比一叶金舟更快,自然的,百里长河等五人的速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只见百里长河眉眼含煞,怒啸道:“休走,某百里就不信了,如此强大的法门,你们还能再用一次!” 他和另外四人一步踏出,燃烧过半才气,瞬间到了一叶金舟的头顶。 他们的佩剑竖劈而下,这佩剑锋利,更裹挟着坚硬的,仿佛可以毁灭一切的文人道理…… “只需要挡住一次!” 宝玉大笑,《侠客行》篇章出口,薛道衡怒炸第二文宫,引起连绵烽火; 步常仃的力量更加诡异,才气被阳刚到了极致的赤焰真气引燃,如同烈火里浇了滚油,仿佛能把凡尘俗世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然而,还是差了不少,以三对五,宝玉等人都是吐血倒飞。 西门雪掌控了一叶金舟,好悬才把三人都给接住了…… “如此,就不必山水有相逢了!上官容,我贾宝玉知道你不能帮我逃离,但是可以宰了这五个混蛋!他们死掉,你欠我的人情,也就两清!” 关于上官容在不在这里的事情,宝玉才不在乎,那么多人呢,早晚能传进上官容的耳朵。 他怪笑着把一叶金舟催动到极限,狠狠的扎进了茂密的山野中。 百里长河等人只能干看着跳脚,他们,可没有足够的才气再飚一次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金光划破天际,变成金色的小舟落在百里长河等人的脚下。 平霄客淡淡的道:“下面就是平某的军务了,贾宝玉,他们会追着你天涯海角,就算你回了自己那边的列国,他们也会死追不放,有胆子围攻他们的话,就试试看小小的列国,能不能挡住平某的兵锋?” 说到这里,平霄客的声音陡然急促,漆黑的甲都在瑟瑟发抖。 他把双手摁在城墙垛子上,高嘶道:“贾宝玉还有西门雪,你们给平某听着!平某很想知道你们的那个列国在哪里呢,去了盛唐的诸多骄子全都忘恩寡义,一叶金舟都不肯送回,可是平某是上一届的三元首席,之所以留在进士文位上,就是要为我南宁国开疆扩土…… 西门雪,你刚才问平某?很好,平某告诉你: 平某是随的母亲的姓氏,平某那个薄情寡义忘恩的父亲,也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平某很期待找到他,也很期待找到你们的国啊哈哈哈哈哈!” 闻言,西门雪的脸色漆黑一片。 宝玉的脸色更黑,特别是看见后面追来的金光后,简直和辛弃疾的黑脸有个一比了。 他想了片刻,就踏出一步,上了自己的一叶金舟。 “他们找的是我,你们回去。”宝玉轻轻的道。 薛道衡和步常仃摇了摇头,跳到了宝玉所在的金舟上。 西门雪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我也可以留下,我还能用黑血神光!” “混账东西,你的兵道根本没有学全,半吊子一个,再用的话命都没有了!滚回去,放心,就凭百里长河他们五个,还没本事杀了我们。” “可是……” “我说滚回去,别忘了我有殷无极的传音子铃,你回去给他一叶金舟,他才能过来救我们!” “他没有一叶金舟?” “他是道家的跨世天骄,哪来的这种好宝贝?快走,别耽搁!” 如此,西门雪终于改了方向,带着李秋水和十三娘朝大周的那边去。 宝玉等人则是随便选了个地方,穿梭进十万大山的深处。 山林黝黑,仿佛一只等待捕食的巨兽,露出漆黑的口…… … 这一逃一追,就是三天三夜。 宝玉到底只是个架梁进士,才气没有百里长河等人的浑厚,一叶金舟也要慢了不少。 如此,三天三夜的时间过去,百里长河已经尾随在了后面的百里范围,而且,距离也在不断拉近…… “怎么办?不然,拼了!”步常仃嘎嘣嘣的咬牙。 宝玉摇了摇头,眼睛在四周不断扫视—— 他在找一个,或者一群有着足够实力的存在,那个存在拥有的实力,应该是恰好能让他们的一叶金舟飞过去,又能阻拦住后面的百里长河等人呢。 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找到…… 【该死,三天过去了,竟然只遇见很多弱小的,还有一个妖王,以及……】 想起昨天遇见的存在,宝玉猛不丁打了个哆嗦。 就在昨天,他们撞见了一只熟睡中的黑虎,呼吸的风声都把他们吹得四处乱撞,于是很诡异的,宝玉等人下了一叶金舟,蹑手蹑脚的跑开。 后面追的百里长河等人,那也是半蹲半爬的,硬生生的跟了他们六百里…… “很难啊,哪有那么巧的,正好遇见个学士以下最厉害的妖族?而且,还得是脑袋不灵光的那种?” 薛道衡觉得前路茫然。 宝玉也认可点头,不过就算有一线的生机,他也不想回头拼命。 他贾宝玉又不是所向无敌,拼命?很可能的,是真的拼丢了自己的小命! “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咱们就找条大河遁进去,我就不信了,十万大山里的河流里蛟龙无数,他们还敢追着咱们进去?” 宝玉发了狠,猛然催动了一下一叶金舟。 前方是一片比较空荡的山谷,按理说,这样能快速的冲过去,防止被山谷里可能生存的妖族攻击, 可是…… 哗啦! 猛然一声脆响,一叶金舟打着滚儿坠落在地。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狭人榜,百名为尊! 一叶金舟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就缩小成薄薄的金叶子进了宝玉的袖口。 宝玉等人在地上也是摔着跟头,刚刚好像冲破了什么阻隔,在冲破的一瞬间,他们的才气都被古怪的法门给卡住了一瞬,结果摔了个灰头土脸…… “战!” 宝玉迅速的做了决定,来不及再祭起一叶金舟,就只能拼命了,他们要和百里长河等人拼命,也是和这座山谷里未知的存在拼命。 他们飞快的翻身而起,然后,宝玉和一双很熟悉的眼睛来了个四目相对,往上看,是更熟悉的有着八个戒疤的铮亮脑袋…… “菩提子?” 宝玉彻底傻眼了,这一个个的厉害人物都不喜欢做男人吗?眼前这人穿着女式紧腰的纱衣,但是看长相,看身材,再看那油光锃亮的脑袋外加很少见的八个戒疤,分明就是菩提子! 这时候菩提子是素面朝天,但是那种打扮,稳妥的,绝对是女人的样子! 宝玉只觉得脑海里轰隆作响,第一次觉得这方天地特别不是味道,他、、、妈、、、的,都喜欢做女人是不是? “贾宝玉,你怎么找来了这里?” 菩提子比宝玉更加惊讶,很尴尬的,脸通红的要扯紧身的女式纱质的衣裳,还要双手合十的犟嘴…… “无量量古佛,小僧现在不是菩提子了,而是泪飘零!” “我管你是谁?” 宝玉看了看后方,又要看菩提子,菩提子的实力明显大涨,甚至达到了让他觉得浩瀚无边的地步。 他要思考怎么让菩提子帮忙,和百里长河他们同归于尽了才是最好,忘忧和无梦的事情,他可是记得清楚…… 可是,宝玉转过头,眼神越过菩提子,就怎么也挪不开视线了。 他看见菩提子的身后走来一人,穿着宽大的蔚蓝色大袍,很不羁的敞开了衣襟,露出了半边胸膛和顺着衣襟斜斜往下,一直到袍尾的白色里衣。 这人的发髻用鲜红色的幞头包着,带着弯折的红玉勾尾,和下巴上的三缕长髯相映成趣。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好像完全诠释了什么是玉树临风的涵义,他的整个人,就是一个‘玉树临风’! 无比巨大的吸引力,让宝玉、薛道衡和步常仃卡住了视线,根本挪不开眼睛…… “菩提子,这些是你的朋友?” “勉强算是,但是,小僧是泪飘零!” 泪飘零再次强调。 那人无所谓的笑了声,多喊了几句菩提子,气得泪飘零一颗禅心都不稳固,宝玉的眼睛却是亮了——能让菩提子这个不要脸皮的忍怒不动手,这人要么是辈分更高,要么,就是实力更强了…… 他拱手道:“末学后进贾宝玉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我不过一介红尘俗人,今日在此接受道果,以后用不用俗家名号还是未知呢,哪有什么名讳?” 这人的言辞特别诚恳,倒也不是故意推脱。 他打量了一阵宝玉,笑了:“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宝玉兄,你和我以前也是一样呢,单凭这一个,我就要帮你一回。” 说着,这人抬起头,吹口气,漫天突兀的起了黄腾腾的波。 看见宝玉等人坠落在地面,以百里长河为首的五位成宫圣途本来是兴奋的驾驭一叶金舟,突然呼呼大睡,文宫的才气哧啦啦的冒出来,却是在损伤他们自己的身体。 ‘红尘俗人’哈哈大笑:“昔日先生就以这黄粱一梦的法门让我度过了红尘五十年,看清生死无常,看清人世百态,我的修行不足,就让这些人在梦里打上五十年吧…… 唔,他们好像挺喜欢打架的。” 说着,这人很诡异的盯了眼泪飘零,嘴里嘀咕着‘不知道有无边苦海的会不会做梦’,登时吓得泪飘零打了个寒颤。 他和宝玉行了文人礼节,挠头赧涩的道:“我今日要传承道果,宝玉兄不会认为我弃文修道是走了偏门吧?这个,宝玉兄,我把万两君子剑也送人了,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看不起你?天可怜见,你不让我在梦里打上五十年就好了!】 宝玉一边倒抽凉气,一边看着五个成宫圣途在梦里自残,只觉得世上好笑的事情,都藏在了‘看不起’这三个字眼里面。 他连忙认真的道:“三千大道,八百旁门,条条都可通往文人和道家的圣,或者通往佛家的佛,说实话,宝玉和诸多文人走的圣途,也早就偏离了儒家的道理。” “好好好,宝玉兄看得通透,既然是走的圣途,自然是走的自己的道理,哪有全都修行儒家的学说的?” 这人拍手大笑,“宝玉兄,你就在这里歇着,想看我传承道果那就看,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就是不要和来人讲半句话…… 来给我传承道果的是小祝融郑思远,他对文人有很大的意见呢。” “愚弟明白。” 宝玉套了近乎,也很认真的回了礼数,强压下了心里的滔天巨澜。 等这人走后,一直没吭声的薛道衡要牙齿打颤,后怕的道:“小祝融郑思远?他在狭人榜上可是排名第五!” 步常仃跟着道:“狭人榜都是学士以下的最强者,排名一千以内的可以一巴掌拍死我们,小祝融郑思远,那可是能随随便便的,把一百名以后的任意一百位,砍瓜切菜似的都给斩了!” 三人沉默了一阵,突然诡异的看向泪飘零:“你来做什么?” “小僧前来求取红尘三千丈。” 泪飘零双手合十:“小僧不明白两位神女宁可死了,也不肯小僧出手救了性命,所以要尝尽世上女子的凄苦,想要明白,想要懂得,所以,也缺少女子的一头红尘发丝。” 说着,泪飘零指了指离开那人的背影,笑道:“等这一位传承了道果,他就有本事剜了小僧头顶的戒疤,小僧自然也能长头发了。” “那你现在有多强?” 宝玉一脸纯洁,凑热乎的要问。 面对宝玉亲热的表情,泪飘零的脸皮子一阵阵的抽:“无量量古佛,宝玉施主是想斩了小僧?这就难了,小僧如今融合了半魂,狭人榜直接飚进了前百,宝玉施主可能不太清楚,这狭人榜的名号上,可是百位为尊,十数称神…… 宝玉施主,您啊,最多,也就排名四千多位罢了。” “要是我的排名靠前呢?” 百位为尊? 宝玉有点牙疼了,既然是百位为尊,那么,泪飘零肯定有了雅门九尊十八士里面的,等同于其中九尊的实力了。 记得《盛唐天下志》里记载着,雅门九尊之一,可是斩杀过妖王级别的强者! 而妖王级别,那可是等同于学士的实力! 泪飘零很乐意看见宝玉为难的表情,他通过阿弥陀的金身大骨听到了无梦的那一声哥哥,就总是对宝玉念念不忘,忘忧和无梦,从来都只喊他圣僧哥哥的……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啊~~~” 泪飘零叹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极为诡异的力量,把薛道衡和步常仃的思绪扯到了不知哪里去。宝玉两拳打醒了薛道衡和步常仃,很认真的问泪飘零:“要是我的排名靠前呢?” “那么……” 菩提子的眼睛闪烁精光:“小僧还没决定先做世上的哪一种女子,如果您排名三千以内,小僧就去做农家妇,体会贫苦女子之苦; 如果您排名两千以内,小僧就做豪门大宅里的怨妇深闺,而且,会是被妒忌大妇‘鸩杀’的下场; 如果排在了前一千,小僧就去做娼、、、妓,千人骑万人压,你在一千名内每往前五十个名次,小僧就每天多接一位客人,这样如何?” 菩提子知道自己对宝玉不满,一边感叹自己的欲望苦海,一边,也要让宝玉觉得不舒服才行。 他也没有坑宝玉的坏心,只是想和宝玉比上一比…… “宝玉施主,这个赌约可算达成了?对您没有坏处啊……对了,小僧进入狭人榜的前一百就要称尊,您呢,就是一辈子都难追上小僧的背影。小僧已经想好了,就自号观世音尊者,观看世上女子之音。” “赌了!” 宝玉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赌约是单方面的,反正对自己没坏处,而且,听到了泪飘零要自号观世音尊者,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往前排名不少? 嘁,这感觉,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问道:“你在狭人榜上能排前一百的第几号?” “这……” 泪飘零的脸皮子疯狂的扭曲,很久才憋出了三个字: “第一百。” … ……… 宝玉没有在山谷里多留,就好像那个‘红尘俗人’说的,小祝融郑思远看文人很不顺眼,他们和小祝融的实力相差太大,还是早走为妙。 只是,临出山谷的时候,宝玉着实犹豫了一阵子…… 步常仃的佩剑出鞘了过半,盯着黄粱梦中的百里长河五人,问宝玉:“杀不杀?” “留着吧,泪飘零可不是咱们的朋友,在他的面前杀人,呵呵~~~” 宝玉发出不明意味的轻笑,驾驭一叶金舟,飞快的消失在远方…… 风,还在静静的吹,五个人还在做梦,宝玉等人离开不久,高空突然用涌来漫天火海。 火焰是如此炽烈,竟然灼烧了八千里大天,把山里蒸腾出了云雨,倾盆的雨水,又在高空被烈焰又一次的蒸成了虚无…… “哼,文人?” 火焰组成的人形发出冷哼,一挥手,竟然把百里长河等人打出了三千里外,这才重伤惊醒。 他们抬头惊呼了一声‘小祝融’,夹着尾巴就跑! 小祝融也不管百里长河等人,低下头,笑道: “万里诛妖电光绕,白龙一片空中矫。 昔持此剑斩邪魔,今赠君家断烦恼! 吕洞宾,今日你得传我葛仙公一脉道果,在浩瀚盛唐的狭人榜上,位列…… 六十有九!” 话音落,便是剑光如龙。 而且,远远的超过了万两君子剑的正气锋芒! … 【我到底能排名多少?四千五,还是五千狭人的末尾?】 在回去的路上,宝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谓狭人榜的排名,可不只是一个好听而已,登榜就会天降五百点文人泪,名入四千翻倍,名入三千再翻倍,名入两千还要翻倍。 如果排上了前一千名,那么,就是再次翻倍的八千点!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以神为名,拆祠堂 【如果上了前一百,那就能天下称尊,以后晋升学士、大学士,也有源源不绝的好处啊!】 宝玉忍不住希冀了,眼睛要放光,喉结一上一下的连吞口水,但是想想自己的实力…… 算了,不想,完全没这种可能! 旁边的薛道衡和他的表情差不多,扯了步常仃要问:“你说咱们能在狭人榜排行第几?” “第几还是第几千?” 步常仃半躺在一叶金舟上饮酒,说着幻化出好几个酒盏,一、二、三,连着倒转了三个在船板上:“我是儒武兼修,应该比自身的实力往前多排个三百名,最多是第四千五百位。” “那我应该是四千三百位左右,比你高一点。” 薛道衡得意的笑,要是能有四千三百位的名次,他已经很开心了。 浩瀚的八千国啊,强者的数量简直要多过满天繁星,能登上狭人榜,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他和步常仃不约而同的拿了一盏酒递给宝玉,敬酒是假,问话是真…… “宝玉兄,你觉得你能排在哪里了?” “道衡兄要是能在四千三百位的话,我应该在四千位左右,可是按照实力来算的话,咱们最多是狭人榜的末尾,恐怕会有人来找麻烦。” “他们还能找到大周不成?” 步常仃的一句话出来,宝玉和薛道衡都是诡秘的笑。 是啊,他们还能找到大周不成? 除了盛唐以外,属国没几个知道大周的,虚高几百个名次的好处,也不值得人家跨越万万里来战。 薛道衡满饮一杯烈酒,任由爆裂的酒香在肠胃化作疯狂的龙,他狠狠的捋了下不是很长的胡子,恶狠狠的道:“除非咱们能进狭人榜前百,能够八千国称尊,不然没谁费力气来找大周的…… 混账啊,这可是八千国称尊,真的想!” “我也想,等咱们成就了成宫进士的文位,或许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宝玉也把烈酒闷进喉咙,笑道:“咱们现在太弱了,八千国称尊的那些厉害家伙,可是能越阶灭杀学士级别的强者呢, 全部, 都是, 怪物!” “哈哈你说人家是怪物?小心盛唐的大人物抽风,把你划到怪物的里面去!” 薛道衡的这话出来,宝玉和步常仃差点笑岔了气:那敢情好,要是那些大人物真的抽了风,泪飘零连哭都哭不出来。 不过,按理说,正常来讲,那个,肯定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 说话间,前方已经出了十万大山,能看见茫茫的海。 当然,这还没到赢鱼一族的地盘,想过去,还得跨越六十万里的海域…… 宝玉等人全都警惕起来,海洋和十万大山不一样,大山里虽然树林茂密,但是有危险的话,基本上还能提前感知,可是谁也看不到在这蓝色的如同镜子一样平静的海面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了。 比如,一条有着妖王级别的深海大兽? 三人把一叶金舟升到最高,运气不错,没遇见什么古怪的东西,等过了六十万里,前方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过了这片雾气就是赢鱼一族的地盘了,你们警戒,我来用赢鱼秘法。” 宝玉叮嘱了一句,才气离体,又震荡出古怪的波动。 这是水勿语大闹赢鱼皇城时得到的秘法,如果没有这个,就会被雾气迷晕了脑子,在雾气里迷失的人有可能回到原地,但是更有可能的,会在雾气里迷路到死。 据水勿语所说:不只是赢鱼这边的西海,包括青埂峰、无稽崖,以及大荒山的更外面都有类似的白雾。 这种白雾让大周不被别的属国发现,只有盛唐的人,好像拥有很特殊的本事了…… 才气化作古怪的线,温柔的牵引、拨动白色的雾,很快的,白雾朝着四面分离,恰好分出了可以让一叶金舟通行的小路。 宝玉的脑门渗了汗,还好,不像出来的时候那么辛苦,那一次,可是消耗了他八成的才气! “不知道谁弄出的三万里雾气,幸好有这东西,不然咱们大周,早就被南宁国吞并了。” 薛道衡一边驾驭一叶金舟,一边低声说话。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也不一定是南宁国,无稽崖的更北方和大荒山的东方不一定没有属国呢,说不定比南宁国还要强大。” “青埂峰的南边呢?” “南边过了十万大山就是盛唐。” 提起盛唐,宝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自从方思民告诉他这件事,他就很想去盛唐见见世面。 他很好奇:这号称天地的中央,有万国来朝的盛唐,到底还是何等兴盛的景象? 他更好奇: 盛唐到底有多少强者? 战斗起来又会是何等疯狂? 连药王孙思邈,都得逃出盛唐来保全性命了? 几个人小声的说着话,没过多久,眼前就是一片白光。 他们冲了出去,入耳的,蓦然是一片洪钟大鼓…… “本王在此恭候许久,迎接安国公归来!” “西海一线,大日金骑、大日银骑、大日铁骑,参见安国公冕下!” “孤乃赢鱼太子,周朝安国公,孤今日,可是给你清路呢。” 宝玉抬起头,看见水勿语在前面的空中冲着他笑。水勿语的身后,有十八大日金骑、八十大日银骑,还有他曾经见过的,足有八百之数的大日铁骑。 这些人齐刷刷的下了独角龙马,大戟上挑,直指浩瀚苍穹…… “我等在此,恭迎安国公归来!” … 在宝玉到达的同时,雅门驻京府的人终于见着了,平日里躲都躲不及的人物。 宇文化及身为盛唐镇国四大世家之一宇文家族的家主,从再得麟儿的喜悦中缓过来后,就埋头处理国事,狭人榜的事情,自然不敢送到人家的面前讨打。 而且,按照雅门驻京府的人的心思来讲,狭人榜的这等不大不小的破事,能让宇文三公子处理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人家管理着整个宇文家的内务,平日里也是繁忙得很。 可是,偏偏的,厅堂的门口传来盔甲撞击的声响。 转过头,看见一名银甲威武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半米高的孩子。 “雅门驻京府总执事唐程远,见过雷声普化天君!” 唐程远连忙单膝下跪,面对宇文成惠的话,他还敢行了文人礼就算,但是宇文成都,这可是斩杀过数十个不对他行军阵礼节的文人! 而且雅门里有高层说过:要是遇见宇文成都,这脸面,不该要就不要了吧…… 听听,不该要就不要了吧!这就是狭人榜首席,以神为名,号称雷声普化天君的,宇文成都的威势! 面对这等的大礼,宇文成都压根不看上一眼,也不让人起来,抬手把小孩丢给了宇文成惠…… “三弟,孤不在的日子你怎么教育孩子的,小百忍才多大,竟然要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 闻言,宇文成惠苦笑摇头:“你让愚弟怎么管他?他一月能站,两月会走,三月能跑,四个月就要上房揭瓦了,如今不过半岁,府里的书籍他倒背如流…… 大哥,父亲把他当成宝,我管他?我上次管他挨了八百军棍!” 【就你们家的那点破书,还没宝哥儿的多呢。】 张百忍心里腹诽宇文世家是武者世家,竟然没几本他没看过的书籍,这边对着宇文成都,又要露出孩子独有的,特别纯洁的笑。 宇文成都立马软了,跑过去,笑吟吟的把张百忍抱进怀里…… “四弟这么厉害啊,乖,以后别吃丫鬟们的胭脂了,平白落了身价。改天跟大哥去别的世家走一走,看上哪个,大哥给你抢来!” “谢谢大哥。” 张百忍笑得更开心了。 宇文成惠觉得牙疼,肝疼,肺疼,他浑身都疼!他呆呆的看张百忍,再看宇文成都,只想告了张百忍的大状,但是想来,恐怕自己被倒打一耙的可能性更大。 他也不是傻的,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苦笑道:“大哥,不然您带着四弟上别的地方玩?这又要出狭人榜呢,愚弟想物色几个有能耐的,来咱们府里做个护卫。” “区区狭人榜,比得上孤的儿郎?” 宇文成都不高兴了。 宇文成惠连忙摇头,谄媚笑道:“怎么会啊,当然是大哥的儿郎厉害,可是大哥,您不也是狭人榜的首席嘛,总有几个厉害呢,做护卫还是足够了。” “你当孤喜欢在狭人榜里厮混?还不是陛下…… 罢了,不讲,话说回来,狭人榜前五还算有能耐的,这更新出来的狭人榜,有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 “没,就是新出的三个人,雅门驻京府不知道怎么定下位置。说白了,就是他、、、妈、、、的裙带关系。” “狗、、、屁裙带关系!” 听到这个,宇文成都立马暴怒,厅堂里装饰用的巨大瓷瓶、玉俑、数千年的,几乎要化作精怪的檀木家具噼啪碎裂。 他一把抢过宇文成惠手里的玉鉴,怒道:“陛下让孤总管八千国狭人榜,就没有什么裙带关系! 哪个家族的?孤拆了他们的祖宗祠堂!”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首席,孤给提名! “青丘狐族。” 宇文成惠满脸古怪的开口。 “什么?” 宇文成都满脸呆滞,捏着玉鉴的手停下来,木愣愣的,脖子嘎嘣嘣的转头。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深吸一口气,确认道:“你刚才说是什么狐族?呵呵,孤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说着,宇文成都又使劲的揉了揉耳朵。 宇文成惠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想喝茶,手哆嗦的,把茶盏捏成了七八瓣…… “大哥,我没说错,是青丘狐族,就是那一次你带着儿郎们和裴家老三打了起来,不小心误伤了人家小姑娘养的七彩花蝶,然后那个把你和裴家老三带着八千铁甲军,一起玩了十八个月的小姑娘,你们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个小姑娘出身的青丘狐族。” “哈哈哈哈哈!!!!” 张百忍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原来宇文成都还有这种黑暗史啊,也亏宇文成惠磕磕啪啪的,还能说得这么详细了。 他觉得宇文成惠的表情很好笑,宇文成都可不这么想,只见宇文成都哆嗦了一阵,幽怨的小眼神递了过去—— 三弟,你用得着说这么仔细吗? 他顾不得埋怨自己的三弟,吞着唾沫,脑袋都蒙圈的确认道:“孤刚才说,要拆了他们的祖宗祠堂?” “对,你说了!” 宇文成惠肯定的点头。 宇文成都再看张百忍,见小家伙的小脑袋也点得飞快,然后,一双起了血丝的大眼,就一下子凑到了跪着的唐程远的脸上…… “看在你们雅门李太白的份上,孤刚才什么都没说,对吧?” “对!当然对!” 唐程远点头如捣蒜,堂堂的一个成宫级别的进士,硬是点头点出了一阵大风。 他浑身都嗖嗖的抽筋,想起李太白曾经是宇文成都的学字夫子,这才略微安稳了一点。 宇文成都说的看在李太白的份上,当然不是怕了李太白,而是有这层关系,他才能不被杀人灭口……按照宇文成都的实力,杀他的话,都用不着凤翅镏金镋! 宇文成都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当然,笑容特别苦,他把玉鉴抬起来,一边牵引玉鉴的内容,一边道:“青丘狐族的人?孤倒要看看是哪一个,然后…… 好吧,给他往前挪几个名次。” 随着真气的注入,玉鉴在半空显化字迹,从排在末尾的,一直到第一百位。 “嗯?第一百位换了人?观世音尊者泪飘零?这是谁?” “就是以前的菩提子,他刚融合了半魂。” 唐程远是不敢吭声了,宇文成惠就帮着回话。 宇文成都摸了摸下巴,笑道:“这菩提子是个有能耐的,他只是融合了半魂,如果把魄也融合了,说不定能和孤打个痛快…… 嗯?第六十九也换了人?纯阳尊者吕洞宾?我记得这个吕洞宾,他以前不是排名三百六十七位吗?而且是个文人。” “他弃文修道,得了葛仙公一脉的道果。” “那就不奇怪了。” 宇文成都的气息安稳许多,接着往下翻。 狭人榜第五位:小祝融郑思远; 狭人榜第四位:玉面神文若安; 狭人榜第三位:苦求佛陀僧知命; 狭人榜第二位:剑灵难求一字文; 之后,就是狭人榜第一位,也就是被盛唐天子安排统管狭人榜的雷声普化天君,就是宇文成都他自己了。 宇文成都纳闷的看过去,宇文成惠就把张百忍接到手里,笑道:“新的还没加进狭人榜呢,不知道该放在第几位。” “都有谁?” “就是南宁国新晋的三元骄子,两个并列次席的薛道衡和步常仃,首席是贾宝玉,对了,出身青丘狐族的,就是这个首席贾宝玉。” “嗯?” 宇文成都楞了一下,嘴角翘起来,雪白的牙咔咔的磨:“你说是贾宝玉,出身大周的贾宝玉?” “就是他。” “好啊,孤得给他个好名次,让他快点修行,快点来咱们盛唐,孤很想他呢!” 宇文成都兴奋了,笑得欢快,张百忍也呆滞了灵活剔透的小儿眼神,心里泛起了嘀咕。 【宝哥儿?三元骄子?这小子进步这么快?】 张百忍转悠了下眼珠子,一副小儿单纯的面孔叫道:“大哥开心了!都没见过大哥笑得这么开心!给他个好名次,要一百以内的!” 这是给宝玉争好处呢。 宇文成都来回踱了几步,乐道:“没错,大周的青丘狐族算不了什么的,根本就没列进他们宗族的族谱,不过是贾宝玉的话,孤得给他个好名次…… 四弟,你说给他第几位?” “第一!”张百忍狮子大开口。 “哈哈,就算孤给他第一,他也做不了第一啊。” 小儿‘纯洁’的话语让宇文成都更快活了,他摸着下巴道:“既然关系青丘狐族,镇国四大家族都得给他的名次提个建议吧,青丘狐族向来不怎么管事,会把四个名次折中平均了,所以,孤得仔细斟酌。” “那也不能是第一吧?” 宇文成惠插嘴道,顺便敲了张百忍的小脑袋一下,嗯,出气了。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突然,又大笑摇头:“不,就给他第一!一方面是对青丘狐族示好,另一方面,反正贾宝玉得不到第一的!” 他古怪的笑:“孤给第一,裴家他们因为是孤统管狭人榜,根本不敢乱来,所以,他们就给不了第一,等青丘狐族折中了,最多,也就是一千多号罢了…… 好,这个狭人榜首席,孤给他提名了!” … 如同宇文成都所料,青丘狐族根本没把狭人榜的事情当回事。 李倾城是雅门驻京府的执事副统领,也是雅门驻京府里最美、文位最高的女性,想进青丘,那也经过了十几轮的盘查。 先是青丘狐族最外围的勾蛇、赤虎等奴族,然后是夜歌莺、獾獾等仆族,再之后又是花狐、黑狐、银狐、雪狐四大本家族裔,要不是听到这事情有关青丘狐族的后裔,她根本都进不去…… “奴家是雅门驻京府……” 李倾城的话没说完,眼前的一身青衣,眉眼描了翠青妆容的小姑娘就笑了起来。 她摆手道:“我知道你是谁,为了狭人榜?说是我们青丘狐族的后裔?不急不急,先陪我玩一小会吧,放心,只是一小会而已。” “不要!” 李倾城刚刚惊呼出声,眼睛就是一片迷离,她想说千万不要,青丘狐族玩起人来,那可不是一小会就能算的了。 可是,她瞬间‘到了’一片花海,明白是中了幻境,而且,很快就会明白: 她最钟意留在这里陪人家玩了。 嘭! 突然,李倾城回了神,还是在青丘狐族的美丽青丘上,对面小姑娘的身边站了一人,而且这人的手掌,刚刚从小姑娘的头上拿开…… “你回去吧。” 对面的男子很是俊秀,一眼看过去,李倾城就觉得心头有小鹿乱撞,一步三回头,就是不舍得走。 那人趁她回头的时候,温柔的笑了起来,很美,很诱人,让她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要以身相许,然后,这张脸,哗的变成了丑陋的,流着脓还要滴着蛆的狰狞恶鬼…… “妈呀!” 李倾城的才气一炸,满头的秀发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谁能体会她?谁能理解她?刚才的温柔还好像情人把她推倒床榻,轻轻的掀开她的衣裳,接着,情人的脸,蓦然变成了狰狞的恶鬼? 李倾城好不容易忍住小腹的紧缩感,哭着喊着飞远了…… “贾源,你不让我玩,你自己玩起来了?” 小姑娘愤懑的怼了过去。 贾源一板脸,眼角往下拉,眼睑往上抬,立马是三角眼的形状。他把嘴角往下一斜:“贾小虾,我可告诉你,要是成年礼不能完成,你甭想回到咱们青丘狐族。” “少来,你和演二叔还不是没完成吗?你们怎么回来的!” 贾小虾才不管这个:“我告诉你别叫我贾小虾,我是贾小夏,是小夏!” “管你是瞎还是虾?总之我告诉你,要是不能完成成年礼的话,你的后裔就回不来,你得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老死、孙子老死、重孙子老死,然后是玄孙子老死……” “你给本姑娘闭上你屁股里面的那个玩意儿!本姑娘的后裔才没你们的后裔那么没用!” 贾小夏蹦蹦跳跳的往外跑,一蹦八千丈,一步八百里,等出了青丘,回头就往下拉扯眼皮:“贾源贾源,不方不圆,本姑娘就是不参加成年礼了,你能咋滴?” “不咋滴,就是……难受罢了。” 贾源苦笑了一声,一转身,身边就换了模样。 这是一座高有十万丈的雕花楼阁,仿佛挨着明月,他走过去,所有的门扉都自动打开,因为这整个楼阁,就是一只不过三百岁,却有着妖帝实力的楼阁小妖。 没错,是小妖,对他们而言…… 贾源径直上了最高处,在那紧挨明月的地方,一个和他长相相同的男子站在那里,盯着身前的一株桂花小树。 他从后面搭住这人的肩膀,随便捏断了一片桂花花瓣,然后,寂静的楼阁,立马响起了无数凄厉的惨叫声。 “演哥儿,咱们的后裔,有人进狭人榜了。” 他貌似随意的道。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狭人榜,排名之疑 贾演没在乎贾源的话语,而是很可惜的看贾源手指间散落的粉红色花瓣。 他听着花瓣里传出的临死的惨叫,摇头道:“这片花瓣里有七千三百八十九人,其中有大儒三人、妖帝三、菩萨三、道家天仙三,你这么简单一捏,他们全都死了。” “我刚才说,咱们的后人里面,有人进入狭人榜了!” 贾源冷了脸,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次。 贾演就看着他笑,轻轻的道:“我听见了,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可是有人进入狭人榜,咱们当初的惩罚就算结束了,可以进行成年礼,另外,青埂峰、无稽崖、赢鱼海和大荒山也该对大周俯首称臣,让大周出去透口气。” 贾源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最后还加重了语气道:“最后,咱们该把小宝玉接来青丘,他在外面,总归要受很多的委屈。” “委屈什么?能上狭人榜,在外面就是吃得开的骄子呢。” 贾演摇头道:“既然有人进了狭人榜,那就按规矩来吧,不过,得等我玩完了这一局。” 他指着桂花树上剩下的花瓣,“八千八百八十八片花瓣组成了封天大阵,凭借整个青丘狐族的力量,我终于把文人的第三圣王守仁弄进去了,等我玩完他,很辛苦才弄出来的,怎么也得玩完才行。” “王守仁哪里招你惹你了?” 贾源大惊失色。 贾演古怪的笑了起来,抚摸自己的脸颊道:“他没招惹我,只是世人都说他为人第一流、气节第一流、作风第一流,立德、立功、立言,皆居绝顶。我很怀疑有没有这么完美的人物,所以,找他玩一局游戏…… 你走吧,等我玩完他,就把大周的事情处理掉。” “不行!” 贾源憋着嗓子咳嗽,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等你玩完他? 混账啊,记得演哥儿回青丘的时候只是妖王,逮住个肆意吞吃小妖和凡人的妖将玩了,一玩就是五十八年,直到突破成大妖王,不小心把人震死了才算玩完; 后来没多久,那是玩得更疯,竟然利用青丘的力量逮着个大儒,一样也是因为成就了妖族半圣,这才给人家了一个痛快。 那么,这一次? 贾源觉得有点懵,那可是文人第三圣人王守仁啊,演哥儿这么一玩,还不是玩到了天荒地老? 他怒道:“不只是狭人榜的关系,咱们的曾孙贾宝玉还有两个女儿,灵根很深,都是可以不接受咱们的帮扶就能成就跨世天骄的,而且,是真正的跨世天骄!” 贾演终于来了兴趣,转过头,嘴角勾起了笑。 所谓真正的跨世天骄,就是成为一门属国的三元骄子后,明火执仗的挑战另外的两门骄子,就拿宝玉来讲,他要是指明挑战佛、道两家的骄子,战了,并且胜了,那就是真正的跨世天骄。 因为关系着一座大教的颜面,被挑战的,肯定会派出去很强悍的人物,所以,这种跨世天骄,也是最有份量…… “咦?什么都不依靠,就能成就真正的跨世天骄?” 贾演兴奋的搓了搓手,突然又转回去,嘀咕道:“可是套进去王守仁很难啊,怎么也得玩完这一局才行。” “混账,咱们的玄孙女还有不到一百年就要出生了!” “没事没事,一百年内肯定能玩完的,我又没能耐玩死王守仁。” 贾演一摆手,贾源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零碎的剪影,等他回神,已经站在了青丘狐族的妖圣殿里…… 妖圣殿的名字很大气,说白了,也只是青丘狐族对外的门面罢了,几个妖帝级别的,血脉不怎么纯粹的族人正在说话。 “源哥儿,今个来可是为了狭人榜的事情?” “哈哈怎么也得把后裔带来测量下血脉嘛,咱们青丘狐族啊,血脉纯正的实在太少了。” “对啊,源哥儿和演哥儿的血脉很是精纯,希望后人里能出几个在标准以上的。” 族人们全都凑过来笑,青丘狐族的内部很是和谐,他们明摆着,是要拿贾源逗趣了。 贾源和贾演没能通过成年礼的事情,那可是,族人们内部风靡了好几百年的大大笑料…… “滚滚滚,都给瑛死远点!” 贾源板着脸发火。 “别介,你看,外面的后人出了能上狭人榜的,你们的惩罚就算结束了不是?还等着参加你们的成年礼呢。” “都, 给, 老子…… 死滚!” 贾源咬牙切齿的说话,一大把年纪了补成年礼,他不如不补! 他卷起妖风把族人们揍了个趔趄,冷笑道:“你们肯定等不到了,我家大哥说了,不玩完现在的局,他不出小妖楼!” “那狭人榜怎么办?” “镇国四大家族的名次折中,你们看着办……混账东西,谁敢找老子,老子就把谁送进演哥儿的小妖楼!” “咳咳,名次折中,咦?宇文家族给了狭人榜首席?” “宇文一家子的做法不错,改天给他们一点好处。” “对对对,快点走,咱们把小宝玉的名次传出去!” 族人们顾左右而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跑了个干净…… “嗯?都挺怕进我的小妖楼?” 小妖楼的最高处,贾演散掉了眼前的景象,摇头道:“不接了后人回来,源哥儿是在怨我吧?可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不明白到底是谁冷血了。 源哥儿只想着把有能耐的后人接回来,可是他想的,却是让所有的后人都好好活着。接回来宝玉,接回来甄宓,那么,贾府的其他人怎么办?大周这时候收纳了四方妖族,幻阵白雾自然也要消失,此时的大周,还承受不了附近属国的攻歼呢…… 想到这里,贾演弹了下手指,小妖楼就彻底封闭。 他轻轻的笑:“罢了,先闭关九十年吧,省得源哥儿总是来烦我…… 哈哈哈,先玩一局,好好的玩一局,等玩完了,我的宝贝亲亲玄孙女,可是就要出生喽!” “是源二爷的亲亲玄孙女,您就是个大高祖父。” 突然,有人瓮瓮的说话。 “小妖楼,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您真的只是个大高祖父啊。” “少说实话!” “那,小妖说谎?好吧,是您的亲亲玄孙女,您当初勾引了二弟媳妇。” “……” “…………” “………………” 贾演开始后悔把小妖楼提升到妖帝的实力了,这强行提升,小妖楼的智力不高。 他堂堂青丘一族论天使,还能和个憨到弱智的家伙辩论吗? … 宝玉的名次从青丘传往盛唐长安,经过一系列的敲板后,就要发往宝玉所在的列国。 有青丘狐族的决定下来,各世家、衙门只是走个过场,就在他们走过场的时候,宝玉已经出了赢鱼一族的海域…… “宝玉兄!” 西门雪迎面跑来,大笑道:“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接到传音铜铃说你们平安的消息,我还以为你骗我们呢!” “我骗你们干嘛?五个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而已,赤城王一个人就能搞定了吧?” 宝玉一边说话,一边去瞟水勿语,见水勿语含笑点头,忍不住磨了磨牙。 果然啊,他还没达到水勿语和殷无极的实力水准,所以,回去就不找殷无极打架了…… 水勿语明白他的心思,怪笑了两声,把大日金骑等人安排了,就跟着上了一叶金舟。他和宝玉上的同一条,薛道衡拿回了自己的金舟,把西门雪等人带上了。 可是此时,有人拍了拍步常仃的肩膀…… “用一叶金舟啊。” “不用,我上宝玉兄的那一条就行。” 步常仃无所谓的回了话,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 “这,你们怎么在这里?” “得亏宝哥儿还想着我们,要不然你们走了,我们呢,要被整个南宁国的文人弄死。” 来人笑吟吟的说话,让步常仃用出了一叶金舟。 金舟可以坐五个人,步常仃的这条,恰好坐满…… 三条金舟破空而行,水勿语看了看步常仃的那边,倒也没问什么,只是有点纳闷的道:“宝哥儿,有件事情,孤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你说的是:赢鱼太子赢风?” 宝玉半躺在金舟上,抬手扫出南宁国的特色吃食,又上了酒:“他对我的态度很微妙,藏着杀机,是不是你们去接我的时候又欺负人家了?” “当然不会,借路的事情是问心宫出面的,孤还没这种本事,所以,孤和孤的儿郎,一点没招惹赢鱼一族。” 水勿语尝了点异国的吃食,又喝了一杯酒,笑道:“赢鱼皇族有四名皇子,分别以风、林、火、山为名,其中赢风的性子是最温和的,所以孤很纳闷,他为什么对你起了杀机。” “或许是嫉妒吧。” 宝玉很随意的猜了一次,也没当回事,那赢风,实力太弱。 按照他现在的力量,足可以干掉覆顶级别的圣途进士,自然,也能干掉成宫级别的朝堂进士了,在大周和四方妖族的疆域里,就算是封号进士和封号妖将,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他把这件事情放下,微笑问:“这安国公,又是怎么个回事?”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绝世,三公六侯! 对于宝玉的询问,水勿语只是神秘的笑,两人饮酒畅谈,没多久,一叶金舟就到了金陵。 出乎宝玉的预料,他的归来,并没有帝王迎接,也没有千官随行,而是简简单单的,就这样到了大观园的上空。 可是,突然间…… “今,我大周肱骨贾宝玉归来,得中三元骄子首席,封一等安国公,世袭罔替,另加封一品,为正二品吏部尚书!” “今,我大周肱骨薛道衡归来,得中三元骄子次席,封一等安国侯,世袭罔替,加封吏部侍郎,从三品!” “今,我大周肱骨步常仃归来,得中三元骄子次席,封一等镇国侯,世袭罔替,加封护殿金甲,金甲传家,代代不离!” 连续三个封赏荡漾金陵满城,又是金钟大鼓,扬扬传去了整个大周…… “一门三公?” 哪怕宝玉有了心理准备,那也忍不住愕然了,。 一门三国公,可是连《盛唐天下志》里面都没有记载过的事情! 薛道衡更是激动得眉毛和眼角直跳,他得了一等安国侯,又是世袭罔替,薛家的门楣算是立起来了,而且一立,特么的就是顶尖! 步常仃以为自己没什么感觉,侠客文人嘛,从来不在乎爵位,可是,他伸手接了皇城内射来的黄金大甲,手掌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他抚摸黄金大甲光滑、冰冷的表面,眼睛里都带了迷离的神彩—— 漂亮啊!威武啊!穿这套行头出去,谁敢挡着他行侠仗义? … 一叶金舟落下地面,正好落在大观楼的门前,宝玉谁也不理,径直去找林妹妹…… “夫人!” 他上了大观楼,叫了一声,推开门。 这边还脱着黑狐大氅呢,手掌一顿,立马讪笑着,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快步往前走着请安:“老祖宗、父亲、母亲,宝玉回来了。” 屋里好大的一片人,别个也就算了,贾母、贾政,还有王夫人,他可不能当是没看见。 按理说,得是老祖宗先搂着宝玉来句‘心肝儿肉疼’,可是这一次,王夫人僭越了,先是快走了几步,一把把宝玉搂在了怀里。她才不管宝玉得了多大的好处,也不管宝玉在外面闯下多大的名头,看见黑狐大氅上的破烂窟窿,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 “我的儿!” 王夫人痛哭着抚摸黑狐大氅的破口,拗骂道:“不出去了!以后再也不出去了!黑狐大氅都破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没,是自己不小心弄破了,母亲不要担心。” 宝玉睁着眼说瞎话。 他一边安慰王夫人,一边搭手把了脉,见脉象稳定,心里也就安心。 药王孙思邈下力了不少,王夫人的旧伤,已经接近痊愈…… 接下来,贾母、贾政都过来安抚了两句,贾母自然是和王夫人一样的态度,女眷嘛,柔弱的心儿,总要比男人软了不少。 贾政上下打量了宝玉很久,简简单单的说了句‘不错’,就和贾母告辞出去。他刚出门,眼睛唰的一下通红,脚下加紧了几步,下了楼…… “明个府里给你接风,要邀了陛下和文武同僚,你准备一下,不要丢了府上的脸面。” 贾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强压平静的声音里带着的一点梗塞,宝玉点了点头,嘴角又扯起笑。 他应了一声,又陷进了大观园的脂粉堆里…… 天色近了黄昏,贾母和王夫人早就离开,剩下宝玉和林妹妹。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宝玉也没急色,搂着林妹妹,在软塌上小声的说着话。 林妹妹是个贤淑的,怕宝玉不开心,给宝玉揉着肩膀道:“你们做男人的总是死要脸面,您是,公公也是。” “我知道,贾政,嗯,父亲,他明着和我不太亲近,其实最疼我不过。这些年为了贾府,他撑得很苦。” 宝玉知道贾政的好,不说别的,单是贾政忍了几十年的‘迂腐糊涂’的骂名,就不是一个坚毅能够解释的。 只能说,贾政是荣国府的当家,是为人子、为人夫以及为人父,为了满门的安危,他才有毅力忍受了一切…… “妾身可不敢编排公公的不是,妾身是说夫君您呢!” 林妹妹把自己缩进宝玉的怀里,娇嗔道:“您的伤势妾身知道,不也是也藏着掖着没和婆婆讲吗?不过还好,咱们贾府啊,现在是三公六侯,什么都不怕了。” “三公六侯?” 宝玉纳闷了,荣国公、宁国公还有他的安国公,这三公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六侯又是从何讲起? 林妹妹的丹凤眼笑得好像月牙一样,娇声道:“您是封公,不是加爵,所以侯爷的爵位还在呢,将来要留给你的次子,没次子的话,就传给环哥儿…… 还有步常仃的镇国侯、李秋水的百花侯、方思民的化外侯、焦大老爷的神刀侯,最后还有个让您会大欢喜的。” “这已经够惊喜的了,那么多侯爷,溶哥儿就不怕我抢了他的位子?” 宝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一门三国公啊,还有六个侯爷,这些侯爷,可都是他的体己人。 他轻笑道:“还有谁?是申哥儿?按理说,也该给乐阳家一点好处了。” “这话说的没错,所以,还真的给了乐阳家。” 林妹妹嫣然一笑:“吟哥儿说您刚回来,他就不吵您了,这个护国一等侯,他也愧受了。” 吟哥儿活了? 宝玉一下子跳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 “夫君,他说今个不吵您了。” 林妹妹娇嗔起来。 宝玉一拍脸颊,他太激动了,回过头,自然什么都不要说。 说什么?这时候解释他太激动了?傻子才这样做! 只有扑上去,好生战林妹妹几百个七进七出…… … 一夜春光,自然是无限美好,在南宁国宝玉没这么安稳过,睡得无比香甜。 就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一道窈窕的身影进了屋子,蹑手蹑脚的,却又好像身躯发软,捧了黑狐大氅出去,还在大观楼的外面摔了一跤…… “夫君……” 睡梦中,林妹妹娇憨的唤了一声,宝玉睁开眼睛,看见外面大亮,就小心翼翼的坐起来。 他把林妹妹的手从大腿边拿开,笑吟吟的亲了下林妹妹的额头,坐起来,些许的响动,立马吵着了隔间候着的麝月。 麝月走出来,伺候宝玉洗刷,又端了一直小火慢煲的银耳莲子粥。宝玉喝了,左右看看,笑问道:“怎么不见晴雯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 “回二爷,晴雯姐姐前些日子想突破妖将的实力,哪知道没成,受了点伤,她告假了。您放心,伤势不重。” “那袭人呢?” “这个奴婢不清楚,一大早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宝玉点了点头,没当回事,现在的贾府,大周还没几个人有胆子招惹。 他这边活动着身子,突然有人扯开了一点门缝,偷偷摸摸的往床榻上瞧…… “袭人,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古灵精怪了?” 宝玉把袭人扯进来,已经给床榻用了才气隔音,不怕吵着林妹妹。 袭人刚刚进屋,立马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可惜东西太大,她根本藏不住…… “黑狐大氅?” 宝玉的眼睛一眯,扯过来扬开看了,只见黑狐大氅完整如新,上面的破口全部修复,连修复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怎么回事?” 宝玉的脑袋一懵,声音有点冷。 袭人缩着手,讪笑回道:“没什么,您今个要见好多大人物呢,不能丢了脸面,所以姐妹们拿了老祖宗赐给的相思雀的羽毛,给您把大氅织补好了。” 袭人是个贤惠的,平日里不说谎话,她一缩了手,又缩了肩膀,宝玉就觉得不对,脑子里的思绪也清楚起来。 他笑了一声,气道:“相思雀的羽毛是好宝贝,连万两大宝都能缝补了,弄好个黑狐大氅没什么所谓,可是咱们府上,哪个有本事拿相思雀的羽毛捻线? 又有哪个能缝补黑狐大氅?” 说罢,宝玉抓着袭人和麝月,一步踏出,就到了晴雯的家。 宝玉知道晴雯的家在哪里,但是没去看过,在他的印象中,晴雯的家人不是个东西,自然也少有关照。这次来了,他直接到了晴雯的房间,对于晴雯的哥哥嫂嫂,压根没看上一眼…… 只见床榻上软软的躺着晴雯,粉面带了苍白、樱唇带了惨白,就连金凤仙花染红的指甲也斑驳了。 宝玉一眼看出晴雯的气息虚弱,几乎,就在垂死的边缘! 他抢过去把了脉,张口啸了一声‘药王前辈’,又要怒斥几个贴身的丫鬟…… “混账东西,想突破妖将实力不成,受点伤也就罢了,怎么又染了风寒?你家的哥哥嫂嫂是怎么照顾你的? 你这副身子,干嘛强行给我缝补黑狐大氅!” 袭人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这么严重,立马要跪。 晴雯连忙撑了下身子,差点摔下床榻,被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抱住了…… “爷,您别怪袭人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今个早上,让我喊来拿走黑狐大氅罢了。” 晴雯心满意足的笑:“爷,您衣锦还乡,今个要见外人呢。”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女儿心,香火为大 “爷,您衣锦还乡,今个要见外人呢。” 听见这句话,宝玉的鼻子发酸,差点流下泪来。 晴雯向来是个没规矩的,他从个‘无能第一’到子爵、侯爵,地位再高也不管事,晴雯还是有胆子和他顶嘴,但有了事情,晴雯又最向着他。 当然,屋里人都是向着他的,但就以晴雯的性子最直接,她不会藏着掖着…… “孙思邈,你再不来,我就收了给你的破空飞舟!” 宝玉拉了脸子一吼,孙思邈就推门进来,他还想打趣宝玉,看见晴雯,一张笑嘻嘻的老脸就黑成一片…… “想破了妖将的槛失败了,没事,休养段日子就好,怎么又感染了风寒?然后,还强行耗尽了妖气,病劳入骨……” 孙思邈叭叭的骂,他是医者父母心,也不管宝玉给他了专门的破空飞舟行医济世,扯着胡子要骂。 宝玉只是低着头听,等孙思邈骂完了,抬起头,笑吟吟的问:“能救?” “要是不能救,你还不拆了老头子的老骨头?” 孙思邈见宝玉的笑容里藏着要找人出气的味道,捋着胡子笑:“一百万两银子,光是上好的药材就得这个价,诊费另算。” “能救就行,大周有的随便用,没有的我去别的地方找来,总归往最好的方面救。” 宝玉笑了,扯过孙思邈说了会话,又‘凶’了晴雯、袭人,这才自个出去…… “主子!” 金钗彩衣娘在外面等,看见宝玉出来,连忙行了个万福。 宝玉抬了抬手,压低了声音道:“安排几个机灵的护着袭人,她的哥哥、嫂嫂,你找由头扔边关两年,好好的折腾一下,不死就行。” 说完,宝玉抬脚要走,突然停了一下,头也不回的道:“多准备几个人手,该看顾谁你心里有数。” “属下明白。” 金钗彩衣娘做了那么多年的千里狐大统领,当然心里有数,她连忙回了千里狐在金陵的驻地,提拔机灵的,要看顾宝玉的亲近人。 晴雯出事可以说是灯下黑,但是下一次,她可能也担待不起…… 宝玉回了大观楼,见林妹妹不在,神念一扫,忍不住挑起了一丝笑。 他从大观楼出去,要去看活过来的吟哥儿,两人通红了眼睛的事情不用多说,男人间,从来不需要表达太多…… “不错,比以前壮实了。” 宝玉把胳膊抬高,拍了拍乐阳吟的肩膀。 乐阳吟身高接近两米,以前是那种壮硕如牛的味道,他本来就是一只青牛,现在肌肉柔和了许多,却拥有很强的爆发感,感觉,有点辛飞澜的那种‘神祇’体型。 乐阳吟憨憨的咧嘴笑,鼓起肌肉道:“有万载青木做躯体,我直接有了四灵妖将的实力,可惜,还是跟不上二爷。” “不错了,论起来真正的实力,都赶上普通的封号妖将了。” 宝玉很满意,能活着,活过来就好,实力可以慢慢提升。 他看了看乐阳吟如今两米的身高,有点可惜给水勿语的夸父大甲了,他可以不要脸的把宝贝收回来,但是,很显然,水勿语不会把吃进嘴的好处吐出来给他。 宝玉和乐阳吟喝酒吃菜,因为晚上的接风宴,他们都没喝太多,三分醺就去安国楼的池子里泡澡…… 池子里水雾氤氲,略烫的热水湿润了皮肤,也促进了血脉的循环,旁边还有各时节的瓜果榨成的果汁,宝玉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悠闲一个下午。 可是这时候,旁边发出嘭的一声大响,有东西撞破了墙壁,在池子里砸出了大片的水花。 冷风呼呼的嗖进来,让人的皮肤发麻…… “方思民!你给老子跑啊!给老子再跑啊!” 步常仃如光似电的冲了进来,一把拽起来掉池子里的东西,他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起手里的光秃秃的脑袋,掰过来,也扯着这张脸给宝玉笑了一次。 宝玉狠狠的一捋嘴巴,劝道:“差不多就行了,思民兄也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想他怎么样,就是让他给我夫人道歉而已,他跑?这个混账东西,现在他可打不过我!”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 方思民的话还没有说完,墙壁的破口就又走进来一个人,薛道衡阴测测的笑:“没错啊常仃兄,他就是看光了尊夫人的身子嘛,道歉就成了,您想啊,他看光了尊夫人的身子,不也没做别的事情嘛。” “薛道衡,你落井下石!” 方思民尖叫起来。 宝玉很无奈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薛道衡是彻头彻尾的文人,打心眼里和方思民不太对付,火上加油又煽风点火的,就是想步常仃把方思民给折腾了。 想起来在南宁国薛道衡就提起这事,宝玉狠狠的瞪了薛道衡一眼,拍板道:“道歉就行,咱们到此为止。常仃兄,方思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时候,你还不认识雪千寻呢。” “好,跟我去道歉!” 步常仃提着方思民的光头起来。 方思民一脸的不情愿,不过,体会下自己和步常仃之间的实力差距,他觉得,道歉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他现在只想能自己走路,被人捏着光头提溜着,脸面上拉不下来。 宝玉也觉得不太好看,上前道:“常仃兄,都是自己人,咱们,嗯,让他自己走路吧?” “好。”步常仃特别干脆。 方思民终于能够双脚着地,感激涕零:“还是宝玉兄明白事理,您放心,要是再有哪个死掉了,思民一样愿意救人。” “有谁会死掉啊?” 薛道衡阴测测的笑。 坏了! 方思民猛不丁的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看向宝玉等人,发现宝玉看着他,乐阳吟看着他,步常仃也看着他。 而且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常仃兄,咱们把话说开,雪千寻也看光了思民兄一次,他们两清。” 宝玉蒸干净身上的水,穿上衣裳,又慢悠悠的往外走…… “所以,道歉也不必了,真的,确实没有那种必要了。” “宝玉兄……” 方思民觉得天都黑了,转过头,看见步常仃一身的真气大火,佩剑出鞘半截。 “我夫人还看光了你一次?这件事情,我好像没有听说……” … 世上的男人、女人,只要是活的,能喘气的,都难免遇见感情上的问题。 方思民和步常仃的事情……嗯,这事不大,自家兄弟,最多揍个三五天的生活不能自理,方思民为了吟哥儿辛苦这么久,也该让王小姐好好的照顾他了。 宝玉是这样想的,没错,他敢拿方思民的六个戒疤发誓…… “心情不好?” 安国楼的顶楼望台,殷无极突然出现在宝玉的身边。 他把手压在栏杆上,仿佛看着远天在笑:“你现在不错了,是儒家的三元骄子,又是威震大周,而且过不了多久,狭人榜的排名也要下来了吧?” “我现在不想这个。” 宝玉也在看着远空,他的神念在晴雯的房间里一绕,立马和殷无极的神念撞上了。 “你偷看什么?”宝玉冷哼出声。 殷无极跟着笑:“你难道不是偷看?没脚的别笑瘸子。” “这是我的事情,我看一下怎么了?” 宝玉还是不忿。 “这是我家亲戚的事情!”殷无极振振有词。 两人瞪着眼珠子对视,过了一阵,全都转过头,继续用神念观察晴雯厢房里的事情。 只见孙思邈已经走了,林黛玉端了袭人煎熬的汤药,一勺勺的喂给晴雯…… “夫人,奴婢受不得这种福分!” 晴雯再泼辣,也不敢让林黛玉伺候汤药,急着要起。 林黛玉把晴雯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倔着要喂:“你对夫君好,我这个做奶奶的,自然也要对你好…… 晴雯,咱们姐妹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和袭人、麝月都是夫君的通房丫头,夫君年近二十,你们还没能进房,心里怨不怨?” “当然不怨!” 袭人和晴雯都吓了一跳。 林黛玉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不怨夫君,怕是怨着妾身呢,这点上妾身冤枉,是夫君倔着不娶。” 她也有点哀怨,摇头道:“妾身是红袖仙子,怕是很难给贾府添香火了,恰好凑这一回事,妾身想给你个名分,夫君现在心疼你呢,肯定不忍心拒绝。” “奴婢不敢啊,宝钗奶奶,还有白家奶奶都没进房呢,奴婢哪里敢?” “宝钗啊,她还得等上一阵,袭人也是,现在还得等夫君松口。白妹妹她不得巧,恰好回了青埂峰,不然以她和夫君同患难共生死的交情,也要挨着这一次的机会进门了…… 不提她们,晴雯,机会过了可就难有下一次,你要是点头,妾身就凑这几天的工夫,把事情给定下了。” “全凭奶奶吩咐。” 晴雯迫不及待的说了这句话,按她的性子,也忍不住低头红脸。 林黛玉就吃吃的笑,整个身子都轻松了,好像了了天大的心愿…… “有趣,为了给你传承香火,红袖仙子挺委屈的。” 殷无极要笑话宝玉,转过头,发现宝玉在写着什么东西。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接风宴,学士献礼 宝玉的字体很好,不过这次,不是写诗,不是作词,更不是行赋,只是简单的舒心而已,殷无极就没了多少兴趣。 可他还是忍不住念了出来,眼底满是玩味…… “浮世三千,我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愿与卿朝朝暮暮…… 宝哥儿,你这是写给谁的?” “写给林妹妹,她受了委屈,我又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的,只有沉默,说点情话哄她开心罢了。” 宝玉一边回话,一边把十扣纸捏成纸鸢。 他没有用才气化鸢,而是亲手折叠,哪怕不好看一些,起码是心意不是? “哄人开心啊……” 殷无极若有所思了一阵,摇头道:“孤就没你那么细的小心思,孤觉得啊,女人嘛,不过就是女人而已,比起花心思哄女人开心,孤更喜欢逗兄弟们玩。”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抢过纸鸢,只凭行动的速度,就显得比宝玉强悍不少…… “别急,孤年轻的时候也风流过,这纸鸢,孤会折。” 殷无极笑得有点缅怀,一边教宝玉折叠纸鸢,一边手指闪烁漆黑的流光,把宝玉没折好的地方切割平顺…… “孤的流灵分光刃可是道家跨世天骄的奖励,拿来给你折叠纸鸢,足够体现孤对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亲戚的情谊了吧? 话说回来,孤只是问了一次母皇,就被打飞了八千里,孤觉得委屈。” 殷无极的嘴里不带停的,直到宝玉放飞了纸鸢,这才大笑着竖起拳头,拳面之上,紧贴着一个小小的,好像破旧铁片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流灵分光刃?” 宝玉有点好奇。 殷无极得意的笑:“没错,孤的流灵分光刃锋利无双,速度也是极快,而且,可以模拟三十六种气息,让孤等于通了三十六种变化。” 闻言,宝玉很是向往。 想起儒家的跨世天骄更加值钱,他就很渴望再进一步,看看自己做到了儒家的跨世天骄,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宝物奖励了…… “无极兄,晚上的接风宴,你来不来?” “心乱,不去!” 殷无极直接拒绝。 宝玉就自己离开,去小厨房吩咐管厨的晚上给殷无极最好的酒菜,也就暂时放下。 殷无极把玩着流灵分光刃,神念跟随了宝玉片刻,摇头笑了…… “真不明白了,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虽然难得,但比孤这个道家的跨世天骄好不到哪去,为什么母皇要孤和宝哥儿多多亲近? 又是为什么,母皇,会让孤万事听宝哥儿的? 孤,可不愿意做别人的附庸!” 殷无极的眼底杀机四溢,最后,变成了嘴角逸散开来的苦涩笑容。 不管怎么样,他和宝玉,血脉相融啊…… “臭小子,孤看你不顺眼,又不能斩你,不过也好,你要是多了香火,孤,有可能不再被母皇逼婚呢……孤刚才都提醒你了,孤的流灵分光刃,可是能模拟三十六种气息的,今天恰好用了第四种。” 说着,殷无极笑容古怪的扬起流灵分光刃,半空突的出现一只纸鸢,气息和宝玉一般无二。 ‘浮世三千,我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愿与卿朝朝暮暮’。 这是宝玉写给林妹妹的,殷无极在上面轻轻点动,低低的笑:“一模一样不行啊,稍微有点差别,但是差别不要太大……宝哥儿,孤可是为你好,捏住了白南烟的心扉,说不定白狐娘娘,到时候能免了你的胯下一刀。” 只见纸鸢上的字迹开始变化,还是宝玉的字体,但是上面的文字更换了说法…… ‘万丈红尘,唯悦者有三: 日、月,与卿! 日出东方,月落西厢; 执子之手,不老天荒!’ 带着这种男儿的‘衷肠’,‘宝玉’的纸鸢射向天际,朝着青埂峰的方向飞去…… … 林妹妹在操心宝玉的二房,殷无极在操心给宝玉娶个三儿,贾母、贾政还有府上的一些大人物儿,则是在操心宝玉的接风宴会。 在这种忙忙碌碌的总体气氛里,宝玉的清闲有点格格不入,他一边品茶,一边拿戒尺在卢照邻的手掌心敲,看得叶少卿无比心疼…… “宝叔叔,不要打了,再打,你再打,我就找银崖姐姐说理去!” 樱桃小妖搬出了月满银崖。 宝玉的眼皮子抖了一下,啪的呼了个狠的,找月满银崖?混账,这一次,找谁都没用! 他在南宁国的这段日子,大周添了位金枝玉叶,怀胎十月就生了下来,底蕴自然差了些,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侄女。然后,卢照邻这小子要学他做国舅爷,准备了像模像样的聘礼,跑去要娃娃亲。 没错,这小子自己蹿进了皇城,跑去找水溶给自己定娃娃亲…… “你定下几个了,给为师说说,除了叶少卿和公主,你还给自己定下了几个?” “不多啊,恩师您别打了,男儿自古三妻四妾,师母不也在给您找二房呢吗?徒儿就定下了几个,只是几个而已!” “嗯,说得也不算错,具体有几个?改天,为师帮你送去份真正的聘礼。” 宝玉的声音柔和起来,他这样的都没能摆脱三妻四妾的命运,卢照邻土生土长,他没资格要求人家从一而终,自己这个做恩师的没能闲下来好生的教导弟子,起码,弟子的终身大事得办理风光了。 卢照邻仔细的看他表情,察言观色后,腆着小脸笑:“谢谢恩师,不多,真的不多,九个而已……” “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宝玉高高的扬起戒尺…… 突然,外面传来门子陡然拔高的嗓门:“为三元骄子计,王道、法道、中立,三学士前来献礼~~~” 音调拉得很长,其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家府上的骄傲。 宝玉赶紧披上一旁的黑狐大氅,把这个收拾妥当了,要前去迎接…… 按照大周的礼法,宝玉贵为国公,除了水溶、贾元春,或者朝堂之上的大人物,别的都不需要迎接,而九五之尊,向来得是按照吉时来到。 如今吉时未到,文武千员都没有到齐,竟然有三学士献礼?宝玉只能赶紧收拾妥当,快步往外面跑。 幸好,他距离大门不远,才可以快跑过去,不需要用力量以至于丢了礼数…… 贾府的三间兽头大门披金挂银,横竖八路钉,是只在皇城之下的礼仪规格。 数十个妖将还用了妖族控制自然法则的能耐,让得处处锦绣花开,芳香扑鼻…… 宝玉顺着繁花遍路的大道过去,立马看见了三个黑袍学士,其中两人略微老些,模样也是慈善,唯独中间的那人保持年轻的模样,眼角斜挑,满是高傲。 “恭喜贾三元,贺喜贾三元,老夫是王道学士孟长德,今个前来贺喜,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一些我们王道儒家温养了六十年的石中乳,倒也能贴补令堂的身子。” “老夫是中立学士孟长理,带来的也是石中乳,哈哈贾三元别介意啊,这王道、中立两方儒家,你早就懂了,对不对?” 两位学士递了一个檀木小盒,盒盖是开着的,里面是两个小小的玉瓶。 宝玉连说客气,亲手接了玉瓶,转交给身后的老山魈。 他和两位学士见了礼,要迎接进去,旁边就传来一声冷哼…… “老夫法道学士安知命,今个来也是带的温养六十年的石中乳,可惜半路撒了一点,加了些普通的石乳进去。” 说着,安知命丢出个小瓷瓶。 老山魈抬手一点,把小瓷瓶固定在半空,却不知道接还是不接了。温养六十年的石中乳是好宝贝,能够滋补身躯、痊愈旧伤,可是这普通的石乳…… 老山魈见过宝玉弄出的石灰,普通的石乳和石灰拌水没什么两样,这东西,是能吃的吗?!!! “接了。” 宝玉笑了一声,老山魈就把小瓷瓶接在手里。 随后,老山魈继续在外门迎客,宝玉则是带着三位学士往内堂走…… “呵~挺能忍的。” 安知命抢先一步,在宝玉的耳边阴森森的道。 宝玉只是笑,倒是孟长理怒哼了一声,就被孟长德扯住了胳膊。 孟长德对宝玉传音道:“宝哥儿,能忍则忍,安知命这老家伙也没别的招了,就是故意找茬。” “找什么茬?”宝玉有点纳闷。 孟长德诧异的看了宝玉一眼,笑着传音:“你难道不清楚…… 呵呵,罢了,总之还是忍着一点,某些老怪物拉不下脸面,就让安知命出头,要给你难堪,你总归忍着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到这里,孟长德笑得慈善,继续道:“在学士之上,中立、王道两方儒家对你没有恶意。 你该清楚,坏了念头的是小辈,而法道儒家,是从上面影响了下面,反而是法道的小进士们,本性不是太坏……” 宝玉轻轻点头,只是迎着三人进入举办宴会的楼阁,对于孟长德的言语,其实,不需要去在意了。 这些老怪物一个比一个的贼精,他们的话,十成里,最多只能信个三分……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竖子,排名几何! 继三位学士之后,宝玉又亲自迎接了水溶和贾元春、西门不死、陈长弓以及几位实力不高却活了很久的宿老,接下来就是宴会。 宴会特别热闹,他来回应酬了几次,趁机闪进了厅堂后侧的甬道。 甬道里一片漆黑,在厅堂和后院的之间用香梨木的墙壁阻隔了,光线透不进来,贾政曾经想用檀木改了建筑,被宝玉拒绝了,所以,里面没有那种独特的木质的清香…… “该死的,为什么不用檀木?我们在这里等了很久,空气都憋闷了。” 西门雪从黑暗里现身,后面还跟着水勿语。 宝玉压低了声音,笑道:“外面有八千国、十万大山,更厉害的还有盛唐,那些厉害的树种里你知道没有强悍的妖族?身上有檀木的气息路过十万大山,不怕被人随手捏死?” “你倒是挺谨慎,不过,很遗憾,你让我们查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 水勿语从墙壁的小洞往外看,恰好看见安知命阴沉沉的脸,他的肩膀上浮着一个巴掌大的赤铜天平,阻隔了会被安知命发现他的一切可能。 宝玉让他去了皇宫,又让西门雪回了西门家族,就是要打探为什么安知命要跑来找麻烦,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讲,只要他还是进士,就不会有学士自贬身价…… “一点头绪都没有?水溶不清楚?西门家族的宿老也不清楚?” 宝玉问水勿语和西门雪。 西门雪摇了摇头:“就算是家族里的宿老,我能见到的最多也只是封号进士,他们不清楚任何学士的事情。赤城王那边更不成了,他都不知道,皇族里还有谁会知道?” 宝玉一想也是,但是如今的情况,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连人家为什么找麻烦都不清楚,他怎么应对? 贾府在大周,他的根子在大周,万一真是那种不死不休的,贾府加上水溶,能挡住学士和大学士的针对? “麻烦也分等级的,要是单纯的看不惯,咱们就当被狗咬了,笑一笑也就算了,可是,万一是那种有害身家性命的,咱们就得合纵连横…… 该死,现在什么都不清楚,难道让我去找雪千裳? 去找月满银崖?去找甄宓和妙玉? 没有这个道理!” 宝玉有点焦急了,那些大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的,他可以跑去找人,但是找来了人,人家安知命来一句‘我就是怼他两句’怎么办? 要是这种情况的话,宝玉可以想象雪千裳等人看他的眼神,狼来了的故事,不想做了里面的主角…… “罢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和孟长德、孟长理谈谈了,法道儒家难道是傻的不成?他们这样做,我得在王道和中立儒家身上吃多少亏?” 宝玉摆了摆手,要往厅堂里走,水勿语和西门雪也拐向外院的方向,他们会绕半个圈,从厅堂的正门进去。 可是这时候,有人冰冷的道:“或许,孤知道其中的事情。” 三人立马停下,转头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见是殷无极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托着菜盘出来。 殷无极盘膝坐下,把美酒佳肴放在地上,木木的道:“在你成就三元骄子的消息传到的时候,孤也接到了母皇的命令。母皇让孤一切听从你的吩咐,而且她老人家说:按照规矩,是四方臣服,大周归你!” 什么情况? 宝玉真是吓了一个大跳,眼眶差点瞪爆。 水勿语和西门雪也倒抽了一口凉气,特别是水勿语,差点要对宝玉出手。 他看了看身上的夸父大甲,这才勉强耐住了性子…… “宝哥儿,大周,是我水家的大周!” 水勿语的声音冷如寒冰,任何一个皇族的人,都忌惮听到‘改朝换代’的字眼。 宝玉摇了摇头,回道:“我压根就没看上大周,都稍安勿躁,听无极太子说话。” 众人就安静下去,全都看着殷无极,只见殷无极一口美酒一口菜肴,不紧不慢的,可是他的手掌,却把筷箸捏得咯嘣作响。 银制的筷箸很快就扭曲得不能用了,他才抬起头,用一种没有情绪的声音道:“别的孤不清楚,就知道如果贾府有人做了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或者做了道、佛两家的跨世天骄,地狼、天狗、赢鱼、白狐四族就要对大周俯首称臣,同时,大周的帝王,也要改姓了贾…… 母皇大人没给孤说太多,只是说了,这是,比天还要大的规矩!” “呵呵~~” 宝玉尴尬的笑:“哪有这么大的规矩?比天大?难道比盛唐还大?” “盛唐天子都改不了!” 殷无极的眼睛充血,一字一句的道:“母皇大人传音说:要是孤不服从这个规矩,她就死定了,盛唐天子都救不了她…… 当然,这可能是个比喻,但,谁敢说一定不是实话?” 宝玉笑,尴尬的笑,再笑,平生第一次有了脸堂要抽筋、肌肉要扭曲的感觉。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照这样玩下去的话,大周和四方妖族都要和贾府翻脸了…… “没这个规矩,绝对没这个规矩。” 宝玉抬起双手:“赤城王,我可得和你说清楚,我压根不想做什么天子!天子的修为会被龙气冲散,只能修行龙脉九品正法,可是列国的天子活不过百五,属国的天子最多八百年寿元,你当我愿意?倒贴都不做!” “那敢情好。” 殷无极突然乐了起来,把酒盏往宝玉这边一推:“行了,你说了不做、不要,那事情就简单了。按照规矩,我等最多是附属于你,不过,孤和孤的儿郎,不听调也不听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水勿语思量了片刻,对宝玉拱手道:“孤就感谢宝哥儿的仁义,孤和孤的西海军,可以听调不听宣。” 得咧,听调不听宣?我是玉皇大帝,你丫的是灌江口杨戬? 宝玉无语的看着水勿语,可是玉帝的话,八成是你家亲爹…… … 前面是一片热闹,除了安知命沉着张脸外,文武千员连着豪门贵胄,全都在饮酒高歌,欣赏水溶从宫里调来的青衣花舞。 可是,在大观园的贾母暖阁,却是一片肃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吓懵整个大周…… 贾母端坐首位,从左侧去,是以月满银崖为首的大周十二仙; 从右侧看去,先是佝偻脊梁的法道创始人姬无泪,然后是问心宫宫主雪千裳,再之后,是法道八大家的老祖宗,除了穆府的老祖宗已经故去外,其余七个,那是一个不少! 而在旁边站着的,是辈分比较低的,王道、中立儒家的大学士…… “你们的来意,老身全都清楚,老身只问一句,除了你们和四方妖族的帝王以外,这件事情,没有别人知道吧?” 贾母轻轻的说话,脸上的皱纹在不断减少,仿佛在以一个呼吸十年的速度,不断的年轻。 “没有。”众人全都摇头。 “那就很好。” 贾母再次变老,呼气道:“只要青丘不来人,就没有什么见鬼的规矩,老身的孙儿不要做短命的帝王,诸位,你们自去吧。” “这样最好,什么青丘狐族?哼,也不过是区区妖族而已!” 黎一龙冷笑着站了起来,和法道八大家的别的人一起,瞬间消失。 雪千裳看了看姬无泪,不想多留,也回了自己的问心宫…… “初生牛犊不怕虎呢,喵呜,奴家真想看看,这些所谓的法道不屈不挠的大学士,面对演哥儿会是什么可怜的作态?” 小黑猫跳到了甄宓的怀里,很讨好的舔舔甄宓肚皮上的衣裳,随后,十二仙一起化作了各色的烟雾。 他们只是一缕神念化作了身体前来,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想参与太多…… 姬无泪左看右看,发现只有自己和贾母在了,当下咳嗽两声,怪里怪气的笑了起来。 他指了指黎一龙刚才坐着的位置,大笑道:“可怜的孩子,被老朽坑了啊,老朽当年有胆子冲出去,有胆子发狂言,那是老朽得了武圣遗留,儒家、武道修为全都有可能成就半圣级别,这才有胆子啊…… 他们一个个的只是大学士,就敢不把青丘狐族放在眼里了? 傻瓜,真的是傻瓜!” “你也不怎么聪明。” 贾母很平静的道。 姬无泪的笑声卡在喉咙眼里,摇摇头,背着手往外走…… “老朽啊,只是伤心弟子和爱女的背叛罢了,史玉婵,你说话要小心点,就算青丘狐族出来了,老朽也不怕。” “你有多强?” “现在?那连学士都打不过,但要是老朽愿意,找个旮旯窝上几百年,就是文人半圣,也是武道半圣,就算青丘狐族有十个八个的妖族半圣,老朽也能把他们给平喽。” “哦,那你真是聪明。” 贾母不以为然,平静的声音,听得姬无泪的脚步一顿,脑门上,黄豆大的冷汗哗啦啦的落成了片…… “青丘狐族,到底,有多强?”他干涩的问。 “不是很强,只是据老身所知,五百年前青丘狐族的族长、狐子、狐女,以及山主以下,还有三十二论天使,这些论天使,最弱的也是半圣。” “那你还不想宝哥儿认祖归宗?” 姬无泪的脸皮发麻了。 “青丘狐族是最有人情味,但也是世上最冷漠的族群,他们对子嗣划分级别,不达标的便是罪,达标的才是血裔,老身的乖孙,不适合那里。” 贾母全都老实回答,似乎姬无泪问再多,她都会把自己知道的合盘脱出,可是,姬无泪不敢问了,他怕知道的多了,自己不能活…… “不要说了,停止!” 姬无泪猛的转身,身上九龙金锁浮显出来,却不能阻止他变成神明一般的年轻俊秀。这个能倾倒众生、威武不凡的男子一缩脖子,谄媚的道:“老太君,我那不成器的弟子黎一龙派人找麻烦呢,要不要我出手,把找麻烦的小学士杀了?” 贾母什么都没说,摆摆手,赶走了姬无泪。 她坐在原地,抚摸手里的龙头拐杖,这拐杖,是贾代善生前给她亲手削的…… “夫君啊,您说大周不够强的话,青丘狐族不会来人的,那么,小宝玉成了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他们也不会来?” “小宝玉啊,他不适合那里,他啊,不是贾源老祖宗那种,会丢弃自己孩子的人呢。” “夫君啊,要是他们来了,妾身只有去陪您了,妾身,不会让宝玉去那种地方受苦。” “妾身老了,不中用了……” … 随着贾母逐渐平静,前堂欢歌笑语的人,突然想起来,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宝玉,但是作为宾客,他们还得给老太君请安。 西门雪抬起酒盏,笑道:“宝玉兄,咱们该给老太君请安了吧?” “哎呀,只顾着痛快了!” 宝玉也很纳闷,自己怎么忘记了给老祖宗请安?而且这种场合,老祖宗应该早就出来了才对。 他看向贾政,见贾政皱着眉头散去了青衣歌舞,抬起酒盏:“诸位,是贾政失礼,咱们满饮此杯,贾政就要告退一次,去请了贾母出来相见。” “不劳老太君,我等前去拜会就是了。” “侍郎大人说的在理,老太君年迈,该我等过去拜会才是!” 有些人是碍于礼法,有些人是碍于宝玉的威风,也有些人是真心实意,但不管出于哪种想法,此时都是千官、贵胄达成了一致,要去拜访贾母。 场面特别热闹,足显了贾府如今的风光…… “无耻!” 突然有人拍案而起。 贾政当下眉头紧皱,宝玉也站了起来,眼底全是冰冷的杀机。 闹腾他的宴会没关系,但是在拜访老祖宗的时候闹事,就是侮辱贾母,侮辱贾政,侮辱王夫人,是侮辱整个贾府! 宝玉冷声喝道:“安知命前辈,不知道您说的无耻,到底是什么由头了?” “老夫说,尔等谄媚他人,尽是无耻之徒!” 安知命有着学士文位,才不把这些进士、妖将放在眼里,他冷笑道:“不就是一个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吗?尔等文武千官、豪门贵胄来了不算,竟然把陛下也扯来了,谄媚他人到了如此地步,我大周朝堂,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乌烟瘴气了!” “安学士,朕是自己来的!”水溶登时大怒。 “陛下还应开阔眼界啊!” 安知命身为文人,倒也不敢顶撞水溶,捶胸顿足的道:“贾宝玉只是做了三元骄子就摆出这么大的场面,可是,三元骄子算得了什么?他还没登上狭人榜呢! 就算登上狭人榜,那也是百位称尊,十数为神,登上个狭人榜的末尾算什么? 陛下,还请放眼天下!” “那么,你以为宝哥儿排名第几呢?” 突然,有人笑吟吟的说话。 安知命高声冷笑:“最多排个末尾罢了,说不定还登不上……嗯?你是何人?” “我?盛唐儒家雅门,汪凤林。” 轰! 场面登时大乱,这可是盛唐来人!既然是盛唐来人,就是上使! 水溶连忙过来见礼,文武千官和豪门贵胄尽数随行,对此,汪伦连眼睑都不曾抬了一下。 他对宝玉微微一笑,看向听到‘盛唐’两个字,就浑身哆嗦,汗如雨浆的安知命…… “你以为,宝哥儿排名几何呢?” 汪伦再次问道。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狭人榜,排名出! 汪伦的笑容很平凡,不儒雅,也不狠辣,他好像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人,不带着雅门那种儒雅风流或是潇洒不羁的做派。 可就是这种平常,水溶、宝玉,还有大周的官员贵胄,却是没有一个不心折,没有一个不服气了。以儒家雅门的强大,以天地中央之国盛唐来使的身份,汪伦不需要动用自己学士的威压…… “上使,区区儒家属国三元骄子,哪里敢劳烦上使?上使,下国学士安知命,知错了!” 盛唐为什么来人? 汪伦为什么称呼贾宝玉宝哥儿? 安知命越想,就觉得脑袋越是乱成一锅粥。 他想不明白,但是越来越多的恐惧,正在他的心底蔓延…… 这时候,堂外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贾母独自一人,佝偻身躯走进厅堂。 汪伦忽然看向贾母,四目对视后,贾母老态龙钟的在贾政和宝玉的搀扶下坐了,汪伦就看向安知命…… “我问的话,你还没有答。” 汪伦轻轻的道。 安知命的脸色蜡黄一片,擦着冷汗回话:“能让上使前来,贾宝玉,不,宝哥儿应该排名四千以内吧?这,三千八百位?” “差得远。” 汪伦的眼角上挑,笑眯眯的道:“再猜。” “这……两千八百位?” 安知命的脸色变成死绿。 “还是差得远,再猜。” “呵呵,呵呵呵呵,总不能是百位以内吧?上使别开小人的玩笑了。” 安知命的脸色已经绿中转黑了,他不敢再猜,要说句玩笑话缓和气氛。 盛唐来使对他的压力太大,哪怕汪伦一直在笑,很温和,他也感觉有着什么难以言喻的威压,在夯砸他的文宫和神念。 哪知道汪伦把眼睛笑得成了月牙一般,赞叹道:“果然是能产出尊者的灵秀之地,一个最低级的学士都猜得那么准!厉害,厉害呐!” 他猛然张开双臂,哗啦啦的扯出来亮金色的宽大横幅: “南宁国三元骄子首席贾宝玉,上前听封!” “晚辈在!” 宝玉连忙上前,拱手、低头,他的心里好像有八千条蛟龙在厮打和咆哮。 猜得准?那么,难道是? 宝玉完全不敢想,要是真的这样,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只见汪伦肃整眉眼,铿锵道:“经南宁国上属雅门外执事提议,我煌煌盛唐宇文、裴、李、无名四大镇国家族商议表定,贾宝玉乃一时真龙,足可八千国称尊,位列狭人榜之八十有九! 有大能现身,赐予封号,封号摘星!自此,汝在八千国,当为尊,号摘星尊者!” 八十有九?八十有九! 八千国称尊?号摘星尊者! 场面无比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宝玉抬起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却又莫名其妙的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嗖! 汪伦扯出的横幅金卷射在宝玉的眉心,化作隐晦的一道竖条龙纹金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宝玉的文宫,哗啦啦的落下了连绵的雨。 这是文人泪,足足,一万点! 汪伦轻轻笑道:“八千国称尊,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万点文人泪,这龙纹金线是一种掣肘,也是一种保护,你要好好修行文章,攒足底蕴,龙纹金线自然会把更多的文人泪放进你的文宫世界。” 宝玉呆滞点头。 汪伦越过宝玉的身边,往贾母的那边走:“青丘狐族不会来人了,我此次来,就是让你明白,你的底蕴不足,教给你炼笔之法的事情,你也就不需要多想…… 好生修行吧,不入狭人榜前十,其实,都无关所谓呢。” 宝玉再次点头,缩在黑狐大氅里的手,却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汪伦的话他听明白了,什么好生修行,什么攒足底蕴,什么不需要多想,说白了,就是他太弱,连八千国称尊的实力都没有,更别提加入儒家雅门了。 他没想着加入雅门,但想不想加入是一回事,这样被人扫地出门,看不起,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实力太弱就怨不得人,听说儒家六门要在列国招收进士文位的弟子,起码得是真正的百位为尊,宇文成都所在的那种镇国世家,哪怕招收进士级的护卫,都得是这样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宝玉回转过,面对在场的所有人,他一手抓过盏美酒,双手护起,笑道:“宴会继续,诸位,还请满饮此杯。” “不急。” 汪伦已经在贾母的身边坐下,冲着人群里的贾雨村笑了一次,又转头看宝玉。 他摇头道:“既然你已经是摘星尊者,这尊者的威名就不能弱了,有人冒犯你,你放过他,那么,就是辱没了尊者的称号,后果很严重。” “晚辈明白了。” 宝玉点了点头,看向死人般苍白着脸色的安知命。 他不需要问有多严重的后果,事关尊者威名的事情,他一件也承受不起! 摘星尊者,位列八十有九,好大的名头,也是好大的一份殊荣,他必须保持这份殊荣,因为他的实力,根本匹配不上这份殊荣呢! “既然得到了,我就没想着放弃!有资格拥有那就奔向更高处,没资格拥有了,那就让自己有资格拥有! 凤林前辈,宝玉愧受摘星尊者的名号,等宝玉名副其实了,宝玉会前往雅门,问询这件事的起因!” “可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汪伦淡淡的笑了一声,就凑过头,和贾母小声的说话…… 宝玉往前迈步,殷无极往前迈步,水勿语往前迈步,还有薛道衡、西门雪、步常仃、乐阳吟等人,李秋水也要凑个热闹,吓得翟明生连忙扯住了她—— 她现在的实力太弱,要是出了岔子,宝二爷得扒了他的皮! “孽子,你给为父回来!” 贾政怒声喝道:“你还只是进士,怎么能和学士对战?回来!咱们贾府,也不是没有妖王的!” “回禀老爷,咱们大周学士以上可都订下了盟约,不能帮宝玉出手的,他安知命,也不只是一个人。” 宝玉古怪的笑:“孩儿想试试学士级别的实力,打一场就是了,您放心。” “放心?” 贾政还没来得及接话,安知命就猛然昂起身躯,他捭阖宝玉这边的一应人等,蓦然,是仰天大笑。 “你要杀了老夫?就凭你们几人? 无知小儿,老夫险些忘了盟约,有盟约在,没有妖王、学士敢对老夫出手的,不然,大周内战,百万里疆图,都要毁于一旦!” 他的周身缠绕数十道漆黑的道理长蛇,破碎空间,破碎自然,高声笑,又大声骂:“贾宝玉,你今个要死,要死啊!什么八千国称尊,什么狗、、、屁摘星尊者,还不只是个小小的进士? 你出手吧,出手的瞬间,就是你的殒命之时!” 闻言,步常仃等人同时拔剑,宝玉却抬起手挡住了他们,眯着眼,打量安知命…… 场面一时寂静,都在等待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汪伦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看,还要偏头笑…… “贾家母,您刚才有胆子对凤林露了杀机,这时候,难道不敢出手?” “老身失礼了,还请勿怪。” 贾母慈祥笑道:“刚才是误会了上使,老身先饮一杯,权当赔罪了。” 说着,贾母满饮一杯醇酒,摇头道:“老身老了,不中用了,最多再年轻一次,就得进了坟土……老身相信乖孙可以处理好大周内部的事情,只要不是青丘来人,老身就赖活着,怎么也得多护住乖孙几年。” “长者之心,凤林敬佩,” 汪伦用袖口挡住酒盏,连闷三盏醇酒,算是不敢接了贾母的赔罪。 从对待长者的态度上,汪伦从来不肯带上,哪怕一星儿半点的傲气…… … “咳咳,” 汪伦咳嗽了两声,在文官中间的贾雨村猛的一愣,发愣后就急匆匆的上前。 他把手插进宽大的袖口,在宝玉身后半步的地方站着了…… “你来做什么?”宝玉觉得诧异。 贾雨村立马苦了脸,小声道:“你当我想来?你没见过学士出手,我可是见得多了!这个老不死的说的没错,他一出手,咱们都要被瞬间灭杀掉。” “那你还来?” “我有底牌,起码,保住你的性命能成。” 这边还在商量,水溶已经站了起来。 他一身金光龙气,龙脉九品正法提到最高,刚刚分娩不久,身子还虚的贾元春也周身飞翔出九条七彩大凤,很显然,这两人,也是想要出手了…… “停吧,” 宝玉觉得不对劲了,就好像贾雨村说的,他没怎么见过学士出手,而现在的情况,他们,好像比最低级的学士还要弱了很多。 只见宝玉拍了拍手,笑道:“既然如此,宝玉不出手就是,白马前辈,要麻烦您一次了。” “早就想出来,就是你小子心善,怕我这把老骨头被你们的大周的人给拆了,不让老头子出手。” 场上多了一人,白靴、白袍,是一尘不染。 宝玉从来没见过白马峰穿得如此体面,当下有点诧异。 哪知道汪伦突然站起来,眼睛瞪了老大,惊呼道:“老疯头,你不入雅门,竟然跑来跟了宝哥儿鬼混?” “呦,凤林小子。” 白马峰随手打了声招呼,看向安知命,嘎嘎的笑:“老头子跟来的时候,干掉了十三个不守规矩的学士,然后宝哥儿许给了一个‘贾府存,白马猖’的诺,本以为只是列国的贾府,无关所谓,现在看来,老头子的白马家是靠上了大树,这好处,拿得不太心安啊。” 说着,白马峰瞬间到了安知命的身前:“数十种道理?噗,笑死老头子了,真正的学士,那是道理越少越厉害啊,你修行数十种,别把自个的道理忘了丢人。” 噼啪~ 嘎嘣嘣! 一条条的,一缕缕的,白马峰把安知命的道理挨边捏碎,每捏碎一条,安知命的眼珠子就凸出来一分,嘴里的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添头,添头吧,这个最低级别的小学士就当成添头,嗯,宝哥儿,你可别问老头子关于青丘狐族的事情,老头子不敢说,总之,老头子抱定了你这棵大树…… 贾演、贾源,啧啧,那可是嫡系,最厉害的那一脉的嫡系啊!” 嘭! 一声大响,安知命整个人炸成了血雾,白马峰就在这片血雾里,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裳,他还舔着嘴唇,很欣赏自己现在的模样…… “疯子,老疯头你这个疯子!” 汪伦突然抬头,眼底满是疯狂和狠厉,声线冲霄:“白马峰乃是两百八十年前的跨世天骄,得南宁国三元首席、北枫国三元首席、迟延国三元首席,是为儒家跨世天骄,受儒家六门护佑,何人害之,诛族灭国!” 吼罢,汪伦拂袖而走:“老疯头,我能帮你的就这一件事情了,算是结个善缘!混账东西,青丘狐族又没来人,你就这么看好贾宝玉吗?” “老头子愿意,你咬我?” 白马峰嘎嘎怪笑,突然扯住了汪伦道:“你不留下喝酒?刚才是大周的大学士黎一龙要弄死老头子,你算是救了老头子的命,怎么也得留下喝酒才是…… 哈哈,老头子刚才告诉了宝哥儿可以出手,他还不信,这不,你汪凤林,还是舍不得老头子死了不是?” “好吧,喝酒!” 汪伦拿出一个赤金大铃铛,一摇,他的声音就化作仿佛九天闷雷,轰隆隆的掠过大周,冲着南宁国的方向去了…… “为了和你喝酒,南宁国我就不亲自去了。” 汪伦扯着白马峰大咧咧的坐下:“宝哥儿,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尽管上,今个我用了外执事唯一的诛族灭国令,你要是吝啬酒菜,我,我我我,我还就不走了!” “那敢情好,次一等的酒菜晚辈会给您供足了。” 宝玉这边说笑,那边还是把库存的洛水美酒拿了出来,亲自给汪伦斟满。 他敬完汪伦、白马峰,这边再次满上,面对大周天子、文武千官和豪爵显贵:“如此,咱们共饮一杯,庆祝我贾宝玉,八千国称尊!” 说罢,宝玉仰头饮尽烈酒,喉咙到胃是烈火如龙。 他的眼睑微微颤抖,开阖间,有野火灼光! 八千国称尊吗?总归,要名副其实。 他轻轻的笑,足有万点的文人泪,在文宫世界里掀起了才气大浪…… … 南宁国东方,平霄客镇守的巍峨城池。 城门前,百里长河五人瘫软在地,抓着熟悉的泥土,差点哭出声来。 到了,他们终于到家了,小祝融把他们打出了三千里,完全脱离了南宁国探查的安全路线,天知道他们在十万大山里怎么过的,又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只是想上一想,他们就觉得浑身巨疼…… “活着,我们还活着,身受重伤,等于拖着普通人的身子走出十万大山,咱们,厉害啊!” 百里长河拗哭高笑。 铁秋生和何问月等人都是使劲点头,是啊,他们活着回来了,那种辛苦,别人没法懂。 何问月是个爱美的女子,此时衣衫褴褛,雪白的大腿漏到了大腿根:“不错,还好,虽然没杀了贾宝玉,但咱们是生死交情了,咱们五人联手,南宁谁能争锋?” “对,没错。” “先养好伤!” 几人一起点头,眼里都有野心的光。 他们往城墙上看了一次,立马对上平霄客的冰冷的眼神,平霄客知道他们无功而返,伸手招回了一叶金舟,就转身离去。 眼看平霄客消失在城墙上,何问月阴沉的道:“等咱们养好伤,他算什么东西!” “对,养好伤,联手!平霄客和贾宝玉,一个都不能放过!” 杀机,是刺骨的杀机,可是此时,后面走来一个秀发流云般垂到翘臀的女子,他们的前方城门洞,也走出了一身青衣,正在仰头大笑的俊朗男儿。 与此同时,天边闷雷滚滚,化作天地大音…… “贾宝玉乃一时真龙,足可八千国称尊,位列狭人榜之八十有九!有大能现身,赐予封号,封号摘星! 自此,其在八千国,当为尊,号摘星尊者!” 嘭! 一声大响,城墙垮了半截,平霄客在烟尘中现身,又冷眼看了次百里长河等人,就瞬间消失; 青衣男子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啊啊大叫道:“八十九?摘星尊者?贾宝玉,你你你,你让我上官容情何以堪?你你你,你到底有多大的后台?” 说到这里,上官容蓦然出剑,剑光凭空飒出一条冷电,之后,就是五颗不敢置信的脑袋冲空而起。 他横起了万两君子剑,对剑锋苦笑:“趁人之危,我上官容辱没了你啊,可是,他们五个养好伤,我还真打不过。” 擦剑,再擦剑,上官容用袍尾使劲擦拭君子剑,好像一个特别洁癖的人,在擦拭无比肮脏的污秽一样。 哪怕君子剑没有染血,他还是不断的擦…… “八十,八十有九?” 突然,旁边传来娇嫩的、酥软的,极为诱人的女子娇喘。 上官容转过头,看见那秀发垂到翘臀的女子,眼睛立马亮了。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女子,好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改口,入我雅门! 是的,这女子好美! 上官容一直以为自己坚定追寻圣途,女人,不过是他用来暂时歇息的港湾,他不会辜负女人,也不会钟爱女人,花舫青楼一夜风流后的财肉两讫,是他一直以来唯一的选择。 可是此时,他看着女子流云般的发丝,看着女子惊恐的眼神和脸颊带起的苍白,心里的弦被触动,支支吾吾的,要和女子说话。 他又不敢,怯了、怕了,是踌躇满腹…… “摘星尊者?排名、、、、 八十有九!” 泪飘零呆滞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宝玉排行第八十九,那么,就是进了前一千,而且,还把他这个排在第一百位的给挤了下去? 【八十九?八十九!】 泪飘零在心里惊叫,按照她(他)和宝玉的赌约,那么,一天要多接十八个恩客,连上娼、、、妓本来就要接的,就是二十多个? 千人骑,万人压,这是真正的千人骑万人压! 而且,贾宝玉排在第八十九位,后面的依次往后,她这个观世音尊者,现在也不是尊者了。 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和尚,要去做最无耻的,一天得接二十几个恩客的娼、、、妓! 【罢了,小僧本就身在苦海,又怎么奢望苦海的水能甘甜一点?和忘忧、无梦和小白蛇比起来,小僧该知足了。】 泪飘零的脑海一阵凌乱,杏仁眼里滚出清泪,浸润了她刚长出来的流云长发。 她转头看上官容,露出讥讽的笑:“你钟意奴家?” “这,不知小姐可有许配人家?晚生上官容……” “我记得你,笑三笑上官容,文名遍天下。” 泪飘零笑得更加刺人了,诡秘的道:“奴家可以告诉你,奴家没有许配人家,也不会许配人家,但是半月后,奴家会在小长安的八千里秦淮接客,受尽世上男子欺辱。” “小姐,您,这,晚生可以给你赎身啊!” 上官容瞪大了眼睛,他身家不菲,不舍得如此佳人沦落风尘,可是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只见泪飘零袅袅的走过他的身边,半讥半笑的道:“你赎不起,而且,奴家也不希望在秦淮河上见到你…… 奴家不收金,不收银,一次销魂,只要男子的一根手指! 奴家要看看有多少男儿愿意为奴家残废,也要看看……” 说到最后,泪飘零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她只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也要看看,她泪飘零曾经是有多么的狠心,辜负了两位神女的女儿心,也无视了两位神女的女儿怨? “小白蛇啊,你不活,我,不成佛! 忘忧、无梦啊,不能懂了你们的心思,我也不可能成佛…… 我泪飘零,注定,今生今世,难以成佛!” 幽幽的声音传过上官容的耳边,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黑青如铁,一溜烟的跑了。 在他刚才站着眺望长发女子的地方,却突兀的多了两个……和尚? 其中一人身高九尺,身材宛如神祇,宽大的僧袍敞着衣襟,露出一身铁石般的肉,要是宝玉看见,一定能认出是辛飞澜,就是现在的如来。 另一人比如来还高了半头,黑色的僧袍宛如地龙翻身时万里裂缝里的嘶吼。可是,他并没有剃发,长发过肩,黑暗宛如最无情的恶鬼幽魂…… “可惜了,观世音尊者陷入红尘迷障,最高也只是个菩萨,难成佛陀了。” “禀告无天上古佛尊师,弟子不懂。” 如来把双手合十,垂头盯着自己的掌间:“弟子不懂,为何身陷红尘无法成佛?我佛门号称四大皆空,结果佛国几乎灭绝,最后,不也是开了红尘欢喜禅一脉吗?弟子认为,红尘无错,贪欲、暴虐、杀戮,这些才是罪孽之源!” “痴儿,你以为我佛门开红尘欢喜禅一脉,是怕佛门灭绝?是认为走了错路?” “我圣无天佛!” 无天上古佛单掌竖起,打了个和别的和尚不一样的佛号,又要轻笑道:“毁灭不一定是罪,只是尘世不空,我佛门还有存在的意义罢了…… 如来,当世上没有儒、道、佛,没有帝王将相,没有黎民百姓,只剩下一片的虚空,那么,空荡中不存在秩序,不存在混乱,不存在喜、怒、忧、惧、爱、憎、欲,更不存在生、死、耳、目、口、鼻六欲也,没有一切影响天地的因素,这方天地就可以永久存在,是为大同归一!” “那么,我佛门是要和天下人为敌?” 如来愕然抬头。 无天上古佛淡淡的笑了:“不止,你只需要知道:儒、道、妖,还有我佛门四家,包括鬼灵精怪和魑魅魍魉,只想要更多的出类拔萃的圣人就好…… 你,要尽力成佛。” “弟子不懂,而且,将来,应该也不会懂。” 如来意有所指。面对弟子甩出的不软不硬的钉子,无天上古佛还是笑着:“懂与不懂都是空,罢了,如去中去,如来中来,你的将来,为师也看不通透。” 说罢,他一挥袍袖,原地,只剩下一朵漆黑的巨大莲花…… … 大观园里,宴会还在继续,但是宝玉没能陪伴太久。 一万点文人泪飞快的催化他的修行,行走坐卧皆是苦读的本事,很快就不够用…… “汪伦前辈,晚辈需要先行告退。” 宝玉说了一声,汪伦就打眼看他,眼神闪烁的点了点头。 随后,宝玉快步走出宴会的厅堂,在厅堂的门口,恰好遇见了薛道衡和步常仃…… “宝哥儿,你要突破到覆顶进士的文位了?” “不清楚,但是要闭关几天,你们呢?” “起码闭关三个月!” 薛道衡和步常仃一边回答,一边和宝玉一起飞进了安国楼。楼上有宝玉待客的厢房,他们一人一间,进去了就关上门…… “一、二、三……” 汪伦和白马峰突然出现在宝玉的门前,汪伦掰着手指头数,他悠长的吞吐呼吸,呼吸一次就数上一次。 终于,在半盏茶的工夫过后…… 轰! 大观园内的一声大响,登时引得妖将护卫成群出现,甚至有几个气息凛冽宛如盘山大兽的老者出现,分明是比妖将更强的妖王。 他们查探声音发出的地方,立马找到了宝玉的厢房…… 厢房没有变化,似乎发出大声的不是这里,然而抬起头,众人都明白事情的起因。 确实是宝玉所在的厢房发生了爆炸,此时从天地之间的每一寸空气,每一朵云彩,甚至每一颗星辰,都席卷而来爆裂到能撕碎金银文宫的才气洪流。 海量的才气涌进宝玉的厢房,木质的厢房,却是在汪伦的手指轻点中变成了漆黑的铁石,才能在洪流中屹立不倒…… “加上这半盏茶的工夫,宝哥儿竟然忍了半盏茶的时间。” 白马峰意味深长的叹道。 汪伦那淡然的,在小国高高在上的眉眼终于有点发沉,他很凝重,因为,他知道白马峰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薛道衡和步常仃也就罢了,只在狭人榜排了四千冒头,五百点文人泪,他们能够消化,可是宝玉,那可是足足的一万点文人泪! 宝玉还在濒临突破的关头,一万点文人泪能疯狂催化他的才气,让他突破到覆顶进士,可是在一万点文人泪的冲刷下,宝玉足足忍了一个时辰,这才闭关修行…… “他的文宫,到底有多坚固?” 汪伦的手指神经质的颤抖着,他想起了李太白有次得到八千点文人泪的事情,那一次,让李太白如此的人物都手忙脚乱,甚至还损伤了潜力根底,以至于李太白如今的实力同阶无敌,却久久不能突破到后面的文位。 当然,其中有李太白太过洒脱不羁的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伤到了潜力根底!而宝玉面对一万点文人泪的冲刷,竟然过了一个时辰,这才开始消化修行…… “这个弟子,我雅门要了!” 汪伦咬牙切齿,完全不是刚才提醒宝玉‘不要多想’的样子。 他转过头,对跟来的贾母和贾政道:“宝哥儿入我雅门,如何?我雅门比不上青丘狐族,但是,宝哥儿是文人,他就算认祖归宗,青丘狐族也不会认可他! 而在我雅门,我汪伦愿意代太白兄收他做弟子,他就是屈原大祖的徒孙!” 条件很优渥,简直优渥到了极致,汪伦认为:这世上,还没哪个文人舍得拒绝。 可是此时,贾母拦住贾政,摇头道:“乖孙去哪里让他自己决定,你要是想收他进儒家雅门,就自己和他讲。” “好,我等!” 汪伦盘膝坐下,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宝玉的房门。 而此时,宝玉也盘膝坐在房间之中,眼见开阖间,有无数的精芒闪亮…… 宝玉的文宫世界里,绵绵细雨般的文人泪冲刷这方天地的每一寸,要削弱和文宫世界和外面的阻隔,同时,也要让外界的才气化作江河大海,把十万丈金人都给淹没。 可是,在正气天碑的镇压下,文宫世界牢不可破, 宝玉操纵着十万丈金人,一点一点的,把文人泪陆续消化掉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境界,出师! 一滴文人泪,触手很轻,很凉,化作烟雾,也不过是烟雾而已。 可是这么小小的,看起来和普通的雨水没什么区别的文人泪,每一滴都砸下来了十个星辰残卷,化作十个大大的文胆,又变成薄且坚硬的琉璃瓦片,要给宝玉的文宫覆盖上巨大的顶…… “不对!” 宝玉的脑海显化出星辰残卷的内容,有关于农耕,有关于牧业,有关于机械,甚至连他在二十一世纪学习的,关于国外名人事迹的知识都有。 可是,恰恰是这第一个星辰残卷中的,牛顿被苹果砸了脑袋的故事,让他一拳夯在君子火行的大柱上…… “君子争锋如火,给我烧,把落下的星辰残卷,给我烧融了!” 宝玉大声嘶吼,火焰登时暴烈冲霄,这火焰裹挟了正气天碑的一丝纯刚至阳的气息,竟然把覆顶的琉璃瓦片冲上高空,再次变成了璀璨的残卷星辰!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既然想起了牛顿被苹果砸了脑袋的故事,我应该对重力的学说有一定的了解,最起码,关于重力的那些公式都应该记得!可是,知识太过笼统模糊!” 十万丈金人完全体现了宝玉的怒火,硕大的赤金拳头把文人泪砸成更散的雾。 一滴文人泪雾要摔下十个星辰残卷,这一万点文人泪,登时让得流星攒射,整个文宫世界,仿佛坠落了无垠无限的流星大雨…… “不对!君子争锋如火,给我烧,全部烧回去!” 流星落下,化作覆顶琉璃金灿瓦,却又被宝玉硬是烧成了文胆,冲上天空再次变成了残卷星辰,文人泪也被蒸腾成雾,不断的沁没进了宝玉现有的文宫…… “知其一,却不知其二,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这样的学识铸造文宫,等于损伤我的潜力根底,我贾宝玉,不稀罕!” 宝玉大笑着,恍然明白了那些八千国称尊的进士,为什么有着可以灭杀普通学士的实力了。他不惜耗费才气,甚至不惜损伤文宫,硬是把十万里金台、君子五行大柱,以及六条跨空大梁不断灼烧。 只见五行大柱开始变细、跨空大梁开始冒烟,作为根本的十万里金台,也在开始慢慢的缩小…… 十万里, 九万九千里, 九万八千里…… 突然! 漫天氤氲的文人泪竟然仿佛金陵城下管道里的沼气,轰隆炸了起来,十万丈金人倒喷一口金色的液体,宝玉在外面的身体也是寸寸崩裂,呼吸都带着刺鼻的血腥! 从肉体到灵魄的伤势都是如此严重,宝玉却好像肚子里进了人参果,立刻化作了数十股或冷火热、或强或弱,或酸或甜的气流,毫无章法的朝着身体无数道经络内冲了进去。 这些气流还沁满了十万丈金人的全身,几次冲荡,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舒坦,没有一处不妥帖。他的脑海一阵清明,就好像喝道半醉后的似梦似醒,却是精神得很,一股明悟直冲脑门正中,仿佛开了天窍,有气息直冲入脑! “西风烈~~~” 十万丈金人不自觉的吟哦出口,舌绽莲花,喷吐出了一个个赤金色的大字……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迈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赤金大字在空中飞舞,绽放万丈华光,字体逐渐排列成行,在宝玉的眼里,仿佛是一键排版,瞬间变成了规整的模样。 可是,十万丈金人紧紧盯着这些大字,字体在硕大的赤金眼眸里荡漾,漂浮,又是哗啦散落,变成一个个零散的单字! 外界的金色字体也散落了,只是一个个字,杂乱的,毫无章法的倾斜、歪曲、荡漾! 随后,却是变成了更零散的笔画! 这是…… 点! 横! 竖! 撇! 捺! 提! 折! 钩! 变幻,在变幻,无数的变化! 《忆秦娥.娄山关》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普通的笔画,随后,又要再次构成,形成了数十个,并没在文章里出现过的字体! “触类旁通,这是触类旁通!” 宝玉哈哈大笑,神念飞出十万丈金人,一步踏出,竟然凭空多了一座孤耸山崖,而他,就是站在其上…… 西风呼啸,长空雁叫! 宝玉灵魄幻化的衣袍本来是种虚无,竟然被更加虚无的西风吹得飒飒作响,他往下看去,是铁骑轰隆,要踏碎了苍茫大地; 远处山峰连绵,起伏的雄关夹着一轮夕暮的残阳,又要赤红如血! 此等景色,看得宝玉心潮澎湃,只觉得心胸开阔,世上,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了他! 幻化消失,宝玉还是站在十万丈金人的头顶上,他看着缩小到九万八千里的圣途金台,再看细小了不少,却是也坚固、强大的太多的五行大柱和跨空横梁,眼底闪过明悟。 今日,他是一朝顿悟, 从此,天地大有不同! “一万点文人泪全部消耗,我还是架梁圣途,可是,值得啊,是天大的值得!” 宝玉止不住的心潮起伏,无法言喻的欢快、开心、兴奋,让他笑到了难以自持。 他还是架梁圣途,没能突破覆顶进士的文位,可是就在今日,他真正的,有了八千国称尊的本钱! 宝玉大笑道:“太祖的《忆秦娥.娄山关》为我开了文山,从那时起,我成了生员,走上了文人修行的路,可是,文章只是一知半解,些许的领悟,根本就是表面的浮尘!” 终于,终于啊,宝玉觉得自己是了真正的文人,就在此时,就在此地,消耗了一万点文人泪,他终于把《忆秦娥.娄山关》摸清摸透,甚至触类旁通,拆解字体,理解字意,并且,糅合成了属于自己的学识! 从今日起,他才真正踏上了成圣的路! 在文人泪和正气天碑的帮扶下,他的学识,达到了另外的一个,可以真正能触碰五朝大家的境界! “五朝大家皆为我师,弟子在此禀告太祖恩师,宝玉在《忆秦娥.娄山关》一词上,出师了!” 大笑着,宝玉出了文山…… … 宝玉睁开眼睛,看见附近铺着薄薄的一层灰尘,唯独他周身三丈,那是纤尘不染。 宝玉愕然瞪大眼睛,站起来,往前走…… 一步,前方多了一步距离纤尘不染的地面; 两步,房间一侧摆放的,被灰尘扑得有点朦朦的茉莉花架,瞬间如同清水冲刷,又被最细心的丫鬟擦拭了八百遍一样芬芳靓丽; 三步,房门被人猛的推开,汪伦看到这种景象,吓得眉眼呆滞。 他盯着宝玉,仿佛在看一个惊了天下的怪物…… “真文人所在,陋室不染尘?!!!!” 汪伦失声惊叫。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初通,天下势! “真,真文人?” “真?真真真真真文人?!!!!” 汪伦的声音好像卡了带,他弯着身子,一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掌心一扣,啪,一口白色的浓痰带着暴乱的才气喷了出去。 浓痰只是在地上变成平摊的一片,暴乱的才气却是电光一般燎满了地面,又迅速弹射覆盖了高有占地五十丈,高有十八丈的安国楼。 宝玉呆滞的看着整个安国楼哗啦碎裂,无数的烟尘暴起,却无法进入以他为中心的三丈空间,他抬起头,看见自己好像被尘土包成了一个三丈的圆…… “果然是真文人!宝哥儿,你触类旁通,不只是了解了自己诗词的真意,而且,掰碎了,揉烂了文字? 你,你你你,你现在才多大年纪?” 汪伦踏进宝玉的三丈范围,周围是安国楼变成粉末的土,他顺手把沉浸在修行中的,差点活埋了的薛道衡和步常仃扔了出去,又一把扣住了宝玉的肩膀…… “入我雅门!宝哥儿,只要你入我雅门,文人泪要多少有多少! 别想着青丘狐族了,你是文人,而他们是妖!你的血脉不纯,他们不会看重你的!” 入雅门?可是,就在前几天,汪伦还让他不要多想? 宝玉觉得自己应该纳闷,应该傻眼,但是此时,他的脑海只有彻头彻尾的清明,以前不懂得的现在似乎懂得,以前不明白的现在似乎明白,他好像踏进了另外一个天地,看周围,看自然,完全都是不同的风景…… “汪伦前辈,” 宝玉上前一步,黑色的瞳孔好像一汪清净的水:“宝玉想问前辈,要是宝玉加入了雅门,青丘狐族是不是会有不满?将来要是天下乱了,宝玉是不是,也要和青丘狐族兵戎相见?” “不满肯定会有,但是兵戎相见,宝哥儿,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不太大?那么,就是有这种可能了。 一瞬间,宝玉熄灭了加入雅门的心思,脑海中恍然出现了列国、属国、儒家六门、佛道以及妖族,最后,是巍巍峨的‘盛唐’两个大字。 他没去过盛唐,见识还是不多,但是其中有可能发生的瓜葛、争斗、谋算,尽数在脑海有了一个模糊的体现。 他很轻微的笑着,三丈外的灰尘,也开始往他的周身靠拢…… “那么,晚辈要再问前辈一句,如果晚辈加入了盛唐天父门下,青丘狐族,是不是会有不满?” “他们不敢,青丘狐族比我雅门要强,但是比不上整个儒家,更比不上天父大圣!” 汪伦看着围拢而来的烟尘,眼里闪烁的光几乎要烁成了真正的电。 他拽紧自己的胡须,是那么用力,几乎要把胡子全都扯了下来…… “真文人所在,陋室不染尘,可是,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控制了身上散发的气息? 当初李太白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他都差点虚脱!” 汪伦不敢置信的呢喃着,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小小的列国受到这样巨大的惊吓…… … 宝玉缓慢呼吸着,一呼一吸,都在收拢文宫世界内沿着诡异却又无比堂皇的路径倘佯的才气,正气天碑帮他镇压,所以,很快的,尘土就扑面而来。 黑,是无比的黑! 整个安国楼碎成粉末,烟尘已经遮蔽了大天,就在烟尘扑面的这一刻,宝玉吐出了一口气。 就是简简单单,再也简单不过的吹了一口气而已, 可是,他这口气息带了提升境界后最后的残留,漫天的烟尘,竟然瞬间坠落,阳光照耀下来,视线是一片大白! 汪伦也被这股气息吹拂了一下,猛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叫道:“该死,这个境界,真文人的境界,凤林还没有体会到啊!太白兄才贯古今,那也是,也是学士的时候才触碰了真文人的门槛!” “贾宝玉!不,宝哥儿!” 汪伦拽着宝玉的肩膀来回晃,“你一定要入我雅门,浩然兄前段日子找到了个底蕴深厚的婴儿就那般嘚瑟,我汪凤林找到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汪伦怪里怪气的笑了起来,什么文人风度都不要了,满脸都挤出了大片的笑纹…… 宝玉还在体会刚才的感觉,真文人的境界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是那么短暂的时间,他就消耗了三成的才气。 他平稳了呼吸,还是笑道:“晚辈谢前辈厚爱,可是晚辈暂时还不想加入雅门。” “没关系没关系!” 汪伦用力拍着宝玉的肩膀,大笑道:“现在不加入没关系,你只要看在凤林的面子上,别加入儒家的另外五门就是了。” “晚辈自然答应。” 宝玉张嘴就应承了,他和雅门最熟悉,汪伦也帮了他不少,如果要加入儒家,自然是加入雅门。 汪伦看着宝玉,呲起牙,露出雪白的笑容道:“我知道你还是想挂靠盛唐天父,可是,我不认为你能撑到那个时候,盛唐朝廷招收属国的人,最低的门槛就是学士! 宝哥儿,咱们算是半个自己人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下面的话,你要仔细听好。” “晚辈洗耳恭听。” 宝玉后退一步,拱手、低头。 汪伦很满意宝玉的礼仪,挥手幻化出桌椅杌凳,让宝玉跟着坐下。 他从袖口拿出茶叶,冲泡了,递给宝玉一杯:“你现在八千国称尊,但是,如果有人文斗胜了你,就能顶替你的尊者名号,所以,接下来,会有很多厉害的小家伙过来找你。” “晚辈不怕。” 宝玉品着香茗,一口下去,顿时神清气明,他惊愕的抬起头,手中托着杯盏。 “不用理会,就是些盛唐有助修行的小东西罢了。” 汪伦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玉坛子,打开了,又猛的盖好,直接推给了宝玉…… “当是见面礼,咱们不说这个。” 汪伦加重了语气提醒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身为狭人榜前百之尊,文人泪就是源源不绝,可以在大周安心修行,可是,你别小看了狭人榜的名号。” 他在手里不断的幻化出新的杯盏,一个个的往桌上放,边放边道:“这张大桌就是盛唐,而进了狭人榜的小家伙,就是这些杯盏了。他们前去盛唐,不断修行,不断进步,而且,在盛唐也得到了很多厉害的法门…… 宝哥儿,大周有幻阵白雾护着没错,这幻阵在五百年前盛唐也鲜有人破,但是现在,我敢说这些骄子的里面,肯定有人可以推演出白雾幻阵的破法,他们会来找你的!” “我可以派人围殴他们吗?” 宝玉还是喜欢省力气的做法。 汪伦翻个白眼,面对宝玉,他总是找不到自己的文人风度…… “想都别想,如今的天下大势,一切只为成圣!圣人有讲:这方天地需要更多的圣人。所以文斗盛行,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说到这里,汪伦略微偏头,不屑的笑了:“另外,你要是能派人围殴,人家是不是也能带人来呢?说真的,小小的大周,做不成你这样的真龙可以依靠的大树呢,嗯,呵呵,呵呵呵呵……………… 宝哥儿,再考虑下加入雅门?” 汪伦还没忘了这个,手指挑动一次,一缕细微的波动在不知名的法门下,竟然绵延了几千万里…… … 盛唐雅门,在一处荷花池的旁边,孟浩然的眼底凶光爆闪。 “来人!” 他高声叫了一次,立马有十几个仆役跑过来,对着他哈腰不迭。 孟浩然的五指间夹着三四个宝光四射的长颈玉瓶,在卷高了裤脚的大腿上不断涂抹。 他用雅门的宝物重新长出的右腿得到了药物的滋养,发出噼里啪啦的,好像肉被油锅炸焦的声响,无比的剧痛,让他满脸都是豆大的冷汗…… “还没找到李太白吗?” 孟浩然疼得脸色死白,却不叫一声痛,低沉的问。 有人连忙弯腰:“回老爷,太白贤人行踪不定,几位小尊爷都说,他们没本事找到太白贤人的行踪。” “这话说得挺对,可是佘化那厮,除了李太白谁有把握对付了?本老爷还要脸皮,不想让外人知道断腿的事情。” 孟浩然狠狠的一把药物拍在了自己新生的大腿上,疼痛中掐起手诀,一个金色的铃铛立马传出冷傲如霜的声线…… “恩师,冷儿没找到太白贤人,倒是最近的事情,冷儿很在意了。” “找不到就回来吧,先去办你的事情。” 孟浩然的声音刚落,身边清澈见底的莲花池就泛起雪白的寒雾,一个男子凭空踏上了水波,就在他脚掌接触水面的那一刻,池水也变成了巨大的冰坨。 这个男子仿佛画卷里的寒风箫客,左臂上挂着翠绿的箫,剩下的全部都是冰冷的银白,他身边的荷花变成了冰花,荷叶变成了冰叶,就连水里的游鱼,好像也永远冰封在了冷彻的池水里…… “冷儿参见恩师。” 狭人榜先前排名九十九,如今被宝玉挤下一个名次,变成了尊者末习的萧冷快走两步,在孟浩然的身边躬身站了。就在他踏上地面的那一个瞬间,荷花池化成的冰坨蓦然解封,是荷花飘香,也有游鱼嬉戏。 仿佛,刚才的冰封,并没有给这些景物生灵,带去任何的伤害一样…… “冷儿,你的实力又进步了。” 孟浩然笑容慈祥,来自佛门属国的萧冷,可是他‘慧眼识英才’得来的小弟子…… 萧冷笑了笑,濡慕的道:“全凭恩师教导冷儿才有了今天,可是,冷儿的实力是进步了,但在狭人榜的排名,差点掉到了百名开外。” 他眯着眼睛道:“禀告恩师,刚才有几个在狭人榜排名两三千的找过冷儿,问冷儿是不是有意灭了摘星尊者,冷儿想问下恩师您的意思。” “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不就好了?” 孟浩然这边说着抱怨的话,心里却很满意萧冷对他的态度,这才是贴心的弟子,事事想着问他这个恩师,是把他放在心上呢。 他很随意的道:“摘星尊者是汪凤林提名的,但是没关系,他的辈分晚于太白,太白的辈分又晚于为师,为师不用太过顾忌他了。另外狭人榜前百的尊号每前进一名,得到的文人泪就有很大的差距,你想要,那就去。” “如此,弟子明白了。” 萧冷抬手告辞,低垂的眼里有兴奋的寒光隐现, 可是,就在他拿出一叶金舟的时候,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让他停下了登上一叶金舟的脚步…… “雅门传讯?恩师,可是有别的事情。” “有。” 孟浩然伸手捏了一点风,手指略微一搓,整个人好像也被萧冷影响,变成了僵硬的冰坨一样。 他抬头,喉结上下滚动了许多次,终于干涩的道:“摘星尊者,那个好像是走后门的小家伙,却是……………… 高深莫测!”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大敌,胜天! 高深莫测? 这四个字从孟浩然的嘴里出来,萧冷眼底隐藏的兴奋就好像江海夯砸的小小火苗,一下子变成了可怜的惊愕。 从狭人榜第九十九位掉到一百位,没关系,只要不掉出狭人榜,他就还有着冷尊者的名号,而盛唐给八千国看的狭人榜,也就只有这一百位而已。 只要是尊者,就有能不断的得到八千国产生的文人泪,九十九位还是一百位,从利益方面相差不是很大,他要的是宝玉的第八十九位,得到了,他每个月,可以多上数百点的文人泪! 这是利益,是可以争取,也必须争取的绝大利益! 他师出有名,宝玉比他弱,自然,也就没资格站在他的脑袋上,自然,宝玉更没有资格得到第八十九尊者应有的天大好处! 他是这样以为的,一直都是, 可是,如今,他听到了什么? 高深莫测?他的恩师孟浩然,可是大学士的文位呐…… “恩,恩师,您说贾宝玉,他高深莫测?” 萧冷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是进士里的强者,有什么资格让大学士说是高深莫测? 孟浩然的手颤抖着,仿佛没听见自己弟子的问话。 他的手指也在颤抖,长颈宝瓶全部被他的指力捏碎,粉末值千金的雅门内部的,可以熬磨新生肢体的宝贵药物,有一大片喷射在了他的右腿上…… “咳~~~~哈~~~~~~” 孟浩然的嗓子里发出纯粹嗓音的闷吼,强行忍住了刺进肉体乃至于灵魄的痛,他抬起头,双眼满是血丝,却不知道是痛得,还是烧着毒火的恨与妒了。 “汪凤林传音整个雅门,说摘星尊者掰烂了、揉碎了他自己的原创诗词,甚至触类旁通达到了一种连汪凤林都无法理解的文人境界,汪凤林还说……” 孟浩然的脸皮子疯狂抖动,嘴角哆嗦着,冷风变成语言嗖了出来:“凤林小子说,他看见摘星尊者出关之后,三丈之内纤尘不染!” “真文人所在,陋室不染尘?!!!!” 萧冷惊叫起来,踉跄后退了几步,竟然摔进了荷花池, 他愤愤的甩出袍袖,整座荷花池化作冰渣爆碎,冰雾之中,他再次走出…… “恩师,这是说谎,一定是说谎!” 萧冷完全不相信宝玉会达到这种境界,如此高深的境界,在成就大学士文位以前,他甚至不敢想上一想。 而且,就算成就了大学士,他也只是有胆子想上一想罢了, 只是……用脑子……想一想,是一种难以达成的美梦! 孟浩然抬眼看着自己的弟子,眼底的毒火,吓得萧冷连忙低头。 只见孟浩然仰天长叹一口气,苦笑道:“为师也希望汪凤林是在说谎啊,可是,为师清楚,他汪凤林,还没胆子在这种事情上信口开河!” 叹气,再叹气,孟浩然的长吁短叹连成了线,带着哀泣道:“我等文人作出那些原创篇章,真正的好文章哪个不是灵光一闪?说白了,对于自己的诗词文章,甚至也不能理解到完全…… 冷儿,你可知曹植先贤的《洛神赋》独步古今,为什么会那么早的陨落掉了? 其实他作出《洛神赋》也只是灵光一闪,要是他也是真文人,他能够理解通透了《洛神赋》,天下间,哪位圣人舍得他死? 冷儿啊冷儿,文人可以靠着苦修成为进士、学士,甚至把自己的道理施行一方,哪怕沽名钓誉呢,那也有可能成就大学士的文位,但是天下的百姓、文人,包括这方天地都是可欺,却欺瞒不了自己的内心,欺瞒不了自己的一颗本心,不成真文人,无法凝聚儒心成就大儒,更不能让自己有了开山立派的根基! 冷儿,为师,也只是‘沽名钓誉’成就的大学士文位呐!” “恩师,您言重了,恩师您德被天下!” 萧冷连忙劝说,声音干直梗塞。 哪知道孟浩然苦笑摇头,叹道:“骗得了天下,骗不了自己,为师确实是沽名钓誉,此生都难成就大儒文位,罢了,不讲这个,只说摘星尊者的话,你,还是不要去了!” “徒儿明白,能够达成真文人境界的人物,徒儿不能做这个出头鸟,胜了的话好处自然更多,但是让贾宝玉逃走了,或者败了,出头鸟,会死!” “你明白就好,你的年岁不满三十,是为师好不容易从佛家属国选出来的,你的将来,比为师要强。记住,君子不立围墙!” “徒儿明白,恩师,徒儿扶您回房休息?” “不必了,为师想自己走走。” 说着,孟浩然朝着府邸的更深处,最偏僻、宁静的地方走去,萧冷看着他长短腿,更显得无比萧索的背影,拳头猛然攥起,整个人的冰冷中,突然带了疯狂的热。 可是,这疯狂的火热和炽热中,却是饱含恐惧…… “恩师,徒儿的年岁不满三十,可是那贾宝玉,他,他只有二十岁啊。” “恩师,徒儿想和这等人物战上一次,可是,徒儿,好生害怕!” “徒儿,愧对恩师的苦心教导……” … 盛唐的南方边境,有三人驾驭一叶扁舟,刚出十万大山,就发现一片白茫茫的雾。 “这就是幻境白雾了,我需要推演进出的法门。” 一个穿着金钱短褂,大腹便便满是富态的胖子哈哈的笑,他掏出一个金灿灿的算盘,抖动两下,很满足的听算珠碰撞的哗哗声响。 旁边有人叼着草叶,呸的一下喷了出来,又换上新的翠绿草杆:“在这里推演?金算盘刘老窝,我在狭人榜上排名三千六百七十四,比你高了五十位,命就比你值钱,可不想陪你一起去死。” “冯占刀,你就比我高上五十个位置而已,敢不敢在我的三千珠阵里走上一回?你三千六百二十四的名次,立马要归我老窝头了!” “那你敢不敢别设大阵接我一刀?” 一胖一瘦,两人针锋相对,可是这时候,操纵一叶金舟的人冷冷开口:“别吵了,冯占刀说的对,从这里推算的话,咱们就等于抱着一起死!” 面对刘老窝诧异的眼神,这人头也不抬,一个半丈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全身…… “这边主持幻阵白雾的是青埂峰白狐娘娘,据说,太白先贤曾追求于她,咱们从这里推演,白狐娘娘或许不会介意,但是被太白先贤定成唐突佳人的话,咱们哪个消受得起?” 说到这里,这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继续道:“咱们从东边推演,据我从宇文家族的胞兄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东边是天狗妖族镇守,没什么后台。” “好!” “全听胜天兄吩咐,只是,等灭了摘星尊者,咱们……” “灭了摘星尊者,咱们再分高下就是。” 人胜天终于抬头,露出一张非常普通,但无比坚毅的脸,他的目光如同冷电,嘴唇也坚毅如同铁石一般…… “听到摘星尊者是真文人,排名八十九以后的尊者全都沉默,排名在咱们前面的,也都怕了,软了,可是,我人胜天不信! 我乃人定胜天,等灭了摘星尊者,得了尊者之名,只需要躲藏在十万大山,待我出山之日,敢说,不能拥有真正的尊者实力? 纵使我天资愚笨,也能人定胜天!” 听着前面的话,刘老窝和冯占刀都撇出冷笑,就算人胜天灭杀了贾宝玉,那也得赢过他们才行! 可是,听到后面的,刘老窝肥厚的脸唰的一抖,冯占刀嘴里叼着的草茎,也是咔的一下咬断,断掉的半截,在嘴里狠狠的嚼…… 人胜天确实天资不高,别说和他那个身为尊者的胞兄比了,就算和芸芸众生相比,也只属于垫底的那种。 生员时,人胜天开十丈文山; 秀才时,人胜天没出半首名动; 这样的人本来没资格做举人的,偏偏成就了举人文位,再然后,一个只领悟了三才之法的举人,硬是成就了进士文位,做了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 如今,狭人榜排名三千六百位! 比他们还高! “你狠!我老窝头服你!” “等灭杀了贾宝玉,我冯占刀,定然用最强的一刀斩你!” 两人闷闷的吼了一声,就是沉默不语,而且很快的,他们到了幻阵白雾的东方边界…… “我要开始推演了,两位,还请正气加身,把斩杀过的家伙的魂啊、魄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烧死掉,我的推演,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放心,已经在做了。” 人胜天和冯占刀正气加身,身边登时响起一阵凄厉的鬼鸣。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魂魄存留的时间比以前长了很多,他们的身上,都有自己斩杀过的家伙的魂魄残留。 盛唐还给这些东西取了个名字,不是鬼灵精怪,也不是魑魅魍魉,而是怨…… 名曰:怨魂! … 夜凉如水,天空星辰闪烁,金陵城在夜幕中仿佛一位梳妆的女子,安静而妩媚优雅。 宝玉和林妹妹乐了几回,伸个懒腰,走出去,看外面璀璨的夜。 有着摘星尊者的名号,他每天都能得到五十点文人泪,在文人泪的催动下,一层层厚重的才气灵光从天空涌了下来,那纯粹的灵气浓厚得让人不敢相信,全部变成了宝玉自身的实力储备…… “舒坦!” 宝玉伸了个懒腰,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笑,他的表情就僵硬了,连忙下楼,在大观楼的厅堂里等。 汪伦就在大观园里住着,没日没夜的缠着他,要不是还算有点礼貌,来的时候知道用笑声提醒,宝玉觉得,自己早该和汪伦拼命了。 试想一下,要是和林妹妹温存的时候,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不拼命才怪!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能不负,就不负! “前辈,这夜深了,您还不休息?” 宝玉煮了香茗,茶香都洗不去他心里的苦。 汪伦在他的身边坐下,喝着茶,笑道:“今个可不是缠你加入雅门的,而是,凤林要回盛唐了。” 听到这个,宝玉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南宁国的时候,汪伦守着盛唐的规矩,有意无意的护着他,在大周,汪伦虽然是看重他的文人境界,但是,对他也是特别宽松的好…… 宝玉曾经把自己和汪伦换位思考,想着如果自己看重了一个人,邀请了一个人,百般邀请了一个人,这个人十分优秀却百般拒绝,自己会怎么样? 没能想太明白,但是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汪伦如此大度! “晚辈……” 宝玉无话可说,连忙起身、拱手、低头,把头深深的埋在两手之间。 汪伦怔了一下,大笑了起来,他扯开了宝玉的胳膊,拉着宝玉再次坐下…… “何必如此大礼?以你的天资、际遇,等你成就大儒的时候,说不定凤林还在学士里混当呢,哈哈咱们平辈论交,平辈,今个我学下太白兄的潇洒,咱们,别弄那么多虚头巴脑的!” “凤林兄,宝玉可是和您的爱徒平辈呢。” 宝玉顺杆子爬。 这一边喊着‘凤林兄’,一边说和自己的爱徒平辈,宝玉逗得汪伦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你小子真是机灵,好吧,我就再给你说得明白一点。” 他轻轻的道:“你的真文人境界,我已经传回了盛唐雅门。在狭人榜排名前百的尊者都是我儒家六门,或者佛、道以及四大镇国家族的人,他们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不会来招惹于你了,从这点上,你不用怕。” “宝玉明白。” 宝玉笑了一声,知道这些人是怕了自己的真文人境界。 汪伦已经告诉过他了,真文人的境界很是值钱,简直可以说是大儒儒心的奠基,是立教之本,这些尊者,一来是怕做了出头鸟会死,二来,就算他们赢了自己,只要自己还活着,他们都会食不知味,也要睡不安寝! 汪伦点了点头,知道宝玉心思剔透,他越发喜欢宝玉,自然也要多说一句…… “你该准备打理行装了,去十万大山,或者去道家属国。据我所知,也有那不信邪的要来找你,只是有人出了头,他们就要观望一阵,你,不应该和这些出头的照面。” “我打不过他们?”宝玉有点不甘心。 汪伦点了点头,笑道:“你现在的实力最多在狭人榜的四千位上晃悠,来人是排名三千六百七十四的金算盘刘老窝,以及排名三千六百二十四的断刀冯占刀,还有排名三千六百位的人定胜天人胜天…… 关键是这个人胜天,他天资愚钝,按照他的天资,甚至都没资格加入你的白氅幼竹,但是,谁也不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了。” “倒是个厉害人物。” 宝玉若有所思,真的很想战上一场。 汪伦再次摇头,警告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离开大周,去十万大山修行或者去道家的属国,嗯,还是道家的属国吧,去看看真正的道家,你会明白什么叫作藏龙卧虎…… 宝哥儿,千万别和人胜天他们照面,如果你们斗了一场,别说能不能打赢了,就算他们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你的实力就暴露了!” “实力暴露?” “没错,现在那些尊者是怕了你的真文人境界,摸不清你真正的实力,如果你连这三人都不能随手杀死的话,他们就有把握瞬间斩杀于你,他们要是找你,你躲哪里都没用!” 汪伦眯着眼睛,低声道:“除了排名第九十位的黑甲尊者平霄客以外,从第九十一,一直到排名在第九十九的冷尊萧冷,都属于盛唐里类似我雅门的偌大势力,他们要是发了狠要找你一个进士文位的,那就一定能够找到! 天下虽大,却也在我盛唐诸多英杰的翻手之内!” 闻言,宝玉轻轻点头,悠悠的笑着说了一句:“排名第九十位的,原来是平霄客啊……” “和他有怨?” 汪伦挑了挑眉头,笑道:“有怨也以后再说,这家伙没进盛唐,但是实力,呵呵,罢了,我今个就走,你也不需要送。” “走这么急做什么?凤林兄,起码得喝杯喜酒。” 宝玉留了一次,他出关有些日子了,林妹妹那边,早就给晴雯准备了大婚的凤冠霞帔。 汪伦也知道这回事,惊愕的瞪大眼睛,诧异道:“通房丫头而已,她自己剥光了,送你床上就是,还用得着喝什么喜酒?宝哥儿,只是为了留我两天,你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留是要留,可是,也不是刻意这样做呢。” 宝玉笑了一声,拍拍手,身边就出现了金钗彩衣娘的身影,他吩咐了两句,金钗彩衣娘对汪伦行了礼,快步走出去了。 以金钗彩衣娘的实力,速度自然很快,没多久,就捧来了一本青玉毛色的封皮,很是华美的书籍…… “凤林兄,这是我贾府的族谱,我和林妹妹的名字,就写在偏着最下面的一轮。” 宝玉淡淡的说着,翻开族谱,一直翻到最底下,这是贾府直系的族谱,最前面的自然是贾演和贾源,后面的,却是人数不多。 有贾代善、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还有宁国公府的上一辈,再往后,就是贾琏和凤辣子,以及宝玉和林黛玉。 宝玉在林黛玉的后面稍微一抹,沉吟片刻,取出了火乌赤毫,又饱蘸浓墨…… “宝哥儿,你这是?” 汪伦惊讶了,一个通房丫头而已,难道,宝玉要把晴雯的名字写进族谱? 宝玉再笑一次,低低的道:“汪伦兄,宝玉一介俗人,不知道什么叫高人一等,只知道怜我、爱我、为我、知我的人,能不负,那么,就不要负了吧!” 说罢,宝玉挥笔疾书,瞬息间,族谱上多了三个铁钩银毫的小字: 俏晴雯! 宝玉收起火乌赤毫,拱手,似笑非笑的道:“如此,还请汪伦兄喝了喜酒再走。” … 见到了添上新名字的族谱,贾母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 贾政骂了一句痴儿,背过手,似乎气得不想理睬宝玉了,可是很快的,贾府就是百花铺地,也是红绸裹粱—— 族谱上加了名字就是平妻,大婚,自然也是必不可少…… “俏晴雯?那么,妾身姓俏,妾身也有姓氏了?夫君,妾身有了归宿?” 晴雯哭得梨花带雨,往日里敢和凤辣子比辣的她哪还有半点的泼辣感觉? 她很柔弱,柔弱到了,似乎一碰就要碎。 袭人羡慕的看着她,她们虽然是宝玉的大丫鬟,地位很高,但是做丫鬟的,从来都有两个愿意拿命去拼却不敢去拼的心愿。 一个是做了正妻入族谱,不至于亡故了只剩荒坟一堆,另一个,就是得了名姓,那就算是个有脸面的人了…… 宝玉挥手让袭人出去,过去关窗,恰好看见廊道里林妹妹对他贤淑温良的笑。 宝玉一瞬间有了种荒谬、错位的感觉,%%……*啊,这大夫人给他找二夫人,却是真个的,贤惠的体现? 林黛玉往边上侧身,木质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半张俏脸,笑靥泛着淡淡的红:“夫君,今个是洞房花烛夜,您可不能伤了晴雯妹妹的心。” 好吧,宝玉看着林妹妹在鹦哥儿的搀扶下走远,无语的摇了摇头,揉揉脸,到底还是笑了起来。 他拿起圆桌上放置的秤杆,用这东西挑起了晴雯的红盖头。 秤杆在传统中象征龙,新娘佩戴的凤冠霞帔就象征凤,这样挑了起来,就是表达着‘一龙挑凤’,也是鸾凤和鸣的吉祥寓意…… 宝玉看见晴雯梨花带雨,弱弱的回望过来,问:“夫君,妾身这是,做了您的平妻?” “啧啧,美人如花隔云端,心比天高俏晴雯,你这个晴雯辣子,今个怎么软了起来?” 宝玉逗趣晴雯,晴雯呆了一下,竖起眼睛卡了腰,习惯性的站起来就要还嘴,可是房间的火烛猛然熄灭,一个身子压了上去,也有东西,猛的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一夜风流,自然是不用多讲…… … 窗外,好些人围着要听墙角。 求不得、薛道衡、步常仃他们也就罢了,总归都是要闹的,可是在这些人里面,汪伦竟然也插了一手。 他挑着手指,把给宝玉看门的金钗彩衣娘定在了原地,就和这些小辈嘻嘻哈哈的笑。 只可惜什么都没听见,宝玉也不是傻的,用才气隔绝了一切有可能的窥探…… “凤林前辈,不然,您多用上一把力气,破了宝哥儿的才气隔绝?” 求不得‘善意’提醒。 汪伦摸着嘴唇,很有这种超有诱惑力的想法,但是仔细一想,还是摇了头……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混账东西啊你们,宝哥儿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肯负了,你们是他的手足,竟然想听他的墙角?” 汪伦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把所有人赶了出去,他转悠眼珠,才气往前一探……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待我归来,要换人间! 啵! 一声气泡破灭的声响出来。 “这种气息是?” 汪伦的手指发麻,眼底猛然惊愕,他讪笑,又要大笑着化作流光飞远了…… “宝哥儿,如此我便走了,你的墙角我就不要听,也更不敢听呢。” 汪伦一语双关的笑声传进耳朵,正在厢房的喜红鸳鸯被子里辛苦耕耘的宝玉吓了一跳,猛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就是一泄如注。 他闭目感应了一下,低低的啐了句:“好个凤林兄,还是让你发现了。” 就在刚才,汪伦点破他的才气隔绝的时候,宝玉正在男人都懂的无法分心的XX运动中,正气天碑很任性的自动抵抗,以至于汪伦发现了正气天碑的存在。 不过,宝玉立马就不在意了,要说汪伦知道他的事情已经不少,对他就没产生过半点的恶意…… “夫君,妾身伺候您安歇着?” 晴雯的声音娇软了不少,说着,就要起身收拾染了姻红的素白细布,可是,她猛然被宝玉翻了过来,把腰一搂,往上一提,就是再次鞭挞。 黄花闺女哪里玩过这种花样,晴雯恼了起来要抓宝玉, 然而很快的,就只剩下娇声呼喘…… … 月夜如歌,是催人入睡的时刻,然而在大观园的林荫小径里,却有一条灯笼组成的长蛇。 距离洞房花烛夜已经过了五天,宝玉听了汪伦的劝告,已经拜访过老祖宗、贾政还有王夫人,准备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东边的道然属国。 可是,就在今天,老祖宗连夜召见,把宝玉给喊了过去…… 贾母住的地方是个优雅的楼,和中都城的贾府一样,没有名字,却是贾府内部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按照贾母本族的习惯,她生下来,就喜欢金镶玉裹的模样。 宝玉和老祖宗问了安,抬眼看,发现袭人和晴雯也在这里,都低垂眉眼,在贾母的面前没胆子放肆。 他还没摸清是什么情况,贾母就把龙头拐杖一顿,摆出了威压的作态…… “宝哥儿!” 贾母只威严了这一句话,就装不下去了,她把宝玉叫到身边,扯着宝玉的胳膊往怀里揽…… “心肝儿肉疼呦,老身知道你要去外面受苦,可是,这身边也不能不带些体己人啊,袭人和晴雯都是懂事的,你就当听老身的话,带去了好不好?” “老祖宗,” 宝玉不愿意带人出去,他一个人在外面安得自在,就算吃点苦,那也是男人的潇洒了,带了女人出去,算个什么事情? 可是贾母哀哀的叫了起来:“哎呦我的小祖宗啊,老身的寿元你也清楚,活不了多久了,袭人和晴雯你一定要带着,老身要是抱不上重孙子,死了都比不上眼睛呦……” 完了,彻底完了,宝玉可以在外面强硬,但是在贾母的面前……罢了,反正他出门的时候,脸色黑成了锅底一样。 晴雯和袭人在他的身后笑,被他挥手赶开一边,晴雯就立马卡起腰,竖起眼睛要骂,和林妹妹的柔弱、袭人的贤惠比,俏晴雯可是泼辣了不少…… “床上也不见你这般的辣了。” 宝玉回嘴了一句,晴雯脸就发红,雪白的脖颈伸成了天鹅一般的长,叭叭的骂道:“你就会欺辱我们这般的弱女子,有本事带了我们出去,我和袭人姐姐在哪都辣给你看!” 于是,袭人脸红,宝玉败退,晴雯就拽着袭人,要给宝玉收拾行装。 宝玉自个在林荫小道上走着,迎面过来穿着兽皮大氅的殷无极,指着他,笑成了眯眼睛的狼一般…… “摘星尊者,你可是八千国称尊,怎么在自己的屋里,被个小丫头给制住了?” “所以孤说女人都是麻烦,孤这辈子,不会像父皇一样弄个了哀哀戚戚。” 水勿语也从旁边拐了出来,他们商量好的,既然出去,那就他们三个就成,如今多了袭人和晴雯,水勿语和殷无极都不太舒服。 宝玉是佳人陪伴,他们两个,可是形单影只……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干嘛要跟着去?我一个人足够了。” “孤和地狼太子是道家属国的跨世天骄,许久没去道家属国了,想念得慌,只是这样罢了。” 水勿语抚摸身上的夸父大甲,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块插天的峰:“另外,孤在狭人榜上排名第四千六百三十七位,这是以前的排名,许久没动,也该动弹一下!” “孤排名第四千六百三十六位,比赤城王高了一位,但是现在,孤觉得自己的实力难以长进,也要出去闹腾一次,不然,这天下,谁人还记得我殷无极?” 殷无极的眉眼更冷,和水勿语四目相对,登时是寒光乱射。 他们找不到能交手的人,今个,好像要互相斗上一次了。 宝玉看看殷无极,再看看水勿语,突然扯住了殷无极的兽皮大氅,一步踏出,就上了八千丈的大天。 以他的实力,现在,最高也只能升空八千丈…… “哈哈哈,宝哥儿,你是不知死?” 殷无极立马明白了宝玉的意思,指着宝玉,笑了个前仰后合。 水勿语也跟了上来,笑道:“宝哥儿,要是你晋升了覆顶进士的文位,孤还觉得你能和地狼太子打上一场,你有十万丈金台,又是圣途进士,诗才也能独步天下,孤觉得,你已经不比普通的封号进士弱了,可是……” 喉咙里发出冰冷诡异的笑,水勿语继续道:“越两阶对敌,不错,确实不错,可是,你只是个架梁进士就要对战地狼太子,你是不把地狼太子看在眼里?还是……不把孤看在眼里了?!!” 论起战斗的力量,水勿语觉得殷无极和他自己在一个水平线上,是旗鼓相当,宝玉要对战殷无极,他觉得,和对战自己的区别不大。 区区一个架梁的圣途,这,太小瞧人! 宝玉笑了笑,摆手道:“不打一次怎么清楚?就当练手?” “好,那孤就陪你练手!赤城王,你帮孤和宝哥儿护着下面,别让孤和他的力量,摧毁了三千里金陵。” “你要是让宝哥儿有机会毁了金陵城,孤可看不起你。” 水勿语觉得宝玉没能耐让战斗白热化,但还是往下飘了三百丈,要护着下方的城池和百姓。 可是,一盏茶后,水勿语的脸色大变,往下哗哗沉了一千丈,这才控制住了逸散的战斗威能; 两盏茶后,水勿语倒抽着凉气,再次下沉一千丈,上面的状况几乎成了搏命,他也不能悠悠然的应对了; 三盏茶的工夫后,水勿语再次下沉一千丈,他横空一拳砸碎了宝玉被殷无极打偏的剑光,怒道:“宝哥儿,你发疯了不成?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殷无极也瞪大了眼珠子,兽皮大氅早就扯了个稀碎,半边身体都变成了地狼的模样,皮毛在月夜中闪烁亮银的光…… 他喘着粗气,愕然发声:“这怎么可能?你回来的时候还比孤差得远,这才几天的工夫,怎么能和孤打了个平手?” “不是平手呢,说不定是我赢。” 宝玉得意的笑,他也很意外,一万点文人泪没让他突破到覆顶进士的文位,但是…… 他的才气更加精纯! 他的才气更加如臂指使! 他的诗词更添了三分威能! 他的言出法随,他的出口成章,他的纸上谈兵,完全就好像手里的君子大剑,能够瞬间出手! 不需要任何的耽搁时间,以至于他的战斗力,何止提升了三倍有余? “贾宝玉!” 殷无极恼得眼珠子充血,利爪的银光中,蓦然多了一点更璀璨的亮银…… “宝哥儿,你要是能接住孤的流灵分光刃,孤以后任你差遣!” 殷无极已经发疯了,要真的拼命,他就不信了,宝玉还真能强到了有本事压制他的地步? 可是,这时候,宝玉举起双手…… “我认输。” …… ……………… 对宝玉的送别,自然是无比的盛大,甚至,比宝玉归来的时候还要热闹了很多。 上一辈里,陈长弓、西门不死等人都谢了送别的诗词,同辈里,薛道衡、西门雪、求不得等人也都是同样给了送别原创,宝玉没有回赠诗词,这代表着,他完全接了这一份情。 剑光如流星攒射,道理破空,更是宛如撕碎了苍穹。 无数的文人一直送宝玉等人过了湘江,很压压的一片人飞在天上,吓得游鱼不敢冒头,精怪不敢吭声,从金陵到湘江的这一段路程上,足足有三年都是夜不闭户,治安好到了极点…… “宝哥儿,前面就是秦皇岛了。” 水勿语傲立在一叶金舟的舟头,他是大周的赤城王,自然对大周的地势无比熟悉。 宝玉站起来往外看,笑问道:“秦皇岛?” “没错,当初大秦威压天下,现在的盛唐、十万大山,还有八千国都是大秦的领土,甚至传言说,在那天地尽头的灌愁海以外,也难逃大秦的兵锋铁骑…… 只要有生灵存活的地方,就有大秦兵卒的《秦风.无衣》!” 水勿语突然合上了面甲,却仍然透出了无比的希冀,他深吸了一口气,摆手道:“所以,谁也数不清世上有多少叫作秦皇的岛屿,咱们大周的秦皇岛只是个居住了两万户渔民的地方,你不用介意,但是到了秦皇岛,就是到了东方的幻阵白雾…… 咱们,已经跨越了天狗一族的大荒山。” “有趣,我可没看见天狗一族的出来。” 宝玉摸着嘴唇,看那前方白雾朦胧。 他低头看去,见秦皇岛是个不规整的椭圆形,岛的中间青葱翠绿,边缘全是冷暗的礁石,海潮拍岸,看得人心潮起伏,激情壮志要满溢了胸膛! 哗啦啦~~~ 海边的天说变就变,正看着景色,就是大雨倾盆。 宝玉把一叶金舟继续往前,就有几只海燕从舟边穿插而过,宛如黑色的闪电…… “宝哥儿,你今天可是要逃跑呢。” 眼看到了白雾的范围,殷无极随手把下方浪潮里的渔船送上了秦皇岛的海岸,又要笑话宝玉。 被他笑话了,宝玉却也不恼,只是摇头道:“该躲的就躲,等我回来了,这天下可就大有不同。” 恍然间,宝玉福至心灵,在滂沱的雨中铺了十扣纸,火乌赤毫化作赤红的流光四溢……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以宝玉如今的实力和文名,《浪淘沙.北戴河》书写出来,自然是名扬篇章,诸多异象和才气灵泉的高低,殷无极和水勿语都没有半点意外。 然而,在前方朦胧胧的白雾中,却两人猛的站了起来,吓得脸色发白。 还有一个矮胖宛如笑弥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手里的金算盘猛然哗啦啦的响,差点让他们,再次被卷进没有边际的迷雾幻阵里去…… 就在他们呆滞的注视下,宝玉收起原创篇章,很是可惜的摇了摇头。 “我脑子太笨,难求甚解……” … ……… 无语了,刘老窝狠狠的在自己胖悠悠的脸颊上来了三巴掌,冯占刀咔嚓咬碎了嘴里叼着的草杆,狠狠的嚼了,再狠狠的吞下肚子。 人胜天已经把自己半丈大的斗笠捏碎了一块,露出满是血丝的眼…… 他们看着袭人贤惠的给宝玉撑起油脂花伞,晴雯也扯住宝玉的胳膊,杏眼忽闪忽闪的。 “很好了,又是一篇名扬大文!” 晴雯总是爱说实话。 然而,宝玉仰天怅然,特别怅然的叹出一口气…… “不好,我没写好。”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战,浪冲霄! “没写好?” “没写好?!!!!” 殷无极和水勿语瞪大了眼珠子,仿佛他们的眼睛厉害了,可以把宝玉这个‘不要脸’的瞪死一般。 宝玉作出的好文章多了,他们不诧异能多一片名扬的,可是这作出名扬大文的,竟然来句‘没写好’? 两人的心里,好像有一万声要骂…… “摘星尊者,你他、、、妈、、、的好不要脸!” “名扬篇章还说没写好?难道你写的文章,个个都得是美名传世不成?” “老窝头,快点破开幻阵白雾,老子要出去斩了他!老子要把他斩成一块块的,再丢海里喂鱼!” 殷无极和水勿语只是想骂宝玉而已,还没出口,可是这在迷雾里的三人,已经是噼里啪啦的骂成一片了。 狭人榜上有尊者的影像,他们认出来宝玉,刚才还想先礼貌的,平静的打个招呼,现在,他、、、妈、、、的只想赶紧出去,赶紧把宝玉剁成十万八千块再说! 人胜天抬起斗笠,眼睛赤红恐怖得好像两个充满血的球,干冷冷的道:“名动一方! 煊赫一时! 十城共举! 名扬四海! 美名传世! 该死!我这辈子就出过几首名动的文章,他贾宝玉,竟然说名扬的还写得不好?” 冯占刀跟着道:“你只出过名动?真不知道你怎么这样厉害了。我,我出过煊赫八篇、十城六篇,可是,名扬的一个也没有!他,他还说他没有写好?!!!!” 刘老窝什么都没说,咬着厚厚的嘴唇,差点把嘴上的肉给咬下来,胡萝卜粗的手指头幻化成一片残影,把金算盘拨得哗啦作响。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赶紧从白雾幻阵里出去,然后,干架! 除了干架,他没有任何出了胸口憋气的方法! 在三人血一般的视线的注目下,宝玉和袭人、晴雯逗趣了一阵,抬起头,就看见了殷无极和水勿语古怪的表情…… “怎么?你们不信我没写好?” 宝玉叹了口气,可惜的道:“真的,我没骗你们,我是真的没写好。刚才情有所感,我以为把这篇写出来,可以像《忆秦娥.娄山关》一样的掰烂了,揉碎了,可以完全的理解并且触类旁通,可是没这么简单,真的没这么简单啊。” 宝玉绝对是真情实意的,确实感到可惜,他抚摸袖口里的原创篇章,又哀声叹气了一阵,看殷无极…… “你们还是不信?罢了,没法和你们解释,赶紧的,破开迷雾咱们走。” “这个不急。” 殷无极的手上嗖的一下弹出来利爪,“孤要是个文人,孤现在就揍你了,幸好孤不是个文人。” 他想了想,把利爪收起来,直接祭出流灵分光刃, “可是,孤还是想揍你。” “虽然我修行的是龙脉九品正法,但是,我也想揍你。” 要去道门属国了,水勿语就改了自称,跟着竖起大戟,笑道:“昨夜看你和地狼太子打了一场,我也手痒了,不然,咱们先打一架再说? 别担心,人胜天他们要破开幻阵白雾,起码得三个月,咱们有充足的时间享受一下。” 宝玉也有点手痒,但是想了一想,摆手道:“还是出去先吧,这里是大荒山的地盘,咱们打起来不方便。” “好,那就先出去。” 水勿语认可宝玉的说法,笑了一声,就掐动了破开幻阵白雾的手诀。 他修行的龙脉九品正法饱含龙气,只是略微掐动,就破开了大片白雾。 然后……嗖! 只听尖锐的破空声响,一道金光攒射而来,在宝玉的一叶金舟的对面停下。 两者,相距不过十丈…… … 冷,是刺入心扉的冷; 怒,是可以燃尽苍穹的怒! 宝玉等人愕然抬头,就看见三双六个充斥血光的眼球…… “摘星尊者,你出了名扬篇章,竟然还他、、、妈、、、的是没有写好?” “摘星尊者,欺负人,不带你这种嘚瑟的欺负法子的!” “摘星尊者,单凭我人胜天的怒火,就算没有尊者名号的好处,我也要斩了你啊!” 三双六个眼球布满血丝,全都狠辣的盯着宝玉,和殷无极和水勿语不一样,他们可是文人,那么,就更恼火宝玉的那句‘没写好’了。 没写好?你还说你没有写好?!!! 人胜天一把拽掉头上的巨大斗笠,冲着黑压压的乌云甩了出去,在把乌云划出了一道痕。 阳光照射下来,他就在阳光中活动身躯,仿佛要用肉拳把宝玉打死…… “老窝头,冯占刀,摘星尊者是我的!” 他压着喉咙嘶吼道。 冯占刀立马拔刀,长刀狭窄且细,带着饮血的弧度:“你排名最高,你先来,我们怎么出气?我先来!” “要论排名低的话,应该是我老窝头先来!” 三人争起来了,都要第一个挑战宝玉。 宝玉眯着眼睛,很诧异他们怎么这么快破开了幻阵白雾,又笑起来,自然的道:“不要争,你们谁最厉害,就挑战我好了。” “离间之术!” “我等打上一场,三败俱伤,你坐收渔翁之利?” “摘星尊者,你当我等三人是傻的不成?” 人胜天等人才没有那么好骗,此时的他们,只会用言语来决定挑战的先后。 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灭杀贾宝玉后,再作三人之间的争锋。 这也是,确定尊者名号的归属! 宝玉笑了笑,也没当回事,毕竟骗到了最好,骗不到的话,那也是正常—— 能上狭人榜的,可是八千国亿亿万万强者中挑出的五千人,都是绝顶聪明的骄子…… 他摸着嘴唇,却是在想别的事情,偏头对殷无极和水勿语笑:“按照时间算的话,他们最多在幻阵白雾里待了七天,是盛唐里的法门更厉害了?还是,咱们大周周围的幻阵白雾弱了?” “有人削弱了幻阵白雾的威能。” 殷无极抓过一缕白雾,放鼻尖嗅了嗅,皱眉道:“要么是盛唐有大学士以上的强者出手,要么,就是操纵东方幻阵白雾的,天狗一族放了水!” “没关系,等咱们回来再作计较。” 宝玉笑了笑,指着前面还在争吵的三人道:“咱们帮他们选择一下?” “那是自然!” 水勿语哈哈大笑,横空飞向远方,他的大戟划出寒芒对冯占刀打了声招呼,笑声荡漾苍穹…… “排名最高的人胜天留给宝哥儿,那么,狭人榜上,你冯占刀是排名三千六百二十四吧?你的名次,今日,归我了!” “混账!你是何人?” “狭人榜排名四千三百六十七,好八九龙水勿语!” 声音远远的传来,冯占刀就倒转刀锋,跟着飞向了远方。 同为狭人榜的骄子,对方指名道姓的,还是面对面的挑战,他必须接受。 殷无极有点可惜水勿语先行了一步,指了指对面胖乎乎的刘老窝:“那么,孤就只能挑战你了?好吧,狭人榜排名四千三百六十六,月舞流刃殷无极挑战你,你随孤来!” “乐意奉陪!” 刘老窝好不容易把充血的眼神从宝玉的身上拔下来,转头对上殷无极,就是满脸商人似的笑。 他跟着殷无极往远处去,每一步走出,身边就多出一颗金亮的算珠。这方天地,也仿佛逐渐的,变成了以他为中心的世界轮转…… 宝玉看着四人远去,没多久,就听到天边传来爆裂的声响,万里乌云全被震碎,风卷大天,脚下的海水,全都卷成了滔天的水啸。 他看着人胜天,轻轻的笑…… “有一位前辈告诉宝玉,他说,宝玉的实力只在狭人榜的四千位左右,宝玉相信了。” “有两个朋友,他们说自己的实力已经在三千位之前,宝玉和他们的其中一位交手后,突然发现,不清楚自己到底排名几何了。” “人胜天,今日,以命相搏,你,可懂?” 随着宝玉轻轻的话语,人胜天的表情越发的沉重了,他对宝玉拱手,低头,铿锵道:“狭人榜排名三千六百位,人定胜天人胜天,见过摘星尊者。” 这是礼仪,人胜天做足了,然后,猛然伸出五指,右手的五个手指肚子,全都噼啪爆碎,露出好像笔毫的骨,也喷溅出好像浓墨的血…… “摘星尊者,今日,我等乃是出头之鸟,您不能让我等活!而我等为了尊者之名,为了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也要您彻底死透!” 人胜天的眼睛逐渐平静,仿佛看淡了生死,又扯起笑,温和道:“今日你我是利益之争,也是小人之争,为求圣途,自然要踩上皑皑白骨,你我今日不管谁血掩黄沙,不管谁埋骨深海,都是万般皆是命,也是半点不由人。” “好!” 宝玉收起一叶金舟,人胜天同样收起一叶金舟。 他们四目相对,笑容也十分相似,两人的中间,蓦然炸起滔天狂澜,是战意冲霄…… …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海水湮灭,露出海底不知道历经冲刷多少年的巨大海床,宝玉第十八次用出‘千里不留行’,锋利的君子剑,却仍然只是在人胜天鲜血淋漓的指骨上,划出一连串的精芒火星! “好坚硬的骨头!” 宝玉惊声赞道。 人胜天抬起右臂,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人’字。 他就这样站着,冷眼看着宝玉笑:“我人胜天天资愚钝,没有上好文章,举人时,也只领悟了三才之法,可是,天道有穷尽,人力无极限,我人胜天用自身的寿元、鲜血、香火作为牺牲,同样站在了八千国的巅峰…… 摘星尊者,你果然实力太弱,我接下来的一击后,尊者名号,就要归我这个愚者了!” 说罢,人胜天用五根鲜血淋漓的手指,在虚空划出了铁笔银钩…… “天! 地! 人! 此乃三才之相! 地为白纸,天为镇纸,我乃‘人’,以血为墨,以骨作笔,刻画我之史书千年!” 五根手指就是五杆大笔,人胜天在须臾之间,竟然书写出了五篇同样的大文! 只见这篇文章字体如火,横空笼罩了数百里的大天……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历天又入海,六龙所舍安在哉? 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裴徊?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羲和!羲和!汝奚汩没于荒淫之波? 鲁阳何德,驻景挥戈? 逆道违天,矫诬实多。 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 “是李太白的《日出如行》?” 宝玉忍不住惊呼出声,这篇文章可不简单,他曾经想过书写,可是,他的理解不到,书写不出来。 单凭能书写出这篇文章,人胜天就能说,比他要强了半分! 人胜天嗬嗬的笑,苦道:“可惜我天资愚钝,写不出自己的文章,摘星尊者,我以《日出如行》斩你,你的骨灰,将洒落这片大海之中!” 没错,宝玉觉得,如果自己只是这点本事的话,今日,就会化作灰烬,洒落在裸露的海床上,再被海水尽数覆盖。 他抬起头,看见《日出入行》幻化出六条大龙,大龙盘旋,把人胜天载在身上。 更有火热的巨人出现在人胜天的身后,并且,不断的融和在人胜天的身体之中…… 那巨人是羲和,是传说里为日神驾车的人,自然,也能驾驭大日的真火之力,人胜天把羲和的虚影完全吞噬,大笑道:“摘星尊者,我以骨作笔,以血成墨,为了书写这篇文章,更是保持童男纯阳身不要了香火…… 这一击,将,成就我的尊者之名!”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初战,祸三江 信誓旦旦,这话说的,真是信誓旦旦啊,然而,却不是什么吹牛皮的大话了。 宝玉抬起头,被大日烈芒闪到的眼睛忍不住眯起来,看见人胜天的后脑有万丈祥光,好像真的驾车载着一轮巨大的太阳。 天边的乌云全被驱散,人胜天的后脑发出的光芒,简直能和真正的大日争锋! “厉害啊……” 宝玉叹了口气,也是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 《日出入行》是充满唯物主义的诗词,通体全文对驾驭太阳的羲和以及挥退太阳的大力士鲁阳公予以怀疑,并且很放肆的嘲笑了,可是,人胜天竟然能把文章嘲笑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力量,他对这篇文章的理解、剖析,就已经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且,或许就差了一个顿悟,人胜天,就能把整篇文章完全通透…… “一个顿悟,你就能把《日出入行》完全贯透,之后掰烂了、揉碎了每一个字,就是我所达到的真文人境界。 人胜天,我敬你为了追求圣途放弃了一切,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我让你看看,你所没有达到的真文人的境界,到底会是何等的威能!” 宝玉伸出手掌,从左到右的挥手一抹,半空就出现一张不大的,好像细碎的小雪花一般洁白的十扣纸, 火乌赤毫也出现在他的手中,笔毫抹在黄玉砚台里,就是饱蘸浓墨。 他轻轻的,声音略有可惜的道:“人胜天,我只在这一篇诗词上达到了真文人的境界,是我的压箱底的底牌,所以,从未使用,所以,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威力,所以,我也不清楚会消耗自己的多少才气……” 说到这里,宝玉顿了一下,声音更轻的吐出两个字: “所以……” “所以!” 人胜天高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眶瞪得好像要裂血一样,长声笑道:“我懂得,摘星尊者,来战!” 他双手高举,整个身体往后倒折,仿佛拽着难以承受的重量。 他的双手中间出现一颗闪亮的光球,吞噬了他后脑释放的大日宏光,也吞噬了这方天地之间,无数的照耀的光源! “真文人境界,让我开开眼界吧!摘星尊者,今日,我要看你垂死挣扎,或者,我死在你这个真文人的手下? 我人胜天,今日,战不悔!” 说罢,人胜天猛然把倒折的身体恢复正常,他的双手甩出硕大的光球,冲着宝玉的面对夯砸而下。 光球脱手而出,不断下落,也在不断的变大。 耀眼光芒带来的恐怖热力,硬是蒸发了八百里的海! 宝玉抬起眼睑,静静的看仿佛大日坠落直奔自己而来,他的头皮有点痛,鼻翼噏动,还能闻到自己的发丝被烧烤焦灼的味道…… “那么,来战吧!” 宝玉的声音还是清淡,说到最后,突然带了无比的热血! 这是他读书很久,一直被书卷气压制的少年意气,也是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在此时,在此刻,全部变成了只求一战的不顾一切! 他挥动火乌赤毫,也要仰天高啸…… “人胜天,今日敞开一战,你,或者我,要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声音落下,文章书成! 没有用通灵宝玉的妖族血墨! 没有用加持了书生意气剑魂的万两君子大剑! 没有用万两大宝碧雕撕天弓! 更没有用原创金光和首版银页! 宝玉不清楚要耗费多少才气,所以,他选择了什么都不用,只用了最简单,也是最干净的一片文章……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 如血!’ 文章书城,登时化作散碎的文字。 那是一个个单独的文字,不包含任何意境,也不产生半点的天地异象。 文字就这样散散落落的,在宝玉的身边漂浮,而人胜天的亮成了炽白火焰的恐怖‘大日’,已然要触碰了宝玉的发髻了! “摘星尊者,你这是才气不足,没能够用出来自己的境界吗?” 人胜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因为没看到真文人的威能,他到底还是有两滴浊泪从脸庞洒下,然后,就是狂放大笑…… “贾宝玉,你今日必死,然后,我就是摘星尊者了! 不对,是本尊,本尊就是八千国称尊,本尊就是胜天尊者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宝玉笑了一声,嘴唇噏动间,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眼: “碎!” 只是一个字,宝玉蓦然倒退三百丈, 他退出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双腿根本就是扫动成了一片幻影。 他的脸色死白,略微带了淡金色,双眸黯淡,藏在脑海深处的文宫世界,也是蓦然萧瑟宛如一片荒芜…… 十万里金台黯淡无光! 五行大柱几近虚无! 才气组成的跨空横梁更是断断续续,差点就崩散成了最基本的烟雾模样! 这是他的文宫世界,是他修行中最根本的文宫,就在这淡淡的一个‘碎’字中,硬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才气! “好可怕的消耗!” 宝玉惊叫了一声,不由庆幸自己没用任何增加威力的宝物,如果用了,恐怕,他会损伤了潜力根底。 而此时,他抬头,轻笑,看着组成《忆秦娥.娄山关》的文字更加散落,然后,猛然碎成了更细小的组成…… 点! 横! 竖! 撇! 捺! 提! 折! 钩! 碎,再碎! 这是无比的细碎! 全部都是字体的最基本的构成,然后,猛然的,就是才气疯狂震荡宛如浩瀚烟海! 天变了,地变了,广阔无垠的大海也变了,这方天地仿佛成了一片虚无,只剩下滚荡的才气。 而在这些才气浪潮的冲刷中,无数的血甲铁骑铿锵踏步,整齐如一的踏出虚空…… 一排, 两排, 十排! 三千、 五万、 十万! 数不清,完全数不清的铁骑密布了蓝天,密布了大海,也密布了大地,周遭一千八百里的所有空间,都是一片片的血甲铁骑! “只是一个纸上谈兵,就有这般恐怖的威能?” 人胜天整个人都呆滞了,他傻乎乎的看自己幻化出来的‘大日’夯砸出去,然后,第一排的血甲铁骑上前一步,竟然硬生生的,用一身的血色大甲挡住了大日的夯砸。 然后,第二排上前, 浩瀚大日被倒顶往上退了八丈开外! 再然后,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血甲铁骑的手中有三丈长枪,却是不用,他们有孔武有力的双臂,也是不用,就这样驾驭骏马,朝着上空狂奔而来。 无数的铁骑推着‘大日’直上云霄,很快,就到了人胜天所在的,八千丈的高空…… 何等恐怖? 这是何等恐怖?!!!! 人胜天倾空了全部的才气,又燃烧了过半的气血,可是,还是阻挡不了‘大日’的败退。 他干脆放弃了抵抗,留着精血残存的一丝力量长笑出声…… “摘星尊者,你的才气不足,你的文位不高,你确实很弱,可是真文人的境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就被‘大日’倒顶着往天上去,无数的血甲铁骑跨越了‘大日’的光芒,把人胜天的整个身体,都踩踏成了一片糜粉! 随后,‘大日’轰然爆碎,疯狂的热力汹涌蓝天,炸得数千里都是一片焦土。 三千里的海水尽数蒸发,露出被烤灼爆裂的坚硬海床,随后,海水疯狂倒流,海边灌流入海的三条大江,蓦然被这空荡的缺口抽空了水流,露出了湿润的河床…… “没错,是恐怖,太恐怖了。” 宝玉略微后退,看着数十个疾奔而来,给他挡住了热力的血甲铁骑,眼眸,也有着同样的惊骇。 他不敢置信的道:“只靠一身的血色大甲,血甲铁骑就击溃了人胜天的全力一击,这还是我的才气不足的缘故,要是我的才气足够,血甲铁骑就可以使用四肢,也可以,使用他们的三丈长枪! 那时候,又能发挥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宝玉把眼睛盯在血甲铁骑的三丈长枪上,伸出手,要抚摸这一眼看去就让人胆寒的恐怖兵器…… 啵~~ 啵啵啵~~~ 啵啵啵啵~~~~ 他到底还是没有摸到,他的才气不足,血甲铁骑飞快的变成了散碎的才气,回流了一些,让他保持了飞行的力气…… 【我到底有多强了?】 宝玉不由的开始怀疑自己真正的实力了,他想了想,朝着,数千里外,殷无极和刘老窝的争斗场去…… … 金,亮金,无数璀璨的金! 和宝玉那边的炙热斗场相比,殷无极这边就显得特别诡异了。 只见三百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金色的算珠,绽放的金芒玄妙勾连,把殷无极整个人困锁在里面。 刘老窝就在外面笑眯眯的,不时拨动手里的大金算盘,就让殷无极手忙脚乱…… “有趣,你怎么研究的是道家阵法?而且,是用才气勾连?” 宝玉笑了一声,刘老窝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名扬,不速客! 他回头看宝玉,视线定在了宝玉额头烧焦的发丝上, 随后,他的眼睛,就是猛然一亮…… “贾宝玉!” 刘老窝看着总是在笑,但是从他对宝玉的称呼上来看,明显比人胜天没礼貌了太多。 他激动得脸皮子发抖,大笑道:“人胜天是死了?好好好,不愧是有真文人境界的摘星尊者,可是对付个人胜天,你就被灼烧了发丝,才气也几近虚无,活该我老窝头捡这个便宜…… 你等着,等我老窝头灭了这个不长眼的,就文斗于你!” “你要趁我之危?” 宝玉笑得很开心,他知道在狭人榜上的,包括他和排名第一的宇文成都在内,都有一点气息在盛唐的密地里。 只要是当面指明文斗了,那就不能逃避,同样,刘老窝在和水勿语争斗,他也不能插手。 一旦犯了规矩,盛唐官府的密地,就会有气息显现。 那些派来追杀的人,怕是宇文成都也无法抵挡…… “你放心,我只是看看,想知道无极兄到底有多厉害。” 宝玉笑得越来越开心了,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想知道殷无极的真正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他冲着金珠围拢的大阵笑了一声,道:“无极兄,你要是还这样玩着,就赶不上看赤城王的热闹了!” “哈哈,宝哥儿说的在理,孤,不对,咱们要去别的地方,水勿语那家伙都改自称了,我也得把自称的习惯尽早改掉了。” 殷无极说着有的没的,完全没把刘老窝看在眼里。 他的兽皮大氅上有好些孔洞,看似吃了天大的亏,可是这时,笑声,也是跋扈至极! “老窝头,我还想参悟下你的道家转换儒家的阵法,我是道家属国的跨世天骄,多参悟下,也省得在道门吃了亏当, 可是,我更想看水勿语那厮的笑话,所以……” “竖子,安敢口出狂言?!!” 刘老窝打断了殷无极的话语,装在表面的,好像商人以和为贵的态度全部化作乌有,肥厚的脸变成了阴森恐怖宛如凄厉的恶鬼一般。 他猛然高嘶,漫天的算盘金珠仿佛星辰般奥妙运转,显然,是要用了压箱底的本事,也是动了杀机…… 可是这个时候,殷无极的指尖滑出亮银色的光晕,一道银线径直穿透了刘老窝的大阵,随后,再次在殷无极的指缝里盘旋流转。 这道银线似乎只是虚晃一枪,似乎,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而已,然后,殷无极就开始往大阵的外边走。 一步,金珠混乱; 两步,大阵散碎。 无数的金珠噼啪碎裂,变成金色的粉飘飘洒洒,好像在这片海域洒下了金色的细碎小雪。 刘老窝呆滞的看着金粉中缓缓走出的殷无极,眼珠子逐渐灰了,最后,只剩下勉强保持下来的,很微弱的一丁点灵光…… “这是,这是什么宝物?” 刘老窝呆滞的问。 殷无极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掌,露出手背上紧贴的,藏起了宝光的破旧铁片。 “怎么说我也是胜了道家三个属国,是道家的跨世天骄,这流灵分光刃,比万两大宝还要强了几分。” “原来如此,你的实力,差不多在狭人榜三千以上了。” 刘老窝点了点头,头颅垂下了一次,却再也抬不起来。 他的额头逐渐裂了,露出亮银的光,紧接着,齐整的分成了两片…… 啪啪啪! 宝玉拍着手掌,笑道:“好厉害的流灵分光刃,我都挡不住。” “拿出你压箱底的本事,恐怕,很快就能挡住了吧?” 殷无极觉得有点牙疼,能干掉人胜天的宝玉,显然不只是有着和他练手的时候那点的本事了,宝玉还藏着底牌,而这底牌,他都不清楚。 宝玉只是微笑,表情高深莫测,心里却有个小人在咔咔磨牙…… 该死的,这流灵分光刃,有足够的速度绕开血甲铁骑斩他,所以,他真正的实力,还进不了狭人榜的三千位! 【盛名虚负啊,我贾宝玉,真是平白的得到了尊者名号的好处,在有相匹配的实力前,一定得藏严实喽。】 宝玉打定主意: 这进嘴的肉,他才不会傻到吐出去给了别人…… … 就在殷无极那边结束的同时,水勿语突然偏头看向西方,低低的笑了声:“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冯占刀的长刀狭长锋利,遥遥指着水勿语的面门:“你是说那两边的争斗都已经结束了?而且,是贾宝玉和殷无极胜利告终? 好,有趣,死则死矣,人胜天和老窝头死得不冤!” “你不怕死?” 水勿语上前行走了几步,居高临下,低头俯视冯占刀。 而此时,冯占刀哈哈大笑…… “怕死?男儿活在天地当中,自当不惧生死!我冯占刀怕的,就是默默无闻的死去,最大的恐惧,是自己将来有可能老死在软绵绵的床榻之上!” 冯占刀收到回鞘,正持刀柄的手反手再握刀柄,用一种手掌虎口对着自己,仿佛要自戳肚皮的架势对着水勿语…… “狭人榜五千人,我都记在心底,你水勿语是大周的赤城王,也是道家属国的跨世天骄,道门奖励给你的是真龙天平…… 你,拿出来用吧!” “需要用吗?” 水勿语轻轻的笑。 冯占刀同样笑了,眉眼森冷,左手又要竖掌成刀。 他的左手猛然下劈,把自己的佩刀连刀带鞘斩成两段,还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姿势…… “你不用的话,那就没机会用了…… 风斩刀,断刀无痕之—— 残刃恨天,鞘无极!” 蓦然,断刀出了断鞘,横空是一道流光,从下到上切碎了天地。 水勿语略微抬手,大戟戟尖精准的点在了这道刀芒上,手上却是猛然一轻。 没错,他挡住了刀芒,但是,冯占刀却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水勿语还不觉得诧异,冯占刀的诡异身法,他刚才已经体会到了,可是,他竟然发现—— 冯占刀的断刀,竟然还在断鞘之中? “风斩刀,断刀无痕之—— 真.刀无极!” 断刀,瞬间出鞘! 刀芒,也是瞬间斩上了水勿语夸父大甲的面甲之上! 哧啦! 只听如同铁纸撕碎的可怕声响,面甲出现巨大的豁口,这把断刀带着无比的锋锐和狂放的力量,仿佛在下一刻,水勿语就会被斩成齐刷刷的两片…… 然而……啪! 一声响,断刀再次折断。 冯占刀犀利无比的绝学,竟然在水勿语的脸皮上,崩成了一块块的废铁! “这怎么可能?!!~!” 冯占刀的脸色死白,风一样的往后退。 可是,只在瞬息之间,一双恐怖坚硬的大手,就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肩膀…… “我的脸皮,比你的刀硬,你以为,不可能?” 水勿语淡笑着看着冯占刀,破碎的面甲中,他的双眼竟然是一片赤金,好像刘老窝的算盘金珠。 他很温和的道:“你知道的,是道家属国的跨世天骄,是十几年前的水勿语,可是,如今,我,早就不是当初。” “不可能,区区十几年,你怎么能把身体熬炼成这般地步?我听说,你在争夺跨世天骄名号的时候,重伤数十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十几年,我学了云娘子给的妖族法门,把她给的,和龙脉九品正法融成一体,再加上偶然得到的,武圣时期的三尖两刃奇门真气,三者同修,变成了我独有的修行法门……” 水勿语注视冯占刀的眼睛,笑道:“臣服于我,你可以活。” “不,我要死!男儿死于战,这本就是最好的归宿,而且…… 哈哈哈哈,这可是万年不出的独特修行法门啊,我已败,冯占刀在此,请你断我生机!” 冯占刀竟然兴奋起来了,兴奋到浑身颤抖,要疯狂大笑…… “告诉我,告诉我你这是什么修行法门,告诉我啊啊啊啊啊_啊!!” “记得我的名号吗?好八九龙,这篇功法,就是八九玄功…… 你,走好!” 水勿语在冯占刀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双手猛然用力。 两片被扯裂的,伤口参吃不齐的尸块坠落海波,两个尸块上竖直分成两半的嘴上,还都是嘴角翘起,带着特别满足的笑……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呵呵,这个冯占刀,倒是个真性情的好战汉子!” 淡淡的吟哦从虚空传荡,宝玉收起首版原创,一挥手,冯占刀的尸体就归纳完整,海水也冻成了森蓝不透明的大棺,带着尸体沉入深海。 他摇头叹道:“可惜了这篇文章,我还是没有写好……” “………” “…………” … 盛唐长安,在那占地八百里的长安府尹官衙内,突然的,射出了七八道盖印镶金的官文。 官文镶的金线无比耀眼,和大周的黄金不同,仿佛,更加精纯了千百倍有余…… “人胜天死于贾宝玉之手? 冯占刀死于水勿语之手? 刘老窝死于殷无极之手?” 得到了官文传讯,雅门的驻地顿时泛起无数的奥妙波动。 萧冷也得到了信息,手上的筷箸,在坚硬的黑曜石桌面插出了深黑的洞…… “我不甘心!” 他冷冷的自语道,挥手之间,有十余个黑衣蒙面的女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女子的身材窈窕,从身高、身材,一直到蒙面露出的眉眼来看,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儿,此时却眼如寒霜,全部跪在了萧冷的脚下…… “主人。” 她们冷声道:“主人心有不甘,便是我等滔天之怨,主人请下令,我等,定然诛杀摘星大尊!” 按理说,狭人榜前百只能称呼尊者,还配不上‘大尊’这个称号,这些女子如此称呼,显然,她们的身份低微到了,还比不上盛唐平民百姓的地步。 可是,她们身上的气息,哪一个都比人胜天强了十倍有余…… “不,你们不能出手。” 萧冷显然有点心动了,他惧怕贾宝玉的真文人境界,确实对宝玉起了很大的杀机,可是,同为狭人榜尊者,他深知这个尊者的名号,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你们不能出手,万一摘星尊者不死,不,我不是小瞧了你们的力量,而是他还不值得你们出手,不值得我犯下惹怒整个儒家,乃至惹怒所有文人的地步。” 萧冷的手指叩着桌面,思量道:“摘星尊者要是强了,不值得触怒于他,要是弱了,他也不值得你们出手,更不值得本尊犯下大罪…… 也好,也罢,你们去找些人,让他们寻找摘星尊者的踪迹,去夺这第八十九位的尊者名号吧。” 说到这里,萧冷用膝盖抬起跪着的女子中,其中一个的下巴,冷声问:“该找哪种人,你们,懂?” 所有的黑衣女子都汗如雨下,干涩回话…… “主人,我等,懂~~~” … “摘星尊者贾宝玉,本尊不把你抽筋扒骨,不把你折磨三百年,不让你受尽天下凌辱,本尊,誓不为人!” 同样是盛唐长安,在镇国家族宇文家的豪华府邸里,忽的响起疯狂的戾吼。 狭人榜排名第六十三,斩君尊者人不安捏碎了身边侍女的头颅,抱着无头的尸身疯狂的松动腰臀,又要掰断尸体的腰肢,把断裂的脖子扭过来,疯狂饮着尸体还是滚烫的热血…… 他弄得浑身血腥,眼睛血红的道:“人胜天不喜欢我这个做大哥的,但是,他到底是我的幼弟!贾宝玉,你敢落了本尊的脸皮?” “来人!” 人不安喊了外面的侍女进来,满是*****和杀机的视线,从所有的侍女身上接连扫过…… “来,让本尊快活够了,本尊就去斩了贾宝玉! 我呸,什么狗、、、屁摘星尊者,本尊要把他的四肢斩断,放进大瓮里让他活干净寿元!” 人不安这边骂骂咧咧的,*****和杀机就越发重了,吓得侍女们好像缩起来的小鹌鹑。 恰好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大世子!啊!小的参见大世子!” 人不安连忙提好裤子,五体投地的冲着宇文成都叩了十几个响头。 他又抬起脸,满是谄媚的笑:“大世子有什么事情?说吧,您老说话,人不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你排名第六十三位,贾宝玉排名第八十九位,你去找他的麻烦,无端端的弱了我宇文家的威名。” 宇文成都淡淡的说话。 闻言,人不安立马大笑:“小事,这是小事情!您放心,小的不去找贾宝玉的麻烦就是了!” “可你刚才不是说:不杀贾宝玉,你誓不为人?” “哎呀,瞧您这话说的。” 人不安把侍女的尸体扯过来,啊呜一下咬了口尸体脖子上的肉,嚼都不嚼的吞了下去。 他怪笑道:“大世子,小的早就不是人了,是您的狗,您这话说的,没意思了啊!” “如此,很好。” 宇文成都转身出了房门,在外面,宇文成惠正在等他…… “大哥,” 宇文成惠看了看关闭的房门,笑道:“您怎么还留着这家伙,而且对他的态度,比对别的狭人榜尊者好了很多?” “留着有用,明面上是孤的狗,自然要帮孤咬人的,而且,很适合处理垃圾。” 宇文成都随意的摆了摆手,“最近府上的嬷嬷、丫鬟,挑些喜欢嚼舌根、穷算计的,嗯,只要有可能弄得咱们家宅不宁的,全都送去给人不安做侍女…… 呵~这些侍女还用凄苦哀怜的眼神看孤,殊不知,她们的剧毒蛇儿口,不知道害了多少善良仆役的性命?” “正好,正院里有几个仆役打着你的名号殴杀了百姓,交给长安府衙的话,咱们的面子上过不去,一起送给这家伙吧。” 宇文成惠低下头,家族里在长安的一处正院、二十九处别院和农庄,以及遍布大堂的六千八百七十三处宅邸里的仆役、侍女都在他的脑海显现。 其中犯了死罪的老家人,竟然有数百个之多…… “大哥,咱们不好亲手杀的都送来吧?几百个老家人过来伺候,人不安这家伙,也真是有大福分了。” “别那么显眼,出些被水匪、绿林,或者被百姓报复致死的也成,做事情,别那么教条。” “行,里面有一些心肠黑但是姿色不错的,小弟我就玩死她们吧,反正小弟管着内宅,名声注定不好。” 宇文成惠搓着手,他挺喜欢扮演好色的角色。 这种角色,嗯,他玩起来特别舒坦…… … 青山如葱,绿水宛如佳人的袖口飘带。 宝玉等人进了道家属国,一路上的青山绿水竟然比百姓居住的地方还多,虽然萧条,但却秀美。 他们没在最近的道家属国停留,而是多飞了一个月,在一处叫作水星国的道家属国安顿下来…… “宝哥儿,咱们不再跑远一点?” 殷无极还要问上一句,和刘老窝的战斗,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在狭人榜上的实力排名。 三千位的位置不上不下,要是来个排名两千号的,他们很可能被人给一锅端了。 宝玉摇头道:“只要别在最近的道家属国,别的地方都一样。 再说了,我挺喜欢这里的景色呢……”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黄石道果,不取! 宝玉他们都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家人,一路上遇见好些个青山绿水,完全是钟灵天秀,却都没有停留。 道家属国的山水间多有教派,治下百姓男耕女织,或者女织男猎,虽然淳朴,却不方便…… “宝哥儿,下面有个城池。” 水勿语一身的夸父大甲,不方便斜躺,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有那种辱没了仪表的作态。 殷无极则不是,他是地狼太子,但是整个地狼一族,向来都是随意惯了。 他斜躺在一叶金舟的边缘,爪子往下面耷拉,眼睛也不时的往下看,提醒了一句,宝玉就控制一叶金舟下落…… 嗒, 只听一声微弱的轻响,金舟落进了一条小河,在落下之前,也变成了普通的小舟模样。 宝玉使了个遮眼的法门,很快的,就让一叶金舟融进了几条黑油布蓬船里,顺着小河蜿蜒前行。 然后,他们进了一座城池…… 城池不大,论规模,只有大周的一个县城,或者南宁的一处乡镇的大小,但在道家属国,这样的城池已经很是难得,更多的,是如同星罗般密布在山水之间的小小村庄。 周围的景色也是不同,更加淳朴,也是更加自然。 宝玉四处看去,发现河岸是用条石堆砌,道路也是用条石铺地,就连道路对面的住宅、作坊、商铺,也都是一块块的石头切割垒砌成的,少有砍伐树木搭建的房屋。 他们在一处台阶前停了,迈步上去,满身的华贵,立马引来了很多好奇的眼神…… “公子,要人搭吗?”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跳了过来,梳着两个马尾,马尾中间的秀发往脖子上一盘,看起来有点古怪,但也简洁清爽。 宝玉看女子的长相也就一般,但是皮肤细腻带着润光,仿佛还包含着山水的灵气清秀。 他丢了一块碎银子过去,挑眉道:“人搭?” “就是咨客,带领外出的公子老爷游玩的地头蛇,一般大点的城池才有,没想到这里也有了。” 水勿语的身材高大,这女子的马尾还到不了他的胸口,他低头看着女子,有点兴趣的笑:“人搭子都是地头蛇才能做,这样的小女子,有什么本事?” “本事?” 女子气得跳了起来,嘴里还叼着宝玉给的碎银子,小虎牙在上面嗑出来两个细小的牙印。 她张牙舞爪的道:“清水镇,不,清水城是我的地盘,你们要衣食住行,要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什么都得找本姑娘。 银子,关键是银子!银子一定要够!” “银子够了,什么都能成?” 水勿语眯起了眼睛。 女子和水勿语针锋相对,娇俏的眼眯得老长,眼角还往上挑。 她的双臂左右一挥,好像要把整个清水镇都包圆了,得意的道:“这座城池是本姑娘建造起来的,本姑娘用了二十八年,这才把小渔村建造成这么漂亮的样子,你们说本姑娘是不是地头蛇? 是不是……嗯?因为所以,得加银子!” “那么,就是说,你有本事完全隐藏我们的行踪了?” 水勿语的声音冷了下来。 女子呆了一下,突然扯起眉眼,很是古怪的笑。 她靠近水勿语,手指头戳了戳水勿语的夸父大甲,再戳,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问:“你们三个?嘿嘿,听说大城池起了男风?你们,这是,啧啧,逃婚?还是私奔?你们三个一起?” 不等水勿语变脸,女子很夸张的大笑道:“放心,你们没来过,谁问都是没来过,问谁也都会说没见过! 银子,关键是银子!本姑娘给你们优惠,八十,不,一百两!” 一百两,还不够宝玉早晨漱口的茶水钱,宝玉上前一步,拦住暴怒的水勿语和泛起杀机的殷无极,笑道:“那么,劳请姑娘指路,我们需要一处清净偏僻的宅院,另外,谁问,我们都是没来过,对不对?” 说着,宝玉丢出了一个金锞子。 “金子?真的假的?” 女子接过金锞子,放嘴里,咔嚓咬了一大口…… … “那里是陈屠夫的肉摊,他卖肉不地道,被本姑娘揍了好几次还是不地道,但是他宰的豕(猪shi)最好,肉最好吃。” “想吃饭喝酒,肯定要在王家的酒肆了,他家的酒都是自己酿的,很好喝,饭菜也不错,关键是他给本姑娘孝敬,有三分的提成呢。” “买衣服就得买刘大娘的,她可是个好裁缝……” 一路上,女子叭叭叭的嘴里没停,但是很多人都对她打招呼,态度热情得很。 很显然,她说是她建造的小镇,这话里,也有不少的可信度了…… 水勿语阴沉沉的盯着女子的背影,对宝玉低声道:“这丫头一直在装,而且,她也不是现在长的这般模样。” “我清楚。” 宝玉轻轻的笑,女子只是个略通了道法的道家清人,对应着文人的秀才,些许的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女子好像有很古怪的东西护体,完全遮掩了她的本体,但是以宝玉等人的能耐,自然看出了女子身上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妖气。 这个女子,其是个修炼道家法门的妖族! 宝玉摇头道:“咱们用不着刻意隐藏行踪,天地很大,那些骄子要么找不到我们,要么找到了,单凭这个女子也没本事帮咱们掩藏行踪了…… 罢了,总归有个地头蛇,生活上就方便了不少。” 他们跟着女子往小镇的中间走,经常要踩着别人的蓬船过了河流,只在中央偏西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石桥。 他们上了石桥,女子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引路, 突然,宝玉、水勿语,还有殷无极都停下了脚步…… “诶?你们停下做什么?” 女子回过头,冲着宝玉等人摆手。 宝玉等人没有吭声,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女子的脚下。 女子这时候正踩在一个躺桥上的老者的腿上,然而,女子的脚穿过了老者的腿,稳稳的站立在桥面上。 而且,女子是浑然不觉, 好像,她根本没有看见这个一身黄衣,有着仙风道骨的老者一样…… 宝玉轻轻的笑,摇头道:“凤林兄告诉我道家属国藏龙卧虎,我还不太信,这才刚来,立马就信了。” “只是一个相当于进士文位的道家真人而已,可是,这老汉,有点诡异。” “无所谓,走吧。” 宝玉和水勿语、殷无极交换了一个眼神,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们无视了老者往前走,那老者,却是一直盯着他们。 老者没有看殷无极,而是重点看了看一身夸父大甲的水勿语,眼神在宝玉的身上扫过,又是突然‘咦’了一声…… “两个适合的好后生,好后生呐。” 宝玉三人并排而走,恰好在走过去的时候,老者突然拽住了宝玉的黑狐大氅,另一只手拿掉了自己的草鞋,然后,往桥下随手一丢。 啵,草鞋落进了河水,竟然溅起了水花,好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 “那后生,下去,给老汉下去把鞋取来!” “嗯?” 水勿语和殷无极都冷了眉眼,这世上,谁敢让他们下水取鞋? 宝玉则是冲着桥下伸手,一抓之后,手里什么都没抓到。 他诧异的抬了下眼睑,又是轻轻一笑,摇头道:“这位老汉,让我们下水取鞋,然后,还得跪着给你穿上? 我听说武圣时期,贤人张良偶遇黄石公,得传《太公兵法》,您这是学黄石公呢?还是,您就是黄石公?” “如果老汉就是黄石公呢?” “那么晚生就要问了。” 宝玉转过身子,眉眼一片柔和:“敢问贤人,武圣末期百家争鸣,黄石公乃是百家之一,为何身在道家属国,所修行的,也是道家法门?” “瑛要修行什么法门,需要和你这样的后生讲吗?” 老者说话很不客气,然而,一个‘瑛’字,吓得宝玉三人全都低头。 而且,要拱手行礼。 瑛,这个自称只象征着一件事情,就是两百年内,贤人不死! 不是所有的大能都能以‘瑛’自称,但是能自称‘瑛’的,绝对是大能里的佼佼者,比如屈原屈大夫! 宝玉拱手讪道:“能以‘瑛’自称而不受天罚,老丈应该真的是黄石公了…… 咳咳,晚辈告退。” “我等也告退了!” 三人转身就跑。 可是,宝玉三人打了个转,又回到了黄石公的身前。 黄石公看着宝玉发笑,对着桥下一指:“这后生,给老汉下去,把鞋取来!” “不取!” 宝玉拒绝得特别干脆。 “老汉看中了你们!” 黄石公特别诧异,忍不住的也有点怒火冒出来了。 他可是和鬼谷子齐名,黄石公一脉的道果,是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眼前的小家伙,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到底是黄石公,涵养极好,笑道:“当初张良为老汉下水取鞋,得传《黄石公记》三卷、《黄石公略注》三卷、《黄石公阴谋乘斗魁刚行军秘》一卷、《黄石公神光辅星秘诀》一卷。 又《兵法》一卷、《三鉴图》一卷、《兵书统要》一卷…… 这等天下的好处,你不要?你舍得丢掉?”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论道,猴年马月! 说到这里,黄石公满是诱惑的道:“这等天大的好处,只要下水取鞋,一切,就尽在尔等之手。” 诱惑,这是赤裸裸的诱惑。 黄石公甚至堂而皇之的吹出了一缕很是微妙的气息,充满了挑拨人心贪婪的那种负面情绪,宝玉等人只觉得心头火热,仿佛只要跳下水,拿了草鞋,送上来,再恭恭敬敬的跪下去给黄石公穿上,然后,他们就能拥有狭人榜尊者级的实力了! 然而,就在这时,宝玉的手在桥梁的栏杆上抹出一大片的石粉,咬牙道:“道家不是讲究个清静无为吗?” “说是清静无为,其实也有点高高在上,不然,他们为什么住在山巅云头?” 水勿语和殷无极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和宝玉一样,都拥有特别坚毅的心志,别说黄石公没有掩藏自己的手段,就算掩藏了,他们也不会被蒙蔽了心神。 可是,正是这样子,他们才特别觉得不爽。 黄石公现在明摆着在告诉他们:‘给老子下去,取鞋,伺候老子,赏你们好处’!这让宝玉有种被人拿金子摔脸上的感觉,而且那人对自己说:“跪舔,立马给钱!” “黄石公一脉的道果啊,要是在这里的是道家骄子,谁也忍受不了这种诱惑了。” 宝玉低低的说了一句,抬起头,眼睛又无比明亮。 他铿锵道:“我贾宝玉有自己的圣途,有自己的路!黄石公前辈,得了您的好处,得了您的道果,我贾宝玉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成空……” “你的努力都算不了什么。” 黄石公摆手打断宝玉的话,笑道:“你,贾宝玉?就是那个新晋的摘星尊者,哦,老汉明白了,你是躲到这里来了,看来,你的实力配不上自己的尊者名号呢。” 黄石公把宝玉剖析了一个通透,继续笑:“你可知道吕洞宾?” “晚辈知道,先前有幸见过一面。” “那就简单了。” 黄石公用手指点了点宝玉,有点了点天,仿佛指着天地间一切存在的所有大物。 他很微妙的道:“昔日吕洞宾也是狭人榜尊者,他弃文修道,得了葛仙公一脉的道果,立马在狭人榜上晋升了数十个名次。 贾宝玉,老汉知道你不舍得你的修行,可是,你的修行价值几何?我黄石公一脉的道果又价值几何?你难道不懂得取舍得失吗? 老汉也不瞒着你这个小辈,老汉在所有的道家属国,以及盛唐道家的洞天福地化身数万,就是为了寻找真传弟子…… 老汉昔日眼拙,那张良爱惜君主朝纲,更甚于爱惜老汉的道果,以至于灰飞烟灭,而如今,老汉看上了你和水勿语,你们,可以得到老汉的道果真传!” 黄石公言语之间,把自己的道果捧上了天,但是宝玉知道,黄石公没说半点假话。 和鬼谷子其名的黄石公,他的道果,可是从武圣时期,能够一直绵延至今的上古真宝! 可是,宝玉和水勿语还是摇头,宝玉轻声道:“请恕晚辈拒绝,晚辈修行文人之路很久,不值得前辈信任。”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老汉信得过你们。”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这后面还有一句话吧?是‘枉士无正友,曲上无直下’!” 宝玉的声音变冷,沉声道:“从字面上讲,这是‘没有自信心的人不能信任别人,而有自信心的人,会信任别人’,可是,综合上下两句,这话的真正意思是有自信,并且能看清自己,看清别人的人,才可以去信任别人,因为他看透了人心,擅长御下之道…… 黄石公前辈,您这是收弟子呢?还是收属下和家臣?” “有区别吗?用你谦卑,得我道果,你直接就有狭人榜排名五十之内的尊者实力! 贾宝玉,你先前的所有努力,也抵不过今日简简单单的,下水取鞋后的双膝一跪!你从出生至今所有的努力,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值钱!” 黄石公缓缓站起,双眼宛如日月光明,声音恢弘震耳道:“贾宝玉、水勿语,跪下!受我道果!” “请恕晚辈再次拒绝!” “孤有八九玄功,是孤糅合各家所长,所以,孤,同样拒绝!” 宝玉和水勿语还是铿锵出声,殷无极也往前上了一步,指尖,已经亮起了流灵分光刃的寒芒。 宝玉伸手拦住殷无极,咬牙道:“晚辈的努力,不值钱?黄石公前辈,晚辈身怀文人万两大宝有三,这不放在您老的眼里,可是,晚辈乃是真文人境界,将来不死,必然炼就儒心,成就大儒文位,并且拥有一方教派! 黄石公前辈,这点,您的道果能比吗?” “真文人境界?你才多大的年纪?” 黄石公的威压瞬间散碎,白发、白须、白眉,连着一身的黄色大袍都不自觉的抖了一次。 然后,黄石公猛然站直了身躯,身上的黄色大袍转成赤红,大笑道:“区区真文人境界,还比不上老汉的道果!” 说罢,他看宝玉的眼神,越来越充满渴望了…… “那么,晚辈书写正气篇章,文宫矗立正气天碑,各方豪杰的名讳齐聚其上,比得上前辈的道果否?” 咔嚓! 黄石公的半截脚踝都压进了石桥,仿佛婴儿肌肤般稚嫩的脸哗啦啦的颤抖起来,还是咬着满口整齐的牙,嘶嘶的道:“比不过!还,差些!” “那么,晚辈……” “别说了!” 黄石公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的跳起来,指着宝玉哆哆嗦嗦的疼…… “你还有比正气天碑更厉害的?别说了!混账!这世上比正气天碑更厉害的,也只有前些日子的那一个…… 停! 老汉什么都没有猜到,老汉不要你传承老汉的道果了! 苍天啊,怎么让老汉遇见了你这种怪物?” 黄石公跳脚了好一阵子,盯着宝玉上看下看,突然扯出很温良、慈祥的笑容:“那么,咱们同辈论交?宝哥儿,老汉每天就在这桥上喝酒,你可以来找老汉论道…… 老汉虚活了无数载,眼力还是有的,老汉看你,好像是走了弯路呢。” “那么,晚辈改日再来相见。” 宝玉笑了一声,又抬起手掌,冲着桥下遥遥一抓。 这一次他把草鞋抓了上来,弯腰放在黄石公的面前,就往桥头的那边走。 只是一步,他好像穿出一个很脆弱的气泡,眼前,是女子在诧异的看着他…… “你们刚才发什么呆?快走啊,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女子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引着宝玉等人,往更远到地方走…… 青色的条石板路长着草苔,踩上去,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宝玉等人跟着女子走,水勿语就偏过头问:“宝哥儿,我知道你的正气天碑,这在大周下了封口令,可是,比正气天碑更厉害的是什么?” “更厉害的是你的八九玄功!” 宝玉没好气的道,这个赤城王,怎么那么喜欢打探别人的秘密? 一个八九玄功都吓了他一跳,八九玄功啊,这可是二郎神杨戬和孙大圣的看家本事,难道就是殷无极首创的?那他也太厉害了点! 宝玉还没写《西游记》,但是宝玉觉得—— 或许这《西游记》,就是把《子不语》的所有篇章贯穿,让《子不语》真正成形的一个契机。 而《子不语》,他还没有写完。 十分之一都没有写完…… 【黄石公应该猜出来了阴司的事情,这等老狐狸活了那么久,不会说出去招灾……好险,只差那么一点,这黄石公就要强行废我修行,去修他那一脉的道果了。】 宝玉有点想换地方隐修的想法,但是仔细一想,也就作罢。 他们这等实力,可躲不过黄石公这种老妖怪了…… 殷无极探过头来笑:“你和老怪物约定了论道?你什么时候去?” “猴年马月。” 宝玉很认真的回答了。 “猴年马月?” 听到这个,水勿语和殷无极都是古怪的笑。 所谓猴年马月,事实上也是存在的,每十二年一个周期,而且,恰好就是三天之后。 宝玉当然不是说三天后会去,而是讲的一个俗语的典故…… 猴年马月,其实本来是‘驴年马月’,十二生肖里没有驴,自然不存在这么一个日期了。同样,也是因为十二生肖里没有驴,就用了比较谐音的‘猴’来替代…… “宝哥儿,老汉倒是觉得,这猴年马月,真的是个论道的好日子了。” 突然,耳边传来苍老的笑,宝玉抖了下身子,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三天后去和黄石公论道?想都别想!待会就给银子,让前面贪银子的女人拆了桥! … 这是一座简单的小院,有半亩大的院子,还有七八间比较俭朴的房屋。 女子进去就笑:“一人一间屋,住宿费每人每月五两银子,伙食费每人每月五两银子,想吃好的额外给银子,这是本姑娘的家,本姑娘叫白牡丹!” “可以。” 宝玉丢过去五两黄金,算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各种费用。 人不能一次喂饱,对白牡丹,他也懒得太过大方。 他和水勿语都找了房间安顿,殷无极也进了房,突然,殷无极走出房门,对着庭院里给蔬菜浇水的白牡丹怪笑…… “你,过来侍寝!” 说着,就是一大锭银子砸了出去…… … 外面鸡飞狗跳,白牡丹拿了殷无极的银子不还,又堵住殷无极的房门叭叭的骂,宝玉和水勿语全当没听见,殷无极自己无聊找罪受,他们出去跟着挨骂是吃饱了撑的? 殷无极也不恼,手里上下丢着银子,硬是逗白牡丹玩儿。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论道,本心一元! 说实话,恼不起来,白牡丹叭叭的来回就是两句‘登徒子’、‘浪荡子’,她又不会骂人…… “夫君!” “二爷!” 宝玉拿出一个锦囊,锦囊立马变大,走出来两位袅袅佳人…… 出来的自然是袭人和晴雯了,这是汪凤林给宝玉的灵息锦囊,只能装载进士以下实力的生灵,而且是气息绑定的,一个锦囊装三个,换人都不成。 袭人出来就给宝玉收拾房间,晴雯没这个习惯,出来就到处看个新鲜…… “夫君,这里就是道家属国,看起来可不富裕,别委屈了自个儿。” 晴雯叭叭的说了一大串,听见外面热闹,倚着门栏要看。 她听白牡丹来回就那两句,卡起腰,又竖起丹凤眼,扯着嗓子叫了…… “妹妹,骂人可不是这样骂的!” “怎么,你要给这个登徒子出头不成?” 白牡丹也不管晴雯怎么出来的,火气上头,银子都掐出了纤细的手指头印子。 晴雯迎上去,扯着白牡丹的手笑:“妹妹,要骂这家伙你得和妾身学,妾身教你。” “怎么骂?” 白牡丹的眼睛亮了。 “宝哥儿,管管你家的恶婆娘!” 殷无极一看不好,嘭的一下摔上门,两个耳朵变成毛茸茸的狼耳,又往下一折…… 外面很快响起叭叭的叫骂声,袭人听了一阵,笑宝玉道:“二爷,您也不管管夫人?她都不是丫鬟了,还是这样的炸脾气。” “她开心就好,反正,地狼太子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宝玉才不管这种事,闭上眼,要消化最近存下来的文人泪。 他修行很快,但是,却感觉特别梗塞,脑海也一直回响着黄石公的那句话…… “老汉看你,好像走了弯路呢?” “老汉看你,好像走了弯路呢。” “老汉看你,好像走了弯路呢?!!!” 声音震荡整个文宫世界,仿佛来自不知名处,又缥缈无痕的渗透了宝玉的文宫。 宝玉险些觉得是黄石公对他用了厉害的法门,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对…… “不是黄石公下了法门,而是我在怀疑自己,我怀疑自己真的走了弯路!可是,我走了什么样的弯路?” 宝玉想不明白,想不通透,但是这种怀疑,却是极为的真切。 黄石公的那句话,确实引起了他修行中的警惕…… 正思考着,晴雯拿着新鲜的竹笋、野兔、山鸡、芸角进来,准备了汤锅,用妖气上了火,要给宝玉准备吃食。 她特别专注,不自觉的痴笑道:“都说了别委屈了自己,这不,搞定了地头蛇,妥妥的有好吃的东西。” 满满的好吃食全给了宝玉,晴雯自己只喝了两口汤,就推说不饿,要跑出去玩了。 袭人看着晴雯出去,这边笑道:“二爷,夫人是心疼你呢,在府里什么都不缺,也就看不出来,这在外边个,她跑去找白牡丹吃饭去了,把好的都留给了您…… 夫人的性子辣,她做了很多,但是不会说。” “我清楚。” 宝玉拿了些黄金给袭人收着,捏出几锭单独的,笑道:“拿去给白牡丹,让她好吃好喝的都伺候着,咱们谁都受不得委屈。” “那奴家现在就去?” “去吧,另外,别叫晴雯夫人了,你们以前怎么称呼,现在还是一样。你叫得自在,我听着也没什么,但是晴雯听你叫她夫人,总是浑身痒痒的不舒坦。” “奴家明白了。” 晴雯是个贤惠的,宝玉还是‘无能第一’的时候,她就特别听话,现在都是把宝玉的话当成圣旨,礼仪上就算不了什么。 她红着脸出去,宝玉就捏着野兔的后腿,狠狠的啃了一口…… “修行岔了?好事啊,只要明白了岔在哪里,又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嗯,论道,猴年马月,这黄石公,不愧是活了很久的人精。” 宝玉笑了几次,干脆端了吃食出去,去找殷无极和水勿语喝酒…… … 日升日落,转眼就是三天。 这天清晨,宝玉推开窗户,就看见水勿语和殷无极一起出门,两人对着宝玉指了指外面,宝玉想了想,轻轻点头,随后,又是微微摇头。 于是,水勿语和殷无极先走一步,他们和宝玉,有着很和谐的默契…… 宝玉看着两人走远,自顾自的在袭人和晴雯的伺候下洗刷了,就自个出门。他知道水勿语和殷无极是去找黄石公,可是,他自己,还是想靠自己去想通透。 黄石公是个老狐狸,让黄石公帮忙点透修行的路,那种花费,显然不是白牡丹那样的,几锭金子就能打发的了…… 院外是小桥流水,桥梁、路面都是整齐的青色长石,石缝里长满了细碎的青苔。 宝玉不由得想起了白牡丹,以白牡丹个人的实力,建造清水镇花费的心力和血汗,让他觉得恐怖咋舌…… 清水镇并不大,也就是方圆十里地的小城池而已,宝玉走过几条街道,拿了不少的零嘴吃食,也看了不少的百姓民生。 这里的民风特别淳朴,没有官衙,似乎,是一处少见的世外桃源。 宝玉是这样觉得的,可是,就在清水镇的中央,他改变了这种想法…… “牡丹姑娘,刘老汉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要是削了他的根,他们老刘家不就是断了香火嘛!” “您可不能这么狠心,老刘家是咱们清水镇的老人了,出了不少力,这个寡妇,她前天才到的咱们清水镇啊。” “就是,您就网开一面,打他一顿得了。” 清水镇的中央是个广场,有个不大的台子,看起来是‘赏善罚恶’的地方。白牡丹把一个光着腚的半大小子五花大绑,手里还拿着锋利的,给畜生去势的刀…… 宝玉听了几句就是听明白了,原来清水镇新来了个带孩子的俏寡妇,本土老刘家的独生子,刘小子看人家长得漂亮,半夜去凌辱了人家,这不,苦主找上门来了。 “有趣,倒也淳朴,没弄出什么通、、、、奸的倒打一耙的戏码出来,可是,这明摆着是维护犯罪的小子了。” 宝玉也没觉得什么,白牡丹想把清水镇扩大成清水城,自然要按照规矩走,刘小子难逃胯下一刀,这事情,也就算是了结。 可是,白牡丹被很多人扯住了胳膊,这一刀,就是切不下去…… “有规不可守,民不安,镇不安,州不安乃至国不安,以小见大,乃至天下大乱!” 宝玉迷迷糊糊的嘀咕着,眼底闪烁无数混乱的文字,他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 我领悟了什么? 是我走的岔路? 不对,感觉不对!我到底感悟到了什么东西?!!! 宝玉呆了、木了、傻了,他神色木楞的往回走,一步一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走上了黄石公所在的桥头…… … 桥梁上,黄石公正在观看水勿语的八九玄功。 他啧啧称奇,看水勿语的眼神,好像发现了举世不出的瑰宝! “好好好,你也是不凡,老汉不要你接了道果,只要咱们整合修行法门,如何?” “可!” 水勿语粗略描述了自己的八九玄功,同时,把黄石公给的道家修行法门糅合进去。 这时候,黄石公突然转过头,看见宝玉踉跄着,正往他们的这边走…… “好小子,不愧是坑死风波佛的人物……” 黄石公小声嘀咕了一句,突然轻轻笑道:“宝哥儿,你要的是什么?你一直追寻的是什么?你所努力的,又是为的是什么?” 黄石公的声音很轻,连续三问,就好像清风吹拂了心田。 水勿语和殷无极只觉得神清气爽,脑海从未有过的清明起来,而宝玉,却是猛然一颤,仰头倒喷出一口漆黑的大血! “我追求何物?我想要何物?我的努力,是为了何物?” 宝玉大笑出声,每一次笑,都喷出细碎的血沫。 他的眼睛却无比明亮起来,仿佛有一轮大日,在他的心底冉冉升起…… 这轮大日照耀了他的心田,照亮了他的脑海,乃至照亮了他的文宫世界。 可是,还不够明亮,需要他,再加上一把火! 宝玉大步登上桥头,在黄石公的对面盘膝坐下,铿锵出声:“论道!” “好!” 黄石公应了,堂堂大能,竟然和宝玉摆出了一副要争论辩驳的样子。 他高声道:“老汉黄石公,要我黄石公一脉永著史书,黄石公一脉代代相传,要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可与天地万物生灵和谐共处,不破坏,不损伤…… 我黄石公主兵法战道之术,为者,乃是以战斌天,以血净了世间!” “谬论!兵法战道,便是破坏,武圣尽数化作灰土,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宝玉高声驳斥。 同时,一股玄奥,逐渐围在了他和黄石公的身边。 黄石公微微一笑,平和道:“破坏可以修复,然而毁灭,却不能重生。人,以战获得天下大同,以战之威能主宰苍生,之后,便是和谐自然,是天地盛世! 如此,我黄石公一脉也能永著史书,代代相传! 宝哥儿,我黄石公要的就是‘永著史书’和‘代代相传’,老汉一直做的,就是为了这一点,你呢,你追求何物?” “我追求何物?”宝玉的眼睛黯淡,随后,猛然如同大日爆碎,绽放万丈强光…… “我所追求,是为大自在! 我,以及我之家人,我之手足逍遥世间,我及我之亲友,可…… 不被恶人威压! 不被寿元埋骨! 逍遥天地享奢靡! 要大自在,也要大痛快!” “那么,你需要做些什么?” 黄石公轻轻的问。 “我需要……” 宝玉的眼眸再次黯淡,随后,却是亮起了一点,很是微弱,却仿佛容纳了天地的圆…… 论道? 论道?? 论你个见鬼的道!!! 看见这个微弱的细小圆圈,黄石公一下子跳了起来,攥紧拳头,好像要给宝玉的脑门来一下狠的。 他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嘀咕道:“无耻!不要皮脸!悟性如此通透,为什么老汉,没有在他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抢了来?!!!” “怎么回事?” 水勿语和殷无极很是诧异,他们没看懂。 就在此时,宝玉眼眸里的圆越发明显了,抬起眼睑,又是笑得欢快…… “好事来着,我的一元本心,濒临小成了!” “原来没成啊……” 黄石公如释重负,要是这么简单就成了,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然而,宝玉转头看他,宛如明悟了一切,也通透了一切,表情里,竟然有大自在…… 他轻轻的道:“是啊,没成,还差一点,就差那么很小小的一丁点。” 说罢,宝玉站起身子,转身往桥下面走…… “跟我来吧,今日,我一元本心小成,这天地间从未有过的一元本心,我,真正的,得到了!” “……”黄石公。 … ………… ……………………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元小成,法家章程! 清水镇边上潦草的茅庐,陈凤蝶走了出来。 外面很暖和,一阵微风吹动了她的头发,把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吹到了她的脸上,阳光普照,也照亮了身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的脸…… “娘……” 小男孩好像受了惊吓,被温暖的阳光一照,死白的小脸露出了些许的人色。 他昨夜亲眼看着有人欺负娘亲,可是,他太小,被那人踢了出去,脑袋碰在了石头上。 小男孩忍不住摸了摸后脑袋,又往脚边的石头看了看,他就是摔在了这块石头的上面,头上还带着血…… “娘亲,咱们还是走吧。” 小男孩把脸贴在陈凤蝶的手背上问。 陈凤蝶抚摸自己孩子的脑门,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了小男孩的伤口。 她也想走了,可是,走?他们孤儿寡母的,还能往哪里去? “咱们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陈凤蝶突然笑着问。 小男孩哪里懂,拍手大笑,为能去找自己的父亲表示开心。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死在了虎口之中…… 他们一家是山里的猎户,就在半个月前,山里的老虎成了妖,他的父亲自然活不成,倒是那虎妖也通了人性,只是报仇而已,没有迁怒孤儿寡母,所以,陈凤蝶带着孩子来到这里。 而此时,陈凤蝶已经后悔,没有在山里死个干净了…… 前面有一条河流,岸上有一棵歪脖子树,陈凤蝶带着孩子,沿着一条狭窄的土路前行。 小路蜿蜒曲折,穿过一片茂盛的草地,野花在里面肆无忌惮冒出星星点点的紫色、黄色和红色。陈凤蝶把野花一朵朵的踩在脚下,碾成泥,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孩子,也像是这些野花一样,在世上没有任何的依靠…… “明明是这等下作的事情,可是,没有公道,我和孩子留下,更是要受人欺辱。” 陈凤蝶一边看着在歪脖子树下玩耍的孩子,一边丢出一条粗鄙的麻绳,在树干上系了一个,恰好能让她把脑袋伸进去的圈。 然后,她抱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朝着自己的孩子慢慢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陈凤蝶的浑身都在颤抖,泪水滚滚而落,可是,她也无可奈何。 她活着,那人食髓知味,又要她对不起死掉的夫君,她死了,孩子自己也不能活。 她没的选择,倒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五步! 陈凤蝶已经到了孩子的身后,把石头高高的举起来…… 突然! 陈梦蝶恍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面如冠玉的青年人脚踏虚空,冲着她缓步走来。 这人一脸温和的对她伸出手掌,她仿佛抓住最后的希望,狠狠的抓住,要抓紧。 然后,就有淡笑的吟哦,轻轻的传过她的耳边…… “一夜惊梦吓煞人,梦靥沉沉汗一身。 无奈没抡桃木剑,恶梦惊醒是清晨…… 陈梦蝶,醒来!” 声音猛然拔高,仿佛是漆黑夜空滚滚而来的惊雷。 陈梦蝶猛然醒转,觉得手里发沉,抬头一看,吓得满身都是一阵阵的白毛冷汗。 她看看身前自己孩子的后脑勺,再看看手里的石头,啊了一声,石头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疯了吗?竟然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哦,是昨天的噩梦,我做了一个梦,呼~~幸好只是梦啊!!!” 陈梦蝶觉得昨天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大松了一口气。 她扯着孩子要走,但是孩子,却在地上的碎石里面扒了起来…… “娘亲,看,是金子,咱们有金子了,以后娘亲不会做噩梦了!” 金子? 金子? 金子!!! 陈梦蝶连忙弯腰扒拉碎石,在碎石里,果然有好几个大金锞子,足够她和孩子找个不错的地方安顿。 她四处磕头感谢老天爷,想往清水镇里走,想起昨夜的‘噩梦’,打个哆嗦,又带着孩子,往着更远的地方去了。 前路缥缈,但是,有了金子,她和孩子就有了依靠…… … 清净的河边,宝玉和黄石公现出身形。 黄石公看着陈凤蝶母子的背影笑:“宝哥儿,你做这个,就能一元大道小成?” “只是一半。” 宝玉微微摇头。 黄石公递过去一个眼神,很不满意宝玉的说法,只是给两个‘蝼蚁’生的希望罢了,这样的事情,他随手都能做出来几千上万个。 这要是能成全宝玉的一元大道,那么,一元大道也就不是文人只在传说里的梦想了…… 宝玉轻声道:“我现在和他们母子一样,都在红尘俗世里苦苦挣扎,他们有点风波就活不下去,我贾宝玉遇见学士、妖王,也没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耐,所以,他们是我的映照。” “这倒有点意思了,然后呢?” 黄石公淡淡的问。 宝玉一步迈出,到了清水镇的里面,黄石公自然也跟着。 然后,宝玉指着前面的一个半大小子道:“我要变得更强,等到成圣,就能摆脱和陈梦蝶一样的弱小的命运,而在追求圣途的同时,我,还要处理他。” “那个半夜踹了寡妇门的刘小子?小人物而已,值什么?” “他不值什么,就是个垃圾而已,但是,他也是让我一元大道小成的引子了。” 宝玉淡淡的笑,笑容仿佛来自九天的虚无:“我,以及我之家人,我之手足要大逍遥,要大自在,自然不可能只是实力强悍就行,那样的话是你们道家的清静自在,不是我们俗人的盛世了…… 想登青楼而世道贫瘠,无有青楼; 想吃美食而天下大乱,无有好厨; 想喝美酒而大能纷争,是万里疮痍! 这样的话,那还真的没什么意思呢。” 说到这里,宝玉忍不住笑了个痛快…… “你笑什么?” 黄石公觉得不太对劲,听见宝玉的笑声,他有点心里发寒。 宝玉继续笑,低声道:“我要天下都行我的政令,不只是列国大周,而是八千国,甚至,盛唐!” 说罢,宝玉铿锵出声:“奸、、、、淫者,天诛!” 蓦然,白日暴起紫雷一道,把刘小子劈成了一块黑炭,整个清水镇都炸了起来…… “神仙发怒了!” “刘小子死了,他奸、、、淫弱女子,被老神仙用雷劈死啦!” “神仙饶命,饶命啊,我等知错,不该护着这种龌蹉的杂碎啊啊啊啊!!!” 人流奔走,整个街道都是一片狼藉。 宝玉和黄石公就在这片纷乱的人群中往前走,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避开了他们。 黄石公惊然、愕然,又要毛骨悚然,呆呆的看宝玉的周身起了一个璀璨的完整的圆。而且,那光辉,竟能闪疼了他的眼…… “一元大道小成?果然是一元大道小成!苍天啊,这小子才是进士文位,他才二十岁冒头,竟然有了大儒立教的那种,除我无人可安苍生的儒心霸气? 难怪了,这一元大道,他能拥有。” 随后,黄石公又忍不住的苦笑,对宝玉道:“可是,大儒立教是大儒之间的纷争,你现在就有了这种想法,天下,岂不是要乱个痛快?宝哥儿,你应该不甘心只在列国大周推行你的政令了吧?” “属国吞并列国,属国互相争战,这本来就是盛唐定下的规矩,我只是加入进去而已…… 哦,你放心,大周现在太弱小,我还指望幻阵白雾保护大周呢。” “那大周要是强了呢?” “咳咳,我很守规矩的。” 宝玉意有所指的道。 … 这边说着话,两人就到了白牡丹的小院。 水勿语和殷无极在院子里修行,得到了黄石公的指点,他们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袭人在收拾菜园,晴雯在给宝玉绣文人随身的帕子,看见两人进门,就要往前迎接…… “嘘~~~” 黄石公把手指竖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袭人、晴雯立马站住,她们也注意到了宝玉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 只见宝玉温温儒雅的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恢弘,无数的文字在他的眼底闪现,几乎要烁成了耀眼的流光。 宝玉好像没有看见任何人,条件反射的在书桌边上站着,摊纸,研墨,取出火乌赤毫。 火乌赤毫在他的手掌里化作流光,字迹在十扣纸上龙飞凤舞…… 一张,一张,又是一张! 很快摞成了摞,全都是不带才气,却能惊了天下的章程! 没错,是章程,不是文章! 这一条条、一列列的,竟然是治国安邦的法,是属于国家刑部的管辖,却远比列国、属国,乃至比盛唐的《盛唐治国律》都要详细的章程! 其中有…… 一.零零零一, 一.零零零二, 一.零零零三, 一.零八零一, 乃至于,三.零零零一! 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足足两天一夜,宝玉的手里,竟然出了将近三万条的治国律法! “没墨了。” 宝玉把火乌赤毫往黄玉砚台里一抹,写不出字,有点可惜的道。 他的声音还是空灵,还没有从一元大道给予的顿悟里走出来,可是,没墨了,他的眼睑就开始颤抖,显然,很快的,他就会失去这种顿悟的状态…… “不,有墨,多少墨都有!” 宝玉写了两天一夜,黄石公就看了两天一夜,水勿语和殷无极也围在旁边,看得双眼冒光,也是口水横流…… 黄石公拽过来殷无极的手腕,大笑道:“小地方没有好墨,但是我道家跨世天骄的血,还是妖将的血,勉强不玷污这些章程了!” “什么?!!!” 殷无极惊叫出声,还没反应过来,黄石公就冲着他的手腕一抹。 哗啦啦,带着月芒的地狼妖血冲进了黄玉砚台,宝玉很自然的,蘸了继续书写。 这还不算完,黄石公也用笔毫蘸了‘墨’,要誊抄宝玉书写的章程…… “赤城王,救命!” 殷无极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过去,水勿语冰冷面甲下的脸颤了颤,眼睑也颤了颤,紧接着,也拿出笔毫…… “地狼太子,孤誊抄一份,等抄好了,借给你也誊抄一份。” “会死狼的!” 殷无极拼命反抗。 哪知道黄石公把一大把补血的千年药材塞进他的嘴里,紧接着,又是一把…… “放心,死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无极觉得黄石公看他的笑容,突然特别慈祥…… … 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条,如此多的章程,几乎填满了整间房屋。 宝物从顿悟中醒来,恍然懂得了许多法家的道理,他在二十一世纪对法律一知半解,但是此时,好像把各朝各代,乃至二十一世纪的法律都懂了个不少,是贯古通今! 【这些,是我以前打眼扫过的法学知识,再加上最近读书懂得的道理,融合起来弄出的,契合当世的章程?】 宝玉看着自己书写的章程,脑门哗啦啦的冒汗, 这么精妙、契合当今天下的刑部章程,让他再写一次的话,他都写不出来…… 黄石公还没抄完,一边誊抄着,一边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大善!真是太好了!这么精妙的律法,就算是百家争鸣时候的法家都弄不出来!要是管仲、商鞅、李斯,还有始皇帝嬴政知道了,肯定要从坟墓里跳出来,老汉都压不住他们的棺材板儿啊…… 还有,这能在韩非子和申不害的手里面换多少好处? 不行,得一条条的卖,特别是韩非子,老汉要掏空他的家底啊,这混蛋比老汉还小了十二岁,竟然都成圣了!” 嗯?宝玉眨眨眼睛,特别善良的问道:“前辈,您誊抄了多少?” “才八千条……小子,你做什么?” 黄石公随口回了,伸手抓剩下的十扣纸誊抄,可是,却抓了个空。 他抬起头,看见宝玉把书写了章程的纸张都收进了黄玉砚台,而且,在冲他很‘善良’的笑…… “敢问前辈,您拿晚辈的东西去卖,给晚辈什么好处?这二道贩子,也不能无本万利吧?” “二道贩子?什么东西?好吧,老汉明白字面上的意思了,要好处?” 黄石公一脸不甘愿拽起来脸色死白的殷无极,更不情愿的道:“老汉给他道果,如何?他也是你的手足不是?” “可以。” 宝玉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殷无极突然抬起头,皱眉看宝玉…… 手足?他殷无极,算得上宝玉的手足? 说起宝玉的手足,有薛道衡、西门雪、步常仃、李秋水,加上乐阳两兄弟那边的一百零八进士白氅,水勿语勉强也是,但是他殷无极,一直以来,都没和宝玉多么亲近了。 没错,他和宝玉有血缘关系,但是感情上不怎么亲近,一直也说清楚了,他和宝玉是互利互助的利用关系罢了。 可是,就在此时,在此地,宝玉给他换来了黄石公的道果…… “男儿不吃嗟来之食!” 殷无极喘着粗气骂,他的血都快放干净了。 “有骨气!”宝玉竖起大拇指。 “地狼太子好气魄!”水勿语高声赞叹。 和他们不一样,殷无极没有正气天碑也没有八九玄功,实力是靠的一身精纯的妖族血脉。要是得到黄石公的道果,那是如虎添翼,不像他们一样,还得废掉以前的修行。 所以,殷无极拒绝了,真是有太大的气魄,也有太大的傲骨! 面对两人的夸赞,殷无极苍白的脸上,露出捭阖世间的笑。 然后,他的脑门被人扣住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无名风,美胜星华! “你, 这, 小子!!!!” 黄石公一脸狰狞,怪笑着把脸贴了过去…… “他们是有自己的能耐,拒绝老汉也就罢了,你小子平白得好处,也拒绝? 你们, 这是, 彻底不把老汉放在眼里呐!” …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黄石公不发威还好,这起了真怒,宝玉和水勿语连忙开始劝说,殷无极也很快的‘妥协’。 什么傲骨?什么捭阖世间?什么不要宝哥儿的好意?和黄石公的暴怒比起来,殷无极还是要趋利避害,老老实实的跪下,给黄石公穿了鞋,口称师尊不提…… “好!好!好!” 黄石公连说了三个好字,在椅子上大咧咧的坐下,板脸道:“为师有手书八十,藏书十万卷,皆是道家至高经意…… 徒儿,为师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直接传承黄石公一脉的道果,你立刻能拥有狭人榜排名前五十的尊者实力,一是自个修行我黄石公一脉的道家经意,你今天只能拥有,嗯,差不多在狭人榜两千位左右的实力吧。 你,选择哪种?” “徒儿选择自己修行。” 殷无极毫不犹豫的道。 黄石公点了点头,笑道:“痴儿,你可知直接传承道果的话,你必然可以成就半圣实力,自己修行的话,这半圣的槛,你都很可能迈不过去。” “恩师,徒儿怎么说也是道家的跨世天骄,您就别考验徒儿了。” 殷无极站起来,摇头道:“葛仙公一脉的道果也是半圣级别的吧?可是吕洞宾得到传承,他恐怕连天仙的实力都达不到,更别说道家大罗金仙级别的半圣了。徒儿选择自己修行,或许也成就不了天仙的实力,但是,也有一丝的可能做道圣呢,徒儿不贪一时之利。” “吕洞宾选择传承道果,可不是为了实力……” 黄石公把话说了一半,宝玉等人都在侧着耳朵仔细听,他突然停下来,冲宝玉伸出手。 “拿来!” “拿什么?”宝玉一脸纳闷。 黄石公瞪大了眼睛,怒道:“所有的律法章程都拿出来,你可是和老汉说好的,老汉收殷无极是为了交换!” 咔嚓,殷无极咬碎了半颗牙。 “是啊,换过了啊,八千条章程换的,您不会以为是全部吧?殷无极可没那么值钱!” 咯嘣嘣,殷无极咬碎了半口牙。 就在这时候,宝玉摊开手,笑嘻嘻的道:“黄石公前辈,这银货两讫,咱们可不兴耍赖的,再说了,盛唐严禁抢夺文章。” “你这是律法章程,又不是文章。” 黄石公说了一句,结果把自己逗笑了,他盯着宝玉,还要兀自得意…… “算了算了,老汉在大周也有化身,你把章程弄出来就要用,老汉早晚能够得到。大周太小,韩非子他们暂时也发现不了你的章程,老汉有充足的时间。” 说完,黄石公更加得意的看着宝玉,他的笑容,让宝玉觉得很不对劲。 “等等,让我想想。” 宝玉皱眉思索,突然一拍大腿,指着殷无极叫道:“前辈,你这是坑小子啊!你早想收殷无极做弟子了!” “没错,放了他的血,老汉就想收他了,就是有点不敢。” 黄石公诡异的低笑,怪笑:“地狼一族的血脉有个好处,就是完全隐藏妖族体内的其他血脉。放了殷无极的血,老汉就发现了:他的青丘血脉特别精纯,简直比得上青丘狐族的论天使,他的地狼血脉同样精纯,是兼了两族的优点。 哈哈哈哈,你不开口,老汉真不敢收他,老汉可得罪不起青丘狐族呢。” “那我开口了,后果是什么?” 宝玉开始咬牙。 黄石公偏过头,很是轻松的道:“后果就是等于你是殷无极的长辈喽,你要老汉收徒,老汉听了,然后,青丘狐族有意见的话,肯定要先找本族的人了。” 闻言,宝玉想要骂人,不敢骂,就斟酌词句…… “前辈,您真是老狐狸,欺负小辈,也是老不羞!” “承蒙夸奖,我道家的人,可没和尚那么死要个虚假的脸皮。” 黄石公也不生气。 宝玉觉得郁闷了,水勿语就拍拍宝玉的肩膀,殷无极也丢过来幸灾乐祸的眼神,权当给宝玉的一丁点安慰。 宝玉才二十岁冒头,黄石公却不知道活了多久,栽个跟头,简直是再也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宝玉也明白这点,点点头,又轻轻笑…… 罢了,吃亏不一定是吃亏,能和黄石公搞亲近了关系,也说不上是吃亏还是得了好处呢,再说了,青丘狐族对他而言,距离太远。 黄石公注意着宝玉的神色变化,微微颔首,要表示赞许。 随后,喊了袭人进来,要袭人准备酒菜…… “一起陪老汉喝酒吧。” 黄石公的态度亲近了许多,对宝玉笑道:“举人文位虽然低微,但也是文人修行的基础,从一元之法到十方之法,一直贯通到文圣的至高点…… 这十种之中,一元和四方称为大道,是只在传说里的感悟,所以,你需要自己摸索。” “很难摸清,虽然一元大道小成了,但是晚辈搞不懂它的功用。” 宝玉皱起眉头,说起正事,他的脑筋在疯狂运转。 这时候袭人送来了酒菜,黄石公闷了一口酒,好像有点郁闷了,再闷一杯,又要连闷三杯。 他瞪宝玉,怒道:“没搞清楚?你以为顿悟不值钱?你连续顿悟了接近两天的时间,以为是自己的悟性逆天了? 这一元大道,恐怕能提升你顿悟的几率,而且,还有其他很是玄奥的功用呢。” “说的也是。” 宝玉的眼睛特别明亮,顿悟的稀有、好处,他可是明白得很。 这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条律法章程,他现在写的话,根本就写不出来…… 宝玉一边和黄石公喝酒,一边把章程在脑子里过上一遍,言出法随下,把章程送上了巍峨的天。 这些章程会直达水溶的皇案,然后,推行整个大周…… … “妙妙妙!简直是绝妙!也是大妙!” 三千里金陵的皇城之中,水溶拍案叫绝,他不喜欢处理政事,但是看见了宝玉的律法章程,立马明白了这些章程的好处…… “施行了这些章程,就是惩恶扬善,就是安定民生,从此老有所养,从此有壮有所用,从此病有所医,从此幼有所长! 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条章程囊括了六部所有,敢说我大周,成不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天府之国?” 他抬起手掌,亲手抓了龙气敲响金钟,等到文武千官来朝,挥手一撒,无数的十扣纸彷如雪花一般,洒满了整个朝堂…… “诸位,自去看吧,朕向来心软,但是此事,反对者,九族并诛!” “陛下,别说反对了,谁敢阳奉阴违,就得问我西门不死的刀是否锋利!” 西门不死眼放血光,瞬间看了数百条章程,然后,就是哈哈大笑。 他脸上带着淤青,但是,谁也不敢无视他的杀意锋芒…… “这老不死的,马屁拍得真到位……” 令狐熙和文武千员也在看着章程,越看,脸就越呆,也顾不得西门不死的嚣张跋扈了。 他们齐齐下拜,高呼陛下圣明,吴能和吴不用已经把脸贴在了十扣纸上,嘀咕着,呢喃着,最后仰天长呼了一口大气…… “这,这是贾爵爷的字迹?!! 好吧,我们父子两个,彻底,服了!” “吴尚书,吴侍郎,你们是服气了,我贾雨村怎么办?宝哥儿玩了这个,他答应我的百姓愿力,我还怎么拿啊?” 贾雨村苦着脸,想起恩师的吩咐,也只能苦笑摇头…… “罢了,本以为来列国是拿百姓愿力的,现在看来,学东西的话,反而好处更大……嗯?学东西?” 贾雨村好像想起了什么,扯了唐伯虎一起,开始疯狂的誊抄起来…… 噗! 突然,一阵水雾冲垮了整个大殿,水雾还带着阵阵的酒香。 西门不死、令狐熙等人立马护住水溶,甄公公的真气也横扫出去,那是百里冰封,可是,怎么也没找出来是谁喷的酒水。 而在他们的头顶,一个白发、白须、身穿褚黄色大袍的老者盯着贾雨村磨牙…… “雅门的人?小子,你要是敢传讯给雅门抢老汉的好处,老汉立马过来真身,把你和小凤林一起扔进八万里寒潭,和冰蛟一族玩水去!” … 大周少有的上下一心,加上赵贵宁等人的努力,很快施行了宝玉的政令。 比往常多了近倍的百姓愿力冲上天空,进入记名星辰,然后,和狭人榜带来的文名一起落下,在宝玉的文宫内部,变成一滴滴的文人泪。 以至于,宝玉的文人泪,质量更加精纯…… “呼~~” 清晨,宝玉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发现才气又浓郁了不少。 只是一夜的酣睡,他的才气,就是增长了普通奠基进士的全部数量! “舒坦啊,这样话,过不了多久就能突破覆顶进士了。” 宝玉活动了下身体,在袭人的伺候下用膳,然后,往屋子的外面走。 水勿语和殷无极正在练手,随着水勿语的进步,现在,差不多能和殷无极打上半个时辰。 当然,他们是在黄石公弄出的封闭空间里打斗的…… “赤城王,你现在多强了?” 宝玉把封闭空间划出条缝,一边打散冲出来的威能,一边对着里面笑道。 封闭空间立马消散,水勿语浑身青肿的出来,怒道:“孤现在差不多有狭人榜两千七百位的实力,地狼太子太混账了,他得排名两千三!” “那我更差些,还过不了三千。” 宝玉‘安慰’水勿语。 水勿语把脸一拉,面甲咔嚓一合,不想理睬宝玉了。 宝玉现在是过不了三千,但是,等突破了覆顶进士的文位,肯定比殷无极还强,这小子,欠揍! 他们这边笑闹着,一旁嚼着花生米下酒的黄石公突然站了起来,转过头,盯着宝玉古怪的笑…… “小子,你的麻烦来了。”黄石公诡秘的说着话,一挥手,打碎了凭空卷来的穿堂风…… … 清水镇的中央,上万百姓被一阵风裹挟而来,又摔成一片。 白牡丹正在肉铺里买着做饭用的吃食,蓦然娇斥一声,周身荡起雪白的光,震碎了卷来的狂风。 她的样貌也变了,是白纱轻舞,要美胜星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观棋,顿悟!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似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白牡丹有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同最嫩的牡丹花瓣娇艳欲滴。 宝玉在半空看了,也忍不住露出惊艳的表情,这白牡丹单论样貌,竟然不比林妹妹差了半分! “好啊,虽然是麻烦来了,但是有佳人悦目,倒也能让人心里欢快。” 宝玉随口笑着,但也没当回事,这方天地美丽的女子多了去,他只钟爱林妹妹…… 在他的眼里,只算美人的白牡丹怒啸着,全速赶向狂风卷走的地方,他们就在后面慢慢的跟,把一身的力量,逐渐提到了顶峰…… … 在清水镇的中央,这块不大的地方堆了上万的人,而在人堆的头顶,有两名身着大紫色华袍,耳垂下面贴了玉片的俏公子。 百姓们被狂风卷来,本以为是妖怪作祟,吓得浑身冒汗也是瑟瑟发抖,看见这样俊俏的人,连忙拜下喊了神仙,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的慌乱也少了很多…… 如此华贵、俊俏的公子爷,只会是神仙,不会是妖怪吧? 他们是这样想的,殊不知盛唐连着八千国,这浩瀚天地,善与恶哪里是用长相划分的? 而且,一直保护他们的白牡丹,才是稳妥妥的妖怪…… “大哥,冷尊者那边传话说,摘星尊者就在这个小镇了,你把百姓卷来,没什么意思。” 这两人样貌相同,左边脸颊贴着玉片的那人轻笑着说话,偶尔看向下方的百姓,眼里满满的都是讥诮。 他很随意的道:“虽然是在道家属国,但这小镇太小,区区万余百姓,咱们杀了也就是杀了罢了,且看我火烧百里,把摘星尊者逼了出来。” “不用,真个火烧百里的话,那就是藐视摘星尊者了。 咱们询问一番,想来以摘星尊者的身份,也不会真的过上自耕自乐的日子,他总归需要吃饭、喝酒、享受……” 右边脸颊贴着玉片的男子摆了摆手,挑起一个百姓,低头笑道:“我等乃是盛唐狭人榜,排名第两千三百六十五、两千三百二十七位的赵观棋、赵行子两兄弟,今日前来此地,是要寻找摘星尊者…… 你们不需要知道摘星尊者是谁,只需要知道,他身穿黑狐大氅,而且,定然是俊秀风流就是了。” “黑狐大氅?禀告上仙,小的不清楚啊!” 宝玉来了很久,但也不经常出去,赵观棋挑起的这人是清水镇北边的一个农夫,恰好没见过宝玉。 赵观棋看他说的不是假话,很温和的笑了笑,道:“很好,那么,你可以休息了。” 啵! 只听一声好像气泡破裂的声响,农夫整个人都碎掉了,变成了血色的雾。 赵观棋把血雾喷上高空,抬眼看,很舒坦的眯起眼睛…… “听说摘星尊者所在的大周,是有一种名叫烟花的物什,夜里腾空,宛如天上灯火,可是,却不清楚,有没有我的血雾来得漂亮和舒坦呢?” 他这边笑着,又是挑起手指,地上,也是缓缓的,再一次的飞起来了一个人。 这人的脸,恰好和他的脚底齐平…… “神仙饶命,饶命啊!!!” 这人什么都说不出来,吓得脸色死白,浑身哗啦啦的冒汗。 赵观棋赶紧退了一步,袖口遮住眉眼,好像怕了‘乡野人’的汗臭体味。 他把手掌往上一挥,天空,登时又是一片血色的烟花腾开…… “没人知道吗?那么,全都死吧!” 赵观棋揉着鼻子,被冒汗的‘乡野人’的汗臭一冲,他是兴致全无。 眼看他要狠下杀手,突然飞来了一袭雪白的纱衣,冲着他的脑门横空打来…… “区区花妖,也敢惹了本公子,灭!嗯?收!” 赵观棋张嘴吐出一个‘灭’字,他的言出法随,足够一言镇杀普通的进士文位,可是,他打眼一看,连忙又收回了言出法随……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 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似嗔似怒,恰恰是……” 赵观棋的话还没说完,赵行子就古怪的笑道:“大哥,你形容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说:这女子和你逃走的小妾长得一模一样嘛? 巧了,她和小弟我逃走的通房丫鬟,长得也是一模一样。” “长兄为父,你和为兄争?” “古人云:长兄让弟,这女子,应该就是小弟我的通房丫鬟了。” 两人挥手间禁锢了白牡丹,要抢夺白牡丹的所有权,另一边,又冲着地上哀嚎的百姓拂袖一挥…… 这一挥下去,登时是狂风呼啸,狂风如同传说里的‘三灾利害’,自囟(xin)门中吹入五脏六腑,过丹田,穿九窍,会让人骨肉消疏,身体化作血雾溶解。 其中还包含着赵行子的诡异阴火,从人体脚底正中的涌泉穴烧起,直透泥垣宫。 别说这些普通百姓了,就算是修行不够的进士,也会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文宫世界也要坍塌一片…… “不要!!!!” 白牡丹痛哭出声,大叫道:“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不要害了我的城池,不要!!!” “要怜香惜玉啊。” 赵观棋笑了一声,把威能收了起来,顺手,也把赵行子的阴火捏成了粉碎。 他用折扇挑起白牡丹的下巴,笑道:“你个花妖,怎么爱惜了蝼蚁的性命? 道家属国虽然不歧视妖族,但是普通百姓粗浅无知,也是忌惮妖族的吧?你的身份被百姓知晓,这座小镇就算是你的,他们也会把你赶了出去。” 闻言,白牡丹满脸呆滞,低下头,恰好看见下方百姓们成片的恐惧眼神。 她苦笑、哀拗的道:“我要建造城池,仙人答应了,只要给他一个城池的香火,他就帮我化掉妖身,我就能和吕郎在一起……” “嗯?这样啊。” 赵观棋的眼底一冷,猛然一拳夯向地面:“神仙?道家的人吧?他骗你的,没人能给你化掉妖身,你也不需要化掉妖身跟什么吕郎! 你的郎,姓赵!” 嘭! 随着一声大响,上万人都被震上高空,又要炸成密密麻麻的血雾,可是此时,高空横起一道流光,打散了赵观棋的风。 同时,也有人低声浅笑,言出法随下,所有的百姓都安稳落地…… “你们找我贾宝玉,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呢?” 宝玉在半空显化身形,冲着赵家兄弟淡淡的笑。 “摘星尊者贾宝玉?果然俊逸风流!” 赵观棋猛然把白牡丹丢给了赵行子,得意道:“女子归你了,摘星尊者归我!” “不,长兄为父,女子归你!” 赵行子把刚才还要争抢的美丽女子,好像破烂一样的扔在地上,冲着宝玉飞了过去。 两兄弟和宝玉面对面的站着,强行耐住心头的火热,拱手,低头,行了文人礼节…… “狭人榜排名第两千三百六十五、两千三百二十七位的赵观棋、赵行子见过摘星尊者,今日,文斗夺名!” “谁先来?” 宝玉一点也不意外这种情况,要问个动手先后。 尊者名号可不是围攻就能得到的,必须是文斗,得是一对一的,搏命争锋! 闻言,赵观棋和赵行子互相对视,眼底寒光四射,稍后,赵行子略微后退了一步,哪怕他比赵观棋的实力强,但是长兄为父,这件事情,他不敢争。 赵行子无奈的往下飘飞,突然,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落在地面之上。 他的破风声引起了赵观棋的注意,低头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大笑道:“摘星尊者,咱们改日再战!” 什么情况? 宝玉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底牌尽出的话,他不一定会输, 而且,殷无极和水勿语就在附近,这两人只要受伤,就肯定逃不出去。 但是此时,人家跑了,不和他打,难道,他的尊者名号不值钱了? 宝玉低头看去,发现黄石公摆好了石桌石凳,桌子上有围棋残局,黄石公执掌黑子,赵观棋和赵行子两兄弟,则是执掌了白色的棋子。 看残局形式,是黑子苟延残喘,白子独占江山! “赢棋者,得我黄石公一脉道果。” 黄石公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笑,老眼冲向宝玉,又要得意的眨动眼皮。 他传音给宝玉,怪笑道:“和你的尊者名号比起来,还是老汉的道果值钱吧?” 宝玉点点头,冲黄石公拱手,赵观棋和赵行子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白子再次落下了一枚…… “黄石公老前辈,我们两兄弟可是棋道世家出身,观棋、行子的名字就是族传所出,这要是赢了,真的能得传您老人家的道果?” “赢了就能?” “我们两兄弟都成?” “都成。” 此话一出,赵观棋和赵行子都满脸兴奋,什么摘星尊者,什么美貌花妖,早就不在他们的脑海里面了。 可是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宝玉缓缓落地…… 【黑子实力千不足一,白子独掌江山大局!这,黑子不就是列国大周,而白子…… 等于八千国! 等于盛唐! 等于各方势力!】 宝玉蓦然发怔了,眼中,一个微弱的光圈一闪即逝…… “宝哥儿?” 殷无极和水勿语出现在宝玉的身后,想带着宝玉离开,却看见对面的黄石公轻轻摇头。 黄石公一边落下黑色的棋子,一边颤抖着嘴唇和雪白的胡须,喉结上下滚动…… 他恶声传音道:“宝哥儿又顿悟了!混账啊,老汉怎么没在他还在娘胎的时候, 连他, 老娘, 一块抢了来?”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谁人卑鄙谁人死 日升日落,春去秋来。 如赵观棋所料,白牡丹真的被百姓给边缘化了,要不是殷无极和水勿语在,怕是百姓敢用石头丢她,硬是把她赶出了清水镇。 白牡丹在棋局的附近盖了四间草棚,一间给殷无极,一间给水勿语,一间给她自己,剩下的一间,则是给了袭人和晴雯。 殷无极和水勿语每日修行,晴雯和袭人,则是伺候宝玉的饮食。 到点喂水、喂饭,洗澡就没必要了,宝玉处在顿悟中,三丈之内,没有半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突然,远处有人笑着说话。 袭人转头看去,见是一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这位女子和林黛玉的柔弱红袖气不一样,和白牡丹的华贵哀怜也不一样,而是妖娆里带着狠厉,狠厉中,却有一丝丝的,极为缥缈的出尘之感。 仿佛,她不是尘世中人…… 水勿语和殷无极也看见了来人,浑身发寒,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渗出了哗啦啦的冷汗。 他们连忙上前,挡在了这个女子的身前…… “来者请绕路。”水勿语低低的道。 “不管是谁,请改道行走,黄石公道果传人殷无极记得阁下的情谊了。” 殷无极呲起了锋利的爪牙。 来人眨眨眼睛,一股子妩媚、风尘,还有极端的妖异血腥扑面而来,然后,女子双手合十,淡淡的道了声:“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这一声过去,殷无极和水勿语全部呆滞,任由女子往前行走。 女子到了宝玉的身前,偏着脑袋看宝玉的眼底,当看见里面微弱的圆,登时笑了个痛快…… “好好好,这是,只在传说里的一元本心? 十年啊,小僧每日接纳恩客二十二人,如今,已然遭受了近八万浊世腌臜的欺辱,切下手指二十余万根,可是,小僧还是不懂女儿心思,更不明白,你宝哥儿凭什么得到尊者名号了? 如今小僧懂了其中一条,一元本心小成,加上真文人境界,小僧输得不冤枉。 小僧…… 认输了。” 泪飘零吹了一下飘在脸上的秀发,殷无极等人立马醒了过来。 殷无极护住了想要上前的袭人和晴雯,水勿语就高举大戟,戟锋斩断大天,也要破了泪飘零的脑门! “苦海无边,施主,莫暴戾。” 泪飘零伸出手指,细嫩的指肚在大戟上轻轻一点,登时是大戟碎裂,水勿语的夸父大甲也被崩开了锁扣,化作散碎的甲片激射出去。 有甲片射向宝玉的脑门,泪飘零就伸出手掌,把那些甲片全部拍在了地上…… “看阁下所为,应该不是我等敌人?” 水勿语一身金光,皮肤宛如最美的璀璨黄金,铿锵开口。 泪飘零就点了点头,朝着更远的地方去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大周赤城王,你的八九玄功奥妙无双,堪比天下任何道果,还请将来,让小僧不要寂寞。 另外,还请告诉宝哥儿:小僧已经遭了千人骑,万人压,虽然,小僧还是没能理解忘忧和无梦的做法,但是这些苦楚,够他贾宝玉减轻对小僧的杀意了吧? 他是忘忧和无梦的哥哥,小僧一世,都不想和他为敌……” 随着声音淡去,泪飘零的身影也逐渐暗淡,最后变成了一片绿叶,逐渐消泯在黄色的泥土中。 水勿语等人还在纳闷,就见棋盘噼啪碎裂,黄石公、赵观棋、赵行子,连着宝玉一起,脸庞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他们的眼睑轻轻的颤,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 “占尽天下优势,棋,却败了?” “是啊,败了,如今白子丧了江山,黑子以淤泥臭虫之身,化作九天腾龙,灭杀天下,又独占大局!” 赵观棋喃喃自语,赵行子却是潇洒的一拍棋盘,把碎裂的棋盘彻底碾碎。 他扯着自己的哥哥对黄石公行礼,笑道:“前辈大才,我等自知不堪,没有能耐得传前辈的道果,我等,告辞了。” 两人转身要走,扫视四周,却是猛然木楞,乃至于呆滞无言。 他们看见附近的树木已经长高,青石垒砌的建筑也满是斑驳,这一盘棋,却是不知道下了几年。 然后,他们飞快转身,入眼,就是宝玉笑吟吟的脸…… “原来如此,天下自有一丝生机!不舍弃,不放弃,敢说蚱蜢不可成龙?” 宝玉笑得欢快,他看着黑子逆转大局,看着黑子指点江山,仿佛把自己的一生经历了一遍。 他可以更强,可以成圣,可以让天下施行自己的政令,虽然现在很弱,但是将来,敢说不可成就真龙? 笑,是疯狂的大笑; 红,他的脸色,是火一般的赤红…… 突然,宝玉倒喷一口大血,整个人萎靡下去,眼底,也闪现出一座巨大的文宫! “所有的星辰残卷全部坠落!无数的琉璃大瓦,不,这是龙灵大瓦,竟然,差点挤碎了我的文宫?” 宝玉失声惊叫,踉跄着连连倒退。 他每退一步,狂暴的才气就涌出体外,化作刀锋剑芒,疯狂的搅碎了整座小镇。 殷无极和水勿语过来搀扶他,剩下白牡丹抢救小镇的居民,而他们,对那些给白牡丹脸色看的小镇居民,连一丝抢救的意思都没有…… “我没事,就是,噗!” 宝玉安慰赶过来的袭人和晴雯,话没说完,又是连喷十余丈的鲜血霓虹。 他的眼底有文宫显化,文宫的顶部堆满了龙形的琉璃大瓦,大瓦前后衔接,又要压实,要更加紧密,却是数量太多,从文宫的顶部炸了下去,摔满了十万里金台! “几年?黄石公,这盘棋你们下了几年? 我,又是顿悟了几年?” 宝玉惊呼出声,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实力进步太快,误了提升文位的时机,以至于才气太过汹涌,这才弄得晋升失败。 他的文宫本来就是无比坚固,能达到这种地步,恐怕…… 【该死,我起码消化了数万点文人泪! 该死,只知道顿悟,那漫天的星辰残卷,却不知道领会了多少!】 宝玉生怕损伤了自己的潜力根底,连忙要内观文宫。 可是,他的面前,突然有两人发笑…… 赵观棋盯着宝玉嘴上的血渍,阴狠笑道:“狭人榜排名第两千三百六十五位,陨风赵观棋,请战摘星尊者!” “抱歉了摘星尊者,您身受重伤,正是我等得到尊者名号的大好时机,这事怪不得我等。” 赵行子跟着笑:“狭人榜排名第两千三百二十七位,阴火赵行子,请战摘星尊者!” 这话一出,三人身上登时有玄奥显现,宝玉知道在请战出口的同一个瞬间,盛唐的官府就有了气息显化,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应战,谁也不能帮手。 也就是说,此时,他必须应战! 宝玉把才气勉强压制,脸色死白的问道:“你们这是要趁人之危?” “没错,是趁人之危,但是,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摘星尊者,您应该懂。” 赵行子指了指碎裂的棋盘,又对闭目小憩的黄石公行了一礼,笑道:“我等没拿到道果的机缘,这尊者名号的机缘,自然不能放过了,还请摘星尊者选择一人,不管是鄙人,还是鄙人的大哥,我等,愿意在您坟前三拜九叩,以谢今日之罪。” “哈哈,两个小子,以为自己必胜了?” 突然,黄石公睁开眼睛,虚弱的笑,整个身体都是若隐若现。 在同一时间,宝玉祭出君子大剑,笑出了同样的话语…… “你们以为自己必胜?是不是沉浸在棋局里太久,忘了在这里下棋了几年? 黄石公都得闭目调息,你们数年不吃不喝,还要凝神行走棋局,你们的神念,还能控制自己的才气吗?” 闻言,赵观棋的脸色大变,一张嘴,就是呕出了大片的鲜血。 他要运用自己的才气,可是神念太弱,暴乱的才气,差点炸碎了他的身体。 赵行子踉跄后退,指着宝玉惊呼道:“摘星尊者,你乃是尊者身份,怎么能趁人之危?我等,不挑战就是了!” “呵呵,趁人之危吗?很好,那么,本尊者,接下了你们两人的挑战,你们,一起上吧!” “摘星尊者,你枉有尊者之名!” 赵行子暴怒大叫,可是很快的,他就再也叫不出来。 只见剑光闪过,两颗大好头颅智商蓝天,两具无头的尸体,则是冲起了,黯淡的血泉。 他们数年不吃不喝,就连血液,就几乎变成了枯萎的颜色…… 宝玉收起了君子剑,摸摸肚子,笑道:“好袭人,好晴雯,这些年你们都给我喂水喂饭呢,我一点都不饿。” “二爷(夫君),那也得吃点东西,这都九年了,您可是都没尝过奴家(妾身)的手艺了!” 袭人和晴雯围了上来,宝玉勉强扯出一丝笑,整个人,就是哗啦栽倒…… … 风,吹散了清水镇废墟的烟尘,可是,吹不进宝玉的文宫世界。 宝玉被吸进了十万丈金人,从脚下捡起龙形的琉璃瓦。 略微触碰,就有无数的学识闪现……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佛门净地,不找零钱 “好!” 宝玉大笑出声,十万丈金人张嘴,登时是风云涌现,也有雷霆万声。 他发现所有的星辰残卷都变成了龙灵琉璃大瓦,而他对其中的学识,也在顿悟中领悟到了一种极高的水准! “很好,不错,剩下的只需要……” 宝玉突然抬头,十万丈金人竟然露出了苦笑、无语的表情。 提升文位是天地自发的给垒砌文宫,可是他现在,得要自己当个泥瓦匠,给自己垒砌文宫了…… 一块, 两块, 三块…… 宝玉数着地上堆成山一样的龙灵琉璃大瓦,再看和十万里金台一般大的文宫大顶,只觉得这是一个艰巨的工程。 十万里金台上铸就的文宫啊,他,一个人盖? “罢了,就当是温习星辰残卷里的知识吧。” 宝玉苦笑着,十万丈金人摇身一抖,蓦然涨高了无数,手里的龙灵琉璃大瓦,也有十几块砌上了文宫的大顶。 他辛苦了一整夜的时间,然后出了文宫,整个身体,都觉得一阵温软舒畅。 鼻子嗅到香气,他从软塌上跳下去,冲着香味传来的那边跑…… “吃饭不叫我?” 宝玉大笑着,给自己撕条鸡腿,再满饮一杯醇酒。 水勿语摇头笑他:“还是亏了你的福,知道你九年没尝烟火,袭人和晴雯都特别用心,做了一大堆的精美的菜肴。” 宝玉嗯了两声,吃得满嘴流油,笑问道:“你们的实力怎么样了?九年过去,肯定强了不少吧?” “恩师说:我和赤城王都能争一下狭人榜的一千五百位了,你呢?” “我?原地不动。” “少说笑!顿悟了九年会是原地不动?” “真的是原地不动,不过等我收拾完文宫,应该,前一千的实力不是太大的问题。” 宝玉想了想龙灵琉璃大瓦的数量,忍不住有点咋舌。 那么多的龙灵琉璃大瓦,恐怕等他成就了覆顶进士的文位,还能用来把文宫四面的墙壁封上不少,往成宫进士的文位,大大的踏出一步。 而那时,他可以说: 来上三五十个成宫圣途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 这边是喝酒吃菜,也是其乐融融,在那遥远的盛唐长安,却是一阵阵的鸡飞狗跳。 长安府尹官衙传讯: ‘陨风赵观棋、阴火赵行子挑战摘星尊者,摘星尊者同时接下两人挑战,三分之一个瞬间,赵观棋和赵行子,同时殒命’! “以一对二,还是瞬间斩杀两人?” 雅门的长安城驻地,萧冷来回踱步,手中的青玉长箫,猛然砸碎了一侧的书案。 他阴声道:“赵观棋和赵行子乃是一母同胞,他们联手,堪比狭人榜一千三百名的实力!不是说摘星尊者是徒有虚名吗?怎么会拥有这般强悍的实力?” “主人恕罪,我等实在不知!” 十余个黑衣蒙面的女子跪在地上,领头的抬起眉眼,颤抖道:“禀告主人,我等见过汪凤林执事的大弟子,他帮我等旁敲侧击过两次,汪凤林执事只是含笑不语,所以,摘星尊者的实力,对咱们来说是一个不解的谜团…… 主人,属下建议您挑战比你靠前的一位,不然等泪飘零再进一步,主人就要被挤出尊者名号了!” “这个不急,大不了占了第九十五位的尊者名号,以我现在的实力,足够击败大地尊者土行孙!” 萧冷剧烈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把整个厢房震得瑟瑟发抖。 他的眼眸不断闪烁,不甘心的道:“我不在乎九十几位的尊者名号,可是,狭人榜每进十名,文人泪就是天差地别,我在乎第八十九位的摘星尊者啊! 他的真文人境界,他的一元大道初通,我都在乎! 我没有的,他有! 所以,我更在乎!” “可是主人,摘星尊者不好惹啊,咱们不知道他到底拥有多强的实力,而且,摘星尊者靠裙带关系上位,这个,也只是当初的谣言!” “是,当初以为都是真的,现在,却成了谣言!” 萧冷颓然坐了下去,手指敲着桌面:“罢了,你等退下吧,等等,帮我约战大地尊者,告诉他,我要他第九十五位的名号。他要是有所不满,让他去找泪飘零的麻烦!” “主人,招惹泪飘零,不智!” “所以让土行孙找他的麻烦,泪飘零这个和尚娼、、、妓,只要不当面找他麻烦,他也懒得来找本尊。” 萧冷轻轻的笑:“我郁闷了,他们可不能活得逍遥……” … 长安,宇文家族的府邸。 张百忍已经是个弱冠孩童,却穿了黑金铠甲,也要束了发冠。 他是宇文世家的第四子,铠甲自然是万两大宝,要束发冠,也没谁有胆子管他。 此时,宇文家族的侍卫副统领,有着大儒文位的强者候在他的身前,脑门满是冷汗…… “禀告四公子,您要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侍卫副统领觉得蛋疼,一个十岁的孩童,竟然从家主的手里把他要过来跑腿? 关键的是:宇文化及竟然他、、、妈、、、的还答应了,这可是大公子都没有的待遇! 张百忍摸着嘴唇,连绒毛都没摸到,气得一拍桌子,又要大笑…… “不错啊,宝哥儿瞬间斩杀了赵观棋和赵行子,而且弄出了很好的章程,把大周治理到了夜不闭户,是个人才!” “四公子,您喜欢他?” 侍卫副统领赶紧摇头:“禀告四公子,这个贾宝玉可是让大公子吃过亏,大公子说了,就等他来盛唐,有资格和大公子当面了,大公子就要斩他,咱们没法把他收到麾下的。” “我还从大哥的手里要不来人?” 张百忍哼了一声,突然呆了一下,问道:“大哥呢?” “大公子也知道了贾宝玉的消息,大笑了三声,说贾宝玉下面就要去做真正的跨世天骄了,然后,就必须前来盛唐。 到时候,他得让贾宝玉好好的感受下自己当初的感觉。 对了,因为这个,大公子的心情很好,去找玉郡主了。” “玉郡主的身边,好像多了个侍女?” “没错,也是大周来的,叫青莲,听说,还是贾宝玉的干妹妹。” 侍卫副统领古怪的笑:“也亏那个青莲靠上了玉郡主,不然单凭她是贾宝玉的亲妹妹,大公子就得让她在长安呆不下去。” “说什么笑话?” 张百忍睥过去眼睛,骂道:“亏你是个大儒,有着一方教派,大哥是那么没水准的人?” 闻言,侍卫副统领觉得牙疼、肝疼、肾疼,他浑身都疼。 话说的没错,他可是堂堂的大儒,要不是为了打消张百忍要收贾宝玉的念头,他犯得着说这种蠢话? 【我是跑腿的,是跑腿的,是跑腿的……】 侍卫副统领不断的告诉自己,他,就是一个跑腿的! 没错,宇文化及把他派给张百忍,明着说是保护张百忍到成年,事实上,张百忍只能把他当跑腿的使唤。 盛唐的规矩在那呢,他一个大儒,还没本事坏了规矩…… 对此,张百忍也很纠结,一拍盔甲,就要往外面走。 “四公子,您往哪里去?” “去找泪飘零的麻烦,宝哥儿要做真正的跨世天骄的话,佛门一定会派出泪飘零,去揍他!” “不可啊四公子!” 侍卫副统领吓了个五劳七伤,插手这种事情的话,他不能出手,靠四公子一个人,就是去挨揍的。 然后,他这个护卫兼跑腿,肯定被家主抽筋扒皮! 张百忍继续往前走,走几步就退几步,大儒的能耐,他现在根本摸不到一点端倪。 干脆,他一拍桌子,把万两级别的大剑横脖子上…… “这招不管用,您要插手八千国的事情,属下可以把您定住的。” 侍卫副统领笑着眨眨眼皮。 张百忍剧烈喘气,收起大剑,接着,又把大剑搁脖子上:“那孤要去逛青楼,这个你不能定住孤吧? 陪孤去逛青楼,孤让你打谁,你就打谁!” “好吧,但是,估计没得打。” 侍卫副统领摊开手,很无趣的道:“属下把长安的纨绔子弟揍一个遍了,他们都在养伤,除非,咱们去他们的府邸揍人。” “好主意!” 张百忍哈哈大笑。 侍卫副统领:“……” … 都说赢的话,最好赢在起跑线上,也就是投个好胎,可是,作为佛家骄子的泪飘零,知道没有转世这一回事。 他站在阴阳轮转菩萨的道场,看着无数的香客掏出积攒了一辈子的银钱,只求一个往生幸福,忍不住的一直摇头…… “阴阳轮转菩萨这是妄语啊,可是,圣佛、佛陀都不管他?罢了,总归要给个面子。” 泪飘零从袖口取出绣着鸳鸯蝴蝶的钱袋,抖一抖,觉得轻,打开看,脑袋就有点发懵。 里面静静的躺着三两的小银锞子,剩下的,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女施主,还请上香。” 知客僧赢了过来,看泪飘零一身的女装华贵,显然是有油水的人家。 而且,泪飘零直接来了中央大殿,这就是恩客啊! 他看着泪飘零一脸慈悲为怀,泪飘零也只能掏出了银锞子,买了价值一两五钱银子的大香…… …… ………… ……………… “女施主,您怎么还不上香?” “找钱啊!” 泪飘零特别认真,他还得靠这些吃饭呢,现在的样貌,又不能化缘。 于是,他看见知客僧比他更加认真,特别礼貌的对他行礼。 然后转身就走…… “无量量古佛,佛门净地,不找零钱。” 泪飘零晕了,懵了,无语了,他猛然幻化出八百丈的佛门金身,一个巴掌下去,把整个庙宇拍成了碎片。 然后,他高声怒吼: “阴阳轮转菩萨,给小僧出来,你他、、、妈、、、的叫小僧来,就是想坑小僧的银子吗?!!!”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大乱,正起! “观世音尊者,还请稍安勿躁。” 蓦然间,一阵温软的声音幽幽传来,半空走下一名妩媚的女子,看她模样、姿态,比泪飘零的女身还要美丽几分。 更有久居人上的出尘味道,让她多了百倍风华…… “阴阳轮转菩萨现真身了!” “竟然是阴阳轮转菩萨!菩萨保佑,求菩萨慈悲为怀!” 满山的香客全都跪下,泪飘零站在高处,看着信徒的虔诚,却是冷飒讥笑。 阴阳轮转菩萨注意他的表情,摇摇头,叹道:“金银不过虚妄,人之所求也不过尔尔。观世音尊者,无天上古佛曾经说过,当你看尽红尘,定然能洗尽铅华,当你不嗔不怒,那时候,你就是真正的观世音菩萨了。” “小僧不敢,小僧如今,不过一介无垢金身,金刚果位都没有,怎么敢奢望菩萨果位?!!!” 泪飘零更加暴怒,一股子无名火熊熊燃烧。 只是一两五钱银子的引子,就勾起了他火热的暴怒,甚至想,把眼前的菩萨斩杀扯碎! “观世音尊者……” “小僧被挤出了狭人榜百名之尊,不是尊者了!” 怒火,是烧天的怒! 泪飘零的八百丈巨大的,浑然一体,没有半点杂质异色的金身燃起熊熊的大火,他的怒,竟然要燃尽苍穹! 阴阳轮转菩萨注视着他,眼底很隐晦的闪过宛如剧毒蛇儿口的狠厉杀意,又连忙收敛,柔和温美的笑了起来。 她走上前,扯住泪飘零的手,缓缓的往地上落…… “你我都不是佛陀,焉能碾灭心中五恶、五痛、五烧?不过,你比我更有慧根,你只是一个完整的魂,却还没控制心中杀念的魄。无天上古佛说了,你的魄已经蜕成了凡人,不要,那便不要了吧,只要你释放了心中的杀念,然后再体会百世苍生的纷罗万象,就能得证菩萨果位。 甚至身居诸佛之上,只敬万古圣佛…… 今日招你前来就是为了这个,是尊无天上古佛的圣喻,让你立门庭,迎战儒、道两家的属国天骄。” “不去!” 菩提子的手掌咔咔作响,想要捏碎阴阳轮转菩萨牵着他的手。 阴阳轮转菩萨的手掌细腻修长,却好像万年的磐石,轻轻的笑:“你要去,因为,这是无天上古佛给你争取的,释放杀念的机会。 按照盛唐的规矩,真正的跨世天骄百年一度,如今只过去了九十八年,你现在不肯答应,一来误了无天上古佛的好心,二来坏了儒、道两家骄子的好事,你不去?那么,你还有机会逍遥?” “你们想要逼迫小僧?” “对,不逼你,你如何提升我佛门果位?观世音尊者,你可不要忘了,无天上古佛乃是树下潭水天生黑莲,而你,就是那一株菩提树! 你不成佛,这已经让无天上古佛乱了圣心,若是再不肯提升果位,不需要诸位佛陀、圣佛出手,我阴阳轮转菩萨,就要灭了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那女儿国,本菩萨,弹指间就能彻底诛绝!” “好!小僧去了!” 泪飘零瞬间消失,一个赤金色的巴掌从天而降,三千丈的山头在这巴掌下,瞬间被拍成了糜粉…… “阴阳轮转菩萨,待小僧成就罗汉果位,第一件事,就是碎你金身,灭你传承!” “呵呵,罗汉果位就能灭我传承吗?黑莲池边菩提树,果然是根基深厚……” 阴阳轮转菩萨静静的看着漫山的僧人、香客被碾成肉糜,摇头要笑。 “可是,本菩萨等不到那一天了,无天上古佛说:这天地认可的轮回,是莫名冒出来的阴司,所以,本菩萨成就不了阴阳轮转…… 哈哈,不如及时行乐,本菩萨还是多弄些银钱,去享受尘世繁华,这鱼水之欢,本菩萨数千年都没尝过一次呢。” 说着,阴阳轮转菩萨的出家大袍变成了七彩的纱衣,她摇曳身躯,缓缓的往山下走…… “鱼水之欢不知道妙在何处?尝尝,必须尝尝,要是喜欢,那就多尝试个十万八千次吧。嗯,本菩萨的千金之躯,倒也不能让世人白尝,观世音尊者断人手指的做法就很不错…… 好吧,就这样做了,一夜之欢,需用一根手指当作补偿!”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阴阳轮转菩萨轻轻的笑,笑容却有无限的凄苦。 数千年的努力被那阴司取而代之,一切有为法,登时化作梦幻泡影。 如此,她是菩萨?还是妖女? 罢了,有什么关系? 无非,是被泪飘零灭杀,还是被无天上古佛灭杀的区别而已了…… … 观世音迎战属国天骄的事情,登时引爆了整座天地。 按照盛唐定下的规矩,跨世天骄百年一度,说白了,就是一百年儒家迎战,一百年道门迎战,一百年佛家迎战。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真正的跨世天骄的话,除了得到一家属国的三元骄子名号以外,还需要等待两百年! 两百年是很长的时间,长到了,很多狭人榜前百的尊者都无法成就真正的跨世天骄,他们扛着不提升文位、道果、果位,但是,两百年时光,几乎没人能够抗住! 偶尔有几个抗住的,积累的底蕴是何等深厚? 再加上真正的跨世天骄的名号,让他们的底蕴无限增长,每一个,都是天下响当当的大能! 比如天下第一骚客,千秋万古李太白…… 宝玉也听到了消息,月朗气清的夜晚,少有的没有沉浸在修炼中。 他推开房门,看见水勿语和殷无极在院子里喝酒,就要凑个热闹…… “观世音提前把守佛门大关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殷无极一边喝酒一边问。 宝玉指了指袖口,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都有传音母铃,自然得到了大周传来的消息—— 自从他做了儒家属国的骄子,大周就设立了风闻司,有专门的进士、妖将出了幻阵白雾,打探外面的消息呢…… 殷无极知道自己的问了蠢话,尴尬的抬了下酒盏:“想去吗?” “没必要的话,打死也不能去。” 宝玉的手指叩着桌面,轻笑道:“你们不清楚观世音尊者的事情,但是,我清楚。他原名菩提子,后改名泪飘零,端得是一个欠修理,但是,却没几个人有本事修理他的恐怖家伙呢。” “他有多强?” 水勿语插了话,眼里哗哗的冒着火光。 宝玉干脆换了茶水递过去,笑道:“喝点茶吧,把心里的战意熄灭掉,泪飘零稳妥妥的有尊者实力,能和新晋的学士争锋。” 闻言,他们都不提泪飘零的事情了,静静的喝酒。 突然,大门缓缓推开,白牡丹满身泥土、菜叶、臭鸡蛋的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牌位…… “北砀山地仙阴合子在上?” 宝玉把牌位上的字迹念出来,问道:“这个阴合子前辈,就是说能给你化去妖身的那位?” “嗯。” 白牡丹点了点头,看见身上的污秽,脸一红,要往旁边的房间拐。 哪知道宝玉一挥手,白牡丹就靠近了三丈范围,与此同时,三丈内的所有污秽都飞了出去,白牡丹的身上也是一片的干净。 宝玉摇头道:“你就不要管那些居民了,你帮他们那么多,他们还是对你恶言恶状,要是因为别的也就罢了,可是,只因为你是妖族? 好了,化掉妖身的事情本来就是荒天下之大谬,这事情,你怕是吃了平白的苦。” “不可能,阴合子前辈可是道家地仙,相当于你们文人的大学士文位呢。” 白牡丹一脸都是不信。 宝玉摆了摆手,他和白牡丹不是很熟,劝一句就够,用不着死皮赖脸的。 他也没说地仙阴合子骗了白牡丹,只是…… 【或许那位地仙只是懒得招呼这个花妖,随口说说罢了,哪知道白牡丹当了真。】 想到这里,宝玉让白牡丹自个回自己的厢房,倒是殷无极觉得花妖亲切,多嘴问了一句…… “你的那个吕郎,为什么不能和妖族在一起?” “吕郎可是狭人榜上的人呢,排行三百六十七位,已经很高了。” 白牡丹得意的笑,情绪又低落下去,道:“可惜他是文人,所在的儒家属国几乎杀绝了妖族,我,我不能……” 三百六十七位? 白牡丹的话还没说完,宝玉就蹙起眉头。 他觉得这个名次有点熟悉,似乎,他格外关注过这个名词了…… 略微一想,宝玉差点跳了起来:“三百六十七位?你是说的吕洞宾?他先前还是文人的时候,确实是排名第三百六十七位!” “你认得吕郎?” 白牡丹比宝玉还要惊讶。 而此时,宝玉突然想起了黄石公的一句话,虽然黄石公的化身太过虚弱,早早的已经离开,但是黄石公提供的每一言每一语,他都记在心里…… 宝玉看向殷无极:“记得你家恩师说过,纯阳尊者吕洞宾之所以接受葛仙公的道果传承,不是为了实力?” “确实不是。” 殷无极已经拿出了传音母铃,几次晃动中,愕然看向了那边傻乎乎站着的美丽女子。 他凑过头,也让宝玉附耳过来:“纯阳尊者吕洞宾正在穷搜天下,要找自己的夫人白牡丹,世上八成的进士、妖将、无垢金身和道家真人,甚至部分的学士,此时,都在寻找白牡丹的行踪呢。” 水勿语也凑过来,跟着道:“纯阳尊者在狭人榜上排名六十有九,他的这个人情,比天大,咱们,活该平白得了这种好处!” 殷无极和水勿语对视而笑,仿佛看见大量的宝物蜂拥而来,他们能飞快的提升自己,以及属下儿郎的实力。 可是,就在此时,宝玉特别认真的摇了头……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巍峨,道国祖庭! 漆黑的夜,一道金色的流光从清水镇射出。 镇里的居民看见了,缩头缩脑的往白牡丹的小院里瞧,当他们发现白牡丹不见了的时候,无数的眼神交相对视,笑声纷腾,那是格外欢快…… “好啊,那妖怪终于走了!” “惹来麻烦的那几个文人也走了,天可怜见,我们清水镇终于安稳了!” 镇民们欢呼雀跃,却不清楚,就在宝玉等人的一叶金舟大张旗鼓的离开的时候,清水镇外的青山、河流、丛林,蓦然多了无数青幽幽的怪火。 怪火逐渐清晰,竟然是~~~ 一双双野兽的幽瞳! 道教讲究清净自然,做坏事的妖要除掉,但是不做坏事的,以及灵智似开不开的野兽,道家从来不管。所以,道家属国里的村庄、城镇,都是依托一个个道观才能存在,自然,也要给予道观不菲的香火。 白牡丹从不收取镇民的米粮,只要求他们信奉地仙阴合子,所以,小镇逐渐壮大,而那些半成型的妖、魑魅魍魉,则是忌惮白牡丹身上的妖气灵气,不敢来骚扰镇子。 如今,白牡丹和宝玉等人全都离去, 周围、各种地方,登时响起一阵阵恐怖饥饿的嘶吼…… … 白云缥缈,天空蔚蓝。 水勿语驾驭着宝玉的一叶金舟,带着众人往这处道果的中央赶路。 宝玉和殷无极就侧坐在舟头和舟尾,各自呼吸悠长…… “赤城王殿下,您快来看看,我家二爷的状态好像不对?” 晴雯和白牡丹说着话,轮到袭人给宝玉擦拭汗珠,可是,这一次,袭人却被推了开去,再也靠近不了宝玉的身体。 水勿语过去看了,笑道:“没事,他又在堆砌自己的文宫大顶了,应该堆了一半多,后面越来越难,才气自然难以控制。” 说到这里,水勿语仔细看了看宝玉,苦笑道:“孤的八九玄功更加精妙,还能赶上地狼太子的进度。宝哥儿现在弱了,但是,很快,他就会把孤和地狼太子甩在身后。 如今他缺少的,就是一个文位!” “我家夫君自然是厉害的。” 晴雯笑着搭话,在外面,她从不吝惜说宝玉的好。 水勿语笑了晴雯两句,说晴雯在屋里和宝玉拌嘴的事情他可是听见了,立马看见晴雯卡起腰,大大的眼睛竖了起来…… “别介,孤认怂,你这女子,那是谁都不怕啊?” 水勿语当然不会和晴雯计较,八九玄功的奥妙力量注入一叶金舟,速度宛如流光一线…… “这小丫头,连水勿语都敢骂?” 宝玉感觉到了外面的事情,摇头笑了笑,他和大周皇族的关系太深,晴雯是他的二夫人,骂就骂了,水勿语要是计较,那才是天大的不对。 眼看水勿语认怂,宝玉止不住的笑了两声,连忙专注了心神,用心堆砌自己的文宫大顶…… 只见文宫的顶部覆盖了八成以上,脚下的龙灵琉璃大瓦,却只少了不到一半,宝玉越发开心,动作也越来越快。 “很好,龙灵琉璃大瓦首尾相连,比普通的圣途进士的文宫坚固了不少,我亲手堆砌,更是加固了我的文宫。”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琉璃瓦夯实。 他需要涨大十万丈金人做这些事情,神念消耗巨大,但是,每一时,每一刻,文人泪都在补充他的消耗…… 很快了, 很快了, 很快了! 宝玉越发兴奋,十万丈金人的胳膊挥出了轰隆隆宛如闷雷的风,他的动作越发迅速,他的实力,也在呼呼暴涨! 突然,宝玉打了个激灵,瞬间出了文宫世界,回归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怎么回事?” 宝玉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水勿语的手掌。 水勿语指了指前方,笑道:“本来不该打扰你,不过,这道家属国的祖庭,咱们到了。” 到地方了? 宝玉蓦然下望,发现一片空荡,惊愕中抬起头,眼底,猛然闪过无比的震撼…… “咱们现在离地多高的距离?” 他的脑门发麻,木木的问。 水勿语还没吭声,殷无极就走过来,笑道:“离地八千丈,是咱们能上升最高的高度了,你很奇怪,为什么咱们还在道家属国祖庭的山脚?” 眼看宝玉点头,殷无极就解释道:“道家不喜争斗,所以,各国之间的战争很少看见道家人的身影,为了防止不长眼的闹事,每个道家属国的祖庭都有道圣施展威能,哪怕你冲上无垠的大天,也只能看见,自己在道家属国祖庭的山脚。” “没错,想登上道家属国的祖庭,只能从地上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每一步,都必须亲自走上去。” 殷无极跟着笑了,控制一叶金舟,如同巨石般飞快下落。 他们落下得很快,然而,离地百丈的时候,速度就不自觉的飞快变慢,等落在地上,仿佛,只是一片树叶飘落地面罢了。 这不是水勿语控制的,而是这片土地上蔓延的,道圣的威能! 宝玉收起一叶金舟,抬眼看,看见一条蜿蜒的石阶小道。 他招呼众人上前,一步,踏上了石阶…… 只是一步,天地,陡然翻转! 宝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曲折的小路变成了九十九丈宽的,巨大的通天石阶,石阶蜿蜒朝上,绿林幽幽中,不知道杵上了多高。 他回过头,看见水勿语等人跟着上来, 在水勿语等人的身后,却是一片雪白的浩瀚云海…… “道圣威能,果然是深不可测!” 宝玉叹了一声,对水勿语等人笑道:“走吧。” … 别说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就算翻上十倍,对宝玉等人来讲也算不上什么,但是这一路的风景穹奇,实在让他们大开眼界。 宝玉看见宽大石阶的两旁是条龙扶手,一条条的灰白石龙首尾相接,好像他文宫大顶上的龙灵琉璃大瓦。然而,宝玉分明感觉到: 这看似古朴庄严的石龙,其身体内部,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一步, 两步, 三步……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宝玉等人上了道家的祖庭,抬眼是巨大古朴,却不奢美的巍峨殿堂,殿堂的两边有不少清香的黄菊,很是典雅,透着一丝丝的清净。 他没有看见太多人,只有几个道童在给黄菊浇水,眉眼之中,全是怡然的安静自得…… “无量量天尊,道家的清净自然,晚生今日,见了!” 宝玉上前了几步,冲着大殿行了文人礼节。 旁边的道童看了他一眼,好奇,也很开心的眨巴了下眼睛,冲着天空扬起一副书写了道家经意的卷轴…… “无量量天尊,小友虽为文人,但是,颇有我道家灵韵呢。” 宝玉的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 宝玉转头看了,见是一个瘦削的,穿着洗到发白的道袍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身清灵,似乎不食人间烟火。 他行礼笑道:“晚生敬仰道家的清净自然,但是有道家灵韵,这点上,怕是沾染了晚生的好友,知秋一叶的些许气息呢。” “哦,看来小友的好友,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了?” “这是自然,他份属道家,拥有清净灵体。” “清净灵体?知秋一叶?贫道明白了,是盛唐的些许小事让知秋道友远走他乡,贫道在盛唐也有几分薄面,这件事情,就劳烦小友告知知秋道友,他的事,了了。” “那就劳烦前辈。” 这倒是意外之喜,宝玉不由得打量眼前的男子,能在盛唐有几分薄面,这男子,怕不是一般人…… 不过,问道家人的身份,对清净自然的道家人是一种亵渎,宝玉当然不问,只是扯了白牡丹上前,笑道:“晚辈今日前来,是为了护送白牡丹姑娘,告知纯阳尊者的事情,还得再劳烦前辈一次。” “嗯?牡丹姑娘?” 中年道人呆了一次,猛然扯起白牡丹的手,道气探查过去,立马哈哈大笑。 他对宝玉等人赞许点头,褒奖道:“吕贤侄乃是大才,一生牵挂,唯有这位白姑娘了!贫道和葛仙公一脉颇有渊源,算得上是他的师叔,你们要什么,尽管说与贫道听!” “晚辈要道家法门七十二地煞变,用来融合晚辈的八九玄功!” 水勿语当然不会客气。 殷无极也上前一步,笑道:“晚辈需要三十六天罡变,用来配合晚辈的流灵分光刃!” “口气倒不小,但是,看在你们是我道家跨世天骄的份上,给你们,也无关所谓。” 中年道士笑着挥手,登时有两卷古朴藏书,分别落在了水勿语和殷无极的怀里。 白牡丹那边羞涩的笑,突然扯了扯晴雯,扯不动,干脆用了力气,把晴雯和袭人推了过去…… “嗯,还有两位姑娘?你们要什么?” “我们要……” 袭人和晴雯赶紧去看宝玉,见宝玉点头,要了适合自己修行的法门。 中年道士认真挑选了,分别给予了百花素女玄功,以及九命封魔录,随后,又看向宝玉…… “到你了小友,你需要什么,贫道都尽量满足。 贫道刚才说了,小友一身道家灵气,与我道家有缘。” “晚生什么都不要。” 宝玉拱手,低头,诚恳道:“劳烦前辈告诉洞宾兄,昔日黄粱一梦的恩情,晚生没齿难报,将来有所需要,刀山火海,晚生义不容辞。” “黄粱一梦的恩情?” 中年道人蹙起眉头。 宝玉笑了笑,把那次的事情说了,又道:“要不是洞宾兄出手,那次我等就要拼命了,而且,八成会把命给拼没了去…… 前辈,这救命之恩,晚生还不起,哪里还敢要什么褒奖?” 说罢,宝玉转身就走。 “等等!” 中年道人叫住了宝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宝玉,突然把左臂弯曲,右手凭空出现一把拂尘。 他把拂尘搭在自己的左臂上,认真的行了道家的礼节…… “无量量天尊,贫道乃是此国国主,自盛唐来,掌管此国八百年,道号一元子。贫道认可小友,钟爱小友,他日小友若有不便,尽可前来此地,道家清净,俗世之事,上不得祖庭沾染尘埃…… 另,询问小友名讳,一元子,这厢有礼!” 宝玉连忙回礼,恭敬的道:“晚生贾宝玉,感谢前辈厚爱!” “贾宝玉?嗯?你是摘星尊者贾宝玉?” 哪知道一元子愕然失声,惊呼道:“你怎么还管吕贤侄的红尘事?你们大周,被人兵临城下了!” 闻言,宝玉神色大变! 闻言,水勿语脸色死白! 闻言,殷无极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大周有幻阵白雾,除了盛唐,哪个属国有本事兵临城下? 幻阵白雾虽然不能抵挡个别的骄子,但是,想要行军,那是绝不可能! “没错,这是真的。” 一元子低沉的道:“半个月前,你们大周东边的儒家属国铁笔,收纳了天狗一族,大败东山军,你们东山军的护国大将西门不死,鏖战殉国! 另外……” 一元子的声音更加低沉,摇头道:“和你同为南宁国三元骄子的西门雪,他,右腿、双臂,尽数粉碎!” … ……… ……………… 真的? 这是真的吗? 宝玉踉跄后退,每一步,都踩碎了百丈的地面。 他突然抬头,血沫带着狂呼冲散大云,要嚎破了天…… “天狗一族,我要尔等族灭,鸡犬不留!” 杀, 全部都是狠厉的杀意, 宝玉的杀机,几乎化作滔天的血光!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天子国门,敢死否! 他又拿出传音母铃,接通后,咬牙闷吼道:“水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沉默,是死一样的沉默。许久后,水溶低低的道:“你来了,没用。死再多人,你不能死,朕不要元春姐伤心。”… ……… ……………… 我去了,没用? 你水溶,宁愿国破,也不让元春姐伤心? 对水溶的话语,宝玉没的反驳,也根本无法反驳,心里的火气烧出来,最后,猛然仰头高嘶…… “水溶,你不配做个君王!” 声音吼破了大云,一道金光化作偌大金舟,宝玉和水勿语等人接连上舟,对着一元子快速告辞,就是化光飞走。 而在传音母铃的那一边,水溶踉跄摔在宽大的龙栾上,身边空无一人…… “陛下,请保重龙体!” 甄公公突然出现,手里捧着香茶递过来:“另外,皇后娘娘在殿外等很久了,您从不拦着皇后娘娘,今天……” “不要让她进来!” 水溶急促的打断了甄公公的话,苦笑道:“封口令是朕下的,朕下了诛九族的封口令,就是不让任何人打扰宝哥儿,这是朕做的事,和元春姐无关。” “可是陛下,您应该清楚,西门雪、薛道衡、赵贵宁、乐阳申……他们都没告诉宝哥儿真相,就是想让宝哥儿远离这一次的恐怖劫难,这是大家做出的决定,不应该担在您一个人的肩膀上。” “不,让朕来担!” 水溶的声音铿锵,向来宛如皎月般鲜亮的眉眼多了一丝的霸道,咬牙道:“朕一直不像是个君王,可是,朕乃是大周天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可以死社稷,所以,宝哥儿说朕不配做个君王,朕今日,非得做了这个亡国君主!” 他一拍龙案,龙案整个碎裂,随后,他从烟尘中走出…… “朕就在这里等着,告诉陈长弓等人,大势去,那就不要兀自牺牲了,此为覆国之战,朕在这里等着,一缕白绫,是朕仅存的皇家威仪! 朕,乃是大周君主!” 闻言,甄公公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水溶竟然带了死志?要用天子的死,换大周的一世安宁。 他连忙劝道:“陛下,形势还没到那种地步啊!” “到了,所以,传朕圣喻吧。” 水溶微笑抚摸自己的龙袍腰带,这就是他的殒命白绫。 他轻轻的笑:“按照盛唐令喻,覆国战最高是进士出手,咱们的进士,不足铁笔国的十分之一…… 只是覆国战还好,要是到了灭国战的地步,学士以上的强者出手,大周会从这方大地上被完全抹去,更高层的力量,咱们更加不是铁笔国的对手。” “陛下!” “不必多说,甄公公,就当朕求你,带走元春姐,远走他乡!” 说着,水溶丢出皇族金卷,甄公公接过看了,惊愕中竟然摔下了龙栾。 他跪在下面,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哽咽道:“老奴跪接陛下休书,定然安排好娘娘的去处,随后,老臣与那铁笔国,不死不休!” 抖,甄公公的手一直在抖! 因为此时,那压在他双手掌心上的,竟然是水溶对贾元春的, 一纸休书! … 大周动东境,已经逼近金陵城十万里,大周、地狼、赢鱼三族的强者全都汇聚,在这里铸造了一条铜墙铁壁。 但是,哪怕再坚固的城墙,面对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刀枪剑林,也不能给人一丝丝的安全感…… “赢风,你给本太子出来!” 两军对峙中,突然冲出一身华贵的俊秀男子。 看见这个男子,陈长弓、黎六郎、雷七、乐阳申等人都是满脸暴怒,要不是这个家伙,大周怎么会被铁笔国破了幻阵白雾? “这时候找孤,无聊。” 在陈长弓的后面,有人低低的笑了,漫步走上高空…… “苟货,你无端端的喊孤出来,做什么?” “混账东西!孤乃地狼太子苟彧(yu),不是苟货!” 苟彧满脸暴怒,瞪着赢风眼睛喷火。 “嗯,知道了狗货,你们天狗一族,可不就是狗货嘛……” 赢风和宝玉从南宁国归来时,迎接宝玉时摆出的态度一样,他是赢鱼一族最儒雅的太子殿下,此时,却带着十成十的古怪讥嘲。 他很随意的道:“昔日咱们一东一西,倒也能相安无事,甚至能做个朋友,可是此时两军交战,你来找孤做什么? 招降孤?你以为…… 孤愿意和你一样做狗?” “孤不是狗!” 苟彧一拳砸在自己左肩上的黄金肩甲上,暴怒中古怪一笑,立马没了半点愤怒的神色。 他微微偏头,冷眼往上抬起,傲然乃至跋扈的道:“孤之所以放开幻阵白雾,就是不想做狗! 他贾宝玉有何能耐让我等臣服?我天狗一族,凭什么位居区区大周的,一个贾府之下? 你知道吗,孤前段日子才清楚,我们天狗一族竟然只是个奴族,就在半个月前,那些老不死的被上族召见,全都跑掉做狗了! 哈哈,好啊,真是太好了!要是他们还在的话,孤怎么能开了幻阵白雾,又怎么能宰了西门不死出了心口恶气?” “说这些做什么?有意思?” “有!” 苟彧阴声道:“现在形势很清楚了,赢风,看在你我昔日交情的份上,你投诚,赢鱼一族可以得到和我天狗一族同样的地位…… 秋星夜大人说了:少打,最好不打,求财嘛,莫伤和气。” 苟彧的音调很古怪,说完又要大笑,似乎眼前的大周、地狼、赢鱼的将士只是土鸡瓦狗。 大周的百万里疆图,都是他们马上要得到的财富了! 哪知道赢风很是怜悯的看他,摇摇头,叹道:“你说错了一点,我们是仆族,不是奴族,之所以为仆,是因为八百年前,上族救了咱们全族的缘故…… 孤知道你不甘心,以大周的形式,上族也不可能插手,但是,孤领情! 祖宗受的恩,孤,愿意帮着去还!” 说罢,赢风的身体缓缓后退,一仰头,尖锐的嘶鸣就撕破了云。 那铜墙铁壁之后,也传来无数赢鱼一族的锐利嘶吼…… “战! 战! 战!” “很好,来战吧!” 六郎牵着双目失明的雷七上前,防线挡不住对方的攻击,还需要他们的努力。 他们的身后,也跟上了陈长弓,以及冲锋最强的十八大日金骑、八十大日银骑,还有八百大日铁骑。 他们让赢风带着赢鱼一族,以及地狼一族压阵,大周的事情,还得大周的将士在前! 六郎满脸微笑,彷如一张白纸的笑:“小七,今日,你要赎罪了。” “小七不认为自己以前错了,但是六哥要我赎罪,那小七,照办就是。” 蓦然,是两声高啸冲霄,六郎的耳朵不断抖动,牵连了八百大日铁骑。 雷七则是双眼绽放诡异幽光,控制了十八大日金骑,还有八十大日银骑的海量才气! 他们上前约战,兵锋直指对面的人山人海…… “可怜,不过是垂死挣扎。” 铁笔国的阵营里走出一人,身穿黑亮大氅,脚踏九彩龙鳞靴。 他抬手一抓,登时抓来了包括地狼太子苟彧在内的,天狗一族两千名妖将的妖气…… “我乃铁笔国秋星夜大人座下,双瞳人白骨庭,盛唐狭人榜上,排名第一千八百六十九位!” 说着,白骨庭看向了眼放异芒的雷七,吃吃的笑道:“你也是两个瞳中人啊,可惜,实力太差了…… 死吧,宰了你们,秋星夜大人的兵锋,将会席卷你们小小的列国天下!” … 轰! 只听一声大响,铁笔国那边的军阵纹丝不动,大周的这边,却有三千里的城墙垮成一片。 和白骨庭争锋,六郎和雷七没敢运用别的能耐,只能疯狂的冲撞,用最猛烈的直接攻击! 可是,很显然的,他们控制的才气比不上那边更多的妖将, 他们本身的实力,也比在狭人榜上排名一千八百六十九位的白骨庭差了一截…… “小七,走!” 六郎猛然把小七丢给了陈长弓,他自己,飞快接掌了小七控制的十八大日金骑和八十大日铁骑。 他口口声声的说让雷七赎罪,可是,却让雷七远离了这方背水一战的沙场…… “诸位,敢随我六郎死战否?” 六郎哈哈大笑,眼耳口鼻全都涌出带着黑色的血。 十八大日金骑、八十大日银骑,还有八百大日铁骑的才气是何等的海量,这一次,完全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可是,六郎还在努力控制, 并且,控制了众人的文宫,开始崩碎,开始毁灭,开始燃烧生命的光芒! “诸位,死战!” “战不退,不负赤城王威名!” 金骑、银骑、铁骑进士们毫不反抗,任由六郎控制他们走向死亡,又要冲六郎颔首大笑。 六郎的双眼流下泪来,他自己的文宫,也满满裂出了无数细密的纹…… “想联合自爆文宫?好男儿!可惜,我不会给你们机会的!” 白骨庭翻手之间,两千妖将的妖气要毁灭天地,控制极为细微的妖气,把六郎控制的才气紧紧困锁。 而没了六郎的控制,不能聚合威力的自爆文宫,哪里还能给军阵带来影响? 他看着六郎踉跄吐血,嘴角勾起鄙夷的笑,一挥手,两千妖将的妖气,就是化作大日宏光,要轰杀一切! 然而…… “赤城王水勿语在此,谁敢伤我儿郎!” 高空之上,闪过一道亮金流光。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方大甲挡住了这毁灭的宏光,夸父大甲再次散碎,那宏光,却轰不破水勿语经过八九玄功熬炼的躯体! “好坚固的骨头,那么,再来!” 白骨庭哈哈大笑,把困锁六郎和金骑、银骑、铁骑进士们的妖气集合而来,化作另一道更加恐怖的洪流,摧毁了他和水勿语中间的一切。 这洪流,似乎,完全不可抵挡…… 然而,就在此时,高空飚射一道亮银的璀璨流光,把洪流打散,水勿语的身边,也站立了一位身着兽皮大氅的冷厉男子。 殷无极的牙齿锋利,手掌化作利爪,和水勿语一起,飞快冲向了白骨庭的本身所在…… “排名一千八百六十九位的双瞳人白骨庭?可惜这里是征战沙场,你的排名,浪费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逆转,怒无垠! “是啊,可惜是在沙场,我白骨庭身在沙场,实力,可不是狭人榜的排名,就能够简单体现出来的!” 蓦然,白骨庭吞吃了两千天狗妖将的妖气, 然后,是简简单单的一拳夯击…… 这一拳,破碎了空间! 包括大周、地狼、赢鱼一族的将士,也包括铁笔国的将士,所有人都在看,而且,有一种诡异的疏离感。 这一拳是那么缓慢,却是那么吸引眼球,让人拔不开也挪不去,似乎粉碎的不只是天地本来就有的规则道理和空间,还有…… 时间! 吞纳了两千天狗妖将的妖气,这是可怕的一拳,也是恐怖的一拳! 然而,水勿语竟然伸手摁去,而且,把这一拳接下,稳当当的接在掌心。 殷无极则是带着古怪的笑,利爪和在利爪间跳跃的流灵分光刃,要把白骨庭瞬间斩碎…… “双瞳人白骨庭,你在沙场最多也只能提升狭人榜上三百名次的实力罢了,孤和赤城王,可都是有着,狭人榜一千五百位的实力呢…… 你,死吧!” 眼看殷无极‘恐怖’的笑容,白骨庭吓得想要倒退,却被水勿语扯住了拳头。 他疯狂挣扎,猛然抬头呼道:“大人救我!” “行啊,不过,回去之后,你得给我救命钱呢。” 蓦然,白骨庭的身前站了一位男子。 这位男子的脸宛如秋波般润美,眸如那浩瀚夜空中不断闪烁的微笑的星。 在男子的额头,也有银色的璀璨星辰闪烁…… 他很轻易的分开了水勿语和白骨庭,那边看向殷无极,额头的银星一闪,就把殷无极打得吐血倒飞。 然后,他抬起左手,水勿语的手腕被他的左手扣着,竟然发出古怪的,好像细密的银针,飞快扎进牛皮的声音…… “这就是你自创的八九玄功?很厉害,在本座的手里,竟然也是如此坚韧?” 秋星夜把白骨庭丢在一边,叉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可惜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不是也一样的坚固了……” 闻言,水勿语挣扎后退,但是他踩破了大地,炸碎了虚空,却脱不开秋星夜的锁拿。 他只能看着秋星夜的手指绽放银星利芒,要戳瞎他的眼睛…… “万里银星秋星夜,你忘了我贾宝玉吗?” 突然,有剑光如龙。 在这剑光之前,宝玉的声音先传进了秋星夜的耳朵…… “摘星尊者贾宝玉?!!!” 秋星夜的脸色大变,全部的才气化作指力,疯狂的点向了那如龙的浩大剑光。 然后,秋星夜拽起来白骨庭,朝着军阵的那边疯狂爆退…… 可是,嗯? 秋星夜刚刚退回军阵,就看见自己的指力点碎了宝玉的剑光。水勿语、殷无极,还有多出来的一身黑狐大氅的身影,都在朝着大周防线的地方飞快撤退…… “万两君子剑的气息?这万两级别的君子剑,小小列国只有一把。 没错,你是摘星尊者贾宝玉!” 秋星夜来回踱步,手掌横着划出去,咔嚓嚓的划断了军阵里的一排长戟。 他一个劲的跺脚,猛然大眼珠子差点炸开眼眶的瞪向宝玉…… “混账啊,摘星尊者,你的实力不外如是! 你……给本座留下!” 秋星夜是如此暴怒,竟然一人独身,闪烁去了大周那边的军阵。 他高举双手,两手拉开,竟然拉出来了一颗硕大的,尖锐无比的银色星辰…… “贼子,接我黄金龙弓!” 陈长弓吟哦《江城子.密州出猎》,金弓金箭破了大天,却被秋星夜一把捏碎; 水勿语再次阻拦,钵大的拳头出手,竟然被星芒破开了饱含八九玄功的肌肤,伤口深可见骨; 殷无极的流灵分光刃,也被银色星辰咔嚓一下,狠狠的扎在地上…… “摘星尊者,你给本座回来!今日是在沙场之上,本座不能挑战你,本座拿不到你的尊者名号,但是本座要宰了你啊! 你刚才,他、、、妈、、、的, 是吓唬本座?!!!” 秋星夜气得白牙紧咬,非得宰了宝玉才肯罢休。 宝玉只管埋头往前跑,好在秋星夜急着追他,没对水勿语等人下了杀手…… “有本事明日再战!” 宝玉头也不回的大声咆哮。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秋星夜回答了宝玉,顺便的,还用了举人的出口成章。 他的吟哦落下,宝玉感觉深陷泥潭,好像只能今天回头一战,绝对是跑不掉了…… 可是,宝玉也不会傻到回头去战,这个秋星夜,可是狭人榜上,排名第九百九十九位的万里银星! 【不是对手,不是对手啊!我现在最多有狭人榜两千八九百位的实力,必须逃走!】 宝玉不断的用出自己无穷无尽的道理,然后,他的道理被秋星夜挥手扯碎,不过,没关系,前面就是大周的军阵,陈长弓已经带人出击。 他秋星夜再强,也没本事冲击数以十万计的进士和妖将了…… “摘星尊者,你跑不掉!” 秋星夜猛然高吼:“铁笔国将士听令,给本座全军出阵! 今日,要么摘星尊者和本座一战,要么,踏平大周列国,扩我铁笔江山!” “诺!” 狂暴的诺声惊了宝玉,也惊了陈长弓、水勿语等人。 宝玉连忙回头,看那人山人海足有数十万的进士军阵,眼底,是一阵阵的发冷发寒。 他终于明白了,水溶为什么说:他来了,也没用!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啊啊啊啊啊!” 宝玉突然高声大吼。 秋星夜再次打碎了他的无穷道理,银星大剑已经对着他的心口飚射而来,可是,就在此时,宝玉的眼眸猛然失神,完全的低弱无光!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进了自己的文宫世界…… “就差一点,只差这么一点!” 文宫世界之中,十万丈金人抓着不知道多少的龙灵琉璃大瓦,摇身涨大,疯狂给巨大文宫顶部最后的一点空荡堆砌大顶。 飞快, 飞快, 还要更加飞快! 金人的速度到了极限,此时,那是赌上了性命。 要么晋升文位,要么被人灭杀,宝玉没得选择! 然而,慢了,太慢了…… 宝玉飞快的计算着时间:他还得接近三天,那才能把文宫覆顶! “混账,我贾宝玉,怕你不成?” 宝玉怒了,就要出了文宫,大不了损伤根底,崩坏文宫,把正气天碑弄出去拼命。 可是,恰在此时,三丈红袖扫过金人的脸,也让宝玉觉得,一阵无比的温软酥润…… “夫人,不要!” 宝玉惊呼出声。 然而,林妹妹少有的‘忤逆’了他,三丈红袖猛然暴涨,变成五十丈的巨大红纱,一点朱红色的烛火,也在文宫世界的里面悄然闪烁。 而那五十丈长的红纱之上,每一丈,都有一滴晶莹剔透,唯美至极的红袖珠泪…… …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文宫世界响起林妹妹娇软的声音,只见三滴珠泪落,烛火的光,猛然朱透了整个文宫世界。 龙灵琉璃大瓦飞快的涌上高空,自动堆砌,看速度,覆顶只需要三个时辰; “一点朱纱泪,几缕女儿情?” 又是三滴珠泪腾空,覆顶的速度更快,需要几盏茶的工夫; “愿化火烛燃脂泪,盼君三元锦衣归……” 这一次,竟然一次性的落下了五滴珠泪,宝玉文宫覆顶,恰好,就在这么一瞬! “夫人!!!!” 宝玉森然怒吼,他出了文宫世界,眼眸,哗啦涌出哀痛的泪水…… 三点珠泪变成了五点珠泪,这是给他红袖添香,林妹妹的实力又进步了。 可是,世人全都清楚:红袖仙子的实力进步,代表着,更加所剩不多的寿元…… 林妹妹给他红袖添香,用的,可是她自己的命! 宝玉狂怒、暴怒,满腔的怒火,尽数化作滚荡爆炸的恐怖才气,他的身边三丈,瞬间空无一物! 就连已经到了他后背心口的银星大剑,也是,猛然弹飞了出去…… 真文人境界,陋室不染尘! “万里银星秋星夜,我要你死!我要你铁笔国全部疆域,穷搜灵精真宝,为我夫人延续寿元!” 宝玉猛然转身,黑狐大氅高高扬起,恢弘的才气咆哮如龙…… 秋星夜接过弹回去的银星大剑,瞪大眼眶,诧怒道:“你,覆顶进士的文位了?混账,只是晋升了一个文位而已,你的实力,怎么会提升如此巨大?” 宝玉才不理他,手掌出现万两君子剑,周身腾起亮紫色的恐怖雷光。 同时,嘴唇噏动,吟哦出了一阵颤抖了天、地、人,乃至于空间的低沉吟哦……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平静,宝玉的音调是无比的平静。 然而在这片平静当中,吟哦扫过的所有灰尘都化作虚无,那些肮脏的腌臜之物,哪怕是石头上最细小的一点泥点污渍,也都变成了绝对不存在的一片虚空。 人都说刮地三尺就是狠的,可是宝玉的吟哦过去,大地何止被刮了三千尺? 泥土全部消亡,露出的,是地底深处的水脉,还有坚硬岩石组成的地床…… “完全理解、剖析、揉碎的真文人大文?而且,是起码十城共举的大文!” 秋星夜额头上的银星一阵闪烁,眼皮眨得跟抖动翅膀的蜂鸟似的。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倒拖着银星大剑,然后,飞快就跑…… “摘星尊者,咱们现在是沙场征战,本将军脑袋抽风才和你一对一的对决?混账东西,本将军麾下的兵马,足足是你们大周联军的三倍有余!” “今个不斩你十万剑,本尊者能让你跑了?” 宝玉一步踏出,紫电环绕中,速度何止快了三倍有余!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人一剑,捭阖苍生! 秋星夜追得太深,刚才有陈长弓等人拦他,现在,可没人阻拦宝玉。 只见宝玉一步踏出,就到了秋星夜的头顶,然后,一剑斩下! 这一剑下坠,《忆秦娥.娄山关》的文字,就是哗啦散碎…… 点! 横! 竖! 撇! 捺! 提! 折! 钩! 碎,再碎! 是无比的细碎! 所有的文字部首都环绕宝玉的剑锋,绽放无比锐利的光芒,乃至于,秋星夜额头上的银星都在颤抖。 瞬间,他洁净的脸哧啦啦的,裂开了细小的却是数量极多的细密伤口…… “摘星尊者,你只是覆顶进士啊,竟然有了狭人榜前一千位的实力了?而且……” 秋星夜差点哭了出来,扯着嗓子嚎道:“真文人境界,还有加持了顶级剑魂的万两君子剑?你你你,你这是欺负本座是吧? 混账,本座,今个和你没完!” 秋星夜的脑袋往后仰倒,腰肢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往后倒折。 他没穿铠甲,一身是普通的细布长袍,比平常文人还要狭窄的袖口,却射出无数锋利的可怕寒光…… “千兵万宝藏身间,最喜白日数大钱; 幽夜唯恐烛火贵,偷得银星撒人间…… 贾宝玉,摘星尊者,你你你,你叫摘星尊者?混账啊,你这名号,你就是我万里银星的死对头啊!” 秋星夜袖口射出的寒光是一柄柄利剑,乍眼看去,就没有一把是八千两以下的级别的。 他吟哦出口,利剑全部变成璀璨的锋利星芒,冲着宝玉劈头盖脸的扎了过去。 这星芒是如此的锋利,速度又快得特别骇人, 宝玉眼看《忆秦娥.娄山关》散碎的文字被冲得一阵颤抖,不敢托大,君子剑夹杂紫色电光,猛然一阵横扫…… 哗啦啦~ 哗啦啦~~~ 断, 再断, 还是断! 所有的星芒全都黯淡,利剑的本体也全部折断。 每折断一柄利剑,秋星夜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到了最后,简直是好像最纯粹的雪花一样的死白。 他一边朝着自己那方的军阵冲,一边哆嗦着,眼泪哗哗的叫嚷:“八千两、三万两、十万两、三百万两…… 摘星尊者,本座和你没完啊,你坏了本座多少银子?这都是本座的宝贝啊啊啊啊啊!” “把命留下!” 宝玉才不管这些,他不缺银子,现在缺的,是秋星夜的大好头颅! 眼看秋星夜要逃到两方军阵的中间,宝玉的身体化作紫电,从上往下,一剑扎在了秋星夜的身前…… “摘星尊者,本座,本座和你拼了!” 秋星夜看着去路被宝玉截断,抹了一把眼泪,从袖口掏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 他看着自己那边的军阵,可惜,军阵遥不可及。 他和宝玉都有狭人榜排名前一千位的实力,军阵稍微散乱,就是无数的将士横死的下场…… “贾宝玉,本座和你拼了,拼了!” 秋星夜神经质的喃喃,那模样,吓得宝玉严阵以待。 可是,宝玉看向秋星夜手里的东西,真个是,差点自己摔了一跤…… 这是什么? 白花花的,纸张? 是银票! 秋星夜把自己的银星大剑插在地上,深情款款的注视手里的银票,仿佛在看最爱的情人最柔嫩的肌肤,还是他、、、妈、、、的最神秘的身体部位! 那神情模样,那依依不舍,看得宝玉浑身发麻,杀机陡然暴涨! “秋星夜,你拿银票做什么?” 宝玉真个无语了,秋星夜现在的样子,比李秋水在瀑布下唱着‘郎’的时候,还要渗人八百倍! “没错,这是银票,是天底下除了真金白银以外最美丽的东西!” 秋星夜高声赞叹,眼泪又哗啦啦的落,然后,哧啦~~~ 他撕碎一张大额的,额度是一百万两的银票,身躯猛不丁的颤抖,恐怖的才气,登时扫掉了八千丈高的雪白云彩…… “摘星尊者,本座和拼了,一百万两不够,那就一千万两!” 哧啦啦! 秋星夜猛然把银票全部扯碎,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了数倍有余。 他心疼得浑身冒汗,汗水却被才气幻化的银星火焰烧成虚无…… “心疼!本座心疼啊!可是,本座越心疼,本座的才气就越凌厉…… 本座,可是我铁笔国守财老奴的干儿子!” 秋星夜凄厉大笑,抓起脚边的银星大剑…… “摘星尊者,来战!” … 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 两边的军阵看得头皮发麻,他们可以保证:这一次,是他们有生之年看到的,最为恐怖的一场单打独斗! 三千里的地面沟壑纵横,到处都是剑痕,到处都充斥着破坏和毁灭; 高空不见半点云彩,就算有雨、有雪、有风,也被两人恐怖的才气尽数撕碎! 恐怖,是绝对的恐怖,然而,所有人也都敢保证: 这一次,同样的,是他们见过的最为诡异的一战…… 泪,到处都是泪。 秋星夜已经扯碎了太多的银票,就好像扯碎了他七八百个心肝。 他哭着,吼着,伤着,也是怒着,三天三夜,和宝玉打了个平手。 或许不是平手,因为,他远比宝玉哭得凄惨…… “呜呜,呜呜呜呜……” 两人的才气全部耗尽,宝玉落在水勿语的怀里,秋星夜也被白骨庭带人接了回去。 秋星夜一边哭着,一边恋恋不舍的往回走,还要回头盯着宝玉…… “你坏了本座八千多万两的银票啊,明知道打不出结果,你还黏着本座打?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要不是才气耗尽,本座的属下都插不上手……” “本尊者要的是你的脑袋!” 宝玉也喘着粗气,眼睛通红的道:“你等着,等本尊者再修炼几年,本尊者要打进你们铁笔国,一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才行!” “那你就跑吧,本座知道弄不死你,但是本座现在,是在攻打你们的国!” 秋星夜的眼珠子也红了,一扬手,数十万的进士军阵就齐步前进。 他和宝玉争斗的时候,军阵不敢前行,宝玉在和他们的主帅缠斗,怕误伤,军阵肯定会乱。 而乱了,就根本控制不住宝玉…… 可是此时,两人的才气耗尽,铁笔国的大军,拥有着绝对压倒性的优势! 轰隆隆~ 轰隆隆隆!!! 脚步齐声,仿佛踩碎了大地。 进士军阵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不过半个时辰,就跨越了宝玉和秋星夜缠斗破坏掉的三千里地域…… 秋星夜用勉强恢复的才气得意大笑:“摘星尊者,你怎么抵挡本座的大军?你凭什么抵挡?你们大周,加上地狼、赢鱼两族,最多凑够十万能征善战的进士、妖将吧?可是本座的大军,足足有三十万的进士文位!” 这话说的没错,宝玉听见了,脸色都是一片死白。 他不擅长行军,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带人,面对数十万的进士兵马! “有赢的可能吗?” 宝玉偏头问道。 陈长弓摇头,水勿语摇头,殷无极摇头,就连看见宝玉后,一直低垂眉眼的薛道衡、赵贵宁、乐阳申等人也跟着摇头。 十万进士、妖将的杂牌军,对上三十万的进士文位,除非有武圣时期的兵道大家,不然,就是一场必然惨败的局…… 还有办法吗? 到底还有没有办法? 宝玉的脑子疯狂思索,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叹息…… “宝哥儿,放弃吧,陛下说了,不要平白送了性命。” 甄公公在宝玉的身后出现,手里,还拿着耀眼的真龙金卷。 宝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睁眼! 他抢过甄公公手里的真龙金卷,打开看了,冷笑一声,就把金卷扯碎。 然后,高啸出声…… “万里银星秋星夜,本尊将会挑战观世音泪飘零,按照盛唐下达的铁规,你,必须退兵!” “哈哈哈哈,摘星尊者,你可不要说笑。盛唐规矩,参与真正跨世天骄争夺的,有资格封国免战,但是,你得先赢了观世音尊者才行。 你赢他,有资格十年免战,你成就真正的跨世天骄,那才能保大周五十年的平安,可是……” 秋星夜笑得快活,肆意,开心。 “可是,在你前去争夺的时候,你们大周,已经改了国号,你们的皇族,已经被贬为庶民! 摘星尊者,这大周百万里疆域,足够弥补本座的损失了!” “你……” 宝玉无言以对,于是,秋星夜的笑声就更得意。 三十万进士的军阵,速度也越发的快速…… 可是,突然间! 正气,是无比恢弘的正气! 纯阳,这是比大日真火还要阳刚的光! 只见天空射下一道白火流星,重重的撞击在三十万进士的军阵前。 烟雾迷蒙,火焰四溢,等到烟尘荡尽后,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一柄雪白大剑的剑柄上……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 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 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间历万春。 昨夜钟离传一语,六天宫殿欲成尘。” 悠扬的吟哦过后,吕洞宾扬起脖颈饱饮了壶中美酒,随后,玉颈小壶冲着宝玉飚射而去…… “宝哥儿,你说救命之恩没齿难报,我却说大恩不言谢。 今日,吕洞宾前来叨扰,与你畅饮千杯可好?” 闻言,宝玉拱手一礼,又要倒转酒壶,把里面的美酒,痛痛快快的喝了个干净…… “一碗清酒聚知音,半生相知有几人?洞宾兄,宝玉,这厢有礼!” 静,是死一般的寂静。 吕洞宾一人一剑挡在中间,竟然吓住了数十万的进士大军,所有人,全都止戈停步! 秋星夜的脸色疯狂变幻,青、白、黑一阵阵的变,最后干涩的,脑门冒汗的问:“纯阳尊者,您这是,要管我儒家属国的征战?” “嗯?拿儒家属国来压我?拿我道门的规矩压我?拿盛唐压我?” 吕洞宾连续三问,吓得秋星夜满脸豆大的冷汗,脸色也是蜡黄。 他摇头道:“不敢,只是道门清净,您是道家的尊者,怎么能管我儒家属国的征战?本座不信您有这样的胆子,您纯阳尊者,也不是孑然一身!” “好啊,这又拿白牡丹姑娘来压我了。” 吕洞宾从大剑上跳下来,手掌抓住剑柄,又是猛然一提。 他剑指数十万大军,那剑尖,缓缓点在了秋星夜的鼻尖上…… “先斩你好了,骄子约战,一对一。” “盛唐规矩,沙场征战中,可以避战。” 秋星夜觉得脸皮发麻。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约定,倒悬之危! 这时候,宝玉站在了吕洞宾的身边,他什么都不说,静静的看事态的发展。 只见吕洞宾上前几步,一人一剑,傲立三十万进士大军的阵前。 然后,他再次看向脸色蜡黄,眼底却是一片冷厉的秋星夜…… “你说的没错,沙场征战中,可以避战、免战,而我吕洞宾身为道家尊者,也不能插手儒家属国对列国的征战。” 吕洞宾转身对宝玉笑了笑,宝玉也报以微笑,丝毫没有失望的感觉。 吕洞宾含笑点头,对一直等待的秋星夜攥紧拳头,掌心的空气,炸出咆哮至极的空气波澜…… “但是,本尊可以仗剑天下,我和摘星尊者可以去你等的铁笔国,杀你个人头滚滚!骄子约战,杀尽铁笔国进士文位!” “那么,本座就立刻退兵,本座连同本座的三十万将士,甚至,本座愿意遣散我铁笔国百万进士大军,任由两位尊者杀个痛快。” 秋星夜的牙齿打颤,却吼出了极为狠厉的话语:“以盛唐令,进士征战,乃是覆国之战,我等要了大周的国土,罢免大周的皇族、贵胄,奴役大周的子民,但是,你们都还活着,这百万里疆域还在! 纯阳尊者,摘星尊者!本座立刻退兵,遣散将士,任由尔等杀个痛快,那又如何? 本座可以上禀天听,以此传讯盛唐,申请灭国之战!” 灭国之战? 闻言,宝玉的眼睛充血,眼廓浮出了一阵妖异恐怖的紫红。 他是怒极了,恨不得把天狗一族连着铁笔国,全部化为乌有…… 所谓灭国之战,就是进士以上的级别出手,来的可能是学士、大学士、大儒,甚至,有可能是部分属国拥有的半圣老祖宗! 可是,不管来的是谁,最后只会有一个结果…… 灭国之战,就是此国所属的疆土彻底倾覆,除了地龙所在的幽暗地底以外,上至天子,下到乞丐、娼、、、妓、奴隶,全部要死,是一个不留! 吕洞宾也彻底怒了,纯阳大剑燃起炽白的火,他盯着秋星夜,冰冷道:“万里银星秋星夜,你是真不怕死?” “生可金银满屋,死能黄金作冢,本座怕死何来?” 面对吕洞宾的怒火,秋星夜竟然兴奋起来了,他的眼眶和宝玉一样泛起了紫红,好像喝多了烈酒…… “狼烟烽火几时休,成王败寇尽风流! 哈哈哈哈哈,纯阳尊者,你应该明白,凭借你纯阳尊者的名号还护不住这一届列国。 没错,本座真的怕你,但是你不要忘了,论实力,本座坐拥三十万进士大军,随时还可以征调我铁笔国百万进士,你纯阳尊者能约战于我,难道有本事杀尽百万吗? 论势力,本座的背后站着无数大能,你又能调遣几个? 停吧,摘星尊者、纯阳尊者,你我都有各自的顾忌,谁也别想着碾压对方一头,本座今个说句实话,本座,要的是这大周的百万里疆土!” “那么,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宝玉上前一步,接着,盘膝坐下。 他抬了抬手,在地上扫出玉壶一把、金杯三盏,随后,用玉壶缓缓倒了醇香的酒。 酒液无比清澈,然而,却好像随时会炸出滔天的火焰,如血…… 秋星夜同样抬起了手掌,属于铁笔国的三十万进士大军,步伐一致的后退三舍。 他也不怕被宝玉和吕洞宾瞬间斩杀,坐在宝玉的对面。 纯阳尊者吕洞宾,也以道家礼仪坐在了他和宝玉的中间…… 吕洞宾自斟自饮,不擅长和人谈条件的他,干脆饶有兴致的,来回看着宝玉和秋星夜。 而这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用两根手指,挑起了黄金酒盏! 秋星夜盯着宝玉,冷声道:“摘星尊者,以你和纯阳尊者的实力,本座真怕你们去我铁笔国捣乱,而且,本座不喜欢灭国之战,那样没有好处的仇恨,本座不喜为之!” “那么,你想做些什么?” “约定!” 秋星夜低头盯着金盏里的美酒,轻轻的笑:“你刚才说,你要挑战观世音尊者?可以!本座给你时间! 你如果胜了观世音尊者,按照盛唐铁则,十年内没人可以侵犯你的国。你若是做了真正的跨世天骄,更是可保大周五十年平安!” “代价!”宝玉言简意赅。 秋星夜赞许的挑起眉毛,高声赞叹:“不愧是摘星尊者,懂事理,明情谊!你要留下手书,如果你死了,大周要无条件投降,所有的进士、妖将,全都归我铁笔国。当然,进士以上的大能咱们管不了,他们随便哪里去都好,按盛唐的规矩走就是了。” “那要是我败了,没死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星夜仰头狂笑,大笑道:“那更好,更好啊!你也归我铁笔国,你要是有能耐,本座的大将军之位,送你!” 此话一出,宝玉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直线。 似乎,这秋星夜,觉得他是必死无疑? 可是,尽管如此…… 宝玉指了指铁笔国三十万大军的更后方,随后挑起黄金酒盏,饱饮盏中美酒。 秋星夜再次大笑,同样抬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饮酒之礼,这约定,就是成了! “很好,太好,大善!” 秋星夜抬头高嘶:“铁笔国所属,后退十万里! 摘星尊者,纯阳尊者,本座静候佳音!” 秋星夜的身躯往后慢慢的飞,他也不要宝玉立什么竖笔之礼,或者歃血为盟,一杯酒,就定了一场身家性命的局! “等等!” 宝玉突然开口,冷声道:“告诉本尊,杀西门不死,伤我西门雪手足者,是何人?” “这就有点冤枉本座了。” 秋星夜停下身形,笑吟吟的道:“西门不死和西门雪都是不错的,很好,厉害,所以本座想招降他们来着…… 没错,是我等围了他们,但是动手的,是天狗一族的太子苟彧,以及苟彧手下的两千六百妖将!” “加一条,本尊要是赢了,本尊归来之日,就是天狗灭族之时!” “成,如果你能赢了观世音尊者,哈哈,本座不以为你会赢,可是,万一,或许,只要你赢了,区区一介腌臜妖族,本座送你如何?” 区区一介腌臜妖族? 送你,如何? 在两千妖将的护卫中,那高高在上的天狗太子,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他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可是此时,却好像地上的灰尘,要被人随手掸去…… “秋星夜大人,铁笔国陛下答应过的,只要得到大周,给我天狗一族大周的半壁江山!您,您不能违背贵国天子圣喻!” “腌臜妖族……” 秋星夜立马冷了脸色,不屑道:“你可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星夜肆意张狂的大笑、讥笑、嘲笑道:“本座刚才听你说了,你说你们天狗一族的老不死们甘愿做狗?哈哈,你难道不清楚,要是没有那些老不死的,你区区一个不怎么样的妖将,值什么?可值得半两银子? 本座忘了告诉你,前几天有消息传来: 你天狗一族的上族黑鹮,他们带着仆族的所有大能攻进游游山,然后,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不可能,这,这不可能啊!” 苟彧目瞪口呆,脸如金纸的疯狂大叫:“假的!一定是假的!秋星夜大人,您不能这样,消息还没确定……” “白痴。” 秋星夜根本不理苟彧了,对着宝玉和吕洞宾再次行礼,就退回了本方军阵。 宝玉和吕洞宾对视一笑,随后,满目杀机的看向苟彧…… “丧家之犬!”他们异口同声。 “不!假的,一定是假的!贾宝玉,孤还活着,可是你马上会死,你肯定会死在观世音尊者的手中!” 苟彧咬牙,摇头,把头甩得个个拨浪鼓一样…… “孤不会被送给你的,你死定了,你,必然一定会死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宝哥儿,你不用费心天狗一族了,秋星夜就不会让他们活。” 吕洞宾附耳说道。 “还得多费点心。”宝玉轻轻的笑。 一为西门不死,二为这场征战中无辜损伤的大周百姓,天狗一族,必须是想死也难…… … 进士文位,言出法随。 三十万大军的行军、补给,乃至于驻扎都是很繁琐的,但如果是三十万的进士,那就简单得很。 有专门的队列用了言出法随,一座足以容纳三十万大军的营地,就是华美建成…… 秋星夜进了中军大帐,没多久,白骨庭就端着半丈长的,香喷喷的大鲤鱼进去了。 闻到香味,秋星夜的眼珠子瞪大,口水横流的惊道:“寒潭金须大鲤?这玩意送去京城,起码八千两银子!” 他一边吞咽口水,一边训斥道:“奢侈,奢侈,这简直是太奢侈了!本座今个大出血,穷得就差去花舫挂那素白灯笼了,你竟然还给本座吃这个? 不行,本座穷,穷得卖肝卖肾兼着卖身了……” 秋星夜叭叭叭的,哪里还有和宝玉、吕洞宾对峙时的狠厉模样? 他还要继续口水不断,白骨庭就捂住了耳朵:“将军啊,这是苟彧送来讨好您的,没花半钱银子。” “那敢情好!” 秋星夜已经坐下开吃,边吃边道:“告诉苟彧,下次折现,一定得是折现就成……本座穷啊,和摘星尊者争斗,打掉了本座上亿两白花花的银子。” “将军啊,那些银票是大周的,不值钱,您的利剑也是搜刮的战利品,您一分钱都没花。” “蠢货!到了本座的手里,就得按照市价高一层来算!没银子的话,本座怎么养家?怎么糊口?万一陛下昏庸了,朝臣不要脸皮了,没军费的话,难不成让儿郎们吃土?还不得是本座从口袋里掏银子?” “嘁,没见您掏过半钱银子。”白骨庭脸色扭曲的道。 “你说什么?” “呃,没说什么。” 白骨庭连忙扭转话题,凑趣道:“您说让苟彧下次折现,那么,就是说,您没意思灭了天狗一族?” “想啊,但是不敢,咱们陛下英明神武…… 去他、、、妈、、、的英明神武,就是要脸不要钱的蠢货!” 秋星夜气得浑身冒汗,也是吃得满嘴流油,摆手道:“放心吧,摘星尊者不可能赢过观世音尊者的,或者说,这次去挑战的儒家、道家骄子,很难有人能活着回来。” “那么,您的意思是?” “简单,摘星尊者不好惹,纯阳尊者更不好惹,这个约定是给他们下的套。 只是推迟行军而已,但是,有可能得到更多的进士,万一摘星尊者能活着回来,得到他的话,那就赚大了!” 秋星夜招呼白骨庭坐下一起吃,仔细的叮嘱道:“你要记得:这世上,万事都逃不过‘数算’之学,利益、亏空、让步、前进,都得看是吃亏还是占便宜。这件事本座占便宜了,占了大便宜,一个死战的国度,和一个拱手投降的国度,这其中,差距何止万万两白银? 白骨庭,告诉你的家族,让他们继续支持本座,本座,会给你们更大的利益。” “好!”白骨庭转身就走。 “等等,你还欠本座的救命银子呢!” “你说要给我白骨世家好处的!” “一码归一码,生意归生意,白骨庭,给本座留下你全身的家当来!” “……” …… ……… 浩瀚云空,放眼无垠。 宝玉站在破空飞舟的舟头,抬眼看去,是一片广无边际的云海…… “贾爵爷,是雨村无能,没能让大周尽快的成为儒家属国。” 贾雨村在宝玉的身后赔罪,要是成为儒家属国的话,开始的十年,也有盛唐的铁则保护。 宝玉给他制造了那么多的便利,可是此时,大周距离被承认的界限,还要差了很长的时间……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不怪你,我只恨自己来晚了,害得西门前辈殉国,西门兄也落了残。” “没事的,纯阳尊者带了道家的秘药,西门兄很快就能恢复肢体,而且西门不死前辈说过,他的寿元不多,能死在沙场上,他让我们帮他笑。” 说罢,贾雨村告退离开,他下了舟头,看见两排人,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前边的一排是薛道衡、步常仃、李秋水、求不得和方思民,拱着手,低着头。 后面的一排是乐阳吟、燕赤霞、知秋一叶,还有乐阳申、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等一百零八宝玉的手足。 他们赧然的低头,膝盖一软,就要哗啦啦的跪成一片…… “跪我,有用吗?” 宝玉一拂袖口,狂风挡住了所有人的膝盖。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呆子,温柔? 他转过身体,低低的道:“要跪,就去跪西门前辈的灵位吧,另外……” 宝玉迈步从所有人的身边走过,很轻微的话语飘落…… “要是你们死了,贾府和大周也没了,我贾宝玉怎么独活? 那寂寞,更杀人!” … 在宝玉的轻拿轻放中,隐瞒消息的事情,就此揭过。 事实上,宝玉也没法怎么处理了,毕竟,所有人都是为了他好,也都是想让他活,可是,唯独有一个人,那是怎么也揭不过去的…… 下了封口令后,宝玉回到大观园,他第一次失了规矩,没去拜见贾母、贾政和王夫人,就冲进了大观楼的高处。 在林黛玉的闺房里,宝玉悄然出现,看见王嬷嬷在给林妹妹擦汗,旁边的鹦哥儿,已经吓得手忙脚乱…… “没事吧?” 宝玉坐在床榻的边缘,接过了王嬷嬷手里的物什。 林黛玉的脸色有点苍白,仿佛更瘦了些,冲宝玉笑,再笑,多笑了一次。 她有万语千言,可是,在看见宝玉心疼的表情后,变成了最简单的两个字…… “呆子!” “好吧,你说我是呆子,那我就是呆子了。” 宝玉抓紧林妹妹的手。 林黛玉抽了几次,抽不出来,脸颊就红了,她偏过头,王嬷嬷和鹦哥儿就识趣的出去,也把门扉关紧。 林妹妹就冲宝玉笑,把担忧藏在心底的问道:“事情解决了?” “也差不多,只要打败了菩提子就好。” 宝玉没提观世音的名号,或许这菩提子,林妹妹没能听过。 可是此时,林黛玉再也藏不住担心,摇头道:“夫君,你可别诓妾身。妾身没听过菩提子,但是,妾身知道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争夺真正的跨世天骄名号,里面有大好处,也有大危机,这个菩提子,起码是真正的狭人榜尊者了。” “真的没事,有洞宾兄呢,他和我一块去。” “洞宾兄?” “纯阳尊者吕洞宾,在狭人榜排名第六十九位。你不要担心了,菩提子刚被挤下前一百,他不是洞宾兄的对手。” “哦。” 林黛玉似懂非懂,还是点头应了。 宝玉和林妹妹温存了一阵子,让林妹妹吞服了千年七彩雀心,然后说了有事,就要出门。 他刚刚出去,林妹妹就点动手指,房间之中,顿时飘起了紫色的纱衣…… “紫纱飞天,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妾身听。” 林妹妹虚弱的躺在软塌上,对屋里出现的女子问话。 紫纱飞天犹豫了好一阵子,摇头回道:“事关狭人榜尊者,紫纱不太清楚。” “你也怕妾身担心呢,好吧,就当妾身什么都不知道,总归,不能因为妾身担心,而让夫君为妾身担心了。” 林妹妹咳嗽了几声,紫纱飞天连忙倒了茶水来,她却不喝,注视着门扉的内部。 其实,她什么都猜得透,可她要留给宝玉的,是她所有的温柔…… … 宝玉出了房门,先是拜会贾母、贾政,还有王夫人,再出大观园,身后就跟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他们一边走,一边换上完全不同的衣服。 吕洞宾在宝玉的身边落下,唯独他,倒是用不着换了模样…… “我不能跟你去。” 吕洞宾开门见山,也是咬牙切齿的嗖出冷风。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我清楚,要是你能去的话,秋星夜也不会和我定下这样的约定,只是,其中到底有什么关隘?” “不清楚,但是,几乎所有的尊者都被警告过,不可以参加这一次的骄子争夺…… 宝哥儿,我劝你不要去,这一次,好像是佛门的大人物开口,要给泪飘零的试炼。你或许不清楚,佛门的试炼,向来最是害人!” “我会小心的。” 宝玉还是要去,微笑着,目送吕洞宾飞远。 他知道这一次真的很难,自己好像被人倒挂着一样,是上不着天,下也不着了地。 倒悬之危,就是他现在的模样了…… “洞宾兄,你说被警告了,说的简单,但是我清楚,事情绝不简单。” 宝玉噏动嘴唇,传音过去:“宝玉就不相送了,但是,宝玉若是不死,您一纸相召,宝玉义不容辞!” “宝哥儿,这次对不住,你我,到底不是大能!” 吕洞宾停顿很久,说出这句话,猛然消失在天际。 宝玉也停下脚步,突然,温婉的笑了…… “是啊,你我不是大能,生在这方天地之间,不成圣,命运就被人操纵宛如蝼蚁。” 笑,再笑,宝玉笑得无比欢快,悄然隐没在人群之中…… … 金陵,偌大皇城。 水溶在整个皇城里漫步游走,看见甄公公带着贾元春出去,忍不住捂上了心口。 他回到养心殿,端坐龙栾,慢慢的,从腰间抽出了大玉龙带…… 咚! 咚咚! 咚咚咚!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颤了大地,水溶就转过身体,背对养心殿的大门。 他听见脚步声停了,头也不回的道:“君王,纵然是死,也不能污了先祖名号!铁笔国的诸位,今日,劳烦恭送了!” 声音刚落,顿时一阵纷乱,好些人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宝玉咳嗽了一声,登时全都站直了,有人冷声开口:“覆国之战,无法斩杀一国天子,只是从此没了大周,你水家,也不再是皇族!” 水溶不由的身子一颤,蓦然转身,通体绽放金黄龙气。 这龙气是如此威猛,竟然,足够堪比学士文位的威风! 宝玉怔了一次,变了声音怪笑道:“果然天子都很强悍,不过,你反抗,或者死了,我等就诛杀大周的国民和将士…… 来人,给本座往死里打!” “尔等胆敢辱没天子威仪?” “辱没又怎么了?敢反抗敢逃跑就诛杀大周的国民将士,给本座打,往死里打!” 宝玉开口威胁,然后,哗啦啦的,登就有百多号人冲了上去,以乐阳两兄弟为首,全都黑衣蒙面。 剩下的人,黑布遮挡的脸却一阵阵的发青、发绿,冷汗嗖了一身…… 打,真个是往死里打,反正水溶得到了大周的龙气很久,有着学士级别的实力。 反正,他、、、妈、、、的打不死! 百多号人拳打脚踢,宝玉看着水溶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听着水溶从不断训斥‘天子威仪’,一直到不发一语,终于,他缓缓扯掉了脸上的黑布…… “宝哥儿?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水溶彻底凌乱了。 宝玉一声不吭,转身走,后面的人就赶紧跟上。 特别是动手的乐阳申等人,那是跟得最紧…… 水溶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抢上来要质问宝玉,门口,却是突然出现了凤冠霞帔,是皇后真凤! 啪! 一巴掌,把水溶彻底打懵…… “我家元春姐很温柔的,不过,再有休书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宝玉怪笑一声,带人出了皇城。 他吹着清爽的夜风,只觉得浑身舒坦,前路,也不过是一片坦途…… “琼台东畔倚岧峣(tiao yao),缥缈烟霞切绛霄。 门外杉松尽颠怪,云中鸡犬自逍遥。 水流玉洞桃花出,风过星坛桂子飘。 蕙帐已空三径在,可怜猿鹤共无憀(liao)……” 随着肆意逍遥的吟哦声,宝玉祭出一道金光,兀自一人远去。 很多人想要追赶,可惜,他们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宝玉驱使的一叶金舟…… … 大周的南方,有青埂峰玄奇缥缈。 七八个女子正在山顶嬉戏,突然,有人接了讯息,快步往着后山去走。 后山是一片空荡,这女子捏了手诀,一步踏出,竟然到了一座白云组成的巍峨大殿…… “妹妹,有贾宝玉的消息了!” 女子快步上前,进入大殿,就看见一条雪白的,足有三四人高的巨大白狐睡在正中。 白狐有七条尾巴,白南烟幻化的小狐狸在白狐的身后趴着,仿佛是这只巨大白狐的第八条大尾…… “嘘~~~” 白南烟幻化人形,嘘了一声,立马让女子放轻了脚步。 女子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趴在白南烟的耳朵边上笑:“嬷嬷们传消息来了,说贾宝玉回来了没多久,就跑去挑战观世音尊者,要做那真正的跨世天骄…… 我说六妹,他都不来看你,尽找死了,这样的郎,你要他干什么?”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呢。” 白南烟给宝玉解释了一句,笑道:“随他去吧,我还要陪着母亲。” “你不怕他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不怕,我相信他。” 白南烟特别肯定,脸如雪花般素洁平静,突然苦了脸,大幅度的摇头…… “他在外面怎么都成,总是有本事做到最好的,可是对娘亲这边…… 到了约定的日子,他肯定斗不过娘亲。” “那你是想……” “希望娘亲看在我百年陪伴的份上,饶宝哥儿一次吧。” 说着,白南烟幻化成小小的白狐,趴在了白狐娘娘的脚边。 百年,对白狐娘娘只是一瞬,对她来讲,却是百年的孤独。 按照她的修为,还远远的,没达到一次闭关就是百年的地步…… … 朝在繁华,夕在西海。 一叶金舟的速度很快,宝玉没多久,就出了大周的地域。 这一路上,他通过传音母铃,也得到了很多关于泪飘零的消息…… 真正跨世天骄名号的争夺,按理说,应该是很热闹的,可是这一次,却是无比的诡异。 别说狭人榜前百位的尊者全都沉寂,就连那些强悍点的,在盛唐有一定地位的千名内的骄子,都很少有人前来。 宝玉甚至听说: 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实力,却不敢过来找他。 他的尊者名号,好像都失去了原有的诱惑力……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猪队友,斩了干脆! 尊者名号真的没有诱惑力了吗? 当然……不是! 在那遥远的盛唐,萧冷已经脑门冒汗,巨大的利益化作了炽热的火,在烧他的心!在烧他的肝!在烧他的骨! 甚至,他觉得自己的骨髓都被烧得滋啦啦的冒着油气! 他是冷尊者,一身寒气独步天下,今天,第一次尝到了无比火热的味道…… “摘星尊者只有狭人榜前一千位的实力?只是这样?只有这么一点?” 萧冷来回踱步,自从知道了贾宝玉,他踱步的次数明显增加。 他是雅门的人,在盛唐也算得到消息比较早的,想出去的时候,迎面,却碰到了自己的恩师…… “师尊!” 萧冷连忙跪下。 孟浩然的脸色苍白,好像在断腿之后,不知道在哪里又吃了亏当。 他一脸怒容,喝道:“往哪里去?” “去找摘星尊者! 恩师,我已经命人封锁了关于摘星尊者的消息,可是,八千国那边不清楚,咱们盛唐,却有不少人知道消息了啊!” “你不能去!” 孟浩然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是拂袖而去。 萧冷登时傻眼,盯着自己恩师的后背,突然吼道:“为什么?恩师,弟子为什么不能去?弟子也想要真正的跨世天骄的名号,更何况,还有第八十九位的尊者名号…… 恩师,这是天大的好处啊!” 诱惑,无比巨大的诱惑,以至于,萧冷第一次和孟浩然顶嘴。 可是,恰在此时,孟浩然的声音冷冽传来…… “比观世音强的,这一次,会有佛门的菩萨出手清除,你说因为什么?” 呃? 这,这是什么道理? 萧冷整个人完全呆住,却是彻底懵逼了。 真正的跨世天骄的争夺,什么时候,还不让更强的出手了? 难道说,压根就没想让别人赢? 萧冷呆滞,也只呆滞了一个瞬间,怕恩师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他挡在孟浩然的身前,扑通跪下,恳切的道:“那弟子只去找摘星尊者,如何?恩师,您很清楚这些好处代表什么,进士时的底蕴,完全影响后面的发展啊!” “你的意思是说:让为师过去和佛门的菩萨理论,告诉他们你只是去找贾宝玉?” 孟浩然彻底无奈,和佛门的菩萨理论?他,恐怕要被说得皈依我佛。 什么,不皈依我佛? 除非找到李太白跟着去,不然,人家让他悄无声息的,连灵魄带着肉体都‘四大皆空’,那又何难? 萧冷明显也想到了这个,抽口凉气,嘶嘶的道:“弟子被利益蒙蔽了灵思,弟子知错,弟子,恭送恩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记住,三思而后行,不然,那黑鹮一族,还有黑鹮奴族的那些地狼小家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孟浩然又仔细叮嘱了两句,很明显,他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小弟子。 萧冷只听得满头冷汗,连连点头不迭…… … 不只是萧冷,所有盛唐的,知道宝玉确切实力的天骄,全都是一片沉默。 而在那八千国,对宝玉的印象还停留在‘裙带关系’的许多人,则是一片的欢欣鼓舞…… 因为佛家接战的关系,很多人早早的到了佛门属国西林,拉帮结派,交朋访友,要联手拿下泪飘零,取得佛门这边的胜果。 其中多是狭人榜排名一千到两千的存在,弱的不敢来,而强的,人家在盛唐,更不敢来了。 恰好是这些被称为儒家属国半壁江山的存在,都在此地,等待,等待再次腾飞的那一刻! “凌天兄,咱们可得好好的联手了,说真的,要是按照单打独斗的规矩,咱们都不敢来,可是这一次佛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让观世音尊者以一对多?” “不用想,那些大能的想法咱们可猜不懂,不过这次看不见前一千位的,应该是大能们要给咱们机会,要培养咱们呢。” “对,没错,咱们得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就算他观世音尊者,也打不过咱们这么多人吧!” 开心,快乐,简直是欢乐的海洋。 骄子们一边喝酒一边大笑,突然,外面传来哗哗的,好像流水穿庭的悦耳声响。 他们连忙出门,看见天边用来一卷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长的卷轴,卷轴摊开,这佛门的素榜上,露出了一个又一个银色的名字…… 凌天峰、慕容雪、南宫正大、李飞亭,足有数百个名字,全都是璀璨的亮银。 众人全都习惯,知道是多了前来挑战的骄子,他们抬头看去,想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水平相当的,如果是,就要扯进自己这边的团体了。 可是,就在他们等待再一个亮银名字出现的时候,佛门素卷,陡然亮起灿烂的金芒…… ‘摘星尊者,贾宝玉!’ “贾宝玉?竟然是贾宝玉!” “苍天怜我啊!他贾宝玉一个凭借裙带关系得到尊者名号的,竟然敢前来争夺真正的跨世天骄的名号?好处啊,这是天大的好处!” “他的尊者名号是我的,谁敢来抢,杀无赦!” 乱了,彻底乱了,和真正的跨世天骄的名号相比,宝玉的尊者名号,仿佛是唾手可得。 他贾宝玉,可比观世音尊者弱了太多! 顿时,早就分好的圈子更加严密,要抱团,从而得到挑战宝玉的资格。 然而,就在圈子更加紧密的同时,圈子之间的同盟关系,却是瞬间破裂…… 数百人走上街头,互相怒目而视,好在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就算是道家的,那也有着一身的清灵道气。 他们对峙着,却是不肯抢先出手,控制情绪,要合计出最合理的方案…… “诸位,这次是双重的好处,无比巨大,却又不分对错是非。” 凌天峰带着七个人走到最中间,他们都是狭人榜上排名一千一百位左右的骄子,在这些人中,算是实力最强。 凌天峰份属南宁国,背后还有南宁国的第一骄子平霄客,自然是这些人里的魁首,他快步上前,长笑道:“这样的好处自然要抢,可是,不值得伤了和气,咱们先打败观世音尊者,最后,谁第一个追上贾宝玉,谁就第一个挑战,如何?” “这是自然。” “凌天兄开口,我等自然照办。” 所有的儒家骄子都是点头,他们认可,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可是,那些道家的骄子,人数不多,却是蹙起眉头。 他们好像接到了什么消息,齐刷刷的掐起道决,怒啸道:“道门有令,摘星尊者对我道门尊者有恩,诸位,谁敢打摘星尊者的主意,就是我等共同的死敌!” 闻言,凌天峰诧异的看了过去。 他得到在场所有儒家骄子的认可,本是风光无限,这一次,却感觉被打了脸。 他的神情阴沉下去,扫视道家近百名的骄子,阴沉沉的道:“如今咱们要对付观世音尊者,也要对付贾宝玉,贾宝玉也就罢了,这观世音尊者可是厉害,咱们不能内讧…… 所以,你们退出这次跨世天骄的争夺吧,不然,我等儒家骄子,就要先把你们这群祸害团结的猪队友,斩尽杀绝!” “我等道门子弟,嗯?” 为首的道家骄子刚想说点狠的,突然脸色一怔,转头到处去看。 他什么都没看到,最后,摇了摇头,冲着身后的人笑道:“咱们退出。” “为什么?道家子弟不怕死,咱们虽然是不成器的,还贪恋红尘繁华,可是也不怕死啊!” “没错,一元子师太伯说了,咱们得护着摘星尊者。” “好了,一元子师太伯还说让我做主呢,全部退出,咱们走!” 近百名道门骄子缓缓退去,高空的佛门素卷,也缓缓消掉了上百个道号名字。 凌天峰感觉有点不对,但是道家骄子的退却,还是让他觉得脸上有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诸位,咱们回去喝酒。” 他看着附近四百许的儒家骄子,掐算下,对付泪飘零还是有把握的,干脆,也就不管…… … “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活该我道门骄子得了活路!” 高空之上,一个穿着发白道袍,瘦削,留着山羊胡子的道人哈哈大笑。 他指着下面,对身边那个穿着七彩纱衣,却有出尘清净意的阴阳轮转菩萨道:“这可不是贫道让他们走的,是摘星小友让他们走。摘星小友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这是天意啊,你们佛门,肯定也没意见吧?”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阴阳轮转,生死纲常,皆是定数,贫尼自然没有意见。” 阴阳轮转菩萨看向坐着读书的一个文人,问道:“如此,就全是儒家的骄子成全观世音了,贫尼,谢过炫之大儒。” “咳咳,不用谢,我杨炫之与佛有缘,所以才会派我来啊。 死再多人,无非是死些贪食之鸟、渎财之人罢了,关我何事?” 杨炫之的声音沙哑,似乎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了,偏偏这时候,他还要多嘴说上一句…… “本来想让李太白来的,后来半圣、圣人们觉得啊,太白啊,他区区一个大学士发起怒来,说不得是哪边吃亏呢,所以,让我这个半截入土的不要脸的来。 咳咳,嗯,老朽原创《洛阳伽蓝记》,毕竟与佛有缘呐~~~” 一个《洛阳伽蓝记》,一个‘与佛有缘’,可不是只说给阴阳轮转菩萨听了,这声音传遍了下方的整座城,而且,绵延回荡了很久。 骄子们全都脸皮子抽抽,这《洛阳伽蓝记》,他们可是全都攻读过…… 宝玉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读过《洛阳伽蓝记》的宋刻本,其中的内容,那是特别客观。 所谓客观,就是说了真话,揭示了统治者沉迷于佛教迷信的祸害,而且宝玉记得—— 那‘烟花易冷’,就是用这个当做背景来创作演绎的。 其中吟唱的苍凉和伤,就是最好的写照…… 宝玉可不敢参与大能的事情,真文人境界出来,整个人好像没了气息。 他明明在这里,明明跟着凌天峰等人,却好像没人能看到他,也没人能感知到他一样了。 狭人榜前一千和后面的是一个大槛,他的实力,可比排名一千零三十位的凌天峰强了太多…… “咦?摘星尊者跟着凌天峰?他是去找凌天峰联手去了吗?” 附近的楼阁之上,有人低低的笑了。 旁边也有人回话,古怪的道:“看起来是凌天峰那边的实力最强,摘星尊者去找凌天峰联手,也是应该。毕竟要对付的,可是观世音尊者呢。” “我不在乎这个,只是看摘星尊者的实力不在我们之下,要不要找他联手?” “不必,观世音尊者只是末尾的尊者罢了,底下这些人,他杀一百很简单,杀两百就费力,杀三百得竭尽全力,杀四百的话,他也得油尽灯枯。 咱们五人都是狭人榜九百余名,足够击败那样的观世音尊者了。” “没错,摘星尊者的名号我也想要,所以,不能和他联手。” 此话一出,五人全都点头。 他们有自己的骄傲,还不愿意,和联手对敌过的战友撕破脸皮。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做战友好了…… … 宝玉还不清楚自己被人盯上,他跟着凌天峰等八人,确实想和凌天峰等人联手一次。 秋星夜逼他来挑战泪飘零,说实话,他喜欢得很。 秋星夜可不清楚,泪飘零那家伙,除非这里的人都必须死,不然,对他可下不了杀手。 可是,全都死? 应该不会,那么多的骄子,盛唐也不舍得…… 【起码打上一场吧,能赢最好,不能赢的话,也多带些有能耐的人回去,和秋星夜打个痛快。】 宝玉压根没把和秋星夜的约定当回事,秋星夜,好像高估了名声对他的负累。 他贾宝玉,从来不需要和敌人信守诺言…… 【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实力,不知道多少强者盯着我呢,秋星夜此举,倒是恰好合了我的心意。】 宝玉撇出一丝笑容,踏进客栈,就看见凌天峰等人儒雅的,浅斟慢饮…… 整个客栈只有凌天峰八人,他们包下了客栈,可是,在凌天峰的身边,突然幻化了一个女子的虚影。 这女子身穿朱红色的纱衣,袖口长长的在地上拖了十几丈,这样的打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红袖仙子一样。 联想到凌天峰的出身,宝玉蓦然是杀机大炽…… “南宁国红袖仙子,夜如仪!” 冷风从齿缝飙出,宝玉把自己隐藏更深了些。 或许只是幻影的关系,夜如仪没能发现宝玉,在那妩媚的笑…… “贾宝玉也来了?很好,那么,除了席树国的李飞亭以外,又多了一个红袖仙子的心仪人…… 凌天峰,别管你应承那些文人的言语了,有机会,先斩这两人!” “放心,就算弄得内讧了,我也会先斩了贾宝玉或者李飞亭,肯定为您延续寿元,不过,您答应我的?” “已经落了一滴珠泪在你的文宫,红袖添香少不了你的。” 夜如仪吃吃的笑,薄薄的紫色樱唇,带着无以伦比的可怕诱惑。 凌天峰咕噜噜的吞着唾沫,眼睛发光的道:“简单,李飞亭的实力不弱,可是贾宝玉那样沽名钓誉的,我会先斩了他,一定会!” 闻言,夜如仪更加妩媚,便是本心坚如铁的文人,也忍不住从小腹烧起了火…… 凌天峰等人都在强忍,宝玉也被惊了一次,眼睛眯起来。 突然,他沉声笑道:“既然如此,就不要你们这样的猪队友了,不如,先斩了干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道剑光横扫而出,破才气,破肉体,只是瞬间,就是八颗头颅被血流冲起…… 剑锋也扫过了夜如仪的幻影,没带来半点伤害,当然,这在宝玉的意料之中。 可是,就在宝玉的君子剑飚射而出,把凌天峰的脑袋钉在客栈墙壁上的时候,宝玉的内心,陡然是一阵疯狂的震颤。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骄子百态,傲气如龙! 他本想和夜如仪说话,此时,盯着夜如仪,却是,目光如狼! 仿佛一个色中恶鬼,已经扒光了美人的衣裳…… “大惊喜,大惊喜啊!” 宝玉兴奋叫道,他的文宫世界响起了林妹妹惊讶的声音,在说,林妹妹的珠泪,变成了一百一十点! “我的珠泪!!!” 几乎在同一时间,夜如仪凄厉、恐怖的哀鸣起来。 她怨毒的盯着宝玉,稳定情绪后,杀机凛然的道:“你变强了,你竟然这般的强了?很好,你应该知道了,奴家吃过别国的红袖仙子,你得到奴家的珠泪,你那边的红袖仙子,自然也能得到补偿! 所以……” “所以,你我是不死不休!夜如仪,你这个补品,实在太过甜美了!” 宝玉颤笑,狂笑,要仰天大笑! 他…………兴奋至极! … 笑声引来了很多人,只见须臾之间,整座客栈全部崩塌,露出了外面包围的数百条身影。 骄子们听见夜如仪的哀鸣,只觉得文宫发颤,立马就是赶来,他们毫不犹豫,瞬间摧毁了整座客栈。 然后,他们看见了…… 八颗头颅! “是凌天峰他们!” “整整八位,全都是狭人榜一千到一千一百位的人物,竟然被瞬间斩杀?” “谁,到底是谁?” 吼出疑问的那人立马被一堆看白痴的眼神盯住,他脸色发白,知道丢了脸—— 客栈内除了夜如仪的欢迎和贾宝玉外,别的都是凡人,是谁干的,还需要问? 他喃喃、不信的道:“贾宝玉只是靠裙带,混账!谁还敢说摘星尊者是靠裙带关系做的尊者?瞬间斩杀凌天峰等人,这实力,可怕啊!” 没错,是特别可怕,足足八名比他们强悍许多的骄子,就这样毫无反抗余力的,被斩下了脑袋。 凌天峰的脑袋被万两君子剑钉着,君子剑上残存的才气,甚至保护了一堵墙壁…… 夜如仪眼看众人惧怕到后退的样子,狭长的眼角上挑,一股子魅惑悄然释放。 她旖旎作了个万福,嫣然道:“奴家乃是南宁国红袖仙子夜如仪,相信奴家的名号,诸位也曾听说…… 诸位,奴家可是很强的红袖仙子,谁帮奴家斩杀了贾宝玉,奴家就给谁红袖添香。” 娇软的声音刚落,包围圈就蓦然紧了一圈。 挑战尊者名号的话,那就只能一对一,这些骄子看见宝玉的能耐,早就把这种心思丢掉了。 然而,只是斩杀的话…… 数百狭人榜两千以内的骄子交换眼神,诡秘和隐晦的杀机,在众人的视线里来回滚荡,最后,尽数落在了宝玉的额头之上。 这是极为锐利的杀机,也是恐怖至极的死局! 宝玉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或者能逃得掉,但是,他却特别镇定。 这夜如仪,现在,最多也只能玩点嘴炮而已了…… 只见宝玉微微摇头,黑鹤短杖在指尖划出迷离的光晕,笑道:“可以啊,不过,空口白牙算得上什么? 你夜如仪,怎么也得给诸位兄台留下几滴珠泪才行。” 嗯?空口白牙? 听到这个词汇,诸多骄子的呼吸停了一瞬,他们要计较得失…… 以宝玉瞬间斩杀凌天峰等人的实力,他们还有把握对付,但是逼得宝玉自爆文宫的话,在场的人要死掉两成。 五分之一的死亡率,去搏一个‘空口白牙’,这生意,真的不太好做。 更何况,夜如仪的名声还不太好,她的名声,可是几近于魔……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 在众人等待夜如仪回答的时候,宝玉扯了客栈里的杌凳坐下,又在桌子上放了茶壶,然后,搁置茶盏…… 一盏, 两盏, 三盏, 四盏, 五盏! 足足放了五个空荡的茶盏,宝玉才拿出自己的杯盏,把着茶壶,挨边把滚香的茗液斟了茶盏的四分之三…… 他的动作很奇怪,以至于所有人都看着他。 可是,就在宝玉斟上第一盏茶的时候,有杌凳飞来,杌凳之上,也稳当当的坐了一人。 然后,是第二盏,第三盏…… 五盏茶的边上都坐了人,捻起茶盏放在唇边,在轻轻的嗅…… “好茶!好人!好风采!” 五人之中,有一个是模样娇憨,感觉特别可爱的姑娘。 她高声赞叹宝玉,然后盯着宝玉,眼放异彩的问:“宝玉兄,敢问,可曾满了正妻和平妻?” “不曾,宝玉不过而立之年,一正妻、一平妻足以,嗯……” 宝玉不清楚女子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正妻乃是我国红袖仙子,为我红袖添香,乃至损失命元,我贾宝玉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寿元万载,可以和我白头偕老,这心愿,甚至比得过成圣的心…… 一平妻是我房里的大丫鬟,从我没本事的时候就护着我,定然也不能负,然后,还有一红颜知己,也是生死知交。 南烟与我两度同生共死,现在,应该也在想着帮我吧? 嗯,她也会是我的偕老正妻。” “两个正妻?” 娇憨姑娘的眼睛越来越亮了,豪爽中也带着娇憨道:“好好好,果然是好人好风采!世上男儿巴不得把天下美人都收进囊中,却不曾想多给一个正妻之位…… 宝玉兄好风采,笑灵儿交你这个朋友了!” “宝玉兄,你这可是被盯上了。笑灵儿早就想嫁,奈何有能耐的男子早就满了正妻平妻,她这丫头啊,把那种男子叫作地底的臭虫,就是看不上眼…… 宝玉兄,不要负了佳人的心意呀。” 五人里的另一个女子吃吃的笑,她是长发遮盖了半张容颜,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唇在水一般的秀发里半遮半掩,千种风情,那是欲语还羞。 她对宝玉抬起茶盏,小口喝了一口,接着继续发笑:“奴家贱号醉娘子,姓花,名惹尘,狭人榜排名九百一十三…… 宝玉兄,见了你的能耐,我们五人都不想抢你的尊者名号了,所以,联手如何。” “醉娘子花惹尘?” 宝玉突然大笑道:“是宝玉孟浪了!” 他从黄玉砚台里取出洛水的伊人醉,掏开泥封,把美酒给花惹尘满满的满上。花惹尘号称醉娘子,只喝酒,不饮茶,刚才品了一口茶,可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所以,宝玉站起身,亲自抱着酒坛俯下身子,也是亲自斟酒。 他的这种做法,看得五人全都颔首轻笑…… “某,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一十三位,醉娘子花惹尘!” “某,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二十六位,恨嫁伶儿笑灵儿!” “某,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三十一位,胆大包天任我行!” “某,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三十六位,吹箫客断浪!” “某,狭人榜排名第九百四十一位,巨红象象非人!” 连续五声过后,花惹尘饱饮‘伊人醉’烈酒,把酒坛啪的一摔,满头的青丝飘飘洒落。 在这青丝之中,一双若隐若现的丹凤美人眼,斜斜的睥上空中的数百骄子…… “宝玉兄的实力已经不在我等之下,哪个有胆子上前,就是小看我等狭人榜千位! 呵呵,哈哈哈哈哈,我等在千位末尾,最是敏感不过呢,敢小瞧我等,你们的脑袋,还都在自己的脖子上吗?” 咕隆~ 咕隆隆隆~~~ 花惹尘的声音过后,吞咽唾沫的声音就响成一片。 五个,不,加上贾宝玉,这可是足足六个狭人榜千名以内的强者! 他们有胆子挑战泪飘零这样更强的,那是有天大的好处,可是,挑战弱上一点,人数却更多的花惹尘等人…… 算了,还是算了吧,这些人都干脆利落的退散开去,偶尔有谁看向了夜如仪,也只是自己摇头。 实力不足,他们,谁也犯不着拼命…… … 很快的,一片废墟中,只有一桌六凳,宝玉一边加上洛水的美酒,一边去看夜如仪。 他对花惹尘等人淡淡的笑:“现在,应该是咱们和她讨价还价了吧?” “伶儿恨嫁,所以,从不伤害好男人。” 笑灵儿立马摇头,娇憨的表情加上炽热的眼神,看得宝玉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花惹尘也跟着道:“奴家和灵儿妹妹同进退,所以,这红袖添香…… 混账!去他、、、妈、、、的红袖添香!没喝酒前老娘给她面子,喝完酒,天上地下都是老娘的!” 象非人是个憨厚的大汉,他跟着摇头; 吹箫客断浪却是眼眶淤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道:“要是别的红袖仙子,断浪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给了。可是,这个夜如仪不行! 和她玩,那不是老子享受,是她玩了老子!为了不被人玩,她夜如仪的红袖添香再厉害,老子也不敢要!” 咔嚓! 夜如仪气得差点咬碎银牙。 她刚想开口,也是青年模样,却是傲气至极的任我行突然站起来,笑道:“三点珠泪进我文宫,此次争夺之后,任某就挑战宝玉兄的尊者名号。 一人死,一人活,或者…… 剑断同归!” 闻言,花惹尘等人全都跳了起来。 特别是花惹尘,几乎是瞪圆了丹凤眼的道:“任兄,你有必胜的把握?” “当然没有。” 任我行骄傲的笑,笑声跋扈,也是宛如金铁铿锵。 他高声道:“敢做,去做,才可能有收获,我任我行从一介草寇走到现在的八千国狭人榜前千,靠的就是胆子!宝玉兄,我要夜如仪的三点珠泪,就算是冒犯的谢罪礼仪了…… 你若能斩我,夜如仪的三点珠泪,比得上尊夫人的百点珠泪!” … 夜凉如水,宝玉找了客栈,却是一人居住。 因为任我行的事情,花惹尘等人也没和他联手,这是他所希望的,联手过的战友,他有点下不去手。 而且,他觉得花惹尘等人的感觉,分明和他一样…… “都是些出色的人物,可惜,成不了朋友。” 宝玉摇了摇头,让小二去准备酒菜,自己就沉进了文宫世界。 他的文宫世界中,一缕朱袖轻轻的搭在十万丈金人的肩膀上,看见金人睁开眼睛,也就漂浮起来…… “夫君,” 林黛玉用朱袖传音道:“不用着急妾身这边,妾身现在有一百一十点珠泪,足足有五十五年的寿元呢。” “前提是你别给我用红袖添香。” 宝玉想训斥林妹妹,还是没舍得,笑道:“没关系的,我的实力提升很快。” 没错,他的实力提升很快,先前只能和秋星夜打个平手,如今,是真的不在花惹尘等人之下了。 他涨大了十万丈金人,抓起地上所剩无多的龙灵琉璃大瓦,开始堆砌文宫的地面墙壁…… 他的文宫已经成型,只剩下四面墙壁还是空荡,只要堆砌好墙壁,文宫,就是大成! 而且,东边的墙壁,已经堆上了他的腰间…… 十块、 百块、 千块! 龙灵琉璃大瓦只要放上,就会变软,融进正在堆砌的墙壁之中。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苦海无边,任性菩提! 宝玉的实力不断提升,更有文人泪的氤氲,不断的变成更加坚固的龙灵琉璃大瓦落下。 直到,宝玉再次伸手,却摸了个空…… 金人诧异低头,发现龙灵琉璃大瓦已经消耗一空。 可是,在十万里金台的最中间,却是文人泪氤氲缥缈,逐渐凝合才气,变成了一块蟠龙金砖…… 金砖? 金砖? 竟然是金砖? 宝玉差点哭出声来,这方天地是玩他吧?难道在他成为学士之前,还得做一阵子的泥瓦匠? 一般来讲,文宫覆顶、成宫,这都是才气自发性的汇聚成文宫的顶部、墙壁,他的大顶就是垮过一次,剩下的,就得他全部手动进行? “平白多了一道工序,可是,也没见有多大的好处。” 宝玉抱怨着,平平的往十万里金台的中央滑动。 因为金人无法离开金台表面的关系,他只能跟溜冰似的往前滑,而且,在最初滑动的时候,那可是超乎想象的那种困难。 他经过无数次的努力,现在,也只能控制滑动的一个大体方向罢了…… “客官,您要的酒菜来了。” 外面传来声音,客栈的小儿推门进来,而且,没有敲门。 宝玉有点不悦,他找的可是最好的客栈,按理说,小二得懂得礼仪才对。 当然,他也不会和小儿犯浑,摆摆手,让小儿加两副碗筷过来…… “宝玉兄,你的神念可真灵敏,灵儿刚来,这就被你发现了。” 我的神念灵敏? 宝玉有点意外,但也不会傻到去触碰笑灵儿的神念感应区别。 神念远比肉体的感觉微妙,他这边触碰上了,笑灵儿那边就敢黏上他。 笑灵儿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从尾椎骨到后脑勺都觉得发麻…… 笑灵儿在宝玉的对面坐下,这座客栈里的是风俗长桌,这样距离最近,另一边也坐了醉娘子花惹尘,她坐在长桌的短边上,够不着饭菜,但是,她也不稀罕吃菜。 花惹尘要了宝玉的‘伊人醉’,自顾自的喝,仿佛,她就是过来找酒喝的。 是谁也不理…… 这时候,小二送了两副碗筷过来,笑灵儿拿了一双筷子,给宝玉夹菜,还要娇憨的笑:“宝玉兄,要不要考虑下小妹?到了咱们这种水平,能配上的郎君佳人可不好找。” “不要。” 宝玉干脆利落,这种念头,还是尽早断绝的好。 笑灵儿的脸色登时一白,却是又猛然变红。 她的脸颊浮起红云一片,羞涩的低头,咬着小碎牙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挺老实。” “你说什么?” 宝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家没说什么。” 笑灵儿可不好意思重复一遍,哪想到,宝玉突然皱起眉头,怒道:“姑娘请自重,不要拿你的脚来碰宝玉!” “是你在碰奴家,不是奴家在碰你。” 笑灵儿有点怒了,她一个姑娘家,被**也就算了,宝玉还倒打一耙? 当下笑灵儿一拍桌子,想站起来,宝玉却先她一步站起来了,哪里有伸脚逗她的意思? 呃…… 笑灵儿知道误会,这种误会,她也承受不住,赶紧去看花惹尘。 花惹尘有点意外的摇了摇头,指了指长桌,示意自己距离很远,自己的脚,完全不可能伸到那边去…… … ………… ……………… 猛然间,三人的脸色骤然一变。 宝玉一把掀开了铺桌子的布,下面哪里还有地板,根本是泛着浪潮的水面。刚才碰他们的脚的,就是一阵阵的,不会湿润裤腿的浪。 笑灵儿眨了几次眼睛,用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又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好苦!”她惊声道。 花惹尘二话不说,一把拽过来客栈的小二,细嫩的手从小二的头顶捋到手腕,又是猛然一拍…… 嘭! 只听一声闷响,客栈小二的整个人,都炸成了散碎的腥气海水! “着道了。” 花惹尘一拍额头,苦笑道:“离开始还有半个多月呢,泪飘零竟然已经出手了,奴家算是明白,为什么佛家的人说观世音尊者比奴家还任性了。”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这一出手就是把所有人给陷了进去,他们三个还在沉心修行呢,要是察觉不出来,咱们就是…… 各自为战?” 笑灵儿瞬间分析了起因结果,很无奈的看向宝玉。 宝玉也特别灵敏,笑道:“泪飘零没有控制七情六欲的魄,他不想杀我那就肯定不杀,他想杀你们就不会留情,所以,你们要联手?给什么好处?” “以身相许行不行?” 花惹尘帮笑灵儿说话。 宝玉翻个白眼,完全明白了:不可能让花惹尘和笑灵儿站在自己这边了。 人家和任我行有过盟约,或许,还有过同生共死的情谊…… 他掀开桌子,一步踏出,脚下就多了一叶金舟,一叶金舟的下面,也变成了无垠的偌大苦海。 “我就先行一步,你们,最好不要死了。” 宝玉大笑着,兀自离去…… … 海,全都是无垠的海,海上还有滔天的浪。 宝玉驾驭一叶金舟搏击浪潮,往下看去,隐约能看见一条巨大的兽。 那是一条长条却无比粗的影子,似乎是一条蛇,或是一条龙?在海底沉睡着,也是泪飘零心底最深的苦! “这就是泪飘零的苦海?厉害,这就是真正的尊者实力!果然不愧是能够斩杀学士的尊者实力,当真恐怖!” 宝玉抬眼看去,只见花惹尘和笑灵儿也驾驭了一叶金舟,在浪潮里飘来荡去。 除了她们以外,还有上百个身影被浪潮轰打,而且眼看着,他们就要被浪潮吞噬…… “厉害啊,泪飘零这是明摆着要杀人了,骄子们陷进来就被弄死,最后剩下花惹尘五人,再加上我,联手也不是泪飘零的对手啊!” 宝玉有点犹豫是不是需要出手,泪飘零给他的传讯,他可是记在心里…… 想,再想,宝玉觉得脑子有点疼,突然哈哈大笑:“泪飘零,你说你千人骑万人压是受尽欺辱,忘忧和无梦呢,她们现在连被人欺辱的感觉都没有了…… 好吧,我打不过你,这一次也没抱着赢过你的希望,但是,找你麻烦总可以啊。” 怪笑,大笑,宝玉冲着那百多条一叶金舟一指,张嘴就是吟哦……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十六字令一连三首,登时有万马踏平海潮,更有一座青山自海底出,捅破了海面,在水波中巍峨不动。 有三十多个骄子连忙跟着青山上去,在一段不知道会有多短的时间内,不再受苦海的侵袭。 花惹尘和笑灵儿也牵起手来,才气契合,也是跟着吟哦…… “女儿心,牵肠挂肚盼郎归; 盼郎归,机杼声声,田园鸡犬,世外桃源村!” 轰! 只听一声巨响,两人合力,竟然在青山的旁边幻化了百里方圆的地面。 上面有鸟语,有花香,有村落,有田园,吱吱啦啦的机杼声,竟然宛如一张大手,把苦海的浪潮跟着捋平! 她们护住了剩下的七十多个骄子,那田园,就是骄子们的安歇之地…… “宝玉兄,联手吧!” 花惹尘是花容失色,匆忙叫喊。 “有什么好处?” 宝玉还是在笑。 花惹尘气得花枝乱颤,叫道:“你还要好处?真个让观世音尊者逐个击破,咱们一个都不能活!” “我早说了,泪飘零不会杀我。”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当然是,凭借的,小僧,确实不会动他。” 宝玉只是轻轻的笑,昏沉,如同苦海一样的天,却是突然出现了一张美丽绝伦的脸。 泪飘零宛如西子捧心,哀拗道:“小僧只是一魂,没有控制七情六欲的魄,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那就打死也不会做。 宝哥儿是忘忧和无梦的哥哥,就是小僧的哥哥,小僧不能杀,也不想杀,更不敢杀。小僧只要活着,打死都不要招惹他。” “没错,就是这样了,感觉有点丢人,但是,事实,其实就是这样子。” 宝玉摊开手,很是微妙的笑道:“一个要求,无条件的帮我做一件事情,比如,陪我去我的国,去对战敌对的国,如何?” “这条件不怎么样,奴家可不想随便的插手别国的事情。” 花惹尘咬牙切齿。 笑灵儿也是摇头:“奴家不想和你定下任何的协议,你和任哥哥还有一次死战呢…… 万一你死了,协议完不成,奴家本心不稳。”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泪飘零,翻脸无情! 话是这样说,但是花惹尘和笑灵儿的眼神闪烁,还是认真的思考了宝玉的要求。 她们看向苦海的远方,发现这片苦海极为诡异,一边是浪潮汹涌,另一边,却是一片小镇的静谧…… 如今,她们、宝玉,还有百多个狭人榜排名一千开外的骄子陷入苦海,剩下的人,包括断浪、任我行、象非人,以及其他的骄子,全都还在小镇的繁华之中。 只见小镇沉寂在夜色中,各种建筑却是若隐若现。 建筑是半透明的,她们可以看见断浪等人沉浸在修行里,脸上却有着极大的疑惑。 仿佛,他们都陷进了难以纠结清楚的苦苦思索……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一声悠扬、缥缈的感叹后,高空之上,泪飘零的样貌开始变化。 他如同云彩般的秀发逐渐脱落,眉眼也从娇媚变得柔和,仿佛一个温良的和尚。 这个和尚诡异的看了宝玉,随后,再次呼道:“苦海无边,昏沉无岸,小僧今日要释放心中杀念,还望诸位施主,成全!” 此话一出,苦海的浪潮登时澎湃起来,花惹尘和笑灵儿联手弄出的桃源乡村,被浪潮拍打得寸寸崩裂。 花惹尘连忙切断了笑灵儿的才气支持,她自己一个人顶,登时是花容惨白,樱唇呕出带着内脏的血…… 嘭! 嘭嘭! 浪潮中响起了无数的嗵塌声响,百里的桃源乡村,到处都是爆炸的烟火。 鸟语、花香、鸡犬,甚至有数十名本心差些的文人被浪潮拍打而起,在那高空,化作璀璨的血色烟火! 那是无比璀璨,也是无比的惨烈血腥,残肢断臂,宛如雪花般飘洒而下…… “不公平!” 花惹尘一边踉跄后退,一边看向宝玉的吟哦化作的青山。 只见青山依旧巍峨,青山附近的海面,也依然平静得毫无波澜。 她高声呼道:“观世音尊者,您一点规矩都不要吗?还没开始您就动手,这也罢了,您竟然把我等先扯进来,要逐个击破,您就不要半点尊者的脸面吗? 再说了,宝玉兄为什么不受到攻击?他的青山,也护住了三十多个骄子啊!” “苦海无边,昏沉无岸。” 泪飘零再次开口,把花惹尘打得头昏眼花,又悠悠的笑:“不公平?原来,醉娘子你心里的尘埃,就是‘不公平’三个字呢。” 宝玉也摇头笑了,轻声道:“泪飘零的苦海不攻肉体,专门击打心神…… 醉娘子,你是心神乱了,根本没看清事情的真相。” 闻言,花惹尘满脸都是细密的冷汗,她转头看去,竟然看见了,笑灵儿比她更加惨白的脸。 她抓住笑灵儿,惊声问道:“我已经断绝了你的才气支持,你怎么伤得比我重?灵儿,快快醒来!” “嗬嗬,嗬嗬嗬嗬嗬~~~” 笑灵儿却是傻笑、娇憨的笑,她抬起眼睑,娇憨的脸浮显出一股子哀伤和痛…… “世上男子负心何多?为求一佳郎君,灵儿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变得更强,可是,为什么找不到能够让母亲安心的郎?灵儿只想找个好归宿,这样的话,母亲就可以安心的去,不用再勉强活着,要看顾灵儿了。” 笑灵儿一边说话,一边喷出大口的,紫到发黑的血液。 她突然看向宝玉,痴痴的问:“宝玉兄,你,你会是灵儿的郎吗?” “我?” 宝玉差点迸出了‘不是’两个字,但是看见笑灵儿哀泣的表情,他还是沉默了。 正如他所说,泪飘零的苦海专门击打心神,所攻击的,就是花惹尘和笑灵儿,以及上百个骄子的一颗本心。 他们的本心都有裂缝,此时,裂缝不断扩大,甚至要他们文宫崩塌,要他们一命呜呼! 花惹尘的本心弱在‘不公平’三个字,笑灵儿的本心,弱点就在她的名号上,是‘恨嫁伶儿’…… 如果他此时拒绝,笑灵儿立马要本心崩散, 如此娇憨的女子,瞬间,也就要化作皑皑的白骨! 是说假话救人?还是,说真话? 宝玉只是犹豫了半个瞬间,立马笑道:“不,我不是你的郎。” 噗! 笑灵儿仰天呕出数十丈的紫黑色血液,白净的额头出现自己的文宫,而且,马上就要碎成一片血色的雾。 花惹尘狂呼了一声笑灵儿的名字,抬手要对宝玉打来,迎面,却是一片黑鹤短杖的迷离光晕…… “真文人境界,陋室不染尘!” 宝玉含笑出声,用黑鹤短杖挡住了花惹尘。 然后,一步,却是踏进了笑灵儿的三丈之内。 他背对着笑灵儿和花惹尘,不去看两人诧异复杂的眼神,真文人的境界,却让三丈之内的两人,不再受到苦海的侵袭…… “真文人境界?是真文人境界!” 还在‘桃源村落’里的骄子们惊喜大叫,‘桃源村落’在分崩离析,他们站不住,连忙祭出一叶金舟,要往宝玉的这边飞来。 可是,他们刚刚出了‘桃源村落’的范围,苦海的作用,就是猛然显现! “只有三丈距离,能护住几人?你们,死吧!”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桂明兄,对不住了!” “杀,哈哈哈哈哈哈,全都死了,全部都要杀死!我不断变强,就是因为怕死,你们都死了,就没人能杀我了!” 文人的本心坚固无比,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骄子们的弱点被苦海无限放大,本心登时崩坏,藏在本心里的‘恶’,瞬间炸放成了鲜艳的血…… 杀!再杀! 别人死了,自己就可以活! 七十多个骄子瞬间死的还剩十几人,疯狂的冲向宝玉。 他们踏进宝玉的三丈范围,脑海陡然清明,互相对视,是沉默不语…… 稍后,有三人倒转利剑,高声呼道:“苦海无边,昏沉无岸?我等苦心修行,我等饱读圣贤书,被苦海一激后竟是如此不堪?” “桂明兄,我竟然杀了你?我,枉为文人,不配做你的兄弟!” “事已至此,无颜苟活!” 三道殷红飚射天空,然后坠落进了无垠的苦海,血液在苦海里略微滚荡,就是一点也看不见了。 对于这三人,宝玉和花惹尘、笑灵儿的眼底还有些怜悯,一挥手,分别把三人的尸体保存,预备送到外界安葬。 而那剩下的十余人,此时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他们刚想走向宝玉,眼前,却是抬起了三只脚…… “为什么?” 这些人只来得及大吼一声,就被宝玉和花惹尘、笑灵儿踹进了苦海里。 他们的一叶金舟,也被宝玉仔细收好…… “十一条一叶金舟啊,真是不错,可惜剩下的都被苦海吞噬,完全没用了。” 宝玉随口笑着,和花惹尘、笑灵儿对视了一眼,都是赞许点头。 踹那些人的动作,嗯,感觉特别漂亮…… … 死,还是死! 宝玉到了这边,捅出海面的青山也逐渐暗淡。 他护住的三十多个骄子步入了前些人的后尘,只有六名骄子盘膝坐在自己的一叶金舟上,闭目凝神,也是谨守本心。 宝玉眯着眼睛看那六名骄子,轻轻笑道:“他们六个,我要了。” “可以,不过,最多也只能活四个吧?” 花惹尘和宝玉并肩站着,摇头道:“虽然有那七十多个骄子的前车之鉴,他们有了准备,但是想在观世音尊者的苦海里存活,其中有两个的本心,还不够坚定。” “没关系,那我就要四个好了。” 宝玉觉得有点可惜,但是对那些本心不坚的,就算保住了,用处也不是很大。 他没觉得自己可以胜过泪飘零,所以,来这里只是想拖延时间,让自己调遣,并且得到更多的人手罢了。 大周不是铁笔国的对手,但是在进士文位里,他贾宝玉,未必不能凌压一国! 宝玉抬头看向大天,见这昏沉沉的苦海大天之上,泪飘零又恢复了女子妖娆的样子。 泪飘零也盯着宝玉,摇头道:“苦海无边,昏沉无岸~~宝哥儿,这里本来是让小僧释放杀意的场所,你来了,小僧怎么感觉没能释放半点杀意呢?” “嗯?”宝玉愕然的瞪大眼睛。 他看见泪飘零的眼睛血红,盯着他,仿佛在看杀父灭门的血海仇人…… “泪飘零,你想杀我?”宝玉惊声问道。 “好像……是啊。” 泪飘零点了点头,一个手掌从天抓下,把缠斗的几十个骄子捏成血雾,满脸都是感叹和唏嘘…… “宝哥儿,你看这人生百态,就算本心坚定的文人骄子,也难以脱离无垠苦海; 你看这世上丑恶,难道,就不明白我泪飘零心里的丑恶吗? 我泪飘零,是不想招惹于你,但是,何尝不想杀了你? 何尝,不想灭了女儿国? 又是何尝,不想把那儒家属国南宁,那样的伤心地给化作一片荒野? 只要你们都没了,我泪飘零,会不会心里舒服很多?” “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宝玉觉得牙疼,咬咬牙,突然又是笑了。 他抬头和泪飘零对视,淡然道:“可惜,你不该这么早的告诉我。 你该,把咱们先前商量好的,做完了再说。”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宁死,不辱名 商量好的?你们商量好的? 花惹尘和笑灵儿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难道说,他们五个人思前想后的,各种打算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真正的幕后大黑手,宝哥儿也参与了一把? 宝玉对着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事实上,他还真参与了一手…… 和秋星夜的约定过后,宝玉就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打不过泪飘零,自然,也不可能赢了和秋星夜的约定…… 秋星夜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大周,顺便的,能得到他就更好,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是一种阳谋。 他贾宝玉呢,也需要时间调兵遣将,等到最后输了,他那边的人员,也差不多都能安排到位…… 【南宁国的宁峰、令狐珍儿已经赶去了大周,上官容不欠我人情了,莫名其妙的也要插上一手,而且,冷蚕也说要去…… 这些人每个都抵得上三百军阵进士,可是,不够啊。】 宝玉一边思考,一边摇头苦笑。 他先前见过泪飘零,也商量好,要从前来的骄子里面弄些人手。 这些骄子比冷蚕他们更强,每个都抵得上一千到三千的战阵进士不等,要是算盘打对了,他何惧铁笔国的三十万进士大军? 可是,现如今,泪飘零翻脸了…… 宝玉抹了一下嘴巴,摆出很温和的笑脸,对花惹尘和笑灵儿柔声问道:“咱们联手?” “不提要求了?” 花惹尘可不好惹,立马怼回一句。 宝玉摇摇头,一脸正气的道:“现在联手,不提要求才最公平……” … 联手,自然必须得要联手的。 面对泪飘零,宝玉、花惹尘等五人,以及剩下的三百骄子,少一块他们就只剩下个‘死’字。 宝玉和花惹尘、笑灵儿达成了协议,泪飘零也静静的看宝玉施为,眼底,藏着淡淡的冷峭讥笑…… 宝玉冲着天空上幻化的脸温和的笑,高声道:“不阻止我吗?” “维持这么大的苦海不容易,小僧阻拦不了你,不过,小僧不以为,你可以和他们联手成功。” 泪飘零淡淡的回应,苦海的浪潮更加汹涌,苦海之外,闭目修行的任我行等人的身影也越发缥缈了。 他已经把宝玉这边的人分割开来,宝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难不成,还能打破他的无边苦海? … 远处,那苦海之外无垠的蓝天之上,有三人盘膝坐着白云。 阴阳轮转菩萨低低的笑:“事情,已然有了定论。观世音尊者杀机已起,就是无人可活。” “说得还挺得意,你们佛门连自己人都算计,真个无趣。” 瘦削老道士不满的拿起酒葫芦,摇一摇,发现没酒了,就掐出了一个法诀。 他好像用力太猛,美酒从酒葫芦里哗啦啦的涌出来,雨一般的浇了阴阳轮转菩萨一身…… “哎呦对不住啊,佛门四大皆空,害得菩萨破戒了!” 老道士连忙给阴阳轮转菩萨擦拭,只是,那双枯瘦的手,擦的地方有点不是个地方。 阴阳轮转菩萨淡淡的看着胸前枯瘦的老手,摇头道:“贫尼正在体验红尘,一根手指,可以销魂一夜。出尘子,你要不要试试?” “哈,原来你也在佛门的算计之中!” 出尘子缩回手,又哈哈大笑道:“有了阴司,你这个阴阳轮转菩萨就难成佛,那么,就是没用了…… 阴阳轮转菩萨,你这样陷入红尘,不知道会是谁的踏脚石? 无天上古佛算计菩提子,算计你,为了更多的佛,他真是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静静的看。” 听着出尘子说出了无天上古佛的名号,杨炫之的脸色就是一变。 那无天上古佛,就算是第一孔圣,怕不成,也得是忌惮三分…… 他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哪想到,就在此时,下方,真的起了变化! 只见宝玉的才气一空,整个人,瞬间宛如皓空大日。 他的眼眸空荡,身体空荡,然而,在手里的万两君子剑的剑尖,却有着,一点极为微弱,却也特别诡异的光…… “那是什么气息?老朽乃是大儒,为什么察觉不出来气息的来源?” “贫尼也不清楚,这气息虽然弱小,本质上,却不在你我之下。” “老道士看不懂,但是,难道,是真文人境界的第二层?不可能啊,贾宝玉才多大的年纪?” 高空响起三声惊讶的言语,泪飘零也坐不住了,高空的容颜消失,一袭纱衣曼妙,悄然出现在宝玉的身前。 他抬手点向宝玉的眉心,却是疯狂后退,差之毫厘的,躲过了宝玉划过的剑锋…… 轰隆隆~~~~~ 只见剑锋过处,空间凭空而断。 苦海的浪潮如同得到释放,疯狂的向外汹涌,只在瞬间…… “原来如此,我等已经着了观世音尊者的道了!” “观世音尊者已经提前出手,他要逐个击破,尔等,速速醒来!” “巨象凌天,血海~浮屠!” 感觉到苦海的气息,任我行、断浪,还有象非人瞬间醒转,他们顺着宝玉的剑锋,化作流光落在了宝玉、花惹尘,还有笑灵儿的身前。 三百余的骄子也跟着鱼贯而入,进入前就谨守本心,本心混乱的,也把杀意集中在了泪飘零的身上…… “宝哥儿,你的那缕气息,到底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泪飘零一掌拍碎了十几个本心最乱的,就被剩下的人逼退了上千里。 他只有一魂,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还要追问宝玉。 宝玉压根不理,盘膝坐下,用攒出来的八百点文人泪,疯狂的恢复耗尽的才气…… 【好恐怖,只是取出万分之一丝正气天碑的气息,就抽干了我全部的才气,幸好这方天地屏蔽了正气天碑的气息,不然,盛唐都得来人找麻烦了。】 宝玉一边庆幸,一边恢复才气,还要睁眼大笑:“菩提子,我说过的,你该把咱们商量好的完成再说!你出尔反尔,那么,今天的胜负,你可就说不准了!” “如此更好,小僧,可以更好的释放杀念。” 泪飘零仿佛很是无关所谓的笑了笑,脸色蓦然是狰狞一片:“贾宝玉,记住,小僧,名叫泪飘零!” “菩提子,你有本事,就让世人不记得菩提子!” “小僧是泪飘零!” “菩提子………………” 宝玉一边恢复才气,一边把‘菩提子’的名号叫了个痛快。 泪飘零只有一魂,没有控制七情六欲的魄,在他的刺激下,气息明显散乱…… “好!宝哥儿,你继续说!不要停!” 花惹尘等人看着骄子们被菩提子砍瓜切菜似的斩杀,和笑灵儿、任我行等人对视了一眼,飞快冲了上去。 他们不敢触及泪飘零的逆鳞,但是此时,就在此刻,他们,必须斩杀泪飘零! 乱,是一片苦海纷腾! 血!是赤血染红了苦海! 连续八个时辰的战斗,泪飘零已经把被苦海影响本心的骄子斩杀了八成以上,只剩下六十多个最强的骄子苦苦支撑。 花惹尘、笑灵儿、任我行、断浪,还有象非人也是一身是血,好几次,他们都是命悬一线…… “小僧还有三成的佛门精元。” 菩提子突然开口,被剑锋扫断的半截秀发,纷纷扬扬的洒在脸前。 他再次呼出‘苦海无边’,然后,又一次的被花惹尘等五人打断…… “泪飘零!” 突然,任我行的头上冒出夜如仪的虚影,她高声尖叫:“你不去斩杀贾宝玉,等他恢复了,你的残身,能不能挡住他刚才的一剑?” “嗯?” 泪飘零得到提醒,口称‘无量量古佛’,身形连闪,朝着宝玉的那边去。 任我行却是猛然插在中间,他的双眼血红,暴怒狂吼道:“夜如仪,此时某与宝玉兄约定过联手对敌,你如此做,置我任我行于何地?” 他凄厉的笑,惨笑,傲笑跋扈宛如滔天大龙:“诸位,任某先走一步! 夜如仪,就算任某身死,你也休想辱了任某的文人名格!” 噼里啪啦~~ 只听任我行的额头发出一阵细碎的清脆声响,他的额头浮显文宫,才气汇聚,竟是要把文宫自爆! 他扣住了泪飘零的臂膀,朝着远离众人的方向飚射…… “任我行,你,你你你,你不要奴家的红袖添香了吗?” 夜如仪惊声大叫,眼看任我行死志已决,紫色的唇,猛然咧出怪异的冷笑…… “得了奴家的珠泪,你还想自爆文宫? 啊哈哈,世上的红袖仙子都为文人流尽珠泪,我夜如仪不愿如此,我夜如仪,偏偏要控制文人! 天下文人,都要做奴家的裙下之臣!” 夜如仪猛然高嘶,三点珠泪在任我行的额头浮现,她的身影也从虚转实,一把抓住了自己的三点珠泪。 同时,夜如仪挥手摁下,把任我行打得七窍流血,摔落进了苦海的浪潮里…… “观世音尊者,和奴家联手如何……” 夜如仪转过头,对泪飘零妩媚的笑。 哪知道迎面就是一记娇嫩的拳头,夯碎了她的鼻梁和脸骨。 几乎在同一时间,宝玉的剑锋划过,把她从上到下,齐齐的分成两片……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白蛇盘身,笑煞人! “婊、、、子!跟老子还是半魂的时候一样无情无义!” 泪飘零的一声‘老子’,惊得宝玉打了个哆嗦,特别古怪的丢过去一眼。 他还是飞快的把夜如仪斩成碎片,很可惜,没能得夜如仪的红袖珠泪…… “观世音尊者,这一拳,奴家记住了!” “贾宝玉,你斩了奴家一百三十七剑,奴家,记得更清楚啊!” 夜如仪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古怪法门,被斩成碎片竟然没死,整个人的气息都飞快远离。 泪飘零看向宝玉,单手竖在胸口道:“她毕竟是个老妖婆,很难打死。” 宝玉也把剑锋垂下,笑道:“没关系,下次打死她。” 两人笑吟吟的说话,然后…… “泪飘零,死来!” “宝哥儿,请恕小僧无礼!” 宝玉猛然横起剑锋,他逆挥万两君子剑,带起的锋芒反而更强。 泪飘零单手控住住花惹尘等人袭来的攻击,藏在袖口里的另一只手,好像出洞的毒蛇一样,狠狠的锥向宝玉的胸口…… 嘭! 只听一声大响,宝玉被打得好像坠落的星,爆碎了一整片的苦海海域。 他的剑锋,也斩断了泪飘零的……一根手指? 剧痛之下,泪飘零的气息一窒,他的身体,被花惹尘、笑灵儿的利剑穿梭而过。 断浪的一柄逍遥扇,也狠狠的夯在了他的囟(xin)门之上…… “痛啊!!!” 泪飘零状若疯狂,手舞足蹈下,通体变成耀眼的大金,一轮七彩光晕在他的后脑浮现,整个身体,也蓦然炸出了金色的巨大身影…… 佛门,无垢金身! “退!快退!” 花惹尘疯狂爆退,还要提醒众人。 可是,她明显晚了不少,泪飘零的污垢金身一起,便是化作三头六臂,他们每一个人,都狠狠的挨了,泪飘零的全力一击! 血,到处都是血! 花惹尘等人的骨骼崩碎、肌肉断裂、皮肤崩散,血液疯狂涌出,仿佛下了一场凄厉的血雨。 整片苦海的海域都被淋红,他们不成型的身体,狠狠的摔进了胭脂红色的苦海之中…… “你们输了,你们,都要死!” “你们成全了小僧,要释放小僧心中的杀念!” 泪飘零痛叫嘶吼,可是,突然有寒芒闪烁,就在他的苦海之中。 他低头看去,发现一双耀眼惊人的眸子,还有一张,宛如碧雕撕破天空的大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 射! 天! 狼!” 吟哦入耳,仿佛沙场铁骑突击,是破城碎地,是血歌惊魂! 宝玉全部的才气汇聚一箭,仿佛跨越了空间,也断碎了时间,下一刻,就到了泪飘零的金身正中…… 嗖! 一声响,金血满天! 宝玉看着泪飘零的心口前后通透,自己的胸口也猛然抽搐起来。 他接了泪飘零的一拳,重伤之下,神识几乎泯灭掉了…… “夫君,夫君~~” 林黛玉在宝玉的文宫里哀拗呼喊,一截红袖刚刚飘起,就被十万丈金人紧紧攥住。 宝玉用最后的一分力气,轻轻的道:“不用了,赢了,再说你用红袖添香,也不能给我疗伤……” 红袖不断挣扎,却脱不开十万丈金人的手,宝玉把十万丈金人凝固成了冰坨般僵硬,随后,他仅剩的一丝清明开始坠落…… 他确实在坠落,身体不断的坠落进无垠的苦海。 而在苦海之上,泪飘零看着心口的空荡,整个人哑然无语…… “差一点,差一点小僧就死了?只是差一点,小僧就败了?” 泪飘零喃喃着,突然,扭头看海水里浮浮沉沉的花惹尘五人,还有剩下的六十多个骄子。 他仰天狂笑,此时,压根不像是一介僧人,反而更像是,食人血肉的魔! “小僧到底是赢了!赢了!尔等都要死,都要成为小僧释放杀念的容器…… 哈哈哈哈,宝哥儿,你怕是不清楚,小僧融合半魂,胸口的里面,有心脏两颗!” 他笑着,狂笑,大笑,浑然不顾下方的那些人。 花惹尘等人也只能干看着,他们受到的伤,远比泪飘零更重…… 而此时,宝玉被那一箭的反冲力冲下深海,不断的沉沦,不断的昏迷,不断的,不断的,嗯? 宝玉突然睁开眼睛,感觉有什么缠绕了自己的身体, 而且,在不断的给他修复伤势。 那身体是如此的柔滑细腻,抚摸他的肌肤,却不起旖旎,仿佛,是他自己在抚摸自己…… “什么东西?这,你是谁?” 宝玉轻轻的问,终于攒足了力气,低头去看。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巨大、碎花的眸子,这冷血动物的眸子看着他,却好像,存着一种无比亲密的温柔…… … 泪飘零在天空大步行走,他还是绝世美女的样子,走动的速度,却一点不要女子的娟秀。 他从花惹尘这边开始,手指挨边点了过去…… “先杀谁呢?小僧本来不想来的,不想杀人,可是打过一场,真的想你们都死了干脆。 有趣,太有趣了,唔,无量量古佛,小僧的佛法,控制不住小僧的七情六欲了啊。太轻松,太轻松了,宝哥儿一死,小僧好像浑身舒坦,以后再灭了女儿国,推平南宁国,小僧就不用挂心忘忧和无梦的事情了…… 宝哥儿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啊!” 舒坦,浑身都舒坦! 轻松,浑身每一寸皮肤都透着轻松! 泪飘零好像一个话痨,要把心里最舒坦的事情,疯狂的全都讲出去。 他说得杂乱,没关系,只要他开心就好。 他是第一次,觉得七情六欲是如此的美妙…… 可是,突然间! 海水从中间分开,一条巨大的白蛇分开水波,驮着宝玉浮出水面。 泪飘零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他仿佛生吞了一只蛤蟆,卡在喉咙眼里,是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怎么回事?白蛇,为什么你,会把他送上来?” 泪飘零捂住右边的心口,他左边的心脏已经被利箭穿透,可是,他剩下的那颗心,却比伤口更痛。 这条白蛇,就是他的无边苦海的根,也是他最深沉的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泪飘零瞬间到了宝玉的身前,宝玉勉强坐起来,笑吟吟的看他。 然后,宝玉指了指巨大白蛇的头颅,确切的说,是指了指白蛇的眼睛…… 泪飘零赶忙去看,在白蛇的碎花瞳孔里,他看见了清秀瑰美的山,看见了那一株飘零树,还看见了老妪的雕像,以及雕像上散碎的白蛇血肉。 他仔细的看着,突然踉跄后退,惊声道:“那个老妪雕像还有生机?而且,也护住了白蛇的生机? 宝哥儿,那老妪的命,和你连在一起?” 此话一出,苦海瞬间虚无。 泪飘零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抱住宝玉,各种佛门的疗伤宝药一个劲的往宝玉的嘴里塞。 他甚至咬下了自己的一块血肉,跟着塞进了宝玉的嘴里…… “寿元八百年?” 宝玉愣了一下。 泪飘零点头笑道:“没错,是寿元八百年,也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吃吧,快吃,小僧的肉可不是吃了就能增长寿元的,得是小僧凝聚菩提精元才行,这块肉里就有!” 泪飘零特别兴奋,他现在只想宝玉能活无数年,永远不死最好。 宝玉点头笑了笑,道:“那就多谢了。” 然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 泪飘零很满意宝玉‘吃了’他的肉,转过身体,要去弄死花惹尘等人。 他边走边道:“罢了,这一次没法释放干净心里的杀念了,但是,更好啊,小白蛇还能活,还有机会活!” “等等。” 宝玉把嘴往袖口送了一次,笑道:“要说释放杀念的话,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听不听?” “尽管说!” 泪飘零立马转身。 他对宝玉的态度,明显拔高拔好到了一种亲人亲命的层次…… … 宝玉走了,泪飘零走了,花惹尘等五人走了,连着六十二位骄子里最强悍的也活了下来,跟着宝玉等人一起离开。 看着那接连成片的一叶金舟,高空的白云上,突然响起一声畅快的轻笑…… “阴阳轮转菩萨,他们就这样走了,你就不阻拦一下吗?” “阻拦做什么?” 阴阳轮转菩萨看着出尘子离开,纤细的胳膊,慢慢环绕在了杨炫之的脖颈上。 她在杨炫之的耳边,吐息如兰的道:“道家的人也走了,那么,你们儒家的铁骨门,还收人吗?” “你要背叛佛门?因为什么?” “因为贫尼看出了些许端倪,很有趣,而且,宝哥儿刚才的提议,贫尼,不,奴家也喜欢得很…… 好了,就问你们收不收人?贫尼,可不想做如来的踏脚石呢。” “收。” 杨炫之就事论事,以他的性子,只需要收人就成,阴阳轮转菩萨为什么背叛佛门,他才懒得去管。 总之,让孔圣和无天上古佛计较去吧……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内讧,何为文人! 一杆立鼎天下,谁家妙笔生花。 一叶金舟上,宝玉用使用儒家雅门的炼笔之法,把火乌赤毫提升到了九千两的层次…… “好可惜,那么多笔毫都被你的苦海吞了,不然的话,说不定能提升到万两大宝。” 宝玉摇头苦笑,四百多个骄子只活了六十多个,上好的笔毫呢,也只抢救出来二十多杆。 泪飘零才不管这些,好像个普通的女子一样,在舟头炖煮饭食。 他把各种滋补的药物放进汤羹,一边熬煮,一边不满的道:“你没吃小僧的肉?不然,你的伤势早就该好了!” “吃了!” 宝玉斩钉截铁。 “你肯定没吃,绝对没吃!” “绝对是吃了,吐不出来给你!” 宝玉干脆把脑袋偏到一边,抬起茶盏慢慢的饮。 他看向隔壁金舟上的任我行,笑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死不了,所以,还得还你的救命之恩。” 任我行的手指如勾,上面有星星点点的月华似的光芒,大笑道:“世事无常,果然是有天大的奇妙,任某没能抢夺你的尊者名号,到头来,还要给你卖命报恩…… 喂,诸位,咱们的脑袋值多少银子? 这救命之恩,咱们,得斩下多少头颅才能还清啊?” “胆大包天任我行,你在狭人榜排行第九百三十一位,你的脑袋值钱,还清可就难了。” “哈哈,我慕容飞只是排名一千一百九十三位,还起来简单,这个,咳咳,总之不死慢慢还!” “甭提,这次对战观世音尊者可是吃了大亏,什么好处没落到,还得陪着摘星尊者去打上无数场的大战…… 亏当,真是大亏当,可是,心里舒爽啊! 苦海淘沙,淘去了我等里面的渣滓,从此我等,敢说不能腾飞成龙?” “没错,这狭人榜前一千位,将来,定有我等的一席之地,任兄,你们五个,怕是有胆子去挑战更高,将来,或许能晋升尊者了吧?” 六十多个骄子,就是六十多条一叶金舟,全都是哈哈大笑,笑声畅快至极。 他们在泪飘零的手里活下来,自然而然的,就是拧成了一股绳,变成了统一的阵线。 而且活下来后,他们等于,再次迈过了,大能们设下的一道坎! 前途一片光明,起码在尊者之前,他们不担心,会成为哪一个的踏脚石了…… 宝玉看着这数十条一叶金舟,人数不多,但是,那么多的一叶金舟划破天际,这气势,就是仿佛流星攒射,那是势不可挡! 有了这些人,秋星夜的三十万进士大军,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当于当初的赤城王水勿语…… … 金陵城,大观园。 贾政给冷蚕等人安排了房间,一应吃食、住宿、伺候的奴仆,全都要是最好的! 听说这些人是宝玉请来的外援,贾政分外用心,察觉了冷蚕、上官容等人的实力,更是把一切的琐碎,全都安排到尽善尽美…… 午膳时分,贾政亲自宴请了冷蚕等人,看着冷蚕等人离开,儒雅的笑脸,就是逐渐阴沉了下去。 “代儒,这些人都是有能耐的,可是,单凭他们,够吗?” “回老爷,不够。” 贾代儒年轻了很多,看样貌,最多只是二十几岁。 他得了宝玉的好,晋升举人后更是资源不断,如今,也有了奠基进士的文位,得享三百寿元。 他对贾政躬身,态度比以前恭敬许多的道:“四十三个青年骄子,其中以冷蚕和上官容最强,可是,他们加起来,最多也只能对抗秋星夜的两万进士战阵。 而且,以他们的态度,会不会拼命,还是两说。” “他们当然不会拼命,听薛道衡薛公子讲,他们是被宝玉主子逼着立下约定,要无条件的帮宝玉主子做一件事…… 看他们的态度,这次只是尽人事而已,要是有危险,除了冷蚕、上官容、宁峰、令狐珍儿、萧城、郑柏然,别的,恐怕还是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为先。” 江流在旁边插嘴,想了想,又要笑道:“那个坏心眼文人裘四也是个好的,别看他的名声不好,但是,态度端正很多。 他也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文人了。” 闻言,贾政点了点头,表情更加阴沉。 他抬起手指,金钗彩衣娘、老山魈和独眼狼就出现在他的身后,也是第一次,全部双膝跪地…… “主子!” 三人铿锵出声,不是平日里喊的‘老爷’,而是‘主子’,两个称呼里,涵义可是天差地别。 贾政丢出去三块令牌,都是半块的,三人就从袖口拿出另外的半块,合在一起,高高的托在自己的掌心。 然后,贾政沉吟片刻,轻声道:“咱家麟儿的性子倔,就算到了如同项圣落败江东的地步,他也不肯丢下旁人逃跑的,如此,你们明白了?” “属下省得,若是到了那种地步,属下等人,定然用三军大阵,送宝玉主子离开大周。” “很好,三军大阵从没用过,你们要小心为上。” 贾政一甩袍袖,还是不安心,但是,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这三军大阵,已经是贾演老祖宗,留给贾府最后的,保存一丝香火的绝对底牌…… … 今年的冬风,那是格外冷飒。 在稻香村的客房小院,花非花拢紧了身上的雪白貂袍,喃喃道:“有点冷。” “那就进屋歇着,这屋里的火炕,实在美妙得紧。” 冷蚕从旁边拐过来,揽住自己心仪的人儿,笑道:“等宝玉兄回来,我要陪他去沙场战上一轮,你就安心在这待着,要是有事,贾伯父会安排你离开。” “你不跟着走?” “我和宝玉兄当初是有芥蒂,但是,君子相交恨爱无极,我要是不敢陪他征战流血,那我冷蚕就枉为君子,也枉为文人了!” 冷蚕冷眼瞥向西边别个的厢房,不屑道:“除了上官容他们几个,咱们别的南宁国骄子,也是枉为骄子!” “妾身不管这个,妾身只想……” “不要说,既然出了南宁国,我这次不死,咱们就要双宿双飞……” 冷蚕还在说着男人的承诺,旁边,突然拐出来一大片的人。 没有上官容,没有剑扫天涯宁峰,没有小三元令狐珍儿,也没有门前客萧城和没名号郑柏然,以裘四为首,十几个南宁国的骄子一起走来。 他们还没到地方,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冷蚕兄,咱们真的要帮贾宝玉拼命吗?” “对方是铁笔国三十万大军,还有秋星夜和白骨庭等人,咱们不是对手!” “一个承诺而已,哈哈,犯不着拼命!” 听到这些叫嚷,冷蚕就看向坏心眼文人裘四,裘四也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一摊手…… “他们让我领头,我就领头喽,其实,我想让他们滚蛋的。” 闻言,空气突然安静。 随后,许多人愤然离开…… “我等走了,你们留下等死!” “我等也走了,实在是实力相差太大,就算有辱文名,那也得性命为先,我等……” 猛然间,有剑锋隐秘出手! 措不及防下,裘四背心挨了一剑,冷蚕也被人联手打飞。 几乎在同一时间,附近的厢房内,也响起了上官容和令狐珍儿等人的怒吼……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暴政,做事做绝! 冷蚕、裘四、上官容等人各自被很多人从背后偷袭,重伤之下,连忙要凑到一起联手对敌。 “混账,你们如此做是不仁不义,难道不怕本心不稳?” 冷蚕高声怒喝,连出三剑,把裘四护在了身后。 上官容也用出了剑刀三绝斩,却被人联手挡下,只来得救出了令狐珍儿。 好在郑柏然等人也有不错的本事,保住了性命,重伤摔在了冷蚕的脚边…… “此事,是我南宁国内部之事,贾府有胆子插手,我国大能,就要灭绝大周满国!” 南宁国的八郡骄子之一,也是和宝玉等人争夺过三元骄子的李国胜高声大叫,满满的威胁挡住了突然出现的贾母、贾政,还有贾府的妖将乃至妖王。 他得意的笑,带着三十多个南宁国的骄子,慢慢的往冷蚕的那边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冷蚕兄,你只知道要帮贾宝玉,却忘了那铁笔国的秋星夜,他可是好相与的? 秋星夜早就知道咱们到来的事情,而且就在昨晚,我等见过了他座下的大将白骨庭。” 说到这里,李国胜俯下身子,摘了稻香村路边的一朵火红的蔷薇。 他摇头笑道:“我等的本心,正如这朵蔷薇红得纯粹,只是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又有言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等为求活命,只能负了和贾宝玉的约定了。” “你们走就走,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令狐珍儿是个冷艳的女子,此时嘴角挂血,更添三分冷辣。 她盯着李国胜的美眸全是怒火,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带了点伤…… “李国胜,你说过此事过后,你要娶我的,我信了你,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因为我了解你。” 李国胜摇头道:“别看你最恨‘女子不如郎’,甚至去过那素白花舫,但是你在骨子里是个迂腐的文人。 我等必须要走,但是,你们却不能活!” “你怕我们有人活着回去,传扬了你们负义的事情,坏了你们的文名?” “没错,你懂得就好。” 李国胜深吸了一口气,又上前一步,把火红的蔷薇花插在了令狐珍儿的鬓角上…… 他叹气道:“你宛如这朵火红的蔷薇,红得纯粹,红得耀眼,可是我李国胜没这个福分,今日,要你们血染红花。 相信……” “相信,他们的血会让红花更红,你们的血,却只会把这朵纯粹的蔷薇给染黑了。” 李国胜的‘胜利宣言’还没有说完,突然有人,在他的背后轻轻的笑。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有力的手掌,牢牢的捏住了他脖颈上的第三节骨头…… 啪! 只听一声脆响,李国胜的第三节脊椎骨被人提断,他的身子,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我之剑……” 李国胜连忙言出法随,可是,就在他说出第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喉骨就带着一道血泉冲出了喉咙。 他的身体没了知觉,他的舌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任由背后的大手,把他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是仰面朝天! 然后,他看见了一群张口结舌的骄子, 看见了一袭黑狐大氅, 也看见了,高空上数十道的金色流光…… 金色流光逐渐变成金色的小点,又要缓缓落下。 这些都是一叶金舟,不带半点威势,其中蕴藏的意味,却让李国柱在内的所有骄子,全都彻骨森寒…… “一,一叶金舟?六十,六十多条一叶金舟?” 和李国胜同流合污的骄子们呻吟起来,这六十多条一叶金舟,那么,就是起码六十多个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 李国胜用才气控制了舌头,却不敢言出法随,痛苦的惊叫起来…… “六十多个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贾宝玉,你有本事喊这么多厉害的人来,还要我们来做什么?” “呵呵,三元骄子?得有好长的时间没人这么称呼我们了。” “是啊,现在都说我们是狭人榜一千多少多少号,区区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外人早不敢当面说了,怕掉了咱们的身价。” “这是应该啊,是礼仪问题,毕竟,咱们可比以前强悍了太多。” “我突然想起来,咱们算不算打败了观世音尊者?如果算的话,咱们就是半步真正的跨世天骄了啊!” 所有的一叶金舟都落下地面,诸多狭人榜上的佼佼者们随意笑谈。 他们根本不把李国柱等人看在眼里,因为,就如他们所说,他们早就高出了三元骄子好几个层次。 要知道儒家属国的三元骄子,一般来讲,最多排在狭人榜五千人里的最后末尾…… “无量量古佛,小僧看他们不太顺眼,就留给小僧,做那释放杀意的鼎炉如何?” “你随意就好。”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泪飘零就走到李国柱等人的面前,双手合十,温良的笑…… “无量量古佛,小僧法号观世音,相信诸位都听过小僧的名号。做小僧的释放杀念的鼎炉,诸位,可谓是光宗耀祖。” “观,观世音尊者?” 李国柱等人吓得头皮发麻,一时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被泪飘零抓着去了空房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估计,谁也想象不到。 总之,不会太过美妙就是了…… 冷蚕和令狐珍儿等人也顾不得那些渣滓,干瞪着眼睛,小碎步快点上前。 他们面对花惹尘这些人,一共六十多个,都得挨边行礼问好…… “原来是醉娘子在上,啊,原来是恨嫁伶儿在上,原来是胆大包天任兄……” 冷蚕等人一个个的过去问好,花惹尘他们也对其报以微笑。 有人还拍拍冷蚕等人的肩膀,态度还很亲近…… 冷蚕看着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对他们如此亲近,当然明白原因。等挨边问了好,苦着脸去怼宝玉:“宝玉兄,有这些大人物在,您喊我们来,是用来呐喊助威吗?” “开始是要你们拼命的。” 宝玉说了实话,对冷蚕露出的笑容也特别真诚。 他认真的道:“现在不用了,你们,只需要扩人脉、助威风、拿好处就是了。从今天起,只要有好处,我贾宝玉算你一份。” “可是,我和非花儿是从南宁国逃出来的。” 冷蚕的感动里带着苦。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因为夜如仪?不必管她,咕噜~~” 想起夜如仪,宝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无比希冀的道:“她夜如仪,可是一道美味的大餐,早晚,咱们得和她分说一二!” “好!有那一日,冷蚕愿做先锋!” … 金陵城的东方,秋星夜的大军退出十万里距离,仍然占据了大周的半壁江山。 只见旌旗飞舞,铁笔国的黑铁大笔旗帜宛如在这片土地上书写宏图,覆盖了无数的城池乡野! 三十万大军分为三路,有二十四万中军,南北各有边路军三万,诸多进士占据大周的城池,所有的民务、军务、政务全都井井有条,按照铁笔国的规矩处理…… 在所有的城池内外,书写着大周大能们的政令、道理的碑文全被掘掉,换上了铁笔国大能们的道理碑文。 所有的百姓被聚集在一起,强行为他们灌输铁笔国的大能思想,对于大周的政令、道理,谁敢脱口跟上半句,就是一颗大好头颅! “尔等占据我大好河山,安心牧民就是,何必如此急功近利?” 有老者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杀,一十八年的教养,谨守仁、义、礼、智、信,终于做了三胆举人的他的麟儿,只是因为反驳一句就血染黄土,到底还是忍不住怒骂出口。 他颤巍巍的站起来,怒啸道:“老朽的大子乃是大周进士,沙场之上,死在尔等的手里也就算了,他已年过五十,也不算太早的夭亡,可是,老朽这一十八岁的二子,你们,只是因为一句话……” “不服教化者,杀无赦!” 南军大将令狐婴才没工夫听老者的废话,挥手拍去,就是一个十余丈的才气手掌。 白骨庭伸手阻拦,他却加大了九成力气,硬是把老者拍成了一片肉糜…… “令狐婴,大将军有令,摘星尊者没回来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数,让咱们谨言慎行!” 白骨庭怒吼出口。 令狐婴只是怪笑,不屑的道:“区区列国的愚民,杀了也就杀了,值什么?” “可是,这人只是凡人一个,年过七十,是为古稀!” “古稀老者也是凡人啊,白骨兄,你总不能因为这老货色,就和我令狐婴翻脸吧?” 令狐婴还是笑吟吟的面对。 白骨庭无言以对,怒然拂袖远离。 他咬牙道:“总之摘星尊者还没回来,你就想想看,要是摘星尊者成了咱们铁笔国的人,你怎么面对他就是! 令狐熙,做人留一线,做事不可做绝!” “做事不可做绝?” 令狐婴嗬嗬怪笑,突然挥手一抓,从老者的附近抓了一位豆蔻少女…… “你是这老头子的孙女?你的父,是大周战死的进士?好好好,本将军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做事做绝,他贾宝玉就算归附我铁笔国,也不过是一介降将,凭什么和本将军作对? 好,做事做绝,你这女子,今日,给本将军侍寝!” “大将军不可,我等文人,不可做奸淫掳掠之事!” 一个文书连忙阻拦,可是除了他,竟然没人说半句话。 令狐婴挥手打飞这个文书,大笑道:“我之本心,就是做事做绝,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本将军要做事做绝,谁敢阻我? 就算那摘星尊者降了我大国铁笔,本将军,也要他死得莫名其妙!”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有子如此,大周开疆! 令狐婴把豆蔻少女捏在才气幻化的手掌里,吊在天空,好像放着一只美人儿式样的纸鸢。 少女看着下方跪成一片,更有三万进士的军容宛如铜墙铁壁,是心丧若死,不剩下一星儿半点的希望…… 【谁能来救我?谁能救我?罢了,死了吧,爷爷、父亲和二叔都死掉了,奴家也活不下去,这大周,没人可以救了奴家。】 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樱唇慢慢开启,隐约能看见那细嫩的香舌,逐渐探出到雪白的两排贝齿之中。 可是,突然间,有人缓缓走来…… “哦?宝哥儿会死得莫名其妙?” 来人是个‘女子’,有着远比豆蔻少女更加妩媚,也更加诱人的绝代风姿,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落下,盖住了他双手合十的手掌。 高空之上,也出现了十道亮金色的流光…… “诸位,做小僧释放杀念的鼎炉可好?” 泪飘零眼如寒潭,却又魅波如水的道。 十道亮金色的流光也缓缓落下,有十人剑气冲霄,恐怖的剑芒和军阵的铜墙铁壁硬怼,炸出了成片的璀璨星火。 令狐婴愕然狂啸,只因为他发现,十人中的每一人,都有着远超自己和白骨庭的可怕实力。 特别是前方的‘女子’,给他的压力,竟然比秋星夜大人给他的,还要恐怖了十倍有余! … 大观园,梦坡斋。 金钗彩衣娘、老山魈还有独眼狼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三块一半的令牌,恭敬的呈给贾政。 贾政也很干脆的收了,问道:“你们的宝玉主子呢?” “回禀老爷,宝玉主子带人出去了,他说很久没见铁笔国的秋星夜,他特别想念,所以,过去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还要喝酒不成?” 贾政有点气了,他知道宝玉带回来很多强悍的骄子,但是此时,不去偷袭,难道还要和人明刀明枪的干? 这是真蠢?还是宝玉胜券在握,已经骄傲到了无视一方的儒家属国? 见他愤怒,金钗彩衣娘等人的表情就特别古怪,他们对视了几眼,老山魈就板着笑:“禀告老爷,宝玉主子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是五十许的一叶金舟,去了铁笔国的北方边军;一路是观世音尊者和十条一叶金舟,去了铁笔国的南方边军。 宝玉主子他……” “他去了哪里?” 听到这样分派,贾政满意的捋着胡须,还要关心宝玉。 只见老山魈的脸色更加古怪,怪声道:“宝玉主子他,他还真的找秋星夜打招呼去了。” 啪! 贾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却是用力太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顺着嘴巴一捋,无奈道:“这逆子,他是捡了便宜还卖乖,吃了人家的六万边军,还要到人家眼前嘚瑟? 不当人子,真个不当人子!哈哈哈哈哈哈~~~” 骂到一半,贾政忍不住狂笑起来。 铁笔国欺我大周很久,宝玉这般做,可真是让他觉得大快人心。 他要出去和水溶报喜,迎面,却是一袭金黄色的龙袍推门进来…… “岳父,朕听说宝哥儿带来六十多条一叶金舟?还有观世音尊者?” 水溶进门就叫,身后跟着四位冷飒无比,身上还挂着锁链的可怕男子。 贾政被四个男子的气势一冲,忍不住往后趔趄了几步—— 这四位男子,竟然比赤城王水勿语的实力,还要强了数倍有余…… “休得无礼!”水溶冷声呼喝。 那四名男子蓦然瞪向水溶,其中的杀机,好像要把水溶撕成碎片。 终于,排在第二位的男子抬起了手,问贾政:“安国公带来了六十多条一叶金舟,还有观世音尊者?” “没错,想来四位,就是四位前殿下了吧?” 贾政微笑起来,拱起手,笑道:“四位前殿下迎合国难,贾政佩服,但是,如果四位打着别的主意的话,还请问过我家麟儿。” 轰! 猛然是煞气冲霄,整座梦坡斋都散碎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忆秦娥.娄山关》的首版原创冒着金光,带着十分宏大、悠远,还有苍凉的气息。 四个男子看见这篇文章,眼底就闪过忌惮,终于,还是缓慢收起了身上的威势…… “风镇南、风镇西、风镇北,这是我家大哥风镇东。 我等四人,见过国丈爷,” 四名男子对贾政弯腰拱手,态度略微热切:“我等四人,本是先皇预定,让我等为亲王,镇守东南西北。如今先皇殁,我等也在锁龙寒潭下苦修道家清净功、文人天地书、佛门不听、不看、不闻、不说四封禅,以及妖族冰蛟斩龙********月轮回,春去秋来,我等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只知道,我等如今,乃是大周的亲王! 国丈爷,我等愿意为大周流尽龙血,只求开疆扩土,将来,也如水勿语皇弟一般,可以亲王封疆!” “这点老夫做不了主。” “您答应,安国公答应,那就好了,水溶放了我等出来,他……” “我家麟儿说,大周是水家的江山,如今是水溶的江山,你们对陛下不敬,我家麟儿可能不会开心,毕竟,陛下是我家麟儿的亲姐夫。” 贾政打断了风镇南,淡淡的声音,仿佛不把四名亲王看在眼里。 风镇南、风镇北、风镇西登时震怒,风镇东却是抬起手,一直没吭声的他,用了四封禅后最具威力的声音,要和贾政说话…… “国丈爷,您的提醒,我等,必然,铭记在心。” 风镇东没有压迫贾政,很有礼貌的弯腰拱手后,带人转身就走…… “我等去安国公麾下,先战,再求封。我等诚意,定然充足。” 风镇东好像还不习惯说话,声音梗塞,却是掷地有声。 他出了房门,又回身恭敬的关上房门,然后,丝毫不隐瞒贾政和水溶,在原地教训三位皇弟…… “有安国公在,我等,已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随,安国公战,之后,各安,天命!” “诺!”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贾政看了眼水溶,摇摇头,笑道:“赤城王和这四位亲王才更像水家的种,溶儿啊,你单是身材,就被他们压了一头。” “岳父说得对。” 水溶没把贾政的玩笑话放心上,笑得特别得意:“溶儿现在才知道,先皇哪里是英明神武,简直是千古名君! 溶儿比几位哥哥差了太多,但是,溶儿有元春姐就足够了!” “你也得认真做个帝王,老朽无能,但是有子如此,大周必然开疆…… 溶儿,大周早晚会是儒家属国,你也早晚,要在盛唐的主持下登基做了盛唐承认的天子,不能丢了国体。” “溶儿谨记了。” 水溶对贾政特别尊敬,只是他想了一阵,脸色突然变得特别凄苦…… “岳父,为了国体,能让宝哥儿别揍我了不?” “咳咳,” 贾政把脸一虎,偏头‘欣赏’《忆秦娥.娄山关》的首版原创。 让宝玉不揍水溶?笑话了,要不是子不揍父,他觉得: 咳咳,自己也早挨身上了好几次…… … 揍不揍水溶?说实话,宝玉没想过这个问题。 水溶和他认识的时间太早,他还是秀才的时候,水溶就差点给他一个安乐死,所以,他对水溶有着一种十分古怪的心思。 后来他强了,那就是有机会就揍,直到水溶成为君主,他也不打算改变这个习惯…… “阿嚏!阿阿阿阿嚏!” 在铁笔国二十四万进士中军的西方五万里,也是大周防线的东方五万里处,宝玉盘膝坐着,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把酒盏往前面一顿,瞪着秋星夜道:“你小子在心里骂我?” “邀我前来一叙,你却几次产生杀机,本座不只是心里骂你,还要当面骂你呢!” 都是进士文位了,没达到圣人的那种说出名字就能感应的地步,但是有人骂自己,身体还是会有反应的。 秋星夜觉得心里骂人不好,干脆,破口大骂道:“观世音尊者没死,你们也没死,你们没打完,自然等于平手,所以,咱们的约定作废了! 摘星尊者,只是个约定作废罢了,咱们明刀明枪的干,或者你投降怎么都好,干嘛想逮住本座遏制本座的三十万进士大军? 你从刚才开始,好几次起了杀机,是要对本座动手?” “本尊者要是能抓住你,早他、、、妈、、、的动手了!” 宝玉也撕破了脸皮,一拍地面道:“周围藏着五千进士,还是你们军阵里最强大的进士,你这是想抓住本尊者? 无耻,你这无耻之徒!” “有你无耻?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你混账!” “有你无耻?有你无理取闹?有你混账?” 两人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卡起腰开骂。 藏在附近的五千进士连连吞咽唾沫,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了,生怕因为看见了大将军的斗鸡模样,被灭口完事。 可是这时候,秋星夜一拍地面,把地面夯出来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儿郎们,出来,给本座……” 磨牙,再磨牙,秋星夜再怎么磨牙,也觉得抓不住宝玉。 他干脆指着宝玉的鼻子,发号施令道:“儿郎们,全体都有,给本座…… 骂他!” “敢辱及父母,本尊者就潜入铁笔国,把你们全家族的女性都绑进花舫里去!” 宝玉登时跳起来,指着显露身形的五千进士威胁。 这威胁挺有力度,于是,骂声就只剩下混账、无耻、流氓、变态之类的,不伤不痒的词汇了。 秋星夜愕然瞪大眼睛,回头,瞪自己手下的进士, 他刚想开口,远处,就飙射来一道惨白的光…… 白骨庭顿在秋星夜的身前,看看宝玉,就想附耳说话。 “直接说!本座还就不信了,本座有三十万大军,还有什么得瞒着摘星尊者!” “不好说,面子上过不去。” 白骨庭十分犹豫。 “原来只是面子问题,说,咱们和摘星尊者在覆国之战中,面子,可比不上里子!” 秋星夜句句都是威胁,每一句,都在说自己有三十万强悍的进士大军。 可是,等白骨庭说完,他的脸,就是一片羞红…… 宝玉的脸色却是黑青一片,咬牙道:“好你个秋星夜,你们真是好文人,竟然屠杀老弱妇孺? 秋星夜,今个,本尊就算抓不到你,也要和你分说一二!” 说是分说一二,其实,就是死斗一场。 眼看宝玉有君子剑在手,秋星夜连忙摇头,加快了语速道:“这件事本座会给你一个交代!混账,就算灭了大周,本座也没把握留下你,本座不愿意和你结下死仇!” “本尊者也不愿意和你结下死仇,毕竟,哪怕灭了你的三十万大军,本尊者也没把握留下你。” 宝玉突然笑了,眯眼,十分冷淡的道:“所以,这古稀老者的命,你就拿六万边军来偿。” 他抬起头,看那远方的白云长空。 算算时间,秋星夜的中军大帐,应该已经断了边军旌旗……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实力扭转,僵战! 天有连绵的云,然而,却不是自然界的轮转变幻。 铁笔国的二十四万中军,其驻扎地并不是普通军阵的帐篷、演武场,而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亭台楼阁。 其中地位高的未必在高楼,地位低的也不一定居住在矮小的地方,这些才气变幻的建筑,也是一种特别坚固的防御了…… 雾,到处都是雾,没人能看清军阵里的场景; 云,高空密布胭红的,好像晚霞一般的云,其中满是铁血的味道,显然,是诸多的才气变幻,也是军阵的联合之术! 这些红云有大有小,小的不过是一伍,也就是一伍长带领着四人,大的有什长、百夫长、小都统、大都统,乃至统率三千人的偏将、统率五千人的偏牙将。 更强的,还有如白骨庭一般的,统领万人的虎豹将军! 所有进士的才气一层层互相衔接,无缝的密合里有大恐怖,就算是泪飘零这样的尊者,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冲击十万人以上的进士军阵了。 所以,他们固若金汤!所以,军阵的表面满是祥和! 然而,在这祥和里暗藏无限杀机的军阵中,突然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 噼~ 噼噼~~ 噼噼啪啪~~~ 声音是如此简单,然而,却让铁笔国的二十四万中军混乱起来。 无数的进士出现在空中,他们颤抖着、哆嗦着,看那中军大帐外,飘摇威武的百丈旌旗! 其中最高的是中军旌旗,仍然完好无损,可是,那代表着南方、北方各有的三万边军,高有八十丈的边军旌旗,则是在爆裂声中粉身碎骨,化作了烟灰飘散…… “南方边军的旌旗荡然无存?这是,全军覆没?” “北方边军的旌旗碎成了渣滓,就算没有全军覆没,那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为什么?在这小小的列国,谁人能灭我铁笔国的六万边军?” “难道是列国的大能出手?他们,就不怕咱们灭了大周的疆土吗?!!!” 乱,是无比的混乱。 然而铁笔的军队反应飞快,在混乱中,还是飚射出了一道道的神念…… “大将军,我们的边军,灭了!” “大将军,还请速速回转,防御,然后,报仇!” 神念飚出中军五万里,在宝玉和秋星夜等人的上空,炸出了连绵成片的怒吼。 秋星夜呆若木鸡,白骨庭整个傻眼,铁笔国的中军里最强悍的五千名进士飞快坠地,暴怒中,落地的余波,竟然夯碎了八百里的地面! “秋星夜,本尊说过,这古稀老者的命,你得拿六万边军来偿!” 宝玉大笑而起,挥手间,捏碎了天边传来的神念。 他一出手,高空顿时响起那些进士痛苦的惨嚎,仿佛死白的光,炫白了秋星夜的脸…… 秋星夜盯着宝玉,一字一句的问:“你怎么做到的?你,到底带来了什么人?还有,多少人?” “你猜猜看?” 宝玉笑得意味深长,他可没有曝光自己实力的习惯。 秋星夜的脸疯狂抽搐,好不容易,这才扯出了一丝笑容出来…… “嗬嗬,额呵呵呵呵,你不会是把观世音尊者请来了吧?本座敢保证,纯阳尊者不敢帮你!” “纯阳尊者不敢,观世音尊者就敢了?” 宝玉洒出烟雾弹,他暂时还不想暴露泪飘零。 然而,秋星夜的眼如利刃,摇头也是无比的坚定果决。 他低下头,藏着怒道:“观世音尊者一定来了,本座要和他对话,另外,你应该还带来了不少排名一千左右的骄子,和本座并肩的,恐怕也得有个几人…… 本座要和他们对话,摘星尊者,请你安排!” “不安排。” 宝玉干脆利落的拒绝,剑锋甩出耀眼的光晕,剑尖,直指秋星夜、白骨庭,还有五千强悍的进士。 他冷静的笑,铿锵道:“来战!” “不战!” 秋星夜拒绝得更加干脆,拖着白骨庭,猛然就是向后爆退…… “听本座令:全军,速退中军!” “摘星尊者,本座小瞧了你,你有那么强的势力,竟然不来对付本座,而是去剪除了本座的六万边军!本座敢用脑袋发誓,观世音尊者,还有那些骄子,定然朝着这里围拢而来,你要把本座的五千亲卫也吃掉!” “退,不要阵型,全军速退!留下五个百人队,摘星尊者敢追,那就,联合自爆文宫!” 秋星夜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带着五千进士飞快遁走。 宝玉不对付秋星夜,因为他清楚:身为铁笔国大将军的秋星夜,定然有保命以及逃遁的底牌! 他剑斩了无数身躯,在一片血海中冲着五千进士吟哦了十余首原创篇章。 君子剑,也斩了更多的头颅…… 在宝玉的手里,区区百人队没有自爆文宫的资格,有一叶金舟代步,五万里距离,宝玉更是斩杀了六百多人。 秋星夜的五千进士亲卫,足足留下了,一千一百条的大好性命! … 眼看秋星夜带人遁进二十四万的进士中军,宝玉立刻停下,盯着军阵上空的血云不语。 没过多久,宝玉的身边,就停下了数十条一叶金舟…… “无量量古佛,这秋星夜小施主,果然也是个灵敏的,没给小僧拦住他们的机会。” 泪飘零也在宝玉的身边幻化身形,看着远处的二十四万进士中军,妩媚的眼底,藏着冰冷的杀意。 他又要大笑,拍手道:“好好好,足足二十四万的进士文位,小僧的杀念,一定能够释放干净了。秋星夜,小僧在此先行谢过,等小僧释放完心中的杀念,就去体会红尘,等小僧成就菩萨果位,定然,给你立个成全小僧菩萨道果的碑。” “观世音尊者,你身为佛门尊者,如此做,不怕本座禀告我国天子,乃至上达盛唐天听,治罪于你吗?” 秋星夜的嘴角哗哗流血,六万边军没了,又有那么多的亲卫被杀,他心疼的,咬碎了嘴里的半块肉。 泪飘零温和的笑,一脸的慈悲,好像要解释几句,然后,说出了四个字: “小僧任性。” …… “观世音尊者,你这可丢了佛门的脸面。” “无量量古佛,小僧只有一魂,可以任性。” “还有你们,混账啊,醉娘子花惹尘?恨嫁伶儿笑灵儿?胆大包天任我行?你们,你们就不怕坏了贵国和我国的邦交吗?” “孔圣在上,我等欠了摘星尊者一条性命,所以,只能任性一回。” 任性? 任性? 本座任你妈、、、的性子啊…… 秋星夜气得浑身哆嗦,一抬手,高呼道:“摘星尊者,立刻遣散观世音尊者等人,不然,本座屠了这满城的百姓性命!” “古稀老者一人,六万边军偿还。 秋星夜,你还是算算你们铁笔国有多少军士,多少百姓,他们,够不够补上满城大周子民的缺?” “你无耻!” 秋星夜怒骂出口,突然大笑起来…… “好,咱们沙场对决,没什么无耻不无耻的。摘星尊者,本座就在这里驻军了,有本事,你们来攻? 且不说你们敢不敢冲击本座的二十四万军阵,这打起来坏了满城百姓的性命,可就不关本座的事情了!” “好,你们慢慢驻扎,记着,城里的百姓伤了苦了,本尊者都记在你们铁笔国的头上。” 宝玉早料到会是这样,如果秋星夜的实力比自己强,自己,应该也会保全自己的儿郎为先。 他刚想离开,泪飘零就伸手拦住了他,手指一弹,弹出了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气势不凡,就是神色萎靡,另一人,则是个普普通通的豆蔻少女。 泪飘零指着气势不凡的那人道:“是他们南方边军的将军,叫什么婴来着,小僧觉得杀了不太好,就送来给你。” “令狐婴?” 宝玉怪笑了起来,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的从令狐婴的身上扫过。 他看见令狐婴肢体健全,但是,所有的关节都被捏成粉碎,一片绿叶带着佛光,摁在令狐婴的额头,让他全部的才气,都只能维持自身的完好。 宝玉再看豆蔻少女,见少女满目的仇恨,全部倾向了令狐婴…… “时间差不多了。” 宝玉嘀咕了一句,朝着西方看去。 只见陈长弓带着十万进士、妖将组成的军阵,朝着这边飞快赶来。在陈长弓的身后,还有四个身材高大,长相和水勿语略有相似的汉子…… “长弓前辈,就在这里驻扎,另外,建造城墙。” 宝玉吩咐了一句,对豆蔻少女道:“你的事情我大致听说过,你就留下,和泪飘零,以及花惹尘等人学点东西,另外,给你七品衔,年俸三千银,你的差事,就是对付令狐婴了。” 说着,宝玉从钱谋国那边接来一条鞭子,冷眼瞥向秋星夜, 才气,也传达了他的声音…… “抽,往死里抽,什么时候你够强了,能够抽死令狐婴,什么时候,你的差事就算结束。 结束后,官提三品,做我大周青衣司的副司主。” “多谢安国公。” 豆蔻少女接过鞭子,以她娇弱的身子骨,肯定是抽不动。 可是,花惹尘已经偎了过去…… … … PS:蛙最近缺钱,很缺钱,也不敢空口白牙的求打赏,求订阅,求票票,就再拼命一次吧。 从今天起,上午一更,中午一更,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两更,也就是四更一万两千字+,希望大家可以帮助蛙挺过这段艰难的时期,谢谢大家了! 只要蛙还顶得住,这种更新,不会减少。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僵战,你惧我闲! 花惹尘很喜欢这个少女,一些以前得到的,比如武者的残留功法,可以尽力教导。 教导不可能直接显出结果,花惹尘就言出法随,给少女涨了十倍的力气,这一鞭子下去,就是一大趟子恐怖的血痕…… “贾宝玉,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本事就直接捏死他!” 秋星夜疯狂大吼,那一鞭鞭的,打的不是令狐婴,而是抽的他的脸! 二十四万中军的士气一阵低落,然后,又是鼓胀到了一种,想要冲出去拼命的士气至高。 都说哀兵必胜,可是,秋星夜很清楚: 军阵一乱,他的军士,九成九的都不能活…… “贾宝玉!你杀了他!这样侮辱一个文人的你,你枉为文人! 最起码的,你打开他的嘴巴!你让他被一个普通女子抽打,你竟然,还封住了他的嘴?” 秋星夜叫得怒火连天,可是,在宝玉那边,却是一片诡秘的视线。 宝玉不见了踪影,泪飘零不见了踪影,陈长弓和风镇东他们也没了影子,只剩下水勿语和花惹尘等人,对秋星夜的那边指指点点的笑…… “别喊了。” 水勿语上前一步,大戟指了过去:“宝哥儿已经走了,你有胆子,就带着军阵出来!” … 秋星夜自然不敢出去的,他这边是二十四万大军,但是,能和花惹尘等人并肩的只有他自己,能和泪飘零怼上几手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只要敢带人出去,没了城池百姓的掣肘,泪飘零和花惹尘等人,会让他明白什么叫作‘蚕食’! 或者,什么叫作‘无可奈何’! 泪飘零和花惹尘等人伤不了他的军阵,但是,震死、震伤几个就很简单,出去,那是绝对的吃亏…… 宝玉也明白这点,知道暂时打不起来,就上了一叶金舟,跟他过去的,还有陈长弓等人。 风镇东他们目送宝玉上了一叶金舟,高声问道:“安国公,你怎么安排我们四兄弟?” “你们想要亲王封疆?可以,和长弓前辈商量,每人带一万进士去铁笔国。 本公不让你们拼命,只需要把铁笔国的城池拆了,金银、细软、宝物,特别是能够增长我家夫人珠泪的灵精大宝,全部洗掠回国。 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能得到多少,就看你们能给予多少了。” 宝玉简单安排了,一叶金舟就化作流光,在半空几个转折后,速度猛然暴涨。 他回了大观园,拜见贾母、贾政、王夫人,然后,举行了家宴…… 家宴很简单,只有贾母、贾政、王夫人、黛玉、晴雯,以及环哥儿这几人而已,奴仆们上了酒菜,留下袭人、麝月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大厅的门扉,就缓缓的关闭上了。 宝玉给长辈们敬了酒,贾政就捏着酒盏笑:“你这小子,怎么安排的四位亲王?” “孩儿让他们去铁笔国了。” 宝玉正色回道:“治国很难,然而,国与国的征战就简单了。自古以来都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孩儿暂时还没能耐占据铁笔国,那么,削弱他们就好…… 不管是金银、细软,还是百姓的安定,都是一个国家强大的组成,只要他们乱,咱们就有机会吃掉他们。” “如此,很好。” 贾政看似个糊涂的,然而,他的糊涂都是表面,宝玉很清楚,贾政的聪明,就是聪明在儒家学说里的‘中庸不争’,以及道家学说里的‘无为而治’。 贾政通读儒、道、佛三门经意,虽然不求甚解,但是,他的老奸巨猾,绝对不在当初的胡鹰之下…… 此时,贾政想了想,觉得宝玉的做法没错,那就一句话都不讲,抬起酒盏,要敬老祖宗。 这时候,袭人从后面捧了托盘上来,托盘上面的,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汤煲…… “老祖宗,孩儿在外面找到了些许吃食,能够延年益寿。孩儿当初就想了,父亲的寿元还长,母亲的伤势已经痊愈,将来修行提升,这寿元,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如此,就全都留给您吧。” “乖孙,咱们一家人何须见外,来,一起吃,特别是你小子,常年奔波的,要多补补身子。” 贾母打开汤煲,见是细碎的肉羹,示意金鸳鸯给众人挨边盛了,特别是宝玉和身子骨弱的李妹妹,得要多吃上几碗。 可是,宝玉推掉了,林妹妹也推掉了,贾政和王夫人凑上前,哄着老祖宗喝掉羹汤。 林妹妹凑宝玉耳边说话:“这是观世音尊者的菩提精血?可惜了,如果没有凡俗肉身,滋补的效果更大才对。” “要是能分开的话,多少得给你留上一些,你是红袖仙子,沾不得血肉。” 宝玉说着情话,那边,老祖宗已经开始喝汤。 他和林妹妹趁着这会工夫,带着自己的房里人,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老祖宗喝了一口就觉察不对,要找宝玉,抬头,却是看不见人了…… “母亲,您就吃了吧。” 贾政的眼眶通红,强忍着泪:“宝玉还年轻,他将来会成就学士、大学士、大儒,他的未来没有极限呢。您的伤势很重,寿元无多,赶紧吃了,才能继续护佑咱们贾府。” “八百年寿元呢,还是疗伤圣药。” 贾母犹豫很久,还是猛的吸了口气,把肉羹吞进了嘴里。 她的脸色陡然红晕,一敲龙头拐杖,耄耋笑道:“好,如此,老身顶尖大妖王的实力,还能护佑乖孙几年!” 更重要的是:有命看见宝玉的孩子出生。 贾母拄着拐杖出了厅堂,踌躇了片刻,还是朝着洛水的方向去了。 宝玉不清楚的事情,她知道…… “这,母亲怎么出了远门?” 贾政满脸迷糊,贾母,可是许多年不曾出门了。 王夫人在旁边笑:“母亲的身体好了,出去看看也是正常,老爷,您可不要多想。” 于是,贾政摇头感叹,只觉得不认识自己的麟儿了。 自从宝玉成了生员,宝玉的变化,真是越来越大。到如今,已然是名满八千国,就算去那盛唐,也是许多势力争抢的上等人才…… … “以我现在的实力,在盛唐算是人才,却没资格做有份量的客卿。” 和林妹妹几度春风后,宝玉靠在软塌上,抿着嘴考虑事情。 林妹妹趴在他的胸口笑:“夫君,您已经远见到,要考虑盛唐的事情了吗?” “你笑我啊?” 宝玉说笑一句,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确实在考虑盛唐的事情,因为,他必须靠着盛唐的铁则,才能吃掉比大周强大十余倍的铁笔国了…… 按照盛唐的铁则,覆国之战是进士及以下的战争,赢者可以把败者的皇族贬为庶民,也等于占领了败者的国。落败那一国的学士、大学士、大儒,乃至于半圣,哪怕有圣人存在呢,也只能认可失败,而且在三日内,必须离开当前的国度。 宝玉抿嘴笑道:“只要覆国之战不结束,灭国战就不能开启,咱们不吃掉铁笔国的话,万一他们开启灭国之战,咱们整个大周的疆土,都会被铁笔国的强者从这方天地抹去…… 这一次是生死存亡,我必须考虑清楚,而且,必须利用好盛唐的铁则。” “然后呢?”林妹妹娇憨的问。 “然后?” 宝玉一个翻身,把林妹妹压在身子底下…… “自然要变得更强,直到自己能订立规矩。这个世上强者太多了,我还真怕,什么时候被人随手捏成了灰。” 春光无限好,自然是游龙戏凤,惹得娇笑连连。 宝玉等林妹妹累到睡下了,就起了身,从挂着的衣裳袖口里拿出了传音母铃。他发出一则信息,却不是大周内部的,而是,传向了更加遥远,是那巍峨的盛唐。 几乎在同一时间,铁笔国的中军大帐里,秋星夜思考很久,也发出了一阵诡异的波动…… … 盛唐长安一片繁华,好些流光迅捷如电,端得是强者如云,大能如雨。 和长安的盛况相比,雅门驻京府就地处偏僻,而且,门扉也特别萧条…… “老赵头!” 突然,门扉被人踹开,汪伦甩着宽袍大袖,一点文人风范没有的,大步闯了进去。 雅门驻京府的主官赵吏正在午睡,惊得一下子跳起来,对着汪伦苦笑…… “你小子以前还挺尊老的,跟李太白学坏了?现在叫老头子老赵头?” “那是咱们亲近。” 汪伦笑嘻嘻的凑过去,揽住老赵头的肩膀就笑:“我听说铁笔国携百姓威胁列国大周,铁笔国是儒家属国,可是辱没了整个儒家,包括咱们雅门的名声…… 这是你的职责,你看着办。” “你说话,老头子肯定尽快办好。” 老赵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突然怔了一下,抬手抓了一把风。 他把手掌放耳边听了听,摇头道:“刚才收到铁笔国的消息,想老头子我出面,让官府快点处理了观世音尊者。” “管他做什么?学士以下的尊者而已。” 汪伦才不在乎这个。 可是,老赵头盯着他看,笑吟吟的道:“泪飘零那小子在帮列国大周,嗯,据说,是你看中的贾宝玉,把他请去的大周。” 老赵头虚空抓了一块大印,印鉴反光,登时显化了泪飘零、花惹尘等人的身形…… “不合规矩啊,摘星尊者请了那么多人,这是欺负铁笔国了。铁笔国的秋星夜,可没他这么交游广阔。” “那么,按规矩该怎么做?” 汪伦眨了眨眼睛,老赵头立马意会。 “也不是什么死规矩,毕竟,谁还没几个朋友帮忙了? 利益,主要是利益,很多人看上了贾宝玉的尊者名号,可是沙场上,谁也不能过去找他单打独斗,所以,会有些小家伙在背后捣乱,想让战争快点结束呢。” “那就热闹了。” 汪伦咧了咧嘴。 他突然发现,现在,好像用不着他来插手? … … 谢谢大家,蛙会更加努力,保持作息,养好身体,每天万二字更新,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刚发了消息,就有那么多打赏,谢谢,万分感谢!!!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八千国传音使,爱无极! 从雅门驻京府出去,汪伦在长安的繁华街道上倘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宝玉说了。 宝玉是他看中的种子,他觉得,宝玉有可能成为雅门的后续之一,所以,是格外关照,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他完全关照不了…… “我虽然是学士文位,但是,论潜力,论底蕴,我都比不上那些如同雏龙般的骄子,更何况,其中还有真正的跨世天骄。” 汪伦低低的自语,不知不觉,拐去了更加热闹的园林青楼。 这是李太白经常来的地方,到处是胭脂花香,纱衣曼舞中,有着百般的旖旎。 汪伦四处寻找,没看见李太白的身影,可是,出去的时候,却看见长安城的第一花魁,在天空中一闪即逝…… “那边是……长安城府尹官衙的方向?” 汪伦叹了口气,还是拿出宝玉的传音铜铃,发了信息过去。 信息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多珍重……” … 多珍重? 这是什么意思? 宝玉思前想后,还是想不明白汪伦要表达的东西。 他拿出传音母铃,却发现盛唐那边的传音铜铃飚来一阵阵莫名其妙的滴答声,然后,是汪伦特别沉重的话…… “我的地位太低,宝哥儿,你还不明白盛唐到底代表着什么。盛唐,是这方天地最后的净土,没有盛唐,就没有八千国,天下,只有十万大山!” 说到这里,汪伦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他封禁了宝玉传音,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只是雅门的八千国使者,综合起来,和狭人榜的部分尊者,以及尊者之下的部分骄子地位等同。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本心,我没资格插手,你只需要清楚: 他们想要大周和铁笔国的战争尽快结束,这样,他们才能挑战于你…… 宝哥儿,实力为重,你,不要本末倒置!” “实力为重,不要本末倒置?” 宝玉眯起眼睛,又轻轻弹了传音母铃一次。 他发现传音母铃还是不能传递信息,干脆,就把东西放回了袖口…… 【本末倒置,我可不是本末倒置,我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为的,就是不要受制于人。】 宝玉的眼睛越眯越紧,要做的事情,在脑海里逐渐连成一条规则的线…… 【首先,要安稳大周,有机会就开疆扩土,这样就有更多的百姓遵守我的政令,在我的治下幸福生活,百姓愿力更多,文名更广,实力更强,然后,是让更多的百姓遵守我的政令…… 这是滚雪球的效应,我懂,就必须去做!】 想到这里,宝玉把自己为那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条律法政令补充的条款拿出来,不多,只有二十几条。 他仔细的看,觉得妥当,就挥手,把这些补充条款送去了皇城的方向…… “我看过八千国的文人政令,甚至从汪伦那里知道些盛唐的,虽然巧妙,但是,太少!不管这些,我不管别人的政令有多好,文人相轻,可不只是一句单纯的调侃而已了!” 宝玉的眼睛眯成了线,牙齿也越咬越紧。 盛唐有一句老话,叫作‘文人相轻’,意思就是说: 对于文人来讲,会承认别的文人的政令不错、有道理,但是,只会吸纳,而不会承认对方的政令会比自己归纳整理后的更好! 文人,要是不能绝对坚持自己的路,有什么资格,去领导天下百姓? 这是文人的傲骨,也是那不好的傲气的源头,然而都是必须存在的,完全不可缺少! 慢慢的,宝玉的眼睛舒展开来,牙关也开始松动,整张脸的表情,逐渐变成微妙的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贾宝玉,何惧之有?” 他穿上里衣、长袍,披上黑狐大氅,然后取出纸笔写了书信放在桌上,吟哦中化作清风飘走。 等他现出身形,已经在前往东方战线的路上。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他没有祭出一叶金舟,而是缓慢飞行,饱览大周的大好河山。 他的文宫世界,也逐渐更加完善,实力,在不断的增长…… “探寻四海之奥妙,饱览群山之雄奇,行万里路,等于读万卷书……” 青山绿水在宝玉的眼眸里映衬出细碎的剪影,仿佛在剖析、理解,就如同理解诗词一般。 他的感悟更加剔透,在一元大道的作用下,随时都会陷进顿悟的机缘里。 然而,宝玉没让自己顿悟,这太费时间,别人万载难逢的机缘,对他来讲,有点鸡肋的味道。 顿悟瞬间九年,这种事情,他不想再尝试一次…… “有趣,倘佯在顿悟的边缘,却不肯陷入顿悟。摘星尊者,难道你觉得自己修行,会比顿悟带来的好处更多?” 突然,高空有云烟缥缈,缓缓落下一人。 这人一身雪白的纱衣,却不是普通的样式,而是洋洋洒洒铺盖了三百丈的范围。 宝玉抬头看去,刚看见一双修长美丽的腿,耳边就响起一声冷哼,把他的眼前变成漆黑一片…… “摘星尊者,咱们文人,非礼勿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宝玉甩甩头,眼前终于恢复了明亮。 他看见自己落在地上,前面有桌椅杌凳,桌椅的对面是条软塌,一位纱帽遮脸的女子靠在上面,帽檐还挂着血…… “你受了伤?” 宝玉走上前去,扯了杌凳坐下,想了想,从袖口拿出黄玉砚台,取出疗伤药推了过去。 女子瞥了眼宝玉的伤药,嗤笑道:“列国的伤药?太低级,无用。” 她当着宝玉的面,取出一块黄豆大小的金色物什,宝玉打眼一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想靠近一点,又忌惮女子的实力。 女子得意的笑:“想看就过来看,奴家还怕你抢夺奴家的机缘?” 她的头顶闪烁一座完整的文宫,金台、八卦立柱、才气横梁、覆顶,还有四面墙壁全都金光璀璨,表明了,她是成宫级别的圣途进士。 只是她的文宫寸寸开裂,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过来点看,奴家可不想锦衣夜行。这小小列国,也只有你摘星尊者,有资格让奴家显摆一二。” 女子一挑手指,宝玉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拽得靠近。 他没有反抗,上前观看金色的物什,只是,稍微瞥了女子更加雪白的脸颊一眼—— 这个女子真是傲气,带着沉重的伤势,还要用实力欺负他一次…… “你最好休息一阵子。” 宝玉随口提醒了一句,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他靠近到三尺的距离,终于看清了金色物什的形状,竟然是一圈金色的气泡中,保存着一块威武至极的金色令牌。 令牌上写着‘四度为相死不悔,一身罪孽海难清’! “四度为相死不悔,一身罪孽海难清?这是说的崔胤四度入相?” 宝玉没忍住诧异,低低的惊呼出声。 女子看了宝玉一眼,也是特别诧异的道:“你竟然知道崔胤?八千国都掩盖了崔胤的事迹,只有盛唐的史家给予保存,你,竟然知道崔胤?” “知道的不多。” 宝玉没说假话,对于崔胤,他只知道是先后四次官拜宰相,被称为‘崔四人’,别的就不清楚了。 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对崔胤的记载本来就不多…… 女子捂住樱唇,轻轻的笑:“你知道的不多?那奴家和谁显摆?奴家告诉你:崔胤和你一样,都是红袖仙子的心上人。他在武圣时期能四次官拜宰相是有大本事,可是,他也有大罪孽! 他以文人的无穷道理作为根基,融合了佛门的无相修行,以及武者功法里的北冥决,自创出一门诡异的法门,这法门可以从文人身上拽出红袖仙子,吞噬、吸纳,反哺给自己的红袖仙子,另外,他还有一杆百城不易级别的笔毫陪葬…… 哈哈,奴家被盛唐的虚空令送来大周,没想到刹那千万里,竟然能看见这么一件东西还顺手抓了来,虽然重伤,但是,值得啊! 奴家,也能拥有一杆百城不易级别的笔毫了!” “学士才能用百城不易级别的笔毫,你不是学士,那么,你是狭人榜上的尊者?” 宝玉貌似很在乎女子的身份,然而,他的心里,却是对这个金色的令牌特别火热。 以无穷道理为根基?可以拽出别人的红袖仙子反哺?这种法门…… 不得不说,宝玉陷进了贪心的魔障,这样的法门有伤天和,但是,其中的好处却是太多。 世上能补充林妹妹珠泪的灵精大宝,毕竟,实在太少…… 女子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讥笑道:“怎么?心动了?哈哈摘星尊者,你的道理是无穷的探索和无穷的追寻,和崔胤一样,你可知道,奴家的道理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先给你讲讲奴家的道理。” 女子笑容古怪的道:“奴家的道理是樱花,是最美的樱花…… 奴家希望天下会变成奴家希望的,最太平,最祥和,最美满的样子,奴家会为这些征战不休,绝不停步!所以,奴家要取得一切的资源,去铲除一切的阻碍,奴家,要成圣!” 说到这里,女子的手指点向宝玉的额头…… “现在,你应该知道奴家是谁了。 奴家在狭人榜排名第一百一十一位,爱无极、血如樱花雪樱儿,如今,是盛唐派遣而来的,八千国传音使!” “你想做什么?” 宝玉躲开了雪樱儿的手指。 雪樱儿很自然的缩回手,笑道:“自然,公事放两旁,先谈私事。奴家要你用无穷道理开启令牌,你得法门,奴家,要那百城不易的笔毫! 此事过后,你是你,我是我! 将来夺你尊者名号的人里面,奴家,算是其中一号!” … … PS:全世界约40种樱花类植物野生种祖先中,原产于中国的有33种。其他的则是通过园艺杂交所衍生得到的品种。 本文的樱花,和某个地域没有任何关系。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文人化骨,红袖为穴 雪樱儿做事极为霸道,这边说话,那边纱帽仿佛被风吹起,一缕极为危险的感觉,顿时蔓延了宝玉的周身。 只见纱帽的纱帘之下,有粉红色樱唇稍微嘟起,一口气,便是吹出了一朵粉嫩的樱花,如光似电,直入宝玉的面门…… “我之道理,就是无穷!” 宝玉心思电转,嘴唇微张,气息在半空震动成飞快的言出法随。 他的雪樱儿中间的距离无限拉长,仿佛时间也被拉长一般,那飚射的樱花缓慢下去,变得好像蜗牛在爬…… “如此,奴家就当你答应了。” 雪樱儿得意的笑,桌子上的一点金光啪嗒跳起,恰好插在了她和宝玉的中间…… “四度为相死不悔,一身罪孽海难清…… 后生,你之道理与老夫相同,切勿走老夫的旧路,以至于一身清名,误成国贼!” 苍老的笑声响起,说的是劝导的话,笑声里却有大洒脱,也有大豪迈。 宝玉听了,只觉得心怀一阵宽广,想要骂雪樱儿不地道的话也懒得说了。 他站起来,弯腰、拱手,深深的行了一礼…… “末学后进贾宝玉,参见崔胤崔大家遗容。千古名声自有后人评说,崔大家以一十一字自辱,此等豪迈,晚生,学不来!” “一十一字自辱?摘星尊者,你知道的,好像比奴家还多?” 雪樱儿刚想询问,陡然往后仰头,素白的纱帽纱帘,也从内而外,绽放了一朵猩红的‘花’。 她苦笑了几声,把染血的面纱掀起来,露出了一张冷、傲,也是娇美如雪的绝世脸庞…… 这脸柔美鹅蛋形,却是冷如霜; 这脸冷如霜,却是眼波流转,有十成十的娇嗔之气; 而在她的娇柔,总是似笑非笑的娇嗔中,还有一种毫不掩饰,却不招惹别人害怕闪躲的杀意。 宝玉被杀意惊了一次,认真一看,却发现这不招惹人害怕的杀意,着实内敛,也是着实恐怖…… 啵! 突然,金色的气泡碎裂。 宝玉连忙正气加身,也用才气保护了身体。 他看见金色的令牌接触空气,竟然是寸寸碎裂,漫天的、耀眼的、美丽的金色华贵粉末,随风撒了他满身满脸。 宝玉抬起手,看见手掌连着袍袖都变成了金浇的一般,往前看,发现雪樱儿也是,整个都变成了金人模样…… “别动,咱们要进入大儒的残存世界。” 雪樱儿连忙提醒道:“咱们还在联手,奴家也不坑害于你。咱们是要进入大儒的残存世界,中间不知道跨越多少距离,也不知道会路过哪里。不要乱动,千万不要乱动,不然,你可能会被丢进无尽的虚空。” “我做钥匙的功用好像结束了吧?” 宝玉若有所指的道。 雪樱儿顿时一笑,杀机不减,却是傲气冲霄。 她直接摇头,呵斥宝玉:“摘星尊者,奴家和你合作就是合作,事情结束之前,奴家尽力保你性命,可是结束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捂住嘴巴,连一丝气息也不敢发出了。 宝玉也屏住呼吸,只觉得天地倒转,有日月轮回沧海桑田万物大变。 无数的时光剪影在他的眼前变幻,然后,就是到了一处封闭的空间…… 石洞,这是一处石洞; 石洞,这是一处,极为华美的石洞! 宝玉的满眼都是璀璨,却不是七彩,而是唯美的朱红。 他看见四周都是石洞的大壁,却是沁着仿佛朱砂般的红光,走近看去,却是一块块如同朱砂般剔透赤红的晶状宝石。 “好美,如血般,如樱花落血般璀璨壮美……” 壮烈、 哀痛、 洒脱, 另外,还有血! 一股苍凉美丽的感觉沁透了雪樱儿的周身,也浸润了她的心神,她不自觉的迈步上前,手掌,轻轻的触碰了一颗血红的宝石。 宝玉也被情绪冲击,可是,他看到的更多,仿佛看见了苍老的人,还有那仰天而啸的高大身影…… “卖国贼崔胤,引狼入室! 卖国贼崔胤,罪该万死! 卖国贼崔胤,死得好!” 引狼入室!罪该万死!死得好? 这就是崔胤的‘一十一字自辱’,宝玉听见了,低垂眼睑,又沉默不语。 雪樱儿也听见了这些话,手掌还摸着朱红剔透的宝石,另一只手却捂住樱唇,要小声讥笑…… “据盛唐记载,崔胤身兼剧职、专权乱国、离间君臣,另外还杀害忠良文人,夺取他人的红袖添香…… 崔颖,你最后的遗言,可谓是良心发现了!” 闻言,宝玉不满的瞪了过去,好悬没对雪樱儿出手。 他觉得心神颤抖,连忙稳固心神:“闭目凝神,这是大儒临死的剪影,你被冲乱了神念!” “嗯?对死人口出不逊,不是我雪樱儿的风格啊?” 雪樱儿也觉得不对,盘膝坐下后,不多时,又是喷出一口大血。 她瞪向宝玉,着重道:“笔毫归我!摘星尊者,奴家还有实力,足够斩你,你不要起了坏心思!” “你再受伤那可就说不准,所以,别再侮辱崔胤大家。” 宝玉淡淡的道。 “你替他抱屈?” “或许,是想给崔大家抱屈吧。” 宝玉含糊其辞,不说对,也不说错。 他感觉:崔胤的‘一十一字自辱’,与其说是良心发现,倒不如说是谋算失败,对他自己的一种怨。 崔胤为了对付遥控朝纲的权臣朱温,以及掌控天下的权族朱家,进行了一系列的虚与委蛇,是文人的谋略,可惜事情失败,他就成了‘引狼入室’,就成了‘罪该万死’,就成了‘死得好’! 宝玉不清楚崔颖的为人如何,但就凭这‘一十一字自辱’,他觉得: 崔胤,其实只是个可怜人…… … 两人不再吭声,一转头,盯向了右手边的洞穴深处。 这洞穴是狭长的形状,他们站在开括的地方,而在东边,是半封闭的石室。 崔胤没有把自己的尸骨藏身,宝玉能看见那白骨哀哀,在布满朱红纱衣的石室里盘膝而坐,雪樱儿看见的,却是白骨的左手边,那绽放清润光芒的笔毫了…… “靖国铁笔银钩!” 雪樱儿忍不住快意的笑,快走几步,缓缓朝着靖国铁笔银钩抓去。 她很谨慎,才气笼罩周身,另外,还在防备宝玉…… “不用防备我,我有雅门的炼笔之法,只想把火乌赤毫提到最高,我的火乌赤毫,才最适合我的字体。” 宝玉解释了一句,越过雪樱儿,在白骨的身前停步。 他看着白骨,也看着白骨上披着的朱红色纱衣,眼底,突然闪过极端的惊诧…… 他看见……………… 那是烛火如豆,一名身着青衣,袖口朱红的女子,缓缓落在了读书人的身旁。 她为读书人挑动烛火,登时是满室红,有清净香…… “你的珠泪,不多了。” 文人一边笔走龙蛇,一边淡淡的说话。 红袖女子只是摇头,温婉道:“夫君还要为国操劳,妾身不妨事。” “如此,很好,接下来,每天都要红袖添香。” 文人特别冷淡,仿佛看透了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红袖的生死了…… 景色变幻,又是文人端坐案前,女子红袖添香。 “你的珠泪,所剩无几。” “如今国难当头,夫君需要更强的实力,夫君,不用顾忌妾身。” “如此,你便死吧。” 文人更加冷淡…… 宝玉看着红袖仙子黯淡的脸,感同身受,眼底的火焰如同地底喷涌的岩浆。他的本心告诉他这是幻象,让他不要动弹,君子剑,却不由的出现在他的掌心。 可是,突然间,景色再次变幻,宝玉的君子剑竟然脱手坠落,咔的一声,在坚硬的石头地面上直没到柄。 他看见文人提着带血的头颅,周身黑光横扫宛如魔焰滔天。 文人从头颅里拽出一名别的红袖仙子,戾笑声中,把这个红袖仙子的心口穿透,数十点的红袖珠泪,全都反哺给了,卧榻上虚弱只剩一口气的女人…… “为什么?你这样,会遗臭万年。 你这样,你的千般谋算,你的为国为民,都要受到极大的阻碍!” 女子的气息变强,嘴唇变成诡异的紫。 这是和夜如仪一般的嘴唇,宝玉清楚,是文人,不,是崔胤,帮助女子吞噬了别国的红袖仙子! 而且,崔胤的嘴唇也在变紫,他无法掩饰! 从此,他的文名败坏,他必然是,遗臭万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崔胤的声音还是如此冷淡,还是端坐案前,直到,那一夜…… 夜色朦胧,有乌云漫天,无数的强者涌进崔府的宅邸,已然两鬓斑驳的老者对天高呼,笑出‘一十一字自辱’,然后,是冲着皇宫跪地,任由别人斩下了他的头颅。 有女子捧着他的脑袋,给他完整了身躯,然后,化作漫天的红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女子吟哦着这句话,天地变幻流转,来到了,这残存的洞穴…… 宝玉惊讶抬头,看洞穴到处都有的红纱,以及密布四方石壁的朱红色宝石。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崔颖的白骨之上。 “这,竟然是……” 宝玉的牙齿打架了。 他如今,竟然在红袖仙子的尸体之中? … … 昨天没睡着,更完一章趴桌子睡着了,汗。 接下来还有两章,这是第二章。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怼天,做主一二!(第三更9000+) 不,不是尸体,而是,身体之中! 宝玉疯狂后退,因为他感觉到:这满山洞都是的朱纱之中,竟然藏着,一丝丝极为阴损的生机…… 他退,再退,可是在这片山洞里,他的道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只能正气加身。 他只是个,有着一万多斤力气的‘莽汉’而已…… “雪樱儿,走!” 宝玉的速度不快,一个呼吸,才退到雪樱儿的身旁。 而此时,雪樱儿同样正气加身的素手,已经触碰了,那青色华美的靖国铁笔银钩…… 嘭! 猛然是一声大响,宝玉看见雪樱儿比他还快的飞了出去,滑出弧形的,十分鲜艳的血色长虹。 雪樱儿的衣裳寸寸爆碎,露出白皙柔软的娇躯果体,艳红的血洒在她的身上,更添十成十的凄厉美艳。 与此同时,山洞之中,怅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叹息……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皑皑的白骨飘起朱红色的光,随后,白骨散碎,原地出现宝玉在幻象里见过的红袖仙子,低垂着头,一头秀发飘扬洒落。 她注视白骨的碎片,哀哀的道:“八百年,你为妾身遗臭万年,那么,妾身为你成魔如何? 可惜八百年的辛苦,八百年为你拼凑文人灵魄,还是,功亏一篑……” “李之仪?!!!”宝玉惊声叫道。 “你怎么知道妾身的名字?难道,郎君的遗臭,八百年还没淡化掉妾身这个可怜女子的名字吗?” 李之仪哀戚的说着话,一双狭长的单凤眼,却带着紫色幽光看向在地上挣扎的赤、、、**子。 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宝玉尴尬转头,一挥手,黑狐大氅飘洒了出去。 黑狐大氅盖住了雪樱儿的娇躯,宝玉又往旁边走了两步,恰好挡在李之仪和雪樱儿的中间…… “末学后进贾宝玉,见过李氏大家!” “大家?妾身只是个红袖仙子,对文人来讲是很重要,但是论学识的话,还称不上是大家。” 李之仪好像很愿意和宝玉说话,甚至收敛了对雪樱儿的杀机。 宝玉也温温的笑,撇开现在不太好的情形来讲,他对李之仪,有着不少的亲近感觉…… 首先,李之仪痴守八百年,显然是油尽灯枯,却还努力维持崔胤的灵魄不灭; 其次,听到那一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宝玉就有点明白了—— 这李之仪,肯定也是五朝大家之一,是北宋词人,字端叔,号姑溪居士,也是姑溪老农! 如果可以融洽交谈,他愿意对李之仪执弟子礼…… “摘星尊者,退开吧,奴家坏了红袖仙子为崔胤聚集文人灵魄,奴家必死,你挡不住活了八百年的红袖仙子!” 雪樱儿裹着黑狐大氅,一边呕血,一边强行动用才气取了砚台里的备用衣裳。 她在黑狐大氅里面穿好,踉跄着,却硬是挺直了身躯,向前走了一步。 黑狐大氅坠在地上,露出她一身金丝银线点缀樱花的装束。 这装束极美,似乎,是给自己准备的,最后的衣裳…… “奴家,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雪樱儿畅快的笑,眼睛一眨不眨,樱唇轻启的道:“崔颖为你遗臭万年?好美! 你为崔颖痴守八百年?更美! 奴家坏了这诸多的凄美,活不成…… 红袖仙子,劳烦给奴家一个漂亮的死法,奴家的一生,追寻的,就是美的极致。” “又是一个痴痴的文人,你比崔郎有胆子,他喜欢什么,从来都不肯讲,妾身差点死了,才逼他说出个‘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李之仪飘然上前,宝玉抬手挡了一次,却发现被李之仪穿透了身躯,李之仪的手指,也悄然点中了雪樱儿的心口…… 啵~ 一声轻响,雪樱儿刚换上的衣裳又碎掉了,高耸的胸脯、平坦的小腹、那柔嫩修长的腿在宝玉的眼里一览无余。 李之仪羞怒的叫了一声,却是诧异的瞪大美丽的眼廓…… “奴家没死?红袖仙子,你不杀奴家,却羞辱奴家,为什么?” “只是迁怒你罢了,妾身也清楚,妾身活不了崔郎,就算妾身死绝,崔郎也活不过来了。” 李之仪痴痴的笑,她说文人痴,却不管她自己更痴。 她抬起自己的红袖袖口,见还有三点晶莹的珠泪,就对宝玉莞尔一笑。 那笑容,是如此的真诚,美得让雪樱儿出神,连自己还光着身子的事情都忘记了…… “妾身刚才听你讲,你说,‘或许,是想给崔大家抱屈吧’?” 李之仪雅雅的问。 宝玉挪了下身子,面对李之仪,背对雪樱儿。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咳咳,这个,非礼勿视…… “三点珠泪赠公子,崔郎知交有一人。” 李之仪看宝玉的表情,笑容越来越美,似乎,已经美到了一种不能在人间出现的感觉。 她突然出现在宝玉的身前,掌心捧着一点烛火,整个身体,从头到尾的投入了星豆的火苗之中…… “李氏大家!” 宝玉惊叫了一声,来不及说话,脑门就好像挨了一记巨大的锤。 他的眼底闪烁文字,他的周身闪烁文字,他的文宫炸放文字,仿佛他自己,就是文字的一个部首组成! 痴守八百年仅剩的珠泪,红袖仙子的性命倾城,在这一瞬,绽放了文人在世上最为璀璨的烟火…… “妾身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崔郎一世孤独,八百年后,却有你懂得崔郎,愿意为遗臭万年的崔郎讲话…… 妾身一身萧条,没有别的赠送公子,还望公子成全,让妾身,助您勇攀高峰!” “妾身也累了,不如,归去……” 字,全部都是文字! 宝玉觉得自己的皮肤、肌肉、血脉、经略,乃至于骨血都是一个个文字的部首组成! 他的才气疯狂汹涌,瞬间燃烧了积攒的全部文人泪,天上,也坠落下无数的蟠龙大砖…… 宝玉不需要挪移金人的位置,只需要在平台的西边边缘站好,就有海量的蟠龙大砖落进掌心,然后,被他砌成高墙…… 外面,雪樱儿的血滴滴的落,直到伤口闭合,结了痂,已然过去了好几天的工夫,可是,在宝玉的感觉里,时间,从未流逝! 在红袖添香的作用下,他每接来一块蟠龙大砖,就能明了其中包含的经意。 砖块垒砌高墙,也是瞬间融合…… 十丈、 百丈、 千丈、 万丈、 百万丈! 眼看西边的文宫大墙完全成型,宝玉所在的十万丈金人踉跄后退,蓦然,是气喘如牛。 如此快速的理解经意,已经达到了他能负荷的极限! 八百年红袖仙子的红袖添香,竟然是恐怖如斯…… “嗬~~~” 文宫响起一声叹息,紧接着,有人幽幽的唱: “红尘落,痴情苦,其中更有痴儿女; 道无穷,沁红尘,为你成魔,天奈我何! 呵呵,为情成魔,惧天,又如何?” 这是? 宝玉蓦然低垂眼睑,十万丈金人赤金色的眼,瞬间是一片幽黑,仿佛黑夜深渊里最深的潭。 他低低的叹:“吞噬红袖的法门?李氏大家,你教晚生这个,不怕晚生真个成魔吗?” “就当妾身最后的任性吧?崔郎独树一帜的法门,妾身,要它流传下去。” 李之仪在宝玉的文宫显化身形,和十万丈金人相比,她的身形是如此渺小。 她看了看金人肩膀上的三丈红袖,笑道:“妾身屏蔽了你家夫人的感知,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你要是不想用,不用也就是了…… 妾身今日告辞,愿公子一生安好,不要和妾身相见九泉。” 说着,李之仪的身影就开始消散,逸散成星星点点的艳红烟火。 可是,在此时,宝玉从十万丈金人里出来,他的神念,和李之仪面对了面…… “相见九泉?李氏大家,可能你不太清楚:这在古往今来传说里的九幽黄泉,现在,已经存在了!” “什么?”李之仪愕然难言。 宝玉笑得幽幽,声音幽幽,宛如地底深渊的王,那是,至高无上…… “贾宝玉,今日,上禀天地!” 宝玉掷地有声,铿锵道:“今有李氏大家,为情痴守八百年,情感动天,可入轮回!” “不可入。” 文宫世界响起了恢弘的声音,仿佛是天边的闷雷滚滚,不似人间能存。 它用一种毫无感情的音线道:“李之仪,为情痴守八百年,情感动天,可入轮回。然,李之仪凝聚崔胤文人灵魄,并融入己身,携崔颖斩杀一十三位红袖仙子之罪孽,不可轮回重生。” “我要她入轮回!” 宝玉猛然抬头,仰天怒吼:“世上应有李之仪,红袖添香之情、传功之谊,她乃宝玉恩师,宝玉,要她轮回重生!” “不可。”声音还是拒绝。 宝玉瞪大双眼,嘴角撇出戾笑,此时,他心头火起! “如果,我非要她轮回重生呢? 如果,我不写《子不语》了呢? 天地,你无情,就不要管有情之事!宝玉弄出轮回,那么,宝玉,起码能做主一二!” … … 第三更了,9000多字,待会还有第四更。 今天的马上要搞定了,开心。 ps:关注微信公众号(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天地真相,你钟意我?(四更,一万三千+) 此话一出,李之仪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这,这家伙,他是在威胁天地吗? 我欲成魔,天奈我何? 为情成魔,惧天,又如何? 值什么?这些都值什么!眼前的这个小子,可是一张嘴,要胁迫了这整个大天! 恐怖,可怕,是胆大如斯…… 天在讲:“贾宝玉,你在威胁天地?” “不敢。”宝玉突然笑了起来,他以为这方天地是没感情的,没感情,自然就不能讲条件。 但是,自从辛弃疾的事情过后,就有个疑问,一直魂牵梦萦似的盘旋在他的脑海…… 这方天地,真的是没感情的吗? 宝玉不断的问自己,却根本找不到头绪,这整个天下,也没人可以给他解答。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此时,就在这么的一个瞬间,他高声大笑…… “晚生贾宝玉,参见天地老祖。” 宝玉恭敬的弯腰、行礼,把头埋到最低。 他带着笑,轻轻的道:“天、地、君、亲、师,晚生自懂事以来,一丝一刻都不敢或忘。我等黄色的皮肤,赤色的血,黑色的眼睛和头发,向来以此五者最重…… 李氏大家乃是宝玉恩师,宝玉乃是《子不语》的书写者,阴司、轮回,都是从宝玉的手中出,要是李氏大家魂飞魄散的话,宝玉敢说体内是红色的血? 敢说男儿立于天地间? 求天地老祖开恩,送李氏大家进入轮回。” 沉默,‘苍天’在此时沉默。 李之仪的灵魄已经凝固,不再消散半分,但是在这片沉默中,活了两百年,又痴守八百年的红袖仙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盯着文宫浩瀚无垠的天,生怕随时会有一道大雷,把宝玉的整个文宫世界劈成碎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天’发出狂放的大笑,其中有皇者威仪,也有霸者千秋。 宝玉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竟然仿佛,比原先恢弘无比的声音,更加让人心折…… ‘天’大笑道:“好个贾宝玉,你很有趣,有趣到,让我想现身和你一见。不过,你没资格。” 无数的电火闪烁,有一道猛然夯上了李之仪的脑门…… “天地老祖?” 宝玉吓了一跳,还以为天地要灭杀李之仪,哪知道雷霆斩过,李之仪的气息瞬间变幻,竟然,没了女子的娇柔气息? ‘天’淡淡的道:“你猜对了,我有感情,而且,还是特别爱玩的那一种,另外,世上从来没有天地自发产生的意志…… 贾宝玉,看在《子不语》的份上,我全了你的念想,但是,仅此一次。” 全了念想? 宝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文宫大天,许久没反应,噗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吓人,吓人啊,面对的可是随时能捏死他的存在,不害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向李之仪,发现李之仪被六道轮回的黑洞扯了进去,但是,李之仪的气息,和之前完全的,不一样? 【有崔胤的气息,有李之仪的气息,那么,是彻底融合了?】 宝玉一巴掌捂自己嘴上,好悬没叫了出来。 他木着脸,用一种诡秘的眼神看着李之仪。 李之仪消失之前,也用一种更加诡秘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对视到最后的一刻,半句话都没能说的出口…… “李氏大家,要是我没记错,你应该是个男的。” 宝玉看着六道轮回的入口消失,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他冲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摊手,无奈的笑:“好吧,反正能活下去,做男做女…… 咳咳,希望红袖仙子,能习惯做个男人吧?” … 对于男变女,宝玉已经很有体会了,但是女变男,在这没有孟婆,没有孟婆汤的阴司,希望李氏大家能妥帖一点,别闹出什么古怪的笑话出来。 他出了文宫世界,然后,转过身…… “我的黑狐大氅就在地上,你犯不着光着吧?” 宝玉脸红转头,雪樱儿现在还光着呢,而且,挺好看。 雪樱儿气得银牙紧咬,宝玉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她这边刚要处理点女儿家的私事,宝玉就醒了…… “你这是掐着时辰醒的?” 雪樱儿捂着身子,慢慢的往挂着黑狐大氅的地方挪。 突然,她呆滞了眼神,惊声道:“贾宝玉,你的实力?” 虽然在这个洞穴里,雪樱儿没法恢复才气,她的伤势也只到能行动的地步,但是,眼力还是有的。 宝玉此时才气蓬勃,只看气息,就比先前强悍了三倍有余。 粗略的算,应该有了,狭人榜第五百位左右的实力? 宝玉背对着雪樱儿点头,笑道:“有李氏大家的红袖添香,我铸造好了文宫的西墙…… 嗯?你不能恢复才气,怎么不换上自己的衣裳?” “还是我给你件衣裳吧,上一次辛家小儿的那种,如何?” 突然,高空传来笑吟吟的话,同时有一道闪雷落下,正中宝玉的脑门…… 啪! 宝玉头发竖起,七窍冒烟,一个倒栽葱栽在地上。 他不能动弹,全部的才气都被劈散,如同一个凡人,而且,是半身不遂的凡人。 然后,他看见雪樱儿笑吟吟的脸…… “奴家是杀了你呢?还是,剜了你的这双贼眼?” 雪樱儿‘狠辣’的笑,低头看着宝玉,她用双手捂着胸口,从她的手指缝里,宝玉隐约瞟见了些许粉红。 雪樱儿顺着宝玉的视线看去…… “先剜眼!再杀!”她恶狠狠的道。 … 盛唐长安,巍峨皇城。 那皇城的正中,整个盛唐权利的中枢,突的响起一阵雷鸣般的笑…… “有趣,朕越发喜欢这方天地了,总有骄子让朕欢快,朕,过得有趣!” 天父杨摐(chuang)化身三十万,这金柱玉壁,占地八百里的大殿,每个地方都有他的化身身影。 化身挥动手掌,无数的妙龄女子就被扒光了衣裳,可是,他的化身回归,竟然一摆手,让这无数的佳丽退了出去…… “无趣,鱼水之欢比不上情感交融,朕要找个能为朕痴守八百年的,立皇后!” “天父陛下,您可让世上的男子痛苦了,多少个光棍汉子,还总想着鱼水之欢呢。” 妙龄女子们走后,唯独留下一位蒙面佳人,偎着杨摐娇笑。 她有万千柔美的道:“美人儿榜上有许多人,您挑一个,化身过去玩场人世悲欢?” “假的,没意思。” 杨摐摸着嘴唇:“新出的阴司不错,等朕把这天下玩腻了,就去轮回玩耍,媚娘,到时候,盛唐交给你做天父如何?” “那敢情好,对了,这美人儿榜?” “留着,嗯,把雪樱儿去掉。” “她失宠了?” “没,她被人看光了,所以,朕不要她在朕的后备名单上了。” 杨摐古怪的笑:“雪樱儿和书写《子不语》的小家伙扯上了关系,朕还得去轮回玩,不要开罪那个小家伙了。你把雪樱儿的名讳勾掉,入宫令还是给她留着,她还是朕直属的八千国传音使。” “不开罪?陛下,区区一个进士……” “可别小瞧这个进士,你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他威胁朕?朕化身天地的意志,他竟然威胁朕?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啊!” “奴去揍他!” 媚娘知道还得宝玉书写《子不语》,当下抬手,好像手指略微挑动,就能给宝玉一个天大的洋相。 杨摐挡住媚娘的手指,笑得更加欢快:“不用了,朕已经教训了他,而且,他得被吓个够呛呢…… 哈哈,留着他,他也是个好玩的!” “那奴帮他灭了铁笔国?” 媚娘又抬起手指。 杨摐眨眨眼睛,一副顽童模样的笑:“别,让贾宝玉自然发展。这世上,好看的剧总是不多…… 孔夫子的剧不错,孟夫子的剧也不错,还有老子李耳、无天小可爱,他们的成长都是精彩绝伦,可惜他们四个有点本事,朕不能看得欢快,好不容易出个有趣的,你就别打扰剧情了。” “好吧。” 媚娘缩回那纤细柔白,却仿佛囊括了千万里的纤纤玉指…… … 就在媚娘缩回手指的那一刻,铁笔国的二十四万中军看着高空乌云散去,所有人,立马都松了一口大气…… “小小列国,鬼天气却那么多。” 秋星夜扣上了长袍的襟扣,刚才那鬼天气,憋屈得他都浑身冒汗…… 白骨庭在他的身边,递上一盏舒身的粮食甜酒,苦着脸道:“大将军,咱们就别管天气了成不成?末将刚收到消息,国内有四万大周的军阵闹事,带头的四个都比末将还强,李如海都吃了亏…… 您应该很清楚,咱们铁笔国百万大军,其中六十万得戒备东陈、南英、北拓跋,剩下的十万精锐奔波不及,大周的牲口,他、、、妈、、、的和流匪一样啊!” “你急什么!” 秋星夜往长案的后面一坐,大口吃肉喝酒…… “本座告诉你,那盛唐雅门驻京府的赵前辈可是本座好友,本座已经通知了赵前辈,他会帮本座周旋,让东陈、南英、北拓跋三月不敢侵犯。盛唐的八千国传音使应该很快会来,到时候,无数的破空飞舟君临大周上空,给本座五天时间,本座就让大周覆国!” 他仰头灌酒,半滴酒都不舍得溅到了嘴巴外面:“百万大军压境,观世音尊者都逃不掉,何况摘星尊者?本座要抓了他,收服他…… 混账东西啊,本座不压榨他三百年,本座就不叫万里扒皮!” “大将军,您的称号是万里银星。” “滚蛋,你们哪个不叫本座万里扒皮?大周都说本座是万里扒皮!” 秋星夜骂了几句,又要拍着桌子唱铁笔国的青衣小曲。 他没在青楼花过银子,别人请客去过几次,就喜欢自己没事唱两句,表示他可是在那销金窟里待过的…… “流云亭里樱花落,且有我,笑看那苍生入土,也看那群星坠落…… 我翻手成云,将那宝哥儿抽筋扒皮,剐下金满山啊银满河。” 唱着唱着,改了词,然后,又是得意的笑…… … 笑声震颤中军大帐,但是,秋星夜万万没想到—— 他千期盼万喜欢的八千国传音使,此时,正和宝玉孤男寡女,共处……一洞…… 剜眼还是杀掉? 或者,先剜眼再杀掉? 雪樱儿犹豫很久,还是一个没选。 她靠着洞穴的石壁,把宝玉扶起来,犹豫片刻,让宝玉枕在了她温润的大腿上…… … ……… ……………… “我有夫人了。”宝玉木然。 “嗯。” “我不打算再娶。”宝玉木木然。 “嗯。” “你为什么不杀我?” 宝玉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按理说,他看光了雪樱儿,在这个世道,雪樱儿应该杀了他,这才能保留清白。 雪樱儿想了一阵,问:“你为什么护了奴家一次?” “这……” 宝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也没别的意思,这不和雪樱儿合作着,条件反射保护队友,完全没办法解释。 哪知道雪樱儿扭过他的脸,用他的瞳孔当镜子,很是仔细的欣赏自己的花容月貌。 然后,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奴家就是美,所以,你钟意我?” “嗯,你钟意我?没错,你就是钟意我!” 雪樱儿越来越认可自己的想法,从宝玉的瞳孔看自己的美丽,要芳容自赏。 宝玉颇为无语,想要解释,却发现雪樱儿咳嗽了几声, 他的脸上,也是,蓦然多了几点温热…… … … 今天四更一万三千字+,超额完成任务。 谢谢兄弟姐妹的帮助,蛙会继续努力。 PS:希望看盗版的朋友可以支持下,一天几毛钱而已,可以帮蛙度过难关。蛙不空口白牙的求,努力更新,保质保量。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误解,你长得也不错。。。 那温热,是血。 宝玉诧异看去,发现雪樱儿的瞳孔开始涣散,连续受了两次重伤,在这洞穴里又不能恢复才气,就算以雪樱儿的实力,也接近油尽灯枯…… “雪樱儿,你醒醒,不要睡!” 宝玉想要起来,却感觉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他的筋和骨头都发着软,聚不起多少力气。 ‘天地’劈的那一道雷,不只震散了他的才气,也震酥了他的骨头…… 【天地老祖到底是谁,这么玩是说我硬骨头?】 宝玉不敢骂出声,一边在心里怒骂,一边努力挣扎着起来。 他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就好像蹲久了,猛的站起来那样浑身发麻,稍微动弹一下,浑身就好像过了电一样。 他哆嗦着,颤抖着,嘴唇咬出血来,终于让自己翻了个身。 顾不得男女之防,摇晃雪樱儿,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叫嚷…… “醒来!你的伤势没那么重,你,不要怀疑自己的道理!你是堪比尊者的狭人榜强者,你想活,那就很难死!” “醒来!雪樱儿,你是盛唐的八千国传音使,你忘了自己的职责吗?你还要挑战我,你还想要我第八十九位的尊者名号,你死了,挑战我的就变成别人了!” “雪樱儿,你神经病啊?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怀疑了自己的本心?怀疑了自己的道理?你还有才气,怎么可能会死?” 血,嘴里全是血腥的甘甜。 宝玉木木的身体终于感觉到疼痛,他看见自己咬破的嘴唇滴了血,一滴滴的,落在雪樱儿苍白的脸上。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低头, 他的嘴,贴在了雪樱儿惨白的嫩唇上…… … ……… …………… “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 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 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杯。 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巳灰。” 春风如歌,岁月静好,雪樱儿看着宝玉微微的笑,她的眼眸,她的灵魄,却回到了记忆深处,藏着的最唯美的期盼…… 那是一座不大的山坡,虽然小,却足够组成母女二人的温暖小家。 山坡上长着一株老樱花树,樱花盛开于春天,绽放于枝头,花形和腊梅相似,却没有腊梅那种傲骨霜雪的清冷,而是令人陶醉的,无限的妖娆和芬芳。 小女孩亟不可待的跑进樱花树下,仰头欣赏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春风一吹,空中的花瓣就好像小姑娘一样在翩翩起舞。 满天满地都是樱花的花瓣,树杈上也有,树叶上也有,就像是下了一场樱花的雨……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女儿玩了一阵,趴在母亲的膝盖上,和母亲一起偎在树旁。 母亲对她美美的笑:“当漫山遍野都是樱花的时候,你爹爹就会回来了。” “那,娘亲,是不是我把樱花种满天下,爹爹就一定能回来了?” “是啊,你啊,可以多种樱花的小芽。” 小女孩天真的言语惹了母亲发笑,然而,却还是笑得慈祥。 她是母亲,不会嘲笑自己的孩子…… …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 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文名也满了一城,然而,大姑娘的美貌之名,却比她的文名传播更远,是名满盛唐一州! 那一日,春光正好,漫天的樱花中,十余人踩着水波而下。姑娘少见来人,还以为是父亲带人归来,迎出去,却发现多了皱纹的母亲手执笔毫,一身的才气,竟是犹如大日璀璨…… “樱儿,快走!” 母亲的诗词贯冲九霄,才气如同遮天大凤,然而,却抵不过对方的人多势众。 鏖战三天,来人死绝,母亲,却也接近了油尽灯枯…… “母亲,樱儿不种樱花了,樱儿带你离开,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 雪樱儿已经种出了百里樱花,此时,却觉得辛苦得来的美丽是那么刺眼。 她听见了,知道来人是贪图她的美貌,是大家公子,派了手下的强者前来。 母亲抚摸她的脸颊,摇头在笑:“傻丫头,母亲走不了了,母亲也不会走…… 丫头,去长安,去百芳园,百芳园的雪姨会照顾你,为娘,为娘要等在这里。” “樱花盛开四月天,冷若冰清情至臻; 生为挚爱难更易,死作孤魂盼君归。 花开时日终有限,花落成泥伴君尘; 一树樱花成百里,昔日,昔日,昔日……” 母亲神色怅然,吟哦一生挚爱,她的等待,她的痴情,全都在这一首锥心刻骨的诗词里。 可是,母亲还是没有吟哦完全,声音到了一半,魂已散…… “母,母亲?” 雪樱儿盯着母亲的遗容,笑了,然而,那是她最后的,最真挚的笑容。 她把母亲葬在最早的樱花树下,抬起头,看这已经变成了疮痍的百里樱花…… “母亲,我要世上变成最太平,最和谐,最美满的样子,我要世上种满樱花,我要爹爹走在哪里,都能看见樱花如雨,然后,我要他看见,她的女儿,是世上最丑陋的女子!” 雪樱儿迈步河边,低下头,看水里自己的倒影。 那脸庞,那身姿,每一寸的肌肤,都好像天地钟爱最精心雕刻的宝。 她抬起手掌,才气幻化火焰,要朝着自己的脸,摁去…… … “这,这是回忆?是幻象?” 雪樱儿朦胧间,有点醒悟了过来。 她看着水波里的倒影,知道会有母亲所说的雪姨赶来。雪姨会带他灭了那个窥觑她的大家公子的满门,会带她去京城长安,她会成为百芳园的第一花魁,然后…… “然后是什么呢?奴家的头好痛。” 雪樱儿呢喃着,呆滞着,突然,水波里的倒影开始变幻。 那倒影身披黑狐大氅,滴血的嘴,猛然吻向了她的唇。 然后,是温热的暖流入腹,很暖…… … ……… “雪樱儿,你神经病啊?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怀疑了自己的本心?怀疑了自己的道理?” 蓦然,有声音响彻耳边。 雪樱儿的精神瞬间汇聚,呆滞的看宝玉已经宛如金纸的脸。 她知道在耳边响彻的声音是回响,宝玉现在别说讲话,就连活着都难…… “贾宝玉,你疯了?!!!” 雪樱儿一把推开宝玉,见宝玉气若游丝,体内的精血,竟然亏空了三成有余? “贾宝玉,你醒醒!你疯了吗?你现在才气涣散,只是个普通人!损失三成精血,能要了你命!” 雪樱儿摇晃宝玉,想从砚台里取出滋补宝物,可是,才气无法汇聚。 她傻眼,呆滞,只能使劲摇晃,再摇晃,把宝玉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咳咳,别晃了!”宝玉好悬没被晃死。 他也无奈啊,泪飘零曾经把带着菩提灵韵的血肉塞进他的嘴里,他吐出来了,但是,还有一丝带着灵韵的血沁在嘴里。 他想把这些沁在**里的血吐给雪樱儿,反正好处不大,救雪樱儿一命就是了,哪知道…… 【混账啊,直接咬住不放,我现在一个普通人,哪里抵得过她的吮吸?】 宝玉在心里叫苦连天。 雪樱儿还在晃他:“你疯了吗?奴家只是个女人,为了奴家你命都不要了?” “贾宝玉,你这个登徒子,死不要命的傻风流!” “贾宝玉,你不要死!” “咳咳,我真的,没想拿命救你。”宝玉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 “好好好,奴家信你,你不要死!” “我说的是真话。” “好好好,是真话,你醒着,千万不要睡着!” 雪樱儿还在晃他。 “我真的没有,等等,别晃了,再晃我就真的没命了!” 放弃,彻底放弃。 宝玉不敢再解释,他被晃得眼冒金星,只觉得继续下去要一命呜呼,还解释个卵子? 原谅宝玉满肚子粗口,实在是,玩死他了! 雪樱儿终于不再‘搞’他,掐住他的脉门,感觉精血在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恢复,就擦掉泪。 她把宝玉抱在自己的胸前,还没穿上衣裳,要仔细的端详宝玉…… “嗯,现在发现,其实,你长得还算不错。” “……”宝玉。 好吧,原谅我,和狭人榜第一美人相比,他贾宝玉,本公子,只算长得不错…… … 山洞中一片朱红,分不清时间,慢慢的,连空间也分不清了。 宝玉的眼前越来越花,觉得洞壁宝石映衬的朱红都在消褪,以他现在‘凡人’的身体,精血亏空、不吃不喝,真的抵挡不住…… “宝哥儿,张嘴。” 雪樱儿在他的耳边说话。 宝玉下意识的张开嘴,又是猛然闭紧…… “别玩那些狗血桥段,本公子还没迷糊到白痴的地步,人肉、人血,绝对不张嘴!” 闻言,雪樱儿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呆滞无语。 “贾宝玉,你嫌弃奴家?!!!!” 她怒吼了一声,咔嚓捏开宝玉的嘴巴,把自己的血滴了进去…… 一天, 两天, 三天…… 大致是过了三天时间吧,宝玉被卡着下巴喝过好几次血。 他满肚子委屈,只觉得,自己是无端端的遭了罪…… 啪! 突然,平静的空间起了一声脆响。 “雪樱儿!” 宝玉顿时有了力气,张嘴就吼。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命如樱花,纯粹璀璨! 值得吗?就问你值得吗? 宝玉瞪着雪樱儿,眼看雪樱儿惊叫着把衣裳穿了,肚子里的一股无名火就熊熊的烧了起来。 这座洞穴是崔颖的墓地,如今崔颖和李之仪都没了,最多半个月就会崩溃,自然,他们都能恢复自身的实力。 才半个月而已,饿几天,渴几天,他的身子骨受得住,值得让他喝别人的血? “呸呸!” 宝玉一连串的吐着唾沫。 顾不得,什么都顾不得,掏出洛水的美酒往嘴里灌,漱口,吐掉,恨不得把肠子都翻出来洗了…… 雪樱儿指着宝玉怒骂:“贾宝玉,你混蛋!” 宝玉自顾自的漱口,什么都不讲,他的眼前是五花斑斓,就像进入洞穴的时候一样。 同样的,他们也很快的被洞穴崩溃的力量喷了出去…… 外面是璀璨星夜,地点,还是他们进入洞穴的那条河边,雪樱儿傻乎乎的看着宝玉灌酒漱口,狭长的眉挑起来,俏脸带了嗔怒。 掌心,也哗啦啦的冒出了一蓬蓬的粉色樱花…… “贾, 宝, 玉!!!” 猛的是一蓬樱花把宝玉打了个趔趄,雪樱儿单手抓着和他们一起喷出来的靖国铁笔银钩,笔毫指向宝玉的脸。 她想怒骂,却说不出来话; 想动手,胳膊却是发软,感觉特别舍不得了…… 说什么?说宝玉嫌弃她的血?她堂堂八千国传音使还要脸不要? 那么,动手? 雪樱儿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自己喝了宝玉的三成精血,美眸猛的是无限温柔…… “贾宝玉,你是个混蛋!你风流不要命!” 不疼不痒的骂了句,雪樱儿用纱帽把头脸遮了,趁宝玉还在樱花里‘挣扎’,整个人化作一阵香风飘散…… “走了啊?” 宝玉正气加身,很轻易的打散了飘舞的樱花。 雪樱儿根本没有用力打他,他自然可以轻易脱身,可是,把人家看光的他,真的没脸皮面对雪樱儿。 面对了,能说什么? 面对了,能做什么? 他打定主意少娶,甚至不娶,平白无故的多个雪樱儿,那可对不起家里人。 而且,以雪樱儿的身份,他贾宝玉,何德何能可以高攀? “盛唐第一花魁,狭人榜第一美人,拥有尊者的实力,却不愿意做尊者后十名的凤尾……” 宝玉嘀咕着狭人榜上对雪樱儿的评价,越说,心里越要打了寒颤。 和他不同,雪樱儿,可是名满盛唐的骄子!他贾宝玉虽说八千国称尊,但是,在整个天下,和雪樱儿的身份地位,却要相差了太多…… “旖旎一梦,也不过是一个旖旎的梦而已。 雪樱儿,咱们,江湖再见……” 宝玉千般思绪,到最后,化作洒脱的一笑,一叶金舟见风就长,载着他,去那东方的无垠大空。 就在他离开的那个瞬间,漫天有樱花洒落。 周围百里,蓦然成了一片四月的樱花美林…… “奴家总归还是美的,贾宝玉,你要是能放下奴家,奴家,就枉为盛唐第一花魁。” 雪樱儿挑起纤纤玉指,一卷拇指大的书卷在她的指尖显化,随后,绽放三个斗大的靛青字体…… 天! 行! 健! 这三个字打破虚空,竟然让雪樱儿一步踏出,就赶在了宝玉的前头…… ‘天行健’的速度,足足,是一夜金舟的八倍有余! … “还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半个多月了,盛唐的八千国传音使,为什么还没到咱们这里?” 二十四万的巍峨中军,那最中央,代表权利至上的中军大帐,白骨庭已经是来回踱步,压不住心里的焦急。 秋星夜在将军位上安坐,笑道:“盛唐是何等存在?盛唐的八千国传音使又是何等尊贵?咱们不急,也急不来,哪怕那位大人遇见青楼酒肆玩耍几月,咱们也得耐心的等。” “可是,咱们本国等不了啊!” 白骨庭气得哇哇大叫,耳下脸颊贴着的玉片都在晃悠。 他焦急的道:“末将可是查清楚了,进入咱们边境的是风镇东、风镇南、风镇西和风镇北,竟然是大周的四位亲王…… 其余三人也就罢了,可是那风镇北杀意太盛,他的军所过之处,所有世家尽数诛绝。 主帅大人,风镇北所在的区域,可是我白骨世家的属地呢!” “让你的家族躲开不就得了。” 秋星夜一点都不在乎,托着两腮,目光悠悠的笑:“大周呢,小小列国呢,真的很小、很弱,可是,本座很喜欢大周的政令呢。” “什么?” 白骨庭惊愕失声。 秋星夜看向西方,目光穿透中军大帐,好像能看见大周的都城…… “本座说:本座喜欢大周的政令,特别是大周的书馆。 本座当初要教化我国,奈何众世家反对,要不是太子殿下力保,本座还得和小时候一样端个凹形的石头片子讨饭去。” 他高声大笑:“所以,本座喜欢摘星尊者啊,本座不急,一点都不急。 本座能耐心等八千国传音使来,能耐心的等咱们的百万大军压境,只要能抓住摘星尊者,能收服摘星尊者,本座,愿意等他个三百年!” “可是主帅,您有把握?” “当然有,本座和太子殿下,可是跟雅门驻京府的赵大人,咳咳,关系不深,但怎么也是有关系,再打点一下肯定没问题…… 他贾宝玉才多大的年纪? 他哪来的盛唐的关系? 本座,吃定他了!” “哈哈哈,主帅英明!” 白骨庭陪着大笑,摸摸袖口,发现自己值钱的东西都被秋星夜剐没了,就想着说几句凑趣讨好的话。 他不擅长讨好人,所以想得时间略微长些,刚刚想好,外面,就传来一阵才气的震荡…… “主帅大人,有人闯营呢。” 白骨庭回禀了一句,没当回事。 秋星夜更没当回事,这段日子观世音尊者、花惹尘等人都闯过营,拿闯营当游戏,他们,也拿对方闯营当乐子。 两边都不想伤了百姓,自然拿捏着力道,如此,就只是游戏而已了…… 叮~ 突然,才气的震荡加剧。 秋星夜蓦然站起,惊声道:“直突中阵?摘星尊者那边的家伙,他们是疯了吗?” … 冲击二十四万中军这样的事情,宝玉这边肯定没人会做,那太傻了。事实上,宝玉这边,今天没人过去找了麻烦。 泪飘零和花惹尘站在城墙上,旁边是少女抽打令狐婴。 花惹尘让少女下去休息,和泪飘零一起看向对面的军阵,就觉得满嘴的牙齿都疼…… “爱无极、血如樱花雪樱儿!” 吐出这个名字,堂堂的醉娘子,恨不得用双手捂脸。 泪飘零也是脸皮子抽搐,低声道:“无量量古佛,她怎么要去铁笔国的军阵?要是她帮对面的话,小僧,小僧就得抓住宝哥儿跑路了。” “你打不过她?”花惹尘十分惊讶。 泪飘零很肯定的道:“打不过,人家可是唯一一个份属八千国,却被盛唐承认的骄子。 咳咳,无量量古佛在上,盛唐第一花魁,狭人榜第一美人,小僧,惹不起。” “哼哼。” 醉娘子哼哼了两声,不说话了。 盛唐第一花魁?狭人榜第一美人? 观世音尊者,咱们能好好说话不? 一个男人比她更美也就罢了,这雪樱儿比泪飘零更是美丽万分,她,混账,怎么说她也是个美人儿,欺负人是不是? 花惹尘不敢和泪飘零怼口,干脆,掏出酒坛就饮。 喝了酒,整个天下都是她的,谁敢比她更美?!! … 城墙和铁笔国的军阵相隔不过十里,中间夹着一条不大的河,可以说,抬手就能打到。 雪樱儿发现了有人看她,也不在意,低了素纱帽子的帽檐,继续往前走…… “来者止步!” 守护营门的兵士高声呼喝,才气震颤大空。 说是兵士,其实,这把守营地的也是不弱的进士,当下才气灌目,朝着雪樱儿的纱帽下看去…… “大胆!” 雪樱儿冷哼了一声,哪怕在盛唐,也没几个有胆子窥觑她的脸。 她只是随口一喝,才气就挡住了进士的窥觑,用力大了点,就把那个进士震得跌下营楼。 很多进士炸空而来,数百人面对她一人,军威压迫而下…… “来人露出面目,表明身份,否则,杀无赦!” “杀无赦?对你们来讲,杀戮就是一切吗?” 雪樱儿抬起素纱帽子的帘,完美的脸,引起了一阵阵疯狂的垂涎。 士兵都是进士,本心也算是特别坚固,但是面对这等完美的容颜,还是引起了,一连串倒抽冷气的声音…… 雪樱儿把脸面再次遮挡了,笑声从纱帘后面传出:“是啊,没错,有时候,杀戮就是一切。” 她轻声道:“想让世间完美,那么,就是去除一切不好的渣滓,把好的留下,以及,保护……” 笑声再起,高空就洒落了星点的粉嫩樱花。 璀璨的星被樱花遮挡,宁静的夜空却更加烂漫多姿,每一朵花瓣都泛着莹润的粉色的光,仿佛,这里是一片纯粹的梦幻天国! “奴家雪樱儿,乃是盛唐派遣而来的,八千国传音使。” 雪樱儿迈步进了军营的大门, 身后,是血染樱花,有数百生机凋落…… … … 这是第二更,歇会,歇会,一整天弄出这些,蛙的背跟断了一样。 晚上还有两更,会是一万两千字+。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奴家,欺你如何! 试想一下,二十四万的军阵反应如何? 那么,再试想一下,足足二十四万的进士军阵,那高绝的反应速度,又会恐怖到哪一种令人吃惊的程度? 这无法想象,只能亲眼去看,而且,宝玉确实看到了其中的大危机,也是大恐怖! 一叶金舟在菩提子的身边落下,宝玉还没吭声,视线就被对面的军阵吸引过去。 只见满天都是进士,层层叠叠,此起彼伏,在大空组成了恐怖的阵。 最前边是漫无边际的黑甲铁骑,座下清一色的是抹去了灵智,却还拥有着妖将修为的兽; 中间是人员一万,也是无边无沿,这一万进士虚坐高空,膝盖上承托的是血红色的,价值五千两纹银的红木古琴; 最后则是更多的进士军士摊纸磨墨,笔毫竖起,随时能笔走龙蛇…… “军纪森严,和他们相比,我大周除了西海军以外,别的都是杂牌了。” 宝玉忍不住说了话,看见陈长弓和笑灵儿等人过来,就尴尬的笑了笑…… “长弓前辈,我不是说北天军不好。” “是实话!” 陈长弓摇头道:“和铁笔国的大军相比,老夫的北天军要差了数倍有余,另外,那一万诗琴文人更加恐怖,我大周全部加起来,也找不到三百数的诗琴进士。” 说到这里,陈长弓看看宝玉,无奈的道:“其中,还得加上你做诗琴文人的手足。” “别说和大周比,就算和其他儒家属国比较,一万诗琴进士也够恐怖的了。这铁笔国不算很强,特殊的兵种,倒是很多。” 笑灵儿号称恨嫁伶儿,自然走过无数的儒家属国,她比较了一阵,肯定点头:“没错,论诗琴进士的数量,九成九的儒家属国都不到一万。” 原来,铁笔国还有这般的优点了? 宝玉突然想到:这里只是三十万铁笔国的军阵,那么,铁笔国的百万大军中,又有多少诗琴进士呢? 如果还有更多,就是铁笔国得天独厚,他更想马踏铁笔国。 可是,如果,大多数的诗琴进士都在这三十万军阵里,到底是谁,会有如此厉害的能耐? 如果是后者的话…… 宝玉突然发笑,意味深长的道:“我对秋星夜感兴趣了,他要是不死,我就算把他抽筋扒皮,也得榨出三两油来!” “老夫觉得:他现在已经被放在油锅里榨了。” 陈长弓捋着三缕长髯微笑,前方有军阵巍峨,以他领兵上百年的经验,自然也能看出—— 那二十四万的进士军阵,军心已乱…… … 僵硬,是死一般的僵硬。 二十四万进士的才气呈阶梯状,此起彼伏,是丝丝相连,也是环环相扣。 如此庞大、威武的军阵,就算泪飘零也不敢冲了进去,可是,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二十四万进士全都呆滞、傻眼,恐惧蔓延在他们的心中,摧毁了他们所有的战斗意志! “奴家雪樱儿,乃是盛唐派遣而来的,八千国传音使。” “奴家雪樱儿,乃是盛唐派遣而来的,八千国传音使。” “奴家雪樱儿,乃是盛唐派遣而来的,八千国传音使。”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包含的‘盛唐’、‘八千国传音使’这两个词汇,吓得整个军阵一片死寂、僵硬。 没有谁有胆子动弹,他们都转过脸,盯着从中军大帐冲出来的秋星夜…… “跪迎!快点跪迎!都呆着做什么?全都下来,快落地!” 秋星夜一边往外冲,一边把嗓子都要吼破。 就在营门被破的一个瞬间,他的军阵就摆好了迎战的架势,这是他特别得意的,可是此时,他宁愿自己的军阵散漫一点,别对雪樱儿摆出这副要战的姿态。 爱无极、血如樱花雪樱儿,可是盛唐的八千国传音使! 而且,是其中,地位在前三稳如金汤的一个! 秋星夜还在半空,膝盖就弯下去,他能屈能伸,面对雪樱儿,在地面用膝盖滑出两道冒着火星的沟壑。 然后就是低头拱手,对着雪樱儿高声叫道:“下国铁笔将军,秋星夜见过盛唐上使!” “你在狭人榜位居前千,何须对奴家下跪?” 雪樱儿说着冷漠的话,转过身,背对秋星夜。 她清冷的道:“盛唐无意理睬尔等小事,所以,把决定权交给了身在盛唐的狭人榜骄子。奴家今日来,是我等商量好了,要让战争快点结束。” “那当然,只要我国有半月平安,不,一周,只要有一周时间,秋星夜定然覆灭小小列国,战争立马结束!” 秋星夜兴奋抬头,要尽快结束?那么,自然是他能做到,所有的苗头,都在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倾斜。 他越过雪樱儿的背影,眼神,恰好和宝玉淡笑的眸子怼在了一起。 两人目光相撞,半空就闪烁霹雳冷电,他们的目光都包含文人意志,竟然产生了,足以影响天地规则的爆裂撞击…… “摘星尊者,本座可称是万里扒皮,等本座百万大军降临大周,本座要你做本座的附庸,为本座披荆斩棘!” 秋星夜传递了神念过去。 宝玉听了,摇头微笑,同样神念道:“不好意思,本尊者不习惯和你一样跪着,倒是你跪过雪樱儿,再跪本尊者,应该,肯定,不,是一定,绝对不会觉得没脸吧?” “本座斗嘴从未输过,今天偏不想和你斗嘴,本座要抓了你,让你给本座办事!” “不好意思,本尊者向来不喜欢斗嘴,只喜欢说实话。” 宝玉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是,也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没针没尖的,却扎得秋星夜心口窝子疼…… 秋星夜干脆不看宝玉,转而盯着雪樱儿的背影,高声道:“请上使传达盛唐令喻!” “其实也没什么令喻,就是奴家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了。 区区属国、列国,盛唐会下哪门子令喻?” 雪樱儿高高在上,她和别的狭人榜骄子还不一样,弱小时就被带去了盛唐,所以,虽然她是八千国的狭人榜骄子,实际上,却是盛唐的骄子。 她的态度无所谓,情绪无所谓,回应秋星夜的时候也在走神,分明是在敷衍。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向宝玉的时候,就掀起面纱,露出美轮美奂的容颜。 而且,那双带着粉,同样美如樱花的眸子,特别明确的,扯出了一抹怨…… “咳咳。” 宝玉咳嗽两声,把脸挪到一边。 陈长弓可是老鬼精,视线在宝玉和雪樱儿的中间来回晃悠,突然,硁硁(keng)的用大袖挡住笑了起来,泪飘零、花惹尘、笑灵儿、任我行、断浪等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对劲,特别是笑灵儿,俏脸耷拉下去,冲着宝玉啐了一口…… “宝玉兄,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是奴家喜欢的那种郎。” “我早说过我不是,等等,你误会什么了?” “误会?分明是你招惹了人家雪樱儿!” “我没有,是误会!” 宝玉语无伦次了,他招惹雪樱儿?不,他是太无辜了好吗? 自己还在赶路,无端端的被人一脚踩下去,无端端的遇见李之仪、崔颖,又无端端的喝了人血。 他无端端的…… 好吧,没什么无端端的,女子是弱势群体,他贾宝玉想一夫一妻,都躲不掉被人骂上一句‘负心’。而且,他好像,早就玩不成一夫一妻制了…… “我很无辜。” 宝玉特别认真的道。 “啐。” 这次不单是笑灵儿了,而是群众的意志。 宝玉,已然陷进了被众人,包括泪飘零一起‘唾弃’的漩涡…… 宝玉恶狠狠的瞪泪飘零,别人也就罢了,你菩提子,也有脸要啐上一口? … 且不说这边成了闹剧,在那二十四万军阵正气跪倒的中央,雪樱儿还在走神,难得想起了正事。 她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走神,也不想再看宝玉,随口道:“奴家懒得去让你们铁笔国安稳,总之快点打完…… 这样吧,全都去野地里打,打完也就罢了事情,不许伤害大周的百姓,否则,唯你铁笔国论罪!” 唯铁笔国论罪? 唯铁笔国轮组? 唯,铁笔国,论罪?!!! 秋星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傻眼了。 二十四万的军阵也哀哀的叫了起来,他们不敢冲雪樱儿发火,成片的带血的眼,都盯着自己的主帅…… “上使大人!” 秋星夜立马跳了起来,顾不得礼仪,争取道:“不公平!上使大人,他们大周的军阵也在我国肆虐,凭什么,单单不许伤害大周的百姓? 这样我们怎么打,拱手投降算了!” “确实有点不公平,那么,都不许伤害百姓好了。” 雪樱儿好像又有点走神。 秋星夜仔细一想,不对劲啊,这边是大战,不伤百姓他们吃亏,而在他们铁笔国,风镇东那些人,本来就是抱着掠夺财物的心思去的,不伤百姓,人家本来就没打百姓的主意! “不公平!” 他再次大叫。 雪樱儿头也不回,‘天行健’飘然出手,身形化作飞花远离…… “不公平?那就不公平好了。 奴家欺你小小属国,那又如何?” … … 第三更,9000字了,还有一更。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不欺负你,单挑?(四更,一万两千字+) 飞花飘荡,宛如星波流水。 那场景自然极美,但是在秋星夜的眼里,他觉得自己还是‘万里扒皮’,但是,被扒皮的是他自己。 而且,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伤害了大周的百姓,唯我铁笔国论罪?” 秋星夜喃喃的把雪樱儿的话重复了,傻乎乎的看白骨庭:“刚才是本座听错了,是不是?” “末将要是说您听错了,是不是您要在这里和大周干一仗,然后,把末将丢出去顶罪?” 白骨庭也不傻,想了想,摇头道:“要说在咱们国内顶罪,用个统领五千人的偏牙将也就够了,可是在盛唐顶罪,主帅,您都没这个资格。” “那谁有资格?” “咱们陛下都没资格。” “混账,知道没资格还等什么?下令,全军撤退!” 秋星夜把火气都发在了白骨庭的身上,拽出一缕星芒冲白骨庭狠命的抽…… “主帅,听说摘星尊者最疼手足!” “混账,本座和他不一样,本座打是亲骂是爱!” 两人一边斗嘴释放心里的憋屈,一边是半步不停,飞快的把军阵集结完毕。 如同秋星夜所说,没人能在盛唐顶罪,所以,他们必须尽快撤离! 万一宝玉来攻,伤着了百姓,他就算跳进盛唐的千万里黄河洗上一千年,那也洗不干净…… “不要慌,咱们又不是多怎么着急。” 高空突然响起笑吟吟的话语,秋星夜抬头一看,发现宝玉、泪飘零,还有花惹尘等最强悍的骄子都在半空,恰好处在军阵短时间无法触碰的高度上。 宝玉把右手放在左边胸口,略微弯腰,用秋星夜看不懂的礼节温温的笑:“都说了不着急,本尊者玩不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本尊者,不舍得伤害本国的百姓呢。” “那你放我们走!” 秋星夜满满的都是诚恳:“放我们走,咱们定合约,互不侵犯,如何?” “可以啊,只要你们辰辰上供,日日来朝。” “辰辰上供?日日来朝?” “嗯,不是有年年上贡和岁岁来朝吗?‘辰辰’,就是说的每个时辰,‘日日’,就是说的每一天,多么简单。” 宝玉耐心解释。 对于宝玉的‘敦敦善诱’,秋星夜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滚! 他和白骨庭带着另外的二十二个统领万人的虎豹将军,把二十四万军阵的才气紧密相连,然后,飞快撤退。 可惜,军阵的威力再强,组成军阵的也只是进士里的佼佼者而已,和宝玉等排得上名号的骄子比速度,简直如同龟爬。 宝玉这边还都有一叶金舟,干脆摆了酒菜,一边饮酒一边赏月,任由一叶金舟‘慢慢’尾随…… “贾宝玉,你到底想做什么?” 秋星夜也不带尊称了,直呼宝玉的名字,恶声恶气的吼。 见他气急败坏,宝玉的笑容更加妥帖,直言道:“你很清楚本尊者要做什么,不然,你干嘛发了脾气? 秋星夜,本尊者也不欺负你,要是舍不得麾下的儿郎,你就留下来,给本尊者培养诗琴文人,如何?” “门都没有!” 秋星夜暴怒、大吼道:“你最多蚕食本座三万儿郎,可是,这诗琴文人的培养法门,是本座从盛唐得来,我朝陛下曾说:此法门,值得十万大军! 贾宝玉,你这是逼本座走上绝路,本座……” 说到这里,秋星夜咆哮高嘶:“众将士,敢死否?”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二十四万进士高声齐唱《诗经.秦风.无衣》,通篇没有一个‘死’字,然而,同样也没有半点惧怕! 秋星夜仰天长笑,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本座的儿郎! 儿郎们,本座要你们拼命!他贾宝玉想蚕食咱们三万同袍,咱们认死十万,也要让他们诸多骄子,损失过半!” “我等,诺!” “哈哈我等性命不值一提,可是这头顶上的,全都是狭人榜一千左右的强悍骄子,是八千国称骄!以我等之血换他们的脑袋,我等,大赚!” “主帅英明,我等甘愿赴死!” 慷慨! 激昂! 悲壮! 就算是敌对一方的宝玉,也忍不住停下了酒盏,站起来,走到一叶金舟的舟边。 他抬起一盏美酒,高高的洒向蓝天:“上敬,即将战死的英灵!” 然后,宝玉斟满一杯,手掌翻转,剔透的酒液向下洒去…… “下敬,英勇的敌手!” “儿郎们,饮!” 秋星夜绰嘴,抢先吸了一丝酒液,觉得没问题,就高声下令。 于是,二十四万进士平分一盏美酒,每人只得酒气一缕,却好像大醉酩酊,又是齐声大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唱过一遍,他们拱起双手,冲着天上的宝玉,遥遥一礼…… “摘星尊者,我等,受教了!” 二十四万进士齐声呼喝,声音如同雷鸣,震颤数千里大天。 宝玉定下一叶金舟,手掌如穿花舞蝶,连续三杯的酒盏,被他飞快斟满。 他铿锵道:“三敬,受害的百姓! 四敬,已然化作废墟的城邦! 五敬……你我相争的大道! 这艰难圣途,我等遵循本心,我等可以承受韩信胯下之辱,我等能负担普通百姓不可承受之重! 如今,你我在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今,你我还有连绵大战,大周和铁笔国,必然,要有一个亡国!” “贾宝玉,你何必如此之狠?” 秋星夜还等着再饮舒胸敞怀的烈酒,听到宝玉的杀机越重,他的脸色就变幻无常。 他高声问道:“尔等乃是列国,我等乃是属国,强者征战弱者,本是天地间该有的道理。如今你们强了,我等也不弱,何不把手言和?” “无端端的打过来,然后要把手言和?” 宝玉冷眼看了下去,阴森森,恐怖,声音如同地底的幽泉:“你放心,本尊者不会拿挚友的性命和你消耗…… 诸位!” 宝玉转过身体,对泪飘零、花惹尘等人拱手作揖,深深的弯下腰肢。 “诸位相助的情谊,宝玉铭记在心。我等也没必要和他们拼命,不用留下三万,只需要一触即走…… 他们距离大荒山还有三十万里之遥,从大荒山到铁笔国边境更是数倍之远,这些时间,咱们留下他们一万颗头颅当作利息,他日兵临铁笔国,诸位皆有封地,可自成一教雏形!” “大儒才能立教……” 泪飘零很随意的摆了摆手,突然,花惹尘等人惊叫起来。 以花惹尘为首,他们瞪圆了眼睛盯着宝玉,不敢确定的问:“宝哥儿,你是说让我等建立国中之国?麾下的百姓全归自己?我们,可以不顾大周的政令,行使我们自己的道理?” “这,这不可能吧?你们大周的大能会答应?他们也想成就大儒,得到的百姓都是他们的财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六十多个骄子都在呢喃,双眼却有精光闪亮。 能够彻底执行自己的政令,这种国中国对他们的实力的提升,简直,不下于文人泪! 而且,其中对本心,对道理的领悟,更是万载难求的天大机遇…… 宝玉微笑,点头道:“在大周,我说话,大能们多少会听上一些。” 这话说的没错,上到姬无泪、月满银崖、雪千裳、妙玉居士和甄宓女神,下到胡鹰这样的学士,他多少能说上点话,大周的情况也很特殊,如果没有泪飘零和花惹尘等人,大周已经灭国。 花惹尘等人也想到了这点,一身的杀气,瞬间囊括满是繁星的天。 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下方的军阵,不,那不是军阵,而是他们乘龙的阶梯…… … “贾宝玉,你不要逼死本座!” 秋星夜被杀气刺激,脸色死白,眼睛血红的吼:“大不了本座调遣我国百万大军,本座宁可被东陈、南英和北拓跋灭国,也不随了你的心意! 贾宝玉,我铁笔国灭国,你要面对的,就是东陈、南英和北拓跋三个属国! 本座不信,你们区区六十多个骄子,能挡得住三国联军!” “以后的事情,当然可以以后再说。” “贾宝玉,你非要逼死本座吗?” 秋星夜几乎要疯了,他从没现在这样的窘迫过,这贾宝玉,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宝玉眯着眼睛,突然含笑:“也好,本尊者说不定要给你一线生机,省得你真的发疯。” “什么生机?” 从大怒到大悲,突然又是大喜,秋星夜觉得身体一阵虚脱,进士文位都顶不住。 他满脸希望,再也不想要收服宝玉,想要的,只是宝玉面对威胁给予他的一线生机。 宝玉还是轻轻的笑:“很简单,你来和本尊者单挑。” “单挑?就是单打独斗?” 秋星夜还能听明白这个词汇的意思。 宝玉点了点头,君子剑带着紫电照亮了夜。 他很自然的道:“没错,你和我单打独斗,我输了,大周归你,你输了,我要天狗一族灭族,也要你铁笔国靠近十万大山的,百万里疆域!” 百万里?二十分之一的国土? 秋星夜闭上眼睛,缓缓睁开后,急躁、暴怒、希冀,所有的情绪完全消失不见。、 他肯定的笑:“摘星尊者,原来,您一开始就明白:大周太小,胃口,不够!” “那你是打,还是不打?” 宝玉没有正面回答,君子剑在他的掌心里,闪烁的紫电更加耀眼…… … … 呼,今天差点没能搞定,晚上断网了,好像是线路被铲车弄断? 今天一万两千字+,数量在,质量也在^_^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铜钱三百,我之怨!(一) “那我是打,还是不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是打,还是不打?” 秋星夜连呼两声,又是攥拳冷笑…… “贾宝玉,你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猛然间,秋星夜抬手在颈前一挥,军阵之中,顿时响起接连成片的惨叫。 有上万进士瞬间出手,剑锋把两千多天狗妖将扎成了筛子,抽出来,一脸冷漠的擦拭剑锋上的血。 天狗太子苟彧荡开二十三柄利剑,却被白骨庭捏碎了四肢。白骨庭把他扔向秋星夜,秋星夜就说了声‘去’,言出法随下,把这滩烂泥打上了高空…… “贾宝玉,不管是赢是输,叛主之徒本座一概不要,天狗一族,归你处置了!” “好,那么,来订立盟约!” 宝玉逐渐下降,秋星夜则是虚浮上升,两人在半空相遇,都是抬手拍了出去。 两人的血涌出掌心,互相缠绕,又炸出疯狂的血色大火。同时,有声音恢弘,从两人的口中吟哦而出…… “列国大周(属国铁笔),今,以歃血为盟,禀告上国! 我等立下盟约,单打独斗决定覆国战的结果,列国败则列国灭,属国败则割地百万,如有违反,盛唐天诛!” 咔! 只听一声脆响,漫天星辰的天咔嚓裂出一条十万里的缝隙。 缝隙中露出一双冷酷的眼,半圣的威压,让得河流倒卷,也让花草树木,尽数弯腰膜拜! “我乃盛唐三品正,大鸿胪寺卿。” 这双眼的主人只说出一个名号,然后,就是消失得了无踪迹。 然而,只是一个名号出口,宝玉和秋星夜就很清楚:比斗的事情,妥了! 大鸿胪寺是盛唐主管八千国一应事宜的衙门,大鸿胪寺卿,更是其中排名前三的首脑,要不是有灭国的事情,这一位,根本不会现身相见。 而有这么一个人物的见证,两国,谁也不敢推翻盟约…… 秋星夜低低的笑:“贾宝玉,现在你该放心了吧?” “没错,放心了。” 宝玉点了点头。 他们在覆国之战中定下了这种约定,那么,铁笔国就不能开始进士以上级别的战争了,他可以放心的打。 想到这里,宝玉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方低笑的那人…… “秋星夜,你早看穿了我的想法?” 宝玉压住惊讶,稳住声音询问。 “本座说过,本座不喜欢伤害百姓,你的想法,也是本座的想法。” 秋星夜抬起头,和宝玉对视,他没有惧怕,也没有战斗的渴望,只有淡淡的笑…… “贾宝玉,本座知道你变得更强了,可是,你真的以为,本座只有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九十九位的本事? 本座,就真的这么不堪? 贾宝玉,你小看本座了?你,小看本座了呐!” 说着,秋星夜把双手合拢,往外拉,扯出了星芒大剑。 宝玉也不再废话,张嘴,开声,一个‘锐’字,登时加持在满是紫电的君子剑上。 他没用首版原创,没用各种大宝,只是君子剑在手,只是言出法随加持了君子剑的锐利,然后,化作冷电一道…… 真文人境界,陋室不染尘! 才气疯狂的燃烧,速度也快到了极致,宝玉用最锐利的剑,用最快的速度,以剑带人,要从秋星夜的额头穿梭而过。 他不知道秋星夜有什么本事,但是,他不想给秋星夜半点机会。 他的实力在狭人榜五百位左右,比之秋星夜,他可以瞬杀对方…… … 退! 再退! 白骨庭带着二十四万军阵飞快后退,他们要退出千里开外,这才能顶住两人战斗的余波,并且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战斗。 花惹尘那边,所有人也要退出三百里外,只有泪飘零仗着实力更强,要在原地仔细观看。 他们以为会是一场角逐的角力,然而宝玉只出了一剑,就让众人大惊失色! 这,是要瞬间出了结果吗? 所有人都在想,心思如电般疾转,他们看出了宝玉这一剑的恐怖,那是,无比的锋锐,也是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九十九位的秋星夜,绝对无法反应的超绝快速! “主帅,小心呐!” 白骨庭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可是在这片模糊之中,他仿佛看见…… 秋星夜,对他回头一笑? “很快的一剑,本座,躲不开。” 秋星夜笑着,星芒大剑竖在身前,把身体藏在了大剑后面。 宝玉到达这里的时候,突的,是一声仿佛灭世般的恢弘巨响…… 炸! 再炸! 疯狂的炸! 没人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在宝玉的剑尖和秋星夜的剑身相撞的时候,竟然发出了,远超剑芒对撞的可怕爆炸。 二十四万军阵被大力夯击,何止卷出了千里? 花惹尘等人甩动袍袖往后倒飞,也飞出了五百里有余;就连身为观世音尊者的泪飘零,在原地也颤了几次,还是要落下去抵挡爆炸的威能。 他们往前看去,全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爆炸的地方成了破碎的虚空,无数的空间裂痕如同蛛网,充斥着巨大的吸力,可是,空间破碎的吸扯力量,却吞不尽漫天的烟尘。 宝玉和秋星夜对撞的下方,足有百里广、千丈深的大地变成窟窿,大地的组成,已经变成了高空无数的尘灰! 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十四万军阵吓得一阵哭喊,他们没看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他们觉得—— 自己的主帅,绝对抵挡不了如此恐怖的爆炸…… 那边的白骨庭,以及泪飘零、花惹尘等人,却是脸庞上的肉疯狂抽搐,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更加震惊,恨不得立刻插手,要过去救人! 然而,就在此时, 乌黑黑的,澎湃如同大海浪潮的灰尘大雾中,传出了几声颇为无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秋星夜,你说本尊者心狠,哪想到你比本尊者还狠!这陪伴你多少年的星芒大剑,也是万两大宝,你就这样,让它自爆了?” 烟尘清风吹散,露出宝玉在星光下更加华美的黑狐大氅。 宝玉把合拢的大氅打开,摇头在笑:“万两大宝的自爆太恐怖了,比自爆文宫还要恐怖,可惜,到底不是有生命的攻击,本尊者的无穷道理,恰好克制这一点。” 他冲着烟尘的深处,颔首,再笑:“出来,别藏着,秋星夜,本尊者不信你就这样死了。” “你可以信上一次,让本座偷袭你一次,多好。” 烟尘从更深的地方散开,秋星夜踏着虚空走来。 他经过了无数漆黑锋利的空间裂缝,仿佛身体更加坚韧,竟然把那些裂缝,硬生生的用身体给趟平! 秋星夜一边往宝玉的方向走,一边缓缓低头,抬起自己的左边袖口,一次接着一次的,往外掏出一枚枚的大钱…… “贾宝玉,能挡住星芒大剑的自爆,你的实力,应该达到了狭人榜七百以上的层次了吧?” 秋星夜语调温和的问,却不等宝玉答话,还是一枚接着一枚,从袖口掏出油光润泽的大钱。 所有的大钱都很光滑,好像被把玩很久的玉…… 一枚, 两枚, 三枚…… 秋星夜慢慢的数,再问:“本座知道你的实力增长,却没想到增长到这种地步,可是,你还是小瞧了本座…… 贾宝玉,你知道本座疯起来,有着何等实力吗?” “你疯起来?现在不就是在疯?” 宝玉一边回应,一边取出火乌赤毫、首版银页,还有黄玉砚台。 就好像秋星夜说的,他越心疼,他的才气就越发凌厉,前段日子秋星夜撕掉了数千万辆银票,可是和他打了三天三夜…… 宝玉铺好首版银页,笔毫饱蘸浓墨,作好了架势:“本尊者知道你又心疼了,万两大宝不是银子能买到的,你这次,才气会凌厉多少?总归达不到狭人榜第七百位的实力吧? 狭人榜前千的每一百名,之间的差距都是天堑。” “自然达不到,可是,你现在能排名多少?” 秋星夜还在数着大钱,虚空好像有张桌子,他把大钱排成一排,很小心的样子。 “本座不管你有多强的实力,总归不会比本座更强,本座已经准备好了,准备,让自己疯狂一次。” “你刚才不是已经在疯?” “当然不是。” 秋星夜把大钱排好,恰好三百枚,他颤抖的手,轻轻摁在了第一枚大钱之上。 然后,啪! 这枚大钱,裂成两半! “痛啊啊啊啊啊啊!!!” 秋星夜猛然高吼,嗓子里都吼出血来。 他的眼睛哗啦涌泪,才气从双眼出,在高空照耀一片清晰的图影。 宝玉打眼看了,笔毫不由的抖动一次,有一滴浓墨滑下,在首版银页上滚荡而落。 他吞着唾沫,梗塞呻吟:“那图影……” … 大雪封山,存粮不足。 小小的山村陷入绝地,只有那个小小的秀才,揣着微不可言的希冀,踉跄走出了白茫茫的大山。 他卖字、卖画,甚至要卖身,却求不来善人的施舍。 唯独遇见了一位女子,停轿给了他十两纹银……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我之怨,用命与你战! “粮食,我要粮食!” 秀才买粮,再买,可惜粮食稀少,十两纹银用到最后还剩…… 三百枚大钱。 他也满足了,一袋袋的拽着,拖着,血流满路,还是要拖进大山。 然后…… “刘大娘! 小柱儿! 老王头! 这,刘二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秀才撞开一扇扇的简陋木门,看见的,却是一具具面黄肌瘦,饿得骨瘦如柴,而且已经冻成冰坨的尸体。 终于,他踹开一个木门,看见一个虽然虚弱,但是还能喘气的干瘦汉子…… “刘二哥,我带回来粮食了,咱们有粮!你等等,我给你烧点热粥,你马上就没事了!” 秀才顾不得自己满是冻疮的手,要生火熬粥,可是,干瘦汉子看着他,眼睛越发明亮,呼吸也不断粗重…… “不用了,我活不了,我挺着一口气,只是为了等你。” 干瘦汉子的声音越来越稳,是回光返照。 他冰冷的脸带了热乎的红光,在笑:“我知道你性子倔,我怕你想不开……先生,我们都感激你咧,要不是你来教我们认字,教我们明白道理,这时候得有吃人了咧,然后,吃人活下去的,也都不是人咧。 先生,不怪你,你得好好活着,你还得考举人、考进士, 村长早就说咧,你前途很亮,很亮咧、咧、咧……” 气息在这里断了,干瘦汉子停止了呼吸,身上的那一丝热气,也飞快的变成了生冷僵硬。 秀才沉默很久,想哭,哭不出,他跑遍了整个山村,把不多的二十几户人家在雪里埋了,又一个人跪了很久…… “我,教你们‘之乎者也’; 我,教你们‘仁、义、礼、智、信’,可是…… 我没能让你们吃饱饭!” 跪了很久,秀才抬起头,从袖口摸出崭新的大钱,一枚枚的数…… 一枚, 两枚, 三枚…… 秀才把三百枚大钱排在冰冷的雪地里,又连着冷雪一起塞进自己的怀中。 他哀哀的叫:“哪里需要十两银子?咱们先前有这三百枚大钱,你们就不会饿死!我没本事带着你们,这三百枚大钱,我就带着,带着,当成是你们的命吧! 这也是我的命,那青绸小轿里女子的善心,我帮你们收了, 我的命,也就给她…… 看着,你们看着,我会做举人,做进士,甚至,做大儒! 我要这天下再也没有贫困饥荒,你们看着,我会做到!” 秀才踉跄而走,饿过、苦过,甚至乞讨过,可是,他从不花用这三百枚大钱。 他找到了那个女子,三百枚大钱一字排开,跪在记得的青绸小轿前…… “哪里来的叫花子,滚!” 护卫踹他,他磕头,护卫砍他,他还是磕头,他已经是圣途举人了,却还是如此穷困,而且,被一个最低等的护卫打得浑身是血…… “十两银只剩这些,我的命,给你!” 秀才盯着青绸小轿道。 女子掀开帘子,走出来,对他笑:“奴家不缺一个举人。” “奴家不缺,但是殿下缺,天子缺!” 秀才,不,他已经是举人了,出口成章下,小巷里的护卫,全部身首异处。 他跪对女子,俯首道:“我会辅佐殿下。” “奴家只是天子风流所产,无名无分。” “庶女也可夺太子之位,也可登临大宝!请殿下,为微臣引见守财老奴!” 此时,他的自称,已然变成了‘微臣’。 女子也绷紧了双眼皮,许久之后,用纱袖遮住了脸。 “罢了,孤就陪你疯上一次。 哈哈,自称孤?没来由的,感觉挺好……” … ……… ……………… 一个瞬间,就是演尽了图影里的三年。 宝玉的注意力放在那三百枚大钱上,火乌赤毫,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好好好,那女子就是铁笔国现在的太子殿下?秋星夜,你是个疯子,你们铁笔国的太子也是个疯子!两个疯子,竟然演绎了翻云覆雨?是指点江山! 秋星夜,本尊者,现在真的想斩杀你了! “你怕了本座?哈哈哈,你们听听,摘星尊者怕了本座!” 对他们这样的骄子来讲,起杀念的时候,很多是因为忌惮对手的潜力和强悍,宝玉说想要杀人,在秋星夜的耳朵里,就是一种最好的赞叹…… “好,摘星尊者,咱们还没分胜负,想斩本座,那便来!” 秋星夜的眼睛血红,手指却很轻柔的抚摸一整排的三百枚大钱。 当前一枚,那裂成两半的大钱蓦然暴涨,护在了秋星夜手掌的虎口上。剩下的二百九十九枚大钱组成了一柄铜钱无锋大剑的剑身,被他拿在手里,恰好是一柄完整的铜钱剑。 有剑柄,有护手,有剑身,虽然没有剑锋,但是此时,秋星夜他自己,就是利剑的剑锋! “铜钱三百,我之怨,用命与你战!” 秋星夜低沉的嗓音如同饥民暴乱时的覆国闷吼,仿佛,他此时,敢以一己之力,用来只身敌对了一国…… 气势,涨! 气势,再涨! 气势,炸开! 气势,炸开后,又要冲了天际大云,再寒了九天重霄! 秋星夜剑指宝玉,抢先吟哦道: “看千万里山河,为我,一人歌!” … ……… ……………… 万里山河,为你一人歌? 这不是诗,也不是词,只是一句,只是一句吟哦而已,最多,能当成是诗词里的半句组成。 然而,宝玉不敢小觑这句‘出口成章’,这一句,堪比李太白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罢罢罢!” 宝玉仰天大笑,“看千万里山河,为我一人歌?男儿应当如实!我若不公平对战,岂不是,让天下小瞧了我贾宝玉?” 他收起了火乌赤毫,收起了首版银页,也收起了黄玉砚台,一人一剑,同样开口吟哦……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真文人境界,三丈,不染尘!” 蓦然,是才气爆炸如龙; 蓦然,是宝玉的周身三丈,宛如佛家所说的净土! 宝玉静静的站在原地,那十步杀一人的剑光却在他的周身闪烁,所到之处,同样是三丈不染尘! 秋星夜高声大笑,笑过后,又要对宝玉拱手作揖,然后,铜钱剑冲着宝玉虚空而斩…… 哗啦啦~~~ 只听天地间咏起高歌,有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有鸟语,有花香,阵阵随风。 在这高歌之中,天地也起了异象,是连绵山脉化作长龙,滚滚江河奔流入海! 而那冲击的尽头,就是宝玉的额头正中所在! 江势如同大鲸狂奔,山脉如同巨虎盘踞,威风凛然,大气滔滔,尽数朝着宝玉席卷而来。除了有尊者实力的泪飘零以外,花惹尘等人都是脸色大变,惊骇在他们的心头暴起,也改了他们的脸色,个个是如同上等白纸! “这实力?他万里银星,不是在狭人榜排名第九百九十九位吗?” “排名比我还低,但是在这等的威势下,我瞬间就会落败身亡!” 花惹尘和任我行喃喃出声。 突然,笑灵儿、断浪,还有平时木木的象非人狠狠跺脚,惊呼道:“坏了,宝哥儿抵挡不住!” “没错,摘星尊者抵挡不住,本座牺牲的,是本座和山民的‘命’,本座的痛,让本座连续提升了四次修为!” 啪, 啪啪啪啪~~~ 连续不断的脆响炸开,秋星夜手里的铜钱剑飞快崩散,所有的铜钱都裂成两半。 他的眼睛更红,抬起头,让眼泪回流:“摘星尊者,本座今日斩你,但是,本座定然善待贵国子民。本座看待大周子民,会和铁笔子民一般无二! 本座万里银星秋星夜,敬你是个有能耐的好汉!” 胜利宣言,这是胜利者的仁慈的诺。 在秋星夜的眼里,他的‘江河’,他的‘山脉’,都包含了他此生最痛,宝玉绝对抵挡不住。 可是,面对眼前的恐怖场景,宝玉的表情纹丝不动,只是睫毛和发丝被气势冲乱了一些。 他轻轻的笑:“早了点,说这话的时间早了点…… 秋星夜,看本尊者的十万八千剑!” 蓦然,是剑光爆闪。 一剑! 两剑! 三剑! 谁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剑! 花惹尘等人谁也看不清宝玉的剑光,只能看见无数的江河陨落,无数的山脉断绝,只要宝玉向前走过,秋星夜的才气幻化,就变成了一片的虚空…… 宝玉缓步往前走,他的手上空无一物:“秋星夜,你用‘命’使出的吟哦,真是秀丽,真是华美,可以惊了天下,但是你的实力太弱,你现在,已经是接近了油尽灯枯。” 说着,宝玉继续往前走,在秋星夜惊愕的眼神里,不断的走。 他走到秋星夜的身前,抬起手,掌心,唰的一下出现了君子剑。 而且君子剑的剑尖,正好抵在秋星夜的咽喉上…… “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强?” 秋星夜干涩开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花惹尘等人看向泪飘零,泪飘零就双手合十,打个佛号道:“无量量古佛,小僧恭喜宝哥儿,贺喜宝哥儿,几日不见,已然有了狭人榜前五百列的实力了。” “……”秋星夜。 你玩我?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风云再起,守财奴! 秋星夜几乎要疯了,满心的凌乱好像无数的蚂蚁涌进七窍,饱饮他的脑浆,噬咬他的心脏! 首先,这才多少天? 狭人榜的前一千位,每隔百位都是天差地别,他上次见宝玉还没有多久,宝玉这是,连续跳了五个‘天差地别’? 其次…… 秋星夜的脸色忽阴忽阳,最后,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本座,本座暴涨了四次修为!” “是啊,没错,你暴涨了四次修为,真是吓了本尊者好大的一跳。” 宝玉把君子剑往上一挑,秋星夜的脖子登时出现一丝血线。 他没直接杀人,尘埃落定,剩下的,他还需要思考…… “连续暴涨了四次修为,你这一击已经有了狭人榜第六百位左右的实力,足够瞬杀狭人榜的第七百位。本尊者很好奇,你怎么没挑战狭人榜的名号?是看不上?还是,没时间?” “没时间,本座总管铁笔国的军政大权,本座,没工夫出了版图!” 秋星夜当然看得上狭人榜的名号,他巴不得提升自己的位置呢,而且,他也懒得和宝玉讲。 但是,当宝玉的君子剑颤鸣的时候,他比谁都乖巧,老老实实的把真实的想法说了…… 一念之间, 他的性命,此时,就在宝玉的一念之间! 宝玉也在思考:杀?还是不杀? 宝玉算是把秋星夜看透了,这绝对不是个会老实听话的家伙,秋星夜的抱负太大,自然,野心也是足够的大,不愿意在他人之下…… “我不想死。” 秋星夜突然开口,腔调很软,就好像他在雪樱儿面前的卑躬屈膝。 宝玉再次想起了韩信的胯下之辱,这秋星夜,真的是能伸能屈,是个枭雄。 而枭雄,从来都是难以掌控的…… 【一个枭雄,可是,也是有本事的好汉。这家伙能掌管铁笔国的军政大权,而且听消息,在他的治理下铁笔国愈发强盛,他这本事,我喜欢啊。】 宝玉的杀机渐起,想起秋星夜的各种本领,又想要爱才,他不喜欢矛盾的感觉,不如……斩草除根,杀了痛快! 宝玉不再多想,事已至此,只需要挺剑就是。 然而,恰在此时,天边传来了一声哀拗的吼…… “我儿啊,贾宝玉,休伤我儿!” 一个小老头飞了过来,穿着亮堂堂的铜钱大褂,也是驼背拄拐。 宝玉愣了一下,盯着小老头特别熟悉的脸,他是左手执剑,右手,就啪的一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守财老奴,我只知道秋星夜是守财老奴的干儿子,哪想到,是咱们大周的守财老奴的干儿子?老家伙,你是在玩我吗?” 闻言,秋星夜的眼神闪烁; 闻言,守财老奴却是从怒变成了哀,可怜兮兮的求宝玉:“宝哥儿,看在老头子的份上,饶了我儿,求你。” “求我?老家伙,你值得吗?” 宝玉低头思索,守财老奴从他还是生员的时候,就一直关照他,按理说,他该给守财老奴一个面子,但是! 【守财老奴的关照,总是带着玩乐的意思,听林妹妹讲,它还不想给我君子剑?】 宝玉想了片刻,抬起头,铿锵道:“老头儿,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说了什么吗?” “嗯?” 守财老奴低下头:“忘了。” “我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老头儿,秋星夜带兵来攻,我承认,他没抢掠百姓,但是,他没抢掠别的吗?这是入侵,自然,要以直报怨!” 说罢,宝玉略微下垂的剑锋再次抬起,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畅快的大笑…… “好好好,宝哥儿你记得就好,给老头子宰了它的干儿子,这臭小子,可是搬走了咱们大周的好些金山银海!” 随着笑声,又一个小老头飞了过来,是一样亮堂堂的铜钱大褂,也是一样的驼背拄拐。 宝玉看看这个小老头,再看看先出来的那个小老头,愣了…… 一模一样,这两个人是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个守财老奴的模样! 宝玉呆滞,有点晕,后来的守财老奴就指着自己的脑袋,要哈哈大笑…… “宝哥儿,晕了?老头子告诉你啊,我们守财老奴是天地财气所生,地域距离越近就长得越像,看见老头子的脑袋了没,为了让你分辨,老头子扎了小辫子。” “我也能扎小辫子,这做不得真。” 先来的守财老奴看着宝玉,它还是一脸真诚:“宝哥儿,我才是大周的守财老奴,它是假的。” 真诚,特别真诚,只看表情,没人怀疑这个守财老奴会说假话。 可是这时候,秋星夜摇了摇头,苦笑道:“义父,别做戏了,明摆着,就算是大周的守财老奴,面子也不够让摘星尊者法外开恩的。” “小子,别想着挑拨离间!” 守财老奴怪笑道:“面子不够怎么啦?反正你要死,那老家伙要伤心,老头子就心里快活、舒坦呐~~~” “守财周奴,你别要落井下石!” 先来的守财老奴气得发抖。 守财周奴的火气更大,跳着小短脚,挥舞手里的拐杖吼:“守财铁奴,你好意思说老子落井下石?你们铁笔国占了大周多少土地,吸走了老子的多少财气?要是大周真的完了,老子不就是一缕小烟气儿,要被你给吞噬掉了?” “你是再变回财气,又不是我要吃你!” “有区别吗?老家伙,别以为老子不敢拼命!” 得咧,宝玉这边还没结果呢,两个守财老奴斗起来了。 守财铁奴抬起一座金山,守财周奴就弄出十座小一点的金山,两个老家伙一边心疼得流眼泪,一边要把金山对撞…… “别介!” “义父您悠着点!” 宝玉和秋星夜都叫了起来,那些金山,分明是大周和铁笔国的财气! 两个守财老奴要是怼上了,互相消耗的都是两国的财富,先是两国地底的金矿、银矿会无端端的消失,然后是各种矿脉、资源,最后,甚至会是他们和百姓兜里的大钱。 两个国度莫名其妙变成破落户的事情,在这方天地,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没事,咱们铁笔国的疆域是大周的二十倍,财富也是二十倍,为父认了少二十分之一的财富和命,也要怼死这个老不要脸的,让大周全国吃土去!” 守财铁奴一边大叫,一边把吊梢儿的三角眼睥向宝玉…… “你威胁本尊?” 宝玉的眉眼一冷,剑锋往前一送。 登时,秋星夜咳嗽了两声,他的喉结被刺破了一个小洞…… “没!万事好商量!”守财铁奴连忙大叫。 下方,白骨庭看着守财铁奴没了方寸,他到底是文人,论谋略,还要在守财铁奴这个老鬼精之上。 他突然横起剑锋,二十四万的进士也把手掌贴在各自的额头…… “摘星尊者,就是威胁你又如何?你敢斩杀我等主帅,守财奴大人定然让你们大周穷困不堪,而我等,也在此处殉将! 连上先前的六万边军,三十万进士死在此地,大周和我铁笔就是不死不休,就算你得了我铁笔国百万疆域,我铁笔国也必然倾全国之力,宁可自取灭国,也要大周灭绝!” “好,倒是忘了你万里银星的手下,还有个白骨庭。” 宝玉高声赞叹,笑得也是特别眩灿。 没错,守财铁奴的威胁是很有力度的,宝玉必须谨慎拿捏,但是,他可不想陷入被动。他更加强硬,要的,就是得到更多的筹码,争取谈判的主动权。 铁笔国的百万里疆域到手,但是,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呢。 比如赔款?比如互不侵犯的时限? 再比如,国与国之间,和单独个体之间完全不同的,仇恨、友谊,以及,利益的交换…… “两个威胁都很有力度,但是,本尊者可以不杀秋星夜,先带回去慢慢折磨,今天送给你们一根手指,明天送给你们一百根手指, 放心,纯阳尊者留下了重生肢体的灵药,想来我家的西门兄,应该不介意把秋星夜当作天狗一族出气的。” 宝玉笑得温婉,柔和,但是声音,就稍显冷酷了。 他上下打量秋星夜,重点放在秋星夜的手指上…… “唔,不知道有件东西是不是能重生呢?” 宝玉嘀咕了一句,就收起君子剑,换上了普通的利剑。 然后,剑锋开始下滑…… … 静,是死一般的静。 秋星夜在等,白骨庭在等,连着守财铁奴都在等。 如今铁笔国肯定是要败了,但是后面的利益得失,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秋星夜满脸冷汗,盯着宝玉的八千两宿铁剑,那剑锋滑落了他的胸膛,带出一缕血线,落在了他的小腹丹田。 “放心,不是要废你的才气运转。” 宝玉笑了笑,剑锋,继续往下…… “尼玛!本座宁可被你废了丹田!” 眼看剑尖距离他不可描述的海绵部位只有两寸,秋星夜叫了起来,怒吼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本座认怂! 你杀我,改日儿郎们再给本座报仇!” … … 第三更,9000+了,后面还有一章。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铁娘子现,要男人!(第四更,12000字+) 秋星夜冷眼朝下,发号施令道:“全军都有! 比斗是本座失败,按照上国盛唐铁则,尔等可以回去,本座也命令尔等回去!不可自尽一人!” “诺!” 二十四万军阵连着白骨庭一起,呼声都是整齐。 宝玉当然不会觉得刚才自尽的举动只是做戏,盯着迈步走,步伐整齐,速度平稳,而且绝不回头的铁笔国军阵,忍不住点了头,也忍不住赞叹出声…… “奉守军令,毫不迟疑,好军,这是令行禁止的好儿郎!” “本座亲手调教的儿郎,当然都是好的!” 秋星夜冷眼睥过来,冷笑道:“别以为灭了南、北六万边军就是厉害,那些边军是临时抽调,不是本座亲手调教的儿郎…… 本座知道你想要些什么,想都别想,本座不会卖国求生,也不会让儿郎们替本座去死,你的如意算盘,空了!” “哦,那本尊者想要什么?” 宝玉似笑非笑。 秋星夜盯着宝玉,手掌抓起宝玉的宿铁剑,缓缓抬到了自己的额头。 远处,守财铁奴已经噙了泪花,还在大叫…… “贾宝玉,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老头子给你金山银山怎么样?放了老头子的孩儿!放了星夜!” “老铁财,孤知道他要什么,孤给他。” 突然,高空起了两卷紧闭的帘幕,帘幕是金黄色,边缘挂穗带花,华美精致绝伦。并且从中拉开,露出远在数百万里外的景象。 宝玉看见一个穿着青衣龙袍的女子,所在的地方是华美暖阁,一应用具都是皇家精品,但是女子的周围,没有人在伺候…… “摘星尊者,孤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放了秋郎,孤全都给你!” 女子见秋星夜完好无损,松口气,就毫不考虑的叫道。 宝玉还没开口,秋星夜的柔和眼神就变成暴虐和狂怒,他彻底疯狂,手舞足蹈的怒吼道:“铁自怜,别忘了你是咱们铁笔国的太子!堂堂太子,你他、、、妈、、、的通敌卖国?” “通敌卖国?” 铁自怜的温柔也瞬间暴虐,一扯柔软秀发上的金冠,冲着这边就砸了过来。 她砸的是秋星夜的脸,奈何不在一个地方,只砸碎了一面水晶大镜…… “秋星夜,老娘给你面子叫你一声秋郎,不给你面子,就拿鞭子抽死你丫挺的!老娘是太子殿下没错,但是,老娘也是女人,老娘要郎君不要江山!” “老子宁愿死了,也不让你做出卖国的事情!” “三百枚大钱呢?你的命是老娘的,不是铁笔国的!秋星夜,你他、、、妈、、、的忘恩负义!” “我才没有,绝对没有……” 秋星夜瞠目结舌,小心的看看目瞪口呆的宝玉,再看看同样木楞眼神的泪飘零、花惹尘和笑灵儿等人。 特别是看见转头回望的儿郎们,他的脸色就紫红一片…… “丢人啊,特丢人,国内国外的都给丢尽了。” 他喃喃了几句,脸色通红的冲铁自怜道:“仪态,要太子仪态,要端庄…… 我的姑奶奶啊,您可是贤王太子。” “老娘出于市井,就是这幅模样,见鬼了才发善心给你十两银子……” 铁自怜嘟囔着把双手叠在小腹,整个人瞬间端庄。 她圆润的眼角抽抽,再抽抽,使劲抽抽,还要对宝玉扯出更加端庄的笑…… “摘星尊者,老娘,不,孤刚才说了,老娘要男人不要江山,你就算要铁笔国老娘也答应了,所以……臭不要脸的你狮子大开口吧!” 我是臭不要脸的? 宝玉的眼皮子也想抽抽了,僵硬的笑出来,差点真的狮子大开口。 不要脸怎么了?好处足够的话,他可以把秋星夜拆开,一两一两的卖…… “你在想什么鬼主意?” 秋星夜见宝玉眉头紧锁,特别紧张的问。 宝玉当然不会辜负他的希望,很认真很真诚的回应道:“本尊者在想:多少条件是你的极限? 本尊者得拿捏下,怎么开口好处最大,又不会惹得你自尽以谢天下。” “你好生无耻!” “彼此彼此。” 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怼秋星夜,一边思索,一边对铁自怜道:“首先,要在歃血为盟里加上一条,铁笔国永不侵犯大周!” “贾宝玉你忒无耻,我们已经不能开启灭国战了,你这是连覆国战都不让开?” 秋星夜叫了起来。 宝玉点头,真诚温和,又无比善良的道:“不只是不让开,这条约是单方面限制你们的,我可以打你们,你们不能打过来,当然,本尊者是和平主义者,按理说不会开战。” 和平主义者? 按理说不会开战? 秋星夜有点习惯了宝玉的‘遣词造句’,更是恨得牙痒痒。 这样不公平的条约,八千国就没见过…… 宝玉不理他,只看铁自怜:“先做好这条,咱们再说别的,这条过后,秋星夜的死罪就免了。” “好,老娘答应!” 不知道铁自怜用了什么法门,图影中射出来了她的血。宝玉也把自己的手掌送去,有血液迸溅,和铁自怜的血液混在一起。 然后…… 没有碰撞,只有慢慢的融合,又沁出一丝极为玄妙的气息出去。 这场景惊呆了众人,宝玉一巴掌呼自己的脸上,铁自怜更暴躁,对着自己的眼眶就是一拳。 铁自怜青黑着眼眶,终于发现:这不是做梦…… “宝哥哥,还请看在咱们血脉相连的份上,不要太过敲诈了。” 铁自怜立马改变模样,不端庄,也不是什么铁娘子,十分娇柔,百分娇软的要来恳求。 宝玉捂着火辣辣的脸,仰头吼了一句:“殷无极!” “别问孤,孤什么都不清楚!” 殷无极也跟着凑热闹,这时候,又特别后悔凑热闹。 宝玉是和铁自怜歃血为盟,要引盛唐的大人物前来,订立后续的条约,可是这歃血为盟的血,竟然先互相融合了。 也就是说: 宝玉和铁自怜,绝对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 “哎呀大舅哥,咱们是大水冲了蛟龙潭,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误会,全都是误会啊,咱们把这条补充了,剩下的条件不用谈了吧?” 秋星夜来顺杆子爬。 宝玉咬牙切齿,牙齿咯嘣作响:“咱们,谁比谁臭不要脸?” “本座,不,是妹夫我不要脸,一家人关门好说话,咱们万事好商量。” 秋星夜继续争取。 宝玉瞪一眼秋星夜,再瞪一眼一样露出‘市侩’表情的铁自怜,他懒得开口,抬头看天。 那高空,初见晨曦的天已经裂出了一条十万里的缝隙…… “搞什么?一夜之间,竟然再次打扰本官?” 缝隙中露出冷酷的眼,又是半圣的威压,又是让得江河倒卷,花草树木也弯腰膜拜。 宝玉拱手道:“禀告大人,我等想添加条约,这条约有点特殊,是属国铁笔,永不侵犯我列国大周。” “嗯?” 一声轻吟,也是威压万重,十万里缝隙露出会意的大笑,有声音道:“有趣,属国和列国战,竟然是列国赢了,还立下这等不要脸皮的条约? 小子你有趣,告诉本官,你是谁?” “晚辈贾宝玉,见过前辈上官。” 宝玉闭口不提对方半圣的实力,只用‘前辈’、‘上官’称呼,这无疑让对方很是满意。 在盛唐,做盛唐的高官,可比半圣的实力还要荣耀…… “原来是狭人榜排名八十九的摘星尊者,有趣,你小子很有趣,允了,本官允了哈哈哈哈哈。” 天地飞快平息,裂缝飞快消失,只剩下笑声震荡连绵。 宝玉对着高空作揖后,转身看秋星夜和铁自怜: “现在,咱们该谈谈怎么免掉活罪了……” … ……… …………… “无耻,贾宝玉你端的无耻!” 听到第二个条件,秋星夜在虚空连蹦带跳。 他咬牙吼道:“怎么说你也是本座的大舅哥,你也好意思开口?” “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宝玉不理秋星夜,抬头看铁自怜。 铁自怜点了头,又不甘心,小碎牙咬得迸了火星:“就当老娘见了穷亲戚,给你赏!” “那本尊者就谢赏了,你们掠夺回去的十倍金、百倍银,外加那么多的五千两以上的笔毫,本尊者愧受,愧受呢。” 宝玉很谦虚的道谢,然后温和笑道:“那么,咱们谈谈,这第二条活罪?” “贾宝玉,老娘没你这么不要脸的穷亲戚!” 铁自怜霹雳哗啦的砸碎了一屋子的物什,又凑过脸,狰狞的问:“说!还有几条活罪?一次性说完!” “本尊者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亲戚,地狼太子殷无极是,你铁自怜太子也是…… 有趣,我家某个,或者某几个老祖宗,就那么喜欢别国的女皇啦,公主啦什么的?” 宝玉撇撇嘴,殷无极的那次是杀人,这一次只是敲诈。 玩这个,他可不会手软…… “放心,只有一条活罪了。” 宝玉的笑容纯粹,露出标准的八颗雪白的牙:“割地的事情改一改,一百一十万里,如何?” “贾宝玉!” 秋星夜把宿铁剑夺过去,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 … 四更一万两千字+,搞定,呱。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裙带尊者,小事尔! “你信不信本座死给你看?” “一百二十万里。” 宝玉的笑容更真,是纯粹的‘善’。 他的笑容是如此善良,他的眼睛也一刻没有离开秋星夜的剑锋。 秋星夜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他在等待,等待秋星夜真的要抹脖子的那一刻。 救,肯定是要救的,但是,这一刻和下一刻的救人,就等于十万里广阔的土地,这可不是面积,而是边长,比二十一世纪的国还大了很多倍…… “一百二十万里?” 谋略过人、能力过人、军政两方大事都是过人的秋星夜怔住了。他的脑子一片迷糊,他的耳朵里是轰轰作响,手上的宿铁剑攥紧一分,忍不住的,又看向高空图影里的铁娘子。 铁自怜也在紧张的看他,张张嘴,一点仪态没有的连连摇头…… “一百三十万里。” 宝玉再次笑道。 这一次,秋星夜没有任何犹豫,利剑一转,血红的痕迹就斩断了自己的脖颈。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利剑从他的脖子上划了过去,眼看着,就会是一颗被血流冲上高空的大好头颅。 铁娘子的眼眶睁裂,扑着跪了过来,整个图影都是她撕心裂肺的脸:“不要……………” “不要就不要了,一百二十万里就一百二十万里。” 宝玉可惜的摇了摇头,看来秋星夜的极限就是一百二十万里了,不能多拿十万里,他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平白无故的被人打上门来,要点赔偿,还得搭了东西出去? 宝玉一步踏出,瞬间到了秋星夜的身后,还有闲工夫略微等待十分之一个刹那。 就在秋星夜的脑袋被血流冲出半指高的时候,黑鹤短杖往下一摁,一个亮银色的小箍,咔嚓把秋星夜的脖子圈住了…… “说定了,一百二十万里。” 宝玉对铁自怜笑着说话,这一次,铁自怜立马回应: “好!” … 晨曦渐渐的亮了,一轮大日升了起来,会是个好天气。 在那朝霞的遮挡下,一位身高两米五六,高大、潇洒,先贤一般的文人踩着朝阳的光。他伸手抓了一缕朝阳的光辉,闻一闻,是最正宗的阳光的味道,就好像下方宝玉等人笑吟吟的脸。 裴矩只看见宝玉等人的笑,秋星夜的黑脸、白骨庭以及二十四万大军的哀泣,以及怒然拂袖散去图影的铁自怜都没看在他的眼中。 对他而言,胜利者才有资格让他会意的笑上一次…… “好一个摘星尊者,这八千国,多了个让老夫看重的骄子!” 裴矩大声的笑,竟然顺着大日的光重返盛唐,到了自己的官衙之内。 他在官衙的花园庭院里落下,笑声还在连绵不绝…… 这是一处很简单的庭院,不大,却雕刻了很多形状、风格极具特色的石像,牵牛花在石像上盘绕,好像一条条优雅的龙,把无数的能人扣在爪心。 庭院小径每隔三百步有个宽阔的台子,放着石桌石凳,最近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头戴尖顶草帽,腰上挂着酒葫芦的文人,三缕长髯,人似中年,一身的儒雅风骨,就好像他的笔走龙蛇…… “裴大人,何事让您如此开心?” 男子头也不抬,继续作画,裴矩过去看了,见是画的佛像,佛陀脸上的慈悲、四大皆空,各种意境已经到了以假胜真,比真正的佛陀还要慈悲。 “子虔,你的画功越发厉害了,这幅画要是老夫用出去,说不定能把真正的佛陀果位给皈依掉。” 裴矩连声赞叹,笑得更加开心,他把宝玉的事情一说,舒畅道:“陛下让我主管鸿胪寺,统管八千国外交事宜,你知道啊,这八千国有多少能人?还不是和八千国产生的半圣、大儒打个交道,没意思…… 今天好不容易发现个有趣的骄子,老夫觉得,贾宝玉要是不死,说不定将来一日,可以和咱们平起平坐。” “贾宝玉?狭人榜上的摘星尊者?那个裙带货色?” 展子虔有点发怔,还没从绘画的意境里走出来,喃喃的道:“你说他以列国战胜了强大二十倍的属国?” “没错,他还争取了最大的好处呢,让铁笔国割地一百二十万里,足足把列国大周的国土翻了一倍还多。” “他的实力,是,狭人榜前五百位?” “是啊,进步挺快,马上就脱离‘裙带货色’这个烂名声了。” 嗒! 突然有一声脆响,佛陀的画像就差最后一笔,可是,展子虔的笔毫猛的一摁,画卷、石桌,连着更下方的地面都被墨滴夯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可惜了,多好的画啊。” 裴矩似笑非笑。 展子虔把被破坏的画卷咔咔撕了,咬牙切齿的盯着裴矩,要吃人。 稍后,他双手抱拳,用更想吃人的声音道:“裴大人,你个老不羞……混账,下官告辞!” “下次来,让小昭儿给老夫捎壶好酒。” “宫廷御酒下官都不够饮,这次的情面,下官拿画还了!” 闻言,裴矩盯着被扯碎的画卷,满脸无语…… … 展子虔回到府邸,喊来老管家,张口就问:“昭儿呢?” “回老爷,三少爷让冷尊者请去了,说要从早到晚三场畅饮,然后,他们要夜游百芳园。” “什么夜游百芳园?他们别拐去暖香阁就好!” 展子虔的气不打一处来,百芳园全是清倌人,后台大,唱曲吟诗可以,摸摸小手都不成,是个真正的雅地,但是年轻气盛的去了,大多数,不到五更天就拐去了暖香阁。 暖香阁也是雅地,不过,更是青楼…… 他拽着长髯道:“冷尊者?那个萧冷?他是孟浩然的小弟子,也有资格请昭儿玩耍了,不过恐怕,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爷此言何意?”老管家连忙凑趣。 展子虔哼哼道:“孟浩然是个老油子,最在乎自己的大弟子和这个小弟子,肯定不让萧冷挑战贾宝玉,那么,萧冷想要尊者名号,就是怂恿昭儿去了,然后,和昭儿切磋,自然,名号就是归他…… 小毛孩的小算计,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可是,昭儿不一定能打过贾宝玉啊!” “老爷?这怎么可能!” 老管家吓了一跳,连忙道:“三少爷可是狭人榜排名第四百八十六,而且,少爷的底蕴更深!” “那是他在水灵国挂了个名号,这才能进八千国的狭人榜!” 展子虔拽着胡子,嘀咕道:“不玩了,不让昭儿玩狭人榜了,狭人榜只是八千国的东西,他凑热闹做什么?我展子虔还能缺了他一个武进士的资源? 不让他玩了,好些人都让着他,那个贾宝玉,未必会让着他,君子不立围墙,老夫可就这么一个乖孙!” “大小姐和二小姐在,贾宝玉敢不让他?” 老管家有点为难,让三少爷不玩狭人榜,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少爷本来不想玩这个的,结果玩出了开心,这就不好办…… “拽他回来,就说老夫亲自下令!” “那也不好办啊,让三少爷玩耍狭人榜,也是老爷您下的令。” 闻言,展子虔的老脸一红,怒吼道:“就说:他要是不听老夫的话,就别再姓展!” … 百芳园,是群芳荟萃,也是群英荟萃。 雪樱儿飘然回到自己的小阁,掀开帘幕,往下看是一片芬芳。这八百里百芳园囊括了春、夏、秋、东四季,有盛唐、八千国,以及十万大山的各种繁花不下六十万种,无数的儒、道、佛、妖四方骄子在此汇聚,一场小曲,就作价百两金精! 繁华,是无比的繁华; 奢侈,也是极端的奢侈; 可是,雪樱儿有点看腻了,拖着两腮,摆弄窗棂上的金精玉叶…… “什么,爷爷让孤回去?” 突然,有人拍案而起。 雪樱儿来了一点兴趣,掀开帘幕的一角往下看。这能在她的小阁附近玩耍的,起码是半圣、大儒家的公子,别的,可就没这个资格…… “哦,原来是展大画师府上的小三儿展昭。” 雪樱儿笑了笑,想去打个招呼。 盛唐的花魁和八千国的不一样,地位崇高,她和展昭的大姐、二姐都是闺蜜,因为这一点,才愿意出去看看。 可是,这时候,附近的亭台站起来好些人,雪樱儿觉得闹心,也就懒得去…… 狭人榜排名第一百位,冷尊者萧冷! 狭人榜排名第二百一十三位,雪华曼舞醉佳人歌云! 狭人榜排名第二百二十六位,魔道人汝汝! 狭人榜排名第二百三十四位,追梦客情飞! …… 都是狭人榜排名前列的骄子,却让雪樱儿觉得意兴阑珊了。 展昭是展子虔府上的三公子,还是她两个闺蜜的亲弟弟,自然有资格在这,可是别的人,哪怕是冷尊者萧冷,也没资格靠近她的小阁六百丈。 “肯定是展昭要面子,罢了,随他去。” 雪樱儿摇了摇头,就把帘子放下,然而,下面的话,却让她侧耳倾听…… “原来如此,没关系,我们可以去挑战那个裙带尊者,展昭兄就在这里等待好了。” 狭人榜排名第二百一十三位的歌云轻轻的笑。 摘星尊者?小事尔! 他就没把宝玉放在眼里…… … … 推荐一本好书,孑与2大神的《银狐》,情感深、真刻,文笔极佳。 蛙真心推荐,大家也懂,蛙和孑与2大神差距好大呢,人家都不认识咱,人家的书太好了,蛙忍不住。 衷心推荐,好书!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通国路,百万生灵祭!(一) 歌云一唰折扇,扇上有百美图,那是特别潇洒,也是特别风流。 他一双带着桃花的眼扫过附近过来过往的百芳园佳人,高声笑道:“不过是摘星尊者而已,沽名钓誉之辈,云某人,定然,让他知道这‘天高地厚’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这个裙带尊者的名号,得把‘裙带’两个字抠了,把‘尊者’两字让给该有的人!” “让给谁,让给你吗?” 魔道人汝汝的声音很冷,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而且,她看不惯歌云这个人。 哪怕她是魔道人,哪怕她杀人不眨眼,但她也是个女人,歌云就好像他那个雪华曼舞醉佳人的名号一样,是个特别风流的—— 汝汝很纳闷,一个名满八千国的文人,怎么会有‘身侧无女则不乐,七日必然换新容’的恶心嗜好? 这个歌云,周围三丈没有女人就要耷拉脸,而且,身边的女人和丫鬟必须要睡,睡完后,七天内就要换掉! “呵呵,汝汝你言重了。” 歌云在狭人榜上的排名比汝汝高了一十三位,但他明显忌惮汝汝,阖起折扇笑道:“自然不是云某了,云某过去夺了名号,然后让给萧冷兄…… 云某,要萧冷兄第一百位的尊者名号如何?” 萧冷自然答应,含笑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而此时,对他第一百位的尊者名号,魔道人汝汝、追梦客情飞,还有雪华曼舞醉佳人歌云明显闹了起来,三人对撞的视线,在空中灼起了炽热的火星…… 展昭不喜欢争名夺利,偶尔争了,也只是玩耍而已,不能参与就觉得没趣,拱拱手,唱个大喏就走。 萧冷盯着展昭离开的背影,转头欣赏汝汝他们的炙热表情,很喜欢这种丢个‘垃圾’给别人啃的感觉。 没错,萧冷看上了宝玉的第八十九位尊者,百位之名,在他看来,已经变成了垃圾。 也就是他随手丢弃,甩给恶狗们抢夺的没肉的骨头…… “嘁,这个冷尊者,他的心性不够呢。” 华美的小阁里,雪樱儿摇头鄙笑。 有人在她身后应着:“回姑娘,萧冷是佛家属国的文人弃儿,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是举人,父母也恰好亡故…… 您想想啊,一个十三岁的举人在佛家属国,这不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嘛。 他的心性早就被掰弯了,孟浩然也很难帮他把心性长全喽。” “说的对,倒也怪不得他。” 和萧冷相比,雪樱儿这个在狭人榜排名一百一十一位的,好像站得更高。 她随意评判了萧冷,然后,给自己的大丫鬟更加随意的吩咐道:“传话出去,谁能把下面的四个揍成半身不遂,嗯,躺三年吧,只要做到这点,奴家就去长安府尹衙门,赊个脸面,给他博取一个从九品的文书做做。” “姑娘,这可犯不着!” 大丫鬟朵儿惊讶的捂住小嘴,“我说姑娘啊,咱们盛唐的官可是值钱,只是揍他们一顿?值得吗?不然……杀了吧。” “犯不着,让他们躺上三五年也就罢了。” 雪樱儿考虑了一下,认真点头:“不过算起来,咱们确实吃了不小的亏,那就再加一条,把那个风流的歌云废掉吧,让他一辈子打个光棍,任何宝药都不得奏效。” “好吧,还是亏本的生意,不过,姑娘您觉得开心就好。” 朵儿怜悯的往下看了一眼,见萧冷等人一副炽热为了梦想无限追求的热切,怜悯的情绪就越发明显了。 姑娘给出的可是盛唐的官员,就算只是从九品,那也有大把的八千国的学士争夺,其中,不乏老一辈的狭人榜尊者。 这消息出去,不出半盏茶的工夫,萧冷他们四个就得被拆零碎喽…… “嘁,无妄之灾,谁让你们跟着那个歌云混的?还跑姑娘的眼皮子底下来?估计姑娘,是看这个风流的歌云不顺眼吧?” 朵儿不确定的想,然后,很认真的去做雪樱儿吩咐的事情。 一则消息,也就很快的传播了出去…… 消息还没传出百芳园,就传进了萧冷的耳朵里,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和歌云、汝汝还有情飞面面相觑,然后,就有恢弘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乃学士浪潮生,你们四个,滚来见我!” “孟浩然大学士的弟子?后台挺大,可惜没用!我乃学士百里不归,知道我的名号,就快滚来相见!” “我乃,咳咳,凤林不插手,凤林不参与,浪潮生也就罢了,另外还有几百个,凤林可惹不起。” 汪伦看重宝玉,上次没能帮忙,知道了萧冷的小心思,就想来拖延一阵。 可是,如今,得咧,用不着他。 汪伦带着笑,拿出了宝玉的传音子铃…… … 几百个学士,欺负狭人榜上的小屁孩儿? 接到汪伦的子铃传音,宝玉不自觉的出现了这种想法。 他不介意把自己也当作‘小屁孩’儿,对身在盛唐的所有学士来讲,狭人榜,就是从八千国的小屁孩里面挑个高个。 而且,他还不是个子特别高的那一种了…… 【雪樱儿就是雪樱儿,是盛唐第一花魁,是狭人榜的第一美人,呵呵~~~】 宝玉觉得,世上最难言语的一句话就是呵呵,而此时,他脑海里蔓延的,全都是这么诡秘的两个相同的字眼。 林妹妹、白南烟、晴雯、袭人,没错,这四个是要娶或者已经进门,别的包括薛宝钗在内,他都不想娶。他一直在努力少娶妻,相信一个男人,娶的越多,自己的心和情感就要越发的零碎,自然的,也会辛苦很多。 可是面对雪樱儿,他的感觉,总是那么的不怎么是一个味道…… 【别说冷尊者萧冷了,魔道人汝汝那三个人,随便来一个就得我费劲心机去对付,还不一定能赢,明刀明枪的干,铁定是被人往死里虐的命。】 宝玉觉得牙疼、胃部痉挛,一股子酸水从喉咙眼里冒了出来。 他和雪樱儿之间的差距太大,人家一句话,几百个学士不要了文名,眼巴巴的去欺负小辈…… … “贾宝玉,通国路到了。” 突然,秋星夜回头冷笑。 他算是明白了宝玉的想法,一来是要更多的疆域,二来,等的就是他自己斩了脑袋。如今脖子上箍着续命银箍,别说想自己逃走,就算铁笔国派了强者救人,也得担心他的脑袋会不会被风吹了去。 到了现在,他在宝玉等人的‘护送’下,后面还跟着八万进士、妖将,外加三十万举人、老妖、秀才、大妖组成的杂牌军,要去接收铁笔国的一百二十万里疆域。 等国境线定了,他就会被送回铁笔国,然后,贾宝玉的不公平合约也会正式起效…… “败了,本座承认失败,但是,本座看你怎么过去这白骨通国路!” 秋星夜仰头大笑,脖子就疯狂的疼,不管,继续笑,反正他要看宝玉的笑话。 这通国路,可不是没有准备就能过去的…… “通国路?” 宝玉有点懵,转头问花惹尘这样见多识广的。 花惹尘摇了摇头,迟疑道:“通国路?听起来像是国与国之间的道路? 宝哥儿,我们虽然都是儒家属国的顶尖骄子,但是没听过这种东西啊。” “你们当然没听过。” 秋星夜哈哈大笑:“属国和属国之间,这种东西基本上都搞定了,可是我铁笔国和大周没弄过这个…… 嗯?它们来了,贾宝玉,我看你怎么和它们交涉!” 闻言,宝玉等人全都抬头。 只见前方是巍峨起伏的连绵山脉,也是十万大山的地界,从那阴森的树影中,却是迈步走出七八只恐怖的兽…… “军队通行,需要打开通国路!” 这些兽通体炸放凌厉的妖气,都是妖将里面顶尖的强者,虽然比宝玉还有不足,但是,能够让花惹尘他们起了三分的忌惮,已经是特别难得的妖将了。 宝玉眯眼打量了一阵,抬手幻化出一副地图。 而他们,正处在地图上一条标红的道路上…… “这里是盛唐定下的安全路线,怎么会还需要什么通国路?” 宝玉静静问道。 对面的兽互相对视了一眼,抱着肚皮笑成了一团:“那些路线都是单人通过,自然不要开辟通国路,但是十万大山有老规矩,军队通行需要十万血祭…… 弄十万生灵给我们,不然我十万大山里的妖族、魑魅魍魉,乃至鬼灵精怪和蛮荒剩下的那些憨傻的莽兽,全都可以进入你们的国!” 说到这里,开口的那只黑豹形状却有三只眼的野兽化作人形,穿着兽皮,踩着石头做的靴子。 他回头对自己的同伴道:“真不想和他们说这么清楚,然而,这是规矩,咱们十万大山的老怪物们和盛唐立下的规矩,怎么着都得做个样子出来。” “没错,咱们三眼豹一族可没本事坏规矩,不过也好,他们也不敢坏了规矩,否则,后果太过严重。” “是啊,按规矩来,按规矩走,老祖宗们定下的规矩,必须遵守!” 三眼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宝玉就听了个差不多。 原来,在十万大山里行军,还有这么个的一条铁则……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通国路,百万生灵祭!(二)3更9000字+ “喂,三眼的,记得本座否?” 秋星夜突然开口。 领头的三眼豹瞪大三只眼睛,寒芒闪闪的爪子露出来,对着秋星夜就是一阵怪笑:“是铁笔国的小子啊,你是守规矩的,可是,怎么那么惨? 哈哈哈你被人抓了?现在,还被人押送回国?” “这方面,用不着你来多管!” 秋星夜咬牙切齿的道:“本座要提醒你一句,他们可不是行军,而是去占领我铁笔国一百二十万里的疆域,所以,想开通国路不是行军需要的十万,而是一次性付清,要百万生灵!” 百万生灵? 一群三眼豹全都在地上磨爪子,流着口水,这一次,他们能饱餐很久了。 领头的三眼豹立马瞪向宝玉:“快给人,百万生灵,一个都不能少! 两只脚的,老子告诉你,通国路一开,就等于你们的国度和占领的土地相连了,我们三眼豹一族让出十里宽的大道,在这条大道上,也是你们的国土!” 十里宽的大道,一直通向铁笔国的土地? 宝玉舔了舔嘴唇,这条大道的面积,好像也不怎么的小。 他从袖口拿出传音母铃,小声的说了一阵子话,突然问秋星夜:“你们过来的时候,怎么弄的十万生灵?” “简单,用我国的十万死囚。” 秋星夜一脸得意:“你也可以回去调死囚啊,不过这样的话,想得到我国的一百二十万里疆域就得多等等了。没关系,好吃好喝的供着本座,本座不在意多做你们几天的客。” “那可不成,去晚了,你们铁笔国能掘地三千丈,土地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 宝玉知道秋星夜是想拖延时间,毕竟在割地之前,还有很多事情的交接。 比如人口、农田、作坊、矿藏,甚至是城池里的建筑,以及山间的草木精灵和遗留洞府。 和二十一世纪不一样,他去早了说不定还能截下、教化铁笔国的百姓。要是去晚了,对方的大能敢把山脉、河流,以及肥沃的土地表面都给端走,只剩下平坦坦的一百二十万里光秃秃的地表岩石,值什么? “好的,凤林前辈,宝玉懂得,也明白了。” 宝玉用传音母铃再次说话,转过头,用一种特别怜悯的眼神看秋星夜…… “看本座做什么?贾宝玉,你又要耍什么心机?” “没,就是觉得你很可怜。” 宝玉往前走了一步,恰好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让自己站高了一点。 他居高临下,用一种大善人赊粥看饥民的眼神笑对秋星夜,摇头道:“你就没多少盛唐的关系么?难道你不清楚: 三眼豹一族,最强的就是五个比较弱的妖皇而已?” 呃?秋星夜目瞪口呆,他确实不清楚这件事情。 盛唐、八千国,再加上十万大山,天下之大,很难弄明白一个种族有多强的底蕴。关于三眼豹一族的事情,秋星夜问过雅门驻京府的‘赵大人’,但是,很明显,这种得去雅门总部详查的事情,人家懒得帮他一把…… “不可能!贾宝玉,这种事必须得是儒家六门这样的势力才能清楚,而且,得去总部书库里查!” “很不巧,有位前辈很照顾宝玉,他又有一个至交好友,恰好是雅门总书库的当值笔吏。” 宝玉的神念扫了出去,挥手抓来山林里的一块烂泥,冲着那些三眼豹就砸了过去…… “百万生灵,有多没少,十里宽的大道归我大周了,要是不满意,尽管找茬就是!” “两条腿的,你你你,你忒无耻!” 那些三眼豹看着烂泥摔在地上,明显是个蚂蚁的大窝,摔出来成片成片的蚂蚁。 百万生灵,没错,真的是百万生灵,可是,这也太欺负豹子了! 它们气得大吼,豹是山林里黑夜的王者,登时让群山颤栗,也让万兽哀鸣。 然而,宝玉的杀机更甚,一双眼睛,好像刀子一样的割了过去…… “本尊者已经守了规矩,剩下的,该你们守规矩了。如果敢乱了规矩,本尊者可以先斩后奏,先开启灭族战,再禀告盛唐上国…… 三眼豹,本尊者可不在乎这个,需要忙碌的,又不是本尊者。” 听到宝玉的声音越来越寒,三眼豹们全都化作人形,连着额头的三只眼是全部喷火。 它们恨不得扯碎了宝玉,可是,宝玉说的很对,只要规矩到位,就得看谁的拳头更威! 很明显,宝玉所在的国,存在足够碾压他们老祖宗的高端强者…… “两条腿的,你狠!” 这些三眼豹张牙舞爪了一阵,色厉内荏,耷拉着脑袋跑远了。 秋星夜看着三眼豹们融进山林,牙齿咔咔的磨,眼珠子咕咕的往外凸。他带着十万分的怨念骂:“畜生妖族,果然是软囊囊的废物,空生一副好皮囊!” 他一边骂,一边还要看向宝玉,分明在指桑骂槐,在说宝玉出身青丘狐族,也是畜生妖族! 一群人都怒了起来,却被宝玉伸手拦住。 宝玉拍拍秋星夜的肩膀,笑道:“没错,好皮囊的废物把你这个有点本事,但是长得丑的将军抓了。” “……” 秋星夜忍不住摸了摸脸,他可是张俊脸! 沉默了一阵,偏过头:“本座不和你做口舌之争。” “巧了,本尊者也不想干巴巴的占什么口头便宜。” 宝玉一边喊泪飘零来,一边随口说道:“十万死囚,这些都是要死的,被谁杀都没关系,但是本尊者刚才听一位前辈讲,十万大山里的妖族是茹毛饮血,要生灵都是拿去当奴隶,还要充当零嘴儿食粮…… 秋星夜,本尊者不介意死囚的命,但是,本尊者不喜欢妖族吃人,更不喜欢人族吃人,你做了吃人的帮凶,是不是也算吃人?” “不算!” 秋星夜觉得恶心,啐口唾沫要骂。 可是这时候,宝玉一指点出,就让他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 然后,宝玉问泪飘零:“黄芥末还有没有?” “黄芥末?” “哦,就是芥菜的种子研磨的粉,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准备了很多。” 没错,那是准备了很多,泪飘零喝酒不吃肉,又喜欢刺激的味道,自从在香料里找到了芥菜的种子,就让贾府的人给买了很多,全都磨成了粉。 他眨眨眼睛,兴奋、快活的掏出来半人高的一个麻袋:“这些够不够?” “你还有?” “无量量古佛,小僧从不沾染百姓的血腥的,不过,要是有那不开眼的刁民,小僧觉得,这,对了,是黄芥末,用它吹散一城绝对不错,所以,小僧有足够满城人使用的芥菜种子粉末。” “可以,一日三餐,不要给他断了。” 宝玉抓碎麻袋,把半人高的黄芥末捏成婴儿拳头那么大的一团,然后,帮秋星夜一直到胃。 他松开控制黄芥末的才气,秋星夜的肚子就鼓起来,肉眼可见的,七窍熥起大烟…… “这是什么鬼东西?” “呕~呕呕~~贾宝玉你不得好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秋星夜就不能说话了,鼻子呼哧呼哧的喘气,耳朵轰隆隆的冒烟,眼睛哗啦啦的流泪。 他有强悍的体魄,然而,面对大量的黄芥末,没啥用。 宝玉在旁边笑,摸着嘴唇自语道:“黄芥末可是起于咱们的国度,怎么着也得发扬光大了…… 花姑娘!” 宝玉突然喊了花惹尘,把黄芥末的做法给花惹尘说了,笑吟吟的道:“麻烦烙印秋星夜现在的影像,黄芥末,多好的东西啊,咱们可不能敝帚自珍。” “你的意思是,传遍八千国?” “有机会的话,盛唐也传扬一下,说不定能涨了星夜兄的文名呢。” 宝玉再拍秋星夜的肩膀,还得弯腰去拍,因为秋星夜,已经蜷缩成了一团。 他温和的道:“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星夜兄体验黄芥末的威力…… 事实证明,进士也扛不住半麻袋的那么多。” … 十里宽的大道通向铁笔国,果然也是极为广袤的土地。 宝玉分出一万举人去划分路界,沿路设下石碑、石台,甚至直接切割山岩制作条石遮挡,他所带领的进士、妖将,就加速前进,去那铁笔属国。 终于,到了铁笔国的边界…… “果然,你们在摧毁城池。” 宝玉站在十万大山的边缘,眼前是一片平原沃野,十余条河流纵横交错,中间点缀着碧蓝色的星点湖泊。 在这美丽的幕布中,远处河流交汇处的城池,却熥起一片片代表破坏的烟雾…… “本尊者前来收取一百二十万里疆域,铁笔国所属军、野文人,立刻退避! 否则,杀无赦!” 宝玉用才气化作音线,有青色风浪穿破层云,划出一条正气的锋锐。 然后,蓦然炸响四野! “全军,突击!” 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不要阵型,只要速度,飞快的朝铁笔国的内陆推进。 他们不需要防御,只需要杀死不守规矩的,占领归属他们的,没有人敢对他们出手。 出手,就是藐视盛唐! 盛唐鸿胪寺见证的约定,在八千国,就是铁则…… … 大周,鬼灵精怪的世界中心。 守财老奴等在这里,老夫子等在这里,甚至连林黛玉,也被老龙消耗精元带了来。 他们在无数小的、大的,却都十分漂亮可人的鬼灵精怪的簇拥下,盯着老龙幻化的影像…… “老龙在长大,不,不对,老龙不只是在长大,而且在变年轻,在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耄耋,虚弱的龙气老龙仰天长啸。 随着影像中大军的不断推进,老龙的斑驳鳞甲飞快脱落,换上崭新的鳞; 鹿叉形状的角迅速长大,又飞快裂开,露出血红的,还是稚嫩的,新生的大角; 他已经磨光的爪子再次长出,全是锐利锋芒! … … 今天先这些了,三章近万字,蛙不太舒服。 大家晚安,天气乍暖,祝大家的心情和天气一样阳光普照。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巨兽,瞬秒! “老龙,仗了宝哥儿的福。” 龙气老龙睁开双眼,锐利的爪子在地上磨了磨,只要磨过的地方,都长出细碎的小花,各种蔬菜瓜果飞快长成。 他是大周的龙气幻化,只要他变得强大,大周就会跟着强大。 同样,大周强盛,他也是水涨船高…… “一起看吧,还没结束。” 老龙,不,现在算是青壮年的金龙了,他的眼眸更加明亮,从眼睛里射出的影像也更加清晰。 影像显化了数十万大军的推进,如同天降了无数的神明,都是长笑如龙,也是气势膨风。 而在这些‘神明’的里面,排在最前的一叶金舟上的黑狐大氅,正是格外显眼…… 宝玉等人驾驭一叶金舟飞快向前,在他们的身后,一些文人、妖族接连散落了下去。 这是分兵,要接管城池,同时,保证新生疆图的治安。 开始分出去的还少,越往后,分出去的就越来越多,到了后面,竟然整艘整艘的破空飞舟落下云头。 直到,他们奔袭了一百二十万里…… … “秋星夜,你们铁笔国好生无耻!” 宝玉眼看下方是漆黑一片,无数的文人汗出如浆,要把一栋栋的城池,乃至山川河流搬到东方,立马是吟哦出口: “天地无穷极,而人之探索亦无穷也……” 刹那间,在这已经商量好的边界,每一粒微尘都变成了千万里之远,除非打破宝玉的道理,不然,铁笔国的文人是寸步难行! 好些人立马出手,想要把宝玉的道理打破,然而这时候,数十条一叶金舟唰唰落下。 宝玉他们挡在中间,手无寸铁,却没人敢动。 铁笔国的大学士、学士全部藏住了身形,他们,不敢冒犯盛唐铁则! “所以我就说了,想过得逍遥自在,就得不断变强,强到自己订立规则。” 宝玉偏头对秋星夜笑:“先前的我没法计较,但是现在…… 让他们把城池留下! 把山川留下! 把河流留下! 把百姓,也给本尊者留下!” “罢了,诸位前辈、同僚,留下东西,回到边界之外。我等,不能冒犯盛唐天颜。” 秋星夜不得不老实,声音出口,天地间,登时响起无数的叹息。 铁笔国的大能退向东方,进士、举人也跟着一一退散,他们低着头,恶毒的视线扫向宝玉,好像地底百万丈之下最为恐怖的火。 然而,他们最多也只能用眼神放肆,没有半点报复的机会…… 等人走干净了,陈长弓就带人去处理占领的土地、百姓、财物、城池,各种事情极为繁琐,好在不需要宝玉事事亲为。 宝玉只需要定下政令,一级级的往下妥善施行,他和泪飘零等人往回走,只见天地一片潇潇,众生宛如蝼蚁般渺小…… “无量量古佛,小僧只知道金刚、菩萨、佛陀等各种果位,却从没看过众生攘攘,只能随波逐流。” “那也要看是狂涛骇浪还是一江春水。” 宝玉轻轻的笑,知道泪飘零是有了感悟。 泪飘零向来是任性的,没有魄,只能靠佛法压制自己的欲望,然而,他又不怎么喜欢佛法。 宝玉看见泪飘零在看无数的百姓宛如蝼蚁,也看见泪飘零的表情多了怜悯,仿佛是真正的慈悲,不由的,嘴角扯起了笑…… “世上大能的各种规则、政令就是载着百姓小舟的江水,我相信我的政令会是一江春水,让百姓平安、自由,所以,我不会觉得让铁笔国割地是错。” 宝玉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对泪飘零道:“给你一个地方如何?” “什么地方?” “演戏的地方。” 宝玉笑得意味深长,泪飘零就好像一个任性的孩童,变成哪种样子,全看周围环境的影响。 泪飘零化身花舫娼、、、妓,确实体会到了女子的凄楚,但是被周围恶劣的环境影响,泪飘零比以前好杀了很多,宝玉不想杀泪飘零,所以,那就把泪飘零培养成一个好孩子吧…… “古有孟母三迁,今日,咱们弄出个烙印影像的地方,弄点戏子演戏,演尽人生百态,演尽英雄豪杰…… 飘零兄,这对你,应该会有不少的好处。” “如此,小僧谢过宝哥儿。” 泪飘零不太懂,但是知道宝玉要给他开辟专门的一个地域,这是大人情。 花惹尘和笑灵儿也过来凑趣:“演戏?奴家姐妹喜欢这个,观世音尊者,给奴家姐妹留下一块地方如何?” “那是自然。”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后面炸起了疯狂的杀意。 杀意如同百万千万的锐利小针,在锥刺他们的后背脊梁…… “贾宝玉,我们不敢冒犯盛唐铁则,那么,认吃了大亏,可是,盛唐铁则里没有讲,我等不可以挑战于你!” 什么? 宝玉等人全都转身,等看清人,嘴角抽搐,好悬才忍住笑。 那边站着一个男子,长相猥琐,身材矮小,最重要的,是男子的气息只是覆顶进士,而且,还是普通的在野进士。 这等实力挑战宝玉,难道说是铁笔国的仁人义士,要跑来杀身成仁了吗? 宝玉希望是这样子,但是,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眼眸就显得有点幽黑深邃。他打量这个矮小男子,只见各处都是平常,唯独腰间,挂着一个十分华美,显然特别珍贵的锦囊…… “摘星尊者,杀了他!” 宝玉还没说话,秋星夜竟然抢先冰冷的出口? 他凑在宝玉的耳边,用尊称道:“摘星尊者,按理说,本座应该向着本国的人,可是这个蜥蜴养大的畜生苟三,你帮本座杀了他,本座欠你一个人情!” “为什么杀他?” 宝玉满脸都是平静。 他看向前方,只见这是一片宽阔的平原,恰好在平原的中央,是一百二十万里的边界把平原分割成两半。 边界需要用条石、堡垒、城池进行划分,现在还不存在,但是在宝玉的眼里,他似乎看见了,一条很是清晰的线。 巍峨!壮阔! 如同,记忆里万里的长城! “贾宝玉,你敢迎战否?” 矮小男子满脸都是挑衅,而且,是特比兴奋。 秋星夜又在宝玉的耳边道:“苟三有一只从十万大山里带回来的莽兽蜥蜴,喜吃人,以前有本座压制也就罢了,现在,本座的名声差了,回去怕是要一栽到底…… 杀了他,不要让他踩着你的名头上去,不然的话,我们铁笔国的百姓就要遭殃!” “你们遭殃,对我来讲没什么大碍。”宝玉还是清冷。 秋星夜瞪大眼睛,急促道:“可你不喜欢吃人,贾宝玉,苟三的莽兽有狭人榜五百位的实力,而且无比巨大,一顿要吃掉三万百姓! 贾宝玉,你不管,你就是枉为文人!” “看来你们铁笔国的腌臜文人可有不少。” 宝玉怼了秋星夜一个七窍生烟,然而,对这种事,他真心看不惯。 无关国度,无关阵营,只是作为一个人,他不想吃人的可以活…… “飘零兄,杀了他。” 宝玉淡淡的笑:“他踩进咱们的国土了。” 没错,苟三踩进了大周的国土,在宝玉的眼睛里,那条不存在的边境线,还在苟三的更东方。 两国还在战后交接之中,等于还在沙场,挑战自然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你死我活! 闻言,泪飘零双手合十,一边喊着‘无量量古佛’,一边是杀机乍起。 苟三的反应不慢,登时摔出了腰间的华美锦囊,然后…… 涨! 锦囊见风就涨! 先是暴涨三百丈,挡住了泪飘零的杀机; 再是暴涨三千丈,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到了最后,竟然涨大成了方圆八十里的幽黑洞口,从那片漆黑之中,缓缓,踩出了一个巨大的利爪…… 莽兽! 这是……十万大山里,从武神时期遗留下来的,没有灵智的兽! 而且,是那种巨大的兽种,单凭肉体,就有着十分强大的实力! “挺可怕的。”宝玉点点头笑。 “确实挺可怕,虽然只相当于狭人榜前五百位的实力,但是比它弱的,它一口可以吞下很多个,怪不得秋星夜得靠咱们杀这个苟三。” 泪飘零一边赞叹,一边摇头在笑:“无量量古佛,苦海无边,你这孽畜,也不用上岸。” 嘭! 一声响,踩在地上就能踩碎城镇的兽坠落在地,是一只蜥蜴,鳞片如同城墙般坚固。 可这都是没用,因为此时,它的脑浆,都被泪飘零的苦海震碎…… “好厉害!” 宝玉突然觉得:当初在苦海里的时候,泪飘零应该留了手。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泪飘零合掌淡笑:“没有留手,只是没用最大的底牌罢了…… 宝哥儿,你可别小瞧萧冷,论单打独斗,冷尊者打不过强点的学士,但是论逃命,一般的学士都比不过我等真正的狭人榜尊者。 那几百个学士,未必能在盛唐长安抓得到他。” “明白。” 宝玉点了点头,知道泪飘零的意思。 长安是盛唐的京都,几百个学士肯定不能全力出手,如此,萧冷八成能够逃掉。 泪飘零是提醒他: 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不被他人窥觑! … …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骸骨关,星辰耀八荒! 宝玉和泪飘零说着话,气氛很轻松,但是在别人的眼里面,那可就不太一样。 军阵里的文人和妖族都在护卫百姓往回走,还有人押解了完整的城池、山川、河流…… 护卫百姓的水平低些,被莽兽的气息惊呆,但是别说他们了,能联手扛起城池的进士、妖将,也都吓得浑身冷汗。 一只巨兽,占地八百里。 这么大的莽兽,举人和老妖都看不清莽兽真正的样貌,进士和妖将能够看清,但是,他们更能体会到大蜥蜴身上恐怖的气息。 好些人往回飚射,要来护卫宝玉,当然,他们自以为是要送死。 行为莽撞,精神可嘉…… 陈长弓也回来了,拽了宝玉的胳膊,宝玉怔了一次,转过头,看见好些进士和妖将都在。 所有人都凝神拔剑,剑锋指着那只趴伏的兽…… 宝玉更加发愣,咳嗽两声,尴尬的笑:“没事,小事而已,已经处理完了。” “怎么可能?这只巨兽的气息好恐怖!” 陈长弓扯着宝玉要走,赵贵宁和乐阳申等人护在了宝玉的身边,围成一个严密的圆。 宝玉觉得现在的情况很熟悉,熟悉到他忍不住看了眼乐阳吟,眼底带了酸涩。 这一次,就好像在中都城的城门洞子里一样,大家还是护着他…… “没事,真的没事,去处理新国土的事情吧。” 宝玉劝说众人回去,众人有点不敢,但是相信宝玉,一步三回头的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宝玉目送他们离开,身子好像钉在了地上,抬起袖子,擦擦眼…… “一群神经病!”他跺脚骂道。 泪飘零在旁边阖起双手:“无量量古佛,宝哥儿你有一群过命的手足,小僧从来没有。 这次是小僧的错,只是碾灭了莽兽的脑子,懒了一点,没掐灭莽兽的所有气息。” “没事,让我来吧。” 宝玉抬起手掌,轻轻的笑:“按理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应该有大能的一成本事了吧?” 所谓大能,就是学士以及以上的强者,曾几何时,陈长弓就是宝玉能看到的最高峰,可是此时,他已经超越了陈长弓,能看到更高的长空。 甚至,他或许,可以触碰到了? 宝玉把手掌遥遥的冲向巨大的莽兽,又闭上嘴巴,只是一个撕扯的动作。 然后,哗啦! 猛然间,八百里的巨兽开始崩散,鳞甲剥落、血肉横飞,坚硬的骨骼都被扯碎。 宝玉还不是学士,但是,已然有了几分的大能风范。他不需要言出法随,就可以单凭动作,让不能抵抗的莽兽分崩离析…… 血,漫天都是猩红的兽血! 肉,到处是坠落的大块的肉! 宝玉觉得身体一阵空虚,但是,也兴奋至极!他大笑道:“来人!取莽兽血肉! 这莽兽只是没灵智的野兽而已,今天,本尊者请儿郎们吃肉!” “安国公威!” “威!” “威!” “威!!!!!” 赵贵宁、百里鸣,还有乐阳两兄弟等人全都大吼,数十万的军士也吼了起来。 这可是接近妖王水平的莽兽血肉,他们可以熬炼身躯,可以充实气血,甚至,可以让他们的修行再进一步! 好些人叫嚷起来:“安国公威!为我大周开疆扩土!” “安国公威!有安国公的政令和法度,我大周已然成就盛世!哪怕要万万里江山,又有何难?” “安国公威,我等,拜!” 数十万的军士双膝跪地,仿佛起了一个引子,让宝玉的骨髓都沸腾了起来。 他想让军士免跪,然而,有一种恐怖的奥妙挑动他的情绪,让他不由的,冲着莽兽再次一抓。 这一抓,八百里莽兽整个炸裂,变成雪白的骨。 从巨大的骨头缝隙间能看见苟三惊骇至极的脸,也能看见,秋星夜一手托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抓向了苟三…… “好你个摘星尊者,竟然来了顿悟?不管你,本座先宰了这个货色再说!” 秋星夜很小心的让自己的脖子不断,这边把苟三撕成了碎片。他看向宝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想打断宝玉的顿悟。 可是,突然,他大呼小叫的,飞快的蹿向泪飘零的方向…… “救我!该死的,摘星尊者真的顿悟了!” 没错,宝玉确实顿悟了,军士已经深入骨髓的崇敬好像一个引子,引发了高空最为深沉的一种大奥妙,也是大恐怖。 宝玉飞上蓝天,手掌隔空提起八百里的莽兽骸骨,森白的大骨在他的手底飞快变幻,宛如积木一般…… 他空洞着眼,又要淡淡的笑:“今日,我大周开疆! 今日,我大周得扩疆域一倍有余,国境线,当迁移至此! 今日,立骸骨关,以划疆域宏图!” 哗啦啦~~碎! 然后,是再次接连! 八百里方圆的巨兽骸骨飞快的折断,然后又飞快的接驳,一整只巨大的骸骨,竟然组成了一座威武的边境关隘! 关隘正对东方,城门洞上是只恐怖的龙头,有着血红的双眼。 两只眼睛盯着铁笔国,又是往南北的两边偏转,射出两条闪亮的红光,好像大日真火,灼出了,一条笔直的边境线! 边境线往北射出了不知道有多远,往南也射出了不知道有多远,距离太长,没有人可以看到,但是,所有人都很清楚—— 这边境线,定然分开了大周和铁笔两国,纵横了两国的南北边疆…… “吼!” “国境线已分,我老龙,今日,真正成龙!” 鬼灵精怪的中央地带,老龙看见宝玉划分了边境线,猛然是仰头高吼。 他大笑着,把龙头抬起来,竟然穿破了鬼灵精怪的空间,一只硕大的龙头在高空绽放金色的光,整个大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张开嘴,冲向蓝天正中,本是黎明的天,那在东山遮掩半边容颜的大日突然跳了起来,直上高空正中,随后,大日分化一团火球,狠狠夯进了老龙的口…… 牙齿,破碎,一口老牙完全破碎! 老龙换上了全新的一副利齿,森森渗人,是光芒耀世。 他猛然从鬼灵精怪的空间穿梭出去,在大周的上空摇摆身躯。他有五个爪子,四个同样锐利,第五个,本来是凸出的肉条,此时,竟然哗啦啦的长成了最大的一个利爪? 五爪金龙,成! …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好事吧?那是咱们大周的龙气老龙,嗯?和陛下祭天的时候不太像?” 大周的百姓都在议论,数以亿万计的百姓高高的抬起头,盯着五爪金龙威武的身躯。 他们一边惊讶,一边又是惶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周百姓,稍安勿躁!” 突然,有金钟传音,皇家威仪滚荡百万里国土。 水溶一身金色龙袍,身上的龙气和五爪金龙遥遥迎合着,他飞上高空,就在五爪金龙的旁边,一身的气息,何止强悍了两倍有余? 他第一次有了天子的威煞和威风,高声大笑道:“今有我安国公开疆扩土,我国完胜了儒家属国铁笔国,并且,足足开疆了一百二十万里! 宝哥儿,朕要谢你,朕的寿元,同样加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安国公威!” “安国公威天下昌!” “我等之国,大盛!” 数以亿万的百姓大唱欢歌,赞誉、颂扬不绝于耳。 无数的百姓愿力化作洪流冲破了天际,直上万里长空,大日下炽亮雪白的天空,猛然出现一颗,更为璀璨的星…… “安国公威,为我大周,开疆扩土!” “安国公威,为我大周,开疆扩土!” “安国公威,为我大周,开疆扩土!” 百姓还在欢呼,星辰就越来越亮。 在这颗星辰的璀璨下,大日好像羞了,把自己藏回了东山下。 于是,夜空起了深蓝色的幕布,这幕布之中,有一颗星辰如同帝皇,更有满天繁星,如同群英拱卫! … “哈哈哈哈,好小子,他果然做到了,也活该他的记名星辰璀璨一回!” 盛唐长安,巍峨的皇城传出肆意的笑。 杨摐把面前的棋子扫下地,又踹飞了和他对弈的人,那来自十万大山,属于大山之祖其中之一的,足足有妖圣实力的强者,被他一脚踹飞了四千四百四十四万万里…… “不下棋了,朕要看热闹,看看出了个星辰耀八荒,那些老不羞是什么表情?” 杨摐窃笑道。 媚娘旖旖的送上清茶,摇头道:“看谁?孔圣?还是孟圣?这两个不太容易看,别的奴家来就好。” “先看孔圣,朕亲自来!” 杨摐的脸色一红,他把妖圣踹出那么远都没红脸,这一次,竟然憋足了力气。 只见半空出现一座幽静的山谷,山谷中有茅屋草庐,草庐前,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已经抬起了头,看高空耀尽八荒的星辰,掐指一算,笑了…… “阴司之主让列国战胜了属国,并且开疆一百二十万里,合该星辰耀八荒。” “圣师,一百二十万里只是小数目,不过列国能战胜属国,阴司之主的本事不错,可堪造就。” 有弟子温婉的笑,拱手问道:“敢问圣师,是否把阴司之主召进儒家圣门? 我圣门乃是儒家六门之首,他贾宝玉,定然不可回绝。”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文宫,第二墙!(三更9000+) “不可回绝?” 孔圣蹙眉。 听到这四个字,杨摐也很自然的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不可回绝’和‘不会回绝’,中间只差了一个字,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杨摐挑了挑威武的眉毛,音调古怪的道:“孔老头的门下,竟然也有不怎么样的小家伙?” “禀告陛下,市井有一句话,叫‘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孔圣的弟子众多,出来个不成器的很正常,杀了算了。” “不行,孔老头儿特别护短,等有需要的时候,当炮灰吧。” 杨摐一言定了半圣的生死,猛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也差不多,再看下去孔老头儿就发现了。朕的面子要顾,这小老头又不能杀,算了,看别人。” 说着,杨摐前方的画面变成漩涡,漩涡中,渐渐有了另外的影像…… 只见是一座高耸的山崖,还是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的旁边,站着一位蒙面、作丫鬟打扮的女子。 女子的丫鬟袍袖是朱红色,只看这种袍袖,媚娘就知道显化的两人是谁…… 一个是文人里的第三圣王守仁,丫鬟打扮的女子名叫红袖仙,也确实是红袖仙子,王守仁是少有的能让红袖仙子存活下来的文人,而且,更少有的是: 他竟然一生不娶,连给他红袖添香的妙人儿,也不肯八抬大轿的抬回家门…… “少爷,要不要把贾宝玉接入我铁骨门?” 红袖仙看着高空璀璨的星辰,点头赞许的笑:“只是个阴司之主也就罢了,天下陨落的骄子那么多,他不一定能活下去,可是现在看他的本事,应该不怎么容易死。” “不过是一颗记名星辰而已,不急,不急。” 王守仁抬手一挥,附近的天空就出现一颗硕大无朋的星辰。 这颗星辰是如此巨大,又是如此的耀眼,足足是宝玉记名星辰的数万倍还多。要是王守仁把星辰显化出去,宝玉的星辰之光,不过是萤火的尾灯罢了…… 王守仁摇头苦笑:“每天都陨落无数的星辰,而这每一颗陨落的星辰,都是一个英年早逝的骄子…… 贾宝玉虽然有点能耐,但也只是进士文位而已,差太多,他差了太多。” 说到这里,王守仁抬头怅然的笑:“不成大日,终归难免陨落之时,老夫剩下的日子不多,怕是找不到让星辰成就大日的法门了。 红袖仙,老夫死后,你就自由了。” “没了少爷提供精灵大宝,奴婢的自由只是荒坟一座而已。” 红袖仙摇头了然的笑:“您可别说陨落时给奴婢灌输什么,奴婢生是红袖仙子,死了也会是,可不想做个凡人。” “好吧,依你。” 王守仁摆摆手,要从山崖下去休息,突然猛的回头,一双眼睛仿佛看穿了无垠的虚空,盯在了不知多远的地方。 杨摐怔了一下,散掉了影像,手掌朝下,又咔嚓拍碎了身边的巨大龙案。 “王守仁,阳明学说……” 杨摐眨眨眼睛,暴怒变成了欢快的笑:“有趣!谁给王守仁定的文人第三圣?他,应该和孔老头并肩啊!” “怎么可能?”媚娘失声惊叫。 杨摐摆摆手,笑道:“先不管贾宝玉了,这么厉害的王守仁可不能简单死掉,朕要玩他,一定得好好的玩…… 啧啧,他有能耐啊,玩起来有难度,那,他的学说?” 想到这里,杨摐嘿嘿怪笑。再有能耐的文人那也是文人,只要是文人,就有一样的弱点。 文人这种生物,固执,乃至于偏执…… … 两国交界,骸骨关。 宝玉抬头看着自己的记名星辰,就好像他现在的情况一样,记名星辰也是无比璀璨,光芒映照了整个天下。 他看着这种美丽的,唯我独尊的星空,突然想起了白天的大日。 那大日,好像也算一颗星辰? 【不知道大日是谁的记名星辰?如果真的有这人,那,未免太过恐怖了。】 宝玉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笑话,摇摇头,就要落下地面,高空却突然射下星辰大光,正中他的额头。 光芒里包含了很多东西,其中有…… 百姓的颂扬? 八千国的惊叹? 还有,来自盛唐的大能的赞许? 宝玉在星光里看见了很多,感悟了很多,但是说不出来又懂得了什么。他被星辰大光拽进了自己的文宫世界,就看见了,天降无数的蟠龙大砖! 百姓愿力疯狂消耗,文人泪凭空产生,然后以更加恐怖的速度消耗。 宝玉看见蟠龙大砖自动垒砌了东墙,一丈,十丈,百丈,千丈,万丈,十万丈!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工夫,文宫的东墙已经垒砌完毕,他也完全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有着多强的实力! 【文宫的东、西两面墙壁已经垒砌完毕,才气浓郁了很多也精纯了很多,但是,我现在有多强的实力?在狭人榜上能排名几何?】 宝玉很纳闷,有心想试验一下,又不想和泪飘零打。 泪飘零可是个没魄任性的,在成为真正的观世音尊者之前,和他打的人,随时要面对他的六亲不认…… 【等等再说,反正还有时间。】 宝玉出了文宫世界,外面,很多人都在等他…… … 没了铁笔国的威胁,宝玉算是舒坦得很。 他在大周彻底奠定了救世主的名声,雪千裳来了都对他客气,法道八大家的老怪物,也不好意思明面里怼他。 所以,宝玉让水勿语和殷无极守住西、北两个方向的幻阵白雾,南方是白狐娘娘的地盘,算了,用不着守,他去都是找不舒坦,另外,把留在大周的人也调了过来。 来人有三,方思民、求不得,还有伤势痊愈的西门雪。 宝玉和西门雪喝了场酒,觉得没事,也就什么都不讲,西门雪的大难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享福,他从水溶那里要了个一等公,想来有了他的支持,西门雪很快就能接掌西门家族…… “摘星尊者,本座闲得浑身长毛,本座要当官!” 秋星夜推门进来,花惹尘等人不在,还真没人拦得住他,宝玉看看裂成两半的门匕,对着东边一指:“滚回你的铁笔国去!” “不滚,回去铁自怜都护不住我!” 秋星夜也是个心大的,他的本心是让天下百姓富足,铁笔国回不去,就天天找宝玉要官做。 按照他的话来讲,就是:哪里的百姓不是百姓?本座只要牧守百姓就好! 宝玉揉揉额头,觉得有点头疼。 要官简单,但是秋星夜小官不做主官不当,非得要什么大柱国。一来大周没有这个官衔,二来,让秋星夜做统管六部的一品大员,当他贾宝玉傻了吗? 他贾宝玉,现在也只是正二品! “本座不管,本座要做大柱国,本座在铁笔国就是大柱国!” 秋星夜把眼皮子往上挑,要恃才自傲。 宝玉二话不说,手指冲着秋星夜的胃部一点,秋星夜立马干呕着飞出了八百里地…… “不错啊,一个动作就等于言出法随,我现在得有了学士文位的三分威能了吧?” 这些日子,宝玉也算了解了自己的实力,比不上能和学士对战的尊者,但是,应该得在狭人榜的三百位往前。 是二百位左右?还是仅次于尊者实力? 这方面,就有点搞不清楚了…… 他出了门,方思民要凑热闹,就让赵贵宁修缮房门,他和方思民,一起去找泪飘零。 花惹尘等六十多个骄子,一人分了一万里地域,都很忙,他也很忙,要给泪飘零准备的‘影视基地’,求不得已经帮着建好了。 求不得想给几个绿林手足洗白,所以,对这种会传扬文名的事情,那是特别上心…… ‘影视基地’就在函谷关附近,包括一块五十里的空地,外加占地三百里的各色建筑楼阁,另外还有六千名‘演员’,以及三十个有本事在玉鉴上刻录影像的进士和妖将。 宝玉挑选了文名最好,心地最善良的当了‘演员’,不过都是配角,因为主角,早就被人缠着内定了。 女主一号是花惹尘;女主二号是笑伶儿;女主以及各种女配候补是泪飘零,诡异的是: 男主角绝对都是泪飘零,他会变…… “无量量古佛,花木兰的故事没有男主角,那些给花木兰挡刀剑死掉的配角都被求不得手下的‘好汉’抢了。” 泪飘零看见宝玉就打佛号,一脸真诚的问:“不然,小僧把‘好汉们’都干掉?” 宝玉一脸无奈,求不得手里的人胆子真大,和泪飘零抢角色? 听到演绎红尘万丈,以及演绎英雄豪杰,泪飘零的狂热表情,他看着都怕…… “思民兄,麻烦你跑一趟,让花惹尘换个剧本。” 宝玉写了很多剧本,真不知道花惹尘为什么非得先玩《花木兰替父从军》?他扯过方思民,让方思民帮着传话。 可是,就在泪飘零看见方思民的那一刻,方思民也盯着泪飘零。 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前迈步,伸出手,一男一‘女’十指紧扣。 四目相对,仿佛是融为一体的万种柔情…… … … 今天三更9000字+,先这些吧。 蛙感觉又到了瓶颈,多分配点时间在学习上,蛙希望给大家更好的情节和故事。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论道,仓颉造字! 这是怎么回事? 宝玉后退几步,眼底莫名的闪烁一种炽白的光。 他好像看见很了不得的东西,一元大道自动跑出来,从他的眼中射出白光沁在泪飘零和方思民的身上。 泪飘零很讨厌这种白光,手掌使劲抓,但是他现在似乎有点傻,用纯粹的肉身去抓光,自然什么都没抓着; 方思民也蹙起眉头,被宝玉的白光照着,他有种被扒光了衣裳被人看的感觉。 这感觉并不美妙,只是看在宝玉的份上,他没有伸手阻止…… “小友,你这样玩耍,他们会分心。” 突然,横空插来一张修长有力的手掌,手掌把宝玉的一元大道摁回眼底,也让宝玉从窥觑别人并且顿悟的状态脱离出来。 宝玉觉得浑身都不舒坦,瞪眼过去,见是一个很高大的人。 没错,这个人,很是高大…… 只见这人一身黑色的僧袍,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脚下踩着千层底的百纳鞋,鞋底磨破了,麻线好像细小的树根一样铺在地上。宝玉看不清这人的眉脸,只是感觉这人特别高大,宏伟,仿佛是一个巨人…… 【看不清他有多高,但是按照阳光对影子的投射来看,应该和水勿语的身材类似,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高大?好像是一座参天大树,看不见头顶?】 宝玉的脑海闪过很多疑问,还没说话,对方就盘膝坐在了地上。 宝玉的身后也多了蒲团,很普通的那种,跟着不自觉的坐下了…… “看,等。” 对方言简意赅。 这样坐下,宝玉才看见对方的脸,有点冷,也有很多的平和。 这人一头顺直的黑发垂直往下,耷在自己的肩膀上,不顺着衣裳拐弯,而是一根根的扎进了身上的黑色僧袍,好像是从僧袍上长出来的一样。 宝玉拱手低头,问:“请教前辈名讳?” “叫我黑莲就好。” “那,黑莲前辈,为什么……” “不用叫我前辈,世上有生灵无数,活着的平等,死了的也平等,花草树木野兽虫髦都难逃‘湮灭’两个字…… 你叫我黑莲就好,如同我叫你贾宝玉,或者宝哥儿,你应该都不会介意。” 黑莲抬手在地上抚过,地上就多了两个荷叶杯盏。 他对宝玉示意,宝玉就用翠绿的荷叶喝了里面的水,水很清甜,是山间小涧里纯美的清泉…… 黑莲喝着水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可以回答你。” 说着,黑莲指向泪飘零和方思民,“观世音是魂,忘情是魄,他们在看无量年前自己的记忆,然后,会决定是不是融为一体…… 这得耗费点时间,哪怕快速了十万倍,他们做菩提树的日子,也是太久了。” 宝玉点点头,心里有点准数了。 记得方思民被吞噬了潜力根底,应该不能在佛道或者儒家的修行上再进一步,看来不是那个生死枯荣菩萨有大本事,而是方思民的潜力太深,剩下的那点,也足够让他勇猛精进…… “那他们会不会融合?”宝玉又问。 黑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看宝玉:“你希望他们融合吗?” “不希望。”宝玉不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希望。” 黑莲的声音比宝玉高了一丝,又有点沉了下去:“可是融不融合是他们的事,他们看完记忆后,自己决定就好。我不干涉他们,也不会算计着让观世音提升果位,这点你可以放心。” “可是佛门……” 宝玉想起和泪飘零对战的事情,那一次,分明就是佛门的算计。 黑莲摇了摇头,不发一语,突然叹了口气,对宝玉笑:“说真的,很羡慕你们文人呢。” 黑莲抬起头,虎目中露出怅然…… “和道门,以及我佛门相比,你们文人更加纯粹,说白了,就是你们文人更懂得事理,做事待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你们是纯粹的自己,而不是我等佛、道这样的宗教。” “有什么区别吗?” 宝玉觉得儒家、诸子百家什么的,和宗教没什么区别。 黑莲摇了摇头,笑道:“你们文人都很倔,觉得是对的那就去做,中间是尸山血海还是万里荒芜,你们会恸但是不会改变,你们为了理想和抱负倾尽一切,可以质疑更强者,质疑更古老的人,甚至质疑圣人…… 文人是最纯粹的,你们百折不挠,拦路的纵使是先贤,是恩师,你们也敢去做!” “还不是一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玩意,不怎么妥当。” “你以为罢黜百家的时候,儒家文人真的觉得百家是错?所谓的罢黜百家和独尊儒术,只不过是儒家吸纳了百家的长处,百家就没必要太过显眼了…… 宝哥儿,自从仓颉造字,文人就不可能消逝在时间的洪流里,只要百姓还存在,只要万物还有万物的道理,文人就不会消逝,文人的书籍,也不会消逝,学识会永存。” 说到这里,黑莲特别唏嘘的擦拭嘴角的水渍:“我们佛道就不一样了,佛门讲究四大皆空,没人敢去质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也没人敢去质疑。老家伙们懂得这样不好,是给所有的门徒划了一个圈,只能让门徒在圈里面行走,但是,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威,又不肯点醒门徒,门徒也不敢自己醒来…… 宝哥儿,观世音的事情就是那些老家伙做的,等老家伙们灭亡了,就是下一代,下下一代,下下下一代,早晚,老家伙们会死个干净,圈会被抹掉,圈里的门徒,也会彻底消亡。” “文人就不会消亡吗?”宝玉若有所悟。 黑莲洒然一笑:“文人怎么消亡?书籍还在,学识还在,你们文人又不在圈里面走。谁敢禁锢你们的话,就算是天大的圣人,你们也敢吼一个‘不’字,也敢拔出刀枪棍棒,也敢使用利剑大槊,有学识在的地方就有文人,文人怎么消亡?” “我们不会把常识僵化并使它变成信条,知识无所不在吗?” 宝玉只觉得脑海震荡,文宫在发抖,才气在汹涌,他的无穷道理好像发生了十分玄妙的变化,玄妙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想问黑莲,黑莲却看了看还在四目相对的泪飘零和方思民,笑道:“还有点时间,宝哥儿,想不想看看仓颉造字? 很怀念啊,文祖仓颉造字的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呢。” 噗! 宝玉一口清泉喷了出来,喷了黑莲满头满脸。 这一喷是被吓得,喷了黑莲一脸,更把他吓了个魂飞天外,脸色唰的死白! 仓颉造字的时候,黑莲还是小毛孩?那么,黑莲是谁? 能从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年代活到现在,黑莲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啊! 宝玉把名动天下的佛门人物一个个的捋,从圣佛到佛陀,再从佛陀捋到菩萨,没一个叫黑莲的。菩萨之下的不用想,那么多年要是没个菩萨果位,早就化成了灰灰…… “别想了,黑莲是化名。” 黑莲仿佛看透了宝玉的想法,被宝玉喷了一脸水,也只是笑着擦一擦。 他又问:“想不想看看仓颉造字?” “当然想!” 宝玉下意识的回答出声…… … 一声笑,笑尽无量量年。 在黑莲的笑声中,宝玉仿佛看见了一位蓬头露面的老人。老人的毛发旺盛,脖子里圈着绿叶,身上披着茅草做成的衣裳,看起来像个野人,可是他有双瞳四个眼睛,上下堆叠,上可观察星宿的运动趋势,下可明了鸟兽的足迹。 他用这些创造了文字,革除了结绳记事的陋习,然后,以普通人的寿元,寿终正寝…… 看,再看! 宝玉看了仓颉的一生,甚至看清了仓颉造字的全部过程。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写字了,满脑子都是点!横!竖!撇!捺!提!折!钩! 全都是文字的部首! 这些部首到处扭曲着,似乎想变成最早的象形文字的模样,可是总差了一点,宝玉也觉得:自己的感悟跟着差了一点! “宝哥儿,用不着把‘真文人’的境界再次提升,文人以跬步不断往前,你为什么非得往历史回顾呢? 象形文字已经被时光遗弃,而文人在一直往前,文字也会不断的进步,所以说,你们文人不会消亡啊。” 黑莲扯过宝玉的手,竟然把手伸进宝玉的袖口,拿出黄玉砚台。 他很轻松的从砚台里取出泥封的醉伊人,然后,拍手饮了。 他,竟然喝了酒? 黑莲饱饮美酒,好像下了决心,把酒坛子一摔…… “一切都需要改变,文人在这方面走在最前,我佛门也不能抱着‘四大皆空’迷惘了自己,过去、现在、将来,这些需要有人主导,那么。” 他吃吃的笑:“我佛门得加些有脑子的人了,这些人用不着有太强的实力,只需要更高的位置就好,省得把现存的给乱套了…… 嗯,过去、现在、未来,那么,来个过去佛,来个现在佛,再来个未来佛如何? 我佛门三世佛,理应和那些圣佛老家伙们平起平坐。” … … 正在融合最近理解的东西,所以今天更新少点,6000或者9000字吧。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文人心,八马不回头! 说罢,黑莲站起来,去了泪飘零的身边…… 宝玉听见了黑莲的话,却没脑子去想。他也在想过去、现在,还有,未来……这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最好? 要写简体字吗? 这, 应该会, 很可能, 不,几乎是一定! 会吓死人的吧? … 来自二十一世纪,宝玉确实有很多能吓死人的东西,比如造纸术,比如印刷术,最常用的,再比如唐诗宋词元曲不知道多少首? 可是,宝玉不以为自己的‘金手指’有多大,就好像各种诗词,如果没有年复一年和日复一日的苦读理解的话,他连进士都做不成。 那些不需要苦读理解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什么的,宝玉很庆幸水英光已经挂掉了,也很纳闷自己竟然在水英光投胎的时候嚷嚷六道轮回给人投个好胎,如果水英光生前对他不是一般的好,那么,他应该找到水英光的转世,摁井里淹死才对。 造纸术和印刷术,他要没有三五十个圣人做后台,弄出来就得死。 而且,是死得渣都不剩…… 【不行,得藏着掖着,简体字也得藏着掖着,正气天碑还是个炸药桶呢,我再弄出来一个的话,得摸摸脑袋还在不在。】 宝玉想着有的没的,实在是没有别的事情能做。 他的身体不能动弹,陷在好像顿悟又好像不是的感觉里,时间也在慢慢的过,他度日如年。 终于,能动了…… 抬抬手,手掌没什么变化; 摸摸身体,身体也没什么变化; 感悟下自己的各种境界、实力,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宝玉好像想到了什么,挥手抓来五百丈外一处民居的铜镜,照一照,没事,还是挺帅。 ‘天地老祖’说要给他换成辛弃疾那样的衣裳,真是吓了他一大跳,醒来发现没变成黑炭球,但是,也开始关注自己的容貌了。 习惯的美丽不是美丽,但是,有可能失去的美丽,那可特别的揪人心…… 宝玉多照了几次,把铜镜还回去,顺便搁上散碎的金块,转过身,恰好看见泪飘零和辛弃疾四目相对,两双深情款款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放手!” “你放手才对!” 泪飘零和方思民一脸嫌弃对方的样子,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却看起来比仇人还恨…… “丑八怪,给本尊者放开!” 泪飘零拽着自己的手指头,他们的十指紧扣。 方思民也咬牙切齿:“我这是平常脸,是自然脸,你那不男不女的鬼样子算什么?你给我放手,混账,放手啊!” 两个人都把脚尖踩地上,身子往后倾倒,好像就算拽断了手指头,那也得赶紧分开一样。 宝玉没看见黑莲,诧异道:“那位前辈呢?” “叫这家伙骂走了!这家伙不当人子,人家明明是关心他!” 方思民痛骂泪飘零,说泪飘零是狗咬吕洞宾,也是不识好人心。 宝玉有点无奈,这句话出自他的嘴,希望吕洞宾已经被狗咬过了,不然,还真没法解释。 他想帮着两人分开,手指搭在两人的手掌上,顿时脸色大变,被炸出去七八十里…… “怎么回事?” 宝玉再次回来,仔细观看,发现两人的实力在互相传输,也就是,很快就要平分了对方的修为…… 泪飘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满肚子委屈跟火一样的往外炸。他比方思民的修为强大太多,一边心疼一边骂:“秃驴,你敢吞噬本尊者的修为?” “恶尼,老子就吞了,你能怎么样?” 方思民的一句‘恶尼’把泪飘零气了个七窍生烟,他本来就没有控制情绪的魄,佛法没控制住,立马各种恶毒的骂声出口。 方思民被骂得火冒三丈,说实话,他被吞噬了很多潜力根底,所以,自控的能力也不怎么好…… “行,你说我吞,那我就吞给你看!你就是一个魂,根本没有我这个魄的控制力强!” 方思民闭上眼睛,通过紧扣的手指,他竟然好像个干煸的蒲团一样,把泪飘零的修为飞快的往自己的那边吸。 泪飘零的眼角发红、嘴唇发白,却没有一点办法。 人家说的对,他和方思民现在等于是一个身体,而魂魄的控制力,九成都在‘魄’的里面…… … “骂啊?你再骂啊?” 方思民把泪飘零吸了个一干二净,一身的气势炸散了三千里的云。 他抬脚踹瘫软的泪飘零,哈哈的笑:“宝哥儿,咱们把他关坛子里?封上水泥,哈哈,你弄的水泥是好东西!” 方思民兴奋的提议,宝玉的脸色就特别古怪,这家伙和求不得、乐阳申厮混太久,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 他想起了黑莲,问道:“刚才来的前辈是谁?” “就是无天上古佛,佛门打的佛号‘无量量古佛’,大多说的就是他。” 方思民摆了摆手,随口道:“很久以前我和泪飘零是菩提树,无天上古佛是树下潭水里的黑莲,别想了,论情面我和泪飘零死了他会报仇,只要没死,那么多年前的情面,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 嘶~~~ 宝玉倒抽了一口很长很长的凉气。 这世上的顶尖人物,他竟然见到了一个…… … 影视基地飞快的运行,一百二十万里的广袤国土却是百废待兴。 泪飘零就是个任性的,演几场戏就把没修为的事情忘掉了,把个‘祝英台’演了个出神入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老抱怨‘梁山伯’长得丑…… 宝玉很认真的听取了泪飘零的意见,然后,选了七八十个更丑的让泪飘零挑,耳根子就清净了。 不,没清净!今天一大早,他又把秋星夜弹飞了八百里…… “思民兄,你分不清我现在的实力?” 宝玉和方思民过了几手,在天空,不自觉的看下方好像蚂蚁一样的人群。 城池在重建和改造,这片土地就好像记忆里的淘金地,无数的大周子民来到异地他乡,为了钱财,为了前途,让汗水撒在陌生的土地上。 他看着有点出神,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妻离子别,只为了将来更好…… 方思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什么感觉,笑道:“就是觉得你的实力挺弱,在哪个位置上就不太清楚,除非我找些狭人榜二百位的和三百位左右的打一遍,不然分不清。” “小心你的心境不稳!” 宝玉翻了个白眼过去,身形往下落。 方思民得了泪飘零的全部修为,比以前的观世音尊者还强,说他弱他也没法反驳。 他落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看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离了家门的游子…… “想家了?” 方思民在他的身后笑。 “是啊,想家了,你照顾这边,我得回去。” 宝玉迅速远离,他很放心方思民,和泪飘零不同,方思民把大周看得很重。 方思民还想问上几句,看看宝玉的背影,摇头道:“算了,政令安邦的事情问长弓前辈就是,宝哥儿确实该回家看看,他和我不一样,我啊,有夫人的地方就是家。” … 一叶金舟,划破了千里层云。 宝玉躺在舟头,手里提着美酒,黑狐大氅挂在一边,身上的袍敞着衣襟,一股子浪荡的肆意在胸膛回荡……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彩旗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哈哈哈哈痛快,我贾宝玉要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管是修身,还是治国,还是平天下,都只是为了齐家而已…… 男儿生在天地间,当让父母安享,让妻儿幸福,让兄弟赞颂,男儿应当如是,不可舍本逐末! 归家,归家,不如归去,笑看我家!” “归家?不如归去,笑看我家?” 宝玉的金舟之后,有两点金色的星藏在云中。 魔道人汝汝和追梦客情飞踩在刻意缩小的一叶金舟上,看着前方的宝玉沉默…… “好像白来一趟了呢?” 汝汝突然释然的笑,他们跟了宝玉很久,可是,听见宝玉唱的《好了歌》,忍不住静静的听。 情飞又回味了一下宝玉的‘男儿应当如是’,笑了:“摘星尊者这是要返回家门看望父母妻儿?好事呢,我不忍心打扰他,不如等他一家团圆后,咱们再挑战如何?” “不怎么样。” 汝汝摸了摸发髻上的粉红桃花,是母亲在她去盛唐的时候给她别上的,母亲的音容笑貌,至今还在眼前。 她开口吟哦,一个道家的弃徒,竟然文采不菲,词歌悠然入耳……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小曲儿只在两人的耳边回荡,汝汝唱完全首,笑道:“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情飞兄,汝汝在盛唐待了很久,只想着在要名满盛唐,却忘了盛唐不是自己的家,衣锦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简单,等咱们多了摘星尊者的名号,我陪着你回乡就是。” 情飞没怎么当回事,只是对汝汝的诗才赞叹一番,在数百学士的追杀下,汝汝用‘三命牲’救了他和萧冷,所以,他已经把尊者名号让给了汝汝。 哪知道汝汝摇头,希冀道:“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回家……情飞兄,尊者名号让给你了,汝汝回家,不和你争!” 眼看汝汝的身形消失,情飞怔了一下,然后,就是冷冷摇头。 他冰冷的道:“果然是随性的道家人,不如我等文人的本心坚定。我等文人要做的事情,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他看向宝玉,手指抓碎身边的云彩…… “天地之理,首重于孝! 摘星尊者,我追梦客情飞给你三天时间和家人共叙天伦, 三天之后, 斩杀于你!”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文人心,不走寻常路! 宝玉保持浪荡不羁的样子,喝口酒,吃口肉,有时候还停下一叶金舟,自己卧在云端小憩一把。 他当然不是闲得蛋疼,虽然很闲,但那种迫切归家的感觉,很多人都懂。 宝玉觉得有人跟着他,但是神念偷偷摸摸的扫出去,他什么都没发现,眼睛也看不到怪异的东西。 这很正常,神念察觉不到的,眼睛很少也能直接看到…… 【是谁在跟着我?】 宝玉觉得莫名其妙了,他能感觉跟着他的人实力不强,最起码,达不到学士、大学士那种恐怖的水准,要是这样他根本发现不了。 于是可以想象,对方的实力可能比他强,但也强得有限,约摸着,那就那几个人而已…… 【打我主意的人很多,不过最出挑的想做出头鸟的也就那么几个。】 宝玉开始想了,汪伦说过萧冷、汝汝和情飞没被打个半死,来人,就很可能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或者几个。 萧冷不可能,人家有尊者的实力,别说尾随他,就算站在他的身前都不一定能发现; 雪华曼舞醉佳人歌云更不可能,这家伙是唯一没能跑掉的那个,据说被几百个学士围上去,玩得两腿的中间全是血,就算在盛唐,没几个月也下不了床。 提起歌云,宝玉无端端的觉得这人有点可怜,那可是盛唐的京城长安,几百个学士没一个敢乱来的,歌云竟然没跑掉?就算是他,卡住百八十个路人的脖子,应该也能跑掉吧? 那么,就是魔道人汝汝和追梦客情飞? 还是两个都在! 宝玉饱饮一坛美酒,高声笑道:“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笑,再笑。 宝玉笑得欢快,他是真的开心畅快。 魔道人汝汝和追梦客情飞,一个在狭人榜排名第二百二十六,一个排名第二百三十四,正是那种适合他的磨刀石了。宝玉才不怕打不过,打不过还不能跑路了? 他的实力已经暴露,所以,打他丫的! 宝玉已经站起来,面对后方,后方是白云缥缈。 没人,还是没人,好像有人尾随他的事情只是错觉,他就是自言自语的小丑…… “不愿意现身相见吗?” 宝玉低低的笑。 沉默,对方还是一片沉默。 宝玉微微闭上了眼睛,心里的诸多念头正在不断的盘旋着,大概有半刻钟的沉默,宝玉没有说话,对方好像也不存在,同样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宝玉睁开了眼睛,打破了这种沉默…… “追梦客情飞,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这一次,对方终于不再沉默了。 没过几个呼吸,情飞开口道:“我是不是被你坑了?” “差不多吧。”宝玉点了点头。 情飞在云中显化身形,只是显化一次,就朝着远处离开。 他摇头道:“你先回家探亲,三日天伦后,月圆之夜,湘江水头,来见我。” “好。” 宝玉满口答应。 … 安国公凯旋归来,贾府自然是格外热闹,青天白日的,偌大的大观园到处都点起了灯。 现在的贾府不在乎这种消耗,各种烛火就一直明亮着,到了夜,更是璀璨宛如繁华天国…… 宝玉先见了贾母、贾政和王夫人,别的事不用他管,薛宝钗全都安排妥当,他其实不愿意见薛宝钗的,被贾母拧着见了一面,就蹿进了林妹妹的大观楼。 晴雯是二夫人,但也没摆二夫人的架子,还是伺候宝玉,宝玉不在的时候,她习惯伺候林妹妹。 林妹妹不让她伺候,她就搬进了大观楼,总归是照应着…… 宝玉几番云雨,第二天带着女眷拜访长辈,一起把带来的小礼物赠送了,东西不值钱,却让贾母和王夫人笑得满脸是乐。 贾政把东西放在桌上,把他们赶走了,门一关,牙花子也乐了出来…… 如此,距离约战的日子还有不到两天,按理说,宝玉该闭门苦修,情飞不是好相与的,狭人榜第二百三十四的名号能吓坏八千国,七千九百九十九个和铁笔国相当甚至更要强大的属国,才出五千个拔尖的骄子,情飞能排上两百多号,稳当当的是很恐怖的人物。 和他对战,宝玉却没准备什么,剩下的时间,和林妹妹搀着贾母,随着王夫人赏花游园。 一片和谐,自然是恬静美满,然后,时间,很快的到了……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管是满月还是残月,只要是月色下的约见,总是带着温柔的旖旎或者豪杰的血腥。 情飞站在湘江水头,脚下是滚滚的波涛,抬起头,空中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月如银盘,端得是极为漂亮! “摘星尊者,不会来!” 他突然笑着出声,也不介意自己白白的等了好几个时辰,坐在水波上,放下酒壶、酒盏,这样干巴巴的喝。 月圆之夜,其实是应该和家人团聚的,可是很多年过去了,他都快不记得自己家人的长相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情飞高声吟哦,眼睛有点涩,擦一下,擦出了一点水痕。 他自号追梦人,追梦、寻梦,要做那天底下受人尊敬畏惧的圣,一直在盛唐内奔波。 想起考中举人时老父的赞叹,想起考中进士时父亲的耄耋已老,想起成就三元骄子的时候,无数的白幡中那巍峨壮丽的‘国父坟’,罢了,哭一场,醉一场,再笑一场。 情飞低低的唏嘘道:“摘星尊者,你这个裙带尊者, 过的, 好欢乐……” … 满月过去就是椭圆的月,然后是残月、勾月。 时间就这样过去,情飞就在这里求醉,幸好,他砚台里的酒带了很多。 宝玉也没让他等待多久,事实上,宝玉是想陪伴家人半个月,当是给自己一个假期,他只让情飞等了半个月,一袭黑狐大氅就映衬月色,漫步上了湘江水头…… “贾宝玉,你来了。” 水波上躺着一人,满身酒渍,特别邋遢,但是一身的清秀气质,却比宝玉上次看见的要优秀很多。 宝玉怔了一下,哪想到会有这种变化,有点吃惊的道:“你顿悟了?” “往者已矣,逝者不可追,我等文人只求进步,步伐是一往无前,过去的回忆一次,珍藏心底也就罢了,然后,是所向无前!” “你现在有多强?” 宝玉再次问,君子剑出现在手心。 “大概在狭人榜一百五十位左右吧,贾宝玉,你的尊者名号给我,成圣的,会是我。” 情飞站起身子,拍打皱褶的长袍,很平静的道:“我和萧冷兄约好了,第八十九位的尊者名号给他,我得到第一百位的尊者名号…… 贾宝玉,成圣的路犹如火中取栗,栗子的数量有限,争抢的人却有很多,有人烧伤了,有人烧死了,文人却不会后悔,咱们做文人的,总相信自己是对。” “说这么多做什么,要打吗?” 宝玉闭目凝神,他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排名两百多位的情飞不可怕,可是,如今顿悟后的情飞已经达到了让他恐怖的地步。 他有点羡慕情飞了,上次他看了‘仓颉造字’,黑莲给他提醒的顿悟和情飞是一样的,结果他想家了,情飞是更上一层楼…… 【才气没变、道理也没感觉有什么变化,那次顿悟是逗我玩的?】 宝玉特别纳闷,干脆什么都不想,开打就是! 得多注意一点,如果说,先前的情飞是那种恰好好处的磨刀石,现在就太硬了,说不定,会把他这把刀磨断了去。 情飞看着宝玉笑,淡淡的道:“一刀。” “什么?” “只需要一刀,你重伤,我胜!” 情飞掀起衣袍的尾,露出一把镶金挂着银宝石坠子的宝刀, 刀鞘是青翠的玉石做的,拔出来,凭空,愣是起了一道雪亮的芒…… … 叮~ 盛唐长安的府尹官衙,突然响起悠扬的轻响。 正在官衙后面喝酒的两人怔了一下,发出响声的是狭人榜天星图,能开声提醒的,起码是排名五百位以内的才有资格。 就好像上次宝玉和赵观棋、赵行子两兄弟对战的时候,天星图就给宝玉叮了一声…… “是谁?总不能又是贾宝玉吧?” 展昭摇头笑,他最近听这个名字听得腻歪了,慢慢的,也懒得再去参与。 和他喝酒的是长安府尹家的二小姐,是皇亲国戚,叫杨不悔,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儿女情,杨不悔是个假小子,比展昭还爱玩爱闹。 她拽着展昭过去,大笑道:“看看,不知道又有谁挂掉了!” 一个瞬间,两人到了狭人榜天星图的旁边。 这是一个空荡的厅堂,没有桌子,没有椅子,空荡荡的好像个逼仄的密室,抬起头却有群星璀璨,恰好是五千颗星辰密布在整个屋顶。 其中,有一颗金色的星和一颗银色的星互相对撞,然后,银星退缩了回去…… “果然又是贾宝玉!” 展昭觉得更加腻歪,拽着杨不悔就往外面走。 突然,他愕然回头,抬起头,惊声道:“那一颗银星,是情飞兄!” “没错,是情飞兄!” 展昭一拍额头,后怕的道:“两人对战, 情飞兄, 瞬间, 落败?”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这是何等凌乱? 追梦客情飞约战摘星尊者贾宝玉,然后,瞬间落败! 消息从长安府尹衙门传了出去,少见的,八千国的事情竟然在长安引起了一阵风波……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萧冷推开窗子,看一看,翻窗出去,路过荷花池,他把自己没进水底,一步一步的往水的上游走。 “必须去了,贾宝玉和万里银星对战的时候才什么水平?现在什么水平?这才过了多少时间?” 萧冷在水底磨牙,不敢再给宝玉时间。 他想要排名在八十许的尊者名号,就得趁宝玉还弱的时候来个当头一棒,恩师不许他找贾宝玉,他可以,嗯,溜着去…… 水有点冷,没关系,萧冷可以把上千里冻结,不在乎这点冰冷的温度,脚下滑腻腻的有点湿,也没关系,出去烘干就好。萧冷怕孟浩然发现,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上流走,经过穿进庭院水道,感觉差不多了,从水面冒出头。 然后,一只手,把他的脑袋又摁了下去…… “谁?咕噜噜,哪个不要命的,咕噜噜~!~” 萧冷紧锁着自己的才气,这一下好了,被人用很少的力量就把自己的实力封锁,他现在就是个凡人,在水里面用不上力气,被人摁,再摁,灌了一肚子的水…… “孤就知道他耐不住,想去大周找宝哥儿的麻烦。” 张百忍穿着华丽、美观的铠甲是样子货,以他的实力也穿不上太好的铠甲。 无量量重劫可不是说着玩的,张百忍得了宝玉的好处投了个好胎,但是,他的资质就没什么用了,到现在,还是个刚有了真气的,相当于秀才文位的武者实力。 不过,怎么说他也是武者,力气在真气的加持下有三千斤,萧冷被他用宇文家独有的法门封锁了才气,只是个两千斤力气的文人,又是在水下…… 虎落平阳被犬欺,萧冷这个进士里的尊者,被张百忍拽着发髻往水底摁。 【谁?到底是谁?】 萧冷的眼珠子往上翻,他喝了一肚子的水,脑子开始迷糊了。 透过他扑腾起来的水花,只看见月光下很华丽的铠甲,别的都看不到,而且,能看见的这些也在模糊,他快要淹死了。 “四公子,我只是个跑腿的。” 旁边有人站不住了,他是大儒实力,找到萧冷很简单,也和张百忍说了,可是,把萧冷淹死的话,他这个跑腿的就越了权,宇文化及得找他麻烦。 张百忍转悠下眼珠:“不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事孤扛着,淹死他!”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四公子,真要这样的话,还得弄死孟浩然?” “咳咳咳~~” 闻言,有人藏不住了,孟浩然显化身形,作揖道:“四公子,老夫的这个小弟子,可没招惹于你。” “原来还有人藏着,大学士孟浩然?嗯?能一起弄死吗?” 张百忍很认真的问自己身边的文人。 那文人更认真的摇摇头,加重了语气道:“孟浩然是雅门的人,这也就罢了,他还是李太白敬重的长辈,李太白虽然也是个大学士文位,但是他发起疯来…… 四公子,你想一辈子在老爷的三丈之内吗?” 文人说话喜欢藏上一句,这和个人的修养有关系,对大儒来讲,很清楚明白的一句话,很可能就是别人需要一辈子钻研的经验和学识。 张百忍也是个聪明的,藏着个老狐狸的心,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是说如果李太白发了疯,他离宇文化及远一点,就会被李太白找机会弄死。 这个李太白,看样子比传说中的更恐怖…… “李太白?孤记住了,这家伙真的那么厉害?” 张百忍有点不甘心,抬起小脸问。 那大儒认真的点了点头,“李太白以大学士文位强杀大儒,有佛陀出手,三千万里内也抓不着他。四公子,您要不要招惹他?” “那就不值得了。” 张百忍把手又往下摁了摁,然后,放了萧冷出来。 他看见萧冷还剩一口气,嘀咕着‘该多说会话’什么的,和孟浩然唱个大喏,转身就走。 孟浩然躬身送他们离开,一脸的儒雅,一脸的不急不躁,等看不见人了,连忙扯起萧冷的身子,拍几下,拍出了大片的水。 只见萧冷鼓成球的肚皮干瘪下去,终于哇的一声,翻着白眼皮干呕起来…… “恩师,弟子,弟子平白遭了大难大辱啊!” 萧冷开口就哭。 孟浩然冷冷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子,猛然拂袖,啪,一袖子把萧冷的脸呼成了煮熟的茄子一样…… “恩师?” 萧冷眉眼呆滞,孟浩然从没打过他。 “这一巴掌,是打你不听为师的训诫,擅自溜出去找贾宝玉的。” 孟浩然的声音更冷,咬牙道:“为师不让你去找贾宝玉,你就是不能去找!你非要为师把事情说清楚吗?你非要把为师的这张脸老脸撕掉吗?” “恩师?徒儿不懂!”萧冷惊讶道。 孟浩然叹了口气,摇头:“好吧,为师不让你去找贾宝玉,真正的原因还是在汪伦的身上。汪伦找过为师,他说贾宝玉,是他找来要给太白传承衣钵的! 为师,为师,为师仰仗李太白太多啊!” “这……” 萧冷连忙低头:“弟子不去找摘星尊者了,弟子知错!” “不,你要找!” 孟浩然冷冷的笑:“打败贾宝玉,最好能杀了贾宝玉!列国打败属国,大周会被加封为属国,而且,会是儒家属国…… 贾宝玉要来盛唐叩谢龙恩,你就在他来的时候,杀掉他!” “恩师?”萧冷更不明白了。 “为师说的话,你听着就好!” 孟浩然不去解释,有些事情,进士没资格知。 萧冷更加迷糊,他不清楚恩师怎么变了口风,按理说,李太白的面子,很少人能够不给,汪伦要贾宝玉做李太白的弟子,那么,贾宝玉的性命,也没人可以去取…… “不明白,不明白啊,我更不明白,贾宝玉是怎么瞬间打败情飞的!” 萧冷木然、傻然,以他的实力,也不一定能瞬秒情飞…… … 别说远在千万里的盛唐诧异了,就算宝玉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看见情飞拔出腰刀,那把刀是如此锋锐,仿佛能斩断天地间一切的规则道理,又能斩断三千丈红尘。 只见情飞的才气光照了无垠大天,刀芒更是恐怖,带着出口成章的威能,破了空…… “利刃如刀一面锋,弯曲自在玉玲珑; 断金折铁寻常事,斩将屠龙,胜,似,风呐~~~~!!!” 情飞吟哦的语调很古怪,纠结、婉转、呼啸! 诗词的威能仿佛也强了许多,激发了宝玉浑身的战火! 宝玉觉得骨髓澎湃,血液燃烧,猛然上前一步,沉声喝道:“真文人境界,陋室不染尘!” 他抬起眼睑,瞳孔缩成了针,死死的盯着情飞的刀芒…… 情飞刚才说,只需要一刀,一刀而已,就是他重伤,情飞胜,他不信,所以,也要用自己最强的一剑! 先是真文人境界,再是真文人境界拆零散的《忆秦娥.娄山关》,就算会败,也不可能,只会这样的区区一刀而已! 可是,突然! 情飞呆呆的看他; 情飞傻傻的看他; 情飞俊秀的脸好像被人往死里锤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才气散乱,他的出口成章散乱,傻了个瞬间,猛然收刀回去…… 嘭! 散乱的才气更仓促的收回,情飞收刀入鞘的手一阵发抖,翠青的玉质刀鞘噼啪碎裂。 他被自己的才气炸了回去,苦笑道:“贾宝玉,我情飞服了,不敢与你战!” 呃? 嗯? 什么情况? 宝玉愕然的看着情飞认真的脸,整个脑子完全迷糊了,连真文人境界消耗他的才气都顾不得。 他收回即将出口的诗词,愕然问:“不打了?” “不打了,是我情飞不战自败。” 情飞很亲热的看宝玉,谆谆善诱的道:“宝哥儿,不,宝尊者,您一定得好好修行,等您成就了学士文位,我拜您为师可好?” “什么?” 宝玉更懵,他感觉自己还打不过情飞,可是此时,情飞要拜他为师? 拜师起码得高一个文位,所以,情飞的意思是说,他会停留在进士境界,等宝玉成就学士文位? 这些,只是为了拜师? 无语,无奈,无聊,宝玉彻底傻眼,分不清情飞在打什么鬼主意,常言说无事献殷勤是非奸即盗,他觉得情飞不怀好意! “要是没别的事情……” 宝玉拉长了语调,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他觉得情飞肯定揣着难以捉摸的小心思,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眨眨眼睛,笑道:“要是没别的事情,你走吧。” “您放我走?” 情飞保持尊敬的称呼,一脸的不敢置信:“您真的放我走?” “怎么?还养着你不成?” 这样的人,宝玉不敢留在身边。 情飞笑得畅快,更加尊敬,更加崇敬,无比佩服的抱拳,作揖到底:“宝尊者,情飞佩服!您放心,情飞一定咬紧嘴巴,不把您的秘密说出去!” 秘密? 我有什么秘密? 宝玉撇撇嘴,把君子剑收了回去,等到宝玉再抬起头看情飞的时候,发现情飞已经变成了天边的光点,那速度,那模样,是绝对的头也不回。 “这家伙疯了吗?还是说顿悟的时候破坏了脑子?” 这是宝玉经历的最莫名其妙的一场争斗,自己的脑袋还在迷糊。他拢了拢黑狐大氅,要把消耗很大的真文人境界收回,一边收,一边转过身。 他刚才已经冲出去了一段距离,所以,真文人境界的异象,还在他的身后…… 点! 横! 竖! 撇! 捺! 提! 折! 钩! 都是文字的部首。 而且和以前不同,不是繁体字的部首,而是更加简单的,看起来更加舒坦的…… 简体字的部首! 简体字! 简体字! 简体字! 宝玉的脑袋轰隆作响,他知道了情飞说的秘密是什么? 想当年,李斯以文人之身做了武圣时期的秦的丞相,才敢把小篆字弄出来,他只是个进士,改良字体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 【宰了他!】 宝玉猛然一阵发狠,瞬间转身,张张嘴…… “情飞,你别走!” 声音在嗓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能发出来。 他站在湘江水头,看着空中已经没了影的情飞, 在风中, 彻底凌乱。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叩谢龙恩,不敢见人!(三更一万字) “啧啧,孟浩然那老家伙下手也太狠了。” 展昭一边拿着热鸡蛋在萧冷的脸上滚着,一边嘴里很不满意的嘟囔着:“这点小伤,你拿才气一激立马就好,没奈何这是你家恩师打的,你非得让它自然好了?你这不是傻吗?和贾宝玉拧上劲也是傻。” 萧冷任由展昭在自己的脸上摆动,他和展昭是过命的交情,十几年前各种乱七八糟的算计过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和展昭好上了,没皇天在上和厚土在下,其实也差不多,属于在战场上可以放心的背靠着背的那种。 展昭在抱怨孟浩然,萧冷也不吭声,说什么也没用,展昭的出身太好,想说谁就说谁,他闭着眼睛,还在想贾宝玉的事情…… “鸿胪寺什么时候召人来见?”萧冷突然问道。 “你还想着和宝玉硬怼?” 展昭特别意外,手下一用力,滚烫的鸡蛋摁烂在萧冷的脸上,萧冷措不及防下没能用才气抵挡,脸皮被烫掉一块。 他也不喊疼,冷冷的问:“鸿胪寺什么时候召人来见?” “得咧,你是非得和贾宝玉怼上了是吗?他能瞬间打败情飞兄,你记准了,是打败,不是灭杀,你冷尊者能够做到?” 展昭从袖口掏出个玉瓶,上面‘烫伤药’三个字看得萧冷直抽抽,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烫伤药,明摆着故意烫我是吧? 萧冷特别不爽,也没法因为这点小事和展昭怼,人家是嫌他不知道进退,也是为他好,他没个办法。 “我知道打败比斩杀更难,说不定是贾宝玉留了手,可是,现在我必须和他斗了。” 萧冷解释了一句,摇头道:“恩师说的我必须听,以前他不让我对付贾宝玉,我没想明白,但是这次让我斩贾宝玉,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一个狭人榜的小小尊者,参合这种事情做什么?” 展昭把疗伤药不要钱似的全糊萧冷的脸上,没明说,但是大家都懂。 孟浩然让萧冷杀掉贾宝玉,明显是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而这个外来因素,分明是张百忍对贾宝玉的袒护。 张百忍是宇文世家的第四子,地位尊贵,要袒护贾宝玉,明显是要招揽宝玉,以他的身份地位,宝玉也没办法拒绝。但是有一点,宇文世家、裴家、李家还有无名氏被称为四大镇国家族,在盛唐位高权重,这四家都是武圣时期遗留下来的武者世家,区区被淘汰的武者,凭什么能占据高位? 他们依靠的是天父杨摐的恩宠,圣人和半圣没一个出来反对,大儒们的态度也特别暧昧,但是对大学士及以下的文人来讲,四大家族的存在,等于儒家还没完全掌控朝堂。 武者曾经统管朝堂和沙场,他们和佛、道还不一样,他们的彻底消亡,才代表着儒家的绝对昌盛,代表着文人彻底的统管江山! “两个时代的对撞啊,你和摘星尊者斗,就是如此宏大的争斗的缩影,你扛得住吗?” 展昭到底说了出来,也不介意自己武者的身份,摇头道:“我也是武者,要是孟浩然那个老家伙让你斩我呢?” “看在这个鸡蛋的份上,我揍你一顿,然后自尽。” 萧冷笑了,冰冷的脸很温和,“好了,告诉我鸿胪寺什么时候召人来见吧。大周打败了铁笔国,也就拥有晋升属国的资格了,鸿胪寺召人来见,有资格的,肯定是大周最强的骄子,是贾宝玉!” “已经传音铁笔国了,铁笔国会派人通知贾宝玉。” 展昭无奈的回话,他想说不清楚,可他是鸿胪寺总文书的独孙,没法睁眼说瞎话。 萧冷知道鸿胪寺能传音所有属国,点点头,眉毛泛起冰冷的霜。 死斗的日子不远,他肯定会死,但是,贾宝玉也必须亡! 他轻声道:“恩师,您的提携、教导之恩,弟子,是一定要用命来还了……” … 以追梦客情飞的本事,宝玉肯定是追不上了,派人截杀的话,有能耐的都在东边,情飞要从南方回盛唐,根本也不用想。 他摇摇头,把真文人境界彻底收敛,然后身躯一震,出现的文字部首又是繁体字的模样。 宝玉感觉消耗的才气少了很多,知道和黑莲谈话的那次顿悟不是没用,他的真文人境界,已经提升了一层。 不过,不是文人们理解的那种提升,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步,以后需要他自己领悟了,就算是学士、大学士甚至是大儒,也没资格,在这种简体字的方向上给他指点…… 沿着湘江往下走了一段路,宝玉踩着水波,捏死了七八个湘夫人。 那些实力强的也就罢了,有个实力弱小显然诞生没多久的,就惹得宝玉噏动嘴唇,吐出了一句很淡的话语…… “十个冤死在湘江的女子才能诞生一个湘夫人,本公遇见了新产生的湘夫人,也就是说,这里最近冤死了十个以上的女子不成?清远城府尹,你要是查不清楚,就给本公提头来见。” 宝玉做过清远大城府尹手下的小官,可如今,星夜睡梦中的府尹嗖的跳了起来,半空跪倒,膝盖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蛛网状的裂缝。 他汗出如浆,磕头如捣蒜的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要是查不清冤案,下官就提头去见安国公爷!” “三日。” 宝玉吐出个时限,就收回神念,漫步在湘江的水波上走。 有浪潮滔滔,好像他现在的思绪,可是,到底还是捋清了…… 【按照情飞的实力,他其实可以逃走,那么,他会保守秘密的事情就可以相信。】 宝玉点了点头,一步踏出,雄厚的才气让他跨越了数百里,接连几步,就踩在了大观楼的门槛上。 当然,才气是消耗完了,所以,这不能作为正常赶路的方法…… 林妹妹倚在门前,巴巴的望,看见宝玉从楼梯上来,迎上去,见宝玉没有受伤,笑容就特别甜美。 “夫君,妾身和初尘妹妹学了新舞,跳给你看?” “好啊,很期待。” 宝玉笑着回话,也确实很期待,自从吞噬了夜如仪的三点珠泪,林妹妹的身体好了很多,珠泪也提高了上限,有了一百一十点。 这是很欢喜的事情,也让宝玉忍不住眯了眼睛,舔舔嘴唇…… “夜如仪。” 他轻轻的吐出一个名字,托着下巴,欣赏林妹妹还算生涩,但却美丽不可方物的舞姿,走上去,横空抱起来。 “夫君,妾身还没给您跳完舞呢。” 林妹妹红脸啐道。 “在我身上跳, 嗯,在我身上跳。” 宝玉咽口唾沫,因为林妹妹身娇体弱的关系,有种姿势,好像还没玩过…… 乍见心欢,小别思恋,久处仍砰然,等到日上三竿,宝玉才起身穿衣。 林妹妹是彻底累瘫了,翻个身,嘀咕要继续小睡,宝玉笑笑,也就出去,恰好在大观楼的正门前,接到了等待已久的神念传音…… “宝哥儿,听你屋里热闹,我也就没进去。” 方思民哈哈的笑。 宝玉啐道:“要是你敢进去,我就敢发大军围剿你,说吧,什么事?” “咱们大周晋升列国,需要到盛唐叩谢天父大恩,按理说,该你和陛下一起去。” “叩谢?得跪拜吗?” “自然需要跪拜,还是三跪九叩。”方思民很自然的道。 “好吧,那你陪着溶哥儿一起去,我就不去了。” “成,那你歇着。” 方思民知道宝玉不喜欢给人磕头,他们就无所谓,天地君亲师,他们都不介意嗑几个响头,盛唐的天父陛下,绝对有这个资格。 宝玉也没当回事,以方思民的实力,绝对是大周的第一骄子,去了不失礼数,就不担心盛唐的官员发火翻脸。 等方思民的神念离开,宝玉想了一阵子,和水溶见了一面,聊聊天,时间也就过去。 只是,他们聊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 方思民的实力加上一叶金舟,赶路的时间自然不长,盛唐长安里的人,也用不着等待太久。 萧冷早就赶到鸿胪寺下属的属国司,这是给八千国使节和天子准备的大规模庭院,足够住下八千国的天子。 宽敞的庭院正中,刻着一座天父大碑。以杨摐的性子,自然不会劳心劳力的去接待八千国的人,这座大碑就是代表,属国的天子和使节在这里叩拜了,也就算完,没什么繁文缛节…… 萧冷和展昭说了一会的话,走到天父大碑的旁边,盘膝坐下。 他在等,等待宝玉到来,满脸都是从容就义的感觉。 宇文世家要收服宝玉,就是遗留的武者要扩大势力,他挡在中间,以武者直接动手的性子,孟浩然也护不住他。 所以,他和宝玉对战,要么是他死在宝玉的手里,要么是宝玉死在他的手里,然后,他被宇文家族里的人灭杀。 总归难逃一个死字,他看得很开…… “还有多久?” 这天清晨,萧冷睁开了眼睛。 展昭算了下时辰,摇头道:“快了,边境传音说半个时辰前他们到的,以咱们盛唐的通行天途,用不着半个时辰就能赶来这里。” “好,记得以后给我烧纸。” 萧冷又闭上眼睛。 可是这时候,外面传来欢快的大笑:“贾宝玉要来了,好好好!孤说过,他来盛唐,孤就斩他!” 萧冷睁开眼,看见威武如同神祇的人的影子覆盖了他的头脸,抬起头,眼前这人,吓得他浑身冒汗。 他只是不怕死,但是有些人,远比死亡更让人畏惧,比如眼前的这位,宇文成都! “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噢,你要挑战贾宝玉?” 宇文成都大笑,快活的笑,旁边张百忍拽他的铠甲:“大哥,你说过不难为贾宝玉的,我要他做我的侍卫统领!” “咳咳。” 宇文成都尴尬的笑,眼珠子一转,猛的把萧冷拽起来。 他对张百忍溺爱的点头,肯定的道:“孤不找贾宝玉的麻烦就是,可是,别人孤就管不了了。” 他拍萧冷的肩膀,一下就把萧冷整个人跟个橛子似的夯进地面,又把人拽出来,小心翼翼的拍了肩膀…… “好孩子!不错!贾宝玉交给你了,帮孤斩了他!” 说罢,宇文成都拽着瞪眼要闹的张百忍,瞬间没了身形…… “呃?好像,宇文世家不是想招揽贾宝玉?” 萧冷干巴巴的问。 展昭擦了脑门上的汗,都是豪门贵胄,宇文成都却要比他高了无数的级别,他兴奋点头:“没错,看样子不是,萧冷兄,你可能不用死了!” “对,不用死了,赶紧挑战完,贾宝玉要赶紧来,我们打完完事,混账,太吓人了!” 萧冷干巴巴的语无伦次,抬起头,看见浩瀚的高空,蓦然显化一条宽敞的大道。 宽十里,长无尽,无垠的蓝天仿佛被画出了一条大路,正是盛唐的通行天途。 这条天途每一次开启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宝物,一般来讲,只有盛唐的子爵以上,以及属国第一次前来才能使用。 为的,是彰显盛唐天威! “贾宝玉!” 萧冷的眉眼冷彻,蓦然高呼。 而此时,通行天途上下降了一叶金舟,有三人,踩着虚空迈步而下。 其中一人身着龙袍,是水溶,一人的脑门锃亮,显然是方思民了。 唯独最后一人,穿着宽大的黑袍,罩帽遮住了眉脸,看不清是谁,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 萧冷瞬间盯向最后的一人,咬牙喝道: “贾宝玉,你为何藏头缩尾? 你,不敢见人吗!”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人生是,何等意外! “嗬,佛爷认得你,你就是那个萧冷!” 黑袍人是一声不吭,袍子下好像很空,看不出半点的动静出来,方思民则是笑了,盯着萧冷发狠。 或许是和泪飘零‘融合’过一次的关系,方思民的情绪经常不稳,加上和求不得手下的绿林好汉厮混太久,还混了个佛爷的浑号。 他大步跨过去,一双手蓦然涨成半丈方圆的金色大手,冲着萧冷狠狠抓去…… “你找宝哥儿?可惜,宝哥儿不在,今个让佛爷会会你,你的尊者名号,本佛爷要了!” “思民兄。” 水溶一开口,方思民就连忙住手,低下头,很恭敬的样子。 紧接着,水溶笑道:“今个,我们是来感谢天父陛下隆恩,不可失了礼数。” “陛下说的对。” 方思民的身子往后飞,直接退了回去,他退到水溶的身后一步距离,摆出类似宝玉的那种眯眼的作态,盯着萧冷还是发狠。 方思民还是那个方秀才,最重天地君亲师,变了光头也是一样,宝玉不在,他很听水溶的话…… “贾宝玉不在?” 萧冷明显不信,现在的事情太混乱了,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和宝玉对战,不管是他自己死了,还是贾宝玉死了,都算给孟浩然一个交代。 而且,宇文成都刚才说的话他记在心里,很难想象,如果他没和贾宝玉对战的话,宇文成都会怎么对他。…… “你说贾宝玉不在就不在了,藏头缩尾的家伙,给本尊者脱下黑袍来!” 萧冷大笑着,同样是伸手一抓,天地间的规则瞬间变幻,仿佛空气的流动、四季的流转,各种自然的法则都变成了唯一的一样,就是撕碎黑袍人身上的黑袍。 可是此时,有人淡淡的笑:“大周天子说的对,今个是感谢天父陛下隆恩的日子,萧冷,再放肆的话,老朽就废了你,送去给孟浩然那个不成器的后生。” 噼啪! 萧冷的已经抓住了那身黑袍,却好像抓在了钢筋铁骨上,他的手指接连折断,咬牙掰回来,还不敢发火。 他转过身,低下头,对后面走来的老者行礼道:“雅门萧冷,见过大鸿胪寺卿。” 来人一身火红的官袍,腰悬玉带,是主管大鸿胪寺的裴矩,以他的身份不用过来,想起贾宝玉,觉得有趣,也就过来了。 他的眼眸扫过去,第一眼看黑袍人,也没去看穿黑袍下的身影落了自己的身份,就看水溶,然后,是方思民。 看见方思民的时候,裴矩惊咦了声:“儒佛双修?嗯?无妨,以你的根底,学点文章也是好事。” 方思民点头苦笑,很明显,裴矩看出了他和泪飘零之间的那种渊源。 他对裴矩很恭敬的合起手掌,想了想,还是执了弟子礼,笑道:“晚辈见过前辈。” 能直接看穿他前身的,起码也是半圣,文人的半圣出来了,他可不敢说什么‘无量量古佛’。 而且,和和尚比起来,他更喜欢做个文人了…… 水溶和黑袍人也上去见了礼,裴矩就意兴阑珊的凑合了,笑道:“等一阵子,今个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国来人。” “这倒是巧了,说不得得认识一下,也要交个朋友,敢问大人,来的是哪一国的人?” 大周刚刚做了儒家属国,急需盟友,水溶就凑趣问话。 哪知道高空传来冰冷的声音,一点也不掩饰其中的敌意…… “这等小事,平某人来回答你,足够!” 鏮! 猛然是一声金铁撞击的脆响,水溶转头看去,发现地上落下一人。 这人一身黑甲,腰悬一柄黑铁大剑,好像一座漆黑的雕塑。漆黑的面甲下有血腥的红光,盯着众人一阵闪烁…… “某乃南宁国征伐大将平霄客,今日来,是要上达天听,我南宁国和你们大周,开启,覆国之战!” “哦?因为什么?” 水溶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好像要笑,又好像不是。 平霄客的面甲下还是闪烁红光,铿锵道:“原因有二! 一来,贾宝玉得罪了我国红袖仙子,听说尔等成为属国,恰好,我南宁国和你们距离不远,那么开战就是; 二来,平某得知西门不死还是死了,他死得安乐,平某心怀不畅,要灭了他守护的国!” “你和西门爱卿的事情,朕大致知道一点。” “你知道一点,可是平某人知道更多!” 平霄客把黑铁大剑往地上一顿,双手拄着剑柄道:“无需解释,平某不论对错,只是,要灭大周而已!” “那么,朕就感觉太意外了。” “你意外什么?” 这一次,水溶没有回答平霄客的问话,面对裴矩,拱手道:“敢问大人,这谢恩的礼仪?” “对着天父大碑三跪九叩就是,如果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对天父大碑讲。” 裴矩让开身子,水溶和方思民,还有黑袍人就走向天父大碑,他们的脚下是坚硬平坦的石条铺地,走得倒也舒坦。 哪知道平霄客抢上前去,冲着天父大碑双膝下拜,铁剑放在一旁。 他三拜九叩,最后,高声呼道:“禀盛唐天父陛下,我南宁国要和大周开启覆国之战,今日前来上达天听。” 他等了片刻,没有半点异样产生,就摘下面甲,露出笑容,去看水溶。 看完水溶也就罢了,紧接着盯着水溶身后的黑袍,寒声道:“贾宝玉,何须藏头露尾?” 黑袍终于颤了颤,可还是没有说话。 水溶笑道:“都说了她不是宝哥儿。” 一边说着,一边带人上前,同样是三拜九叩,水溶知道从今日起,南宁国就要和大周开战了,覆国战的‘上达天听’只是个形式,盛唐压根不管,只有学士以上出手的灭国战,盛唐才会派人调和。 他接连磕了九个响头,算是谢了给大周晋升属国的恩典, 然后, 竟然, 又是三拜九叩? “这是要做什么?” 萧冷和展昭蹙起眉头。 裴矩浓密的眉毛也挑了一次,又要笑:“有趣,这次有趣了,看来宝哥儿的心思不小。” 只见水溶叩拜完毕,抬起头,高声道:“禀告上国天父陛下,小国大周,要和南宁国开启覆国之战,请天父陛下恩准。” 等, 没有异常, 自然是允许。 这点没人感觉奇怪,且不说覆国战几乎不会搭理,单单没拒绝南宁国开启的事情,就不会拒绝水溶的请求。 两国交战,总不能答应一方开战,另一方却要求按兵不动吧?宝玉玩铁笔国的那次是额外约定,只是一种例外…… 平霄客愣了好大一阵子,突然哈哈大笑。他们已经要对大周动手,水溶反过来宣战,不意外,真的很不意外,区区小国都保不住自己了,想要点讨来的脸面,他还不至于小气到不给。 他满脸都是讥讽,和西门不死有点相似的脸,露出毫不掩饰的刻骨嘲笑。 可是,就在此时,已经站起来的黑袍人,再次旖旖跪下。 没错,是旖旖跪下,黑袍人拢紧了黑袍,围拢的,分明是凹凸有致的娇躯! 只见她掀开罩帽,露出带着龙凤两种饰品的发髻,发髻下是女子的脸,也是个美人…… “铁笔国太子铁自怜,恳请天父陛下,允许我铁笔国和大周结盟,共讨南宁国!” 静,是死一般的静。 平霄客的嘲笑卡在了脸上,紧张得脑门冒汗,死死的盯着天父大碑。 两国开战很正常,盛唐几乎不会插手,可是,合纵连横的话,盛唐就有可能不肯同意了。 他等着天父大碑回话,两国联手,南宁国受不起啊…… 可是,沉默,一直都是沉默,直到铁自怜站起来,天父大碑还是没有半点异常。 铁自怜转过身子,俏脸带了得意,冲平霄客挑起红润的嘴角:“平霄客,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平霄客的脸庞子疯狂抽搐,这意外是有了,惊喜,哪里谈得上?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可能!大周和铁笔国刚刚休战,铁笔国还吃了大亏,为什么,铁笔国会和大周联手? 平霄客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因为,就算从利益上考虑,铁笔国也不该帮助大周! 铁笔国,和他们南宁国的国土不挨边呐…… 平霄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各种思绪在头脑里疯狂滚荡,后面的萧冷却是脸色通红,想起自己冲着铁自怜高呼贾宝玉,他就恨不得挖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他哪里想到会来个铁自怜,那贾宝玉,竟然真的放弃了来盛唐一观的机会? 贾宝玉怎么舍得?要知道,盛唐,可是天下人心中的,绝对的圣地…… “本尊者先走。” 他嘀咕一声,用袖子遮着脸要走。 “萧冷兄,我也在这待腻歪了,咱们同去。” 展昭也想不明白铁笔国和大周结盟的事情,国与国的里面太复杂,他想得脑仁子疼,干脆也要跟着走。 可是,就在此时,有恢弘大音,滚滚扫过宇内八荒。 展昭、萧冷、平霄客,甚至远在大周京城的宝玉,他们全被定住, 再也, 不能动上一动……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圣人音,大福泽! “无量量古佛,即为本座果位,今,本座无天提议,有诸位古圣佛认可,我佛门当大开善门,添三果位。三果位为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此三佛有佛陀之名,也有佛陀权柄,凡我门徒有金刚、罗汉果位的,皆可前来考验甄别选取。” 声音划破天际,一瞬间,宝玉就知道天下再也没有了金刚和罗汉。 这两种果位的佛家子弟都被拽去了位于盛唐的极乐佛国,说是可以过去甄别选取,其实,就是不去不行!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宝玉眨眨眼皮,能动的也只有眼皮。他辛苦了一夜,早晨活动身体呢,正好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抬起来,手里还把玩三万斤的石墩锻炼臂力,结果一下子不能动,跟金鸡独立似的站在了这里。 一个三万斤重的大石墩(石山)在他的手上挑着,他干巴巴的翻着眼皮看,被禁锢后,才气也不能再用,正气加身的效果也在衰退…… “和我没关系,绝对是没关系,该死的佛门啊,我又不是光脑袋的和尚,要是被无端端的砸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啊!” 宝玉在心里腹诽着,嘴巴也不能动,更不能喊人过来帮忙。 他觉得大石墩子越来越重,那么大个的砸下来,怕是得把他夯在地底下…… 和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宝玉是这样想,然而,想起黑莲和他聊天的事情,心里还是害怕得直抽抽。 好像,大概,不,应该八成就是了,无天上古佛想弄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世佛,就是和他聊天的时候产生的念头…… “无量量古佛,我一个小小的进士,哪有本事影响最厉害的古佛?” 宝玉觉得憋屈,觉得冤枉,就在这时候,天边,再次传来恢弘的话语…… “既然佛门大开,我文人诸圣也要大开方便之门,佛门要从金刚和罗汉里挑选三世佛,咱们文人没那么多道道,那么,进士吧,出类拔萃的小辈,速来!” 听到这种声音,宝玉心里的腹诽立马停了,原来是文人诸圣搞的鬼,那他就不冤枉,反倒是佛门被他在心里狂骂了一通,希望,佛门没那种能感应别人腹诽的法门才好。 听黑莲所说,佛门里的老怪物,心眼不比针尖大…… 宝玉的脑子里还拐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整个人就是一轻,回过神,已经在一片广阔的平地上。 周围全都是人,而且挺熟悉,搁他旁边的,就是黑甲黑剑的铁剑侯平霄客,还有在狭人榜图影上看过一次的冷尊者萧冷。 宝玉刚刚到来,平霄客立马注意到了,猛然高喝:“贾宝玉!” “贾宝玉?他在哪?” 萧冷瞪大了眼珠子,看见宝玉一身的黑狐大氅,就兴奋的大声笑,“贾宝玉,本尊者要挑战于你!” “先别管这些……” 宝玉发现能说话了,可是,才气一样不能用。 萧冷愤然大吼:“什么先别管这些?咱们打过再说。” 他气得浑身冒汗,好些日子的内心煎熬,好些日子的看透生死,都是因为这个贾宝玉。 他也看见了宝玉托着的大石头,无关所谓,再大一百倍的山头,他也轰碎了不知道多少。 “我说待会再说,先搞定……” 宝玉有点急了,他可不想被石头砸成重伤。 “这件事最重要!” 萧冷再次打断他,非得让宝玉先应承了比斗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宝玉正气加身的效果消失,终于,石头落了下来。 几乎在稍微晚了那么一丁点的瞬间,宝玉的身子能动了,脚尖一点,飞快的从石头下面蹿了出去…… “不好!” 宝玉刚出去了大石墩的阴影,立马回头,就看见萧冷、平霄客,还有三五个没躲过去文人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顶住了大石墩。 这石墩有方圆十几丈,本来压着好些个文人呢,窜出去了很多,也就只剩下萧冷和平霄客他们几个刚才走神的了…… “贾宝玉,你,你带个石头来做什么?” 平霄客的牙齿打架,不能动用才气的话,他也就几千斤的力气。 “贾,贾宝玉,你,你家里是贩石头出身的吗?” 萧冷的牙龈都渗出了血,他的力气还没平霄客的大,更是特别辛苦。两人面面相觑,咬牙切齿的吼:“贾宝玉,救人!” “好!” 宝玉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然后,拽出了一个苦苦支撑的文人。 顿时,石头往下一栽,平霄客的双脚都踩进了地底,萧冷更是脸色死白,发抖的身体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支撑石头的猛然少了一人,他们差点被压出不可言喻的东西出来。 “贾宝玉,你是故意的!” 萧冷已经说不出话,平霄客就吼出了两人的心声,宝玉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无奈的摊开手,示意自己还用不出来才气,绝对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了追梦客情飞,还有花惹尘等人,点点头,这些人就很是微妙的笑,热热闹闹的把想要过来帮忙的文人扯到一边去了。 平霄客被压在石头底下,脑袋偏着,用肩膀支撑,他看不见这种事情,还在吼:“贾宝玉,快点多找几个人把石头放下!” “不行,来不及了,你看这位仁兄都要吐血了!” 宝玉满脸焦急,又扯了一个文人出来,然后,他三下五除二,把别的文人全都扯了出来。 嘭,一声大响,石头整个落下,地面都好像玩了一出小型的地龙翻身…… “贾,贾,贾宝玉,我平霄客(萧冷)和你,和你势不两立~~~” 声音从石头底下传出来,带着幽幽的腔调到处拐,好像女子被蹂躏至极后可怜的呻吟。 宝玉弯下腰,冲着石头下面关心的问:“平霄客兄台,萧冷兄台,你们没事吧?” “贾宝玉,咱,咱们,势不两立。” 声音更加虚弱。宝玉眨了眨眼睛,手掌摁在石头上,犹豫了一次,猛然往下用力。 石头还没平霄客的盔甲硬,普通玩把式的石头墩子,也压不死两个强悍的文人,可是,有宝玉加把子力气就不一样了,宝玉就算不正气加身,也得有接近两万斤的巨力,力量带着石头的重量,摁下去,再磨一磨,任你是颗金刚钻,也得磨成了细面条! “差不多了,今天在场的可都是大人物。” 突然,有声音传进宝玉的耳朵。 宝玉停了一下,猛然用力把石头抬起一角,拽着两个狼狈的家伙出来,他听出了是汪伦的声音,汪伦既然阻止,最起码的,不是向着这两个差点被碾成肉条的家伙…… “贾, 宝, 玉!” 平霄客和萧冷喊出了宝玉的名字,一个字就加上一个停顿,像是要在嘴里嚼碎了吞进肚子一样。 宝玉就搀扶两人起来,还给平霄客撤去胸甲,手掌‘帮’两人捋着气息…… “两位兄台, 可一定, 要, 保重, 身体, 才对!” 宝玉学着两人说话,一次停顿,手掌就顺着两人的胸口狠狠的捋下去,等帮着把气息捋顺了,两人的胸骨和肋骨也裂了个差不多。 然后,他融进了文人的人群…… … 进士,全部都是进士,而且是进士里的佼佼者。 宝玉大略的估摸,这里得有上万名最强悍的进士,数量甚至超越了狭人榜的总额。 情飞凑到他和花惹尘等人的身边,笑道:“这里面有好多是盛唐有名的进士,宝尊者可得小心些,这些进士,有些可能比尊者还强。” 宝玉点了点头,强忍住下令灭杀情飞的想法,要说他对付平霄客和萧冷,是因为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的话,情飞就是知道太多,反而让他的杀机更甚。 他笑一笑,情飞就退一步,最后,情飞消失在文人的人群中。 而此时,广阔的平地开始起了变化。 脚下长出繁华朵朵,有虞美人、有鸡冠花、有凤仙花、有迎春花、有金盏菊、有向日葵、有麦秆菊、有曼陀罗、有紫罗兰、有石竹、有茉莉,仿佛瞬间到了三月,群芳争艳,是百里芳香。 众文人被埋在花朵的海洋里,抬头看去,发现平地的四周有老树盘根,树根飞快长大长高,开了枝,散了叶,树冠里也长出幽静、典雅的木屋高台,上有桌椅杌凳,不少人坐在上面。 在他们的东方,那棵大树长得尤为美丽,或许树不能用美丽来描写,但是,那棵高有千丈,有数十人环抱粗细的大树满是妖娆,只能用美丽描述。 宝玉觉得这棵树不是凡物,但是,怎么想,也想不出鬼灵精怪里有这样的一棵树了。 不是飘零树,不是送秋梧桐,也不是宝玉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树种,它就在那里生长着,好像从来不曾落叶,不曾经历春夏秋冬,或者应该说,四季的轮转,对其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 “今,乃是圣人音,有大福泽,诸位进入文人古树,观看我文道圣人,书写描写圣人的篇章,一切造化,各凭本事。” 一切造化,各凭本事? 宝玉的眼睛蓦然大亮。 这, 说的是本事, 不是机缘?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惊儒,东临碣石有遗篇!(三更一万字!) 宝玉不自觉的扫向四周树台上的人,人很多的,但是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个,一身的气质都是极为不凡。 这里的不凡可不是狭人榜上的欣赏比较,而是远超过宝玉自身,以及同水平的骄子,甚至远超过汪伦这种学士文位的文人气质。 这些人大袖挥挥,好像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看尽潮涨潮落,也看尽云卷云舒,他们往那一站,就是能让万物变幻的天地道理! 有人注意到宝玉的眼神,不经意的往这看了一眼,宝玉和人家的视线对上,蓦然是胸口鼓胀,踉跄后退而且无法停止。 “宝哥儿!” “宝尊者小心!” “宝玉兄!” 花惹尘等人,还有情飞全都惊呼起来,他们要搀扶宝玉,却被宝玉的大力气带着,乱糟糟的摔成一团。 都不能动用才气的情况下,他们的力气加起来,恐怕也比不过宝玉…… “欧阳兄,还请注意一下,小家伙们可承受不起你看遍沧桑的一眼。” 高台上有人淡笑,欧阳炯就好像回了神,摆摆手,对那人道:“韦庄兄,是愚弟孟浪了。” “没关系,这次有很多圣人在,咱们还是专心当个看客吧,别想着以前的事情,以至于失了礼仪。” 韦庄捋着胡须笑:“这小儿在你怅然的状态下和你对视了一眼,也算是有大造化,只是不知道多久能够站住了醒来了。” “起码要踉跄后退个三天。” “哦,那就可惜,圣人给予的大福泽,这个小家伙是没机会了。” 简单的对话过去,欧阳炯和韦庄对视笑笑,也没当成一件需要多说的事情。 他们活得太久,各种得失已经看透,再说了,宝玉就算得不到圣人给予的大福泽,这一眼也够宝玉受用理解个几十年,算是欧阳炯给予的补偿。 补偿抵不过圣人给予的大福泽,宝玉能看透就罢,要是看不透,还要念念不忘的,那也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成就必然有限,区区弱者的怨懑,他们也用不着当回事…… 眼看宝玉踉跄后退,黑狐大氅飘起来,整个身体都在以一种很古怪的姿势往后踉跄,平霄客大笑起来,看见花惹尘等人摔成一团,笑声就更开心了。 他高声道:“宝哥儿快醒来,马上就是圣人们给的大福泽了,你可一定要醒来啊。” 对,一定要劝宝玉醒来,反正,先贤已经说了,贾宝玉,起码要踉跄后退三天。 萧冷紧紧的盯着宝玉,视线往宝玉的身后挪,跟着笑道:“摘星尊者,你可一定要醒来啊,圣人给予的大福泽也就罢了,你看看,这块空地不怎么大,你要是在树干上这样摩擦起来,那可是有辱斯文。” 落井下石,全都是落井下石,腊月的帐还的快,平霄客和萧冷难得逮住宝玉一回,文人的斯文都顾不得了。 要是平时,他们还有自己的傲气、傲骨,可是他们刚刚,被宝玉摁在石头底下碾!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们很君子的要舒坦一次…… 近了,更近了! 空地只有一个演武场的大小,不松不紧的容纳万余人,宝玉后退的速度很快,文人们也飞快散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不敢插手。 一步, 十步, 百步! 宝玉已经退出了半个空地的距离,再过一百步,就要把后背摔在四周起的树台上。 树台都泛着莹润的光,显然不是一般的树,平霄客和萧冷就更加期待了,他们等着宝玉把自己靠在树身上碾,这可是大能们幻化的树台,宝玉难免要把自己碾成个血肉模糊…… “该死,快点过来帮忙!” 情飞吼叫了一句,连着花惹尘等人一起爬起来,要追赶宝玉,他们却没宝玉后退的速度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玉,要把自己的后背夯在大能幻化的树台上。 宝玉又是后退十步,二十步,三十步! 近了,越来越近了,情飞和花惹尘怒啸出声,可惜没什么用处,不能控制才气的他们,和宝玉的身体素质比较起来差了太多。 可是,恰在此时,宝玉猛然把右脚跺进地面,整个身体的骨头嘎嘣嘣的一阵脆响,高声大笑起来。 他铿锵道:“好!好一个沧海桑田!好一个日月轮转!大能走过的路比我等吃过的米还多,拥有的感悟,比我等吃过的盐还多!” “嗯?这小子竟然醒了?” 四处树台上的大能也难免起了一丁点的惊讶,区区进士,竟然能抵抗欧阳炯饱含沧桑的一眼? 欧阳炯摇着头笑:“还没有,不过,这小子也有点意思了,本心足够坚定,竟然,不想要老夫在万里路上书写的千秋大书?” 万里路只是一个比喻,千秋大书,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东西了,欧阳炯刚才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眼中自然带了些许他走过的青山绿水,还有看过的沧海桑田,他流露出了很少的一丁点儿的感悟,恰好,通过宝玉的视线顺进了宝玉的脑海。 一丁点的感悟,那也是大儒的感悟,就好像把十海碗大米饭硬塞给一个婴儿,营养足够,但是,消化嘛,那就比较困难…… “你想吐出来?不过,吃进肚子里的饭,可是不好吐。” 话糙理不糙,欧阳炯开口调笑。 哪知道,宝玉猛然高啸,“吐?你的感悟我不要,不是我自己的路,为什么要拿来影响自己?但是,这到手的好处,我贾宝玉不喜欢吐!” 宝玉睁大眼睛,往后倾斜的身子骨慢慢的掰正了,一寸,两寸,三寸,他笔直的站在地上! 这一次,敌对的平霄客也忍不住赞了句‘好儿郎!’,周围树台上好些个大能,也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宝玉…… “此子不错,老夫要考验于他,如果可以,那就收入门墙。” “性子坚韧,但是有点不自量力,也罢,老夫就给他一次机会,也要考验于他。” “不急,总归要多考验几次才行,我等的弟子,向来是选拔严格。” 大能们悠然的笑,偶尔看向宝玉的时候,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宝玉能做到这种地步是已经很不错了,可是,看不上欧阳炯的感悟?还不想吐出来?这样子的作为,真是,不自量力! 突然,宝玉拔出栽进地面的脚,又是猛然,上前了一步? 他不再后退,而是一步往前,紧接着,走出了第二步! “大雨落幽燕!” 宝玉铿锵出声,眼睛眯紧就显得细长,好像宝玉中那穿云破电的海燕。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一步,都伴随着大气至极的歌~~~~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小儿,好胆色!” “东临碣石有遗篇?这,真是好个大气蓬勃的句!欧阳兄,你看尽沧海桑田,可有那东海的碣石看过的岁月沧桑?” “好好好,一句‘东临碣石有遗篇’,硬是把欧阳兄的感悟全刻在了诗词里的碣石上,这小子果然是看不上眼欧阳兄的感悟,也果然是没有吐出来,而是拿在手里,当作自己库存的宝贝了!” 大能们有的赞叹,有的调笑欧阳炯,你一言我一语的,那是笑声不断,有人看向宝玉,明显带了很大的赞许。 什么考验?什么多考验几次?混账,他就是老夫的弟子了! 刚才要‘考验’弟子的大能们用袖子遮脸,脑海里盘算着很多事情,比如,宝玉价值几何? 花费多少代价能让别的大能放弃宝玉? 那些代价,宝玉又值不值得他们付出?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们的心里转着,场面竟然安静了一瞬…… “哈哈哈哈哈,东临碣石有遗篇,来, 来来, 来来来!” 宝玉大笑着掏出首版银页,这是《浪淘沙.北戴河》的首版原创,其中‘东临碣石’的那句话变成了赤红色,从他的眼里不断的吸纳欧阳炯的感悟。 只是三个呼吸,感悟吸纳完毕,他手里的首版银页,也变成了更加值钱的宝贝。 好些人都红了眼,宝物啊,这可是上好的宝物!别说首版原创的价值,也别说首版银页的价值,单单上面的感悟,就够狭人榜上的文人尊者领悟几十年。 平霄客、萧冷,乃至宝玉这边的花惹尘和情飞等人都满脸羡慕,口水都要流下来,就连见惯了宝贝的,盛唐本土的有能耐的进士,也是眼睛发亮,好像发qing的饿狼…… “情飞、花惹尘,你们都过来!” 宝玉招了招手。 情飞和花惹尘、笑伶儿等人连忙过去,伸手想摸首版银页,又有点不敢,这等宝物,摸摸就会被认为是一种窥觑! 哪知道,宝玉拽过几个人的胳膊,掏摸两下,把他们的砚台都拿出来了,他摊开首版银页,对着上面的‘碣石’两个字指了一指,喝了声‘去’。 这是他的首版原创,不需要用才气就能挪动上面的力量,所以,很快的,感悟就到了情飞和花惹尘、笑伶儿等人的砚台上。 砚台不是存放感悟的东西,每个砚台都接纳不多,但是情飞的砚台是万两大宝,花惹尘、笑伶儿、断浪、任我行、象非人的砚台差了些,质量也算不错,总算能接纳完毕…… “贾宝玉,这,该死,暴殄天物!”平霄客瞠目结舌。 “我有点傻,真的,我有点傻。” 萧冷干瞪着眼眶,不敢相信的问平霄客:“我看贾宝玉这作态,是要把欧阳炯大儒的感悟送给别人?” “肯定不是!” 平霄客打死也不愿意相信。 是的,不愿意,相信…… 且不说一些‘不相干’的人,花惹尘都不敢相信,直到宝玉把她的砚台还给她,说了声‘你们换着看’,这还不敢相信呢。 情飞更是木然,他和宝玉可不亲近,怎么?也有他的份? 宝玉看着情飞傻乎乎的脸,磨磨牙,撇撇嘴,神念传音过去…… “封口费,敢乱讲话,宰了你!” “封口费?” 情飞从字眼上知道了词汇的意思,笑笑,收起砚台,又一揖到底。 他说:“那么,就算杀了我情某人,这宝贝,情某也不肯还了。” “说人话!” 宝玉的脑子还有点懵,没工夫打什么文人的机锋。 情飞干脆利落的抬起头:“跟着你有大把的好处,你这恩师,我还拜定了!” “想做我的弟子,你还差点。” 宝玉拍了拍情飞的肩膀。 而此时,注意这边的萧冷已经成了大黑脸,合着,他让情飞去抢贾宝玉的尊者名号,是给贾宝玉送了个打手弟子? … 因为有圣人恩泽的事情要做,一截小插曲,也就告一段落。 唯一不同的,是周围的氛围不同,进士骄子看宝玉都透着亲近,大能们看宝玉的时候也流露出赞许。 有傲气,要走自己的路,不要大儒的感悟,这很好; 有情义,自己不用的珍贵东西赠给朋友,这一点,就是更好; 两者加起来,那是好上加好! 大能们格外关照了一下,让宝玉站在了盛唐进士的队列里,这也无疑的表明,他们想要接纳宝玉。 眼前是青藤缠绕的文人古树,青藤缠绕出一个门扉,以盛唐进士这边为首,所有人,依次往里面走。 宝玉混在盛唐进士的中间,刚刚走进去,就看见盛唐的进士飞快飚射。很显然,人家是盛唐的进士,得到的信息,要比他多了不少。 宝玉没有着急,索性停下,要等情飞和花惹尘等人。 既然是看本事,着急,肯定没有用…… 情飞和花惹尘等人很快进来,倒不如说,是盛唐的进士离开的太快,他们能飞快的从后面跟进了文人古树。 眼看宝玉等在旁边,情飞呆滞的问:“宝尊者,这,你不着急去找福泽吗?” “看本事又不是看机缘,文人考校的本事就那几种,我还真的不着急。” 宝玉轻轻的笑,看见门扉处平霄客和萧冷一起进来,就热络的打了个招呼…… “嘿,咱们去哪?”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敢问否,我辈岂是蓬蒿人! 嘿,咱们去哪? 嘿,咱们去哪? 咱们去哪哪哪哪哪?!!!! 听听,多么热乎的称呼,多么亲热的调子,有那么一个瞬间,平霄客和萧冷面面相觑,严重怀疑对方是贾宝玉多年没见的好友,这称呼,这语调,分明是一伙的凑在了一起,要抱团去寻找福泽了。 平霄客和萧冷往边上分开一步,要戒备对方,同时,看向迎面过来张开双臂的宝玉…… 平霄客冷冷的道:“本座和他没有半点亲近。” 萧冷本来就寒气逼人,说话简直跟腊月天的冰溜子一样,他咬牙道:“本尊者一直想要他的尊者名号,他应该清楚,本尊者算计过他很多次。” 于是,两人又往对方走了一步,刚刚分开的距离一下子拉近,甚至热络的搭住手。 宝玉这时候迎了上来,也不管这两个人刚才说的话,笑一笑,点点头,再次问道:“咱们去哪里?这里有很多条路。” 他张开的双臂已经拢了回去,热情是很热情了,但还没到去拥抱两个大男人的地步。 宝玉裹紧黑狐大氅,四处看看,打个寒颤道:“这里看起来挺神秘的,咱们还是抱团来得安全。” “和你抱团吗?” 萧冷特别诧异。 平霄客冷哼了一声,态度也不言而喻。 宝玉继续微笑,点头:“当然是和你们抱团。” 他回头摆手,示意情飞和花惹尘等人散开去找各自的福泽,只是看着狭长的甬道,宝玉就知道这次没有危险,散开寻找福泽的机会更大。 他再次面对平霄客和萧冷,很认真的道:“本尊者总归要跟着你们其中一个的,或者,咱们三个一起? 铁剑侯平霄客,狭人榜排名第九十,冷尊者萧冷,狭人榜排名第一百,你们都比本尊者的排名低呢,所以,本尊者要抢你们的福泽。” “贾宝玉,你大胆!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的裙带尊者!” 平霄客的火气上来,整个人像是一柄锋利的黑铁大剑,他大步上前,猛然又是后退了几步。 “要打架?” 宝玉捏着拳头,怪笑道:“发现了?这里还是不能动用才气,所以,咱们最好不要动手,否则,有可能是冲撞圣人的大罪。” “本座是发现了,所以,没有真的动手。” 平霄客干巴巴的道,和萧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底看见特别无奈的感觉。 贾宝玉说的没错,既然开始了寻找圣人给予的福泽,那么,动手有可能冲撞圣人,这是大罪。更关键的是,不能使用才气的话,他们拿什么和有数万斤力气的宝玉打? 嘎嘣嘣, 嘎嘣嘣, 嘎嘎嘣嘣! 宝玉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噼啪作响,自己和这两人早就翻脸了,一点情面都不用留,数万斤的大力把空气都炸开,分明是在威胁! “走啊,一起走,本尊者,总归要跟着你们其中一人的,你们可以分开跑,试试本尊者要跟着谁。” “我们要一起走。” 平霄客的这话出来,萧冷很干脆的就在点头,他们分开走的话,不管宝玉要跟着谁,那个人都有性命之忧,而一起走的话,宝玉如果动手,他们还有一个能够逃得出去。 他们不会把脑袋寄托在‘有可能冲撞圣人’的事情上,如果宝玉胆敢动手,他们得有人去告发宝玉。 这是一种威胁,是一种很有力度的威胁,他们只要在一起,宝玉就不可能动手…… “本尊者猜到你们的想法了。” 宝玉眯着眼睛笑:“别急,本尊者不可能动手的,万一冲撞了圣人,本尊者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不过,本尊者要跟着你们…… 走,咱们一起走。” “那也要,你得有本事抢夺我们的福泽才成!” 平霄客和萧冷咬牙发声,上前一步越过宝玉,抢先在前面走。 他们想一前一后的戒备宝玉,可是宝玉的速度,他们望尘莫及…… … 文人古树的进入口是个宽阔的大室,连着密密麻麻的甬道入口,数量,恰好是一百一十一条。 和皇族的九五之尊不一样,文人吸纳了道家‘遁去的一’的说法,更喜欢一、一十一、一百一十一这样的数字。 这是遁去的一,代表着,天下间的学识就是这超脱的,绝对至高无上的‘遁去的一’! 平霄客的性子刚硬,毫不迟疑的走进前方最中间的甬道,萧冷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讲。 宝玉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进入甬道后,发现脚下铺满了细碎或者完整的枯叶,其中完整的比较多,就是说除了这一次以外,文人古树就是少有人来。 墙壁是树藤围绕而成,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看起来压根没什么‘大福泽’会在这里,可是,走了百多步,左边的墙壁突然往里面凹了下去,有灯火烛台,供奉一个木质的雕像。 雕像穿着麻布长袍,颜色是素白,把长袍的纹理都雕刻得极为细腻,脸部就特别模糊,看不出是哪一位先贤…… “我乃半圣,敬我者,作诗谱词。” 宝玉隐约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低头行礼后,就去看平霄客和萧冷。 他看见两人同样行礼人,然后继续往前走,嘴角就带了笑…… 【半圣吗?先前过来的人都没在这里停留,好像是看不上半圣给予的福泽…… 不,不是看不上!而是,都希望前面有更好的!】 宝玉也跟着往前走,没过多久,又有一处墙壁凹陷下去,这一次是个圣人,可惜,已经有人留下了。 宝玉看见一个陌生的骄子蹲在地上苦苦思索,在骄子的面前是一副残局,黑白子互相厮杀,宛如真正的沙场血战。 【玩残局?这一位好可怜,黄石公的残局都让赵家兄弟下了九年啊。】 这一次,平霄客和萧冷没有停留,宝玉自然也没有停留,一起往里走。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他们遇见了很多的雕像,其中是半圣的,几乎就没有人,圣人的却被人全都占满,偶尔有人通过了,立马就是直接消失,然后,排队的人可以再次接受雕像的考验。 宝玉看见了四个骄子通过了圣人的考验,忍不住揸把嘴。 那四人都看着陌生,不是狭人榜上的骄子,很显然,盛唐的骄子,要比狭人榜的大多数强悍许多。 除非,是百名以内的尊者…… 宝玉盯着平霄客和萧冷的背影,和他不一样,这两人都是真正的狭人榜尊者,应该,在盛唐也属于拔尖的那种。 “贾宝玉,看样子,圣人要给的大福泽你抢不了。” 萧冷突然笑了,按照这样的考验规则,没谁能抢夺别人的大福源。只能说是各凭本事,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取得圣人的认可! 宝玉摸着下巴笑,按照这样的规则,他真的没办法抢夺平霄客和萧冷的福泽,既然不能抢,那么…… 啪啪啪, 他轻轻拍手,笑道:“那就不抢了,咱们怎么做?等在某个圣人雕像的后面?等人失败了或者成功了,和他们一样排着队来?” 说着,宝玉指了指排队的那些骄子。 噗! 突然,旁边接受考验的骄子倒喷鲜血,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这没什么,他们都看见太多次了,可是,随着这位骄子的失败,雕像竟然消失掉了? “三次,这座雕像失败了三次。” 萧冷皱眉说道。 宝玉眯眼盯了次萧冷,甬道是狭长笔直的,或许这座雕像是有三人失败了,可是,他没能注意到。 平霄客也高看了萧冷三分,点点头:“那么,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来这里的骄子有万余人,雕像却不可能有好几千,咱们晚了、慢了,就连参加考验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是这样的。” 萧冷看见宝玉在研究雕像消失的地方,还是开口说道:“消失的雕像会到达中央大厅,每个人都有参加考验的机会,但是越往后面,剩下的难度就越高,如果非得去中央大厅,面对的,就是淘汰了无数骄子的圣人雕像。” “你的眼睛真尖。” 宝玉笑了,指着雕像刚才消失的地方,那里有一行很隐秘的小字,就好像普通树木的纹路一样扭曲着,如果不认真研究的话,简直会当做普通的树木纹路放过了。 萧冷的脸好像铁板一样的瞪他,凉飕飕的道:“本尊者出身佛家属国,要是不能耳聪目明,活不到今天。” “呦,说得好像佛家的人很嗜杀一样。” “佛家的人不嗜杀,但是,可怕的是那些半吊子的佛家徒,对他们来讲,不信鬼神的文人都该死。” 萧冷好像受到了刺激,看向前方甬道的深处,咬牙道:“贾宝玉,你不是要跟着我们吗?那么,很好!咱们一起去中央大厅,你敢吗?” 宝玉摸着嘴唇思考,觉得对圣人来讲,设定的门槛越高,给予的好处就应该越大。 而且,文人的考验就那么几种,不是诗词歌赋,就是行笔书法,顶多再加上琴艺马术数算,或者考验本心的坚定。 而在这些的范围里,只要不考验琴艺,他就什么都不怕。 “这话该本尊者来说:你们敢吗?” 宝玉猛不丁的反问回去。 “敢!” “同去!” 平霄客和萧冷同时开口,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和宝玉相顾无言。 随后,三人仰天大笑,一起朝着甬道的最深处走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们都满怀信心,谁,愿意落在他人之下? …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宽敞的大殿,说是大殿,其实真个委屈了‘大殿’两个字。 空间是很大了,但是,和宽敞的空间相比…… 装饰之简陋,简直是, 侮辱圣贤!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第三圣,天大福泽! 宝玉知道文人的待遇一向不好,但是没想到,竟然会‘不好’到这种地步? 被扯来这里的时候,宝玉顶着个大石墩,还在想顶尖的进士会有多少个。十万?五十万?一百万?这样的数量不多,毕竟,这是从盛唐连着八千国一起挑选的最强的进士! 盛唐挑选几千个,八千国每个国度挑选十个,这样就有接近十万了,名额不算很多,可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来到这里的,竟然只有万把人? 万把人,除去盛唐的,八千国平均分配的是…… 一个(⊙﹏⊙)。 如此千挑万选出来的进士,就这样被拽着颈皮子骨头,滴溜溜的被提溜过来了。没有霞光万丈,连个暖风拂面都没有,眼前一花就到了地方…… “我以为咱们的待遇就够差了,没想到圣人的待遇也不好。” 宝玉干涩的嘀咕道。 “咱们的待遇?” 平霄客和萧冷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门和别的文人都一样,根深蒂固的认为面对圣人,他们压根就没有要求待遇的资格,可是,就算他们这样认为,在看清楚这座‘大殿’的时候,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这是能放置圣人雕像的地方吗?” 平霄客和萧冷左看右看,左边是堆积如山的枯叶和茅草,右边也是堆积如山的枯叶和茅草,大殿的最中央倒是认真的扫干净了地面,可还是坑坑洼洼的露出了树根带着湿润泥土的皮,而且…… “天呐,圣人的雕像,就这样堆放在地面上?” 有人惊呼起来,宝玉看过去,发现很多文人站在殿堂的角落。 这些文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和他们一样直接来到了这里,要挑战最高的难度,也要得到最大的好处。可是,他们看见半圣、圣人的雕像在那边的地面上随意摆放,没一个有胆子靠近,下意识的扎了堆。 宝玉看向半圣和圣人的雕像,觉得牙花子隐隐作痛。 刚才在甬道的时候,虽然简陋了点,但起码还有灯火烛台,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雕像,错落不一的放在地面上。 这时候,半空突然显化了一座雕像,然后,落下来…… 嘭! 一声响,声音不大,却好像一记重锤夯在了众人的心底。 雕像晃晃悠悠的停稳,就好像晃悠着所有文人的心,终于停稳当了,和别的雕像一起,在地上随意摆放。 宝玉也觉得心里有跟弦在晃悠,别要求什么待遇了,文人喜欢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没有一条,是要给自己锦衣玉食的…… 平霄客摘下面甲,躬身,作揖到底道:“圣人随遇而安,为天下,不为自己,平霄客在此行礼,平霄客敬仰万分。” 拍马屁?这是拍马屁! 宝玉目瞪口呆,萧冷一副嫌弃自己的伙伴的表情,不远处扎堆的文人们,也丢过来一大片恶心、嫌弃的眉眼。 然后,所有人同时拱手,一个比一个弯腰弯得低: “我等,敬仰万分……” … ………… ………………… “铁剑兄,你好不要脸皮!” 萧冷差点把脑袋摁进自己的裤裆,偏着头,骂平霄客。 “本座可不是不要脸面,是真的敬仰诸位半圣和圣人。” 平霄客也偏过头,一脸认真。 宝玉也偏过头去,冲着平霄客啐一口:“别装了,你当圣人们不清楚咱们的小心思吗?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在长辈面前也不需要太多的脸……廉洁不等于要受穷啊,圣人们的雕像,住的地方还没本公下属的一个九品小官好。不成,此风不可涨,本公回去就给我大周的官员增加俸禄!” 宝玉咬牙骂道:“大周的官员要是穷到和圣人雕像一样住茅草枯叶的地步,他们不廉洁,就应该是本公的过错! 混账啊,文人也需要过日子和养家的,没银子,喝着西北风啃着大石头书写文章吗?” “这话说的在理。” 平霄客和萧冷认可点头,特别是平霄客,在想回去是不是要增加手下将领的俸禄了。 突然,他们血红着眼睛看向宝玉…… “贾宝玉,你说什么?长辈?你说圣人们是你的长辈? 不要脸! 乱拍马屁! 瞎扯近乎! 你这个马屁文人!” “面对圣贤,我等需执弟子礼,两位,是你们想多了。” 宝玉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两个字,而且他的认真,比平霄客纯粹(像)了好多…… … 嘭! 嘭! 嘭! 一个个的圣人或者半圣的雕像砸下来,幸好都立稳当了,不然在场的文人,真不知道该不该去扶起来。 等不再有雕像落下,场上已经有了近千名文人…… 宝玉轻声笑道:“这一千人要么有大本事,要么有大傲气,都是和我们一样直接过来的。” “真有本事的最多两百。” 萧冷不屑道:“我看见了狭人榜排名第二位的剑灵难求一字文,还有排名第四的玉面神文若安,百名尊者里有六十二个文人,有胆子过来的只有不到三十,再加上盛唐的百多人…… 这些是有真本事,别的,就是瞎**傲气。” 宝玉不得不承认:萧冷比他要了解盛唐,所以数字可信,他和平霄客都在点头,看向甬道的入口处。 很多狼狈的,满身尘灰和血渍的文人在跑进来,都是失败过一次甚至好几次的,宝玉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些连傲气都没有,跑来再受打击,可怜。” “没有自知之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平霄客的声音冷漠…… 后来的文人们看看宝玉这边,事实上,是看比他们更早来到的文人们,宝玉和平霄客、萧冷自然不会把自己孤立了,已经融进了文人的群落里,这些后来者,很明显的,也想融合进来。 “败走之徒,滚!” 一个脸如莹玉的文人拂袖怒喝,那些人就停在一边,暴怒显在脸上,却不敢发作。 “是玉面神文若安。”萧冷轻声道。 宝玉诧异的看过去,一脸的古怪,揸把嘴。 萧冷被他看得脸红,怒道:“你看什么?” “我在想……” 宝玉眨眨眼睛:“你是给平霄客说话呢,还是和我说话?” 宝玉不再自称‘本尊者’,笑吟吟的道:“如果在和平霄客说话也就罢了,要是解释给我听的,你和平霄客的‘联盟’,可就不攻自破了。” 面对平霄客冷漠盯来的眼,萧冷面色一僵,怒然拂袖。 他确实在和平霄客说话,但是,也是说给宝玉听的,这次的‘大福泽’事件过后,会有一些尊者按捺不住自己的实力晋升学士,也会有人成功进步,和有人失败原地不动,狭人榜的尊者排名,必然会有很大的变动。 变动出现,他就没必要为了排名挑战宝玉,看宇文世家对宝玉的态度,笼络的心思纯粹是张百忍的玩闹,那么,恩师很可能不让他挑战贾宝玉了。 两人的矛盾自此终结,确实,他有那么一丁点的,想要弥补双方的裂痕…… 平霄客看出了萧冷的想法,冷哼一声,讥讽的笑。 他低声道:“圣人云:起因、过程、结果三者是相连而且必然,萧冷,你要是怕了贾宝玉就闪开一边,本座要攻打大周,和他是不死不休。” “没必要啊,西门不死前辈是你亲爹。” 宝玉更加诧异,按理说,平霄客应该知道了铁笔国和大周联手的事情,他跟着两人,也有让平霄客让步的想法。 可是此时,平霄客,明显,要和他杠上了? 萧冷真的闪开了一步,轻笑,看热闹,宝玉瞪了萧冷一眼,知道萧冷是拿捏得失,不是真的怕他,他也要拿捏得失,暂时,也不想和萧冷来个你死我活。 他看向平霄客,漆黑的眼眸里杀机连闪,要不是旁边有那么多的圣人雕像,趁现在的机会,动手刚刚好。 平霄客也冰冷的看他,冷漠道:“本座乃是铁剑侯,狭人榜排名第九十之尊,本座不是那小小的铁笔国可以比较的,你能拉扯盟友,本座,也能请动好些人。 本座势必马踏大周,灭,西门满门!” “西门雪是本尊者的手足。”宝玉轻轻的道。 “那么,本座就把你们贾府一起灭了!” “你是认真的?” 宝玉确认了一次。 平霄客不肯吭声,只是眼神越来越冷,他盯着宝玉。 宝玉沉默,再沉默,终于…… “好,覆国战后,南宁平国公府,上上下下,鸡犬不留!” 宝玉把黑鹤短杖甩出漆黑的光晕,猛然往地上一顿。 他仰头感叹:“没得谈了,真是没得谈了,平霄客,你不该,牵连妇孺老弱啊……” … 一息, 两息, 三息……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而且,也没雕像再次落下。 文人们纠结了好些次,有人冲向了雕像,高声笑道:“时间应该早到了,你们没人敢上,那么,我一字文上去好了。” 宝玉看着一字文潇洒而去的背影,简简单单的笑了笑。 不是没人敢上,而是按照各自的排名、实力,很多人得等待强者先上,这是礼仪,也是更强者应有的潇洒…… “狭人榜排名第二的一字文?好气派!好风流!好洒脱!这次过后,不知道我能排名第几?” 宝玉笑得温婉。 这时候,平霄客大步上前,也是高声笑道:“没有半圣或者圣人的提醒了,这一次得到哪位先贤的考验全看运气,贾宝玉,不管本座运气是好是坏,本座定然通过考验,也是大大的前行一步。 本座过后,会让你知道我铁剑侯马踏大周,会是何等英雄!” 他毫不犹豫的在一座雕像前跪下,突然瞪圆了眼睛:“贾宝玉,看来我铁剑侯命好,竟然,得到了,第三圣的考验!” 第三圣? 竟然是第三圣? 竟然是我文道第三圣人王守仁? 无数羡慕,乃至于嫉恨的眼神盯了过去,更有很多人冲上前去,要等平霄客失败后,得到继续考验的机会。 文道有九十九位圣人,能够在九十九位圣人中排名第三,足可见王守仁的可怕,更何况,第三圣的文名早就广传天地! 平霄客好像在等待考验的开始,他不管后面排队的,只是盯着宝玉。 此时,就在此刻,他,已然要宣告自己的胜局! “贾宝玉,你能得到哪位先贤给予的福泽?” 他看向数百先贤的雕像,其中多是半圣,然后,冷漠的扯起了嘴角。 正文 第六百章 至圣先师,美名传世! 宝玉也轻轻的笑,突然,后退一步,开口道: “抱歉,本尊者要的,自然是…… 天之木铎!” 天之木铎? 贾宝玉想要得到的,竟然是天之木铎? 平霄客吓得一个踉跄,差点一脑袋栽地上,别的文人也惊了一次,其中,有好几道视线满是诡异。 剑灵难求一字文和玉面神文若安也看了过来,他们都在等待先贤的考验,能够从数百个雕像里得到属于圣人的考验,他们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当然,没有平霄客幸运,但是,怎么着,也比贾宝玉这种口出狂言的人要幸运吧? 所谓天之木铎,说的就是孔夫子,是文人第一圣!木铎是以木为舌的大铃,铜质,宣布政教法令时,巡行振鸣木铎以引起众人注意,所以木铎就成了夫子的指谓,而天之木铎,说的就是孔圣是上天派来教化世人的圣人…… 天之木铎! 至圣先师! 天纵之圣! 万世师表! 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 这一个接一个的称号,说的就是孔圣,是孔子,是天下第一文圣! 而此时,宝玉竟然张口就要拿到孔圣给予的大福泽?仿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愚昧小儿,竟然敢口出狂言!” 有人怒然大喝,指着宝玉的鼻子骂:“小儿闭嘴!黑狐大氅?你是狭人榜排名第八十九的摘星尊者?区区第八十九位,也敢如此放肆?” “贾宝玉,不是陈某人小看八千国狭人榜,你要天之木铎?这句话,连狭人榜排名第二,以神为号的一字文都不敢讲!” “没错,剑灵难求一字文,还有剑灵难求文若安,你们得到的是哪位圣人的考验?要天之木铎,这种话你们敢讲吗?” 眼看矛头指向了自己,一字文洒脱大笑:“不敢,不敢,这是真的不敢,可是,我也没说这种事啊!” 文若安的脸好像莹润的玉,他是个温雅的性子,就对宝玉笑道:“摘星尊者你这就孟浪了,道歉吧,合该道歉,总归是说了大话。” 对这种和善的态度,宝玉自然是笑脸相对,他对文若安拱手,说了声谢,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和善的。 平霄客还在等待考验的开始,既然敌对,肯定要落井下石。 他高声道:“道歉吧贾宝玉,本座都不用和你多费口舌,诸位兄台都要愤懑于你……贾宝玉,还不对第一圣人下跪道歉?” “下跪?” 宝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孔圣人收我为徒,自然是可以跪的,可是先贤,那就用不着跪。” “大胆,竟然直呼第一圣人的名讳!” 又有人怒喝出声。 怒喝连成一片,在他们看来,‘孔’字就是避讳…… “贾宝玉,你忒大胆!” 有人来扯宝玉,宝玉飞快后退,速度让人无法追赶,他再次拱手,轻笑道:“要是我贾宝玉得了天之木铎,那又如何?” 得了天之木铎?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先贤的雕像,有数百之多,其中,属于圣人的绝对没有九十九个,属于孔圣的,更是只有一个。没有任何提醒,没有任何标志,难道贾宝玉要胡乱的蒙一个,就要蒙到孔圣的雕像了? 这不可能,就算几万个人上去蒙,孔圣的雕像也自带灵气,不可能让看不中的人蒙到的。 贾宝玉,他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宝玉看见众人怒容更甚,忍不住摸了摸嘴唇。 “没有人受激将法啊。” 他叹了一句,本想激几个骄子来个赌约的,可是很显然,或许是沉得住气,也或许是不敢拿有关孔圣的事情订立赌约,没人敢多说一句。 宝玉也不想把全天下的骄子得罪死了,沉吟了一阵,笑道:“我有一文,关于孔圣,至今不敢落于纸张。” 嗯?一文?有文章? 众人立马沉默,等待宝玉开口。 平霄客更是绷紧了整张脸,贾宝玉的诗才,他可是早有耳闻。 只见宝玉四处走了两步,看着简陋的殿堂,茅草、枯叶在他的眼里,仿佛都是一个个的文字,是华美的文! 他缓缓的拿出黄玉砚台,取出笔墨纸砚,研磨了浓墨,也用火乌赤毫饱蘸了浓墨,低笑道:“不能用才气吗,那么,就不担心才气不足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众人吓得全都踉跄了一下,能让狭人榜尊者才气不足的,会是怎么样的篇章? 有人惊声问:“是策论?” “当然不是。” 宝玉诧异的抬起眼睑,笑道:“咱们进士文位的写不出策论啊。” “那么,是诗词歌赋?” 声音猛然多了起来,也是猛然干涩。 诗词歌赋,就算是名扬四海的大文,他们也有足够的才气写出来,贾宝玉一直不书写,难道是怕…… 美名传世? 只有传世的篇章,才能让进士觉得才气不足不敢书写啊! 他们想多问一句,问下是不是传世篇章,可是,嗓子越来越干涩了,问不出口,有人恍然大悟,怒喝道:“贾宝玉,你又在胡言乱语!” “贾宝玉,乱说话的代价,有时候你承担不起。” 平霄客的考验已经开始了,却还是冷眼盯着宝玉,宝玉看见平霄客的额头满是冷汗,意味深长的给对方一个温雅的笑:“第三圣人是要考验你的本心?你还是专心应对吧,别管本尊者这边的闲事了。” “没关系,考验的不是本心,是大毅力。” 平霄客傲然道:“目前,本座正在承受仿佛刮骨一样的痛苦,不过,没关系,本座要看你的牛皮是怎么吹破的,就算痛苦增加十万倍,本座也能清醒受着。” “别自找苦吃。”宝玉好心提醒。 平霄客哼了一声,眼睛里满是血丝,但是,视线却不挪开一点。 看见这种情况,宝玉低头,轻笑,眼睑下不由的闪过一丝丝冰冷阴寒的杀机,他是真的想干掉平霄客了,这家伙,平白无故的,那么恨他? 说实话,宝玉觉得,自己没招惹过平霄客才对…… “既然你要看,那就看着吧,应该,暂时,还不会有事。” 宝玉淡淡的笑着,笔走龙蛇间,一篇大文逐渐显现在纸张之上……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写到这里,宝玉突然停笔。 众人本来对宝玉怒目而视,就连洒脱的一字文和温雅的文若安也带了些许怒火,可是,自从‘山不在高’这四个字显现于纸张之上,他们突然安静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宝玉的手。 那是在写文,然而,文章本来就是人心,他们觉得,宝玉在书写一个怡然自乐的高雅之士,那‘山不在高’的起笔,就已经显示出了大家风范。 “名扬,起码是名扬大文。” 有人呢喃道:“开篇以山水起兴,水可以不在深,只要有了仙龙就可以出名,那么居处虽然简陋,却因主人的有‘德’而‘馨’,也就是说:陋室因为有道德品质高尚的人存在当然也能出名,是声名远播,要刻金石以记之!” 在场的都是进士里的佼佼者,理解深刻,其中的感悟更是让他们无比心折,当下有人补充道:“山水的平凡因仙龙而生灵秀,那么,陋室当然也可借道德品质高尚之士播洒芬芳。此种借力打力之技,实为绝妙,也可谓摘星尊者的匠心独具。特别,特别是以仙龙点睛山水,构思奇妙,简直是太奇妙了,我等大有不如!” “好文章,真的是好文章!” 文人对文章有太深的执念,《陋室铭》出手,众人对宝玉的态度大为改变。 世上的文人有很多,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也有那种没有德行的诗人,可是,世人虽然摒弃那人的品德,却不肯牵连文章和诗才,宝玉写出《陋室铭》,众人立马摇头叹息。 “宝哥儿,真是写的一手好字,也是一手的好文章!” 一字文洒脱的笑,赞许之色溢于言表,他指着这座殿堂笑道:“周围确实简陋,宝哥儿直接以景抒情,又加了自己的想象力,好文,真是好文,不过用这个得不到天之木铎,还是量力而行吧。” “没错,宝哥儿好文采。” “还请上前,单单这篇文章,我等愿意等你先接受圣人的考验。” 眼看文人们变了风向,平霄客张了张嘴,有点忌惮不敢出口。 一字文和文若安都在赞扬宝玉,以他在狭人榜上的排名不能说了重话,这两人都是随行洒脱的,万一和给贾宝玉做了外援,他们南宁国承受不起。可是,就这样不吭一声,也有违他的本心…… “贾宝玉!” 平霄客受到的考验更加剧烈,好像承受着万人也承受不了的痛苦,他的肌肉紧绷,绷裂了铠甲,露出的皮肤渗出密密麻麻的血色冷汗。 “贾宝玉!” 他咬牙,再次叫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是说和你交好者都是大雅之士?我平霄客与你为敌就是错了吗?你差些,你太小看我平霄客了!就算是名扬大文,也不可能影响本座的心志! 本座也要看着,你凭什么得到天之木铎?” “好个坚韧的男儿!” 一字文洒然叹道,一边摇摆折扇,一边在自己的考验那边落下棋局里的一子。 他是中立的,不站在任何人的那一边,或者可以说,和圣人给予的大福泽相比,今天能见到平霄客和贾宝玉,让他觉得更为欢乐!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传世大文,非你所写! 贾宝玉,好诗才,摘星尊者的名号大气中不乏雅致,人也雅致,见到了很是幸运; 平霄客是大毅力,大坚韧的文人,豪杰男儿的沙场气魄深入骨髓,他一字文,见到了更是欢喜…… “摘星尊者,雅。”他指向宝玉。 “铁剑侯平霄客,豪。”再指向平霄客。 随后,一字文仰头大笑一阵,高声道:“棋盘对弈也是如此,豪杰为先锋,雅士坐中帐,以此进退自如,残局如何?败相如何?我终是能破!” 说罢,一字文抬手扫掉棋盘上的黑白子,竟然,不再对弈残局? “字文兄?” “剑灵难求一字文,你不要圣人给予的福泽了吗?” 很多人惊叫起来,在他们看来,一字文是放弃了圣人给予的大福泽。 平霄客也忍不住瞪大了黑虎一般的眼,咬牙问道:“字文兄,这,你的圣人考验?” “还考验什么?字文兄已经完成考验了。” 宝玉头也不抬,悠悠的笑。 一字文立马跟着笑了起来,赞道:“铁剑侯,你确实是大豪杰,可惜悟性比摘星尊者差了太多。世人都说贾宝玉是裙带尊者,可是我看着,单凭诗才和悟性,贾宝玉就不是池中之物!” 他高声笑:“我确实通过考验了,圣人讲:我可以多留片刻,因为圣人,也想看看你贾宝玉是怎么得到天之木铎? 贾宝玉,你可要小心了,给我考验的这位圣人是第一圣人门下七十二贤者之一,你要是做不到,小心恩师受辱,弟子服其劳。” “自然不敢辱没圣人。” 宝玉笑了,还在盯着纸张斟酌,如果说《陋室铭》前面的是雅致,是无比的雅致,那最后的一句话,就有仰仗先贤文名的嫌疑了,《陋室铭》只看前面的文章会是名扬大文,但是,写全了,必然是美名传世。 宝玉看向平霄客,摇摇头,笑道:“你还是专心接受考验吧。” “不可!” 平霄客受到的痛苦没人可以想象,第三圣人王守仁是生而不凡,其后是年少有为,之后步入仕途又是被贬悟道,这才成为了心学之大成者。王守仁最重视门生的毅力,所以,那让平霄客受到的极端痛楚,宝玉想上那么一点都觉得浑身发麻。 他再次摇头,劝道:“平霄客,我之所以劝你,是不想担上趁人之危的罪名,你应该清楚,如果我书写了美名传世的大文,你敌视于我,必然受到天地的反噬,要是平常也就罢了,你在接受考验,你死了没关系,我,可就是趁人之危了!” “哈哈美名传世?贾宝玉,这篇文章只是名扬大文,虽然了不得,但也达不到美名传世的地步…… 贾宝玉,你当我等是那市井的惫懒文人吗? 我等的眼光,不比你差!” “平霄客,你不要自误!” “有本事你写出来再说!” 对宝玉的提醒,平霄客咬紧牙,齿缝都渗出血来,他在承受没人可以想象的痛苦,用大坚持,大毅力强行忍住,却要分心来看宝玉。 “贾宝玉,你,有本事写啊啊啊啊啊!!!” 他眼眶爆裂,他绝不认输,而且,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宝玉摇了摇头:“那么,你看好了。” 他再次蘸了些许的墨,刹那写出七个笔锋锐利的小字: ‘孔子云:何陋之有?’ … ……… ……………… 轰! 猛然是一声大响,整座殿堂都颤抖起来。 众人都没法使用才气,当下趔趄起来,整座殿堂摇摇晃晃,似乎,有什么在攻打这文人的至高古树?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全都惊诧,四处看,宝玉则好像早有预料的一样,抓着地面站稳了,抬起头,看那数百个先贤的雕像…… “贾宝玉,你借老朽文名成就传世篇章,未免,让老朽有点不安了。” 突然,有淼淼如同水波云烟的声音响起,数百个雕像中,有一座雕像亮起光辉,抬起手,立马稳住了整座殿堂。 雕像抬头,在笑:“名扬篇章也就罢了,既然是美名传世,天地必须要把这篇首版原创弄出来,无量的才气在冲击文人古树,就算是我等圣人,也挡不住天地的至理。” 说着,殿堂的顶端裂开一道缝隙,无量的才气冲刷进来,尽数砸向了宝玉…… “回禀圣人,这无量才气的冲刷,晚辈还承受不起。” 宝玉摇头苦笑,要不是有圣人在这里,他可不敢书写《陋室铭》。 孔圣的雕像再次微笑,一抬手,宝玉的才气就被牵引出来,在半空和冲刷而下的才气融合了,尽数融进了地上的十扣纸。 十扣纸瞬间碎裂,原地是凝聚的首版原创,旁边,更是哗啦啦的坠下一大叠厚厚的首版银页。 文人的第一篇传世篇章,天地馈赠首版银页…… 一刀! 一刀百张,其价值,远超万两大宝! 呆,全部都是惊呆。 在场的千余个文人后怕的盯着宝玉,分明在说:这个疯子!这个混账!这个不要脸! 进士是不可能写出传世篇章的,一如秀才很难写出十城大文,文名不够,再好的文章也没法得到天地的太多认可。可是,此时,宝玉借了孔圣的文名,把进士书写的名扬大文,弄成了美名传世的至高篇章! 更无耻的是……孔子云:何陋之有? 你个小小的进士,写上好的文章,还没忘记,把第一圣人本来就高上天际的文名,用传世大文又往上抬了一抬? 噗! 突然,有闷哼响起。 众人不用去看,也知道平霄客受到了传世篇章的反噬。 传世篇章的才气灵泉是有灵性的,当灵泉产生,在场对书写着有敌意的人都会受到反噬,平霄客当即呕着鲜血,吼道:“贾宝玉,本座今日认输!” 不认输也不成,声音小了也不成,平霄客也是个光棍的汉子,当下双膝一软,咔嚓砸碎地面,冲着宝玉大礼参拜。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才气灵泉爆涌而起,冲霄而上,化作一条,十分精致的五爪金龙…… “传世篇章?这就是传世篇章!” “灵泉化龙,有五爪,鳞片清晰可见,这,必然是传世篇章了。” 众人还在议论,不眨眼,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瞬间的场景。 传世篇章,可是,千年难得一遇…… … 静,死一般的静。 孔圣在看着宝玉,宝玉也在闭目吸纳传世篇章给予的部分才气灵泉,这篇文章他是书写不出来的,这次取了巧,一下子就得到了海量的才气,也让本身拥有的才气更加精纯。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实力不足,吸纳的才气不多,实力提升的也不是很多…… “贾宝玉,我之大敌,你我沙场再见。” 平霄客把膝盖抬起来,站住,站稳,身体好像巍峨的山。 他对宝玉很平静的笑了,然后,身形化作烟波飘散,很明显,他通过了第三圣人的考验,要去得到自己的大福泽。 而此时,众人都在揣摩这篇大文,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在心里仔细揣摩。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最后是——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吧,孔夫子就是山里的仙,孔夫子就是水里的龙,孔夫子就是那德高望重的至圣先师,而且,孔夫子说了我何陋之有? 揣摩,再揣摩,努力揣摩,众人觉得不是个滋味,当着孔夫子的面大唱赞歌,还唱出了美名传世的大文,就是说孔圣除了自己的文名以外,又多了一篇大文把他的美名在后世不断传颂? 这感觉,好奇怪…… 于是,众人都看向宝玉,发现孔圣的雕像也盯着宝玉,那目光的意思,很复杂。 宝玉有种很荒谬的感觉,等看见所有人都盯着他,连数百个先贤的雕像也转过头,感觉就更严重了。 他只是借着巧劲写出传世大文,现在想想, 好像, 不太对劲? … 良久,孔圣的雕像叹了口气:“这马屁,老朽受了。” 他一抓宝玉,登时把宝玉的整个人抓空,雕像也变成了虚无,众人站在原地发呆,傻乎乎了好大的一阵子,一下子疯了起来。 “这马屁,孔圣受了?” “摘星尊者好不要脸,拿孔圣的文名弄出传世大文,再用传世大文反过来拍马屁,等等,我有点晕,我搞不懂了。” “搞懂也没办法,咱们还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等等,就是说摘星尊者用不着考验,直接得到了第一圣人给的大福泽?” “废话!” 宝玉既然已经不在,短暂的议论后,还是得想着自己。 一字文、文若安等骄子都通过了考验,也有很多口吐鲜血,被狠狠的打出殿堂,自然是没水平又不自量力的那种了。 萧冷也通过了考验,消失的那一刻想起宝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宝玉得到了孔圣的大福泽,会不会,要找他的麻烦? … 事实上,宝玉暂时没工夫去想别的人,他被孔圣抓走,刚刚回神,还没看看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一句话,就把他吓了个魂飞天外。 老者端坐蒲团,一边斟茶一边道: “小友,这《陋室铭》,非你所写!”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小儿,不知进退? “小友,这《陋室铭》,非你所写!”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带着特别肯定语气的肯定句,对面的老人也不是说出疑问,那口气,自然的动作,全都表明了: 他说的,就是事实! 宝玉的拳头陡然攥紧,冷汗沁透一身,然而,他的紧张很快消失了,放松下来,接过老者的陶制小壶给老者斟茶。 “您是至圣先师,您说什么都对。” 宝玉很自然的笑道。 孔圣意味深长的打量他,跟着笑了:“你也不问问老朽为什么这样说?” “不需要问,总归能找出理由来的。” 宝玉知道孔圣对殿堂里的事情能明察秋毫,于是笑道:“比如《陋室铭》虽然应景,但是无情,想必您听到晚辈先前说的话了,晚辈要给大周的官员增加俸禄,从根子里就不是《陋室铭》里写的那种淡薄的人,再比如里面的‘谈笑有鸿儒’,您也可以说,晚辈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大儒呢。” “《陋室铭》非你所写!”孔圣再次确认。 “对,不是晚辈写的,晚辈也没说过是晚辈写的,您是至圣先师,您说什么都对。” 宝玉脸不红心不跳的,就不是他的原创,他干嘛说假话?孔圣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吧,他也不会厚脸皮到非得说是。 孔圣上下打量他,捋捋雪白的胡子,喝口茶,再用粗布擦拭沾了茶水的雪白胡须,摇摇头…… “你这个贼精的小猴子!” “孔圣人,这可就不成了,晚辈出身青丘狐族,可不是贼精的猴族妖怪。” “那么,你就是个贼精的小狐狸。” 孔圣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只听言谈,就是一个温墩儒雅的君子,宝玉打量孔圣的容貌,看见孔圣的身材高大、肩宽体阔的,也是长着一副很是威武的脸,但是很奇怪,就算样貌是这样的,仔细看去,还是感觉是风度无比的文人,而不是那种豪杰气魄的武将。 这是饱读诗书带来的气质,他可能比孔圣看过的书籍多,但是,绝对没有孔圣理解的书籍更多…… 想到这里,宝玉对孔圣的敬意加深了一层,看见茶杯空了,连忙续上,就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很小的草庐,空间方圆不到三丈,摆设简单,都是普通的木头做的,就好像他手里的茶壶,也是那种粗陋的,没有磨砂过的普通的粗陶……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孔圣,您这修身,做的可真好。” 宝玉随口说了一句,岔开话题,省得孔圣追根究底。 孔圣倒也没追根究底的意思,他觉得《陋室铭》不是宝玉写的,对他这种圣人来讲,既然有这种感觉了,基本上就是事实。 他也不会揪住这点和晚辈牵扯不清,当下笑道:“怎么,不满意?” “满意啊,咱们做文人的,多读书,会读书,就是为了增广见闻,还有提高自己的自制力,人和野兽的区别就是有控制自己欲望的能力,我们文人被百姓尊崇,不也是因为懂得拿捏长远的得失吗?” “听你的语气,还是不怎么满意。” “对个人来讲,是满意的,如果晚辈没有牵挂,真个淡薄一阵也没关系,但是对‘齐家’来讲,就很不满意。” 宝玉懒得在孔圣面前隐瞒,也瞒不住,笑道:“其实,晚辈很喜欢一首小诗,念给您听?” “有纸有笔,写下来就是。” “可不能写,写下来有了原创金光,您老又得说不是晚辈写的了。” “那么,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呢?” “您是至圣先师,您说不是,那么,就绝对不是晚辈的原创篇章了。” 宝玉很认真的道,满脸都是真诚。 孔圣嗬嗬笑了,骂了句‘贼精’,笑道:“写吧,只要是有原创金光的,就是出自你手,是你把文章带给了这方天地,老朽只会开心世上多了好文章,不会硬是和你掰扯个通透明白。” “好。” 宝玉眨眨眼睛,孔圣愣了一下,也对着宝玉眨了眨眼睛,两人拍手大笑,一时间,不分什么圣人还是进士了。 宝玉觉得孔圣亲近了很多,这样的才是圣人,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冰冷雕塑。 他拿出纸笔,饱蘸浓墨,一想,干脆把才气隔绝了,省得弄出原创金光来刺激人,柳体如同刀剑般锐利的字,在十扣纸上飞快显现……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春秋大卷窗前读。’ “嗯?” 孔圣惊咦了一声,他这样的圣人什么没见过,早就忘记了吃惊的情绪,可是此时,他盯着宝玉书写的小诗,雪白的浓眉竟然发抖,然后,粗陶的茶盏在他的手里捏成碎片。 啪的一声,真个是极为清脆,也是世上最骇人的一声脆响。 宝玉丢掉火乌赤毫,捻起轻飘飘的十扣纸,笑问道:“孔圣人,不喜欢这首小诗?” “不喜欢。” 孔圣的脸色有点冷。 宝玉笑得欢快:“既然如此,晚辈把它撕掉就好,另外,晚辈回去大周把文人官员的俸禄改回原来的样子,然后,他们继续做他们的贪官污吏,我呢,就继续拿起屠刀。” 这样说着,宝玉却没有直接撕掉文章,貌似不经意的道:“自从晚辈成为安国公,晚辈已经给文人官员提高了六次俸禄。孔圣人,笔墨纸砚各种消耗都是不菲,在晚辈提高俸禄之前,七品官,举人文位,一年的俸禄却只有六两银和三钟粟,纸张的耗费都不够,更别说一杆过得去的笔毫就得作价千两…… 不瞒孔圣人,晚辈曾见过一个五品官,进士文位,书写诗词却要借别人的笔毫,兢兢业业的做官,老母妻儿却要挖野菜果腹,当然,那人现在官居正三品,晚辈也给了他万两豪宅,还有万两俸禄。” “那人出身贫寒?”孔圣低声问道。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要是富家子弟就不会这样了,可是孔圣,想做文人,就一定得豪门显贵吗?据晚辈所知,如今我们文人、佛家、道家都在努力培养更多的圣人,或许晚辈进入了某些圣人的眼,晚辈做事,向来都觉得比较顺当,特别是大周和铁笔国的覆国之战,那八千国传音使,偏偏得到了崔胤先贤的墓葬钥匙,以至于必须得找晚辈合作。这种事情,未免太过巧合。” “贼精的小狐狸。” “对,晚辈自认不是傻子,所以,想让贫寒子弟能读书,也能好好读书,这样会多出很多有潜力的后辈,也会有更多的人成圣。 当然,晚辈说这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晚辈想体现自己的价值,晚辈想要更多的好处,让您多给一点福泽而已呢。” “小儿,你太不知道进退了,有些事情,还不是你现在有资格知道的。” “那就不用知道,晚辈只是想要更多的好处而已。” 宝玉眯着眼笑,孔圣看着他,不自觉的也眯起眼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小子,真是个不知道进退的好小子!行!老朽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有胆子书写《子不语》了,虽然,老朽也很怀疑,那也不是你的原创篇章。” “您说不是,那就不是,不然晚辈不写了,让阴司随风去,如何?” “如果老朽不让你写,你会不写吗?” 宝玉很认真的想了想,也认真的道:“要是晚辈有本事瞒过您的话,晚辈会偷偷的写。” “要是没本事瞒过老朽呢?” “那么,晚辈会想方设法的算计您,让您不能阻拦晚辈书写。” 宝玉毫不含糊的把事情说了出来,这种事情他瞒不过孔圣,在第一圣人的眼里,他的性格,他的生平事迹,乃至他隐藏的性格特点,全都是一览无余。 或许,孔圣比自己都要了解自己,所以,什么都不用藏…… “晚辈想要更多的好处。” 他更认真的道。 孔圣点点头,“可以,《陋室铭》是美名传世的惊天大文,老朽的文名也可以跟着千秋万古的更进一步,老朽得了你的好处,肯定要给予一定的回礼。” “不是因为‘黄金屋’?” 宝玉拿起了地上的十扣纸,作势欲撕,“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晚辈撕掉他好了。” “小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知道点进退了!” 孔圣吹了口气,宝玉就僵硬在了那里,他从宝玉的手里拿过十扣纸,小心的折叠后放进袖口,笑一声,又咳嗽一声,然后板起脸。 “这次的大福泽是圣人传道,老朽也就给你多讲点文章的经意,不过能得到多少,全看你自己。” 说罢,孔圣盘膝坐下,登时是茅屋四散飞走,空中降下无数的雪白细碎的绒花。 宝玉知道佛家讲经会是地涌金莲和舌绽莲花,孔圣传道的话,会有这样的异象也是正常,只是,那绒花? 宝玉能动了,抬起手,接住一朵细小的绒,立马是精神一震,惊讶乃至于惶然道: “能直接吞噬的才气?而且,不损伤潜力根底?”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进士成宫,大力五十! “没错,老朽给你讲解《论语》,能吸收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多谢孔圣!” 宝玉连忙点头,肃然站立。 … “有德者,必有言; 有言者,不必有德; 仁者,必有勇; 勇者,不必有仁……” 宝玉听了,知道解释的是言论与道德、勇敢与仁德之间的关系,这是孔子的道德哲学观,他认为勇敢只是仁德的一个方面,二者不能划等号,所以,人除了有勇以外,还要修养其他各种道德,从而成为有德之人。 声音直接涌入脑海,牵连了他关于这些所有看过的文章,以及自己理解的道理,宝玉必须全神贯注去感悟这些学识,却不能好好的吸纳才气了。 他努力观看自己懂得的,明白的,从而温故知新,可是很快,宝玉发现—— 孔圣讲的,他好像全都看过? 等等,讲的论语? 宝玉一拍脑门,磨磨牙,觉得没意思了,二十一世纪早就把论语琢磨剔透,而且编撰成了无数的书籍,里面那些好的、坏的、正路的还有歪门邪道的,已经把孔圣剖析透了。 就好像孔圣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那些剖析孔圣的,比孔圣还要了解孔圣! 所以,他听这些是‘温故’,也只是‘温故’,想‘知新’的话,除非孔圣比无数的学者大能一起想出来的还多。 孔圣自己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就算是孔圣,也肯定比不过那么多学识渊博的大学者啊…… 没奈何,宝玉睁开眼睛,很无辜的看一脸宝象的孔圣:“这,您讲的经意,晚辈好像都懂。” “君子可欺也,不可罔也……” 孔圣继续讲解原文和经意,不搭理宝玉。 都懂?一个小小的进士怎么可能都懂?这小子,真是太不知道进退,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孔圣?圣人?” 宝玉又喊了几声,人家不搭理,干脆,一咬牙,才气动用出来。 他指着漫天的雪白绒花道:“来!”言出法随下,无数的绒花汇聚而来,把他裹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白绒花。 甜滋滋的,绝对大补的才气飞快的涌进他的文宫世界,哗啦啦的落下好像山一般的蟠龙大砖,宝玉干脆控制了十万丈金人垒砌南北两边的文宫墙壁,至于讲解的经意,早看多了也理解透了,还管它做什么? 孔圣睁开眼睛,摇摇头,只觉得宝玉真是太不知道进退了,不能理解经意,吞纳他给予的才气就只是提升些许修为而已,而且,肯定吞纳不了太多。 “最多让他成为真正的狭人榜尊者吧,排名八十九?也就这么一丁点位置了。” 孔圣摇了摇头,觉得阴司之主的的性子太浮躁,这,很难成就真正的阴司之主,或许,都无法成就半圣文位。 “可惜,太可惜了,贾宝玉,非是良人。” 孔圣特别肯定的道。 …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孔圣的眼睛已经瞪圆了,嘴巴停下,不再讲解经意。 他眼看着宝玉把他弄出来的才气吸干静,一抬手,再弄出来好些才气,而这一次,已经是第十五次弄出来纯粹的,不伤文人根底的才气了。 就算以孔圣的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吞咽唾沫,因为此时,宝玉已经吞纳掉了,比他估摸出的数量足足翻了十五倍的才气总数! 这是我的《论语》才气,这小子,是不是比我还理解《论语》? 孔圣不自觉的产生这种念头,一抬手,更多的才气绒花汇聚而来…… “小子,你使劲吞,老朽要看你能吞噬多少!” 孔圣发了狠,甚至想把宝玉直接推上学士文位,要给宝玉一个教训,这样吞噬别人的才气成为学士,宝玉将来的路,可就难走很多…… “给你小子一个教训,让你不知道进退?还好,老朽身上还有一颗静神丹,就算你成为学士也伤不了你的潜力根底,最多不能参与大周和南宁国的战争罢了。” 孔圣轻轻的笑,早不把宝玉当成不能成就阴司之主或者半圣的那种人了,真正优秀的后生,才有资格让他这等的圣人去给个教训。 然而…… 突然间, 宝玉的身上,烧起了漆黑的文火。 黑色,是学士级别的文火! “嗯?成就学士文位了?” 孔圣捋着胡子笑了笑,既然是学士文位了,他要给的教训,宝玉应该已经有了些许感触,但他仔细看了一下,愕然揪断了几根胡子,一咬牙,又聚集了海量的才气。 原来,宝玉没成就学士文位,而是成就了成宫进士。 只是进士成宫,宝玉的文火,已然是学士文位的级别,而此时,宝玉站在十万丈金人的头顶,看着自己的完整文宫,仰头快意大笑…… “成宫进士,而且不伤潜力根底,我现在在狭人榜上排名几何? 是尊者,还是以神为号?” 宝玉大笑着,高举双手,扯住外界用来的才气,在那金色辉煌的文宫里,猛然一阵运转! 才气变成他自己的才气,然后烧出文宫,顺着身体的阴属性经脉不断运行。 好不容易有充足的才气,不文火炼体怎么行?文火炼体的消耗太大,他一直以来,都很少有这种奢侈的机会…… 炼! 再炼! 疯狂的炼! 一直炼到…… 他,正气加身下,可以灭杀学士文位! 五万斤、 十万斤、 二十万斤! 宝玉已经把神念缩回了身体,感受身体的每一处。 他的血液好像浓缩的汞银,每一滴有蕴藏爆炸的力量; 他的肌肉好像千锤百炼的钢筋,不是那么宽厚,却有着可以搬山倒海的力量; 他的头发已经炸碎了玉冠,竟然,戳进了坚硬的黑狐大氅? 黑色的发丝不断生长,一直拖到地上,连绵长出了三丈多长,宝玉的攥紧双拳,不正气加身也有的五十万斤的巨力,让他感觉自己可以摘星拿月…… “好!再来!再来!我还能吞噬一些!” 宝玉大声笑道,可是,突然,才气断绝,他转身一看,发现孔圣阴沉着脸,对他嘎嘣咬牙。 “是,你小子还能吞噬一些,还能再涨十万斤力气,可是,老朽顶不住了。” 孔圣气得两眼发黑,就算是圣人,也没本事平白把一个文人的肉身,搞得比佛门的金刚还强。 纯粹的,不会损伤文人的潜力根底的纯粹才气,你小子当啃大白菜呢? “没了吗?”宝玉意犹未尽。 孔圣懒得和他说话了,吹口气,就把宝玉吹了个晕头转向。 “实力提升太快,帮你小子清醒下脑子。” 宝玉只听见这句话,回过神,已经站在了第一次出现的空地上。 四周没了树台,只有一片空地和两百多个笑意彦彦的骄子,数量和萧冷估算的差不多,萧冷也在,看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贾宝玉,你提升多少?” 他期待的问道。 宝玉没理萧冷,狭人榜的排名会有大变动,他和萧冷的矛盾就小了很多,转头四处寻找平霄客。 萧冷走过来,笑道:“别找了,平霄客让本尊者给你传话,沙场之上要斩杀你,他提升很多,已经回去了。另外醉娘子他们失败了,被直接送了回去,你应该清楚,醉娘子他们的潜力、悟性,都比不上你和我。” “你很得意?” 宝玉偏头问道。 “那是自然,本尊者已经有了当初的狭人榜排名前五十的实力,一字文和文若安都没抗住晋升学士了,想来还有一些人扛不住,所以,本尊者很可能会排名三十位左右。” “你很得意?”宝玉再次问道。 萧冷缩紧瞳孔,寒气渗透了大地蓝天:“摘星尊者,本尊者是不想起了平白的矛盾,而不是怕了你!你这副作态,很危险!” “没错,很危险,不过危险的是你,不是我!” 宝玉正气加身,猛然夯出一拳,对此,萧冷随口来了句‘挡’,他知道宝玉的肉身强大,所以,用言出法随挡挡就是了。 然而,宝玉这一拳轰出,竟然是空间破碎,仿佛万物都要灭绝。 拳面上带着破碎的空间碎片,一头拖地三丈多的黑发腾起,宛如跋扈的魔…… 嘭! 一声响,萧冷的言出法随被直接轰碎,整个人倒折了过去,喷出了大片的内脏碎片…… “混账东西,找了本尊者那么多次的麻烦,揍你一拳算轻的!” 宝玉把萧冷拽了过来,想起萧冷是孟浩然大学士的小弟子,撇撇嘴,问:“咱们两清?” “好,两清。” 萧冷丢了半条命,被宝玉的拳头吓着了,巴不得两清,哪知道宝玉从他的袖口里摸了摸,万两笔毫、砚台、纸张都没放过,全都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现在才算两清了,怎么样?” “好,两清,咱们两清了。”萧冷只能点头。 他牙齿打架的盯着宝玉,问:“你成就学士文位了?” “没有,所以,咱们还可以文斗呢。” 宝玉看着萧冷笑,那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 …… ……… PS:难得这么早起更新,蛙嘚瑟一下,求个赏。 嗯,摆碗,摆出个大金碗^_^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贾宝玉,好风采! “宝哥儿,这一拳,真是好风采。” 后面有人拍手赞叹,狭人榜第二的一字文好悬才捋平了自己的舌头,保持洒脱的对宝玉笑。 他已经是学士文位了,可是单凭肉身, 恐怕, 不,是一定, 绝对接不下宝玉的这一拳。 “一杆立鼎天下,谁家妙笔生花?” 宝玉捏碎萧冷的笔毫,给火乌赤毫吞了进去,他也不管萧冷用的是哪种笔毫,有什么特色,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威力,总归比不上火乌赤毫,光是用久了的那种感情和熟练就比不上。 萧冷还盘算着用什么给自己的笔毫‘赎身’,看见这个,喉咙里啊啊啊啊的一阵作响,呻吟道:“炼笔之法?” 儒家衙门有九不羁、八风流、七醉歌、六浮屠、五田园、四神风、三情殇和双斩龙,加上那一字曰‘杀’,共计四十五种秘辛绝学。 炼笔之法虽然只在‘九不羁’里面排名第八,但是耗费太大,他是雅门的人,恩师还是大学士孟浩然,但是,没人教给他炼笔之法,这样珍贵的传承,贾宝玉,他,他竟然懂? 一瞬间,萧冷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各种思绪在他的脑海盘绕,全部让他放弃放弃再放弃,他惹不起贾宝玉,越来越惹不起。 思绪的速度很快,当萧冷对宝玉露出想要示好的笑的时候,一字文还没走到宝玉的身前…… “装得挺像。” 宝玉对萧冷的讨好笑容表示赞叹,他可不是傻子,一个本心坚定的文人突然改变态度,绝对是拿捏得失进行的改变,底子里绝对没有变化。 他低下头,小声的道:“好好保持你的谦卑,如果对本尊者有半点杀意,本尊者有机会,绝对要灭杀于你。” “不会,我萧冷出身佛家属国,不知道进退的话,活不到今天。” 萧冷没有半点屈辱的表情,笑着,控制伤势,逐渐退向了文人的人群,临快到达的时候,一只手,把他轻轻的丢向了后方。 玉面神文若安不喜欢杀戮和血腥,搭了一把手,把萧冷丢向后方,也是走向宝玉。 他和迎面过来的一字文对视一笑,在宝玉的身前,两人把手掌搭在一起,曾经在狭人榜前五厮杀争夺的两人,此时一片和谐和友爱。 “没矛盾了吗?” 宝玉若有所思。 “将来或许有,但是现在没了。” 一字文看着宝玉拖地三丈多的发丝,再次赞道:“宝哥儿,你真是好风采!” 文若安指指一字文,轻轻的笑:“我和他以前争来斗去,早就惺惺相惜,现在没了矛盾,自然要交个朋友。宝哥儿,你要不要一起?” “我?一起” 宝玉特别诧异,一字文和文若安已经成就了学士文位,比他的地位高了很多,竟然要和他交个朋友? 这种朋友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酒肉朋友,‘从一字文和文若安这等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板上钉钉,平日里可能没有美酒旖旎,关键的时刻,就是从天而降的无数利刃! 一字文见宝玉犹豫,笑道:“你有这个资格。” “有吗?”宝玉轻声问。 一字文闻言,和文若安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见了宝玉的那一拳,没有纸上谈兵,没有出口成章,也没有言出法随,就是正气加身下的,普普通通的一拳而已。 这一拳却携带了五百万斤的恐怖力量,竟然能夯碎自然界的道理,而且夯碎空间?如果宝玉使用言出法随,会是有多么的恐怖? 一字文点头道:“为什么没有?学士文位,分为铸心、融体、炼骨、筋满和络成五种级别,我和若安兄都是铸心级别的学士,你以为有多强,一定打得过你?宝哥儿,学士可以把进士凝练的道理碾压粉碎,以你现在的实力,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吗?” “言出法随的话,应该可以。” 宝玉点点头。 “那你就不输给普通的学士了,或许比不上我和若安兄,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一字文抓紧文若安的手,两只手掌,在宝玉的面前一晃,宝玉又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着,把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 三人仰头大笑,然后,一字文和文若安的身形化作烟波消散…… “宝哥儿,我和若安兄等着你!不需要太久了,你很快会晋升学士,到时候,我等三人,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学士文位的,需要在哪个地方战斗吗? 宝玉很微妙的得到了一丝信息,笑起来,也不怎么去管,就像孔圣说的一样,有些事情他还没资格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也懒得去管。 一步踏出,瞬间到了空地的西方,这片空地的四周都是细密的流水波纹,穿进去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薄的膜,然后,看见的,就是林妹妹梨花带雨的俏脸。 林妹妹看他没有受伤,不由的,美眸盯着他拖地三丈多长的发丝,纤纤玉手抚摸了上去…… “夫君,你这头发,比妾身还漂亮呢。” “……”宝玉。 … 盛唐南方,十万大山的幽深山涧中。 本来是几只妖帝蛟龙的领地,数万里的霸主,是没人敢惹,可是此时,那几条霸道的蛟龙把脑袋探出山涧的雾,辛苦凝练的妖血吞吐天地之灵气,然后,烧成了一盏盏飘在半空的长明白灯。 山涧的最深处,一栋泛着莹润光芒的茅屋里,却是响起了带着笑声的得意吟哦……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那人云:何陋之有?” 吟哦刚落,就有人高声赞道:“好一个小亮子,一片好文章却是虎头蛇尾,你说的‘那人’,是何人?” “一个说出名字,咱们就要被天降大手抓走的大圣人。” 诸葛亮一身白衣,手摇羽扇,站在茅屋的院子里。 他抬头笑:“扬子云,我这南阳诸葛庐有了,你的西蜀子云亭在哪里?”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狭人榜更新,我之名!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扬雄品味了一下诸葛亮刚才吟哦的文章,发出了清脆的笑声,不带多少情绪,仿佛只是故友重逢的时候的会心一笑,很自然,也不做作。 他的动作很慢,就好像他刚才高声赞叹的时候,语调也很舒缓,就好像慢慢的咀嚼美味佳肴,每一个字都在嘴里细细品味…… “这篇文章不错,但不是你小亮子写的,你,写不出来。” 扬雄还是自然的笑,他有点口吃,语调拉得特别舒缓。 诸葛亮脚踏七星,手里捧着一盏古朴的油灯,油灯的火苗忽闪忽灭,和高空上妖帝的妖血烧出的长明灯相互映照。 严颜在他的旁边护卫,两柄萱花大斧头特别威武,看见过来的扬雄,也不肯让路…… “你个匹夫,连西蜀的扬雄扬子云都不认识?张老三也比你的见识多些。” 诸葛亮训斥了一声,让严颜让开了,对过来的扬雄笑道:“这篇文章当然不是瑛写的,瑛有雅趣,却没有那种真正淡薄的心,写不出来这种文章。” “哦?那是谁写的?很不错,合我心意。” “是弄出正气天碑的那人,他作的文章里有瑛,所以瑛立马感觉到了。” 诸葛亮又多走了几步,知道扬雄不会有不好的想法,就把正气天碑的事情直接说了,他了解扬雄,知道这人没有什么嗜好欲望,即不追逐富贵,也不担忧贫贱,而且,从来不故意修炼品性来在世上求取声名。 扬雄的家产没有一次超过十金的,穷得没有一石余粮,却很安然,自身的胸怀博大,不是圣哲的书不喜欢,不合己意,即使有天大的好处,这人也不会动上一根手指头的。 所以,哪怕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诸葛亮仍然让扬雄近前,而不是上一次戒备着魏延,并在隐遁的时候,还算计了魏延的性命…… 扬雄抬头看高空不断飞舞增多的长明灯,摇摇头,笑道:“又要出去了?” “自然,这天下少了我诸葛孔明,未免就太过无趣了。” 诸葛亮又走了几步,额头沁出汗丝,他一直是温墩尔雅的那种胜券在握,此时,却不免身躯颤抖了起来。 “世上无人可以杀瑛,可是,瑛自己的寿元却是太少,瑛要向天再借五百年,要光复汉室,有可能的话,还要再现武圣荣光。” “就凭你?” “不,瑛这不是上了正气天碑?主导正气天碑的那人,还有正气天碑上所有的豪杰,瑛会全部掌控。” “武圣时期已经没落,现在的盛唐天下,挺好。” 扬雄的声音冷漠下去,眉眼也同样的冷,他伸缩手指,好像要出手打碎诸葛亮的长明灯,脚踏七星,我灯长明,只要破了任何的一盏灯火,诸葛亮向天借命的法门,就是瞬间打破。 可是,扬雄在严颜满是杀意的眼神下笑着,良久,长吁一口气,对孔明道:“你还记得刘皇叔的三顾茅庐?可是,小亮子,武圣时期没落了两次终于毁灭,这是天要灭绝武圣,你哪来的力量回天啊?” “天?” 诸葛亮哈哈大笑:“大秦之风,威压天地直到边缘灌愁海,这才产生了七窍血玲珑灭了大秦; 三国鼎立,瑛辅佐阿斗本该一统天下,却是魏延跋扈太多,口出狂言要一探天地边缘的灌愁海,这才天降大雨救了司马懿,又是神龟挡箭再救司马懿; 后有魏国一统天下,同样是马踏灌愁海,这才有了黑霞女彻底覆灭了武圣时期…… 扬子云,你告诉瑛,到底是天不许,还是灌愁海有大秘密作祟?” “小亮子,你好聪明。” 扬雄叹气,再叹气,突然抬起手,把严颜摔出了不知道多远,又对天一指,天上的长明灯,陡然是大方光明! 一个瞬间,他竟然帮诸葛亮,向天借取了三千年的寿元,然后,把诸葛亮封禁在这座山涧之中…… “小亮子,你就在这里潜心修行吧,一切,等你成圣以后再说。” “扬子云,放瑛出去!” 诸葛亮勃然怒喝。 扬子云闻言,摇摇头,笑问道:“以你的智慧,猜不到吗?” 猜不到吗?当然是猜得到! 诸葛亮知道扬子云已经成圣,而且在文人就是就圣人中排名前十,是很强悍的那种圣人。他诸葛亮能知道《陋室铭》,扬子云肯定也知道,而且《陋室铭》牵扯孔圣,孔圣肯定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此,给他延续寿元以及把他封禁,应该是文人排名前十的圣人一起做出的决定,单凭扬子云的力量,也没能力帮他向天借取三千年寿元! 或者应该这样讲: 要不是他诸葛亮裹挟了武圣时期的残存气运,就算是圣人,也没本事帮他借取寿元了…… “扬子云,你不该放走严颜。” 诸葛亮突然平静了,身形向后隐没:“瑛不急,主导正气天碑的那人会出现,严颜会带他来,然后,他会救瑛。” “嗯?你不是要掌控他吗?” “掌控也是一种辅佐,哪怕世上过去无量量年,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也无人能割舍瑛的辅佐。瑛代表的是…… 马踏天之下! 还有…… 兵发海之极!” 眼看诸葛亮消失在山涧的浓雾里,扬雄笑着摇了摇头,对天看了一眼,高空上萎靡的那些妖帝蛟龙就寸寸碎裂,碎成灰尘,然后变得比灰尘更细,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些蛟龙妖帝的踪影。 他摇头,再摇头,低低的笑了…… “小亮子,你所期待的那人还年轻,但是,我敢打赌,你掌控不了他,这个小家伙,呵呵,呵呵呵呵呵,没想到,小家伙还有个正气天碑?” 想起孔圣都吃了瘪,扬雄忍不住笑了个痛快,又是啪的一声,用手掌轻轻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幸好听见‘西蜀子云亭’的时候没有现身,不然就丢人了,这小子把《论语》都给玩通了,我的那几篇破赋,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眼…… 贾宝玉,贾宝玉,我扬子云交友不论地位尊卑,可是,你的性子和我相悖啊,罢了,总归等你成圣再说。” 说到这里,扬子云忍不住笑出了讥讽,成圣?太远了!就算宝玉是他认可的最优秀的后生,距离成圣也是太远。 他的身形散落成无数的文字,融进了盛唐南方的一块,足有十亿里广袤的国土,然后,大地响起了很微弱的鼾声,支撑大地的无数地龙尽数惊醒,哭丧脸,小心翼翼的让自己石化掉。 圣人醒来之前,就算打死它们,它们也不敢翻身…… … 大观园里,宝玉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双手拖着下巴,享受林妹妹、晴雯、袭人还有麝月对他头发的‘抚摸’。 正气天碑一直在响,他看了看,也就不当回事,最多是碑文上的‘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五个字变成了红色,他一个小小的进士,才不去操诸葛卧龙的闲心…… 嘎嘣, 嘎嘣, 嘎嘣嘣嘣~~~ 头发传来细小的震动,感觉头皮一直到连着头骨的大筋都很舒坦,宝玉就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后面的晴雯拿着金、银、玉、黑铁、金刚石等各种材质的剪刀发愣,剪刀已经碎了一地,可是,宝玉的头发根本剪不下来。 “咱们就不剪了吧?” 晴雯泄气了,她已经是妖将的实力,却拿宝玉的头发没办法。 宝玉摇摇头,笑了一阵,把君子剑冲着脑后一抹,拖地三丈的发丝就夯了下去,好像沉重的铅汞一样把地表砸裂。 林妹妹帮他把剩下的头发盘上,用玉质的发冠竖起来,袭人和麝月就吃力的抬起地上的发丝,提给晴雯,让晴雯往黑狐大氅上缝补。 发丝是宝玉自己的身体产出,足够坚硬,更能很好的传导才气,缝补到黑狐大氅上,等于宝玉穿了好几层坚固的铠甲,而且无比柔软。 宝玉笑着说话:“不用着急,狭人榜还没更新呢,兵道有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平霄客要等新的狭人榜出来,这才会找咱们的麻烦。” “总归是赶紧做好吧。” 晴雯还是担心他,飞快的往黑狐大氅上缝补发丝,几个人笑着说话,突然,高空亮起灿金的光芒。 光芒是从皇城的方向传来的,不是传达天子喻的金钟大鼓,而是一种崭新的,宝玉没见到过的光芒,而在皇城之中,只有成为属国后,多出来的狭人殿才有这种光芒了。 “狭人榜更新了,不知道我能排名几何?” 宝玉笑着站起来,林妹妹、晴雯、袭人和麝月也很好奇,却不去看,她们合力托起宝玉的发丝,让晴雯更快的缝补起来。 “都说了不用着急。” 宝玉笑道:“西海那边还有幻阵白雾呢,没那么早的打起来。” “你就别骗妾身了。” 林妹妹和晴雯一起娇嗔,宝玉已经调集兵力驻扎在西海边境,铁笔国的三十万援军也在秋星夜的带领下藏在了西海略微内陆的城池里,一系列的准备都是迎接战争,宝玉谋算了很多,绝不会耽搁半点时辰。 于是,她们更快的缝补黑狐大氅,皇城那边传来的金光,也是越发耀眼…… “狭人榜,新旧交替!” 猛然,有陌生的声音飞快传荡。 宝玉知道是盛唐长安府尹的声音,在心里记下,就抬头认真的看。 只见高空显化一人,是银甲金镗,威武不凡的身躯上,是冷酷的嘴角扯起的冰冷的笑。 宝玉感觉人影不太对劲,脑子里猛的打了个激灵,笑道:“宇文成都,咱们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你倒是让孤刮目相看,刮目到孤亲自到达长安府尹衙门的星辰殿,顺着狭人榜化影前来见你。” 宇文成都把凤翅镏金镋往地上一顿,摇头道:“快来盛唐,不然就没机会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狭人榜上的排名很高,以至于你觉得我快晋升学士文位了?” 宝玉摸着嘴唇,感觉了一下自己和宇文成都的实力差距,眼睛就亮起来:“想斩我的话就自己过来,快点来。” “你来盛唐,孤不方便在属国对你出手。” “没空!” 宝玉的兴奋熄灭,他还想和宇文成都打一次呢,现在的他,或许能让宇文成都再灰头土脸一次? 可是,去盛唐的话,他真的没时间。 于是,宝玉从桌子上拿起茶盏,又丢出了一句‘没空’,悠闲的慢慢的饮。 宇文成都气得瞪圆了眼,凤翅镏金镋指向宝玉,然后,脑门嘭的一下响了起来,他痛苦的弯腰,张嘴就是咆哮和怒骂:“张百忍,你你你,你敢拿上古道兵打神鞭打你亲大哥?” 噗! 宝玉一口茶喷了老远,咳嗽两声,抬眼看,发现宇文成都的身影已经消失。 张百忍? 咳咳,他,没听错? 宝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觉得发懵,但肯定不是自己打的,好久,他才近乎呻吟的自语道:“水溶,你家亲爹,投胎到盛唐的宇文世家了。 这宇文成都,本尊者,是揍还是不揍?” 不等宝玉把这条条线线捋清了,突然,高空再次显化人影。 这一次显化了九个人,最前面的那人很是清晰,后面的八人就有点模糊,可只是这最前面的一个人,就让宝玉蓦然呆滞,呆滞过后,仰天发出欢乐的长笑…… 狭人榜排名第二, 以神为名, 摘星神尊, 贾宝玉! 轰! 整个大周沸腾起来,且不说金陵城满城欢庆的百姓,那高在云端的问心宫,远在青埂峰那边的银崖,以及大周各处的秘境险地,突的荡起了诡秘的波纹。 无数的大能惊讶之下,才气和妖气震荡而出,险些灭掉了自己的道场。 狭人榜排名第二? 真的是第二? 大周成为了属国,大能们也就不再孤陋寡闻,知道了很多盛唐和八千国的事情,他们知道狭人榜第一位肯定是盛唐派遣总管狭人榜的人,而那狭人榜第二的神名,就是八千国的进士中,稳妥妥的八千国第一骄子! 这是第一, 而且, 是绝对的第一! 这是比那真正的跨世天骄,还要有份量的八千国第一进士! 雪千裳出现在六郎的身前,她把黎六郎抓走,让黎六郎好生修行,可是此时,她觉得自己做得错了。 “去找贾宝玉,跟着他,或许你能进步的更快一些。” 雪千裳感叹的道。 黎六郎缓缓摇头,白纸般的笑:“不必,已经看不见二爷的背影,就无须再去。” 说着,六郎扯起旁边的雷七,转身往藏书阁的那边走…… “我和小七需要苦读,不成学士,就不会出来了。” “你不去帮贾宝玉吗?” “不需要,以二爷的实力,足可以在南宁国的疆域里所向披靡。” 六郎这样说着,也是这样想,可是,就在此时,那高空之上,排名第三的人,缓缓变得清晰起来。 高空也有声音传荡,是怒喝,也是跋扈冷彻寒了骨! “贾宝玉,你何德何能,能位列本座之上?” 黑甲,大剑,高大的身躯,冷冽的眉眼,这狭人榜排名第三的,分明是铁剑侯平霄客! 平霄客居高临下的四处寻找,很快锁定了宝玉,然后,他的身躯就不断缩小,变成了和他一般无二的模样。 宝玉笑了笑,脱掉黑狐大氅让林妹妹和晴雯她们修补,然后,飞上去,和平霄客面对面的站立。 “你通过属国的狭人殿传了神念过来,就是说这些废话吗?” 宝玉逼近平霄客,竟然,比平霄客还高了半头。 文火锻体的效果不错,他的身子骨去除了少年时发育不良的底子,完全长开,这一点,从昨夜的试验上就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从林妹妹和晴雯的反应上来看,他长开的,可不只是身子骨…… “贾宝玉,本座会马踏大周,要灭……” “你废话太多!” 宝玉猛然夯出一拳,把平霄客的身影打散,然后转过身,淡淡的道: “不急,本神尊,亲自去南宁国找你。”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铁剑威武,我之神! 帝降大赦,普天同庆。 按照古礼,天子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都会大赦天下,水溶给贾元春封后的时候做了一回,因为宝玉在狭人榜排名的事情,又要再一次的大赦天下。 宝玉当然反对,没奈何古礼的力量太过强大,整个朝廷上下一心的‘顶撞’他,拗不过他,干脆把他灌醉,宣告三日后就是大赦日期,大周的上上下下,全都要感谢安国公的大恩大德。 宝玉对此没当回事,所谓的大赦天下,说白了就是降低刑罚,秋后问斩的改成无期押禁,流放挂甲塔的变成流放三千里,他让所有的官员‘加班’了三天三夜,那些确定该死的囚犯,趁大赦前,全部摁死在牢房的尿桶里就是了。 这件事反而让百姓拍手称快,一时间,两百万里的广阔疆域上都给宝玉歌功颂德,传扬的人数之多,传扬的范围之广,让大周的大能都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而在那白云缭绕青松常绿的青埂峰,有一只巨大的七尾白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贾宝玉,八千国第一进士?” 白狐娘娘舔舐着爪子上雪白的毛发,算算时间,忍不住惊讶的自语道:“这才多久?那个小小的秀才就成就了进士文位,还是八千国的第一进士?当初的百年之约,本宫有可能会失败呢。” 说着,白狐娘娘的脚下就腾起白云,白云幻化成了宝玉的样子,她的爪子也要狠狠摁下。 什么百年之约? 什么大能要言而有信? 觉得可能会阴沟里翻船,白狐娘娘毫不犹豫的就要弄死宝玉。 哪知道这时候,有人拽着她的尾巴,回头看,发现一只小小的白狐狸叼着她的尾巴,眼眸里满是娇憨和可怜…… “娘亲~~~” 白南烟拉长了音调,听起来感觉更委屈了。 白狐娘娘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娘亲~~~” 白南烟用身子在白狐娘娘的尾巴上磨蹭:“就算了吧,女儿去找宝哥儿,让他给母亲斟茶谢罪?百年之约,咱们就算了吧。” “不成,平白的招惹本宫,还杀了本宫的宁嬷嬷,本宫怎么能算了?” 白狐娘娘不依不饶。 白南烟焦急的扯动白狐娘娘的尾巴,急促的道:“可那是女儿杀的,宁嬷嬷欺辱女儿好久了,她们是恶奴欺主,该杀!” 白狐娘娘闻言,雪白的绒毛耳朵忍不住颤了下,她当然知道恶奴欺主,要不是有她的默许,那些宁嬷嬷怎么敢不把她的姑娘们放在眼里? 论起在青埂峰的地位,她的十三个女儿真的比不上数量众多的宁嬷嬷,可是那些宁嬷嬷不清楚,白南烟这个六姑娘,绝对是个例外。 白南烟,可是真真切切的,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罢了,为娘再给贾宝玉时间就是。” 白狐娘娘还是不想放过宝玉,毕竟,宁嬷嬷是她的本族同胞,她用柔软巨大的尾巴盖住白南烟的身子,摇摇头:“陪伴为娘吧,到时间再说,到时间再说,总归,怎么着都是苦了你。” 白南烟看着自己的母亲闭上眼睛,有轻微的鼾声响了起来,就算她的性子比较冷,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苦?苦吗? 是啊,真的苦,好像吃到嘴里的黄莲,苦到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母亲很明显不肯放掉宝哥儿了,那么,等到了时间,谁胜谁负,对她来讲有区别吗? 都是苦,苦到了她甚至以为:青灯古佛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为母亲,百年陪伴; 为宝玉,百年孤独。 白南烟也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往好的地方想。 或许看在‘一百年’的份上,到时候母亲和宝玉,比较强的那个会为了她心软…… 白南烟担心的是宝玉和母亲的敌对,而在那繁华金陵内,美伦美化的大观园中,宝玉僵硬的身子缓和下去,盯着南方的天空发狠。 “果然,什么百年之约都是假的,觉得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就要对我出手了。” 宝玉冷笑了一声,笑容有点苦涩,他当然明白白狐娘娘为什么停止出手,想起白南烟,他就觉得心里很不自在。 他轻声道:“我不会负了尔等一人,更不会负了两度同生共死的白南烟,白南烟,你等着我,当我够强,管他、、、妈、、、的到没到百年时间,都要去青埂峰接你出来!” 火气在心里烧,血液在身体里跳,宝玉想起白狐娘娘就是暴怒,血液一冲,脑门猛不丁的开始发痒。 林妹妹和晴雯在身后看着他,这时候捂住小嘴惊呼了起来,他转过头,觉得不对,就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鼓,很鼓。 他的头发明显的变多,脑门上响起咯嘣一声,玉冠被整个撑碎,头发洋洋洒洒的垂落下去,又是拖地三丈,也是发如黑色流水。 宝玉傻眼、呆滞,这,人族会有这么茂盛的毛发吗?他刚剪掉了头发,这一发火,竟然又长出来了? 他检查自己的身体,神念穿透每一寸的皮肤、肌肉,乃至于骨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摇摇头,就不去管。 “算了,这很漂亮。” 林妹妹抚摸宝玉的发丝,那动作,很温柔…… … 无垠大空中,悬浮着九十九艘巨大的破空飞舟。 七十万进士或多或少的分布在每一艘的破空飞舟上,他们盯着最前方的破空飞舟的舟头,在那里,站着他们的‘神’! 平霄客一身黑甲,黑铁大剑杵在身前,双手交叠放在剑柄上。 他一直看着更前方的幻境白雾,只需要一声令下,从盛唐得到的破阵法门就会从九十九艘破空飞舟上一起炸出,把环境白雾连着无垠大海一起轰碎。 他沉默着,慢慢的抬起手…… “铁剑,威武!” 七十万进士齐声爆喝,无数个海量的才气在破空飞舟的舟头汇聚。这些才气来自七十万进士,恐怖的数量甚至可以轰杀好些个学士,然而,平霄客的手掌僵硬,很久也没能落下…… “铁剑,威武!” “铁剑,威武!” “铁剑,威武!” 声音还在响彻,在南宁国的进士的眼里,平霄客就是他们的神,有平霄客在,他们就能所向披靡,而且,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失败。 这次对付的只是个刚刚晋升属国的小国家,他们知道大周打败了铁笔国,可是,就算有数十个狭人榜排名前列的骄子又怎样?他们有七十万大军,还有狭人榜排名第三,以神为名的他们的不败战神! 他们无所畏惧! 他们盯着平霄客的手掌! 只等那轻轻的,一声令下! 平霄客却还是沉默,右手抬在头顶,却觉得有千钧之重。 明摆着,明摆着,他觉得明摆着是自己的军威更强,也是自己的实力更强,可是,想起宝玉那不把他看在眼里,很是干脆利落的一拳,他的心就不停的颤抖。 这抬手下去,兵锋就要发向大周,他和贾宝玉就是不死不休,南宁国和大周也是不死不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败,但是此时,他害怕失败。 那后果,太严重…… “主帅。” 副将大步上前,单膝跪地,铿锵道:“请您下令,我等,死不悔!” “死不悔?要是真的会死呢?” 平霄客深吸了一口气,面甲咔嚓分开,露出他带着血丝的眼:“琮波,这一次本座是真的没把握,贾宝玉,他创造太多的奇迹了。” “回禀主帅,此战必胜,主帅不用担忧。” 副将琮波肯定的道:“您的实力已经是进士的极限,那贾宝玉再强也比不上您,剩下的交给我等将士就好…… 主帅,我能敢战,敢于死战,我等的实力远超对方,主帅,您何必担忧?” 说到这里,琮波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末将前些日子见了夜如仪,他给了末将红袖添香,并且留下了让末将可以提升到进士极致的珠泪。主帅,等贾宝玉出现,末将会先约战他,想来就算他的潜力根底更强,他的底蕴更深,也没能力斩杀末将。末将会把他的实力摸透,主帅您看着就好。” “你这是与虎谋皮!” 平霄客猛然暴怒,一脚踹飞了自己最钟爱的副将。 琮波连忙飞了回来,跪地笑道:“回禀主帅,末将是滚刀肉一个,夜如仪给好处末将就收了,要是让末将帮她吞噬别国的红袖仙子,末将可不敢做…… 得咧,您别打了,末将还没激发夜如仪给的红袖珠泪,可禁不住您的打。” 平霄客闻言,以他的性子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琮波这小子确实是个滚刀肉,也是个老油子,也好,就让他先战一轮,帮他摸清贾宝玉的底子也好。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这种方面上,平霄客从不傲气…… “众将士,听令!” 平霄客把右手又往上抬了一抬,就要猛然下挥,可是这时候,前方漫无边际的环境白雾,竟然自己散开了。 烟云水雾缥缈,仿佛山间清晨的雾霭被风吹过,就这样四散开去。 然后,白雾中走出了黑色的影子。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黑发黑氅黑剑气! 人影和平霄客一样的亮黑,唯一不同的,就是柔和了许多。 只看那黑狐大氅独有的光晕,平霄客就忍不住的咬牙发声:“摘星神尊…… 贾宝玉!” 声音从他的喉咙眼里阴沉的涌出来,也忍不住带了点疑惑,要是宝玉的黑狐大氅的话,应该没有后面那黑色的三丈好像披风一样的东西才对。 而且,看那漆黑物什飘扬起来的柔软度,一般的披风可达不到这种渺如云烟的柔韧质量。 然而,他很快就能看清了,只见云雾散得更开,在九十九条破空飞舟的前方半空,缓缓露出了宝玉的身影。 宝玉已经坐下,才气幻化成桌椅杌凳,桌子上还放着笔墨砚台以及纸张,那一头三丈多长的发丝在风中朝后飘舞,用一根金线竖着,看起来特别洒脱。 “贾宝玉,只有你一人吗?” 平霄客用神念朝宝玉的身后扫过去,他的神念如刀,威胁性的从宝玉的脸颊扫过,宝玉不闪不躲,微笑看他,也笑着面对九十九条破空飞舟上的,足足七十万的进士大军。 神念扫过后,平霄客很自然的收回神念,不再做威胁宝玉的举动,他是真的怒了,已经不想去威胁,而是想灭杀宝玉。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就在此刻,一剑,要贯穿宝玉的心口。 他发现宝玉的后面还是幻阵白雾,那么,就是说,宝玉只是一个人来的,完全没把他的大军放在眼里。 一人,一桌,一椅,带着很是诡秘的三丈长发, 就这样, 含笑面对他的七十万进士大军! “主帅,让末将先来吧。” 琮波笑着说话,很自然的踩着虚空上前,说这话只是礼貌,因为刚才,他已经和平霄客商量妥当了。 宝玉把玩着火乌赤毫,打量过来的人,只见琮波一身皮质夹杂钢铁的甲,不像是来征战沙场,反而像是游荡天下而行侠仗义的游侠儿。 他轻轻的笑问:“侠客文人?” “是啊,我是南宁国本军的副将琮波。” 琮波轻佻的做了自我介绍,摇摆手上的剑,剑身就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他使用的是一柄软剑,剑尖好像毒蛇的利齿,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潇洒的气息…… “摘星神尊贾宝玉,好大的名头呐,敢不敢和本将战上一轮?” 琮波的语调更加轻佻,他想激怒宝玉。 宝玉看了他一眼后,感觉就有点乏了,盯着桌子上的纸张发呆:“你走吧,我只想斩杀一人。” “别急,你看不上本将,但是,你看不看得上夜如仪的红袖珠泪?” 琮波张嘴吐出了十点珠泪,和林黛玉的珠泪不同,这些珠泪是诡秘的紫色,仿佛包含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宝玉惊了一次,乐了一次,突然乏味的再次摆手:“你走吧。” 这些确实是夜如仪的珠泪,可是气息不对劲,好像已经离开了红袖仙子好些年,又用特别的法门温养了一样,宝玉感觉这些珠泪能暂时提升实力,却不能增长红袖仙子的寿元,所以,没意思了。 琮波被彻底无视,惫懒的他也忍不住发怒,吞下珠泪,通体的气息,顿时如同魔枭一样的涨上云天……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琮波高声吟哦,通体炸出深紫色的才气大火,这是进士的文火,也是诡异珠泪给予他的,已经让他达到他的进士潜力极限的恐怖火焰。 九十九艘破空飞舟被紫火冲击,竟然齐刷刷的被冲退了三里地,高空的蓝天被紫火浸染,也仿佛到了末日的最后一刻,大日都无法映过来雪白的光! “副将军!” “这,副将军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实力?恐怕不下于主帅了吧?” “不,肯定还比不上主帅,但是比贾宝玉要强多了,已经是副将军进士潜力的极限了!” 破空飞舟上响起了连片的惊呼,都是统管一条破空飞舟的将领,他们的实力已经不弱,但是在琮波的威压下,说话都带着十分的梗塞,要不是正气加身,恐怕连自己的舌头都控制不住。 厉害,太厉害了,副将军琮波太厉害了! 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么的一个念头…… “贾宝玉,受死!” 琮波用了出口成章,使用的文章,也是他听过的盛唐的上好篇章,软剑在他的手里闪烁寒星,蓦然散落成漫天的星。 青天白日的好像瞬间变成了夜,到处都是冷酷的星辰,也是要杀人的星辰,所有的星辰都朝着宝玉冲击而去,每一点寒星,都是实打实的剑锋! 宝玉抬头看了看,笑道:“是李太白的《塞下曲六首.其一》?原来已经出了文章了啊。只是,你没发挥出这等好文章的威力呢。” 说着,宝玉微微一笑,正气就加持在了身上,然后,手掌轻轻一抓。 文人道理:探索无穷。 以及,文人道理的, 探索无尽! 宝玉把自己的进士道理用出来,就这样轻飘飘的一抓,他和琮波之间的距离蓦然缩小,掌心,也扣住了琮波的面门,而那漫天的星辰剑芒,却好像得奔走数百万里地,在这很短的一段距离里飚射、飞行、变慢,直到彻底消失。 然后,宝玉略微用力…… 嘭! 很沉闷的一声响,琮波连痛苦都没感觉到,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消失,无头的尸身跌落云端,带着已经变成紫色的血。 死了? 副将琮波,那么强悍的存在,就这样死了? 九十九条破空飞舟,足足七十万的进士都是一片默然。 琮波强吗?很强! 他们还惊讶、欢喜琮波的实力,然后,一个瞬间,琮波死了?被贾宝玉很轻易的,随随便便的捏死了? 这不可能! 在他们震惊乃至失去语言能力的时候,宝玉看了眼下方坠落的尸身,摇摇头,叹道:“杀了你,反而是给了你一个痛快。” “杀他,是给他痛快?” 平霄客勃然大怒,铁剑跳起,剑尖直指宝玉:“贾宝玉,来战!杀我爱将,本座,要把你碎尸万段!” “本神尊不杀他,他能活?” 宝玉还在杌凳上坐着,把玩火乌赤毫,都没挪动地方。 平霄客怔了一下,更加森然的问道:“你是说夜如仪坑了他?你不杀他,他也活不了?” “没错,而且会文宫崩裂,一寸寸的慢慢毁灭,死得无比痛苦。” 宝玉笑了,火乌赤毫在手指间晃了几次,“平霄客,本神尊敬你的大毅力,再给你一次机会,本神尊,只想要夜如仪。” 平霄客闻言,立马是愕然失声,他把宝玉当作对手,了解宝玉,清楚宝玉,知道宝玉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只想要夜如仪?那么,就算他平霄客不窥觑大周,不想覆灭西门满门,宝玉也会打来,因为此时,宝玉已经是胜券在握! 他慢慢的阖上了自己的面甲,瓮瓮的声音从面甲下传出来:“你以为必胜了?贾宝玉,你真的有那么强的实力吗?” 宝玉沉默,全神贯注的盯着火乌赤毫,他没义务解释太多,只是看西门不死的面子上,再给平霄客一个机会罢了。 就在此时,南宁国的七十万大军回过神来,盯着宝玉,百万眼珠子都在喷火! “贾宝玉,杀我南宁副将军,死!” “好威风!好煞气!可是如此强悍又怎么样?我等南宁国七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你!” “请主帅下令,我等围杀摘星神尊!” 平霄客还在沉默,他没看透宝玉的实力,只知道不下于他,而这个结果,是用琮波的死换来的。 他觉得自己也能斩杀琮波,只是不清楚,贾宝玉用了几分力量…… “全军听令!” 平霄客拿捏了很久,还是抬起手:“军阵起,诛杀,摘星神尊!” “唉~~~” 宝玉把平霄客的声音听进耳朵,他的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七十万大军,足可以围杀好多的学士,可是你我的实力,还是普通的学士能够比较的吗?” 宝玉问了一句,火乌赤毫笔走龙蛇,登时写出一篇文章……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 斩楼兰!’ 他轻轻斟了一杯美酒,倒下去,笑道:“这首文章,应该是这样用的。” 猛然间,君子剑出现在宝玉的掌心,也燃烧起了漆黑的文火! 猛然间,宝玉高举君子剑,然后,一剑下斩! 猛然间,宝玉身前的桌椅杌凳全部消失,他的整个人突入了九十九条破空飞舟,硬撼七十万进士大军! “铁剑,威武!” 伍长控制五人才气,什长控制十人才气,百夫长控制百人才气,小都统掌控五百,大都统掌控一千,然后是偏将掌控三千进士才气,以及偏牙将掌控五千进士足可以炸碎苍穹的恐怖才气! 七十万进士,就是一百四十道能够灭杀普通学士的恐怖威能! 宝玉对此,却只是笑了一声,周身熥起了漆黑恐怖的火焰…… 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 文火,是漆黑的文火! 火焰烧尽八千里苍穹,如同铜墙铁壁,对方的人数虽多,实力虽强,对他来讲却只是软软的棉花,被漆黑的文火燃烧殆尽! 而此时,宝玉的剑芒,一剑,破了八艘破空飞舟…… 破空飞舟的断面整齐,切口光滑,却被文火烧得疯狂爆炸,无数的进士争相逃远,宝玉的剑锋就毫无阻碍,径直斩向了平霄客的脸。 他的束发已经崩断,三丈黑发的扬洒之下,传出他悠然的话语…… “既然是‘直为斩楼兰’,那么,一剑就好。” “一剑?想连着本座一起斩了吗?” 平霄客惊讶宝玉的实力,然而,他也不是普通的进士,黑铁大剑从下往上,猛然是一个爆斩。 “我之剑,力无极!” 平霄客言出法随,黑铁大剑的剑尖,要硬怼宝玉的剑刃。 他有一身的好剑术,正是以最强的一点,攻击宝玉较弱的一条线。 剑尖对剑锋,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剑尖能赢! 然而…… 叮~先是一声脆响, 然后,是黑铁大剑无比痛苦的哀鸣…… … … 不知不觉,《仙魔大红楼》已经二百万字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蛙会继续努力和不断进步。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大胜,厚葬我师! 平霄客从没听过黑铁大剑发出这种声音,堂堂的万两大宝,哪里会输给别的利剑? 可是此时,黑铁大剑哀鸣了一声, 然后, 寸寸碎裂! “本座的剑……” 平霄客惊呼出声,话没说完,宝玉正气加身的五百万斤巨力就把他轰退,他的指骨爆碎,他的臂骨爆碎,他的肋骨尽数骨折,他的心脏也已经难承其重! 他还在抵挡,哪怕发现了差距巨大,也没产生一丁点一丝丝的放弃的情绪。 “有遗言吗?” 宝玉对平霄客赞许的点了点头,作为对平霄客的奖赏,他加了一把子力气。 “有!” 平霄客喷血大笑:“夜如仪,本座答应你了!” 嗯? 平霄客答应了夜如仪什么事情? 宝玉一边纳闷,一边加大了力量,他就没有手下留情,平霄客能撑到现在,全靠一身恐怖的实力和不服输的大毅力。 可是,就在这万分之一个刹那,平霄客的才气暴涨,抵抗的力量猛然增强,而且,他开放了自己的文宫。 自爆文宫? 宝玉把君子剑一拖,接连斩断了平霄客的左臂、胸甲外加七八根肋骨,又在平霄客的脸上踹了一脚,借着反作用的力量后撤遁走。 他不怕别人自爆文宫,但这里是对方的军阵,难道他要辛辛苦苦的帮对方的七十万大军挡枪?没这个道理。 然而,宝玉没想到,平霄客开放了文宫后,高空突然出现夜如仪的身影,朱红色的袍袖和亮紫色的妖异嘴唇十分明显,冲着宝玉诡异一笑,然后,丢出了二十点紫莹莹的红袖珠泪。 紫色珠泪飞快下降,和平霄客的文宫好像带着巨大的牵引力,只需要百分之一个瞬间,就能落进平霄客的文宫…… “贾宝玉,你已经死了。” 夜如仪紫唇轻启,很是悠然的说话,只是张开嘴,带着讥讽的笑就传进宝玉的耳朵。 她把声音说得很快,还用了红袖仙子的力量让宝玉瞬间听见,生怕宝玉死得太早,以至于,她连嘲笑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平霄客也捂着断裂的肋骨大吼,一样把声音传进宝玉的耳朵…… “三倍!拼上一死,我平霄客提升三倍实力!贾宝玉,受死!” “主帅,归去来兮!” “铁剑,威武!” “我等主帅,威武!” 散落的七十万进士也用才气大吼,让宝玉瞬间听见,他们要颂扬自己的主帅,要让敌人胆寒,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却比不上别人的动作更快。 宝玉只觉得一连串的大吼,夹着着平霄客必死的决心,以及夜如仪讥讽的笑在脑子里响彻。 有点吵…… 就摇摇头…… 然后…… 伸出手。 只听啵的一声,干脆,利落,平霄客的脑袋整个爆碎! 二十点珠泪冲进了平霄客的文宫,但是人死了,文宫也飞快散落成游离的才气,珠泪一点用都没有,就这样跟着湮灭掉了。 夜如仪吓得脸色死白,她以为宝玉要让珠泪进不了平霄客的文宫,没怎么在乎,红袖仙子的珠泪,可是能无视文人的一切道理。 可是,她没想到,完全的没想到,宝玉竟然是釜底抽薪,直接断绝了平霄客的生机? 而且,贾宝玉,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宝玉只是笑,视线扫过对方的七十万大军,不带一点停留的越过去,看着夜如仪发笑。 夜如仪低估了他的实力呢,他的那一剑,在斩破七十万军阵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六成以上的力量,仍然让平霄客难以抵挡,现在腾出手来,全力出手下,平霄客只能无奈受死。 以他的底蕴,如今达到自己进士实力的极致,到底有多恐怖,只有孔圣一个人知道。 毕竟,他吞纳的,是孔圣都无法继续提供的纯粹才气…… “来!” 宝玉轻轻的喝了一声,冲着夜如仪伸出手,言出法随下,夜如仪的身体扭曲着被一张十丈方圆的大手捏在掌心。 这是他的言出法随,强行把夜如仪身边的一切自然界的规则道理进行改变,变成了 抓、 揉、 捏! 自然界的万物流转,只剩下这三个字的绝对铁则! “贾宝玉,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夜如仪痛嘶了一阵,柔软的身体啪的碎掉,宝玉有点可惜的摇了摇头,收回手。 “好狡猾的夜如仪,只能说人老精鬼老灵吗?她竟然是化身前来,而且,连一滴真正的珠泪都没给予这具化身。” 宝玉呢喃着,终于,正眼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包围的七十万进士,眼睑略微抬着,一副悻悻然,没了干劲的样子。 七十万大军,放以前他跑都跑不掉,可是现在,没意思了。 于是,宝玉抬起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东边的幻阵白雾瞬间消散,露出铁笔国的五十艘破空飞舟,三十万进士高唱《秦风.无衣》,在秋星夜和白骨庭的带领下,把对方更多的兵马缓缓包围。 “西海,战无极!” 十八大日金骑,八十大日银骑,还有八百大日铁骑以及西海统管的十万龙马战骑踏着水波困锁了周围的浩瀚大洋,就算对方的进士想要下海,那也是下海无路! “狼威,杀!” 又是十万地狼妖族从西边的远处海岸线冒出头来,牙齿锋利,利爪闪光。沙滩的礁石上站着殷无极,还有身材同样高大的水勿语,如此,南宁国的七十万进士,撤退的道路也被截断! 下海无路,撤退无门,要说往更高的地方飞也是没用,花惹尘等人的个体实力更强,已经在更高的云端显化了身影。 “走投无路,唯有死战!” “我等,报仇!” “为主帅、副将,我等敢死!” 不得不说,南宁国的军威十分严整,在这样的绝境下,竟然爆发出了更恐怖的哀兵战意。 宝玉终于抬起眼睑,略微有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慢慢的抬起君子剑,要杀他一个人头滚滚,也是满天尸骸。 就在此时,南宁国剩余的破空飞舟上,有一人,慢慢的走上了舟头的撞角…… “诸位同袍,降吧。” 那人也是一身黑甲,铠甲缝隙里漏出的皮肤也是黑色的,宝玉还没见过黑色的人种,立马知道是谁,君子剑,忍不住的往下低了一次。 辛弃疾掀开面甲,对宝玉苦笑,然后,转身面对剩余的南宁国的大军:“摘星神尊一人一剑就破了我等的军阵,七十万大军中斩杀我等的主帅和副将,我等就算死了,那也伤不了他半点毫毛…… 诸位同袍,辛某自认还算有点名望,看在辛某的面子上,诸位,求诸位,恳求诸位……降!” 说着,辛弃疾双膝跪地,冲着己方的战阵大礼参拜:“恳求诸位,不要平白送死,也不要拼命以至于对方损兵折将,以至于我南宁国的文人,平白遭受屠戮!” 闻言,南宁国的进士们全都沉默,战意低迷,再也起不了多少士气。 辛弃疾说的对,他们死战没关系,但是他们死了,哪个来护佑南宁国的举人、秀才、进士?谁敢说:大周覆灭了南宁国,会一视同仁的对待南宁国的文人? “混账啊啊啊啊啊~~~” 有人一剑斩断破空飞舟的撞角,又把剑往脚下一扎,利剑穿透破空飞舟的甲板,穿破虚空,没进了蔚蓝如镜的大海。 这是统管一艘破空飞舟的偏牙将,咬牙单膝跪地,低下头:“山灵舟将士听令,我等,降!” “水月舟将士听令,我等,降!” “铁海舟将士听令,我等,降!” …… 无数的进士单膝跪地,利剑抛掷入海,也有人倒转利剑抹了脖子,怒啸带着血液冲天,但是不管怎么说,南宁国的七十万大军就这样降了,南宁国全土,再没有谁能抵挡大周的兵锋。 宝玉转过身子,一边往海岸线的那边走,一边从砚台里摸出金锞子,捏扁了,拉成线,把三丈黑发从根部扎上…… “宝哥儿真是好威风!” 殷无极大笑着赞叹。 水勿语撇撇嘴,牙齿咔咔的道:“这才多久,你已经比我们强了那么多,该死的,我和殷无极,可是能和普通学士对战的跨世天骄!” 闻言,殷无极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心想要晋升妖王了,他压制境界是为了积攒底蕴,可是现在,不晋升就觉得不太舒坦。 宝玉笑笑,没吭声,刚想走过去,后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宝哥儿,好久不见。” 辛弃疾从后面追赶过来。 “是啊,好久不见。” 宝玉没有转身,背对着辛弃疾,他觉得有锋锐的感觉冲向自己的后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辛弃疾刺来的一剑。 没有人去管,所有人都是笑着看,以辛弃疾的实力,宝玉站着让他斩,他也伤害不了宝玉。 宝玉也是这样觉得,手掌往后一探,就要抓住剑锋…… “不要找死。” 宝玉轻轻的道,他不想杀辛弃疾,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抓了个空,然后,是手感不错的利剑剑柄。 辛弃疾撞在宝玉的背上,竟然在剑尖刺上宝玉的那一刻倒转利剑,以至于宝玉抓到了剑柄,而那锃亮的剑,就刺破了他的心脏,从他的后心穿梭而出…… “劝降七十万进士大军,你该给辛某高官厚禄吧?” 辛弃疾在宝玉的耳边微笑,喘着气,气息还很柔软。 宝玉的身子竟然颤抖了,感觉到宝玉的颤抖,辛弃疾笑得特别开心,两排整齐的牙齿在一张黑脸上显得特别的白。 “可是,辛某无颜苟活,而且,辛某也累了,请你,让辛某休息吧。” 他轻轻吟哦:“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卧剥…… 莲蓬。” 嗒~~ 终于吟哦出了全篇,辛弃疾很满足的笑,下巴撞在宝玉的肩膀上,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下,宝玉的脸,竟然刹那苍白…… “宝哥儿?”水勿语和殷无极连忙上前。 宝玉摇了摇头,转过身,亲自抱了辛弃疾的尸身,朝着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头走去…… “传令三军,扎营、哀悼,辛弃疾,以我师之礼厚葬!” 于是,古惑仔文人辛弃疾入了轮回,在酆都里傻乎乎的转悠。 然后…… 一张俊秀古怪的脸贴过去,任帘盯着辛弃疾,对辛弃疾浑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肤都感兴趣。 摸摸, 再摸摸, 到处摸…… “又是个被宝哥儿当成恩师的?” 任帘嘀咕了一声,拽过来李清照,让李清照和辛弃疾并排站着,他在酆都里寂寞久了,满脑子的玩耍心思没地方发泄,碰见让他好奇的,干脆…… “本大帝看你们有缘,结婚!”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好一个出头鸟! “生命像小溪一样流淌,人活着只是一个过程。” 辛弃疾的葬礼很隆重,大周、铁笔国、南宁国百多万进士一起作揖,要是辛弃疾知道,怕是死了都能笑醒,只是宝玉在坟前说的那句话,水勿语想了三天都没想明白。 人活着只是一个过程,听起来很厉害,水勿语接连感叹了三天,说宝玉的实力强了,领悟深了,说话都让人摸不懂了。 宝玉只是闷头往前冲,事实上他也不懂,就是上辈子听过的话,顺口那么一说…… 南宁国的进士全被禁制,交给秋星夜那边看守,宝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城破城,见军破军,覆灭了七十万的大军,南宁国也没剩下多少力量,轻易的,被他带着花惹尘等人冲进了皇城。 皇城的一处大殿烧起大火,挖出一些尸骨,宝玉看一眼,随手一挥:“埋了。”接着就是不管,只是临了夜,临时的驻地摸进来好些人。 有南宁国的前皇帝花正德,还有南宁国的皇后、嫔妃、皇子,这些人没了一国龙气,修为普遍下降了一成,他们在冷蚕的带领下拜访宝玉,然后,被人押送到金陵城,做逍遥的富家翁,大周不灭,就保他们世代荣华。 于是,一切尘埃落幕,宝玉在狭人榜上第二神尊的排名,也彻底的稳固下来…… “还是没找到夜如仪吗?” 小轩窗前,晴雯给宝玉梳拢发丝,宝玉捧着书卷,漫不经心的问。 金钗彩衣娘摇头道:“禀主子,千里狐和千里狼都放出去了,可是南宁国的疆域太大,完全没有一点夜如仪的消息。” 宝玉点点头,让金钗彩衣娘出去候着,夜如仪是个活久成精的老妖怪,找不到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在南宁国覆灭的现在,夜如仪还有实力躲藏? 国家覆灭,老夫子、守财奴和龙气老龙都会消散,变成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宝玉推开窗子,能看见大周的这三位盘旋在南宁国都城遗址的上空,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壮大,大周将来,也会和他们一样变得更加强大。 红袖仙子就是不同,国家强盛不会变强,但当国家破灭,红袖仙子会不断变弱,夜如仪能躲藏那么久,宝玉觉得,一定和夜如仪不是纯粹的红袖仙子有关系。 夜如仪吞噬了好些别国的红袖仙子,虽然变弱,但也弱得有限,恐怕,已经跑出了南宁国的疆域了…… “一个难对付的家伙啊。” 宝玉叹了口气,窗棂上就扒上了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殷无极的狼头探出来,眼巴巴的看他。 “别介,我知道了。” 宝玉一拍额头,抬起手,半空显化大周靠近无稽崖的地图,他随手一划,划出去二十万里富饶的疆域给殷无极。 殷无极满意点头,变成人形,再掏出酒壶酒盏:“铁笔国的那边怎么办?真的不打他们了?” 宝玉点点头,铁笔国派兵帮他,就是为了订个互不侵犯的条约,条约没什么关系,总归是他自己说了算,可是大周的兵力不足,还需要铁笔国的人帮助把守新的边境。 对此,殷无极不以为然,大笑道:“怕什么?以你现在的威风,谁敢招惹咱们?” “那可不一定。” 宝玉盘算大周的事情,有了铁笔国的一百二十万里疆域,再加上南宁国,大周的国土翻了二十多倍,就好像小孩吃了二十份的大米饭,再不消化下就得撑死。 他贾宝玉是进士无敌,可是再对付别的国度,哪怕是起过矛盾的铁笔国,盛唐那边很可能把头一点,答应临近属国申请的灭国之战。 而灭国之战,属国的半圣都有可能出手…… “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先安稳一阵子再说。” 宝玉很认真的作出了决定,殷无极灌了一口酒,递了个酒盏给宝玉,再递一个给了突然出现的水勿语,三个人把酒盏一撞,酒水全震了出来。 浓厚的酒香沁人心脾,宝玉和水勿语对视一眼,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去抓殷无极怀里的大酒壶。 “混账啊,这是孤在南宁国皇宫地底下挖到的好酒!” 宝玉的实力更强,动作自然更快,抓住酒壶就收进了黄玉砚台,明显不和他们两个分享了。 殷无极心疼得嘴皮子哆嗦,这可是无数的地狼搜遍了这里的地底,这才找到的,或许埋酒的那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那种美酒。 存放万年而且保存得当的美酒凝成的膏,丢出去,大学士都得抢破头。 水勿语呆呆的看殷无极一脸的‘心疼’,愣一次,就对宝玉吼:“宝哥儿,你给了他多少万里的土地?” 闻言,宝玉扯出很纯洁的笑。 殷无极也笑了起来,变回狼头,狼的笑容,可比任何人的笑容都‘淳朴’了很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殷无极敢把这种好东西拿出来,自然不怕宝玉要抢,宝玉肯定会抢的,所以,殷无极已经得到了让他满意的回报。 水勿语不是文人,各种小心思的算计盘算也是剔透,想明白了,叹口气,摇摇头,事情也就过去。 他知道殷无极和宝玉有血缘关系,所以……没什么所以了,宝玉要给那就给吧,就当封地,反正,地狼一族和大周的妖族没什么区别了。 三人喝酒聊天,在这新得到的土地上看日升月落,见证了一个强大属国的崛起。 这崛起,起于他们的手。 崛起的国,名叫大周! 对了,还有个乐出了牙花子的天子,是宝玉的姐夫水溶…… … ……… ……………… “呃,摘星神尊贾宝玉一剑斩杀了铁剑侯平霄客?” “呃呃,贾宝玉一剑破军,打降了南宁国的七十万进士大军?” “呃呃呃,属国大周的国土扩大二十多倍,成为比较强大的那种属国?” 盛唐长安,那处处透着匠心独具的家眷后院,张百忍每问一句,嗓子眼里就‘呃呃呃呃’的往外冒着气泡。 他想打嗝,胸口里好像堵着沼泽地里的淤泥,塞得慌,撑得慌还涨得慌,一口气怎么都捋不下去。 张百忍翻着白眼,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多活几年,什么英明神武,什么千古一帝,他一辈子都在努力做到这些,可是死得早了点,让溶哥儿什么都不做得到了他奋斗一辈子的名声,宝哥儿,可是他识人善用提拔上去的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张百忍干脆把佩剑一扔,腰上的挂甲脱掉,省得硌了屁、、、股,往地上一坐,伤心的哭了起来。 帝王风范什么的都不要了,反正,他这辈子是纨绔子弟! 旁边的屋里也传来‘悲伤’的声音,宇文成都在给母亲请安,听见张百忍的惊呼,乖巧的推门出来,又乖巧的关上房门,然后一跺脚,忧伤的道:“完了,最起码几十年,孤斩不了贾宝玉!” “大哥,您还想着斩他啊?” 张百忍抽涕着问。 宇文成都无奈的看他,这个四弟真是摸不透了,有时候额外看重贾宝玉,人家贾宝玉厉害了,他又哭得伤心? 算了,不管,宇文成都还是跺脚,连连叹气道:“完了完了,几十年都斩不了他,等他成就了大学士文位,孤拿什么斩他?” 张百忍知道宇文成都修炼的真气,武圣的传承已经断绝,所以,宇文成都一直在摸索更进一步的路,他更好奇宇文成都嘴里的‘几十年’,诧异的看过去。 “别问,问也孤也不讲。” 宇文成都气得把凤翅镏金镋往地上一顿,指天骂地的道:“*%¥…的贾宝玉,他这混账,不知道枪挑出头鸟吗?” … 长安皇城,杨摐在欣赏数万青衣组成的歌舞,他垂着下巴,一个劲的瞌睡,各种的美轮美奂,全都提不起他半点的精神。 舞蹈再美,看上个几百几千年,那也是无趣得狠了…… 媚娘在旁边梳妆,对着水晶的精致,拿起胭脂在樱唇上夹了,摇摇头,拿雪白的锦布擦拭掉了。 这胭脂一擦,露出的粉嫩唇色,无疑比那从十万大山的深处得来的万金胭脂更加漂亮。 “陛下,您觉得没意思吗?” 媚娘旖旖的靠在杨摐的大腿上,抬起头,指着数万青衣对杨摐幽幽的笑:“陛下,那么多的美人儿,您就没一个看上眼的?不然,奴家……” “对了,永波郡郡王的小娇妻不错。” 杨摐打断了媚娘,饶有兴致的道:“有本奏说永波郡的郡王狐不语娶了第一百六十三房妾侍?那个妾侍挺美的,弄来伺候朕。” “陛下,狐不语可是青丘狐族的人。” 媚娘不怎么甘愿。 杨摐呵呵一笑,躺在龙床上,无所谓的笑道:“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不过是狐不语的小娇妻而已,朕要了,他敢说个不字?” “要是他没误杀百姓的话,想来还是有胆子说‘不’。” 媚娘摇摇头,伸手一抓,不知道隔了多远抓来了一个梨花带雨的女子,杨摐看一眼,又好像没兴致了,随手一挥,这女子就出现在一个有功偏将的房间里。 而那个有功劳在身的偏将,竟然是女子的青梅竹马,而且失散多年…… “就知道是这样。” 媚娘嘀咕了一声,见杨摐又没了精神,摇头笑道:“陛下,奴家还有一事,或许陛下听了,会有点精神才对。” “哦,何事?速速报来。” 杨摐振奋了一次,从龙床上起了身。 媚娘抓出一卷卷宗,照本宣科的读:“盛唐历889年春,三月一日,狭人榜摘星神尊一剑破军七十万,有史以来,是进士最强。” 杨摐闻言,蓦然站起,又是哈哈大笑。 “好!好一个出头鸟!朕看他不错!”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学士之秘,欠揍汪伦! 漆黑的夜,星星眨着眼睛。 宝玉很喜欢夜空,这方天地的夜空很爽朗,而且很干净,可以看见很多很多明亮的星辰,更有意思的是,他还需要寻找自己的那颗。 星辰是不断运转的,他的那颗星辰每隔三天会送一次百姓愿力和文名过来,然后就混进无数的星辰里,别说别人了,他自己都找不到。 所以,白马峰的记名星辰的那一趟子事情,纯粹是白马峰他自己倒霉…… “夫君,夜深了,黛玉姐姐吩咐过,不让你熬夜的。” 晴雯从屋里走出来,给他披上柔软的披风,脸色红润。 宝玉的身子僵了一次,等着,然后,一、二、三,三个呼吸过后,晴雯的温柔变成火爆,拽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拖…… “黛玉姐姐说了,让你早睡!给妾身进来!” 果然,晴雯的温柔最多持续三息,已经很好了,算是林妹妹调教有方,宝玉转身把晴雯抱起来,正往屋里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咳嗽的声音。 晴雯瞪圆了眼睛,跳下来,又卡起腰,冲着来人要骂,哪知道看清了来人,一低头,带着大家夫人的娇羞回了房。 宝玉不觉得奇怪,晴雯的性子辣,但是懂事,来人是长辈,能摆出一副害羞的表情,已经是晴雯会演了。他看向来人,想了想,弄出来了点殷无极给的酒膏,混着洛水的美酒伊人醉,在酒壶里慢慢摇晃。 酒是好酒,夹杂了万年的酒膏,更是香气醉人,汪伦的眼睛亮了,忍不住贪杯多喝了几杯,这才对宝玉笑:“宝哥儿,你已经到达了自己潜力的极限了吧?” 宝玉点点头,笑道:“还得多谢至圣先师。” “那是自然,不过既然如此,你也该想想晋升学士的事情,我虽然不才,但在这方面,还是能给你些许指点。” 宝玉点了点头,对汪伦特别感激,从一开始他争夺南宁国的三元骄子,汪伦就帮衬着他,后来的炼笔之法,以及给他从盛唐传达消息,汪伦都是不求回报,这种慈祥的长者态度,让他真的以汪伦的晚辈自居。 宝玉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加入雅门,但是看在汪伦的份上,自己也不会招惹雅门,自己和雅门的渊源,应该保持一种特别友好的情况才对。 汪伦感觉到了宝玉的濡慕之情,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好像多了点,竟然把学士给宝玉剖析透了…… 进士晋升学士,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口出策论,不管策论是好是坏,宝玉这样的都能晋升学士。 学士又分为铸心、融体、炼骨、筋满和络成五种级别,铸心就是给十万丈金人铸就心脏,口出的策论就是心脏,当策论不断圆满,心脏就会越来越强。 然后,这颗心脏会融合在金人的体内,产生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条大小不一的血管,流淌大血滚荡周身,从而给金人营养,生长出充斥着无量才气的两百零六块骨头,骨头上会产生大筋,就是筋满学士,十万丈金人可以脱离金台自由行走,甚至化身体外,拥有无限威能。 到了最后,经络也会产生,就是络成级别的学士,络成学士有能力书写策论,如果是煊赫级别或者更好的策论,就可以成就大学士文位了…… “只是策论吗?” 听到这里,宝玉开始思考。 汪伦忍不住噗笑了一声,惊咦道:“只是策论?宝哥儿,你是不是小瞧策论了?还是以为自己曾经出口的《封建论》,就是完整的策论?” “难道不算?” 宝玉彻底迷糊,《封建论》不是完全适合他的思想,但那是二十一世纪的古代三大策论啊,出自唐朝大家柳宗元,绝对是一等一的惊天好文,这要不是完整的策论,那么,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策论? 汪伦的眼神闪烁,略微低头,建议道:“要不要看看真正的策论?” “好啊。”宝玉确实好奇。 安排好一应的事物,宝玉就跟着汪伦上了‘天行健’,而这东西,无疑勾起了宝玉的思绪,汪伦看见了,还要笑他‘英雄难过美人关’。 宝玉撇撇嘴,把话题岔开:“大周这边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我拜托了某个大人物,那人讲,世上没人会招惹大周。” “哦。” 宝玉点了点头,也没当回事,他当然放心汪伦的保证,只是想岔开话题而已,于是,他体会了‘天行健’的速度,也深深的明白了他自己和雪樱儿之间的差距。 天行健瞬息万里,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大周的领土,汪伦说这东西也是那位大人物借给的,他都没资格拥有,所以,宝玉觉得,自己也没资格拥有天行健这种宝物。 可是,人家雪樱儿就拥有一个…… 一天, 两天, 三天! 足足三天过去了,宝玉只看见无数的剪影从眼前闪过,竟然还没赶到汪伦所说的目的地。 他很诧异,因为按照天行健的速度,现在,已经跨越了他用一叶金舟也无法跨越的超长距离。 “咱们到底去哪儿?” 宝玉有点难受了,按照走出的距离来算,他估计已经到达了从没到达的地方,绝对迷路,必须迷路,说不定跑十年也跑不回大周。 汪伦摇头笑:“快到了,你放心,因为某些关系我不方便返回盛唐,不然从盛唐有和那边链接的空间甬道,你不用担心摸不回家。” “得罪了人?” 宝玉笑问道:“哪个大人物能让您不敢回去?要是晚辈记的没错,您的后面可是站着李太白吧?” “这你不用管,反正我惹不起。” 汪伦摇了摇头,突然一把抓起了天行健,笑道:“到了!” 到了? 宝玉只觉得眼前一花,速度太快带来的剪影接连破碎,他甩甩头,视线清晰了,就看见一座巨大的祭坛,他和汪伦,就在这方圆十余里的祭坛之中。 祭坛十分美观、精细,每一寸都描绘着精密的纹路,中间有一扇雪白的门,里面是涌动的空间暗流,暗流的对面,竟然是一座巍峨的皇宫。 汪伦指着门扉道:“这就是空间甬道了,直通盛唐长安的学士统管司,就在皇城的对面。走吧,我要领你看的策论就在山脚。” 两人从祭坛的边缘行走,有半丈宽,带着半人高扶手的台阶通往山下,宝玉试了一次,发现不能飞行,也就跟着汪伦往山下行走。 山间有云雾缥缈,无数的白霞仙子在空中纯纯的看着他,让他觉得亲切,伸出手,白霞仙子就和他牵手,触感湿湿的软软的,让人心里有点甜。 汪伦看着宝玉和白霞仙子玩耍,笑道:“你和某人的性子挺像,都喜欢这种白霞仙子,那家伙的策论宣扬一切纯洁之物应该永存,和天地对着干,硬是让白霞仙子在这里可以活上三天,然后他死掉了。” 宝玉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睛,白霞仙子朝生夕死,这是一个种族的命,汪伦说的是谁?竟然可以改变一个种族最根本的寿元规则? 别看三天不多,这可是给白霞仙子提高了三倍寿元,能活三天的白霞仙子,绝对是饱经沧桑的大智者。 那家伙,就这样弄出了一个种族的大智者? 汪伦摇头笑:“别想那么多,白霞仙子的寿元是变成了三天,明了事理的速度也慢了三倍,只是多活两天而已,喏,咱们到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山脚,往前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头,宝玉仔细看着,突然觉得山头缠绕无数的微妙,那些雾,那些树,还有飞鸟生灵,全都按照一种玄妙的纹路而走。 “发现了?” 汪伦带着宝玉往前,他们可以飞了,就用了一叶金舟,贴地飞行,好像泛舟江河上一样。 飞的距离越长,看见的越多,宝玉就越发诧异,他的眼睛好像看见了无数的文字,而这些文字,就在这山水之中! 一根小草、一块石头、一条小溪,甚至一座山、一条河,好像都是文字组成,文字还互相牵连,带有大绝妙! 他们飞行了三万里,宝玉就感悟了三万里,然后,愕然看向汪伦:“凤林前辈,这三万里大地,竟然是策论的残篇?” “不是残篇。” 汪伦温和的笑,让宝玉停下,然后调转舟头。 他指着那边广阔无垠的山脉大地,很认真的道:“咱们走过的三万里,还有更远的七万里,这十万里的疆域书写着那一位的策论。络成级学士要成就大学士的文位,就要以地为纸张,以天为镇纸,以万物为墨,书写一篇天地大文! 你以为大地为何广阔? 长空为何无垠? 因为天地间每多一个大学士,就有十万里的荒芜地带,变成富饶油美的生息之地。 宝哥儿,策论不是好写的,你得懂得我们文人是什么,我们文人要做什么,不懂这些,你永远不能真正的书写大文!” “我们文人是什么?要做什么?” 宝玉迷糊呢喃。 汪伦没让宝玉迷糊太久,解释道:“我们文人懂得事理、学识,是百姓的引导者,也就是咱们所说的恩师! 铁肩担大任,师责高于天,咱们文人勇往直前,咱们文人不断探索,是为了百姓,是为了人族的不断延续。所以,你需要懂得文人的责任是什么。” 责任? 责任? 责任!!! 宝玉好像久醉中突然醒来,又仿佛醍醐灌顶,他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但是此时,汪伦告诉了他策论到底是什么,他要走的修行,清晰了! 于是,宝玉弯腰、低头、拱手:“感谢凤林前辈,晚辈一定铭记在心。” 感谢是真心的,没亲没故的,汪伦对他真好,说真的,宝玉的心里,真的有些小感动。 汪伦也真诚的看着宝玉,伸出手,把宝玉的肩膀往后掰,让宝玉背对着他。 然后,汪伦更认真的道:“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要怪我。” 什么? 宝玉还在迷糊,屁、、、股就挨了一脚,他和一叶金舟都被踹出了十万里策论的地域,好像穿破了一个气泡,眼前一片昏暗。 抬起头,高空是一片银灰色的大日。 四处看,周围的树木山水都好像鬼怪的影子。 宝玉回头看汪伦沐浴在外界的阳光下,脑子里莫名多了几段信息,前后贯穿就想明白了,猛然高吼: “汪伦,你欠揍!”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黑白文人,牧守一方! 面对宝玉的怒火,哪怕中间隔了一层宝玉没法突破的壁障,汪伦也忍不住打起了哆嗦,文人应该威武不能屈,但那只是说说,生物的骨子里,就有畏惧更强者的本能。 说到底,汪伦只是铸心级别的学士,和宝玉这样的骄子比还差了一些,单论战斗力,宝玉说要揍他,可不只是占个嘴上便宜而已。 “宝哥儿,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汪伦想解释,毕竟,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下的决定,他没资格反抗,宝玉也没资格反抗,轮到他给那一位办事,这还是因为他和宝玉亲近的关系。 汪伦想和宝玉解释清楚,最起码的,不要让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 “别和我比比,我不喜欢听!” 宝玉的声音很冷也很淡然,要不是中间隔着那么个一层,他真的不介意把汪伦的骨头打断个两百根,再拽着送去雅门,哪怕这样做的场面会不好收拾,哪怕这对自己在雅门的印象非常不好,哪怕这点还意味着,自己会得罪名满天下的李太白。 但是,宝玉的火气真的烧起来了,要是汪伦和他一清二楚的说明白也就罢了,现在他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这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好说,但是拿我当枪使,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 宝玉不再说要揍汪伦的话,声音里的火气却烧得更旺了,只是被宝玉盯着,汪伦就觉得浑身发疼,好像一顿暴揍已经挨上了一样。 他明白这顿揍绝对免不了,区别只是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之后了,等宝玉出来,立马就要找他麻烦。 “宝哥儿,到时候……下手能轻点不?” 汪伦彻底无奈。 宝玉点点头,嘿嘿笑了几声,身形往后退,隐没进了幽黑深邃的树木山水里,好像个鬼怪的影子,把自己藏得很深。 汪伦看着宝玉消失,怅然看天,伸手指了指高悬的大日,张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和外面的疆域相比,宝玉所在的地方特别诡异,有点十万大山的气息,但更加阴森,更加诡谲,空气都带着一种恐怖的,好像很强的鬼怪的喘息一样。 宝玉在一条河边停下,看看泛着黯淡蓝色的河水,退几步,他的身后有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干脆把树皮扒开,掘干净里面的木质,做成了一个可以居住一个人的木屋。 树皮再次覆盖,留着两个针眼般很小的孔,宝玉不敢用神念查探四周的情况,因为刚进入这里,就有很诡异的声音告在说:这里不是进士能来的地方。 或者明确一点,这里,其实是属于学士的战场! “该死,被人当枪使了!” 宝玉压低了声音怒骂一声,拿出砚台里的鸡汤,就着精美的小点心填饱肚子。 鸡汤是凉的,他不敢弄热,怕使用才气被学士发现,天知道,会不会来个络成级别的可怕学士? 他是第一个进入学士战场的进士,就是那个出头鸟,按照他的猜测,应该是某个大人物想让比较强悍的进士也加入进来,却被很多人一起反对,所以,能一剑破七十万进士大军的他就来了,他活着,后面应该还会有很多的倒霉孩子。 只是,他的倒霉是那个大人物给的,别人的倒霉是他带出来的,那些倒霉的家伙、倒霉家伙的家人和长辈招惹不起‘大人物’,只会怨懑他贾宝玉。在那些倒霉孩子的里面,他是第一个,也是彻底吸引仇恨的那一个…… “枪打出头鸟,我就是傻乎乎的出头鸟!” 宝玉气得嘎嘣咬牙,也不去想大人物是谁,这不是他该想的,想了也没用,他把黑狐大氅脱了,铺在地上,长长的黑发往脸上一盖,预备睡个好觉。 就在宝玉用头发遮住整张脸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宝玉站起来,穿好黑狐大氅,从发丝的缝隙里看树皮的小孔,这样子,外面的反光也会被他的头发挡住。 河流好像是安全的,因为,有两个人顺着水流下来,一男一女脱个精光,男的骑在女人的身上,反手拽着女人的手臂,好像驾驭一条大鱼似的往前冲。 “别往前了,会被盛唐的文人发现的。” 男人有点怯了,好像也有点软,女的不满意的哼哼两声,一个倒转把男人压在了下面,溅起了好大的一片水花。 他们……好会玩…… 在那么的一个瞬间,宝玉看到了两人的才气,都是铸心级别的学士而已,觉得轻松了,咳嗽两声,走出去。 “谁?” 会玩的男女立马跳起来,男的在半空已经穿好衣服,女人穿了一半,看见宝玉时就停了手,晃着两坨肉笑了起来。 女人舔着嘴唇道:“好俊俏的后生!嗯?只是个进士?” 宝玉有点诧异,难不成学士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修为?他摇摇头,笑道:“给我地图。” “什么地图?” 女子挡住了羞怒上前的男人,把肩膀侧过来,对宝玉笑:“是要看姐姐身上的地图吗?” 宝玉看见女子的肩膀、后背纹着好大的一片,真的是地图,但是上面的地点名称,就有点不堪入目,好像是女子猎艳专用的地图,上面的地点名称,都是带着面首的标注。 宝玉摇摇头:“我要去最近的,属于盛唐的城池。” “那边不好玩,不如和哥哥姐姐一起乐呵?” 女子伸手来抓宝玉,男子也有点心动了,淫秽的表情,一点不像是宝玉见过的文人。 宝玉笑了一声,同样抬起手,和女子的手掌抓在一起,却是猛然用力,然后,女子从手掌开始,整个人都在扭曲折断。 男子吓得转身要跑,宝玉吹了口气,君子剑就飚射出去,在男子的鼻尖上停留,男子马上从恐慌中安静了下来,因为他能感觉宝玉有瞬间毁灭自己的能力,他想活,还不想死。 “告诉我去盛唐城池最近的路。” 宝玉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半分,狭人榜上的尊者就有和铸心学士匹敌的实力了,更别说是他。这两人不是值得他停留打斗的对手,他更不想耽搁了时间,以至于冒出个融体、炼骨、筋满甚至是络成的学士,哪怕是个融体的,他可能都打不过。 男子满脸冷汗,对宝玉讨好道:“我说了,能不能别杀我?” “我萧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说真话,我就不杀你。” “那,一言为定。” 男子指了指东方。 宝玉点点头,一手抓住君子剑,剑尖还抵着男子的喉结,另一只手拽住男子的头发,就往东边拖着走。 “希望你没说假话,有半点异常,我就宰了你。” “别,不是那边,我刚才说错了,是西边!” 男子连忙叫喊,宝玉认真的观察这人的表情,又和女子尸体上的地图对照了一下,什么都没对照出来,但觉得这次没错,手上就略微用力。 噗嗤,一道血泉涌现,男子的生机被斩断,捂着脖子瘫倒在地上。 他临死都没想清楚,盛唐的文人讲究个一言九鼎,为什么,这个萧冷会毫不犹豫的反口杀他? 宝玉一路小心行走,穿过两个丛林,顺着河水又走了一阵,终于看见了属于人族的建筑。 前面是典雅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也很精致,风格上很有文人的雅致情趣,当然,宝玉不会因为这个就判定安全,藏了一阵,听见有人聊天的时候说‘好些年没返回盛唐了’,这才出去。 一路上很多人都诧异的看他,‘竟然是个进士’、‘进士怎么会来到这里’之类的话不绝于耳,宝玉全当没听见,走过一座小桥,到达小镇牌坊的时候,这才有人把他喊住。 “新来的?” 一个黑帽红褂,看打扮好像官差的人喊着宝玉过去,上下打量了宝玉一阵,摇头道:“进士怎么会来到这里?不管了,你要是新来的,就得在这里记录名簿,你要是死了,也好给你家里一个消息不是?” 说着,官差拿起笔毫,摊开一个册子,蘸了墨等宝玉。 宝玉眨眨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萧冷。” “知道来做什么吗?” “不清楚。”宝玉保持冷漠的模样。 官差很是怜悯的看着宝玉,摇摇头,把学士沙场的事情给宝玉讲了。 原来学士沙场有两种学士,一种是盛唐和八千国来的,认为文人的牧守一方是照顾、引导百姓,另一种是十万大山里的文人,宝玉还是第一次听说十万大山也有文人的,而且更没听过,这种文人,竟然以为牧守百姓和放牧猪狗没什么区别,他们要做的,就是控制亘古时间之中百姓的发展方向罢了。 所以两者是一黑一白,称为黑白文人,当然,都以为自己是白的,对方是该死的黑。 官差站起来,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安慰道:“萧冷小友啊,咱们这里到处都是机缘,宝物、洞府,甚至宰了对方都有天大的好处,只是我看你太弱,还是在这里待着,以后再找机会回家吧。” 宝玉点头,他当然想回家的,而且,‘大人物’的要求只是有个进士在这里活着而已,他拱手,低头,恭敬的道: “萧冷遵命。” 这就简单了,宝玉准备在这里修行一阵,找机会得到些好处就是,等活着出去,有几个人知道活着的是贾宝玉还是萧冷?学士沙场和外界是隔绝的,等有人发现自己和萧冷的长相对不上,恐怕过去了好些日子,该挡的枪,萧冷也帮自己挡个差不多了。 宝玉这样想着,准备找个地方休息,刚得了两个战利品还没使用,也得找个清静的地方。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 “宝玉兄,你怎么来了?” 有人在他身后说话,官差也愣住了。 他回过头, 发现官差看他的眼神,很微妙。 … … 哪位壕哥壕姐不差钱呐,给蛙打赏个大盟主呗,月底了,蛙下个月的稿费能不能扣点私房钱就全看各位了。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炼笔之法,乌龙大毫! 官差的眼神很微妙,刚想开口,打眼瞟见笑吟吟的过来的人,下意识的把册子合上,低下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处理别的卷宗。 宝玉兄?一个称呼,让官差发现秘密后心里又起了大波浪,他认识过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剑灵难求一字文,一个是玉面郎君文若安,都是刚来不久的,却打下了大大的名号。 作为狭人榜以神为名的骄子,一字文和文若安还是进士文位的时候,就能斩杀铸心级别的学士,现在成为学士,在这雏凤小镇,简直是所向披靡的那种杀人如麻。 官差自认为惹不起这两个人,可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人,现在正摆出一脸谦恭的笑,近乎点头哈腰的过来,喊个进士‘宝玉兄’? 所以,‘宝玉兄’就‘宝玉兄’吧,官差只当成这是‘萧冷’的别名或者字号,至于宝玉的异常表情,不好意思,他什么都没看见…… 宝玉见官差阖上了册子,诧异的扫了一字文和文若安一眼,继续往前走,过了小镇的牌坊是青石板道,右手边有间客栈,拐进去,让小二上茶。 “进士?” 小二看看他,丢个白眼,跑堂的长布帕子往肩膀上一搭,虽然沦落到做客栈小二的地步,但怎么着自己也是学士,一个进士敢让他上茶? 宝玉懒得计较小二的无礼,挨着客栈的门坐下,后面立马跟进来两个人,一字文笑呵呵的凑上来,和文若安一起拉着长凳坐了,热乎道:“干嘛那么生分了?宝……” “我叫萧冷!” 宝玉咬牙切齿的盯着一字文,差点玩穿帮了知道吗?忍不住觉得委屈。 “哦,萧冷兄!” 一字文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大声的称呼起来,文若安也拔高嗓门叫了声‘萧冷兄台’,整间客栈的人,立马把大片诡异的眼神砸在了宝玉的身上。 “进士?” “怎么可能有个进士?” “别提进士了,剑灵难求和玉面郎君在喊他兄台!” 客栈里的人都认识一字文和文若安,知道这两人的厉害,能让这两个人称作兄台的进士,要么是有大后台,要么是实力有大恐怖。 好些人往边上侧开身子,楼上雅座的人坐不住,连忙付了茶钱,慌忙从楼上跳下去了,客栈小二吓得哆嗦,自己刚才,竟然,怠慢了大人物? 茶水很快奉上,小二点头哈腰的活脱脱的一个狗腿子,哪有半点堂堂学士的风范,宝玉也懒得和这种人计较,摆摆手,小二就如逢大赦,飞一般的跑到大堂的角落里窝着去了。 一字文笑对宝玉:“这是被吓怕的,不敢出去和十万大山的学士斗的那种,也算能屈能伸,但是以后的成就就很有限了。” 宝玉点点头,看门外雨丝轻轻的落,问道:“你们在这里,好像挺出名?” “那当然,咱们可不是一般的学士。” 一字文还是很骄傲的,进士的时候就能斩杀学士,如今成就了学士文位,在铸心级别的学士里几乎就是无敌。 说是几乎,是因为还有别的骄子,比如十万大山那边差不多的人物,再比如比自己更厉害的,贾宝玉? 他含笑道:“学士沙场是分区域的,在咱们这块就是铸心级别的学士在闹,盛唐和十万大山的矛盾很深没错,但是圣人们没撕破脸,就不会出来络成级别的学士把咱们当白菜斩的情况,所以,咱们可以横着走。” 横着走? 咱们? 这态度? 客栈小二听一句就哆嗦一次,就算再能屈能伸,文人的本心也差点碎了,吓得抱住头。 宝玉的眼睛却是亮了,分区域?那么,自己也可以横着走?这样的话,出去揍汪伦的时候就轻上半斤力气吧。 一字文盯着宝玉笑,文若安也盯着宝玉笑,还是一字文开口道:“宝玉兄,现在的这种情况,咱们……” “有话就说。” 宝玉干脆利落,一字文的性子洒脱,文若安号称玉面郎君还有点黎孟和的那种洁癖的嗜好,平白凑笑着和自己讲了一大通,很明显就是有事。 “干脆!利落!爽快!” 一字文大赞三声,三声马、、、屁,彻底吓瘫了躲在角落的客栈小二:“不瞒你说,我和若安兄在这里还有对头,十万大山那边的雪女林思思,还有花君子恨凌尘,只是他们两个也就罢了,偏偏又来了个愁不尽发早白的刀斩愁,前几天我们吃了点小亏。” “只是吃了一点小亏?” 宝玉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字文和文若安,那眼神,意味深长。 文若安尴尬的扭过去脸,一字文嗬嗬的笑,一拍桌子,整个客栈的人都吓得跳了次,一字文干脆利落的道:“没错,就是吃了一点小亏,跑得快,所以没死,宝玉兄,就说你帮不帮咱们出这口气吧?” “战利品怎么分配?” 宝玉眨眨眼睛。 “让你先挑,随便挑!” 一字文再拍桌子,文若安也咬牙点头,显然,他们说的吃亏,真是差点把小命都丢掉了。 宝玉点点头,站起来,朝着客栈的楼上走…… “明天一早出发,住店的钱你们付。” “好嘞!” 一字文干脆利落的拍了一叠子金票在桌子上:“三间上房,最好的给宝玉兄,仔细伺候着!” 他们跟着上楼,店掌柜亲自伺候,人刚走,客栈里就闹腾起来了。 “那两个,让一个进士,帮着,出气?” “明天一早出发,这是要打进盘山小镇吗?” “可怕,他们是疯了?” 没人愿意相信,也没人有胆子相信,很多学士聚集到附近,躺房梁坐地上的,要等明天一早的那个时辰…… … 让别人付店钱,倒不是宝玉小气,而是这里的店钱他真的付不起。雏凤小镇和盛唐的高层一样,使用的是一种用黄金精炼的金精当作货币,这东西也是盛唐的破空飞舟的动力源泉,自己没有,所以,真的是穷光蛋。 答应给一字文和文若安报仇,也是因为太‘穷’的关系,自己需要很多的资源,比如笔毫、墨条、纸张,都得是最上等的那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相信十万大山的铸心级学士,应该会有很多。 宝玉推开窗子,他的房间是三楼最上等的客房,雏凤小镇没有官府,就算有,应该也就是那么个几个官差,衙门也不大,总之,整个小镇是客栈的三楼最高。 小镇也不大,方圆不到一百里的样子,各种建筑此起彼伏,全都不高,是那种很雅致的庭园格局,宝玉俯瞰小镇,看见好些人在小镇里奔走,大多数聚集在附近,见自己推开窗户,全都抬头望自己的这边看。 人不少,但是,只是铸心级别的学士的话,自己还真用不着韬光养晦,宝玉就这样开着窗户,从袖口取出火乌赤毫,然后拿出了黄玉砚台。 一杆, 两杆, 三杆…… 宝玉不停的从黄玉砚台里拿出笔毫,各种宝光隐晦的映射,全都是万两级的笔毫大宝,这些是宝玉从南宁国搜刮来的,本想提供给自己的手足,这时候,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杆立鼎天下,谁家妙笔生花?” 宝玉吟哦出口,在下方数不清的学士的围观下,用出了炼笔之法。 咕噜咕噜噜~~ 学士们注视着宝玉,无数吞咽唾沫的声音接连响起。 万两笔毫对学士来讲算不了什么,可以说是平均三个学士就有一杆,可是,像宝玉这样败家的绝对没有,三十三杆万两级的笔毫,被宝玉几下子就变成了浓稠的浆,吸进了火乌赤毫的笔毫里。 九千零三十两, 九千零八十两, 九千一百七十两…… 火乌赤毫不断提升,但是提升的进度让宝玉特别无奈,自从火乌赤毫达到九千两的级别,就只能吞噬万两笔毫才能提升了,而且提升的进度很慢,一杆万两笔毫,按质量只能提升三十到五十两的级别不等,而且,越往后的进度越慢。 火乌赤毫吞噬了三十三杆万两级的笔毫,却只提升到九千八百两的地步。 万两笔毫没了,宝玉就要收起火乌赤毫,这时候,旁边厢房的窗户被人推开,这大半夜的,一字文和文若安竟然在一个屋子里,而且还衣衫不整。 一字文洒脱的大笑道:“宝玉兄,没想到我和若安兄抵足而眠,想要彻夜长谈,竟然看见了这样奢侈的一场好戏。” 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宝玉看向文若安好像莹润软玉的脸,很难想象有洁癖的文若安会和人抵足而眠,除非某种方面的取向不同,注意到他微妙的眼神,一字文和文若安傻乎乎的对视,然后,啐一口,扔过来一大堆泛着细碎光芒的笔毫。 足足二十三杆万两大笔,也就是说,他们自从到了学士沙场,起码斩杀了十万大山的数十个学士了。 宝玉也不矫情,用出炼笔之法,那些笔毫还在半空,就变成了浓稠的浆液。 九千九百两, 九千九百五十两, 万两大宝! 火乌赤毫绽放拇指粗细,却直冲天际的刺眼光芒,笔杆红到发黑,笔毫黑到发紫。 晋级, 万两级别的,乌龙大毫!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勾引,一窝蜂! 一连消耗五十六杆极为珍贵的万两笔毫,很多人看宝玉的眼神已经变了,能在雏凤小镇出现的都是学士文位,或许不在乎一两杆的万两笔毫,但是数十杆,没人可以不去在乎。 万两笔毫,对学士来讲属于必备,之所以是平均三人才拥有一杆,是因为个人的习惯,使用的熟练度,各种原因缠绕在一起,让他们不去更换自己熟悉的笔毫。 但人类是群居的生物,文人更是一种喜欢扎堆的群体,每一个学士都有自己的圈子,各种亲近的同辈、晚辈也需要笔毫,几十杆万两笔毫,是足够让他们卖掉好几条命的可怕资源。 而这些资源,在短短的半刻钟内,被宝玉消耗干净。 还有一部分人盯着宝玉,眼神里面却是赞赏和惊叹,他们来自盛唐,是自认最顶尖的那一撮铸心级别的学士,其中还有雅门、铁骨门等大势力的人,特别是雅门的那些,很清楚自己精炼的万两笔毫代表着什么。 得到新产出的,或者别人的万两笔毫无所谓,需要熟练,需要契合,而且也契合不到最完美的终点,可是自己精炼的万两笔毫拥有着使用多年的熟练度,甚至心心相印,这乌龙大毫,就是宝玉自己的归属! 平添, 纸上谈兵的, 三成威能! 宝玉也感觉到了乌龙大毫对自己的亲近,抚摸红到发黑的笔杆,触感光润细腻,拨动黑到发紫的笔毫,感觉韧性很强,有弹性,特别适合他的字体。 然后,宝玉综合起来看了看,叹口气,把乌龙大毫很随意的塞进袖子。 地面上的学士铿的一下站起来,特别是来自雅门的那些,躺在房梁上的哆嗦一次,就从房梁上摔下来了, 贾宝玉, 他, 竟然, 觉得自己精炼的乌龙大毫丑? “我现在能用城不易级别的笔毫了吧,等精炼到百城不易的级别,能漂亮点?” 宝玉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在无数咬牙切齿的视线里眨眨眼睛,然后,咔的一下关上窗户。 窗户隔绝了学士们的视线,也没人会傻到用神念探查别人的房间,宝玉喊来了客栈小二,准备了木桶热水,泡了个澡,顺便把长出来的毛茬胡子用君子剑刮了,很庆幸,胡子不是和头发一样长得飞快,自己可不喜欢玩什么三缕长髯,那样显老。 把传音母铃取出来,现在安全了,宝玉就试验了一下,果然不能用,好像这片虽然树木茂盛却比较贫瘠的土地和外界是完全隔绝的。 再把神念探进文宫,触碰三丈红袖,还好,这回有了反应。 林黛玉贤良淑德的安慰宝玉,她已经习惯了和宝玉的离别,宝玉是文人,家国天下都要顾,往小了讲,一个男人就算只为了家庭,那也需要努力和奔波的,林妹妹很清楚,女人觉得男人的陪伴少,但是男人在外,受到的压力可能更大。 宝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压力,只是陪伴自己夫人的时间太少,总觉得心里愧疚。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让宝玉有种时光倒转的感觉,就好像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自己情窦初开,用被子捂住脑袋,疯狂的煲电话粥一样。 木桶里的水有点凉了,宝玉用手指在水面上点动一下,浴桶里的水就再次熥起热气,舒坦的把脖子靠在浴桶边缘上的细布毛巾上,询问些自己在乎的问题。 林妹妹笑着道:“赵贵宁他们都没什么事情,就是被你刺激了,全都努力读书也努力牧守百姓呢;青莲在盛唐的玉郡主身边,帮着玉郡主和如意郡主闹,里面还牵扯了宇文成都,事情好像挺复杂;九娘不知所踪,得等夫君你从那边出来,再用传音母铃找她了…… 哦,对了,小石头从青埂峰过来了,她说南烟妹妹陪着白狐娘娘闭关,就来大观园找你,妾身看她的情况不对,让袭人旁敲侧击了几次,好像是青埂峰的宁嬷嬷欺负她,骂她是没人要的野种半妖。” “没受伤吧?”宝玉轻轻的问。 “受伤了,小石头说是半路遇见了劫匪,可她不擅长说谎。” 宝玉点点头,才发现自己和林妹妹只能说话,自己的动作,那边看不见,于是开口道:“等我出去再说。” “一切听夫君吩咐。” 林黛玉让宝玉多加小心,也就不再多话,她知道宝玉淡然的话语里有着多少计较,就小石头而言,青埂峰的宁嬷嬷骂人就是了不得的事件了,动了手,宝玉会让那些宁嬷嬷知道,什么样的人她们招惹不起。 “大人物?” 宝玉站起来,从桌子上招来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茶盏在他的手里面捏成碎片。 自己和白狐娘娘早晚要有一个了结,趁早不趁晚,最好找一个够大的靠山,把白狐娘娘压制了再说。什么百年之约?玩毛线呢?不管是自己还是白狐娘娘,都不是那种和敌人遵守约定的人。 在自己成就大学士的文位之前,白狐娘娘一定会动手,那时候,白南烟都拦不住。 “不知道凤林前辈说的大人物是谁,现在得好好考虑一下了,这个大人物,应该比雅门都要强大。” 宝玉从浴桶里出去,擦干净身子,把里衣、长袍,连着黑狐大氅一起穿在身上,然后合衣睡下,睡梦中,也有文字在脑海闪烁。 行走坐卧皆是苦读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宝玉现在睡觉也是在梦览群书,进步更加快速(你累不累啊?)…… … 第二天清早,宝玉睁开眼睛,阳光从雕花的窗棂射进来,妥妥的是岁月正好。 神念扫出,恰好触碰到了门外两人的笑容,一字文和文若安在外面等,宝玉就直接出去,真文人的境界略微一震,洗刷一次性全部搞定。 “走吧。”宝玉轻轻的道。 三人在风中往东边的方向飞,开始后面跟了一大堆人,越往后,跟着的人就越少,他们去的方向是十万大山那边的盘山小镇,一些实力弱点的都不敢跟,深入敌人的大本营,不是艺高人胆大的那种,谁敢? 一字文和文若安的速度也慢了起来,落下地面,行走的动作都很小心,等到了一个矮小的小山包,后面已经没有人跟着了。 文若安指着山包道:“山的那一边就是盘山小镇,我过去,把林思思他们引出来。” 引出来? 宝玉诧异的看着文若安,更诧异一字文在跟着点头,自己还以为要直接打进去闹个大的呢,怎么变成了引出来? 宝玉想把事情闹大,进士闹出了大事件,汪伦背后的大人物应该更好做事吧?自己还想见见那个大人物,倒也不是拍马屁捧别人的臭脚,能混到比雅门更强的那个大人物,应该很懂得互助互利的道理。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可以利用的地方多了去了,但是,也不能被别人单方面的利用,帮自己压制一下白狐娘娘,事情才算妥当。 宝玉正想着大人物的事情,摸摸嘴唇,默许了文若安去‘勾引’的事情,动作要一步步的来,能省点力气,自然是再好不过。 于是,文若安从林子里过去,不知道他怎么勾引,但是堂堂的玉面郎君做事,宝玉还是挺放心的。 一字文从砚台里拿出成卷的丝绸,在地上铺了,邀请宝玉坐下来安然的等,宝玉看见一字文放上热腾腾的早点,觉得肚子饿,干脆填饱肚子再说。 宝玉吃东西的速度很快,文若安也没让他们等上太久,没一会的工夫,文若安就从他们的头顶飞过,然后…… “快跑!” 文若安一边提醒他们,一边让自己的速度更快。 可是,眨眼间文若安就噶住了身形,一步步的倒退,退回了宝玉和一字文的身边。 盘山小镇的方向冲出来好几百个学士,截断他们退路的却有上千,呈包围的椭圆形,朝着他们压迫过来。 宝玉把君子剑抓在手心,无语的看文若安:“若安兄,你这是捅了马蜂窝吗?” 文若安也很惊讶,他们昨天和宝玉决定今天的一早过来,动作已经很快了,怎么会被对方设下埋伏包围? 嗯?昨天? 还有……今天一早? 一字文和文若安好像想起了什么,巴巴的小眼神儿不约而同的看向宝玉,那表情,特委屈。 宝玉偏过头,也想明白了,嗬嗬的尴尬的笑了两声,他们的动作是很快没错的,但是,偏偏的,耽搁了一夜,自己还很随意的说了声‘一早过来’,对方在雏凤小镇一定是有眼线,知道了,不设下埋伏才怪。 宝玉自己是不在乎,一字文和文若安则是没想到,他们也是来这里不久,完全没想到,本心和思想完全不同的两种文人,竟然还有给对方做内线的反骨仔。 委屈,特别委屈,一字文和文若安的小眼神充满可怜,但也没觉得什么,以他们的实力拼命就成,还有八成的把握能杀出去。 只是,消耗有点大,得耗费全部的身家。 宝玉被他们的眼神看得尴尬,抬起头,去看高空围拢而来的铸心学士,其中有三人特别显眼,一身的威风直冲天际云霄。 一人是个男子,周身有繁花围绕,全是才气幻化,别看这是花团锦簇美丽得不可方物,花瓣的边缘,却颤抖着震破了虚空; 一人是个女子,长得挺和善,一点点的婴儿肥衬托得小脸特别可爱,玲珑的娇躯却充斥着冻破空间的寒气,比萧冷还冷; 最后那个就让宝玉笑了,长着一头比他还长的头发,发丝雪白,看见自己的三丈多长的黑发,杀气就跟你冷箭似的直冲过来。 宝玉摇摇头,认真的问一字文和文若安:“先贤有云:被包围了怎么办?” “你还有别的办法?” 一字文和文若安的眼睛亮了,要是能不用底牌就冲出去,那简直最好不过。 宝玉无情的打破了他们的希冀,君子剑冲着对自己起了杀意的那人斩过去,更认真的道: “一字曰:干、他、娘、的!” 利剑破空,仿佛从下而上暴起的冷电,宝玉也刚讲了一句脏话,就对头发比自己更长而且挺漂亮的刀斩愁宣战…… “先贤有云:某,萧冷,干、你、娘!” “萧冷,老子宰了你啊啊啊啊!” 刀斩愁破口大骂,宝玉就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些十万大山的文人,好像,很容易被人激怒?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错觉,铸心无敌! 刀断愁一脑袋的白发都炸了起来,比宝玉的头发还长的白发,炸起来,就好像蒲公英绽放了绒毛,刀断愁的本人,就好像那根短小的干干的柄。 怒,这是足够怒了,光看刀断愁的态度,就比大草原上被抢夺了所有配偶的雄狮更怒,他摆出炸毛的姿态,右脚抬起,然后,把自己藏在了学士的人群里。 “你以为本座会小看你?萧冷,能让一字文和文若安请来,本座很想和你打一场,打个骨断筋折的,但是想想会感觉很疼,还是算了。” 刀断愁在数百个学士的保护下狂笑,宝玉转头看,发现雪女林思思和花君子恨凌尘也躲进了那边人数更多的人群。 于是,宝玉把君子剑往回一收,摸出了首版银页和乌龙大毫。 不想消耗首版银页的,这是消耗品,用一张就少一张,可是自己还没摸清十万大山的文人是不是容易被激怒,就发现了这十万大山的文人,绝对比盛唐还有八千国的更不要脸,消耗点宝物,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宝玉抬头,眼神微妙的扫过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乌龙大毫饱蘸浓墨,瞬间写出了一行小字…… 纸上谈兵! 君子五行之—— 争锋火! 首版银页在半空炸碎,显化漆黑火焰组成的大字,‘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十个文字灼烧大空,燃烧着滚滚熊熊的黑色火焰。 在黑色火焰的喷涌下,跳出山头的大日好像被火焰灼烧,银灰色的光芒变得暗淡,它的光,完全照射不进黑火笼罩的范围里去。 宝玉扬起君子剑,书生意气剑魂的紫色雷光噼啪闪烁,又引来澎湃的黑色大火,扎着头发的金带再次崩断,漆黑的三丈发丝随着火焰狂舞,仿佛盖世的魔! “刀断愁,我说斩你,那便…… 斩你!” 说着,宝玉一步踏出,黑火开路,剑光开路,一剑过去,已经是头颅飚起,也是血喷百丈有余! 在宝玉和刀断愁的中间,数十个学士已经被黑火灼烧成了虚无,两旁边上的也被紫电炸得脑门冒烟,头发和冠带嘘嘘的燎了个精光,好像突然多了上百个目瞪口呆的光脑袋和尚。 宝玉继续往前,从一个个学士的身边走过,在所有人的东边站稳,转过身。 “字文兄,还有若安兄,剩下的,就劳烦你们帮我守住两边了。” 宝玉笑吟吟的道。 “跑啊!” “这他妈的还是进士吗?融体级别的学士也没这么强啊!” “叨叨什么,快点跑!” 如今,是宝玉从东方执剑杀来,原本把宝玉和一字文、文若安包围的一千多个学士,变成了被宝玉堵住了返回盘山小镇的路。 一字文和文若安的动作很快,把南北两个方向堵住了,他们的双眼隔了很远对视在一起,然后,无语的看宝玉杀了过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宝玉一边吟哦,一边剑斩无数的头颅,有些倒霉的学士没能这么干脆利落,被斩断了半段身子,或者缺胳膊少腿的,还要努力的往西边跑。 然而,没人能比宝玉更快,南边和北边被一字文和文若安堵住,剩下的就七零八落的让宝玉斩了个痛快,花君子恨凌尘想从文若安那边突破逃走,被宝玉踹了一脚,很精准的踹飞了三千里,重伤萎靡的落进了盛唐那边的雏凤小镇。 “这这这这这,是盘山小镇的花君子恨凌尘?” 雏凤小镇里响起惊讶的呼喊,无数的学士把恨凌尘斩成碎片,朝着宝玉这边的方向赶来,他们很好奇,恨凌尘是和一字文其名的强悍人物,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恨凌尘自找死路? 然后,他们看见了宝玉,还有漫天的尸山血海…… “好,好可怕!” “那是新来的进士萧冷?好厉害,他什么来头?” “好像是大学士孟浩然的小弟子,具体的不太清楚,咱们很久没回盛唐了。” 盛唐和八千国这边的学士围了过去,盘山小镇的那边也反应了过来,三千多学士腾上高空。 这块区域的范围很大,雏凤小镇和盘山小镇之间的距离却是不远,也正因为学士可以很快跨越的这点距离,两个小镇之间,很少爆发覆灭性质的大战。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没有谁这么傻,相信自己会是绝对不死的一个。 可是,就在此时,平衡被彻底打破。 宝玉顺手打飞了雪女李思思,转过身,朝着盘山小镇的方向飚射。 又是首版银页,又是滔天黑火,宝玉的手里多出了万两级别的碧雕撕天弓,君子剑搭在弓弦上,嘴里,蓦然是高昂的吟唱!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宝哥儿,不可!” “无量量古佛啊,宝玉兄这是要灭了盘山小镇?那边还有三千多个学士啊!” 一字文和文若安吓了个半死,文若安口不择言,把和尚的佛号都吼了。没错,宝玉轻易的灭杀刀斩愁等人,很厉害,他们特别敬佩,但是那边还有三千多个学士,最重要的是,其中还有一个把守小镇的镇守,是最强的铸心级学士之一。 那种学士的强悍,他们,不敢想象! 一字文和文若安赶紧飞过去,拽着宝玉要走,可是,宝玉已经走开了弓弦,君子剑划破虚空,带着一道破碎的痕,直射盘山小镇的最中央。 没有声音,声音已经被破碎的空间吞噬! 没有焰火,威力尽数凝合! 宝玉盯着自己的君子剑,他很想知道,以前自己没能力射出的这一箭,到底有多强的威力…… 慢了,君子剑不断变慢,这是威力强悍到了极致,每一寸都在破碎道理和空间,一字文和文若安什么都顾不得,疯狂扯宝玉:“宝玉兄快走,里面有个厉害的镇守,可是咱们雏凤小镇的镇守不在,他今天不在啊!” 宝玉愣了一次,心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要跟着撤走,君子剑会自动返回,也不用太过顾忌,然而此时,盘山小镇飞起一个大胡子壮汉,三人高的巨剑冲着君子剑斜斜的拍去,嘴里嗤笑道:“威力不错,可惜太慢了,只需要借力使力,打飞到别的方向……” 噗! 君子剑猛然加快,噗的一下,贯穿了大胡子壮汉的眉心。 宝玉愕然。 一字文愕然。 文若安愕然。 所有的学士,包括雏凤小镇和盘山小镇的所有人,全都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啊啊的好像堵了一只大蛤蟆。 宝玉呆呆的转头,指着大胡子壮汉的尸体问:“他是谁?” “盘山小镇的镇守。”一字文的声音干涩。 “是镇守,也是最强的铸心级学士之一。”文若安的脸色发白。 两人面面相觑,眼角抽搐,再抽搐,嘴角突然大大的往上扬起:“诸位,杀光他们,这片区域的所有宝贝,都是咱们的!” 两人猛然大叫,一马当先,和雏凤小镇的学士一起冲了过去。 宝玉愕然、呆滞,猛然暴怒:“八成,不,九成!不,全部!全部的宝贝都是我萧冷的!” 他是萧冷,没错,对,是的,他是萧冷。 所以,吃独食挺香…… … 五千对三千,其中还有宝玉这个杀神,外加比一字文和文若安这两个看起来风度翩翩,下手却阴狠至极的两个家伙,很快,一面倒的屠杀就进行完毕。 宝玉在空中漫步巡视,一字文和文若安提着利剑走在尸体堆里,看哪个还有可能喘口气,一剑扎上去,角度刁钻,从眼球入脑,对方绝对是不活了。 这种手段,狠辣的态度,宝玉觉得诧异又觉得自然,如果是真正的仁人君子,根本走不上狭人榜前十的高位,有史以来从底层爬上去的,没有谁会对敌人有多少心软…… 风吹过,是一片血腥的味道,雏凤小镇的学士也很自觉,搜刮了尸体后,一个接一个的飞到宝玉的身边,把万两笔毫、万两砚台、万两镇纸以及最顶级的灵脂墨送给宝玉,其中还有些黄橙橙的好像金子一样的东西,宝玉捏了一下,没捏动,干脆也是收了。 这东西拉成丝绑头发,应该比黄金管用。 抬起手,君子剑回到手心,宝玉的目光落在盘山小镇中间的一座建筑上,别的建筑都在战斗中损伤,只有这一片三里方圆的庭院完好无损,他说了声‘灭’,言出法随下,庭院还是完好无损。 “有趣。” 宝玉笑了声,知道这就是镇守府了,应该被好些人加固过,君子剑往下一挥,‘灭’字再次出口,整座庭院化作飞灰。 烟尘散去,一块半丈方圆的岩石出现在废墟里,很普通的岩石,有棱有角,好像山里遍地可见的普通石头,但是上面的字体很锋利,好像刀。 “盘山永镇,十万无双?” 宝玉念了出来,是吹捧十万大山的,觉得有点词不达意,轻轻的笑,一字文凑过来,凑趣道:“这是十万大山里的镇山石,有这个存在,盘山小镇就不算毁灭,十万大山可以继续派人驻守。” “要是毁灭了呢?” “那这片十万里的区域就彻底归我们了,可是,很可能会过来很强大的铸心级学士,十万大山里,也有类似咱们狭人榜的排名呢。” “让他们来吧。” 宝玉带着笑,君子剑倒执在掌心。 今天的一战,他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实力,或许,是真的越阶无敌? 一字文说镇守已经是顶尖的铸心级学士了,还是没挡住他的一招,而且,他还没有用出全力。 既然无敌,自然不用韬光养晦,宝玉自己弱的时候可以‘委曲求全’,但是强大了,自然是……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我贾…… 我萧冷,全押了!” 宝玉仰天长啸,出口成章下,身后出现一具巍峨的身形,盛唐早有关于项羽的诗句,就是说项羽已经死绝,可以使用这种诗词。 于是,宝玉把诗词的力量凝聚在剑尖,整个人带着狂暴的力量,双手执剑,猛然戳向了镇山石。 然后…… 哧啦!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封建论,成就学士! 一个人影出现在镇山石的上方,带着银丝手套的手掌抓住了君子剑,和宝玉面对面。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进士,你全押了? 那么, 就把命输给了本座。” 宝玉对面的是一个男子,男子的身材不高,和宝玉蹲着差不多的身高,要是宝玉站起来,估计他只能看见宝玉的腰,或者腰部还要往下,那个,三寸? 男子的耳朵很尖,上面有绒毛,如果把耳朵的高度算上,身材的比例还算不错,在男子的脸上长着猫一样的眼睛,瞳孔扩大,看着宝玉流露出猫科动物欢喜的样子。 他很喜欢自己,宝玉是这样觉得的,但是同时,也有一种十分渗人的危机穿破脑海,让宝玉觉得骨髓战栗。 “你是谁?” 宝玉跳下了镇山石,顺手拔出君子剑,君子剑的剑锋在对方的银丝手套划出一连串的火星,也发出了渗人的尖锐声响。 但是,男子的手套没有划破,宝玉注意到了,男子的手掌伸缩了一下,掌心的银丝手套完好无损。 拧八面开心、欢喜的盯着宝玉,就好像宝玉自己想的,他很喜欢宝玉,特别是宝玉说的‘全押了’,彻底夯进了拧八面的心坎里。 拧八面是个半妖,也是赌徒,还是小妖的时候,他就喜欢从山崖上跳下去,要么抓住腾飞的老鹰饱餐一顿,要么摔死在底下坚硬的石头地面上。 在这半妖的身体里,狞猫的血脉让他喜欢赌上一切的感觉,而且一直赢,赢到现在,已经是十万大山里最强悍的学士,是十万大山里最强悍的妖王,也是少有的双修半妖! “小进士,你赌输了,本座赌赢了。” 拧八面随手拍过去一掌,宝玉正气加身,用君子剑挡了,整个人飞出去三百里,一路上的空间和自然界的道理都被宝玉的身子撞碎,刚弄上的发箍也碎掉了,三丈多长的黑发洋洋洒洒的在风里飞。 宝玉的手掌发麻,五根指骨都在呻吟,发出好像钢筋断裂的可怕声响,但是,远没有前方眼睛更亮的男子可怕。 在宝玉的感觉里:此时,对方盯着自己的脑袋和发丝,手痒,很想把自己的脑袋割掉,用自己的头发缠成球,这是他的玩具,而且,就算在他的‘猫球’收藏品中,自己的脑袋应该也是最顶尖的那个。 “本座喜欢你,咱们都喜欢刺激,全押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拧八面一步上前,又是一掌把宝玉打飞了出去,数千的学士围拢过来,唯独一字文和文若安让他看了两眼。 “别的镇守都不敢来,他们怕死,可是本座敢,哈哈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进士吧,再强的骄子,你也只是个进士呢。 本座这次有大收获,全押的忐忑不安,爽! 赢了的大收获,更爽! 小进士,你死吧,你的脑袋,做本座的猫球! 本座会好好收藏,因为你的头发,真的漂亮!” 拧八面平常不怎么说话,喜欢赌,在赌场的时候,也只有两个字,全押,当然,在赌场的时候,他都是光膀子出门。 这次不一样,赌场是一次次的不断赌,他总有输的时候,过来这里是赌闹事的人的实力,宝玉弱了,他就赢个彻底! 拧八面的实力比盘山小镇的镇守强了太多,看不上盘山小镇,但是拯救盘山小镇和灭杀宝玉的功劳,会让他在十万大山的高层眼里,大大的提升份量。 所以,他很开心。 一字文和文若安恐惧的盯着拧八面,他们是强悍的骄子,然而,只是刚晋升铸心级别的学士而已,拧八面身上的威势压迫了他们,让他们没法逃走。 雏凤小镇的学士也是一样,想逃,但不敢逃,谁要是逃了,拧八面的杀机会紧紧跟上,先斩杀逃走的人呢…… “宝玉兄,你逃吧,只有你有逃走的实力。” 一字文给宝玉神念传音,不是舍己为人,而是说的实话,在他们中间,除了宝玉以外,任何一人都没有逃走的资格。 宝玉觉得自己可以逃走,但是,打不过,还以为自己在铸心学士里算是无敌了,却忘记了双修的半妖? 宝玉觉得很郁闷,想起小石头的恐怖悟性,自己应该戒备着半妖的可怕啊。 “这样的话,我就逃了。” 宝玉对一字文和文若安客套了一句,没想着救人什么的,说实话,他和这两人的交情,很一般。 可是此时,拧八面嘿嘿怪笑,脖子上长出了七颗头颅,连上自己原来的那颗,是八颗脑袋面对四面八方。 威势猛然暴涨,拧八面怪笑道:“想逃走?不好意思,本座可是八面狞猫,是半妖,小进士,你在本座的手里逃不掉。” “你一定要留下我?” 宝玉咬牙问道。 拧八面很自然的点头,不留下宝玉,功劳可就小了,他是个赌徒,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你一定要留下我?” 宝玉再问。 这一次,拧八面看着宝玉的表情,怕宝玉还有底牌,然后,特别肯定的继续点头。 有底牌?那么,再赌一次吧,不是输就是赢,不如来个刺激。 宝玉叹了口气,磨磨牙,自己太倒霉了,怎么遇见个这样喜欢赌的玩意儿?自己的全押只是随口一说,还真的冒出来个喜欢全押的玩意儿? “我不想用这个的,和我的本心有点出入。” 宝玉摇头,退后,一边后退,一边开口吟哦:“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一句话,天地、山水、草木,以及众人的表情都是大变! 按照宝玉的实力,口出策论就能成就学士文位,可是策论的本身就不好写,更难写出好的以及适合自己的,很多人停留在进士的极限,就是为了打磨自己策论。 学士的实力之所以相差巨大,差别,都在策论的级别上,策论对学士的影响,根本是不可理喻的那种天堑差距! 一字文、文若安还有雏凤小镇的学士全都艰难的拧动脖子,去看周围的天地、山水、草木,这些都在摇曳,仿佛在对宝玉弯腰,那么,宝玉出口的,到底是什么级别的策论? 有人的脸色凄苦,撇嘴,想哭的道:“和本心有点出入? 不想用这个? 这可是天地变色,山水点头,草木拜服,这,这起码是十城级别的策论大文!” 一字文点点头,舌头打结的道:“是,没错,是的,起码是十城共举。” 文若安晃晃悠悠,几乎是哭着道:“他,贾,不对,是萧冷兄,他还不想出口?嫌弃大文?” 拧八面更加惨然,人家一字文、文若安和雏凤小镇的学士,只是让宝玉吓着了,他们嫉妒了,害怕了,可是他拧八面,现在和宝玉是不死不休啊! 他刚才说过:就是不让宝玉逃走…… 想到这里,拧八面发出好像野兽濒死的悲号,变成一只巨大的矫健的狞猫,以最快的速度言出法随,外加彻骨森寒的妖气,冲着宝玉挥爪拍下。 宝玉抬眼看着拧八面,不闪不躲,嘴里继续吟哦:“秦有天下,裂都会而为之郡邑,废侯卫而为之守宰, 据天下之雄图,都六合之上游,摄制四海,运于掌握之内……” “不要念了!本座放你走!” 拧八面不断挥爪,但是《封建论》出口,有天地变色,有山水点头,有草木拜服,天降无量量的才气如同银河坠落汇聚成海,晶莹的才气海洋就在宝玉的头顶,护住了宝玉的周身,他凭什么破掉? 拧八面只能嘶吼,先前不让宝玉逃走,现在,他只求宝玉继续嫌弃《封建论》,拜托,叫您祖宗了,您快点走吧! 十万大山的文人本来就不要脸面,身为半妖又是赌徒的拧八面更是不要脸皮,各种哀求一一出口,叫着宝玉爷爷哭爹喊娘的,只求宝玉放弃走人就是。 天可怜见,拧八面敢对天发誓,这一次,他绝对是真心的,出尔反尔就不是好猫! 宝玉还是温和的笑,口出惊天大文,自己享受过好多才气灌体的感觉了,但是,给十万丈金人铸就心脏的感觉更加美妙,完全停不下来,以至于宝玉第一次把《封建论》全部出口。 “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 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 今夫封建者,继世而理; 继世而理者,上果贤乎,下果不肖乎? 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 到最后了,还有三句,只剩下三句! 宝玉吟哦的速度很快,十万丈金人的左边胸口也产生了一颗巨大的心脏,像个桃子,咚咚的跳。 感觉特别美妙,就好像无数的营养被心脏压往全身,无以伦比的满足感让宝玉沉迷。 拧八面却感觉恐怖充塞了全身,大叫一声,冲着远处逃跑。 这片区域有十万里,能进不能出,想出去,只有使用一月一次的镇山石才成,盘山小镇的不能用了,拧八面只好跑向了雏凤小镇的方向,那里,有盛唐的真龙皇旗! 他的速度很快,可是宝玉的速度更快,最后一字出口,天地瞬间恢复正常,宝玉也感觉心脏猛然缩紧,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让他要冲破这天,要打破这地,此时,他是无敌! 宝玉知道这是错觉,是猛然提升给予自己的一种会摧毁本心的自大感,一般的进士,这时候需要稳固本心,需要静养,自己的本心坚定,那么…… 宝玉伸出手,冲着拧八面的背影往回一扯! 我之道理,就是无穷! 我之道理,就是无尽! 拧八面被宝玉的道理牵制,在一步的范围里疯狂奔走,却走不出半点距离,他眼睁睁的看宝玉带人过来,然后,宝玉卡住他的脖子,就这样,轻轻一捏。 文宫碎裂,妖血干涸,一个瞬间,威风八面的拧八面,变成一具有着不错价值的尸体。 一字文的眼睛一亮,连忙扯起变成原形的狞猫,看宝玉:“他的尸体?” “我不要。” 宝玉知道狞猫的皮毛值钱,不过,自己还没那种扒皮的嗜好。 “那归我了?”一字文大喜过望。 宝玉点点头,笑得一字文的牙花子都漏出来了,狞猫本来就很稀少,八面狞猫更是里面的异种,还是半妖,皮毛送出去,能讨到盛唐里好些大家闺秀的芳心呢。 刚想把尸体收起来,旁边挡上一只手,文若安盯着皮毛的眼神好像女子看见了最好的奢侈物,咬牙看宝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这东西,我买!” “开价!”宝玉毫不犹豫。 “……”一字文。 … 十万里满是珍宝的地域彻底占领,一字文和文若安统计得到的战利品,其中宝玉看得上的,自然要给宝玉。 作为战利品的所有人,宝玉没怎么管事,站在真龙皇旗的边上。 回去?还是继续? 宝玉正在思考。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再见半妖,留或走? 真龙皇旗是盛唐的龙旗,明黄色的旗帜,边上镶着金穗,穗呈丝线状的在风中飞舞,好像一条条的细小金龙。 宝玉抚摸金色的穗,知道自己只要用出才气就能回到和汪伦一起见过的祭坛,从祭坛出去,直接能到达盛唐的京城长安。 盛唐距离大周不远,很方便,似乎随随便便的就能回去,宝玉也觉得两个小镇所在的区域太过诡秘,要牵扯进很大的麻烦里,留下会有好处,但是走,远比留下的好处更大。 “宝玉兄,一共有一千两百二十三杆万两级别的笔毫。” 一字文从旁边过来,身后飘着大片的万两级的砚台,手里拿着一个,直接递给宝玉。 宝玉用神念看了,发现笔毫都在砚台里,点点头,把东西收起来,用才气动了一下真龙皇旗。 然后,宝玉被真龙皇旗弹了个趔趄。 这真龙皇旗, 竟然, 不能用? 一字文在旁边笑:“真龙皇旗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雏凤小镇的镇守半月前出去了,所以,你得等上半个月。” “可以。” 宝玉点点头,从砚台里取出的所有的笔毫,想一想,又塞了三百杆回去。 乌龙大毫要的提升需要消耗大量的万两笔毫,自己得到的虽多,却不一定足够,留下了一百多杆,是因为自己不是孤陋寡人,需要提升留在大周的手足的实力。 一百多杆的万两笔毫,在现在的自己的眼里,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 “一杆立鼎天下,谁家妙笔生花?” 宝玉吟哦着,炼笔之法使用出来,剩余的一千多杆笔毫就变成了浆液,被乌龙大毫飞快的吞噬进去。 乌龙大毫的笔杆上出现一道金线,很细微,几乎要看不见,然后,金线飞快的浓郁起来。 光,漫天都是金光! 乌龙大毫要提升到百城不易的级别,需要在笔杆上腾起九十九道金色的线,最后九九归一,成就学士也很难拥有的重量级的宝贝,随着浆液的不断减少,乌龙大毫上的金线也是一环套着一环,飞快的重叠在了一起。 三道, 五道, 十道…… 到了最后,是一十八道眩灿耀眼的金色线圈! 宝玉攥紧了乌龙大毫,只觉得一种欢快的情绪触碰自己的掌心,似乎是乌龙大毫,逐渐有了些许灵智? 一字文是雅门的人,当下笑道:“笔毫是没办法成妖的,但是自己精炼的笔毫使用起来和自己心意相通,如果达到百城不易的级别,就可以和首版银页一样,提升纸上谈兵的六成威能。” “那倒不错。” 听到了首版银页,宝玉拿过了砚台再次观看,发现首版银页只有不到一百张,眼神就微妙了。 一字文连忙解释道:“首版银页并不多,宝玉兄,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诗才呢。” “没错,真正的强悍的铸心级学士,也不会出现在雏凤小镇。” 突然,真龙皇旗发出了冷漠的声音。 宝玉转头去看,发现真龙皇旗猛然炸碎了一半,一个人影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人影的头发烧焦,脸上被熏得漆黑,一双眼睛却冷得极为摄人,哪怕有点狼狈,这人仍然略微抬着下巴,眼神睥着宝玉,仿佛,他就是高高在上。 “某乃是,御犬欧阳不克。” 来人骄傲的说话,提起‘御犬’两个字的时候,仿佛提到了天大的荣耀:“小子,如同某一样的,真正强悍的铸心级学士早就送到了融体学士们处在的区域,如果让我等前来,你见到的铸心学士就不用打了,三两下就做了炮灰。你小子的实力不错,要不是以进士的身份进来,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走进雏凤小镇…… 雏凤,所谓雏凤,顾名思义,就是羽毛不全的幼鸟,不值一哂!” “那你是谁?” “某是御犬,是最强大的铸心级学士之一,在融体级的学士里也打下了偌大的名号,我朝陛下金口亲封了御犬名号。” 欧阳不克很尊敬的冲着天空拱手,然后看宝玉:“某今日来是要看看你的本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能耐。” “需要什么能耐。” 宝玉还是随口说着,眼前这人的威势很强,但还没到达让自己畏惧的程度,或许,还没自己强。 欧阳不克闻言,猛然上前一步,周身的气势震碎虚空,学士的道理横扫一切。 天空没了颜色,大日的光芒无法照耀,一切的自然规则尽数破灭,而这些恐怖的威能,全部压在了宝玉的身上。 “正气加身。” 宝玉跟着上前一步,和欧阳不克面对面。 欧阳不克愣了一下,惊讶道:“正气加身下足有八百万斤的力气?你是人族吗?还是和某一样,是个半妖?” 说着,欧阳不克的气势更强,宝玉觉得脸上好像有刀在割,知道欧阳不克在测试他的本事,而且这种测试,后面肯定蕴藏着测试的道理在。 于是,宝玉扬起嘴角,轻轻的笑道:“真文人境界,陋室不染尘。” 轰! 一声大响,三丈的范围呢是纤尘不染,欧阳不克烧焦的头发被恢复原样,脸上的黑灰也全部消失,他满脸都是惊讶和诧异,一拍脸颊,舌头好像狗一样的舔上自己的脸,咧开嘴很和善的笑了。 “好好好!实力和某不相上下!你叫什么名字?” “萧冷。”宝玉笑容自然的道。 “好,萧冷!” 欧阳不克掐了纸鸢,往残留的真龙皇旗上一摁,纸鸢就消失不见,欧阳不克自己却是打了个趔趄,猛然大骂起来。 “谁?哪个混蛋擅自用真龙皇旗出去了,某要扒了他的皮!” 一字文闻言,立马抬脸看天,宝玉则是笑容依旧,那个未曾谋面的镇守要倒霉了,不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更在乎欧阳不克的实力,好像,真的,不比自己弱上多少呢。盛唐、八千国还有十万大山的真正骄子,说不定,不在自己之下…… 欧阳不克压着怒,掏出一块紫铜色的官印,把真龙皇旗修补完毕,又招呼宝玉坐下,两人的身后很自然的出现了宽大的软塌,面前是摆满了美酒佳肴的桌子,明显把宝玉放在了同等地位。 “你是回去?还是继续征战别的区域?” 欧阳不克把傲气全部收敛,平等的实力需要平等的姿态,他是个明白人。 宝玉笑了笑,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是有,有大人物让某告诉你,只要你继续征战,得到的地方就是你的封地,封地足够大的话,可以封爵。” 说到这里,欧阳不克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宝玉注意到了,心里,猛不丁的微微一动。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欧阳不克继续道:“和雏凤小镇类似的小镇还有九个,加起来是一百万里的疆域,按照盛唐令,百万里封男爵,就是盛唐的贵胄,八千国的天子都需要以下属的礼节迎接,某当时没要封爵,要了御犬的名号,某,甘心做我盛唐天子的鹰犬!” 又是大人物? 宝玉不以为自己会惹来第二个大人物的注意,自己算是铸心级学士的顶尖,但是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只是个小小的后起之秀而已,那么,欧阳不克和汪伦说的大人物,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而且欧阳不克说他甘做盛唐天子的鹰犬,宝玉就有了一个让他完全不敢相信的猜测,难道那个大人物,是盛唐天父杨摐? 宝玉只能苦笑,如果是杨摐的话,让人家帮忙压制白狐娘娘,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天父杨摐是威压九天的真龙,自己没资格和人家谈判,白狐娘娘,更是没资格让人家特别针对,所以,期待直接落空。 大人物的身份,太大了,也不怎么好。 欧阳不克又问:“你是留下?还是离开?” 宝玉摸着嘴唇,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然后,深吸一口气:“我想家了,有好多人都等着我回去。” “看来你是怕了,怕十万大山那边的高层?” 欧阳不克出口讥讽。 宝玉摇摇头,笑道:“都是聪明人,别玩这么低级的激将法,没意思。” 欧阳不克的脸色不变,还是那种讥讽的样子看着宝玉,宝玉说的没错,自己是用了激将法,也不以为宝玉会傻到受了自己的激将法,只是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大人物希望宝玉留下! 宝玉摸了摸嘴唇,富贵险中求,和盛唐的某些人相比,自己的底子还是太薄,再说好处自己拿,真个拿太多闹得天塌了,那也有高个子顶着,自己怕什么? “你到底是留是走?”欧阳不克再次问道。 宝玉微笑,跟着道:“有好多人等着我回去呢。” 就在欧阳不克的脸色无比难看的时候,宝玉眨眨眼睛:“所以,带回去的礼物可不能少。” 欧阳不克的脑子晕了一阵,呆滞的看宝玉,突然,他和宝玉一起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的虚空剧烈激荡,好像太小的天地,根本容不下他们的力量了。 “如此,大善!” 欧阳不克退进了真龙皇旗,畅快笑道:“某在融体级学士的区域等你!” 眼看欧阳不克的身形消失,宝玉触碰了下真龙皇旗,发现能够使用,眼底,就唰唰的闪起了冰冷的光。 十万大山里的文人,他看不惯。 所以,杀起来就很舒坦…… … 盛唐长安,突然有消息在盛唐的高层里飞快传播,名叫萧冷的盖世天骄,以进士文位覆灭盘山小镇,然后,三日灭三镇,斩杀学士过万!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摐一口大茶喷上天十万丈,让得长安下了一场带着茶香的雨,再看媚娘,愕然道:“萧冷?” “没错,是萧冷。” 媚娘意味深长的道:“回禀陛下,咱们盛唐的顶尖进士,还有八千国狭人榜前百的文人全都聚集在了长安府尹衙门,他们听说萧冷有这本事,一个个的觉得自己也成,强烈要求、恳求、哭求,给他们进入学士沙场的机会。” “他们觉得自己比萧冷强?”杨摐摸着两捋小胡子。 “回禀陛下,如果是贾宝玉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积极,但是萧冷,他们都知道萧冷的本事,以前,萧冷在长安城也算交游广阔。” “现在呢?” “奴家把萧冷抓起来了。” “做得好!” 杨摐猛然伸出手,手掌探进虚空,拽住长安府尹衙门那不断恳求的所有进士,飞快的丢进了学士沙场。然后,杨摐对媚娘眨眨眼睛:“可以放人了。” “现在放?” 媚娘有点诧异,很多学士和大学士挡不住后辈进士的热情,就堵在孟浩然的府邸外,正要找孟浩然的麻烦呢。 那些护短的学士身份很高,大学士就是实力很强,或者身份又高实力又强,找不到萧冷,在李太白的威势下也敢去给孟浩然难看,这时候把萧冷放出去,不怕萧冷被直接捏死? “嗯?” 杨摐抬了下眼睑,媚娘就抬手放人,她只是问一问,不是真的在乎萧冷的生死。 杨摐的视线飞快的越过空间,跟随在了萧冷的身上,又拍了拍媚娘的肩膀,这帝王心术,媚娘还不是很懂。 敢捏死萧冷的,自然是忘了他盛唐天父的威仪,他很期待,特别期待,这场好戏,说不定会有个血色漫天的结尾…… … 走在长安城的街头,萧冷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在牡丹苑里喝酒,去的时候是晚上,可是没喝两杯,再醒来就是大清早,自己酒量,好像没这么差? “或许喝多了不记得了吧?” 萧冷摇摇头,媚娘那等实力的大能抓他,他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只觉得是醉了一场,要往恩师那边的府邸走。 牡丹苑和府邸相隔不远,很快到了正门前,他是孟浩然最宠爱的小弟子,自然不用走角门。 刚进去,却发现庭院里站了很多人,萧冷仔细看去,发现一个个都是面貌不凡,认出来有几个是朋友的长辈,连忙走过去,凑笑道:“诸位前辈,可是来找我家恩师?” “你是何人?” “晚辈是恩师的小弟子萧冷。” “萧冷?你是萧冷?”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做的事情倒是厉害啊!” “好你个萧冷,你把我家的幺儿坑进了学士沙场,自己反而优哉游哉的回来了!” 愤怒的咆哮震破苍穹,有那么特别护短的,立马是一巴掌拍了下去。 敢来找孟浩然麻烦的,自然没有半个蠢货,他们知道这是天父陛下想要的结果,萧冷也就算是天父陛下的一枚棋子,不敢真正的打杀。 于是,那巴掌是冲着重伤顶尖学士的水平去的,能斩杀过万学士的萧冷,还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啪! 巴掌还没落下,萧冷就被威压震碎了全身的肌肉,皮肤崩裂,鲜血混着肉沫涌出,骨头也全部碎裂,摔在地上,只剩下半口气了。 孟浩然在后厅躲着,看见这事,立马飞出来,各种疗伤的宝药往萧冷的嘴里塞,满脸的委屈和暴怒,在看见众人头顶略微显化又消失的面容后变成苦涩。 那是天父陛下,在看热闹,也在警告他,不让他过分插手。 事实上,也不需要孟浩然插手了,动手的大学士讪讪的收回手掌,一跺脚:“错了!全错了!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覆灭了盘山小镇?” 大学士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给孟浩然道歉,各种疗伤宝药拿出来,也不吝惜才气给萧冷疗伤。 苦啊,他堂堂大学士,好像被谁给玩了一轮? 而且,没法报复,绝对没法抱负,天父陛下默认让萧冷挡枪,很明显的,那个化名萧冷的,绝对是天父陛下比较看重的棋子或戏子了? 天父杨摐爱看戏的嗜好,他们都清楚明白…… “委屈萧冷贤侄了。” “太无奈,到底是谁化名萧冷啊,这不是坑人吗?” “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而且认识萧冷贤侄,或许,还有不小的矛盾?” 三言两语的,在场的学士和大学士就有了猜测,恰在此时,萧冷呼哧呼哧的喘气,仰天喷血咆哮。 “是他!是他!就是他! 是摘星神尊贾宝玉!”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站高看远,分化两极! 腥风血雨后,银灰色的阳光略微发白了一丝,不多,一丁点儿,但是确实有了外界阳光温暖的样子。 宝玉坐在第十块镇山石的上面,双手托着下巴,看一字文等人飞快的安葬尸体,还有,给他收缴战利品。 “宝玉兄,全部的宝物都在这里了。” 一字文和文若安看宝玉的眼神充满火热,如果说宝玉还是进士的时候,自己仰仗学士文位还能和宝玉平起平坐,那么现在,对宝玉只剩下了尊崇和敬仰。 十座十万大山的小镇,数万名十万大山的铸心级学士,其中还有远比他们强悍的十位镇守,很轻松的,一天一个,被宝玉连根拔起。 之所以是一天一个,只是因为,宝玉用了不少时间精炼乌龙大毫的关系…… “放进去。” 宝玉点点头,丢出黄玉砚台,一字文和文若安连忙挑选最好的宝物往黄玉砚台里塞,塞不下,就用了别的万两砚台,一起奉给了宝玉。 宝玉把砚台收好,感觉袖口里沉甸甸的份量,继续托着下巴,然后,长长的吁了口气…… “好多宝物啊。”宝玉轻轻的叹道。 那脸上布满了唏嘘,一字文和文若安想不明白,为什么得到那么多的宝物,宝玉却感觉有点怅然的样子?这时候,宝玉的目光悠远,漆黑的眸子略微颤动,黑狐大氅连着三丈多长的黑发覆盖了身下的镇山石,然后,手掌在镇山石上拍了拍。 “还是没人来吗?” 宝玉摇了摇头,手掌略微用力,然后,从镇山石的碎片中漂浮起来,他一直在等待有人阻拦,要确定一个自己想要得到的猜测,可是,没有人阻止他,十万大山,根本没派遣好像欧阳不克那样的骄子阻止他。 于是,十个十万大山的小镇化为乌有,数万铸心级的学士死在自己的手下,自己的猜测,也变成了事实。 一字文盯着最后一块镇山石的粉末,情绪激荡,和文若安对视全都看见了对方的兴奋火热,他们对宝玉拱手,连着这块区域的学士一起高呼:“恭喜萧冷兄!贺喜萧冷兄!连征百万区域,盛唐可以封爵!” 这是盛唐的爵位啊,有传言说,就好像不是学士就做不了盛唐的九品小官一样,不是大学士,压根没资格得到盛唐的封爵。 宝玉得到了盛唐封爵的资格,他们羡慕,他们嫉妒,然而嫉妒被宝玉的威风碾灭,只剩下艳羡和跟着快乐的情绪,不管怎么说,自己和宝玉并肩作战过,就是荣耀! 宝玉摆摆手,想了一下,笑道:“我是贾宝玉,不是萧冷。” 一字文和文若安愕然,然后,轻轻点头,别的学士乱了一阵,就笑了起来,宝玉的人在这里,到底是萧冷还是贾宝玉,他们不会在乎。 宝玉也跟着笑,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多久,干脆不用隐瞒了,自己化名萧冷,一来是找个给自己背锅的,那些学士和大学士找错了人,不会出现更加愤怒的情况,有‘大人物’压着,他们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已经没力气找自己的麻烦。 化名萧冷的事情,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很有分量的警告,他贾宝玉记仇呢,要是不能干脆利落的杀绝自己,那就不要得罪自己,否则,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一趟子事情,让得罪自己的人遭受无妄之灾? 只是,宝玉摸了摸嘴唇,**在手指的力道下摩挲牙齿,牙疼的感觉终于减弱了一分…… “没有人阻止,数万铸心级学士的死,却没有人阻止我呢。” 宝玉低声自语,自己觉得数万铸心级的学士很有分量,但在盛唐和十万大山的高层里面,自己的行为,到底是钻了规则的漏洞,还是不过一场游戏? 宝玉再看这已经属于自己的,和八千国的土地完全不一样的疆域,一拍手,看见了手里已经有六十八道金线的乌龙大毫,怔了一下,轻轻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自己是钻了盛唐和十万大山订立的规则的漏洞,而不是之前的那种游戏。宝玉发现了狭人榜的真相,盛唐说给八千国订立狭人榜,这是提携八千国的后辈,让八千国的后辈可以暴涨文名,所以,骄子们你争我抢,要做狭人榜的尊者,甚至,做那狭人榜的前十! 然而,这只是一场游戏,在盛唐的眼里,狭人榜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给予的乐趣罢了,真正的骄子就如同雅门的那些尊者,一系列的资源,不需要他们去拼死争夺。 自己钻了规则的漏洞,灭杀数万十万大山的铸心级学士,这才让乌龙大毫多了六十八道金线,宝玉很难想象,如果靠自己的话,雅门的炼骨级学士、融体级学士,甚至小小的铸心级学士,凭什么能够拥有城不易级别的笔毫? 一切都在明了,宝玉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好像找到了开头的一条线,抽丝剥茧一样的,很清晰的躺在了那里…… “所谓的榜单就是一场游戏,我现在跳出了榜单,那就不在游戏里了,而是走进了盛唐和十万大山订立的规则里。 按照规则,我以进士的身份进来,灭杀对方十个小镇,这是正常,十万大山不会派遣融体级区域的学士过来,我已经跳出了游戏,走在规则里,所以,算是高了一层,将来的路会比较好走。” 宝玉很快速的自语着,脑子更加清晰,笑容更加神秘,再看一字文等敬仰自己的学士,笑一笑,点点头。 这些人再进一步的话,应该能加入类似雅门的地方,走进属于他们的规则里,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到底,也比‘游戏’高了一层…… “欧阳不克,我来了!” 宝玉长笑一声,三丈多长的发丝仿佛漆黑的夜,一抬手,引动了数千里外的真龙皇旗。 真龙皇旗绽放金色毫光,光芒里,出现欧阳不克冷酷的身躯,看宝玉,笑! “宝玉兄,来!” 宝玉点点头,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当然不会诧异,抬起脚,一步八百里,朝着欧阳不克的那边走去。 欧阳不克对宝玉招手,赞叹道:“一日破一镇,宝玉兄真是好威风!快来吧,相信你在这边也会打下偌大的威名,说不定很快的,就能成为风流雅客了。” “风流雅客?”宝玉停下了步子。 “没错,就好像进士的狭人榜一样。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天地不可拘,万物不可滞,是为指点江山真风流,可入学士雅客榜。” 宝玉闻言,立马落下地面,抓起真龙皇旗。 “宝玉兄,你做什么去?” 欧阳不克的脸色大变。 宝玉撇撇嘴,特别坚定的道:“回家!” 欧阳不克看着宝玉的身影消失,震惊的表情消失,换上了一脸神秘的笑,点点头,又摇摇头,百无聊赖的道:“发现了吗?所谓榜单只是一场游戏,而我等不成圣,终究只是陛下的鹰犬戏子,这贾宝玉,挺傲气的。” 傲气不傲气的,欧阳不克才不会在乎,像他这样博览群书的人不会愤懑别人的选择,选择了就要承受结果,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就好像他自己甘心做盛唐的鹰犬一样。 于是,欧阳不克散开了凭借真龙皇旗幻化的虚影。 临消散前,耸耸肩膀,一脸的无关所谓。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迎接,十万八千孩! 欧阳不克的震惊还是发怒,宝玉都没看在眼里,那人的城府很深,和自己是差不多同一水平线上的骄子,自己去猜别人就好像别人要猜自己,很累,而且没用。 宝玉觉得,欧阳不克应该在猜测自己。 可能,在说自己傲气? 也可能,在想自己肯定还要回来之类的事情? 无关所谓,自己现在,只想把好处拿到手里再说…… 真龙皇旗只是一个设在外面的坐标点,用才气启动了,宝玉就看见一片的金黄色。 全是龙气,浩瀚、无边、恢弘、广大,和盛唐的龙气相比,大周的龙气,不,大周的龙气老龙也只是个小泥鳅。 宝玉在一片金黄中行走,速度忽快忽慢,猛然间眼前一阵发白,天旋地转中,随手抓了个东西就连忙俯下身子。 太晕了,真是太晕了,自己的身子骨也顶不住,就好像上辈子在满是碎石颠簸的路上,还他妈的坐了个三蹦子一样…… “可以放开了吗?” 耳边传来冷漠的声音,宝玉吸了一口山间清甜的空气,正气加身压下了身子上的不安稳,抬起头,看见身前站着个女子。 在自己的眼里,女子长得不算漂亮,比林妹妹差了很多,也比不上白南烟,甚至比不上大周的红拂女张出尘,可能比以前的大丫鬟秋纹好看一点,但也好看有限。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刚才好像抓到了,不该抓的东西? 宝玉连忙后退,手掌也从女子的胸口拿开,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跪下。” 女子冷淡的道,一身的大红裙袍和肩颈、手腕上覆盖的金龙纹路让她好像凛然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这时候宝玉已经站了起来,她得抬头看着宝玉,但哪怕是仰视着,也带着看不起和鄙夷的很多感觉。 宝玉不喜欢这样,笑一笑,朝着祭坛中间的大门走去。 金龙皇旗把自己传到了祭坛,自然要从这里先去盛唐,中间发生的小插曲他很抱歉,但还没到让自己下跪道歉的地步。 女子更加恼怒,挥手间是一条毒龙长鞭,宝玉用手往后一挡,长鞭就缠在手上。 皱皱眉头,正气加身下八百万斤的力量顺着鞭子荡出去,把女子震出了祭坛。 “刚才的事情,很抱歉,如果想要赔礼,我愿意尽量满足。” 宝玉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把人扯回来,刚才的事情是自己不对,女孩子家家的,发点火也是正常。 所以,宝玉摆出比较低的姿态,笑对女子,也愿意拿出一定的财物作为补偿。 反正,自己现在的身家还算丰厚…… 女子被扯回来,气消了点,然而,眼神扫过宝玉的黑狐大氅和三丈黑发,眼睛就闪出寒芒:“摘星神尊贾宝玉?好!你知不知道本座是如意公主的侍女? 敢冒犯本座,本座定然禀告如意公主,本座要灭你满门!诛你九族!要断你大周传承!” “有点过分了吧?” 宝玉的嘴角抽了抽,如意公主?好像是天父杨摐的子嗣之一,来头挺大,不过,一个侍女,这样张扬跋扈,真的好吗? “我愿意赔礼。” 宝玉拿出好些个砚台,全都装满了宝物,有点肉疼,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意公主的身份太高,又是自己先犯了错,总归,要把事情抹过去才行。 哪知道女子打了个鞭花,狠狠的抽飞了宝玉手里的砚台,还算漂亮的脸已经扭曲了,看表情,要把宝玉扒皮拆骨。 宝玉说了声‘收’,把砚台都拿回来,摇头道:“我愿意赔礼,这样还不行吗?” “下跪就好。” 女子的表情恢复正常,嘴角也带了笑,她一开始就认出了宝玉,而且,这一次来,也是想给如意公主寻找门客。 抓了她的胸口没关系,不愿意下跪低头的门客,那就不能收,而按照如意公主的作风,既然不收,自然是杀了了事…… “跪下就好,不跪,那就灭你满门,贾宝玉,本座是为你着想。” 宝玉叹了口气,把砚台一个个的放进袖口,如意公主那么高的身份,自己还真得罪不起,所以,宝玉抬起头,冲女子很温柔的笑了笑。 然后,抬起手指,轻轻的点在了女子的额头…… 瞬间,抹灭文宫! 瞬间,斩灭神念金人的所有灵智! 同时也是瞬间,隔绝了周围一切空间,或者说,隔绝了一些信息类宝物的传输! 女子彻底死绝,一只巴掌大的小金凤凰要冲破云霄,撞在宝玉事先隔绝的空间上坠落下来,宝玉点开小金凤凰,发现是传输的自己动手的影像,笑一笑,把凤凰掐灭。 四处看看,周围没有人,就抱起女子的尸体,尸体还是热的。 宝玉没用才气,带着尸体跳进祭坛下面的一条河流,河水会把尸体冲到远离祭坛的地方,宝玉也在河水里用了真文人境界,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哪怕最细小的颗粒都从身体驱除,同样被河水带到远处。 然后,回到祭坛,走进了那扇映照着长安皇城的大门…… … 祭坛里的大门很容易使用,进去就好。 宝玉走进去,和真龙皇旗的那一次不同,周围不是金黄的龙气,而是脚下、身边,还有漫天的璀璨星辰。 星辰到处飚射,宝玉本以为是星辰的速度太快,过了一阵,才发现是自己的速度太快。 宝玉一直在往前飚射,没有晕眩感,是很舒适的那种快速,所以,也能打量周围的风景,他看见那一颗颗的流星只是光影,其实是各种完全不同的存在。 大的可能是占地万里的庄严建筑,小的,就很可能是文人遗失的笔毫和砚台…… “火烧我阿房~~~” 猛然间,耳边传来悲痛的呼号。 宝玉转头去看,只看见一颗燃烧着火焰的流星攒射,眨眼就看不见了,他突然怀疑自己先前的想法,难道雪樱儿得到崔颖的墓葬,真的只是巧合?在这种穿破空间的急速运行下,碰到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是有无限的可能呢。 宝玉思索着,把自己见过的事情编织贯穿…… 第一,自己在盛唐还是人微言轻,这不代表着自己需要韬光养晦,按照盛唐的习惯,弱者只会被人压制,强者才会受人尊敬,反而得让自己大放光彩才行; 第二,单看如意公主那位侍女的作风,杨摐的龙子龙孙做事跋扈,应该避免和他们照面,能躲就躲,躲不过的话……那就杀吧! 天父杨摐有分身无数,号称十万八千孩,但没听说其中有真正的子嗣,那等大能想产生子嗣的难度不下于覆灭盛唐,所谓的公主和皇子,都只是分身和女子结合诞生的平常孩童而已。 天赋可能不错,但是,绝对没达到可以继承盛唐的地步。 第三…… 宝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得特别畅快。 这一次,有机会的话,揍宇文成都一顿吧,自己想念很久了…… 呼~ 呼呼~~ 呼呼呼呼~~~ 宝玉只能看见周围有无数的流星,分不清时间,但是感觉里,应该过了得有半月有余。 自己和汪伦用‘天行健’飞了那么久,想来,祭坛的大门也不可能让自己瞬间到达,于是,宝玉阖上眼睛,让身体的才气震荡起来。 文宫世界里,十万丈金人的心口有颗金芒更加耀眼的心脏,心脏不断跳动,仿佛要输送大血给予全身,心脏的边缘,也逐渐,探出了几缕细小的‘丝线’。 丝线很细,却是中空的,里面有金浆玉液; 这丝线,是十万丈金人的血管……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宝玉的实力不断增长,在盛唐的京城长安,也接到了宝玉即将到达的消息。 祭坛大门的这一边是学士统管司,主官乃是大学士文位,听见下属的禀告,摆摆手,无所谓的道:“只是学士而已,虽然出色,但也只是后生。” 下属还想开口,被上司瞟上一眼就不敢吭声了。 统管司司主向来自负,连圣人也不放在眼里,唯独敬佩李太白一人,他以为圣人都是大毅力外加大机缘才能成就,他有大毅力,缺少的只是大机缘,所以,用不着敬佩。 唯独那李太白,能够做那风流雅士第一人,能够以大学士文位斩杀大儒,也能在半圣的手里逃走,他无比敬佩,甚至敬佩到,有点嫉恨和李太白关系好的那些人了。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统管司司主负手而立,万分感慨的吟哦,异象显化,厅堂就出现了一个额头圆润的道家男子,苦笑道:“杜子美,你这是赞扬的哪一位?怎么把我葛洪扯上了?” “闪开,回去修你的葛仙公一脉道果去。” 杜子美的口气不太对,想起李太白,他的口气向来不怎么对劲。 葛洪和他是忘年交,立马明白这家伙又想起了李太白,刚想遁走,外面又进来了学士小吏。 “什么事情?” 杜子美在下属面前,还是有压制情绪的威仪。 小吏苦笑道:“司主大人,不是小人絮叨,这一次您真得出去,迎接贾宝玉的人身份特殊。” “有多特殊?” 杜子美摇了摇头,笑道:“想找贾宝玉麻烦的没胆子来,他们揍了萧冷,一股气就泄掉了,没胆子再冒着触犯龙颜的危险。 那么,还有谁? 谁的身份会比较特殊?” “是玉郡主,您想收弟子的那位。” 杜子美闻言,捋着胡子微笑。 自己向来自负,唯独把玉郡主看在了眼里,巴巴的想收弟子,小吏说玉郡主特殊,可真是说进了自己的心坎里。 “速度迎接…… 不!老夫亲自去,老夫要去陪着!”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抛了原配,娶我可好?(三更一万字+) 白玉大门所在的厅堂里,站着两位女子,一位身着玫红色的衣裳,另一位一身青纱长裙,模样有点相像。 在这两个女子的东边一侧,还坐着白纱白帽,帽檐缀着珠帘挡住了眉眼的另一个女子。 杜子美看见了枚红色衣裳的姑娘,老脸一喜,加快了步子,当走过廊道看见白纱女子的时候,摆出大家风范捋着胡子的手猛的用力,胡子被拽下来了一大把…… “你怎么不说,雪樱儿也来了?” 杜子美也不管上司的威仪了,拽着小吏躲到一边,恶狠狠的骂。 小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雪樱儿虽然是盛唐第一花魁,身份不低,但在杜子美的眼里算个什么? 为什么堂堂的统管司司主,会在乎这么一个小小的后辈? 杜子美瞪大眼睛,想骂,还是把话憋进了肚子里,其实,自己看重过三个后辈,玉郡主是其中的一个,另外还有雪樱儿和如意公主,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另外两个,而这些原因,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出口。 于是,杜子美拽着小吏往回走了几百步,气不过,抬起脚把学士小吏踹出了衙门,自己气呼呼的往回走。 “子美兄,什么事情让你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一声潇洒,让人听了,就觉得有千般万种逍遥的声音从一侧传出,杜子美怎么可能忘记这种声音,偏过头,看见庭院的假山上斜斜的躺着一人,眼珠子就红了。 那人面貌风流,长相不能说是俊朗或者俊秀,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惊为天人。 这人斜躺在庭院的假山上,衣襟挎着,不修边幅的把美酒高高的举起,晶莹的酒线带着庭院花草的芬香跳进这人的喉咙,杜子美不怪这人的无礼举动,哪怕在天父陛下的皇城,这人也是一样的作风。 杜子美哽咽了,快走两步,整理衣着后才弯腰拱手:“太白兄,愚弟哪敢让您这样称呼?您还是喊愚弟的名字杜甫好了。” “古旧礼法~~~太无聊。” 李太白吞咽美酒,鄙夷杜甫的礼法世俗,喝个差不多,张张嘴,杜甫就惊喜的抬头等候。 李太白号称酒中仙,也是诗中仙人,酒后千篇文章,哪怕有洋洋万言,那也是字字珠玑。 杜甫很期待,然而,这种期待,在李太白的酒嗝里烟消云散。 李太白看了眼白玉大门所在的厅堂,好像有什么顾忌,很难想象,李太白这种人,竟然还会有顾忌的东西…… “陪我喝酒。” 李太白拽住了杜甫,要往学士统管司衙门的外门走。 “太白兄,您该自称瑛的,孔圣人都说您能自称瑛。” “我不喜欢。” “可是太白兄,以您的名望就该如此。” “闭嘴,找地方喝酒。” “好好好,以您的身份,咱们得去最好的地方……” 嘭! 杜甫被一脚踹了回来,李太白摇摇头,往大学士孟府的方向去了…… … 白玉大门还是平静,这很正常,按照统管司文书的估算,宝玉还得三刻钟左右,才能从白玉大门出来。 雪樱儿从白纱的袖口里伸出素手,掀开珠帘,饮茶后珠帘轻轻的落,在她的眼睛里,青衣女子和玫红色裙袍的女子的身影,也被珠帘扫出了细碎的光影。 站立等候吗?这是恭候,可是,宝哥儿凭什么让玉郡主这样恭敬的等待了? 雪樱儿觉得迷糊,她和玉郡主的身份等同,很明白自己身份和实力上的恐怖,自己等待宝哥儿是因为腥甜入口时那一刹那的心动,玉郡主,她又是因为什么? 按身份,玉郡主是天潢贵胄,是靠山王杨林的独女,靠山王杨林可不简单,身份上是天父杨摐的哥哥,事实上,杨摐是人家一手带大,所以得封靠山王。 玉郡主可不是如意公主那样泛滥的子嗣,而是杨林消耗封地的三年产出,无数的瑰宝扔砸进去,再耗费了杨林自己的大部分修为,这才诞生的真正后裔,要不是杨林已经死掉了,玉郡主,就是这一代经天纬地的第一人! 论实力,有那好事的把所有骄子的根子挖出来,弄出了风华五使和绝代三娇。 雪樱儿很清楚自己隐藏了,不能用也不愿意用的力量有多可怕,所以,更明白和自己并称三娇的玉郡主的真正实力。 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宝哥儿,凭什么让玉郡主站立恭候? 这边,雪樱儿满脑子迷糊,还在轻轻饮茶,那一边,玉郡主旁边的青衣女子,也不由的看了过来…… “姐姐,可以弄死雪樱儿吗?” 青莲传音问。 玉郡主的黛眉皱起,很认真的想了青莲的话,摇头传音道:“不可能,别看雪樱儿在狭人榜的游戏里,她真正的力量很恐怖,只要不出盛唐,就能随时调用那种恐怖的力量,我打不过她。” “那太可惜了。”青莲抿抿嘴。 玉郡主笑问道:“为什么想对付雪樱儿?咱们和她没矛盾吧?” “没什么,就是她在等哥哥,要是她想对哥哥不利,杀了最好,要是她喜欢哥哥,杀了更好。咱们和黛玉姐姐更加亲近。” “呃,怪不得我最近不喜欢管闲事了,原来我多管闲事的性子,让你给吸去了?” “这样也不错。” 青莲和玉郡主都愣了一下,背对着雪樱儿的脸突然多了一丝很莹润也很细微的光泽,光泽过后,两人的模样,好像更加相似了。 这时候,白玉大门闪烁雪白的光,先出来的是一只黑绸靴子,然后,是黑狐大氅,还有飘荡着三丈多长的黑发的宝玉。 在宝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青莲的眼睛忽的红了,扑进宝玉的怀里,大声的喊:“哥哥~~~~” 宝玉呆滞住了,手掌傻乎乎的扬在青莲的头顶上,最后,还是落下去,抚摸青莲的发丝。 说实话,自己和青莲没这么亲近,当初认个妹妹,也只是给青莲一个安稳的保障罢了,这时候宝玉才想到:需要安稳的青莲独自一人来到盛唐,到底受到了多少的委屈? 宝玉抚摸青莲的发丝,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图影,而在图影中,青莲举目无亲,形单影只的在盛唐寻找可以让心灵安放的地方,找不到会哭,雨夜会怕,池塘里那素青的莲,经历了太多的风吹雨打…… “没事,哥哥过来了,以后不会有事,一切都有哥哥在。” 玉郡主看着这幅温馨的场景,笑了笑,在雪樱儿万分诧异的注视中跟着上前,把手搭在宝玉的胳膊上…… “玉儿参见哥哥,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多收一个小妹?” “你是?” 宝玉诧异的转过头。 玉郡主还没说话,青莲就在旁白道:“哥哥,这是玉儿姐,一直是她照顾我,用不着感谢她,照顾我是她应该的!” “青莲!” 宝玉呵斥了一句,虎下脸,摇摇头,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宝玉不觉得谁照顾谁是应该的,这一次,是自己和青莲欠了玉儿的情分。 宝玉打量玉郡主,发现眼前的女子穿着枚红色的衣裳,款式和在祭坛杀掉的女子差不多,只是领子和袖口的金龙少了很多。 看打扮,玉儿应该也是某位盛唐皇族的侍女,当下点头,应了道:“是我和舍妹欠你,你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哥哥吧。” “哥哥~~” 玉郡主把音调拉长,笑得特别欢快。 宝玉也含笑应了,后面的雪樱儿就咬紧了嘴唇,好悬没惊叫出来。 认了哥哥?玉郡主认了宝哥儿当哥哥?这种事情,哪怕雪樱儿见多识广,也压不下去心里的惊讶。 “宝哥儿,好久不见。” 雪樱儿上前,犹豫了下,侧身作了个万福,然后,不等宝玉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走。 对于宝玉和自己离别后经历过的事情,雪樱儿没有继续追问,她其实很想知道宝玉的事情,但是以她的性子,看见宝玉现在安好,那么,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宝玉也没有说话,自己和雪樱儿一样,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说了也没用。 就自己来讲,已经有家室的人,也不希望来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雪樱儿则是那种很骄傲的女子,要的是一对一的白头偕老,同样不可能哭着喊着要做自己的平妻什么的。 自己和雪樱儿好像是两条线,机缘巧合曾经交叉,然后,就是头也不回,不可能真正的纠缠在一起…… “樱儿姐姐!” 突然,厅堂外冲进来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紫色的小裙陪着褚黄色的披肩,精致的小脸儿简直是可爱的极限。 这单纯的,可爱的,让宝玉都忍不住惊艳的小脸却是梨花带雨,扑进雪樱儿的怀里哭:“呜呜樱儿姐,苏娘姐姐死了,我今天回行宫玩,发现苏娘姐姐的本命玉牌碎掉了。” “别哭,乖了,别哭,姐姐帮你报仇就是。” 雪樱儿小声的安慰,她不喜欢苏娘,奈何苏娘看着小如意长大,在如意的心里有很大的份量,如意甚至给了苏娘穿戴皇族服饰的权利,以至于苏娘越来越骄横无度了。 而且,雪樱儿打心眼里不想和小如意牵扯在一起,小如意太努力了,虽然单纯,却很坚韧的想走上盛唐更高的地方,当小如意的单纯被磨灭的时候,恐怕,自己也只是小如意的一颗棋子。 所以,雪樱儿平日里和如意保持距离,没奈何如意喜欢她,特别是难过的时候,总是过来找她,而雪樱儿自己,也挡不住如意梨花带雨的小脸…… “怎么回事?”宝玉走过去问。 雪樱儿转头,掀起珠帘,露出宝玉熟悉的美丽脸庞,笑道:“没什么,是苏娘死了,奴家要帮她查找凶手。” “我也一起去。” 宝玉的声音斩钉截铁,把别的暂时放下,自己还是要帮雪樱儿。 “你回来是要拿爵位的好处,改天再说吧。” 雪樱儿的声音温软,而且替别人着想,对雪樱儿来言是很少见的,小如意就抬起头,问宝玉:“你是谁?” “我叫贾宝玉,小家伙你呢?叫什么名字?” “本宫乃是如意公主,不是小家伙!” 带着泪的可爱‘小家伙’站直身子,猛然流露出有点摄人的威严。 然后,宝玉的脸,不自觉的抽搐了几次…… … ……… ……………… 雪樱儿是查不出来‘凶手’的,当初在那个祭坛上,宝玉把一切都考虑了进去,甚至没有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会产生很细小的尘灰,这东西普通人看不见,但对学士来讲,只需要一点点的气息就能确定动手的场地,从而进行推演和确认,所以宝玉保留了尸体,让河流把尸体带走,自己的身上,也不会出现半点苏娘气息的残留,这一点,宝玉可以确认。 不过,雪樱儿一定要查,宝玉也不能挡着拦着,就当让雪樱儿出去散心一次吧,不打自招的白痴事情,他可不敢做…… 从学士统管司出来,宝玉跟着玉郡主和青莲去了一座府邸。 大门朝南开,下有九十九阶,上有九凤盘绕,宝玉很快知道了玉郡主的身份,打趣几句也就算了,也还不至于演一场誓不攀龙附凤,然后拂袖离开的中二举动。 百花盛开,清风环绕,封爵的事情需要长安府尹衙门处理,不巧的是,长安府尹回乡探亲,青莲就带着宝玉领略盛唐京城的繁华景象。 宝玉是第一次来到长安,确实惊艳,也还没在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可以说扔出去一块石头,都能砸到好几个学士以上的大能。 对于扔石头的事情,宝玉跃跃欲试,当然,不敢试,只是多走走也多看看,增广见闻而已。 就在这天游玩回来,刚到郡主府的门口,前面嘭的一下跪了人。 “情飞参见师尊!” 追梦客情飞等了宝玉很久,宝玉犹豫了阵子,也没想再收弟子,说白了,是情飞的资质不够,自己懒得费力气教导。 哪知道情飞举起一块令牌,笑吟吟的双膝上前:“师尊,大学士才能正式封爵,弟子就先把小男爵的牌子拿来了,有了这个牌子,十座小镇的百万里疆域就是您的封地,一切的出产都有您的三成。” “你倒是挺聪明。” 宝玉点点头,自己要的好处就是这个,情飞算个灵敏的,所以…… “不只如此,弟子遇见了大师兄,把大师兄接来了!” 情飞继续笑,很难想象,那张简直是文人模范的雅致脸会充斥了那么多的谄媚。 宝玉偏头一看,发现长大的卢照邻苦着脸过来,张嘴就是抱屈…… “恩师,叶少卿不要弟子了,她说弟子太风流。” “活该。” 宝玉一点也不意外这个。 “恩师,弟子去了牡丹苑,发现那里不招待弟子,弟子没金精。” “继续穷着。” 宝玉的金精还算不少,但是,绝对不给这个混账弟子,盛唐第一花魁所在的地方,也是盛唐最大最豪华的雅地牡丹苑,自己还没去过呢。 “恩师,弟子不缺金精,有人给弟子了,就是那人说:弟子想在牡丹苑里玩,需要您点头才行。” “嗯?谁说的?” 宝玉才想起还没给卢照邻加冠,作为恩师的自己不在,卢照邻没法行加冠礼,就是说,卢照邻都二十岁了,现在还没成年。 想到这里,宝玉忍不住觉得亏欠了卢照邻,拍拍卢照邻的肩膀,就往袖口里掏。 自己这个做恩师的没做好,多少得补偿一下,宝玉是这样想的,可是,就在这时候,卢照邻指了指他的身后,小声的道:“恩师,那个人,弟子也给您带过来了。” 宝玉愕然转头,看一眼,一巴掌摔在了卢照邻的脑袋瓜上,卢照邻要不是五朝大家里的一个,他就大义灭亲,手刃弟子。 混账啊,有这样坑自己恩师的吗? 宝玉看见雪樱儿就在身后,平日里也就算了,可是今天,雪樱儿一身红衣,也在脸上施了粉黛,美丽不可方物的脸,旖旖带了不少的羞红。 雪樱儿盯着宝玉,垂头,轻轻的道:“奴家今天,就要去查找苏娘的死因了。” “嗯,我知道。” “等奴家回来,你应该已经离开了长安,再见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奴家想问你一句……” “可以不问吗?” 宝玉嘶了一口凉气,牙疼。 雪樱儿瞪着宝玉,咬牙切齿的道:“奴家要问你,抛了原配,娶我可好?” “不好。” 宝玉一点也不犹豫的直接摇头。 雪樱儿愣了一下,脸色特别复杂,好像怒了,也好像心里欢喜,女人心海底针,看得宝玉心里跟有小兔子一蹦一蹦的,怕雪樱儿翻脸杀人。 可是,宝玉明显想错了雪樱儿,这个奇女子压根不是过来问话的,雪樱儿看着宝玉笑,笑靥美得仿佛这盛唐京城的繁华都没了颜色,郡主府的高大门扉也没了威仪。 “很好,那奴家走了,在盛唐的日子,别出门,出门,也要带着玉郡主。” 雪樱儿提醒了一句,然后,转过身,玉颈往左边一歪,偏头对宝玉露出美轮美奂的侧脸。 她的嘴角勾起美妙的弧度:“幸好你没答应,你要是答应了,奴家就杀了你绝了自己的念想。” “什么意思?”宝玉瞪大眼睛。 雪樱儿一步踏出,身形缓慢消散,这一次,是头也不回。 “你现在能抛弃原配,将来就能抛弃奴家,宝哥儿,奴家办完事情就去找你!” “……”宝玉。 … 不能出门? 出门也要带着玉郡主? 雪樱儿为什么这样说,宝玉想不明白,这不代表着会把雪樱儿的话不当回事,这个奇女子,从来不会说半点废话。 于是,宝玉不急着带‘小男爵’令牌回去学士沙场,就在郡主府,很安心,特别安心的清净修行。 而且,很快的,就明白了雪樱儿的意思……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风华有五使,坟头草八丈 郡主府的豪客很多,见到宝玉,也都热乎乎的凑上来。 里面可能没有名满天下的人物,但是人在郡主府,见到的听到的都比宝玉多了不少,也让宝玉知道了不少需要知道的消息。 比较重要的,大致有三。 其一:爵位对盛唐没那么重要,就好像学士沙场里的百万里疆域,比大周现在两千多万里的疆域还要富饶,但在事实上,并不看在盛唐的眼里,这点,从小男爵的牌子随手给来就有体现; 其二:在狭人榜之类的游戏排名以外,还有盛唐内部的民间排名,自己已经有资格登上了,只是弄出排名的民间雅客,或许,还没把自己当成多大的一档子事情; 第三点是宝玉自己猜测的,既然学士沙场的百万里疆域不算什么,那么,在别的地方,一定还有另外的考验。 或者,应该说是让学士争斗和晋升的地点。 有的比较贫瘠,有的富饶到让盛唐也另眼相看,而且,这种地方,绝对还有很多…… 这天清晨,宝玉在教导情飞,教导的不是普通的‘之乎者也’,以情飞的文采,也用不着再学这个,情飞想学的是简体字,宝玉就挑选了最简单的教了,想学更多的话,情飞还需要再接受考验。 卢照邻跟着学,性子上却耐不住,会写了立马撤,要去领略长安城的繁华。 宝玉觉得让弟子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就让情飞跟着出去,顺便吩咐,让情飞给卢照邻物色个厉害到没人要的女子,好好的管管这个惫懒风流的弟子。 宝玉只是说着玩,然而情飞是不是真的去做,自己就无所谓了,一切随缘,找不到是卢照邻的命好,找到的话,卢照邻的命,其实也不算很差…… 青莲在池塘里摇曳,每天能幻化的时间不多,和宝玉请安后,那就在池塘里飘着了。 宝玉想了想,把拧八面的半妖精血倒进池塘,拐进郡主府的后花园。 后花园特别漂亮,不是百花争艳的那种,大朵的牡丹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给人一种小桥流水的精致感觉,宝玉嗅着花香,神念沉进传音母铃,和大周的那边说话。 大周一切安稳,只是很多人失去了踪影,当然,不是那种悄无声息的消失,或许因为自己的事情,大周被外界的大能关注,一些有能耐的,各自都有了各自的机缘。 殷无极和水勿语被吕洞宾带走,留书说要在道家的那边修行,这点上,宝玉还算安心,以吕洞宾的性子,上次觉得亏欠了自己,现在,就不会怠慢了自己的手足。 西门雪和求不得,还有乐阳两兄弟也有自己的机缘,特别是乐阳吟,据说接人的是小祝融郑思远,郑思远也晋升了道家的人仙位,和文人的学士等同,他亲自接人,相信,道家很看重乐阳吟的万载青木化身。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返回了盛唐,他们先前在自己门派犯的事情被一元子抹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宝玉联系过两人,传音子铃传不通,就觉得,自己该扯个大旗,找机会过去一次…… 正想着,突然,天空咔嚓的响了一声。 宝玉抬起头,看见蔚蓝色的长空接连碎裂,好像破碎的水晶一样映衬着阳光。 然后,宝玉就明白了:为什么雪樱儿让自己不要出门。 破碎的天空是一种隔绝,隔绝了周围的空间,也让宝玉所在的地方扩大数十万倍,变得好像一座大城一般广阔。 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大,野草变成了森天大树,星星点点的野花花瓣好像云彩一般,挂在高高的天际,宝玉知道这是错觉,不是附近的东西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自己就在刚才的一个瞬间,被人扣在了一个碗状的宝物里面…… “宝哥儿,好久不见,孤很想念你。” 宇文成都一身的银色铠甲,手持亮金的凤翅镏金镋,在宝玉的前方空中停住。 宝玉抬起头,黑狐大氅飘飒,三丈多长的黑发猛然彭展,金精捋成的束发一下崩断:“我也很想你呢,原来雪樱儿让我不要出门是戒备你,你真有胆子,跑进郡主府找我,而且,我也很难想象,你竟然还敢来找我?” “战!” 宇文成都挥动凤翅镏金镋,镗尖上的利刃指着宝玉,他早说过要斩宝玉,那么,就要言出必行! 他宇文成都,说话,必须算话! 宝玉也不废话,反手握住君子剑,另一只手挥出最好的十扣纸和乌龙大毫,泼墨挥毫间,就是《侠客行》的意气篇章。 “你小看孤?” 宇文成都嗬嗬一笑,宝玉已经是学士文位,书写文章就在万分之一个瞬间,可是这次,书写的篇章才到一半,就是炸成了雪白的糜粉。 宇文成都在一笑之间,就让宝玉无法落笔,宝玉正气加身下有八百万斤力气的手掌,也被震得一阵发麻…… “没错,我真是小看了你。” 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君子剑和凤翅镏金镋撞了一次,倒跌无数步,也炸碎了周围的地面大天,惊讶道:“你只是个武将,可是,好厉害的武将!” “孤不是武将了,为了斩你,孤这些天钻研家族藏书,终于,让自己晋升了武帅,和你的级别等同,另外……” 说到这里,宇文成都的脸色不太好看,自己何止是下了苦功?为了来斩贾宝玉,自己打晕了四弟张百忍,又等待了宝玉很久,宝玉不出门,没办法,只能偷偷摸摸的溜进来隔绝空间了。 他不想在玉郡主的地盘打闹,只希望尽快的斩杀贾宝玉,不要吵到玉郡主才好…… “贾宝玉,孤给你机会,用上真文人境界,用上首版银页,也用上有着真文人境界的大文! 孤只和你过上一招,斩你,如此便罢!” 绝对碾压我最强的力量吗?宝玉笑了,慢慢的,掏出了首版银页。 “你可以试试,再打断我一次。” 宝玉微笑,笑容冷漠玄奇,他的笑,好像是凛冽的西风呼啸,又好像是晓月当空的时候有大雁鸣霜,执掌乌龙大毫的手仿佛群山起伏,哪怕天塌地陷,也是不可动摇。 “我慢慢的写,你可以试试,再打断我一次。” 宝玉又说了一次,身上涌出无数的文字,文字变成小篆字的部首,有千般奥妙,也有万种玄奇! 点! 横! 竖! 撇! 捺! 提! 折! 钩! 全都是文字的部首! 然而,这些,还不是全部!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一字一句,宝玉写的很慢,宇文成都却没想着打断宝玉,宇文成都有自己的骄傲,要斩碎宝玉的最强,而且,就在此时,宇文成都看着宝玉,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宝玉,自己无法打断,他很确定:以自己的实力,没办法打断宝玉书写这篇大文! “好!好厉害的大文!” 宇文成都高声大笑,双脚不丁不八,凤翅镏金镋横插向后,他第一次,摆好了认真对战的架势。 而此时,宝玉书写完毕,君子剑横空向上一斩,立马是黑火呼啸,也是无数的铁骑踏上高空,马蹄声宛如冰雹敲击大鼓! 乌龙大毫,提升四成威能! 首版银页,提升六成威能! 真文人境界,提升六成威能! 君子争锋如火,加持无量才气! 蓦然间,宇文成都被无数的血色铁骑冲击,铁骑席卷巨大的浪,把宇文成都猛然淹没,无数的赤血龙枪,朝着宇文成都的周身爆刺。 这一次,《忆秦娥.娄山关》的血色铁骑,发挥了应该有的力量! 然而,突然! 拥挤中传来几声闷哼,夹杂着宇文成都带着些许痛楚,却又痛快至极的大笑:“好!贾宝玉,你很好!或许,盛唐风华五使的名号,你有资格补上死人的缺!可惜,你也是个死人,你补不上了!” “凤翅镏光,星华斗射,万物滞空群星落之—— 星陨,杀破狼!” 哐!!!! 震荡,连绵,仿佛闷雷滚滚! 宛如钢铁洪流也宛如血海洪流的赤血铁骑里,竟然炸了无比巨大的雷,把所有的赤血铁骑炸成了细碎的烟云! 宇文成都的镗尖划出无数的流光,幻化出紫电饿狼对着宝玉扑击而来。 宝玉愕然后退。 无量的才气冲出,爆碎! 黑色文火遮挡,被灭! 紫电饿狼好像真正的贪狼星横跨大空,是真正的无法阻挡! 宝玉怒了,只觉得殒命的危机就在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当下,身上的气息猛然一变。 自己还有真正的真文人境界,没用过,但是,够用了! 宝玉的眼底闪烁狠厉的杀机,顾不得宇文成都的身份,更顾不得杀了宇文成都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只要,保命!还有……杀人! “贾宝玉,你还有底牌?” 宇文成都愕然失声。 恰在此时,宝玉的气息再变,那隔绝空间的宝物,竟然在宝玉的气息下瑟瑟发抖。 点!横!竖!撇!捺!提!折!钩! 文字的部首开始变幻,宇文成都眼都不眨的盯着这些,只觉得文字部首的变幻里有大奇妙,他只想看透这种奇妙,然后,给宝玉更致命的一击! 可是,这时候,隔绝空间的宝物碎掉了。 宇文成都还没看出文字部首的变化,远处就射来玫红色的羽箭,羽箭足有数万,遮盖了蓝天,然后,咔咔咔的射在了宝玉和宇文成都的中间。 好像一堵羽箭组成的大墙,把两人死死阻拦…… “宇文成都,你敢对我的义兄出手?” 玉郡主在宝玉的身边落下,搀扶宝玉,发现宝玉没事,立马散去了羽箭大墙,瞪着宇文成都发狠。 宝玉怔了一下,貌似不经意的把真文人境界散去,简体字,能不让人知道,自然算是最好。 自己刚才也是孟浪了,如果杀了宇文成都,宇文世家的怒火,自己也承受不起…… “咳咳,玉,玉儿,这这这这,这个,他是,你的义兄?” 在杨玉儿的面前,宇文成都哪还有半点傲绝天下的样子,用手摸着自己的脑门,嗫嗫的,不敢说话。 杨玉儿特别生气,在宝玉看来,这种生气好像不只是被冒犯了的那种,他突然想到,在自己的记忆里,宇文成都和杨玉儿,好像是青梅竹马? 于是,宝玉笑了,往后一靠,看热闹。 “宇文成都,你过来。” 杨玉儿瞪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立马摇头,摆手道:“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义兄,我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没事,你过来。” “不过去,打死都不过去。” “没事的,你过来咱们说话。” “好,我听你的,不许打人。” 宇文成都乖乖的过去了,然后,下场很可爱…… … 后面的事情,宝玉没去多管,也懒得去管,三天后,宇文成都一脸的青肿,带着抽筋的表情找上宝玉。 “宇文兄,好久不见,真是度日如年啊!” 宝玉敢保证,自己的笑容,很真挚。 宇文成都咳嗽了两声,要说度日如年,对自己来讲还真是没错,只是,也有点那种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感觉罢了。 他和玉郡主是青梅竹马,只奈何襄王有梦而神女无情,杨玉儿一直把他当个玩伴…… “宝玉兄,不,义兄,是成都孟浪了,劳烦义兄把小男爵的牌子给成都。” 宝玉听了,把牌子丢过去,这种东西,宇文成都不会在乎。 宇文成都接过小男爵的牌子,往天上一丢,牌子就不见了踪影,他自己的腰杆也挺直了:“宝玉兄,作为道歉,成都给你把封地的事情解决了,另外,以你的实力,也用不着去学士沙场,你应该感觉到了,学士沙场的榜单,也只是无所谓的东西而已。” “我听过学士级别的雅客榜。” 宝玉摸了摸嘴唇,不喜欢这个。 宇文成都点点头,笑道:“学士有雅客榜,大学士有风流雅客榜,都是闹着玩的,咱们不在乎这个,你跟孤来,孤带你去真正的好地方。” 说到这里,宇文成都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诡秘道:“以你的实力,再提升点,应该能补上那个死人的缺。” “什么缺?”宝玉有点好奇。 “风华五使和绝代三娇。” 宇文成都解释道:“在盛唐,五十岁以下的后辈有八人顶尖,风华五使是孤和李元霸、裴元庆、无名剑和一个占着名头,其实已经死掉的家伙,绝代三娇就是雪樱儿、玉郡主和如意公主。” 和雪樱儿齐名?宝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干脆利落的道:“走!” 不管去哪里,总归是个好地方。 宝玉很好奇,能让宇文成都说是好地方的,到底能好到什么程度?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身下多了一条四爪黄龙,长五百丈,鳞片炸起如同刀山,看起来很狂野很霸气,和宇文成都的气质相符。 他在自己的铠甲外面罩了件黑铁铠甲,然后丢给了宝玉同样的黑铠甲。 宝玉摸了摸,觉得铠甲的质地很软,摇头道:“我不是武者,用不着穿这个吧?” “占着名头的死人也是这样说的。” “然后呢?” “坟头草差不多八丈了。” 于是,宝玉默默的,把铠甲套在黑狐大氅的外面,心里面有一句……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谁?到底是谁! 关于弟子的事情是不用安排的,宇文成都平白的要给自己好处,显然听从的玉郡主的吩咐,所以,玉郡主会把卢照邻和情飞安置妥当,现在的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人家算计。 宝玉跨上四爪黄龙,黄龙在七寸的地方没有鳞片,可以坐得很舒坦,宝玉把自己往龙身上一吸,宇文成都就拿出了一块晶莹的玉魄。 玉魄捏碎,就打碎了黄龙身前的空间,黄龙蜿蜒进去,这时候,宝玉就知道黑铁铠甲的作用。 空间乱流,黄龙要行走的道路,竟然是无数的空间乱流。 所谓空间乱流,就是空间被打碎后产生的碎片,经过这些碎片的折射,他们可以无视距离的寻找目的地。 只是空间是不稳定的,所以,没人可以精确的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如果肆意乱闯,很可能闯进大能的府邸禁制,或者直接闯进危险的绝境,甚至闯进地龙的嘴里,四爪黄龙很明显拥有在里面游荡的本事,追寻玉魄碎裂的气息,不断的蜿蜒身躯,也就不知道奔腾了多少万里。 在这细碎的空间中,无数的尘灰扑面而来,每一粒灰尘都好像百万斤的大山,颇有‘子石’的感觉。 尘灰打在黑铁铠甲上就软软的滑飞出去,冲击力只有一点,可是宝玉不难想象,被这无数的百万斤灰尘正面轰击的可怕后果…… 宇文成都盘腿坐下,在黄龙的背上摆上大坛和酒爵,他把酒坛丢给宝玉,让宝玉自己随意,饮酒笑道:“发现可怕了吧?那个死人说自己撑得住,孤就带他进来了,而且,只带了自己身上的一副软星铠。” “然后呢?” 宝玉用手掌护住酒爵,喝着酒也有点疑惑,按理说,那个死人和宇文成都的实力差不多,应该能挡住这些星尘半个时辰才对。 宝玉解开肩铠试过一次,按照自己现在的实力,也能挡住大半个时辰。 宇文成都擦擦嘴巴,大笑道:“孤多饶了几圈,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想到,他死了。” “无耻!”宝玉翻个白眼。 “不怪孤,只是他每次问孤什么时候到,孤都说快了而已。” 宇文成都笑得诡异,似乎坑死人的感觉,比他直接斩杀人的感觉还要舒坦。 这时候,宇文成都扯住了四爪黄龙,指着前面的虚空道:“黄驹,在那里停一下,孤每次经过,都得给死人一杯酒,孤不小气。” 宝玉顺着宇文成都的手指看去,发现一座乱石组成的荒坟,宇文成都说死人的坟头草都快八丈了,绝对是说谎。 哪里是八丈? 只看坟头上密密麻麻的几人合抱粗的草杆,就知道草叶的顶端,起码延伸往上了几十丈还多。 “很久没来,草长高了啊。”宇文成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四爪黄龙在荒坟的边上停脚,宇文成都重新抓出一个酒坛,砸碎在凌乱的石块上,笑道:“这家伙的身份不低,所以,孤在这里安葬了他,在空间乱流里找一座坟,比大海捞针还难。” “在这里的话,毁尸灭迹比较干脆。” 宝玉撇了撇嘴。 宇文成都眨巴着眼睛看宝玉,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太善良了。 “贾宝玉,你好狠!你这个家伙,坏透了!” 宇文成都对宝玉笑骂,毁尸灭迹的事情,是他堂堂的宇文成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想起这人的大后台,宇文成都指着宝玉又骂了一句,然后,拽着四爪黄龙要走。 就在宝玉以为宇文成都心软的时候,身后,轰然爆碎,那荒坟和绿荫遮天的坟头大草,尽数被细小的星尘打成碎片。 原因,只是宇文成都收回了一件绿莹莹的玉石而已…… “挺干脆的。” 宝玉笑着赞叹了一句。 宇文成都的脸都不红一下,驾驭黄龙继续奔腾,没多久,说了一声‘抓稳’,黄龙就穿进了一条十余丈直径的雪白甬道。 宝玉往边上看,发现周围的空间如同白玉一般,十分晶莹,也特别坚硬,充满着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宇文成都头也不回,笑道:“到了好地方的边缘了,空间很硬的,一般的大学士都打不破,坐稳,前面的星尘更多。” 宝玉点点头,之前是用手掌挡脸的,这一次,把软星铠的面甲也阖上了。 白玉甬道不是很长,差不多十余个呼吸,前面就是一片湛青色的出口,可是,面对触手可到的出口,宇文成都的脸色,却是一下子黑得发紫。 “有人把出口堵上了!” 宇文成都愤然跺脚,巨大的力量跺疼了四爪黄龙,黄龙弯过来脖子,委屈的哼哼了两声。 出口堵上了? 宝玉疑惑的问:“出口是公用的?” “当然不是,这是孤自己的出口!” 宇文成都气得咬牙,自己带来‘好地方’的人不多,十几个,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心腹,既然出口被堵上,很显然,有人背叛了自己。 宝玉只看宇文成都的脸色就明白了,笑问道:“咱们回去?” “回不去,白玉甬道只能往前,后退会卷进黑魔。” “黑魔是什么?” “一种牵扯力量很大的黑色的洞口,进去的,还没见有谁活着出来。” 宇文成都这样一说,宝玉的脸色就有点难看,这样的东西,那不就是黑洞吗? 宝玉深知黑洞的可怕,一下子站起来:“有没有别的办法?” 后退是不能后退了,宝玉拔出君子剑,笔墨纸砚也在身边漂浮,盯着前方的湛青色出口发狠。 大不了,打出去! 宇文成都立马摇头:“打不出去的,普通的大学士都打不破这里的空间。” 说着,宇文成都操纵黄龙往出口的左边拐,冷笑道:“孤也没那么傻,孤的出口只有一个,可是,我宇文家族的出口有数十个,随便一个都能出去,孤只是不甘心,那十几人,孤不舍得全都杀了。” “找不到是谁背叛了你?” “能让孤视作心腹的,怎么可能留下把柄?就算查到了是谁,那么,查到的那人,也只会是被别人栽赃的而已!” 宇文成都在说话间,脸色更是难看,看看宝玉,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你可别误会,那人要杀的是你,不是孤。 孤的心腹都清楚,孤的凤翅镏金镋可以把孤带到孤设定好的地方,那一次你没能留下孤,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吗?” “……” 杀我? 宝玉愤然一掌打碎了旁边的鳞片,怒道:“你的心腹,都有谁?” 平白碎了几块鳞片,四爪黄龙连委屈的眼神都敢露。 宝玉显化的实力可以斩杀它,而且,宝玉也不是会心疼它的,它的主人…… 宇文成都没有回答宝玉的问话,他不会回答,就好像他自己也不舍得把心腹全都杀掉一样,只是拿出刻着‘宇文’两个字的令牌。 令牌的权限显然很大,附近,出现了数十个映衬外界风景的出口。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宇文成都和宝玉从最近的出口出去,只觉得身上猛的轻松,阳光释放着广阔天地的畅快感。 宝玉把软星铠脱掉,又接过宇文成都扔来的一个牌子,牌子很简单,正面只有一个商文的‘遁’字,背面是学士统管司白玉大门的图案。 “什么东西?”宝玉把玩着牌子问。 宇文成都回答道:“想回去就输入你全部的才气,会带你到学士统管司的白玉通道,记住,不管自己多强都必须是全部的才气,否则体内的空虚和保护你的才气的压力不一样,会把你丢进空间乱流,而且,你会被黑魔吸走。” 宝玉点了点头,把软星铠和牌子一起放进砚台,这方面应该是关于‘压力’的科学道理吧? 对于才气的使用,盛唐已经是技近于道。 “走吧。” 宇文成都看了看高空巨大的太阳,校对了一下方向。 宝玉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宇文成都往东边走,自己就走向西边。 “你做什么去?” 宇文成都吓了一跳:“别乱跑,这里和学士沙场可不一样,不分区域的,要是撞见络成级的学士或者妖族,你会死!” “跟着你更危险,我可不想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宝玉笑了,转过身,再次问道:“你的心腹,都有谁?” “你杀不死他们。” “但是,只是‘他’的话,应该很容易杀死。” 宝玉意味深长的笑,宇文成都和宝玉对视了一阵,点点头,朝着远处去了。 宝玉却没有再动,等宇文成都走远,开口吟哦: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这是汉乐府的《陌上桑》,一些好人妻的文人喜欢用才气幻化出来罗敷,要做什么,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宝玉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幻化罗敷,只是多个帮手罢了。 只见盈盈的出现一美貌女子,发髻乌黑如墨,耳边垂着雪白的珠坠,当然,罗敷不是娇贵的富家小姐,动作敏捷,在宝玉的一个指令下,自主的去编织茅庐。 才气幻化的自然比普通人厉害,罗敷采集了河边的茅草,一会儿工夫就弄出了在河岸矮坡下比较隐蔽的茅屋,还用荆棘编了篱笆,藏在茅草里,防止野兽和水里走出略微有了灵智的精怪。 最后,罗敷对宝玉盈盈一礼,整个人消散而去。 宝玉在茅屋的门口坐下,抬起头,看见比外界更大,更加火红的太阳,阳光十分猛烈,好像这里距离太阳更近一样。 空气中的灵气、妖气以及道家的钟灵清秀的气息也特别浓郁,足足,是外界的万倍有余。 这里是没法迁移百姓的,普通人会异变。 就好像自己在学士沙场的领地,得成就了络成学士,在大地书写策论大文, 之后,才能迁移大周最淳朴的百姓。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简体字,十万八千血!(三更一万字+) 这里是一片原始的地带,蔚蓝色的河流好像大地的飘带,而大地是草绿色的,整片平原的野草都放肆生长,长到了能把人彻底掩埋的那种高度。 宝玉小心的用神念探出去。 一百里, 两百里, 三百里…… 在一千里的范围内,竟然有两百多个妖将,还有一个刚刚晋升了妖王。 这是很不正常的,特别是宝玉发现:那晋升的妖王,竟然也只有原始的野性而已。 “灵气太过浓郁,以至于灵智被才气冲散了吗?” 宝玉笑了笑,拿出了笔墨纸砚,野性的动物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样很好,它们不会来招惹自己。 这里是难得的清净地带,可以试验一下,自己一直想书写的东西。 宝玉想书写《子不语》剩下的篇章,实力提升到了铸心级学士的水准,自己的才气可以书写很多篇,只是没闲下来,所以,得好好考虑了…… 首先,宝玉按顺序构思。 按照书写的先后顺序,应该写‘关神断狱’,可是,这篇短文写的是武圣关羽,万一关羽还有残魂存在,那就捅了大篓子。 然后,是‘紫清烟语’,算了,这一篇的主角还不存在,也暂时放下。 ‘顾尧年’写的是乾隆时期,更不可以,那么,就是‘妖道乞鱼’。 宝玉摊纸磨墨,一边思考,一边下笔书写,娟秀的小字在雪白的纸上显化,这一次,用的是简体字。 ‘余姊夫王贡南,居杭州之横河桥,晨出遇道士于门,拱手曰……’ 写到这里,好像开篇的字数足够,天地陡然暴乱了起来。 远处,有兔妖钻洞,近处,河流的水面上跳起来了半人长的大虾,竟然是没灵智的小妖被涌来的才气吓死了。 宝玉笑了笑,抓过来大虾,放在身边,然后,纸笔的手猛然用力。 纸张被宝玉压进地面半尺有余,高空涌来的才气也寂灭了,广阔的大地也饱含才气,从地底汹涌而来。 天地赐予的才气不只是高空,宝玉此时,可以让外界的才气只从大地涌来,这样更隐蔽…… 呼呼~~ 呼呼呼呼~~~ 起风了,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呼啸的野风。 然而,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是才气呼啸而来的声音。 宝玉飞快的书写,把‘妖道乞鱼’写完,紧接着,书写了‘尸行诉冤’。 这一次,用的还是简体字。 天地猛然沉默了,没有风声,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一切变得安静起来。 宝玉诧异抬头,突然间,整个身体朝着后方折转。 不是有人抓他,也不是某位大能‘把玩’了他的身体,而是无量的才气疯狂涌进了文宫世界,几乎玩坏了他的神念金人。 宝玉被强行扭进了十万丈金人里,顿时浑身酥麻,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能感觉心脏疯狂的跳动,而每一次跳动,都好像射出了无数的细小的箭,在身体里疯狂的穿刺起来。 这感觉,不痛。 而且,很舒坦。 宝玉低下头,看见神念金人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青色丝线,有的粗,有的细,就好像一个人的所有血管,吸口气,能感觉血管随着心脏一起跳动。 一条, 两条, 三条…… 一共是…… 十万八千条! 宝玉愕然失声,融体级学士不是产生八万八千条血管吗?他怎么是十万八千条? 不等宝玉考虑明白,耳边突然传来了鸟叫虫鸣,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结束了? 宝玉更加纳闷,内观文山世界后…… “艹,天地老祖,你在搞什么?” 宝玉忍不住跳了脚,然而,天地已经恢复正常,两篇短文,也给了他两张首版银页。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发现自己的神念金人产生了十万八千条血管,按理说,应该是融体级的学士了。 这很不可思议,就算弄出简体字,这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宝玉还看见血管里一片空荡,就是说,自己虽然有更多的血管,却没有无量才气在其中流淌,自己的实力,还是和先前一样。 “天地老祖,你到底在搞什么?” 宝玉忍不住又问了,可是这一次,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没奈何,宝玉勾连了自己的记名星辰,牵引了百姓愿力和文人泪,不断的充实十万八千条血管。 不管如何,简单了,修行的过程简单了, 只要把才气充斥够了,就是融体级的学士,相信,可以揍宇文成都个满地找牙。 宝玉想起了宇文成都的‘心腹’,笑一笑,闭上眼,沉浸在了修行之中…… … 那边,宇文成都的速度很快,一路跋山涉水,到达了一座巍峨的山峰。 山峰上布满巨大的殿堂,充斥着古朴、大气的岁月沧桑,宇文成都到了这里也下意识的压下了速度,让四爪黄龙遮掩了破风的声音。 最后,在山峰中间的一座金殿前停了下来。 “参见大世子!” 门口有人单膝跪地,气势猛的炸起一瞬,不比宝玉弱了多少。 这是让宇文成都检验他的修行,很显然,他自己也比较满意。 宇文成都含笑点头,又猛的冷下脸:“叫所有人过来见我。” 紧接着,宇文成都大步踏进了金殿,在最中央的白虎大座上巍峨高坐。 没过多久,九个人走了进来,其中,有学士,有妖王,也有几个眉眼冷酷的和尚道士,这些人的气势连在一起,宇文成都忍不住的冷笑了一次。 都是自己的心腹,而如今,心腹们联手,已经可以困住自己了…… “只有你们九个在?” 宇文成都的指节敲着扶手,轻轻的问。 一个融体级的学士上前笑道:“最近‘好地方’安稳了很多呢,不然,应该只有三两个人驻守而已。 回大世子,前些日子有武帝墓现实,我等想给您找些修行的法门,可惜,失败了,而且死了六个人,剩下的,除了您带来不久的御犬外,都在这了。” 死了六个人? 听到这个,哪怕是宇文成都,也忍不住抽搐了嘴角。 这些人都是自己千挑万选的,身家清白,资质奇高,将来要做自己的亲兵跟随呢,一下子死了六个,好心疼。 不过,死了六个,背叛自己的人,也就更好排查了。 宇文成都的指节轻敲白虎大座的扶手,细细的想,按理说,那人背叛了自己,发现自己从白玉甬道里出来,肯定不敢留在殿堂里等,但是,对他宇文成都而言,逃走和留下没什么区别,都能找出来杀死。 所以,偏偏在外面的御犬,应该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了。 那么,叛徒,就在眼前的九人之中? “行,你们出去吧,孤要闭关,这座大殿,孤要征用了。” 宇文成都阖上眼睛,身上闪出若有似无的诡异波动。 堂下的九人连忙拱手,后退三步,这才转身。 他们一脚踏出,已经出现在山脚之下,随后,朝着四面八方飚射出去。 ‘好地方’的机缘很多,既然出去了,自然,是要分开,各自,寻找各自的机缘。 可是,他们都没发现,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宇文成都的眼睛睁开,嘴角,沁出无比冷酷的笑…… “叛徒,总归,不能活!” 宇文成都走了出去,封闭了殿门,把四爪黄龙留在大殿的门外。 然后,慢慢走远…… … 一匹青狼贴着宝玉的脸,幽绿的眼睛大亮宝玉,想着从哪里下口又有点不敢,河里爬出来磨盘大的螃蟹,冲着宝玉的大虾跃跃欲试,黑珍珠一样的眼被触角带起来,也窃窃的看着宝玉。 “怎么了?”林妹妹通过红袖上的珠泪问。 “没什么,几个小家伙有点调皮。” 宝玉控制身体吹了口气,青狼被吹得打着跟斗摔飞老远,夹着尾巴呜呜的逃走了,磨盘大的螃蟹翻了个个,折腾八条爪子爬不起来。 宝玉确实在修行,也确实在聊天,但这些没开化的妖物的举动都在他的眼里,一心三用,对宝玉早就不算多么难做的事情了。 宝玉和林妹妹笑了几次,说‘改天带点野味回去’,站起来,拎起半米长的大虾看了看。 大虾被吓死好几天了,这里的灵气浓郁,大虾的血气又足,还是新鲜的模样,架上篝火,拿出作料抹上开烤。 宝玉又冲着螃蟹的尾部打量了一下,掰开腿仔细一瞧,晦气,公的,没蟹黄,干脆一脚,踹河里了事。 螃蟹得了生路,冲宝玉霸道的挥舞一对大钳子,宝玉哼了一声,吓得螃蟹钻进河里,没多久,送了一只青色和它品种不一样的螃蟹上来。 “呦呵,虽然没开灵智,但也够机灵的啊。” 宝玉笑了一声,看见这次的螃蟹是母的,乐起来,和大虾一起架在了篝火上。 特别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特别是掰开那么大的一只蟹,巨大的蟹黄更加浓稠,鲜美的香气勾引人的馋虫,宝玉吃了个满嘴流油,特别满足。 很快,螃蟹就只剩下壳了,宝玉没心思再吃大虾,干脆收进砚台。 恰好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天边,突然闪起一道晶莹的流光。 “这景色,是有大宝贝的地方开启了?” 宝玉想起了宇文成都的描述,擦擦嘴,慢慢的往那边走。 开启的地方也是有级别的,宝玉很小心,然而这种小心,被一声惊喜的声音打破。 “宝玉兄,看来,咱们这次的运气很好啊。 咱们联手,能,抢夺大机缘!” “是啊,抢夺大机缘。” 宝玉转过头,走上前,好像看见了亲人一样开心的笑了。 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学士沙场见过的欧阳不克,自己和他本来就有渊源,在这里遇见的话…… 联手, 那是, 再好不过!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突袭,阴损一刀! 宝玉的表情很兴奋,欧阳不克的笑容很真诚,好像曾经并肩作战,有了生死交情,甚至生离死别后又再次见面了一样。 当然,现在不是说交情的时候,两人打了个照面,笑一笑,不约而同的往光芒传出的方向走。 哪怕有两个人,实力翻了一倍,行走还是很小心的,前面要是个大学士级别的藏宝点,一个人和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其实,不是很大。 宝玉把头发盘在脖子上,黑狐大氅也脱下来,换上淡青色的长袍,黑发实在太长了,而且也很显眼,不适合这时候的行动。 欧阳不克看见宝玉这样做,愣了一下,干脆抓了一把这里粗壮的草叶,用绿色的草汁糊了全身,甚至还涂了一脸,两人都小心的隔绝了自己的气息,慢慢的往那边走。 都说望山跑死马,他们的速度,也实在算不上快速。 头顶的高空已经有十几道流光射过,然后,又有好几道折返了回去,宝玉发觉回去的是几个络成级别的学士,略微松口气,然后,更加小心了。 这说明了前方不是络成级别的藏宝点,人家之所以离开,是因为看不上眼,可是,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是前面的藏宝点的级别太高,他们不敢停留。 而那些比较弱的学士就没关系了,要是藏宝点的级别太高的话,不敢进去,可以看热闹不是? 宝玉和欧阳不克翻过了几条山涧,顺着河流的边缘涉水过去,扒开眼前的芦苇,恰好看见前面的山坳里,隐藏着一座十分古朴的殿堂。 殿堂不是很大,露出山坳的有殿堂的一半,却只有三百丈方圆,整个殿堂看起来最多占地五百丈,在殿堂的门口,站着二三十个融体和炼骨级别的学士,以及实力相当的妖王、人仙和金刚。 宝玉多看了那些和尚和道士一眼,和外界的出家人不一样,这些人仙和金刚的身上缠绕着很多冤魂,而且,他们似乎很享受被冤魂缠绕的感觉。 可是这些东西,搁在道家和佛家里的说法是…… 孽债! “无量量古佛,已经进去了很多人,咱们进去晚了肯定吃亏,不如联手行动。” 一个板寸头的和尚双手合十,头顶的戒疤好像被烙铁烫过,抹成了一片。 别的人沉吟了一阵,全都点头,而且很认可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准备多等些人一起进去。 欧阳不克到宝玉的身边,解释道:“这里是咱们盛唐的造化之地,出家人都是加入盛唐的,说白了是佛门和道家的弃徒,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三千大道和八百旁门,哪个不可以成圣?” 解释得很清楚了,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欧阳不克早就把宝玉放在了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所以,说话很客气。 宝玉点了点头,笑道:“咱们两个人是个小圈子,还是有点吃亏呢,不如加入他们,不过,咱们两个人,得共同进退。” “那是自然。” 欧阳不克很高兴宝玉这样讲,和宝玉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些,然后,手掌往宝玉下垂的手掌靠过去,要来个简单的击掌盟誓。 然而,欧阳不克的手掌拐了个诡异的弧度,轻轻的,速度却是特别快的戳向了宝玉的后腰。 在欧阳不克的指缝中,一柄很小、翠绿,涂抹剧毒的匕首露出了锋利的尖…… 近了! 到了! 欧阳不克的瞳孔扩大,匕首上涂抹了能灭杀大学士的剧毒,哪怕宝玉吃过树参小人也抵挡不住,只需要轻轻的一点,随便划破一个地方,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可是,突然,周围响起了嚣张的狂笑…… “狗、、、屁联手!这里的宝物都是本座的,全部都是本座的!” “一群渣渣还想联手?你也想和本座联手?你也配?去死吧!” 欧阳不克彻底懵逼,因为这么张狂,招惹了所有人的声音,是宝玉发出的,可是这声音的音线,是自己的音线! 殿堂边上的学士、妖王、人仙和金刚都看过来,恰好看见宝玉捂着自己的腰眼,手掌里还夹着一柄啐毒的匕首,痛苦的,脸色扭曲的,无比惊讶的倒跌出来。 宝玉一手捂着腰眼,一手指着更加惊讶的欧阳不克,“你你你,你竟然,暗算我?”然后,瘫在地上满脸冷汗的喘气。 众人扫了眼夹在宝玉掌心的匕首上的墨绿色,摇摇头,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一眼看出是见血封喉的那种可怕剧毒,宝玉是救不活了,他们也懒得救。 然后,所有人,一人两只眼,冷冷的盯在了欧阳不克的身上。 “不,我没有说,我没有鄙视各位的意思。” 欧阳不克摆手解释,然而,看看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宝玉,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 先前说话的金刚性子好像比较暴躁,已经拽起好长的一串佛珠,每一颗佛珠都有成年人的拳头大,狠狠的冲着欧阳不克砸了过去:“诸位,弄死他!这个人连同伴都暗算,咱们也不放心和他联手不是?” “在理。” “说的没错。” 二三十人,其中最弱的,恐怕也不比欧阳不克和宝玉弱上多少,强的,很可能强了好几倍。 这些人封锁了周围的空间,瞬间,冲着欧阳不克往死里下了狠手。 欧阳不克恶狠狠的瞪宝玉的‘尸体’,这家伙,临死还坑了自己? 他毫不犹豫的吞下几十颗紫色的红袖珠泪,和这些人战成一团……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 谁也没有发现,面如金纸的宝玉眯着眼睛,在看所有人的打斗,顺手,还拿出黑狐大氅挡住了冲过来的尘土风浪。 事实上,在学士沙场的时候,宝玉没有怀疑欧阳不克,可是,欧阳不克竟然选了好时机告诉了自己雅客榜的事情,就不得不让宝玉猜疑了。 能够达到自己的水准,对各种榜单已经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欧阳不克那样说,很有种不让自己在学士沙场继续停留的味道,学士沙场属于大能们注目的规则游戏类的场所,不让自己留下,是不是因为那里,不太方便? 而且,欧阳不克口口声声的说要做盛唐天父的鹰犬,却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投靠了盛唐的某一方势力,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很容易被利益诱惑呢。 而在宝玉的印象里,恰好,有一人和自己有血海深仇,那人,也有足够的本事,去给予欧阳不克很大的利益。 宝玉一切的猜测,在看见紫色珠泪的时候,已经很明了了…… “好几十点紫色的红袖珠泪,欧阳不克对自己真狠,这样玩,我也打不过他。” 宝玉舔了舔嘴唇,把剧毒匕首拿到了眼前,手是一双肉掌,但是抓在匕首的利刃上,并没有血液流出。 然后,宝玉的手掌逐渐变成了银白色,是一双银白色的,可以幻化颜色的手套。 不是万两大宝,却有着很坚韧的材质,连自己的君子剑都能攥住,这件宝物,还要感谢毛皮还穿在文若安身上的拧八面…… 宝玉把剧毒匕首收起来,靠在殿堂的墙壁上,笑吟吟的看欧阳不克单挑二十多个好汉。 有人用了隔绝空间的宝物,打斗就束缚在几里方圆的地面上,更热闹,也让宝玉不担心被人发现。 “真厉害,紫色珠泪真是拼命的好宝贝。” 宝玉拿出酒盏,兑了酒曲的美酒慢慢的饮,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感觉,经历过位及人臣、文名传天下,破七十万进士大军和剑斩数万学士后,宝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了。 这很好,是返璞归真。 每一个圣人都经历过这种心态上的转变,就好像孔圣可以让无数的国度遵循自己的学说,却喜欢化身游学天下,天父杨摐贪玩、喜欢游戏,都是返璞归真的外在表现。 圣人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应该有喜怒哀乐,对平凡也保持着一颗淳朴的心。从这点上,被二十一世纪彻底影响的宝玉,知道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唔,总归,欧阳不克死了就好,是死在我的手里,还是死在别人的手里,有什么区别呢?” 宝玉悠悠的笑,要是在自己位及人臣的时候,有人暗杀自己,肯定要亲手诛杀以儆效尤,现在就无所谓了,看着热闹,喝着美酒,等待欧阳不克死绝了就好。 可是,突然,一阵猛然的冲击扯破了大地。 这片区域的空间很稳定,欧阳不克打不破空间,却能打碎封锁空间的宝物,宝玉很惊讶的看到:欧阳不克呕着血冲进了殿堂。 “贾宝玉,本座饶不了你! 还有你们这些文人、秃驴、鳞毛长角的畜生,还有牛鼻子道士,本座全都记住了,本座会一个个的宰了你们啊!” “贼子休逃!” 一群人哗啦啦的跟着冲进了殿堂,追在最后的文人停下来,呆呆的四处看了一眼。 “咦?刚才那小子的尸体呢?” “你在找我吗?” 剧毒匕首架在了这个文人的脖子上。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藏宝殿堂,坑死人咧! 宝玉悠悠然的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位兄台,切记要对天地发下毒誓…… 咱们以后,要友爱互助呢。” “我陈自然以文人圣道发誓,如果因为此事找身后这位兄台的麻烦,就让我¥%……%……%。” 眼前的文人也是个干脆的人,瞟了眼下方泛着森绿光芒的匕首,脖子上的筋都打结了,还是一大串的毒誓发了出来。 然后,陈自然把袖口的笔墨纸砚全扔出来,沉默不语。 等了一阵,宝玉声音空灵问的道:“咱们的友爱互助呢?” “我进去,要是得到宝物就分你一半,别的,比如无条件帮你什么的,这位兄台,你完全不用想,我的命,是盛唐李家的。” 陈自然还有硬气,看似个铁骨铮铮的文人,所以,宝玉把陈自然抹了脖子。 毒素的效果很惊人,陈自然没有半点痛苦就死掉了,这让宝玉的心里发寒,连忙把匕首放远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收进砚台里一个坚固的银盒子,然后,把陈自然就地安葬。 倒不是杀人让自己有了负担,在这片区域,每个人都是竞争者,手软,代表着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之所以把陈自然安葬,只是在不需要毁尸灭迹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文人的底限罢了。 坟墓很好做,砸出个坑洞,尸体塞进去,埋上就好,宝玉在坟头浇了几杯酒,正考虑是不是进入殿堂,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笑。 “宝哥儿,随手灭杀了李家的人,是要和孤打好关系吗?” 宝玉早知道后面有人,摇摇头,笑道:“你在这里,李家不会找我麻烦。” “你要栽赃给孤?” 宇文成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自己刚来,莫名其妙的被扣个大帽子,是谁都不会觉得爽快的。 宝玉摇了摇头,不承认自己要做栽赃的事情,而且,也不需要栽赃。 欧阳不克还是宇文成都的人,凶器是欧阳不克的匕首,听说宇文家和李家的关系向来不好,这件事,最多,只算一场插曲而已,李家都不会费力气去查。 宇文成都也知道自己的脑袋不干净,摇摇头,不去计较更多,指着殿堂问:“进去?” “追杀一下吧,总归死要见尸,不亲眼看见,我的心里不安稳。” 宇文成都当然同意,自从接到宝玉的母铃传音,就打定主意要亲手了结手下的叛徒了。 对宇文成都来讲,叛徒必须亲手了结,倒不是他的心境比不上宝玉,他是宇文家的大世子,还需要无数人的畏惧。 他下手,必须黑…… … 就在宝玉和宇文成都踏进殿堂的时候,欧阳不克已经甩掉了身后的追兵,他好像对殿堂里的环境特别熟悉,总是间不容发的躲过了很多的机关陷阱。 从外面来看,殿堂只有方圆五百丈,可是进来了,却是另一片广阔的天地。 有山水,有河流,顾目远望,能看见群山欺负中一座高耸的殿堂,那里,才是真正藏有大宝贝的地方,是先贤曾经的居所…… 欧阳不克从山间飚射而过,顺手打出一掌,惊动了妖王的巢穴,七八个没有灵智,实力却极为恐怖的妖王帮他挡住了十几人。 再从一条支流的岔道上掠过,平静的水波立马腾起几条恶蛟,把剩下的人也挡住了。 欧阳不克自己,就在这山水中以诡异的线路前进,没多久,到达了山巅云间的偌大殿堂。 殿堂是黑色的,端庄、宏伟,也是幽黑如鬼,盘山的河流完全无视了地心引力,好像护城河一样削断了整个山腰,也把殿堂拱卫在内。 欧阳不克没有从大桥上过去,而是扒开一处茂密的荆棘,钻进一个小小的洞口,等爬出来,已经在殿堂的某一处甬道里了。 甬道里到处都是盔甲的碎片,碎片上残留的力量很惊人,也有不少人的尸体,欧阳不克闭上眼睛,顺着脑海里的路线行走,终于,到达了一处偏殿之中…… 偏殿里有两个人,一个一身红衣,貌美,是紫色的唇,如果宝玉见到她,一定会拔剑冲上去,斩她个七零八落再说。 在夜如仪的旁边,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男子很精致,从锁住发髻的金冠一直到缠绕金线云形图案的长靴都很精致,看出来是一个对自己的服饰要求很高的一个人,近乎是一种执着的嗜好。 “做成了?” 夜如仪连忙问话,她很在意宝玉的生死。 欧阳不克疯狂的冲上去,扯住夜如仪:“给本座消除紫色珠泪的后遗症!快点!贾宝玉已经死了,屠龙匕插进了他的腰眼,快点,给本座消除后遗症!” “尸体呢?”夜如仪继续问道。 “这小子临死还坑了本座一把,本座和二十几个人打了起来,尸体?没看见,估计被吹飞了…… 没关系,本座不会放过他,本座会回去把他挫骨扬灰…… 快点给本座消除紫色珠泪的后遗症!” 欧阳不克特别着急,动用了紫色珠泪,而且吃了那么多,每一次呼吸都要消耗自己的潜力根底,不知道夜如仪给的好处能不能补回来? 这次是吃了大亏,气得他咔嚓咬牙。 夜如仪想了想,虽然会耗费一定的力量,但如果贾宝玉死掉的话,那么,一切都算值得。 所以,夜如仪洒出一片姻红色的雾,欧阳不克在红雾里盘膝坐下,呼吸不断的平稳下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终于,欧阳不克祛除了体内的危机,大笑着站起来,刚想说话,就有一道潇洒的影子,合身撞进了他的怀里…… “夜潇潇,你,为什么?” 欧阳不克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腰眼上多了森绿色的匕首,抬起头,啊啊了两声,满脸都是不信和大恐怖。 那条身影飞快的弹射出去,正是偏殿里那个打扮精致的人。 “不克兄,你不会忘了,屠龙匕是谁给你的吧?” 夜潇潇微笑着,把撞歪了的发冠摆正,精致的自己,就连杀人也要精致和完美,让欧阳不克恢复后去死,是他钟爱的那种美。 他笑着,露出八颗雪白整齐的牙齿:“你说贾宝玉已经死了,那么,就算不死,他也应该重伤,我一个人已经足够,红袖仙子给予的好处,我自己拿,应该更好。 多好啊,你死了,线索彻底断绝,我呢,还是大世子手下最信任的人。” 说到这里,夜潇潇看向夜如仪,摆出最端正的文人拱手礼:“您说是不是啊红袖仙子?怎么说,我和您,也算是半个本家。” 夜如仪含笑点头:“那么,咱们去寻找贾宝玉的尸体。” 这边说着话,夜如仪的眼底还闪着淡紫色的光,是的,她需要贾宝玉的尸体,从尸体上,她可以吞噬大周的红袖仙子的力量,只要那个红袖仙子不舍得贾宝玉暴尸荒野,就不能切断她的吞噬。 然而,突然,一道耀眼的金色,横冲夜潇潇的太阳大穴…… “夜潇潇,枉孤信任于你,在这里,你是孤的大总管,却背叛孤?” 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镋威力巨大,速度也快到了无以伦比,夜潇潇的脸色狂变,一低头,发冠被扫下地面,编织精致的发髻断了一半,也散了一半。 随后,凤翅镏金镋往下坠击,夜潇潇连忙把紫色的珠泪往嘴里塞,却被夯折了脖子,吐出了一地的紫色珠泪。 “奴家珠泪,听奴家令!” 夜如仪连忙洒出数十颗紫色珠泪,要聚集在夜潇潇的身体里,却猛然有剑吟呼啸,把撒出去的,还有地上掉落的珠泪全部斩碎。 然后,剑锋不停,削向了夜如仪雪白的脖颈…… “贾宝玉!”夜如仪惊声大叫。 怎么回事?不是说,贾宝玉挨了一记屠龙匕吗? 那可是能灭杀大妖王的剧毒,贾宝玉,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宝哥儿,咱们一人一个?” 宇文成都退到了宝玉的身边。 宝玉看见夜潇潇抬刀震飞了凤翅镏金镋,也把折断的脖子仔仔细细的掰回原位,无奈的瞟了宇文成都一眼:“你水平好烂,竟然没挡住他吞咽珠泪?” “孤挑选的大总管可不好对付。”宇文成都盯着夜潇潇。 “没错,确实不好对付。” 宝玉认可点头,看见夜潇潇张嘴笑,嘴里却没了半截舌头,就在刚才,夜潇潇的脖子被打断,满嘴的紫色珠泪差点喷完,仓促间,夜潇潇把几颗紫色珠泪连着自己的舌头一起咬进了肚子。 这么狠辣的人物,确实,不怎么容易对付。 于是,宝玉点了点头,执剑走向了夜如仪。 宇文成都丢出了隔绝空间的宝物,看向了夜潇潇。 夜如仪扯着夜潇潇后退,色厉内荏的道:“这里可是先贤的墓葬,咱们打起来,谁也不可能好过!” 宇文成都眯着眼道:“没关系,只是个筋满级别的学士的墓葬而已,死了那么久,留下的威能最多只是融体级别,孤受的起。” 宝玉也点了点头,笑道:“就算把整座殿堂打碎,最多爆发炼骨级别的威力而已,小生不才,这样是有本事活下去的,可是你夜如仪活着的话,小生是怎么也睡不安稳。” 按照宇文成都和宝玉的性子,最多废话一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的合身上前。 没有出口成章,没有言出法随,只有最犀利和最狂暴最快速的连续攻击,对先贤墓葬遗留的威能,说实话,还真有点怯。 这样的攻击下,夜如仪和夜潇潇也无法用最大的本事,只能用红袖和短刀抵挡,同样能杀人,威能却打不破宇文成都隔绝空间的宝物。 他们的衣裳破碎,身躯寸寸是血,很快,就要被宝玉和宇文成都拆成碎片。 谁知道,就在此时,隔绝空间的宝物瞬间破碎,足有五十多道恐怖的攻击夯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人笑吟吟的说话…… “诸位兄台,这座偏殿里的宝物,咱们先拿到手再分配,相信有隔绝空间的地方,宝物应该不少。” 隔绝空间? 宝物? 宝玉和宇文成都简直想弄死说话这人的祖宗十八代,眼看要把人弄死了,结果,寻宝的把他们当宝物的守护者揍了? 来不及多想,宝玉和宇文成都撞碎偏殿的墙壁,躲过了这一片片的攻击,夜如仪和夜潇潇也是如此,找了最近的墙壁撞碎,进入了同一个甬道。 甬道宽有三丈,两边有一具具的铠甲抓着火把,很明亮。 四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他们看见,铠甲的双眼亮起红光…… “大儒,威武!” “大儒,威武!” “大儒,威武!” 有偏殿被人打破,铠甲好像开启了另外的一种模式,齐声吼了起来。 整个殿堂无数的大殿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连成一片,一种恐怖的威压,把所有身在这片区域的人都压进了宝玉所在的甬道里,数百人挤成一片。 “这个,好生,措不及防。” 不知道谁干涩的开口,宝玉听了,和宇文成都对视。 没错,好一个措不及防。不是说好了,这里,只是个学士的墓葬而已吗? 威压猛然涌起,又是猛然衰落,宝玉觉得能动了,头也不回的拽着宇文成都要跑。 可是,夜如仪尖刻的大笑,狂笑起来…… “老娘豁出去了!大儒墓葬又怎么样?老娘能带人走!” “所有人都听着,杀了贾宝玉,老娘不只带人走,还给所有人十年的红袖添香!” “老娘,不要命了!” 正文 到六百二十六章 大文,火烧我阿房!(三更一万字+) 没人动弹,连呼吸都保持一种轻飘飘的状态,所有人,都在等待。 这里是大儒墓葬,那么,墓葬残留的威能就不知道有多强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包括宝玉。 宝玉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样逃走了,会不会,遇见远比数百个同阶强者更恐怖的危险。 然后,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时间慢慢的过去,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而随着四周铠甲脸上的红光消失,这种凝固也松散了下来。 数百个人上千只眼睛,全部盯向了宝玉,有人带着猜疑道:“墓葬没动静了,这里,很可能是位仁慈的先贤的墓葬,宝物想留给后来人。” “这样的话,就只会考验,不会刻意的杀人,刚才只是警告?” “那么,咱们可以动了?” 有人尝试着飞了起来,没反应; 有人走了两步,也没反应。 于是,所有人看看夜如仪,再看看宝玉,嘴角,逐渐扯出了特别满意的弧度。 夜如仪说带人走,这方面没什么需要了,可是十年那么长远的红袖添香,别说是夜如仪来做,就算是普通的红袖娘,那也是十分惊人的好处了。 所有人都盯着宝玉,那威压更重…… 宝玉叫苦不迭,自己早就想走,奈何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夜如仪也盯着自己看。 不能动,动了,会面对无数的攻击,自己也挡不住! 夜如仪得意的笑:“贾宝玉,老娘本来不想这么做的,老娘不想花那么大的代价,但是,你逼老娘! 今个你死在这里,老娘才能睡得安稳!” 得咧,这是把自己的原话送回来了,宝玉的心里更苦,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宇文成都把凤翅镏金镋往地上一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孤要保他!” 宇文成都指了指宝玉,声音很冷,更恐怖的,还是凤翅镏金镋。 所有人都认出了宇文成都的身份,文人都在沉思,妖王、人仙,还有佛家的金刚则是脸皮子疯狂抽抽,他们,还没有文人那么重的份量。 在盛唐,如果说文人是亲娘养的,他们这样的弃徒和妖族就是后娘养的,后台再大,也没人出头和宇文家硬怼,再说了,红袖添香,和他们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想到这里,妖王、人仙还有佛门的金刚耸耸肩膀,很随意的退到了后面。 剩下的学士却是有人笑了,紧接着,笑声连成一片。 夜如仪十年的红袖添香,这诱惑,太大! 已经大到了,他们能付出极大的代价,让身后的势力压迫宇文家的地步,在这片区域,宇文世家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宇文成都显然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对宝玉笑笑,转身就走,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对面还有两百多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强者呢,留下也没用。 妖王、人仙和佛门金刚也跟着退走,这边是杀贾宝玉得好处,他们也不能闲着,要去寻找大儒墓葬的机缘。 很快的,只剩下宝玉一个人,要单独的面对夜如仪、夜潇潇,还有成片的融体、炼骨级的学士…… “贾宝玉,今天你必死无疑!” 夜如仪的衣衫褴楼,被宝玉削了不知道多少剑,她是恨急了,不然,也不会许下那么多的好处。 宝玉勉强笑了笑,扫视前方的两百多个学士,嘴角抽了抽。 人数不多,真的不多,和自己杀过的数万学士比起来,眼前的这些还不够一个零头。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骄子,每一个人,都能和自己一样,把学士沙场的数万铸心级学士切菜似的杀了。 宝玉感觉,好像有两百多个自己在围攻自己? “诸位。” 宝玉没敢后退,努力让自己笑出来:“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你们应该清楚,我贾宝玉还有底牌,别逼我,真的,别逼我。” “原来是小男爵贾宝玉。” 有人站出来,笑道:“你的事迹堪比传奇,而且,比某的传奇厉害太多,某相信你有底牌,一般的情况下,某也不想和你为敌。” 还有人跟着道:“没错,不过,那只是一般的情况下…… 宝玉兄,某和你一样也有红袖仙子的青睐,很清楚夜如仪的红袖添香是多大的好处,所以,得罪了。” “某来建议一下啊,宝玉兄,我等不想看你的底牌,不如,我等答应照顾大周子民,你,自刎了可好?” 眼前的这种场景,宝玉一点也不意外,自己深知夜如仪给的好处很大,如果是自己,应该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没奈何,宝玉取出笔墨纸砚…… “万物潇潇,天地仁心永恒!” “世有春花秋月,人有善恶两分!” “是非对错,如同天地黑白……” ………… 无数的言出法随出来,都是特别强悍的,每个人的言出法随,都能覆灭一国的进士大军! 面对这等强悍的,足够把自己碾成飞灰的攻势,宝玉吞口唾沫,咬紧牙…… 拼了! 宝玉饱蘸浓墨,在攻击到来之前,飞快写出了四个大字—— 《阿房宫赋》!!!! 宝玉在空间乱流里见过燃烧的阿房宫,应该距离这里不远。 事到如今,也只有那恐怖的,可能残留武圣时期巨宝遗留的阿房宫,才有可能救自己一命了。 就在宝玉写出‘阿房宫’三个字的那一刻,空间猛然震荡,这方天地坚硬的空间,竟然散落成了晶莹的雪花一般…… “阿房宫?贾宝玉,你疯了?” 夜如仪惊声大叫。 在盛唐以及八千国,甚至在幽深无边的十万大山里,阿房宫都是一个传说。 世人知道阿房宫还没彻底毁灭,一些水平足够的文人,可以写出‘阿房宫’三个字,用来引起阿房宫的共鸣,但是,要是书写的文章差了,阿房宫会震杀文人,如果文章足够好,据说,还是死路一条! “我刚才说过了,别逼我。” 宝玉抬头笑,露出雪白的牙,‘阿房宫’的字眼出来,自己也不能停手,当下,继续书写了下去……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 宝玉书写得不急不缓,然而,所有的攻击都在宝玉的头顶消泯。 空间的碎片里燃起滔天大火,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宝玉,也帮着宝玉,把所有的攻击都化作无形。 “苦也!” “疯了!果然是诗才惊天下的贾宝玉,他的文章,竟然,这样的好?” 只看头一句,文人们就熄灭了逃走的心思,苦着脸,傻乎乎的盯着宝玉发愣。 阿房宫已经出现,是要看文章的水平呢,要是水平不够也就罢了,死的只是贾宝玉一人。 可是…… 水平不够? 怎么可能水平不够? 这篇文章,不,这篇大文要是差的话,他们写的都是狗、、、、屎吗!!! 先看这‘六王毕,四海一’,起势雄健,涵盖无穷,看起来只是叙事而已,实际上却在叙事里蕴藏了褒贬,写的是天下的一兴一亡。 ‘蜀山兀,阿房出’,写的是天下的一因一果和一哭一乐,六个字概括了无限深广的内容啊! 在场的都是文人里的佼佼者,而且是学士里的佼佼者,只看头两句,就知道这是一篇惊天下的大好文章,阿房宫肯定满意,会满意到他们想死…… “嗬嗬,嗬嗬嗬嗬~~~” 随着宝玉的书写,散碎空间的火焰发出宏大深远的笑声,很显然,阿房宫简直是满意到极限了。 然而,宝玉从来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书写《阿房宫赋》,自己好像如芒在背,又是如坐针毡,疼得浑身冒汗……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 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写下最后的一段,宝玉把乌龙大豪往袖口一掖,拢紧黑狐大氅,又把软星铠也穿上了。 然后,听天由命…… “火烧我阿房~~~” 阿旁宫发出宝玉听过的声音,这一次,似乎带了满足的笑。 宝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吞噬,和他一起被吸走的,还有周围的, 所有的, 一切! 堂堂大儒的墓葬,整座殿堂,竟然瞬间被火焰充斥,瞬间被烧成飞灰。 宝玉、夜如仪、夜潇潇,连着两百多个文人都被吞进了大火之中,宇文成都正在探索大儒墓葬,只觉得天地突然碎掉了,和那些妖王、人仙,还有佛门的金刚一起被火焰笼罩。 然后,妖王、人仙和佛门的金刚好像被巨兽嚼进嘴里,品品滋味,觉得不对劲,啐的一口,被吐出来了…… 火焰收敛,空间也恢复正常。 妖王、人仙还有佛门的金刚扫视周围白芒的一片,他们的附近,真的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这些人面面相觑,咔嚓,咬碎了好些的牙。 大儒的墓葬没有了,没宝贝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可是, 他们竟然, 被阿房宫嫌弃了? … “贾宝玉,你害苦了孤!” 宇文成都刚刚被火焰吞噬,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想用凤翅镏金镋逃走,奈何,无往不利的救命兵器也失去了效用,在阿房宫的威能笼罩下,些许武兵,算得了什么? 火,漫天都是火,宇文成都回过神,正好和宝玉面对面。 夜如仪和那些文人也站在一座巨大到恐怖的宫殿群落里,而且,周围全是火。 “孤,动不了!” 宇文成都满脸凄苦。 宝玉也苦着脸,要是能动的话,自己干嘛呆站着,在这滔天的火焰里,没有人能够行动,而且,体内的力量,在和火焰的对撞中疯狂消耗。 “贾宝玉,你坑死孤了!” 宇文成都闭上眼睛,努力抵抗炽热到恐怖的火焰。 宝玉也是一样,抵抗吧,拼命抵抗吧。 这时候,不拼命也不成了…… … 金陵城,大观园。 林妹妹和晴雯绣着鲜红的肚兜,晴雯此时,肚子有一点点的显了。 晴雯没了泼辣,一脸温柔的抚摸小腹:“姐姐,夫君有消息传来吗?” 林黛玉打趣笑道:“你也有传音子铃,干嘛不自己问他?”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为你成魔,万世苍天奈我何? “妹妹想给夫君一个惊喜。” 晴雯浑身散发着母性的温柔,话是这样讲的没错,然而,是惊喜还是惊吓,自己也说不准。 最近发现了喜脉,整个贾府从上到下全都喜庆洋洋,唯独一直想抱重孙子的老祖宗脸色阴沉。 晴雯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想着,等宝玉回来再说吧。 林黛玉把手放在晴雯的小腹上,悠悠的笑,有了这个,自己的心愿也算达成了。晴雯只是贾府的家生子,血脉不纯,宝玉也是人族的身体,妖族灵韵凝聚在了通灵宝玉上,这个胎儿的妖族底蕴却很深厚,林黛玉就更满意了。 贾府有后,自己这个当主母的,再也不为不能诞生子嗣发愁…… 贾惜春从一侧的花房里拐出来,曾经的小丫头片子,现在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宝玉在前面顶着,贾府的姑娘们不想嫁人的,比如贾惜春,也就没谁逼着劝着。 门槛都被人踏破了,贾惜春说个不愿意,贾政都不敢冒着惹毛宝玉的危险拧着脖子让人嫁了。 “惜春妹妹。” 林黛玉和晴雯都喊了声,自从晴雯有了喜脉,惜春每天都来。 贾惜春走上前,碎花青岚裙的裙摆在身后拖了十几丈,一点灰尘也不沾染,她在晴雯的身边蹲下,笑吟吟的摸晴雯的小腹,舔舔嘴唇,点点头,立马站起来走了。 林黛玉知道贾惜春是个冷淡的性子,不喜欢多话,也就看着贾惜春的背影没有吭声。 晴雯也盯着贾惜春瘦削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道:“惜春妹妹四岁的时候就是秀才,帮夫君打过不懂事的家生子,现在好像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毕竟是妖族,专修文道很难。” 林黛玉安慰晴雯,只想让晴雯安心养胎。 然而,林黛玉一只盯着贾惜春的背影,直到贾惜春消失在曲折的廊道里,还是若有所思。 一点力量都没有了吗? 不太可能。 妖族修行文道虽然困难,但也很少有退步的可能性,而且,贾惜春遣散了身边的丫鬟,一个人静修,身上的气质也越来越出类拔萃了。 到了现在,林黛玉在贾惜春的身上,甚至看见了远超贾府,更甚至远超青丘狐族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种事情,很恐怖…… 【夫君,咱们贾府的后院,很吓人呢。】 林黛玉笑了笑,没当回事,总归是一家人,再恐怖,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想到这里,林黛玉和晴雯又凑趣了几句,她是主母,现在,一门子心思却要让晴雯开心。 逗趣了几句,突然俏脸白了一丝。 “姐姐,你的脸色不好看,是不是身子骨还弱着呢?” 晴雯很懂事,连忙搀扶林黛玉。 “还好,回去休息下就成。” 林黛玉反而搀扶晴雯躺在庭院里的软塌上,王嬷嬷和鹦哥儿很有眼力的过来,让她们扶着自己,往大观楼的里面去了。 进了房间的门,林黛玉让王嬷嬷和鹦哥儿出去,神念立刻传出了不知道多远…… “夫君,你的才气已经消耗过半。” 林黛玉语速很快的说着,这一次,宝玉才气的消耗速度,让她觉得不太对劲。 宝玉笑了笑:“没事,我在书写文章。” “不对,不是书写文章,你虽然用才气抵挡着,但是我的红袖,已经感觉到了很炙热的力量,有火焰烧进了你的文宫!” 林黛玉从柜子的底部拿出一盏灯,点上火苗,等待宝玉的回话。 宝玉却没吭声,才气也在不断消耗。 七成, 八成, 乃至于……九成三分! 宝玉的才气已经见底,文宫开始萎靡,在十万丈金人肩膀上的红袖,也感觉到了宝玉已经抵挡不住的,特别炽热的温度。 “不需要!” 宝玉猛然开口:“不需要红袖添香,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要是没事情的话,夫君应该有本事控制红袖,不让妾身红袖添香吧?” 林黛玉彻底确定了,宝玉绝对处在一种很危险的状态,当下一指灯盏,火苗猛然酥软了,散发迷离的,朱红色的光。 “我说,不需要!” 宝玉在自己的文宫世界里发出暴怒的声音,没奈何,事情和林妹妹说的一样,自己已经没有力量控制红袖,身体也被火焰炙烤,要是把神念遁入文宫,身体会被瞬间摧毁。 宝玉的脖子位置青筋毕露,身体猛的瘫软下去,他强行站直了,但是下一刻痛苦的撕扯感让他整个人一阵晕眩,仰头摔在了地上。 眯眼看周围,所有人也瘫在了地上,宇文成都满脸的一片死白,要不是有凤翅镏金镋撑着,他也顶不住。 “武圣时期,万世皆武! 孤乃武圣遗留,骨可碎,不可跪!” 宇文成都咬牙嘶吼,看宝玉摔倒了,嗬嗬的大笑。 宝玉才没空理他,要不是分心去了文宫世界,自己也不会摔在地上,这宇文成都,得意什么? “夫君,夫君!” 林妹妹还在焦急的喊自己,在呼声响起的这一刻,整个文宫亮起了温润的火。 火,是朱红色的。 和燃烧阿房宫的火焰不同,朱红色的火,很温柔。 “我说了不需要,停止!这一次,是再多的红袖添香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双拳紧紧握紧,指甲刺进了自己的掌肉,但是宝玉却丝毫感知不到了疼痛。 自己的才气开始恢复,自己被火焰灼烧的痛苦在削弱,可是一种精神方面的痛苦把这些全部抹煞,这是一种无视肉身的疯狂压榨。 红袖添香, 每一分每一秒, 燃烧的, 都是林妹妹的命啊! …… 红袖添香,主要的作用是让文人耳聪目明,能更好的理解文章的经意,对于恢复才气的效果,其实不明显。 于是,很快的,文宫里的三丈红袖断了一截,一颗珠泪,啪的碎成了糜粉。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三丈红袖化作了飞灰,宝玉噙着泪,疯狂的吼叫让林妹妹快点住手,然而,一条长长的,足有三十丈的红袖从虚空探出,柔软的覆盖了十万丈金人的脸。 红袖三十丈,丈丈有珠泪。 三十点珠泪,就是林黛玉接近了三分之一的寿元。 而这些寿元,很快的化作烟灰…… “林,黛,玉!” 宝玉大声的吼,声音从没有过的那种严厉:“立刻放手,我不一定会死,可是,要是我们都死了,谁帮我照顾贾府?林黛玉,你给老子住手!” 林黛玉也发现了这次的危机,自己的红袖添香真的好像宝玉说的一样,只是杯水车薪,在填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而已,所以,就在下一刻,足足八十丈的红袖搭在了十万丈金人的肩膀上。 宝玉愕然失声,怒骂搪塞在自己的嘴里,再也出不了口。 八十丈,连上先前的三十丈,就是一百一十点珠泪,而林妹妹全部的珠泪,恰好是一百一十点! 林妹妹幽幽的道:“夫君,不要骂了,骂也没用,你说过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咱们要同生共死。” “可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宝玉干涩的,嗓子里的骨头像是碎掉了,说话零零落落。 八十丈的红袖开始燃烧,珠泪开始碎裂,整个文宫被映衬得一片朱红。 一切已经成为了定数,林妹妹,也收不回这八十丈的红袖。 于是,宝玉嗬嗬的笑过,笑声逐渐婉转、曲折。 林妹妹从没听过这种复杂的笑声,也笑了,软软的道:“夫君,来首诗吧,要好听的。” 宝玉点点头,开口吟哦……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诗词吟罢,宝玉仰面躺在地上,看那天。 阿房宫的火烧天,把天,烧得好红…… 啪, 啪, 啪啪啪啪~~~ 珠泪不断碎裂,化作才气,帮助宝玉抵抗阿房宫的大火。 七十点, 七十一点, 七十五点…… 最后是,八十点! 林黛玉的珠泪全部碎裂,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声音无比虚弱。 宝玉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啪的一响,碎了,不会痛了,泪水哗啦涌出来,又被火焰烧成了虚无。 “你,你为什么,你不需要这样啊!” “死生契阔,与子同说,为夫君香陨,妾身惜命若何?” 声音沉了,宝玉仰头发出干涩的嘶吼,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才气已经没了,软星铠早就被烧成了灰,黑狐大氅也破破烂烂,身体在火焰里发出烧烤的油香味。 宝玉都不在乎,此时,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很不真实,好像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八十丈的红袖破碎,绽放更为朱红的光,这是林妹妹的珠泪也是寿元耗尽后,最后也是最眩灿的红袖仙子的生命本源。可是,尽管有这些,宝玉还是动弹不了,阿房宫自带的大火威压,禁锢了他身体的每一寸。 然后,火焰烧了进去,灼进了肌肉,烧进了骨髓,马上,要烧到了血脉的最深处…… 在火焰的灼烧下,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神念,自己的所有, 自己的一切一切, 都将完全消散。 这是一种,被彻底抹成虚无的绝对终结。 而宝玉对这即将发生的‘终结’,完全无能为力,被火焰冲进了血脉的最深处…… …… 洛水的高空有万丈烟云,云雾引来了附近山峦里的白霞仙子,纯纯的笑,逗着下方宫殿里更加纯粹的胎儿。 妙玉和甄宓躺在宫殿外面的软塌上,甄宓敞开了小腹上的衣裳,透过被撑大薄薄的肚皮,里面的胎儿看着高空的云雾,肚子不时的鼓起一块,是胎儿在里面嬉闹。 突然,两个胎儿发出痛苦的闷哼,甄宓也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厉害的炙热,不等甄宓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胎儿护住了自己的姐姐或是妹妹,把所有的炙热,全部吸纳进了自己的体内…… “怎么回事?” 甄宓凌乱了,她是大能,但是关心则乱,满脑子一片迷糊。 妙玉把手掌放了上去,略微感觉,俏脸顿时一片死白:“这是从血脉最深处传来的火焰,宝哥儿被一种火焰烧进了血脉最深处,和他血脉相连的婴儿,想帮他分担一点! 等等,这是好事! 我发现婴儿虽然痛苦,但是底蕴在转变成另外的一种,更厉害的东西。” 说到这里,妙玉拽起甄宓,瞬间到了大观园的上空,两人和贾母打了个照面,一起冲进了林黛玉的房间里。 如果没有贾母的带路,就算以甄宓和妙玉的本事,也靠近不了林黛玉,贾府乃至整个大周都清楚,宝玉在外面拼搏,整个大周都做不了宝玉的依靠,可是林黛玉,宝玉的大夫人,绝对是宝玉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依靠。 林黛玉的周围防护严密,看见贾母带人来,七八个供奉大周皇族的强者都现身一见,连着雪千裳,也在云端露了一次眉眼。 她们冲进林黛玉的房间,发现林黛玉已经气若游丝,身形忽闪忽灭。 脸色大变中,贾母抱住了林黛玉,妙玉和晴雯,也各自抓了林黛玉的一只手。 贾母触碰,没关系; 妙玉触碰,也没关系。 但是,当甄宓触碰到了林黛玉,甄宓的小腹猛然涨大了两倍,要不是甄宓的实力强悍,就要被涨破了肚皮。 一股炙热的火焰顺着两人的手掌传输,然后,被其中的一个婴儿快速吞噬。 贾母愕然发怔,抓过甄宓的另一只手,拿捏两下,脸都笑起了密密麻麻的褶子。 双凤大胎里的一个,吸纳了至阳至刚象征着毁灭大朝代的火, 长出了, 让贾母特别欢喜的某件小东西…… … 宝玉的身体完全没有力量了,皮肤都成了焦黑,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整个人躺在地上,觉得飘飘荡荡的。 或许,人死了都会这样。 然而,突然间,宝玉觉得火焰的毁灭力量被一种莫名其妙但很亲密的东西吸去, 林妹妹的生命本源顿时给自己恢复了一丝才气,自己,好像能动了? 然后,宝玉睁开眼,一张特别妩媚到妖艳的脸贴着他的面门。 紫色的,嫩嫩的唇,在往自己的嘴上亲…… …… “醒了?” 夜如仪诧异的停了一下,她是红袖仙子,阿房宫的火焰对她的压制不大,很快挣脱出来。 而正在要加紧、快速,赶紧吸取林黛玉最后一丝的本源的时候, 宝玉醒了? “那正好,正好啊,让你看着老娘吞掉林黛玉最后的存在,老娘再看着你死!” 夜如仪张狂大笑,作为红袖仙子美丽的脸庞被仇恨扭曲,真心的,宝玉绝不想被这种娘们亲上一次。 宝玉下意识的抬起手,君子剑轻飘飘的,正好,刺穿了夜如仪的心口…… “你怎么可能能动?你不可能能动!” 夜如仪踉跄后退,不敢置信的大声嚷嚷。 宝玉的利剑也跟着去,站起来,上下一挥,把夜如仪从中间齐整的削成了两片。 然而,夜如仪诡秘的还在说话,不敢置信中,猛然恶毒的笑了起来:“好,这次你不死,你早晚会死!老娘这个蕴藏了一半珠泪的化身就给你了,改日,一定宰了你!” 宝玉闻言,眼睑颤了两下,眼底闪出一丝决绝的狠。 “为我香陨,惜命若何? 嗬嗬,为我香陨,惜命若何?” 宝玉呢喃了两声,猛然咬牙:“夜如仪,你没机会了,林妹妹愿意为我香陨,而我贾宝玉,就算为她成魔,那又如何!” 什么意思? 夜如仪还在发愣,宝玉已经把手掌抓了上去,一手一个,分别扣住了夜如仪的两半残躯。 然后,宝玉轻声吟哦: “红尘落,痴情苦,其中更有痴儿女; 道无穷,沁红尘, 为你成魔, 万世苍天…… 能奈我何?!!!”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我身成魔,秦为我歌!(大章九千字+) 夜如仪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吸力,在场的,只是自己的一具化身,然而,在无比遥远的一处地穴中,自己的真身在颤抖,痛苦得滚在了肮脏的地面上挣扎。 这一股吸力,在吞噬她的所有珠泪! 竟然是罪人崔胤的, 已经被时光磨灭的, 绝对不该再次现世的…… 是吞噬他人红袖仙子的大魔、、、法门! “贾宝玉,不,不要,你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失传的法门?贾宝玉,求你了,停止,不要吞噬奴家,你会成魔,会变成比奴家还要受尽唾骂的魔啊!” 夜如仪痛苦的求饶,凄厉的威胁,各种各样的言语从她的嘴里喷出,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砸进宝玉的心底。 然而,宝玉笑着,是微笑,很是淡然的那种笑。 当初,崔胤为了对付遥控朝纲的权臣朱温,以及掌控天下的权族朱家,进行了一系列的虚与委蛇,是文人的谋略,可惜事情失败,他就成了‘引狼入室’,就成了‘罪该万死’,就成了‘死得好’! 这是崔胤的‘一十一字自辱’,而且宝玉很清楚,崔胤之所以失败,和吞噬红袖的法门,必然有着有很大的关系。 崔胤的谋算周密,但是,感情是人本身最大的弱点,他为了李之仪成魔,一个人,没能对抗整个天下! “是,我知道,成了魔,很可能寸步难行,但是没了糟糠之妻,我贾宝玉继续往前走做什么?” 宝玉淡淡的说着,嘴唇在发紫,这是吞噬红袖仙子入魔的标志。 和夜如仪不一样,一个文人有了紫色的嘴唇,世上的所有人看见了,都可以对自己出手。 而且,也很乐意对自己出手。 灭魔,是道家的大造化! 灭魔,是佛门的大功德! 灭魔,是妖族亲近自然的最快法门。 同样,灭了自己这种魔,是世上的文人,最喜欢做的惩奸除恶! “贾宝玉,你值得吗?咱们两清怎么样?饶了奴家罢!” 夜如仪的恐吓全部消失,只剩下求饶,看见了宝玉的淡定,夜如仪很清楚,宝玉如今,要灭杀自己的心意是多么坚定。 这种坚定已经不是单纯的仇恨,而是另一种…… 蓦然,夜如仪失声惊叫:“林黛玉要死了?你要吞噬奴家?是为了,你你你,你要让她活着?可是,这也会让她变成了红袖仙子里的异类,变成比奴家更遭人嫉恨的魔! 贾宝玉,不要,你不能这样,你得懂得啊,有时候活着比死了痛苦,你松开手,奴家帮你让她活,奴家有本事让林黛玉活!” 宝玉闻言,咧开嘴,雪白的牙齿映衬赤红色的火光。 让林妹妹活? 林妹妹已经让燃烧了本源,夜如仪说再多,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宝玉高声吟哦:“我之道理就是探索无穷, 我之道理, 就是, 探索无尽!” 在无穷无尽道理的加持下,吞噬的力量猛然高涨! 啪啪啪啪~~~~~ 连续三百点更加浑源,也更为晶莹仿佛鹅卵的红袖珠泪从虚空弹射了出来。 夜如仪的两半残躯也啪嗒的一声,在宝玉的两手中变成诡秘的烟雾,烟雾里,也散落了三百点红袖珠泪。 宝玉张开嘴,足足六百点的红袖珠泪连成一串射了进去,立马纳进了文宫,然后,反哺给了林妹妹…… 紫,是无比艳丽、美丽,乃至于美到诡异的那种紫! 宝玉的嘴唇变成了这种仿佛不属于尘世间的紫色,胳膊动了一下,身上的软星铠被黑狐大氅一下震碎,就这样站在了燃烧阿房宫的大火中。 束发也崩裂了,三丈多长的黑发在火焰中狂舞。 宝玉张开手臂,复杂的笑:“成魔,又如何?” 是啊,成魔又如何? 自己现在的气势、样貌,哪一种不像是一个毁灭世间的魔? 可是,自己的本心没变,自己还是自己,还是那一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贾宝玉! “贾宝玉,你竟敢?” “苍天啊,卖国贼崔胤的传承竟然还留着?贾宝玉,天下文人都要杀你而后快!” “别提这个!贾宝玉,你你你,你快点救了我等,我等可以给你正名,可以,一定可以!” 在宝玉入魔的那一刻,燃烧阿房宫的火焰猛然汹涌,很多辛苦抵抗的学士醒了过来,看见宝玉的样子,人生百态是个个都有。 宝玉一个也不理,闭目后,内观文宫…… “黛玉,你醒了吗?黛玉?” 宝玉轻轻的呼唤,没有回应,而且,对自己的红袖添香也没有断绝。 夜如仪应该补充了林妹妹很多珠泪才对,但是林妹妹昏迷了,这些珠泪,又开始飞快的消耗…… “苦也!” 宝玉叹了口气,这时候应该博览群书提升修行,可是,没这个心思,咬紧牙,瞪周围硬气或者求救的那些学士。 “杀人者人恒杀之,诸位,要斩我贾宝玉的时候,你们应该有,被我贾宝玉反杀的觉悟。” 宝玉轻轻笑着,迈步往夜潇潇的那边走。 “贾宝玉,你想做什么?” “吞噬了一个夜如仪还不够吗?贾宝玉,你真的要化身为魔?” 夜潇潇没了半截舌头,说不出话,旁边的那些文人就帮着吼了起来。 这些人可不是在乎夜潇潇,只是唇亡齿寒,宝玉要是杀了夜潇潇,难道,会立马停手? 没人相信宝玉会停手,宝玉也很自然的,抬起手,轻轻的捏碎了夜潇潇的脑袋。 然后,宝玉走到说过和自己一样有红袖青睐的那个学士身前,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杀你,我贾宝玉无愧于心。”宝玉轻轻的道。 那个学士眨了眨眼睛,当作点头认可,跟着道:“某先前要斩你,你斩我,是报应不爽,某不怨你,但是……” “没有但是!” 宝玉打断这个文人的话:“我之所以停下来,是要和你说声抱歉,我家夫人昏迷中还在给我红袖添香,所以,珠泪越多越好…… 兄台,还有兄台背后的红袖仙子,贾宝玉,对不住了!” 说着,宝玉环顾四周,弯腰,拱手道:“诸位里有红袖仙子青睐的,贾宝玉对不起了,贾宝玉不愿意牵连无辜, 奈何, 贾宝玉本人, 只是…… 俗人一个!” 猛然间,宝玉张开双臂,三丈多长的黑发冲天狂舞,嘴唇上的紫色更加妖冶,黑发在这一个刹那,也好像染了一丝丝的紫色。 一股吸力从宝玉的身体涌出,把所有的文人扯了过来,揉成一团,被宝玉双手拿住…… “红尘落,痴情苦,其中更有痴儿女; 道无穷,沁红尘,为你成魔,天奈我何! 呵呵,为情成魔,惧天,又如何?” 吞! 吞! 大口的吞噬! 在场的学士都是盛唐或者八千国最强悍的骄子,不少人得了一国或者盛唐一郡的红袖仙子的青睐,而如今,他们所有的底蕴,他们最大的靠山,尽数成了宝玉的口中食! 数千点珠泪被宝玉吞进文宫,代替了林妹妹成为红袖添香的养料…… 轰! 宝玉的周身熥起巨大的黑光,黑发在黑光中舞动如同一条条的黑龙,嘴唇更加妖冶的变紫,这紫色不可以抹去也不可能遮挡,大火的赤红,也遮掩不掉这绚烂的紫。 阿房宫好像被激怒了,火焰暴涨数百万丈,然而在下一刻,宝玉发现阿房宫不是动怒,而是…… 欢乐!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火焰用一种古老、沧桑的语调唱起了《阿房宫赋》,宝玉听了,发现是大秦那种宫乐的曲调,大气到让人心折。 “好!好!好!” 更好像有人在大声赞叹,笑道:“男儿在世,自然是‘齐家’第一,家不齐谈什么翻云覆雨? 亲人不在,又谈什么名动苍天? 好男儿,有我大秦之风!” 轰隆隆~~~ 连绵不断的闷雷响过,漫天、彻地都是恐怖的气息涌入文宫,覆盖了宝玉的十万丈金人。 宝玉发现这是大秦残留的国运,可以化成任何纯粹的力量,现在,就化作了最纯洁最真的才气,疯狂的充塞自己的十万八千条血管。 金色的血液不断产生,在十万丈金人的体内涌动; 实力在不断增长,而且,宝玉无法探究提升的速度和高度! 宝玉却顾不得这些,只能在心里不断的呼喊:“黛玉,醒醒!快醒醒!” 呼喊越来越焦急,但是,红袖添香还在继续。 在红袖添香的加持下,阿房宫携带的大秦国运转化得更快更多,没多久,就把十万八千条血管充满,简直快要撑爆了浩瀚流淌的才气大血! 然后,骨骼开始产生; 然后,胸骨、臂骨、腿骨、胯骨、脆骨、小骨,以及那支撑身躯的脊梁大骨,二百零六根骨头在十万丈金人的体内成形。 所有的骨骼都充斥无量量的才气,而且,还在不断涨大! “黛玉,醒来!快醒来!” 宝玉顾不得这些,焦急的大声叫喊。 可是,林妹妹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宝玉气得抓出传音母铃:“醒来!醒来!黛玉醒来!快醒来!” 急! 焦! 躁! 区区的字眼,已经无法形容宝玉此时的心情了。 林妹妹的红袖已经全部粉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传音母铃的力量被阿房宫隔绝,更是发不出去。 宝玉怒了,痛了,咆哮了,看不出红袖添香消耗了多少珠泪,但是这样下去,总会彻底消耗,林妹妹也彻底消亡。 宝玉猛然把传音母铃往地上一砸,无量量的才气涌动出去,化作四个绝望的字眼: “黛玉,醒来!” 轰~~ 这一次,阿房宫颤抖了几下。 然后,阿旁宫松开了隔绝的力量,好像有人性一样,还帮着宝玉,把传音母铃的力量扩大了很多。 大周金陵城,各家的官员府邸里多数是宝玉的人,赵贵宁、百里鸣、翟明生等已经是三品大员,与众多的白氅老竹总揽朝堂。 突然,他们的府邸哗啦爆碎,赵贵宁等人衣衫不整的冲上云头,高声吼:“夫人,二爷让您醒来!” 大观园里也响起了大吼声,男女都有:“奶奶,主子让您醒来!” 贾政也飞上天空,不方便进入黛玉的闺房,也顾不得礼仪的大吼:“儿媳,醒来!” 无数的吼声响彻天地,震荡何止万里,然而,林黛玉还是没能醒来,消耗太大,几乎是彻底的那种沉睡。 甄宓听到吼声,和妙玉对视一眼,一人一只手,把林黛玉扯去了洛水。 洛水富丽华美的宫殿下有最清澈的一汪清泉,甄宓犹豫了,妙玉却是毫不停留的捧出一捧,小心的灌进了林黛玉的嘴里。 然后,林黛玉悠然转醒…… “断绝红袖添香。”妙玉飞快的道。 林妹妹连忙摇头:“夫君那边……” 话没说完,心底就传来暴躁的,连续不断的怒吼,林妹妹委屈得红了鼻子,又笑了,把红袖添香断开。 “你还需要休息。” 妙玉说了一句,一指点晕了林黛玉,眼神,很是微妙的扫过了林黛玉艳紫色的唇…… “红袖仙子成魔了啊。” 妙玉貌似不经意的道:“肯定是宝哥儿做的,怎么说,宝哥儿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之后,他的路难走了。” “他要是不有情有义,本宫早灭杀了他,妙玉妹妹,你也别旁敲侧击的,你要是喜欢他,给他做填房就是。” 甄宓的传承特别古老,古老到压根没有普通女子善妒的那种情绪。 妙玉知道甄宓说的是真话,摇摇头,笑了:“我是说,要不要让肚子里的孩子认了爹?” “认魔作父?” 甄宓白了一眼妙玉,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道:“你肯定傻了。” 妙玉闻言,摸摸自己的脸,眨眨眼睛,觉得,甄宓说的挺对。 …… 再说宝玉那边,林妹妹的红袖添香一段,整个人就放松下来,软地上喘粗气。 实力提升了很多,已经是炼骨级别的学士了,没奈何刚才太吓人,心神消耗太大,宝玉差点吓死。 啪啪啪! 有人拍了手掌,宝玉看过去,发现宇文成都对着自己笑,挪动步子,好像也要往自己的这边走。 “你能动了?”宝玉没好气的问。 “刚才你闹了一出,阿房宫的压迫力小了不少,能动,但是,你也能随意的斩杀孤。” 宇文成都一脸无惧生死的样子,脚都很难挪动,却手臂颤抖着抬起了凤翅镏金镋,指着宝玉。 “来,杀孤灭口!” “你帮我背锅吗?”宝玉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的一句。 宇文成都认真的想了想,道:“没法帮你背锅的,就算孤说这些人都是孤杀的,你的嘴唇挡不住颜色,别人随便就猜了出来。” “瞎说些什么大实话?” 宝玉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声,就在宇文成都笑起来,以为宝玉不会杀他灭口的时候。 宝玉飚过去,冲着宇文成都的满嘴大牙…… 嘭! 把宇文成都打飞,宝玉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往感觉到的方向走。 阿房宫残留的大秦国运还在灌入身体,但已经是极限了,没法让自己再次提升。 一国的残留国运很恐怖,就好像以雪樱儿的身份,还是想得到崔胤的靖国铁笔银钩,就因为那杆笔毫上,也带着一丝丝的大朝国运。 然而,再恐怖也有有极限的,宝玉此时,就在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阿房宫也没有力量,再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 当然,也可能是阿房宫不想阻挡…… 阿房宫,三百里,所谓三百里,只是一个泛指的数量,真正的阿房宫无比广大,宝玉看不见缩略的图,顺着廊道走,拐过已经烧成平地的荷花水池,进入了一处到处倒塌的废墟里。 废墟之前,在阿房宫应该属于比较中央的范围。 宝玉往四周看,发现阿房宫尽收眼底,全是烈火熊熊,自己的脚下,恰好有一片半人高的灰烬。 宝玉把手插进灰烬里,拿出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小册子。 小册子的上面有两个字, 宝玉看了,吓得一个哆嗦, 一扬手, 把册子扔了出去……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阿房宫三大铁则! 就宝玉而言,这方天地很少有什么能吓着自己了,天地老祖见过了,圣人和半圣见过了,红袖仙子斩过了也弄过了,就算夜如仪现在活过来,撅起紫色的嘴唇再亲自己,自己也会是一拳揍过去了事。 可是,册子上的两个字,让宝玉觉得自己好像小时候偷了父母的钱,顺着墙根往外走,一开门,门口正拿着鸡毛禅子等着男女混合双打一样! 宝玉转过头,先看把宇文成都打飞的那边。 宇文成都应该很忙,没工夫注意自己这边,宝玉还是怀着十万分的警惕心理,继续观察,到处看,直到确定附近确实没有人了,这才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册子。 册子很普通,看起来是皮制的表皮,上面的两个字,却让宝玉的心里直打哆嗦。 日记。 很简单的两个字,用的也是小篆体。 然而,宝玉可以肯定:这方天地,还没出现这种遣词造句。 这两个字,在今天以前,还只是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 宝玉掀开册子的表皮,第一张是空白的,就在左下角写了日记的归属人的名字:嬴胡亥。 【还好,是个已经死绝的家伙。】 宝玉不免松了口气,在盛唐呆的久了,也知道有些大能已经死绝,先前的项羽,还有现在的嬴胡亥都是其中的一个,所以,宝玉略微安了心,继续往下翻。 第二页还是小篆的文字,字体很圆润,都说字如其人,一点也不像嬴胡亥那个‘二世而亡’的家伙写出来的,文体却很特殊,特殊到,宝玉又差点把册子扔了。 强行压下了涌到嗓子眼的惊呼声,宝玉继续往下看…… ‘醒来第六百二十八天~~天气:晴。 差不多两年前,我醒来,一切都很简单,嬴政不是武圣,却可以无限长生,当然,如果有人看到了我的日记,应该明白我是谁,也明白我不会让嬴政长生,他是个好君王,却也是一个偏心的父皇。 自然,嬴政不能长生,赵高我也能轻轻松松的处理掉,然而我发现,这方天地,远没有我看到的那么简单,我还有一个最大的敌人。 没关系,我可以打败她们,我有六成的把握打败她们。 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果然是这样,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往下翻…… ‘醒来第八百二十天~~天气:阴。 我找到了妻子,有了女儿,妻子和我是一样的人,不,应该这样说,我的妻子,是因为我才被卷到了这个地方。 我娶了她,生了女儿,一家三口会很幸福,可是,我的妻子沉迷在权势中,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耐心,对我的女儿也没有耐心,在她看来,天下都是我的,也是她的,是我们的女儿的。 今天一早,我的女儿,得到我三成力量的子嗣拍死了乳她的奶娘,她在旁边笑,这一刻,我很恐惧,我不舍得处置她,所以,女儿很可能成为一个除了金枝玉叶的身份,别的,就是一无所有的蠢货! 这样的蠢货没法脱离我活下去的,而我还有很强的敌人…… 没关系,我有六成的胜算,我会一直照顾她们娘俩。 醒来第八百天~~天气:倾盆暴雨。 女儿彻底变成了蠢货,而我,越来越低迷了。 面对那个大敌,我已经有七成的胜算,这样的胜算可以赌上我自己的命,可以下最大的赌注,但是,我不能拿妻女的命跟着去赌…… 送她们回去,我必须送她们回去,所以,算了吧,我倾尽了大秦的国力,就在今天,把她们送出了这方天地,而且我很明白,没了国力的大秦,铁定会失败! 果不其然,咳咳,按照我的语言方式,应该是果然如此吧,失去了国力的大秦连她们弄出来的灾难都抵挡不住,天下大乱了,我会死,我的侄子子婴也会被项羽杀死。 混账! 我可以赐死白痴的扶苏,但是,项羽凭什么杀了扶苏? 算计一把吧,让项羽和我一样,死个彻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坑死一个武圣,值什么?’ 嘶~~~~ 看到这里,宝玉倒抽了一口特别长的凉气,撇撇嘴,也有点无语。 继续往下翻,发现后面的已经被人扯掉了,没有别的文字书写,直到最后的底皮上,才有了几段小子。 ‘阿旁宫三大铁则: 一:写出的篇章不是老子听过而且不属于这方天地的,死! 二:不和老子一样在乎家庭的,和老子不是同一类人的,死! 三:满足前两点,进来了也不一定能活…… 哈哈,后生啊,你能看见老子的日记,运气不错,老子喜欢你,愿意给你好处。 去吧,左走三步,再往前三步,然后,往右三步,最后倒退三步,跳起来,用屁股坐地下,你就得到老子给你留下的大宝贝了! 老子是嬴胡亥,是二世而亡的嬴胡亥,记住这个名字,你会想念老子的!’ 看到这里,宝玉翻来覆去的研究日记,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宝玉拔出君子剑,狠狠的削了上去…… 嘭~~~~ 一声震颤悠长的大响过后,宝玉哆哆嗦嗦的把哀鸣的君子剑收起来,再看日记,连一丁点的划痕都没有。 愣一阵,眨眨眼睛,宝玉把日记摁进黑狐大氅,贴着自己的心口放置,沉默了一下,一掌摁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什么往左往右往前往后的,不就在自己的脚下原地吗? 嬴胡亥是真的皮。 手底下一阵酥软,地面裂开,露出一个特别华美的小盒。 盒子上有锁扣,略微一挑,啪的一声,锁扣就打开了。 是什么宝物? 能够让嬴胡亥这样隐藏,留给自己这种人的,到底是多么惊人的大宝贝? 宝玉特别希冀,心脏都失调了,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然后,宝玉的温温的笑了,是一种很舒坦,很轻松的那种笑。 这宝贝,真的是大宝贝啊。 让宝玉一边笑着,一边,泪如雨下……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 宝玉飞快的把‘宝物’塞进黄玉砚台,闭上眼,感悟自己现在的修行。 别的不需要考虑,三天后,阿房宫会送他出去。 当然, 从此, 世上就没有阿房宫了。 … … 头好晕,蛙眯一会。 今天还是会正常更新的,大坑太坑,会很快填上,不用想,抱紧蛙。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拜托,请死得显眼一点! 宝玉记得神话传说里有一句话,叫作‘刀枪不入和水火不侵’,而此时,宝玉已经可以做到了。 炼骨级别的学士,不只是能粉碎天地自然的道理,而且,能够扭转和改变所有的天地规则,宝玉感觉了一阵自己的实力,睁开眼,轻轻的道:“火是空气,可以呼吸,不可以燃烧。” 声音刚落,阿房宫的火焰变得温柔起来。 宝玉的鼻翼噏动,吸进去的是火焰,喷出来的也是火焰,火焰在体内一阵流转,代替了空气里一切成分的作用,氧气和二氧化碳不再是自然界的呼吸法则。 当然,自然界的法则很复杂,宝玉还不能绝对的改变,自己可以用火焰呼吸,但如果是普通人,照样还是会死。 单单,只是对自己而言,自然界的一切物体,包括地底深处的岩浆,甚至传说中地心里的绝对温度,都不再是一种威胁。 宝玉又吸了一口火焰,促狭的喷出去,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喷火的小火龙,难得的童心让宝玉快意的笑,然后,从袖口拿出了刚才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用金线编织的底,上面躺着更小的盒子,很熟悉的那种款式。 这个盒盖是打开的,露出排列整齐的二十根雪白的棍状物体,宝玉当然认得这是什么,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还是那种令人怀念的烟草清香。 这方天地还没有香烟产出,宝玉在二十一世纪也会吸,吸的不是很多,自己,也不是那种老烟枪。 很显然,嬴胡亥和自己不一样,就是那种喷云吐雾的老烟枪了,留给自己的宝贝,就是这么的一盒东西了。 宝玉摇了摇头,笑了笑,弹出一根叼在嘴里。 刚才改变的规则在烟头的那边停滞了一下,烟头就被阿房宫的火焰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美美的吐出八九丈长的白龙一样的烟雾。 没错,感觉不错。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嬴胡亥弄出的香烟,很纯。 很久没吸烟了,宝玉的脑袋有点晕,又猛然清明了起来,以宝玉如今的身体状态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只能说嬴胡亥加了料,让身体强悍的宝玉也能享受香烟的味道。 于是,宝玉咬紧烟把,闭紧嘴巴,想来口更猛的享受一下。 然而,刚刚吐出的烟雾倪饶不散,好像一条真正的白龙,摇头摆尾的扫荡了整个阿房宫。 阿房宫的废墟猛然震荡、颤抖、轰鸣了起来,无数的大秦国运疯狂涌来,顺着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好像一个钻子,飞快的涌进了宝玉的嘴巴里…… 国运,是大秦残留的国运! 最纯粹,最浩荡,最无边无际的国运飞快的变成才气,充塞了宝玉的整个文宫世界! “嬴胡亥,你能不能再皮一点?” 宝玉想这样说,相信嬴胡亥也不会介意,然而自己的嘴巴被国运撑开,国运在嘴里变成了纯粹的才气,好像个大铁桩子往自己的喉咙里狠狠的捣,让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 更诡异的是,自己的嘴巴明明张开了,香烟还在空中悬停着,好像生怕掉了沾上灰给浪费了一样。 宝玉彻底无奈,嬴胡亥,这个前辈是真的皮…… 才气,无量的才气! 那么多的才气充斥文宫,宝玉却没法享受,自己就好像一个吃饱了的壮汉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胃里却再也塞不下去了一样。 炼骨学士上面的就是络成学士,可是,想要成就络成学士,需要的不是才气,而是神念的壮大。 嬴胡亥皮这一次,纯粹的,绝对的,就是皮着玩的,先前给予的国运,不管是哪一种的修行者,也肯定达到一个没法吞噬力量的瓶颈了…… “一个玩笑,让你看着吃不到,让你眼馋,让你难受…… 后生,好玩吗?” 阿房宫发出快意的笑声,声音里没有神志,应该是烙印太久把灵性消磨掉了,但还是能听出很多幸灾乐祸的味道,就好像半夜扮鬼吓人,猛的跳出来,看着别人瑟瑟发抖自己抱着肚子笑。 “对不起,晚辈的耳朵聋了,听不到。” 宝玉用才气震荡了自己的回答,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纯粹是回应一下嬴胡亥最后的快乐而已。 然后,宝玉笑起来,无量的才气,飞快的运转在自己的阴属性经脉。 神念金人有十万八千条血管,身体里的阴属性经脉,却是何止万万条? 自从上次孔圣给了大福泽,宝玉就没得到过这么海量的纯粹才气,在文火的熬炼下,身体的强度不断飙升。 成为炼骨级别的学士,宝玉就算不使用正气加身也有三百万斤的力量了,而现在…… 八百万斤! 一千万斤! 最后是……三千万斤! 恐怖的力量震荡身体皮肤和空间交接的每一处,一根毫毛,都能刺穿坚硬的铠甲! 宝玉长长的喷出一道火焰,睁开眼,眼底闪烁恍如大日的精芒。 然后,轻轻的叼住香烟,又美美的抽了一口。 长到了一十八丈的黑发,无风自动,宛如大魔一般的在空中飘洒…… … 盛唐以及八千国,数十位红袖仙子在同一个瞬间消亡,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盛唐的插手下,很快查到了被阿房宫‘嫌弃’的妖王、人仙和佛门的金刚身上,有大能亲自审问,神念在大周转悠了一圈后,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贾宝玉已经成魔,林黛玉已经成魔。’ 两句成魔,对盛唐来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没错,贾宝玉成魔了,想要名声,想要好处的快点去斩了贾宝玉和林黛玉,没关系,盛唐真的不在乎这种事情。 这种不在乎,是对盛唐这个庞然大物的集合体来讲,对单个的学士、妖王、人仙、金刚,那就是天大的好处。 有无数人,飞快聚集在了学士统管司的衙门前。 “兄台,来等贾宝玉啊?”这句话,几乎成了长安随处可见的问候语。 ‘好地方’的所有区域,也出现了很多崭新的面孔寻找,还有专门的信使前往大周,就好像以前的夜如仪一样,没人愿意和一国的大能翻脸去对付一国的红袖仙子,信使藏身金陵城,只是探寻林黛玉的状况,从而推断贾宝玉的生死。 能被派出去对付贾宝玉的,可都是学士以上的强者,如果贾宝玉死了,自然,要把这些有份量的人手收回去…… 盛唐长安,如意公主府。 杨如意从外面气呼呼的走来,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抱着雪樱儿就哭。 “怎么了?” 雪樱儿抚摸杨如意的发髻,眼底藏着一丝歉意。 宝玉还是小瞧了自己,动用了隐藏的力量,自己的实力提升到了络成级别的学士,也很轻松的查探到了杀害苏娘的是谁。 雪樱儿把苏娘的尸体处理掉了,而且,苏娘的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杨如意抬起头,眼眶通红,特别委屈的哭:“樱儿姐姐,你知道我们这些龙子龙孙是什么,父皇都是化身附体快死掉的尸体游玩,我们都不算是父皇的种,能给个皇子公主的名分,已经是父皇念旧了…… 樱儿姐姐,我们这些龙子龙孙也算不上真正的兄弟姐妹,我再努力,也还什么都不是啊!” “有人欺负你了?” 雪樱儿笑了,帮杨如意出气一次,就当弥补隐瞒凶手的事情吧。 哪知道杨如意坚决的摇头,一脸看透了,决定了,一定要的表情道:“樱儿姐姐,我决定了,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也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父皇已经玩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下了皇位,我想争一次…… 樱儿姐姐,那个媚娘和我们一样,凭什么她独得父皇的恩宠?我想和她争!” “哦。” 雪樱儿的态度冷淡了,转过身,凝视池塘里摇曳的莲。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杨如意一直都在努力,表现出来的单纯,只是隐藏巨大的野心罢了,雪樱儿很清楚有一天杨如意会真正的走上这条路,而且,杨如意一直把自己当作利用的一枚棋子。 “樱儿姐姐,帮我!” 杨如意拽着雪樱儿的胳膊恳求。 “好吧,你想怎么做?” 雪樱儿沉默了很久,还是决定帮杨如意,虽然杨如意对自己是虚情假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真的舍不得杨如意孤身冒险。 雪樱儿可以自由出入皇城,所以,很清楚身为天子近臣的媚娘的恐怖…… 杨如意擦擦泪,‘单纯的’笑了,盯着雪樱儿背影的时候,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杀意。 答应了帮自己?很好! 杨如意知道天父杨摐的想法,那种强大到不把儒、道、佛三门当回事的人,早就不在乎区区的皇位,一直想真个逍遥。 而且,按照天父杨摐的想法,是想弄出个女皇让盛唐‘热闹’一下…… 在女皇的人选中,媚娘是,还有很多人也是,而那‘很多人’的里面,能自由出入皇城的雪樱儿,绝对是很有分量的一个。 最好,雪樱儿,和媚娘同归于尽! “樱儿姐你真好!” 杨如意从后面抱住了雪樱儿,又把自己塞进雪樱儿的怀里,娇憨的蹭了蹭:“姐姐,咱们首先要增加势力呢,大儒以上的不可能参加这种争夺,那么,就定在大学士和以下的吧,特别是名满天下的那种很有潜力的人。 我看前段日子的那个贾宝玉就不错,现在还成了魔,他无路可走,正好招揽过来。” “他很傲气,不会同意的。” 雪樱儿恍如樱花的瞳孔缩了一次,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杨如意一点都不在乎,昂起小脸笑:“那就杀了他好了,杀他能提升名望,姐姐要帮我啊,我不一定打得过他。” “换个人可以吗?”雪樱儿觉得自己的瞳孔更痛了。 杨玉儿摇了摇头:“现在他是最好的选择啊,那种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姐姐用不着心软啊!” “我觉得他很不错,放过他可以吗?” “好姐姐啊,帮我帮我你帮我嘛。” 杨如意在雪樱儿的怀里晃,以前就是这样,不管是杀人还是别的,自己多求几次,雪樱儿总会帮忙。 贾宝玉成魔了,不知道实力提升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自己肯定不能去,让雪樱儿去,谁死谁活都是好事,一箭双雕的事情,那是肯定要做。 杨如意还在思索,突然心口一疼,低头看,左边胸口插着精致华美的珠钗,珠钗的样式,是樱花的模样。 再看雪樱儿的发髻,已经少了那一根美轮美奂的钗…… “樱儿姐姐,为什么?” 杨如意瞪大了眼睛,呕着血,珠钗上带着的力量,已经重创了她的心脉。 雪樱儿看了看杨如意:“你和我都是感情淡薄的人,你应该懂我,如果有人要杀你好不容易心动的男人,你会怎么做?” 感情淡薄?懂你? 杨如意叹了口气,原来雪樱儿早就看透了自己,只是心疼,那么一丁点儿的虚假的姐妹情谊罢了。 杨如意摇了摇头,牙齿被血染成了红色,露出了凄厉恐怖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杀你全家!” “是啊,要杀人全家,不过,我用不着杀你全家,我也杀不了,杀你一个就够了。” 雪樱儿低下头,怜悯的看杨如意逐渐低迷的气息:“你刚才说自己什么都不是,但是你错了,当你决定要忤逆天父陛下的时候,你才变成了什么都不是。” “父皇会灭,你,满门的!” 杨如意抱着十万分的仇恨道。 “不,不会,真的,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雪樱儿微微摇头,手掌真正的点了下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善,杨如玉哪怕有一丁点的善,自己都能救她,现在就什么都不用说, 一指点出, 彻底, 破灭生机! 雪樱儿在荷花池畔点出三丈坑洞,把杨如玉就地安葬。 然后,孤身朝着皇城去了…… … 阿房宫‘告诉’宝玉,三天就会送人出去,过了三天,宝玉发现,这竟然,还是嬴胡亥的皮! 三天, 五天, 十天, 半个月…… 宇文成都从炼兵殿出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等待出去,现在,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宝玉,很有种希望破灭想揍人的感觉。 宝玉磨磨牙,心里也窝着火,拳头攥起来,三千万斤的力量捏爆空气:“怎么,想打架?你打得过我吗?” 宇文成都瞪圆眼睛:“三千万斤的纯粹肉体力量?哼!” 宇文成都哼了两声,把脸转到一边,以宝玉三千万斤的肉体力量,正气加身大概有八千万斤,但是,自己在炼兵殿找到了武者的修行路,凤翅镏金镋也更上一层楼,未必不能一战。 宇文成都不在乎和宝玉打上一场,然而宝玉把自己揍去了炼兵殿,自己欠了宝玉天大的人情,被揍的话,能还手? 不能还手的话,能打得过? 最关键的是:现在,此时,他、、妈、、、的还在阿房宫的里面呢!在这里和宝玉打架,不怕阿房宫弄死自己? “孤很饿。” 宇文成都看向宝玉,武者对食物的需求比文人更高。 宝玉摇摇头,从袖口拿出半人长的大虾烤熟,一边吃一边道:“对不起,我没食物了。” 喷香的虾,加上佐料烤得油光直冒,雪白的虾肉咬一口,弹性有嚼劲,宝玉吃得喷香。 宇文成都在旁边正襟危坐,低垂眼睑,绝对不看宝玉半眼。 过了一会儿,宝玉吃饱,把剩下的虾肉递过去:“你吃不吃?”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真的不吃啊?” 宝玉随手把虾肉丢掉,对于一个吃货来讲,储存的美食够自己吃几百年的,所以,虾肉在空中划过雪白的线,宇文成都爆射而起,眼睛冒光的跳了过去。 近了! 马上要抓到了! 宇文成都的肚皮,已经发出了剧烈的抗议和渴求! 就在即将抓到虾肉的时候,阿房宫响起一阵大笑,几座宫殿的废墟凭空出现在宝玉和宇文成都的头顶上空,狠狠的夯了下来…… 无法抵抗,不能抵抗,是无力抵抗! 就在两人觉得要受伤的时候,一阵雪白的波纹把两人喷了出去,瞬间到达一片幽静的山谷。 宝玉抬头看阿房宫的影子飞快消失,满脸无语。 嬴胡亥,你是真的皮…… “我们出来了?” 宇文成都抬头看巨大的太阳,点点头:“这里是‘好地方’的某一处区域,应该是随即把我们扔了出来。孤先回去,你尽量躲藏。” 宝玉点点头,知道学士统管衙门那边肯定有很多人在蹲自己,宇文成都想回去把事情抹平,不然的话,很可能造成无法控制的大场面。 “拿着,等着。” 宇文成都丢过来一件东西,转身飞上高空。 宝玉把东西接过来,发现是个比自己的更古朴的传音子铃,笑了。 自己和宇文成都不用废话太多,曾经的对手已经互相了解了不少,现在成了朋友,更有种特别贴切的默契了。 于是,宝玉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山谷的外面走。 山谷不算很深,周围是一片刚到脚踝的野草,宝玉在附近的山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幻化出罗敷建造茅庐,自己坐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拿出一卷书慢慢的读。 周围是一片杂乱的茅草,身段窈窕的罗敷用镰刀割着茅草,到底是幻化出来的人物,没灵智,跑到宝玉的身边割了很多。 然后,宝玉看见脚边的茅草里有一点亮光,伸手一摸,好像是一只挺华美的鞋。 扒开茅草看了看,不由吞咽唾沫。 没错,是一只鞋,鞋里面还有一只脚。 眼前的状况,就是一个人被扎进了山石里面,只剩脚在外面。 这种死法,宝玉好像听人说过。 而且,自己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 宝玉想站起来,发现身体被黏在了山石上,一拍脑袋,有种很受伤的感觉。 “拜托,下次死的时候,咱能别死得这么隐蔽么?”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尸体,承托大地的龙! 不急着把黏在山石上的身体拉开,宝玉朝下夯了一拳,自己拥有的三千万斤力量能打碎一座小山了,却只打裂了脚下不到半米深的普通石头,拳头的表面却传出了一股子的刺痛感。 宝玉抬手看了看,流血了。 没错,自己的拳头流血了,能空手把万两以下的利刃抓住和捏断的自己的手掌,在夯砸脚下普普通通的石头后,流血了? 这样一来,宝玉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脚下,在脚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一定藏着一只没成型的地龙。 身边的岩石已经被幼年地龙的天赋本能改变,比钢铁还要坚硬…… 能够承托大地的成年地龙最少也是大学士级别的实力,地龙的实力不是凭空得来的,在成年以前,它们也有自己的成长过程。盛唐传言,地龙都是从地龙老祖的身上分化出来,在地底到处游荡,运气好的找到了地下空荡但是地表还没嗵塌的地方,就会长大和承托大地。而运气不好的,没有找到这种地方的地龙,就会在一些灵气浓郁的地方停留下来。 它们捕食、成长,等吸收到足够的能量,还会继续游荡寻找…… “运气真差。” 宝玉怅然叹了口气,要把身体从岩石里扯出来。 既然能把岩石打破,自然不想被地龙拖进地底,按照岩石的坚硬程度来看,这只小型地龙还没成长到比自己强的地步,但是被拖进地底的话,在人家的主场,也不一定真能打赢。 然而,宝玉突然抬头,看向东边的大天。 天气晴朗,看起来比房门还大的太阳释放晴朗的阳光,是个好天气,有神念扫过的感觉也特别明显。 宝玉感觉了下扫过自己身体的神念的强度,用手背敲了敲脚下的岩石:“小家伙,吃快一点,我的精血很足呢,能让你吃口饱饭。” 手背有点疼,刚才弄破了点皮,有血丝渗出来。 宝玉这一敲,加起来还没半滴的血沁在岩石上,地下立马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要把自己往地下吞进去。 一寸, 两寸, 三寸! 每一个呼吸宝玉都下沉一寸,觉得不够快,干脆努努嘴,笑道:“言出法随,岩石泥土皆为空气。” 周围都是地龙用种族天赋凝实过的岩石,宝玉的言出法随也不能真个把岩石变成空气那样的柔软,不过,变得透明,并且柔软一丝还是能做到的。 宝玉飞快的沉了下去,胳膊、肩膀、脑袋都沉进了地面,抬起头,正好看见尸体的脸。 从尸体的脸部骨骼来看,活着的时候应该长得不错,可惜现在是皮毛骨头,全部的精血都被吸空了。 这更确定了宝玉的猜测,视线越过尸体,往东边的高空看去…… “贾宝玉,休走!” 几个黑点疯狂闪烁,黑点飞快变大,距离宝玉马上不过几十里的距离了。 宝玉能看清这些人的模样,长得好看,还都一身雪白的白龙铠,很骚、、、包。 “来者何人?” 宝玉在地底下眨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穿着白龙铠甲的几个人终于到了地方,每个人的气势都特别强大,起码,都是堪比筋满级别学士的实力。 而且,都是武者。 宝玉现在只是炼骨级别的学士,打几个筋满级别的学士没问题,但是打几个这样的武者,很可能被人虐得找不着北。 记得陈长弓说过,百丈之外可以完虐三杀进士,但是在百丈之内,三杀进士出手,陈长弓肯定要彻底玩完。 宝玉和这些武帅打起来也差不多,再大的力气,也比不过人家的招式精妙不是? 此时,宝玉已经下沉了七八十丈,岩石和泥土被宝玉的言出法随弄成了透明的,能呼吸,自然也能看见对方。 领头的武帅用兵刃在地上夯出蛛网状的裂缝,摇摇头,面甲下传出嘎嘣咬牙的声音。 地面很坚硬,他们可以砸开,但是他们砸开的速度,明显比不上宝玉下沉的速度。 这是一个追逐的悖论,怎么追,都是追不上…… “某等乃是盛唐镇国裴家家将,奉我家公子之命,用你的头颅,提升我裴家的声望!” “白衣白甲,确实是裴家的骚痞子作风来着,嗯,你家公子是谁?”宝玉弹出了一根香烟叼上,嬴胡亥虽然皮了点,但还是很够意思的,烟盒里蕴藏了很大气的阵法,看起来是二十根香烟,其实藏着不知道多少万根来着,够自己浪费几百年。 领头的武帅可以俯视宝玉,还是扬起下巴,骄傲得都不打开面甲: “我家公子乃是风华五使中的白衣银锤裴元庆,贾宝玉你能逃得了一时,但是你逃不了一世,不用指望宇文成都,他护不住你!” “哦,我知道了,替我向裴元庆问好。” 宝玉把烟头搓出了火苗,吸一口,头脑清明中舒坦的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岩石恢复正常,消失在了不知道多深的地底下。 领头的武帅看着坚硬的岩石,等了片刻,面甲咔的打开,然后是身上的铠甲剥落,露出了一身湛青色的更加精致的铠甲。 武器也收起来,换成了别的兵器,看起来也更加契合…… “统领,咱们这样,算是完成了任务了吗?” 别的人也把身上的白龙铠捏碎毁灭了,其中一个人走出来,声音很轻的问。 领头的武帅点点头,又摇摇头,叹口气笑了:“虽然很不理想,但是,勉强算是完成了。按照四公子的性子,自然让咱们杀了贾宝玉了事,但是二公子吩咐过,杀不了也没关系,让贾宝玉和裴家的裴元庆闹去吧…… 贾宝玉本来就不好对付,他才多大的年纪,一生就堪比传奇,现在成了魔就更加恐怖。这小子要是能宰了裴元庆,把风华五使的名号腾出来给二公子,咱们反而是大功一件。” “可是四公子那边,统领,四公子最近发疯呢,咱们可挨不了四公子的擂鼓瓮金锤!” “你怕四公子好杀人?” 领头的武帅一跺脚,怒道:“怕什么?你们那么胆小,怎么成为武帅的?嗯,这样,咱们先不回去了,等四公子把这三个月的疯劲发完再说。” …… 漆黑的地底,只有香烟的火苗闪着红光。 宝玉还在不断的下沉,干脆盘膝坐下,吐出一口烟雾,嘴角就特别微妙的翘了起来。 “盛唐四大镇国家族?裴家,裴三公子裴元庆?” 宝玉吐出这个名字,再笑笑,朝着上面翻了个白眼。 从宇文成都的样子来看,宝玉就推测出和宇文成都其名的裴元庆的傲气,要是裴元庆亲自前来,哪怕从始至终不露面,自己也相信是裴元庆要摘了自己的脑袋。 可是,只是裴家的家将而已,对自己是有问必答,就好像傲气到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一样? 区区裴家的家将,有胆子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吗? 宝玉很清楚自己先前的份量,也很清楚自己入魔后的份量,所以,上面的那些武帅, 八成, 不是裴家的人! “不是裴家的话,那是哪一家找我的麻烦呢?” 宝玉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笑道:“最有可能的就是镇国四大家族的另外三个,宇文成都肯定不是,那么就是李家或者无名世家。” 想起无名世家,宝玉笑呛了,咳嗽两声,把无名世家从怀疑的名单里给抹掉了。 无名世家就好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在盛唐的存在感不高,活得无名也死得无名,风华五使里的那个死人消失了那么久,也没听说过无名世家要穷搜天下,是很低调的一群人呢。 这样的话,就是李家? 李四公子李元霸没那个脑子,长子李建成的天赋不高实力也不高,应该更倾向于招揽自己,李元吉向来唯李建成马首是瞻,那么,就是李家的二公子? 不意外, 一点也不意外啊, 按照那个李家二公子的政治天赋,一点栽赃陷害的小手段,宝玉真的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只是,宝玉的脑子里轰隆作响,一直回避的问题再次显现在脑海……这方天地,到底是不是被岁月埋没的历史? 应该不是了,哪怕有六道轮回作为修补,也不可能把各个时代的杰出人物弄得这么乱,宝玉想起在二十一世纪听过的维度理论,难道说这方天地只是受到了那个世界的影响,或者是,那个世界受到了这方天地的影响? 一些杰出的人物在两个世界都有,但是,只是名字相同,事实上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 就是说…… 自己不需要活到二十一世纪的岁月,只要实力够强,就能寻找回家的路? “二十一世纪啊,我的血~~~黄龙的魂~~~” 宝玉有点多愁善感了,吸一口烟,想怀念下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光。 电脑、游戏、影视,好多好多让自己留恋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藏在魂魄里最深的骨血,没法忘记…… “变强!” “回去!” 宝玉站起来,攥紧拳头,一脸的壮志凌云。 成魔后自己的性子好像也放肆了点,变得有点随性而为,这不让宝玉难受,恰恰相反,还特别喜欢。 宝玉想大吼一声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吼几声浑身难受, 刚张开嘴, 脚下, 啪的一空…… “吼!” 下面传来巨大的吼声,好像闷雷在耳朵里炸了,宝玉往下看,看见一张血盆大口,一排排的牙齿好像巨大的山壑。 这个嘴巴张开了,起码能吞下一座小镇。 应该是还没能吞食过大量血肉的关系,地龙的牙齿雪白,很干净,藏在后面的舌头也很干净,没喷出那种令人作呕的难闻的口气。宝玉看见能把城镇整个卷起来的舌头后面一片漆黑,那是地龙的喉咙,很深邃。 和刚才的尸体不一样,宝玉的精血太强,地龙想整个的往下吞…… “幼年地龙就这么大啊。” 面对这样的恐怖巨兽,宝玉却是笑了,往旁边侧身,很轻易的摆脱了吸力,站在了地龙的一根牙齿上。 然后,是正气加身,猛然一个跺脚…… 嘭! 十分锋利,也十分巨大,长有好几里地的大牙从中断裂,卡住了地龙的喉咙, 宝玉听见巨龙痛苦的嘶吼,跳到另一根牙齿上,一样跺了跺脚。 不过是个相当于融体学士实力的幼年地龙而已,宝玉才不管是什么洪荒异种,有什么天大后台,得到了无量量才气炼体的自己,敢说同阶无敌,更别说等级更低的小地龙了。 地龙痛了,也怒了,疯狂的要吞掉宝玉,然而被宝玉弄断了满嘴大牙,还很年幼的地龙掉头就跑,也不管宝玉在它的嘴里,它甩不掉。 地龙的速度很快,在地底的时候,仿佛通行着盛唐的通行天途,宝玉本来想斩了地龙,想了想,飞到地龙的头顶坐下。 宇文成都要自己藏着、等着,这世上,哪里有地龙的脑袋上安全? 于是,宝玉花了三天时间揍服了这个在年纪上还算小家伙的地龙,在地底游荡…… 黑,地底是一片的黑。 偶尔游荡进地底水脉,周围有萤石的微光,好像满天的星辰闪烁,倒是极美,可是地龙不喜欢有水脉的地方,很少从里面经过。 宝玉就在地龙的头顶看书,三成的心神在书卷上,七成的心神驱使增长的才气用文火炼体,只留下一丝丝的心神,防止小地龙进入什么不该进入的地方。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地龙也会趋吉避凶…… 一天, 两天, 三天…… 眨眼两个月过去了,宝玉算是闭了个小关,觉得地龙停下了,就睁开眼。 站起来,四处走,发现这里是一片巨大的空洞,左右和后方都是空荡的,唯独身前是一片椭圆形的岩壁。 说是岩壁也不太妥当,应该是一条巨大的水晶矿脉,泛着晶莹剔透的光…… “好像灵气很足?难道是天生地长的精灵大宝?” 宝玉觉得‘矿脉’蕴藏了很多的灵气,感觉和千年七彩雀心有点相似,但是能量更加内敛,也更加巨大。 上前观看,又摸了摸。 看上去,很剔透; 摸上去,很柔软。 忍不住摁了摁,然后…… “后生,你摸我的眼睛做什么?” 声音直接在脑子里炸起,完全的措不及防……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骸骨?外面的是谁?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 “小家伙打不过你,觉得你是个危险的人物。” “它害怕你,就跑回老龙头这边来了,它在这里产生的灵智,认为老龙头的这里最安全。” 声音不断的在脑海响起,说话的人好像过得闷了,很喜欢和宝玉讲话。 宝玉却不这样觉得,神念疯狂的扫了出去,按照自己现在的实力,甚至爆发出超过极限的力量把神念扫出了六万多里地。 所谓神念能够扫出的距离,当然不是把覆盖的范围全部看个仔细,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宝玉把神念扫出,特别留意神念的边缘,还是能看到特别细致的东西。 不过,细致不细致的,宝玉凝神观看后,觉得没什么区别…… 六万里开外,左右和后方还是一样的空旷,前面还是一样的柔软剔透的物体。 这是说话的人的眼睛,不,不是眼睛,这是……瞳孔! 和眼球、眼白相比,瞳孔的部分更加深邃,然而说话这人的身躯太过巨大,宝玉看不出深邃不深邃的,但瞳孔和眼球其它部分的区别,还是能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 身前这整个椭圆形的‘岩壁’很特殊,藏着睿智,就好像宝玉曾经见过的,半圣屈原的眼睛。 一样的睿智, 一样的看透沧桑, 一样的,蕴藏了远比这方天地更为细腻深邃的道理。 而眼前这‘人’的瞳孔,给宝玉的感觉比半圣屈原给予自己的,要更加强烈! 联想到‘安全’的字眼和‘老龙头’的自称,宝玉的喉结上下滚动,吞了七八口唾沫,干涩的问:“地龙老祖?” “后生,你不用害怕。” 地龙老祖用很舒缓的语气说话,以它这等存在,也不需要用语气吓坏了宝玉,只是平缓的述说事实: “小家伙想吃你,它没你强,败了、伤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老龙头不会怪你。” “多谢老祖宽宏。” 宝玉的道谢是真心的,据说地龙都是地龙老祖的孩子,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的孩子被人打掉了满嘴牙,自己恨不得要杀人全家。 二十一世纪有句俗话,‘自从当了爹,我就有了随时灭人满门挨枪子的觉悟’。 宝玉觉得这话很好,而且,也深受影响…… 地龙老祖笑了,很奇怪的,好像习惯了和‘人’讲话,声音不高不低,宝玉觉得音量正好。 “像你这样来的人也不少,老龙头还没伤害过一个,所以,你不要害怕。” 地龙老祖又一次的安慰了宝玉,笑道:“再说了,地龙也不是老龙头的孩子,它们是落在我身上的各种东西,慢慢的成了妖,也算它们有良心,化形时幻化的都是我的样子,我看它们也能承托大地,就给了它们一点好处,让它们出去就是了。” “原来如此。” 宝玉点点头,这种事情也算秘辛了,搁地龙老祖这里不算什么,是自己涨了见识。 只是,面对地龙老祖的瞳孔,宝玉的声音很梗塞,地龙老祖的瞳孔充满了睿智,无法理解的睿智扑面而来,是一种感觉,却好像把自己的思想都冲散了,没法好好的思考。 地龙老祖也发现了这点,笑问道:“你想去哪儿?我送你。不过,出去的话,暂时还不行。” 宝玉僵硬的点了点头,什么不能出去,什么想去哪儿,宝玉完全都没法去想,面对地龙老祖的瞳孔,自己没法思考。 于是,宝玉点着香烟,强行让自己精神了一下,看见头顶很远的地方有很微弱的光,就冲光源的那边指了一下。 哪怕用嬴胡亥特别制作的香烟提了神,宝玉也只能记得:有光源的地方,就有希望。 就在宝玉挑动手指的那一瞬间,宝玉突然觉得脑袋清醒了,眼前还在发花,就使劲甩头。花白慢慢消失,眼前的景物恢复正常,宝玉瞪大眼睛,也看见了发出光亮的物体。 骸骨, 是一具骸骨。 对宝玉来讲,一具骸骨算不了什么,但是眼前的这一具太美。 骨质光洁如玉,充满了雅致的唯美,看起来是个男子的骸骨,骨架宽大,但是莹润的淡青色骸骨泛出淡淡的清香,又好像是香草里的美人。 “这是屈原的骸骨。” 地龙老祖淡淡的道。 “哦。” “哦?” “哦哦哦哦哦~~~!!!!” 宝玉还有点发懵,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是谁的骸骨,关自己什么事情? 可是,紧接着,宝玉的嘴巴不受控制,惊讶的连续嚷嚷了好几声。 如果前面地龙的事情算是秘辛的话,这一次就是天大的秘密,是那种,要死人的秘密! 半圣屈原的骸骨? 这个是,半圣屈原的骸骨? 那么,在外面的屈原半圣,自称‘瑛’,两百年内没有谁能够杀死的半圣屈原,又是谁? 地龙老祖完全没有给宝玉解释的念头,只是说话而已,就好像很久没和别人讲话的那种人,想要多叨叨几句。 “你的运气不错,明天就是雅门给我送饭的时辰了,你明天就能出去。” 地龙老祖的声音一直带着笑,继续道:“陪我说说话,一天而已,对你也算不了什么。” “晚辈遵命。” 宝玉保持尊敬,然而这种尊敬,很快在地龙老祖的絮叨里磨灭了不少。 地龙老祖说让自己陪着聊天,事实上,一直是地龙老祖自己在讲,说了天南海北,说了宇宙洪荒,甚至连自己支撑了天地多久都告诉了宝玉…… “八百个无量量年前,那时候啊,老龟扛着我,我支撑大地,那时候老龟还活着,我呢,就轻松了很多。” 宝玉闻言,不由的肃然起敬,能够支撑大地那么久,地龙老祖完爆所有的圣人。圣人只是教化天下,‘天下’是泛指,其实只是说的人族而已,地龙老祖支撑的,可是生养万物的广阔大地。 宝玉没听过地龙老祖翻过身,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别的地龙需要大量的血食?可是,没听过您翻身啊?” “那些小家伙可没达到我的境界。” 地龙老祖笑了,还是压低声音,控制着不对大地产生影响:“我活得太久了,早忘记了发脾气是什么样的滋味了,吃血食的话,反而会让我暴躁起来……啊,对了,你知道我除了支撑大地以外,还用驮着我的老龟镇压着什么吗?” “不清楚。” 宝玉摇了摇头,无限乖巧。 地龙老祖神秘的笑了,又问:“那在你的印象里,地龙翻身的威力怎么划分的?” 宝玉只见过一次地龙翻身,而且,盛唐和八千国也没划分地龙翻身的级别,想了想,拿二十一世纪的地震搪塞一下…… “盛唐还没弄出这种东西,不过按照晚辈看来,大致,可以分成十二个震级吧?” 宝玉受到了地龙老祖的影响,也不自觉的把声音放得柔和起来,当然,这对地龙老祖没什么区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震级每隔两级相差的力量是一千倍左右,其中真正的威胁从三级开始,最严重的是一十二级,会是江河干涸,山河改。” 宝玉想起了三奇大城的地震,差不多,就是一十二级的那种地震了。 地龙老祖沉默了下,嗬嗬笑了:“要是按照两级一千倍的算法的话,我用老龟的躯壳镇压的力量,差不多能弄出五十级的地龙翻身。” 五十级? 地震? 地龙老祖说得轻巧,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宝玉,却连续不断的吞咽唾沫。 舌头发麻, 牙齿发僵, 口水不由自主的飞快分泌,让宝玉停不下来…… 五十级的地震,在二十一世纪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有好事者闲得无聊列出了公式,宝玉计算了一下,五十级的地震的话,相当于十亿光年的全部能量,在一瞬间疯狂爆发! 没错,大周很大! 没错,八千国更大! 没错,盛唐更大! 连上十万大山和诸多没能探寻到的地方,这方天地是宝玉难以想象的那种巨大。 然而,就算再难以想象,宝玉也不信大地的疆域可以用光年计算,要是地龙老祖镇压的能量爆发出来,只会有一种结果: 轰! 天翻地覆! 只需要一声响,大周、八千国、盛唐和十万大山就直接不存在了,就算是孔圣或者是天父杨摐,也很难在这种灾难里活下去吧? “啊,又吓到你了,算了,我让你清净一阵子…… 你用不着清净了,只是说会话,没想到就过了一天,给我送饭的人在路上了。咳咳,怎么说呢,希望你的运气不错吧。” 希望我的, 运气, 不错? 宝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角勾起了有点苦的笑。 没错,希望自己的运气足够好,给地龙老祖送饭的这一位,能够是一个不喜欢杀戮的大能吧。 能担任给地龙老祖送饭的职司,肯定是个很强大的人物,大儒?甚至是……半圣? 宝玉压根不考虑跟人打什么的,对那等强大的人物来讲,杀了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是魔,不杀自己,是因为自己是贾宝玉…… 如此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我能原路返回吗?”宝玉苦涩的问。 “当然不可以。”有人在说话。 声音, 来自背后, 而且,贴得很近……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嚣张,跋扈,谁能杀我!(三更一万两千字) 声音来自背后, 贴的很近, 而且,很熟悉…… 宝玉转身、拱手、低头,带着笑意吟吟的脸把动作一气呵成,弯腰道:“后学末进贾宝玉,参见屈原大祖!” “不错,小子,你很不错。” 屈原还是穿着黑襟、黑尾的素白长袍,头戴黑冠,头发规整得一丝不苟,整个人还是条理分明的黑白两色。 这次没有佩剑,看着宝玉的时候两撇规整的小胡子微微一翘,很开心的赞叹宝玉。 “您谬赞了。”宝玉努力谦虚。 这时候,谦虚是必要的,谦恭也是必要的,刚看见了屈原的骸骨,而且,屈原的骸骨就在旁边,让宝玉觉得时空错位的是:屈原就站在骸骨的旁边,还在赞叹自己? 屈原看着宝玉的脸,准确的讲,是看着宝玉妖冶紫色的嘴唇,眼底藏了更多的赞赏,瞟见宝玉散乱飘扬的十几丈黑发的时候,眼角就抽了抽。 不规整, 不雅致, 太杂乱, 屈原伸出手,好像要帮宝玉把头发盘成发髻。 然而,这么长的头发盘起来也太难了,屈原还是放弃,手指在旁边点动了一下,虚空出现了一道光门…… “对面是雅门的驻地,你先过去,安心等瑛。” 屈原微笑着道。 “那,晚辈先过去等候。” 宝玉笑了声,走进光门,然后,光门直接消失。 屈原的脸色一下子冷漠下去,眼底冒出八百丈长的恐怖血芒,高声道:“地龙老祖,出来吃饭,好酒好菜,瑛屈原招待着你。” “宁愿食物简陋一点,不如简陋一点。” 地龙老祖直接开口,声音震碎了连绵无垠的大地和虚空,地面却还是稳当,没给上方的生灵带来任何影响。 “无数年来,骑乘地龙找上我的有数百人,全都被你杀死了,你怎么不杀了这个小子? 是因为, 他, 也是魔吗?” “那你为什么不送他走?是想瑛杀了他吗?” 屈原反问了一句,笑道:“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咱们两个老怪物的事情,干嘛牵扯小辈进来? 好了,你要是觉得无聊,觉得累了,瑛可以接替你。” “不行,这是我的责任,我要扛着大地,也要压着下面的东西。” “说的好像你是个好人似的,我的精血是谁吞掉的?你成为地龙老祖之前,又吞噬了多少生灵?” “不一样,那时候,老龟还活着。” 地龙的声音不疾不徐,和屈原饱含雅致却快速暴怒的声音成了鲜明的对比。 犯下的错,地龙老祖愿意承认,或者说:它根本不以为自己犯过错。屈原说的对,自己从来不是一只好龙,只是老龟死了,老龟想要做的事情,自己接着做下去而已。 老龟驮了自己三万个无量量年,自己拿什么还? 只有,一辈子做下去而已了……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地龙老祖岔开了话题,把咕咕乱叫的肚子压了下去。 “爱吃不吃。” 屈原挥动手掌,丢下了一大堆的血食,全都是各种生灵的肉,十分巨大,肉可以堆成山,血可以汇聚成海。 血肉摔了下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好像被什么直接消融掉了,地龙老祖叹了口气,笑道:“我不吃这些,拿点清爽可口的来,我要是被饿死了,你也满足不了自己的心愿。” “你还有多久才会饿死?” “不清楚,但是快了,你应该懂得,我这样的身子消耗巨大。” 闻言,屈原点了点头,挥手丢出去大片的闪烁荧光的物体,都是那种最稀少最珍贵的,能补充红袖珠泪的精灵大宝,如果宝玉看见了,铁定要冲动一次。 当然,暂时,只是暂时冲动而已, 动手的话,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么多的宝物,地龙老祖抱怨着塞牙缝都不够,屈原也不管它,转身走进了和宝玉刚才一样的雪白光门…… “后学末进贾宝玉,参见屈原大祖。” 这是一处华美的厅堂,各种摆设极为珍贵,每一件都能换取城不易级别的笔毫砚台。 宝玉到了有一阵子了,只是恭敬的站好,对周围的一切,完全不探查上一丁点儿。 屈原见着宝玉,开门见山的道:“加入雅门,可好?” “您亲自邀请,晚辈当然不敢拒绝,只是……” “只是有什么好处对吗?” 屈原的两撇胡子又翘了起来,笑道:“瑛不收弟子,相信你也不愿意做瑛的弟子,不过加入雅门的话,你就是我雅门的摘星天尊。” 宝玉的眼睛一亮:“这摘星天尊,和汪凤林比起来怎么样?” “学士最高是为天尊,大学士最高是为大尊,李太白就是我雅门的风流大尊,你说摘星天尊的地位如何?” 屈原不介意宝玉的问话,解释后,笑道:“你要是和汪伦的执事位置比的话,简单,汪伦从今日起调到你的手下,你随意安排就好。” “那么,摘星参见屈原大祖。” 宝玉含笑答应了,屈原就拍了拍手,身边出现一男一女,宝玉抬头打量,发现男人的身材魁梧,一身都是漆黑的装束,女子则是身段窈窕,一身雪白的轻纱。 屈原指了指两人:“另外,瑛给你最大的权利,你不要管雅门里的别的人,瑛要是有事情找你,会通过他们两人。” 说着,屈原指了指漆黑的男子:“这是香草,文位大儒。” 再指女子:“这是美人,文位也是大儒,美人比香草好说话,你有事情的话,可以找她。” 美人含笑点了点头,香草则是冷哼了一声,宝玉不介意香草的态度,和两人见礼后,很有眼色的转身出门。 “等等!”屈原突然喊住了宝玉。 “屈原大祖?” 宝玉转过身,一脸的单纯和迷糊。 屈原深吸了一口气,对美人道:“把这小子需要的物什都给他准备足够了,然后…… 宝玉小子,把你顺走的花瓶放下!” 宝玉很可惜的叹了口气,这个花瓶自己盯了很久了,特别是那熟悉的味道,和大秦残余的国运类似。 屈原看着宝玉摆好花瓶,大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是瑛对你小气,而是这里的东西对瑛很重要,就比如这个花瓶,是大楚的残留国运铸成…… 好了,你需要的会给你送过去,不要想着瑛的宝贝了,别惦记着瑛的宝贝还拿自己是魔的这种事情搪塞,瑛知道你只是化身为魔,可不是真个变成嗜杀嗜血的大魔头了。” “您可是冤枉了晚辈,晚辈成魔后,真的特别冲动。” 宝玉解释的很认真。 对此,屈原只有一个字…… “滚!” …… 雅门的总部驻地距离长安很近,或者说,长安太大了,雅门的总部还在长安的郊区范围里。 美人带着宝玉走出雅门的库房,宝玉就多了无数的万两笔毫,这些在外面是宝贝,在这里,全是给宝玉精炼乌龙大毫的消耗品。 另外,宝玉还得到了数量很多的,能够装备大周手足的宝物,以他的天尊身份,自然挑好的拿…… 从库房出来,转过阡陌齐整的花园,再走进一座占地八百里的后山庭院,美人把宝玉送进厢房,笑道:“整个后山都是你的,我调来了三百位炼骨级别最顶尖的学士,你是天尊,可以拥有三百同等级的直属学士,他们能为你去死。” “待遇不错。” 宝玉点点头,拿出了乌龙大毫。 哒哒哒,有人敲门。 宝玉说了声‘进来’,房门开了,然后,六个人低着头走进来,先和美人见礼,然后,一脸谦恭模样对宝玉低头。 其中,有汪伦…… 美人指着六个人道:“大祖说让凤林过来,我干脆把那一列的执事都叫来了。这五个是大执事,汪凤林只是跟着过来,外面还有儒家属国中属于我雅门的七百个执事,全都交给你,反正,只是传讯属国的小事情罢了。” “大周是不是分给我们雅门的?” “不是,你想要的话,我去铁骨门要来就是了。” “那麻烦前辈了。” 宝玉轻轻的笑,挑动手指,让汪伦抬起头:“凤林前辈啊,我说过的,回来要揍您一顿呢。” “叫属下凤林就好,当不起您的‘前辈’二字啊!” 汪凤林满脸凄苦。 什么事? 这到底什么事情啊? 自己只是给天父陛下打了白工,没关系,当提携后辈好了,可是,这才多长的时间,后辈变成了顶头上司?还是很大的那种? 汪凤林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要是能说出来,宝玉会告诉他,可以弄一个遣词造句叫mmp…… 五个大执事听到宝玉的话,怜悯的斜眼看了看汪伦,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汪伦的人不错,他们也很喜欢,但是,有李太白做后盾的汪伦是最可能把他们顶替的一个了,任何事情牵扯到利益,都会变得有点复杂。 宝玉抬起手指,随便点了一个大执事,问话道:“最偏僻,最差劲,最远最烂的属国是哪一个?” “回天尊,我们儒家属国还没有那么差的,真个要算的话,是……” “是什么?” “是大周的学士最少,当然,大周很富饶,但在咱们看来,学士的数量才是贫瘠与否的标准呢。” 回话的大执事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但是宝玉问了,自己必须照实回答。 在雅门,谎报情况可比得罪上司的下场凄惨多了。 宝玉点点头,对汪伦道:“那你就去管理大周吧,嗯,一辈子。” 汪伦立马苦了脸,这样的话权利就小了很多,资源也少了很多,自己更难提升文位了。 五个大执事却松了一口气,这样子,汪伦就顶替不了他们大执事的位置,听说汪伦在以前照顾过摘星天尊,本以为,会有一个人被挤下去呢…… “另外,大执事的上面加个总执事吧,凤林前辈,这个就交给您了。” “啊?我?” 汪凤林满脸的不敢相信。 宝玉点了点头,站起来,拍了拍汪凤林的肩膀,凑过去轻轻的笑。 “您对我的照顾我记在心里,所以这顿揍先欠着,要是做不好…… 揍两顿。” …… 外面还在疯狂的寻找宝玉,宝玉却在雅门的总部里悠闲的过日子。 不过三天而已,乌龙大毫已经晋升了城不易级别的大宝,笔毫漆黑如刀,笔杆通体是紫色的纹路,仿佛紫色的火焰在氤氲蒸腾,和宝玉的嘴唇一样充斥着妖异的美感。 漂亮是漂亮了,宝玉却还是嫌弃,似乎,自己在魔的形象上越走越远? 这一天,宝玉从库房转了一圈,召集手下的三百炼骨学士说着话,突然,长安中心的方向,传来了怒火冲霄的吼…… “孤说,贾宝玉杀的人,孤揽下了!你们,滚!” 宝玉闻言,紫色的嘴唇绷紧,撇出很锋利的笑。 “都跟我走。”宝玉浮上高空。 这时,有两人站在了他的身后,带着漆黑的面具,声音从面具下传了出来:“摘星天尊,某,悠扬,某,悠啸,奉香草大儒令,协助您解决这次的事情。” “协助?” 背对着两人,宝玉眯了下眼睛。 “对,协助,当然,您也可以理解为帮您保命。我们都是络成级别的学士。” “那挺好,我也不想让事情扩大呢。” 宝玉笑了一声,一群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飚射过去…… 在后山绿茵茵的庭院里,美人行走的时候,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在一座亭台上站稳,靠着亭柱道:“你这样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香草一身黑的突然出现,冷哼道:“不知道大祖为什么看重这个魔,不管怎么样,贾宝玉都是魔,我不能让他把咱们的名声败坏了。” “他没想败坏咱们的名声,只要咱们对他好,他就会跟对汪凤林一样对咱们好,你这样做,反而让他不开心,而他不开心……” 美人停顿了一下,叹气道:“就像你说的,他是魔,沾染了随心所欲的性子,比李太白还要乱来,你搞出来的,你要帮他擦屁、、、股。” “不擦又怎么样?”香草一贯的硬气。 美人瞪大了眼睛,指着香草的面具哆嗦:“你,你不擦?那,那…… 好吧,我来擦……” …… 盛唐长安,宇文家族的府邸门口,一群人堵在那里。 如果是别的人,宇文世家早就把人杀了挂在墙头上,用来彰显宇文世家的杀戮之风,然而来人的身份特殊,以宇文成都的身份实力和傲气,也只能恨得咬牙。 一人,干瘦身材,两个漆黑的铁锤却大得吓死人; 一人的长相俊逸,飘逸儒雅,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碑,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信任,甚至想俯身拜倒,从此为他鞍前马后不辞辛劳; 还有一人白衣银锤,锤子比漆黑的铁锤小了一点,但是光芒渗人,整个人好像一条雪白的大龙,气势直冲云霄。 这三人的身份太高,宇文成都也不敢小觑…… 白衣银锤的裴元庆往前逼近了好几步,银锤指着宇文家族的大门,也指着门口宇文成都的脸:“宇文成都,你让孤把‘好地方’的人都撤回来,原来是找到了自己的修行法门,这才厉害了是吧?可惜你耽误了太多时间,孤今天来就是砸你的门砸你的脸,孤不给你面子,你能怎么样?” “裴三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 李世民摇摆折扇,跟着往前:“只是贾宝玉成了魔,人人得而诛之,孤今天来是告诉宇文兄,不要助纣为虐,孤可是好心。” “对,二哥是好心!” 李元霸鏮鏮鏮的把大锤拖了一地,声音干哑的咆哮道:“二哥是好心,我李元霸不是!老子要杀魔,谁挡老子,老子就一起宰了!宇文成都是不是?你和老子并列风华五使,老子今个砸死你,正好腾出位置给我家二哥! 你出来!老子砸死了你,再去‘好地方’砸死贾宝玉那个魔崽子!” 咄咄逼人! 真是咄咄逼人! 宇文成都气得眉眼直跳,怒吼道:“孤今个就是保贾宝玉了,你们能怎么样?来,李元霸,和孤战上三百回合!” “不急,这些人想杀本君子的义兄,本郡主自然要插上一手。” 杨玉儿从天空飞来,青莲跟在身后,好像一对孪生的姐妹,美得让人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一声轻叹:“又是贾宝玉?奴家已经想青灯古佛,你们还是不让奴家清净。 奴家也来,三对三打上一场,很公平。” 漫天是樱花散落,美丽宛如梦幻,可是出现的雪樱儿穿着一身淡青色没有装饰的长袍,是尼姑的俗家打扮。 六个人,十二个眼睛,三对三,就这样僵持在宇文世家的大门口。 都以为宝玉还在‘好地方’躲着,可是,杀魔的举动,已经牵扯出巨大的风波…… 学士统管司也作出了反应,可惜六个人的身份太高,只能降下一层薄薄的雾,薄雾的外面出现几个大学士,要挡住这些人混战的威力, 不伤害长安的百姓就好…… 可是,突然间,白雾被大力轰散。 天空猛然清明起来,炽热的大日处飞来一群身影,为首的那人拖着十几丈的漆黑的发,漆黑的大氅也在飘飒。 狂暴……如魔! 不,应该说,来的,就是魔! 数百道人影齐刷刷的落在地上,宝玉正气加身,漆黑的魔风,雪白的正气,还有正气加身下八千万斤的大力把空间趟出的细碎的碎片裂痕,一时间,竟然压下了所有人的威风和煞气。 “是时天清阴,力气勇奔骤!” 宝玉落地就高声吟哦,身体的力量猛然增幅,绝对超过了一亿斤的大力。 干脆! 利落! 直接! 纯粹增强力气的诗词让宝玉充斥着一往无前的霸气, 然后,一拳夯向了锤子最显眼的李元霸…… “我乃雅门摘星天尊! 管你是谁! 谁能杀我!”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敢问夫人,再娶可好? 此话一出, 面具下, 悠扬和悠啸的眼角都抽了抽。 揍一拳只算打个招呼,宝玉也不奢望自己能一拳砸死两个大黑锤自带霸气的李元霸,拳头和大黑锤的表面碰撞了一次,就很自然的退回了雅门的阵营。 宝玉已经能控制自身的威能,李元霸给予的反作用力随着后退的脚步,狠狠的透进了数万丈深的地面,不知道有没有打到地龙老祖,但是,打到和没打到,基本上没什么区别的。 退到悠扬和悠啸身边的时候,宝玉还有工夫偏偏头,紫唇挂出夸张的,很邪魅的笑…… 贾宝玉,是故意的! 贾宝玉,在挑衅自己! 悠扬和悠啸全都转过这样的念头,面具下完全一样的脸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无奈表情。 刚才宝玉的一句话和夯出的一拳,分开来都没有太大的关系,雅门解释两句就可以了,但是连在一起,雅门让步的话,就是丢了雅门的威风。 盛唐都以为镇国四大家族很强大,比不过整个的文人群体,却比儒家六门的每一门都要强大,这点也是事实,然而正因为太过真实了,雅门不想让这种真实的传言扩大下去。 于是,悠扬和悠啸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宝玉的身前,也挡住了拖着两个大黑锤冲上来的李元霸……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 同样的吟哦,而且几乎是同样的音线从悠扬和悠啸的嘴里发出,一边出口成章,一边摆出醉意盎然很是洒脱的姿态。 两人好像自己醉酒后放肆的劝别人喝酒,手伸出去,城不易级别的利剑从手里探出来,鏮鏮两下,把李元霸砸飞了数百丈远。 “四弟,回来!” 李世民喊了一声,看出了悠扬和悠啸的身份实力,虽然不是五使和三娇这样的顶尖骄子,但要高了一辈,实力显然更强。 李元霸很听自己二哥的话,拖着锤子闷闷的往原来的地方走,宝玉可不喜欢这样,笑吟吟的道:“别急着停啊,咱们再来打过!” 悠扬和悠啸闻言,吓得一个哆嗦,回头看,发现宝玉已经摆好了首版银页也研好了灵脂香墨。 城不易级别的紫火灵豪飞快书写,而且,当作载体的,是……首版银页! 宝玉一边书写,一边冲着回头看自己的两人眨了眨眼睛,悠扬和悠啸戴着漆黑的面具,样式和香草大儒差不多,只是少了几道玄奥的纹路,宝玉觉得这两人是雅门的家生子,或许,还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属于那种着重培养的战斗利器了。 这种战斗利器的文采不错,策论道理肯定也好,但是不明白自己想法…… 自己,确实是故意的! 阿房宫里,嬴胡亥的大敌是谁? 几天前的那副骸骨,还有见到的活生生的雅门大祖,哪个才是真正的屈原半圣? 很多问题,太多的问题在宝玉的脑海盘旋,宝玉都不去管,实力太弱没有插手大事的资格,不该想的不要去想,但宝玉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定位,也清楚自己是谁…… 屈原拉拢自己,自己就要闹出让屈原满意的风波出来! 自己加入雅门,雅门也要给自己足够的支持! 其中有太多的谋算,太多道理的说头,但是对宝玉而言,事情已经简单到了一种特别简单的地步,甚至简单到了,只需要开打的那一种! 没错,开打,宝玉也很想这样做! 任性就好! 宝玉只需要随着性子做事,有人要杀自己,自己就宰了对方! 任性对文人其实是一种低调,在此时,就在此刻,‘任性’的宝玉忍不住仰头大笑。 拿着好处揍仇家,还有人给自己擦屁、、、股…… 这感觉,太美妙了啊!!! …… 乌龙大毫自带威能,和宝玉心意相通,成就了城不易级别的紫火灵豪,灵性满溢出来,化作蒸腾的紫色火焰,甚至闪烁跳跃到了宝玉的唇角。 紫色的火焰和紫色的唇相映成趣,诗词书写出来,宝玉也跟着吟哦。 抑扬顿挫的声音炸满了长安满城,顿时一片嚣乱,无数的强者在高空出现…… 火,漫天都是黑色的文火夹杂紫色的笔毫灵火; 诗词更加渗人,书写后足有数百丈的才气灵泉暴涨高空,宝玉此时,竟然耗用一半的才气书写了名扬大文! “闻君奉宸诏,瑞祝疑灵岫。山水聊得游,志愿庶可就。 岂无朋从俱,况此一二秀。方蕲建春陌,十刻残昼漏。 初经缑氏岭,古柏尚郁茂。却过轘辕关,巨石相撑斗。 夕斋礼神祠,法衮被藻绣。毕事登山椒,常服更短後。 从者十数人,轻齎不为陋。是时天清阴,力气勇奔骤……” 没错,还是那一句‘力气勇奔骤’, 只是想加持自己的力气,宝玉竟然写了洋洋洒洒几百字,在盛唐的京城,在无数强者和更强者的视线里书写了名扬大文! 嚣张! 跋扈! 乃至于……杀鸡用牛刀! 李元霸都忍不住哆嗦了,气到了浑身发抖。一篇名扬大文包含着无数的意蕴,宝玉书写出来,只是用其中形容力气非常大,气势如万马奔腾的一部分而已, 这是, 这是, 这是欺辱他战阵无敌李元霸吗?!!! 过分了! 太过分了! 悠扬和悠啸吓得满身冷汗,贾宝玉刚刚加入雅门,就要让雅门和盛唐镇国家族之一的李家不死不休? 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的事情,雅门为什么要招惹这么强大的对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往前走,却看见宝玉哈哈大笑,长笑道:“我乃雅门摘星天尊,名扬大文算什么?传世大文我也作过! 我的底牌天下知道多少? 我的能耐,天下又知道多少? 我已成魔,你们要杀我的话,做好被斩杀的准备了吗?” 此话一出,悠扬和悠啸停下了脚步,再次对视,眼底都闪着特别幽深的诡秘感觉。 名扬大文算什么?传世大文也作过? 没什么,这些真的算不了什么,只代表贾宝玉的才学过人罢了,然而宝玉还有更多的底牌,难道这一个,就是屈原大祖优待宝玉的原因了? 贾宝玉把事情说出来,传遍长安自然很快传遍了整个天下,雅门拥有这么神秘的一个后生,那么,会有多少骄子对雅门另眼相看,选择的时候会选择雅门? 明白了, 悠扬和悠啸好像明白了屈原大祖的意思。 贾宝玉,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悠扬和悠啸退了回去,任由宝玉放肆的挑衅李家的四公子,漆黑面甲下的眼珠子瞪在了李世民的身上,一缕阴沉的杀机,让李世民不敢动弹半点。 事实上,这有点太过分了,因为宇文成都、杨玉儿和雪樱儿也盯着李世民,被他们注视着,别说李世民了,旁边的裴元庆都不敢抬起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世民和裴元庆只恨自己托大,没带来手下的心腹跟随。 他们,骑虎难下…… 李元霸是个莽汉,劣势下什么都不想,反而被宝玉刺激出来了火气,大黑锤对撞一声,炸出无数的森蓝色电光,朝着宝玉攒射过去。 宝玉鄙夷道:“咱们玩力气呢,你玩什么雷电?无耻小儿,死!” 右手挥动君子剑,书生意气剑魂的紫色电光粉碎了森蓝色电光,左手攥成拳,冲着大黑锤狠狠的砸去。 在力气上,李元霸也不肯让步,干瘦的身体缩成了宝玉眼里的木乃伊模样,也是一拳对撞了过来。 咔嚓~ 咔嚓嚓嚓~~~ 拳面交接的地方空间破碎,却不是发出的空间破碎的声音。 宝玉的拳头猛然变成银白色,一只手套着的两双手套炸成了细碎的丝线,然而,这也不是手套炸碎的声音。 李元霸的拳头整个炸裂,手指的关节炸了个满天飞,抱着拳头仰面摔进了不知道多深的地底,地面多了个幽深的人形窟窿,狂怒的吼声吹出了呼啸的风…… “贾宝玉你无耻!你竟然戴了特殊的宝物?啊啊啊啊啊,我李元霸要宰了你啊!” “来啊,看谁宰谁?” 宝玉大笑着飞上高空。 地上的人形窟窿还是深邃,然后,扒出来一只光秃秃的手掌,李元霸一身恐怖的黑蓝色电光,完好的手抓着两个大黑锤,喉咙里咕噜噜的,好像一个要吃人的恶鬼。 宝玉则是越飞越高,黑发和黑狐大氅被狂风吹飒,魔焰中又猛然多了无比纯粹的雅致和干净…… ‘真文人境界,三丈,不染尘!’ 宝玉的黑发炸开,十几丈长的铺洒了天空,无数的紫黑色火焰好像黑发燃烧的光晕, 真文人的‘干净’,也充满了十成十的诡秘感觉…… …… “戏有点假,不过,人不错。屈原屈大夫,你们雅门多了个不错的后生。” 盛唐皇城里,杨摐慵懒的缩在帝皇专属的金龙软塌里。 屈原在侧案的后面跪坐,雅笑道:“宝哥儿只是个成魔的小子而已,当不得陛下这么高的夸赞。” “成魔?” 杨摐淡淡的看了过去,慵懒眼神的深处却有让屈原不寒而栗的那种威严:“要是成魔就该死的话,朕是不是应该先杀了你? 屈原屈大夫,你真的是屈原屈大夫吗?” “回陛下话,瑛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个,只知道瑛是那种本心没变的魔,只是有点小想法而已了。” 面对杨摐的时候,屈原也没办法保持绝对的规整和雅致,这可是一位除非懒得玩,不然能玩死天下的盖世帝王。 屈原摇了摇头,苦笑道:“宝哥儿的本心也没变,任性了,反而更显露的赤子本心,瑛觉得他能成就大学士,也能成就大儒,甚至能成就阴司主导者本该有的文人第三圣……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之臣莫非王臣,他是雅门的人,也是盛唐的小男爵,将来,还要做官呢。” 杨摐闻言,笑了笑,悠悠然的吐出了三个字…… “停手吧。” 只是三个字而已,很简单,简单到不带着半点的情绪, 然而,整个长安的天空一下子干净了,所有的强者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也不敢再看热闹。 宝玉舔了舔紫色的嘴唇,想了想继续任性的可怕下场,轻轻的落在了宇文家族门口的台阶上…… “本天尊所属听令。” 宝玉看了杀机不减的李元霸一眼,摆了摆手。 雅门的三百铁骨学士全都围了过来,悠扬和悠啸也做足了戏,小碎步跑上前,弯腰拱手的很是妥帖。 宝玉畅快的笑道:“你们给本天尊听着,这一次是陛下开口咱们不打了,以后有机会,谁宰了李元霸或者李世民,本天尊的天尊位置就让给他!” “贾宝玉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 李元霸气得往前冲,被李世民扯着走远了,还在大声吼。 裴元庆也不敢多留,带着戾气盯了宝玉一眼,他是来打宇文成都的脸的,却把自己的脸丢了个干净,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了。 眼看对手全走了,悠扬拱手笑道:“不愧是大祖钦点的天尊,戏不错,广传我雅门的名号了。” 悠啸跟着点头。 很满意,他们都很满意, 作为雅门从小培养的家生子,雅门的荣光还要在他们的生命之上,而他们,也很清楚名声的重要性。 雅门,可不能只靠着家生子撑着,真正的骄子比如宝玉,大多是一路拼搏上去的,成就的终点比他们高。 宝玉睥过去一眼,看了看三百个铁骨学士:“谁说本天尊在演戏了?只要宰了李世民或者李元霸,本天尊的位置就让了!” 说到这里,宝玉想了想,特别认真的补充道:“你们打不过那两个家伙,没关系,下毒、围攻、暗算、落井下石什么的都行,本天尊已经成魔,绝对不是迂腐的那种人呢,只要结果满意,过程不重要。” 三百个铁骨学士闻言,呼吸一下子粗了很多,互相对视,眼神都噼里啪啦的闪着火花一样的电光。 悠扬和悠啸呆滞了一下,抬起头,好像在寻找什么。 天空一片晴朗,有点阴的天被宝玉刚才打散了云,特别晴朗,也没别的任何异常的反应。 两个人的眼神也变了,有野心,也有……希望! 宝玉很满意悠扬和悠啸的变化,和宇文成都对视笑了笑,两边的胳膊被杨玉儿和青莲抱住,笑得就更开心了。 转过头,笑容突然有了一点的苦,那樱花一般梦幻美的女子,这时候,已经寥寥不见了踪影…… “宝玉兄,咱们进府说话。” 宇文程度扬起了手邀请宝玉。 宝玉跟着进去,待遇和以前是天差地别。 宇文家族的府邸很大,但迎客的殿堂只有一个,宝玉见过了宇文化及,很诧异宇文化及的儒雅风范,然后,见了已经长大的张百忍。 当然,这时候不方便讲话,送走了宇文化及,剩下的,就是小辈们一起乐呵的宴会了。 宴会的规模很大,有无数的琴师,也有无数的歌姬舞者,宇文成都陪了杨玉儿一阵子,凑过来道:“有些事情,孤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宝玉的一口酒喷出来,瞪宇文成都:“你这样问了,那就是想说,而且说完咱们都会发现,这些话,真的不当讲。” “那孤讲还是不讲?” “讲!” 宝玉把酒盏顿在长案上,侧耳仔细的听,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但宇文成都想讲的,绝对不会是无关所谓的废话。 忠言逆耳,宝玉很明白这个道理…… 宇文成都看了眼杨玉儿,传音道:“如意公主府有孤的眼线,说雪樱儿花魁斩杀了如意公主,原因是,如意公主想杀你。” “然后呢?” 宝玉的手掌颤了一下。 “陛下没处置雪樱儿,这很正常,因为所谓的皇子公主,其实不是陛下的血脉,杨如意又藏了那么多年的野心……” “说重点!”宝玉的眼睛眯起来了。 “好吧,说重点。” 宇文成都叹了口气,赞道:“雪樱儿是个重情义的女子,为你斩了杨如意,又心疼自己和杨如意那么一丁点的姐妹情谊…… 好吧说重点,长安佛缘山,雪樱儿斋戒了一十九天,明天就要剃度了!” 咔! 盛唐的宴会是歌舞长案,参加的人都是古礼的那种跪坐,宝玉身下的地面猛然陷了下去,巨大的宴会殿堂一下子垮了,炸出呛人的烟尘。 “改天赔你的房子。” 宝玉摆了摆手,脸色阴沉的往雅门驻地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心里却不知道转过多少复杂的念头,终于,在文宫世界里小心的问: “夫人, 这呃…… 我再娶一个,可以吗?” …… …… 今天晚了一点,抱歉抱歉,实在是蛙头疼,得锻炼了,每天抠出半小时锻炼,心疼。。。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忍无可忍,掀桌子! 作为盛唐的京城,长安占地很大,但在这一片广大的区域里,只有两座大山。 之所以留下两座山,是作为佛门和道家在京城的驻地,也是盛唐和两个教派之间的联系,都说出家出家,其实无所谓出不出家的,要是真的四大皆空,扎河里淹死的效果其实更好一些。 道家的是道空山,佛门的是佛缘山,一向都是人烟罕至,盛唐,可不需要什么教派来收拢人心,只是碍于两个教派的面子,一边一个,留下些不强不弱的撑场子罢了…… 道家和佛门还是很强的,虽然,佛缘山只有两个顶尖的金刚果位撑场子,也没谁去惹的一身骚,山上很是清净,然而在今天,从山顶往下却是金霞顺顺的铺洒开来,左边尼姑,右边和尚,两排光脑袋的直溜溜的往下站着,场面特别宏大。 而且这种宏大,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时分…… 佛缘山,古佛大殿。 雪樱儿穿着淡青色的出家长袍,站在殿门前,往里看是一座座看不清脸的雕像,形态各异,象征着佛门的圣佛和佛陀,她也只是看,打发时间,等夜色不断的深了。 雪樱儿不喜欢夜晚,特别是乌云密布漆黑的夜,曾经是自己幼时的梦靥。 小时候听母亲讲,父亲就是在大雨中饮酒作诗,喝着喝着就不见了人,那是母亲和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今天也是转折点,所以,雪樱儿让寺庙的两位主持等着,要等到最深的午夜。 可是,夜深了,雪樱儿却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宝玉发威的样子,那一次是她尝到腥甜后的心动,随后没多久,宝玉大破秋星夜的三十万进士大军,真的威风了一把。 雪樱儿不由的笑了笑,要是宝玉知道那时候自己在旁边看,估计会羞红了脸。 那种威风,在自己看来,和小孩子过家家的,区别不大…… “紫虚,到午夜了。” 一个穿着赤红色出家长袍的尼姑走了过来,和尼姑一起走过来的,还有一个同样穿着赤红袈裟的和尚。 盛唐的佛门还不分寺庙和庵,‘别和贫僧抢师太’的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紫虚? 雪樱儿停顿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这是自己出家后的法号,转过脸,笑意如樱花坠落摇曳。 她走进古佛大殿,在最中央的无量量古佛面前的蒲团上跪下,拽下头上的朱钗,一头秀发,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秀发好像银河一般,晶莹亮泽,而就在下一刻,这头秀发就要没了,好像人生的烦恼一样,也要跟着没了。 斩断青丝,也是,斩断那份执念…… “芸芸众生皆苦海,三千界上俱是空。 斩尽青丝度尘劫,入我门来一笑逢。” 尼姑方丈用一种幽灵空洞的语调吟哦,但也掩饰不住其中强行压抑的兴奋感觉。 眼前的可是雪樱儿,是那一位的血脉后人,是盛唐绝代三娇里最强的一位,雪樱儿进了佛门,这可是一场天大的功劳,也是我佛的大功德! 尼姑方丈的手掌有点颤抖,快速的拿起剃刀,然后,迫不及待的,另一只手抬起了雪樱儿的柔软秀发…… 突然,一只手,轻轻的接过了雪樱儿的秀发。 在这不沾染尘埃也不要沾染俗尘发丝的佛家殿堂,突兀的飘洒出十几丈长的漆黑长发,风在呼啸,也有人轻轻的笑: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宝玉的头发不会雪白,甚至怀疑,就算自己死掉了,头发会不会枯萎变白? 说的不是宝玉自己的头发,宝玉的手,也轻轻的捋过雪樱儿的发丝,捻起一根白发,拽掉。 而随着宝玉的吟哦,清净的佛缘山蓦然多了喧嚣,数百铁骨学士齐声吟哦宝玉刚才的诗词,才气幻化的湖泊把整座山峰都给淹没。 还有两人,悠扬和悠啸分别站在了尼姑方丈和和尚方丈的身后,城不易级别的利剑出鞘半截。 “不剃度了,回去。” 宝玉轻轻的道。 雪樱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抬起头,静静的看无量量古佛的雕像。 宝玉跟着看过去一眼,雕像很高大,穿着一身黑,熟悉得宝玉心里面一炸,但没工夫管这些,继续道:“回去吧?” 沉默,很久还是沉默。 和尚方丈念了声‘无量量古佛’,对宝玉笑道:“原来是雅门的摘星天尊,天尊的威势老衲昨天见过了,果然是天之骄子…… 摘星天尊,咱们佛缘山来是缘,走也是缘,一切都不强求。” 这是服软了,长安已经体验过一次魔的‘任性’,宝玉连李元霸都敢下手阴了,还放话说杀了就行,和尚方丈不想招惹宝玉,而且看这架势,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招惹。 尼姑方丈的脸色特别复杂,她和和尚方丈都是最顶尖的佛门金刚,和悠扬两兄弟的实力等同。 说实话,她看不上宝玉! 雪樱儿又是她措手可得的大功德,以雪樱儿的身份,她也不舍得放弃…… “摘星天尊,” 尼姑方丈上前一步,半硬不软的道:“没错,来是缘,走也是缘,雪樱儿姑娘和我佛门有缘,就算雅门的学士天尊,也不能强行割舍这份缘吧?还请摘星天尊移开步子,下面,是我佛门弟子的剃度盛事。” “嗯?” 宝玉歪了歪脖子,看过去,紫色的嘴唇翘起来夸张的弧度…… “本天尊说了,这次剃度,作罢!” “我雅门天尊令!剃度,作罢!” “我雅门天尊令!剃度,作罢!” “我雅门天尊令!剃度,作罢!” 后面跟了连续三声的吼,才气幻化的湖泊猛然压落,无数的和尚尼姑被掀下山峰,狼狈不堪的在半空站住。 数百个铁骨学士跟着笑起来,雅门的做事习惯是对朋友无比的雅致,对敌人则是随意就好,他们不介意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雪樱儿头也不回,声音冷了些:“宝哥儿,你真的入魔了吗?” “呃?” 宝玉知道雪樱儿的意思,自己肯定成魔了,但是没有入魔。 成魔只是改变了身份,入魔则是包括身心都沉浸在了阴险狠毒的地步上,自己也就不是先前的贾宝玉了,完全是另外的一个人,还可以说,是这个人杀了自己。 宝玉还想让世人误会,这时候,怎么能告诉雪樱儿真相,眼看雪樱儿起了一丝杀机,没奈何,哼一声,盘腿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想给她剃度?” 宝玉指了指雪樱儿,对尼姑方丈冷哼道:“那就先给本天尊剃度吧!你们有胆子,尽管把剃刀落下来,可削发,可断头!随你!” 和尚方丈闻言,连忙对尼姑方丈使眼色,宝玉是雅门的摘星天尊,就是雅门全部学士的领头人,这个因果太大,他们承担不起。 可是,尼姑方丈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要是给宝玉剃度了,打上戒疤,不就是除了雪樱儿以外的另一场大功德? 尼姑方丈不相信宝玉有实力反悔,更不相信区区雅门,有胆子和整个佛门翻脸! 雅门只是儒家六门之一,可是佛门,就是整个佛门! “芸芸众生皆苦海,三千界上俱是空。 斩尽青丝度尘劫,入我门来一笑逢。” 尼姑方丈压住兴奋笑,一手去抓宝玉的发根,一手捏稳了细小锋利的铁质剃刀。 宝玉没想到尼姑方丈这么大胆,愕然了一下,竟然被尼姑方丈捏住了自己的发根。 随后,宝玉冷笑一声,正气加身…… 嘎嘣! 尼姑方丈的动作很快,剃刀迅速的掠过宝玉的发根,掠穿了,却不是宝玉的头发飘落,而是剃刀整个断折。 尼姑方丈愣了一下,伸出手,庄严的吩咐周围的尼姑:“取我佛门银尘剃刀。” 银尘剃刀拿来了,唰唰的几下,剃刀迸了口子成了锯条一样的东西,尼姑方丈不顾和尚方丈难看的脸,伸出手,再道:“取我佛门金星剃刀。” 铁、 银、 金, 听起来只是材质的区别,但是宝玉看见了金星剃刀,眼底就有点发狠。 自己的身体再强,头发也只是头发,还挡不住佛门切割红尘的万两大宝…… 宝玉静静的盯着尼姑方丈,亲眼看着金星剃刀划了过去,自己的十几丈长发,也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再来。” 宝玉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果不其然,头发和上次一样,又飞快的长了出来。 随后,尼姑方丈毫不犹豫的再次下刀,而且这一次,顺手抓了插在无量量古佛前面的大把点燃的香烛,朝着宝玉的脑门摁了下去。 这是佛门的定戒定疤,只要摁下去,再好的头发也长不出来! 香烛的火头近了, 接近了! 带着赤红的颜色, 带着让头皮发麻的独特温度, 不停的在刺激着宝玉内心深处的那根神经。 宝玉不想招惹佛门的,带人走,互相给个面子多么简单,自己想扮演任性的魔头角色,也犯不着招惹佛门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是? 外面的铁骨学士们闹上一场,表明态度,带人走,还可以让雅门处置下自己顾全佛门的面子。雪樱儿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被压抑一些没关系的,被斩断了头发,自己也能退步忍让。 可是,尼姑方丈太折腾了,太让自己压抑了, 自己忍不住决定: 掀桌子!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这是何等的措不及防! 宝玉很喜欢文人,因为文人,大多数都有脑子; 宝玉也不讨厌佛缘山的和尚方丈,看起来也读过诗书,脑子还算不错,和尼姑方丈比较一番,那脑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智者了。 嘭! 宝玉没掀桌子,自己的旁边也没桌子可以掀,干脆扯起身下的蒲团,连着八九丈方圆的地板都给掀开了,要夯在尼姑方丈的脑瓜子上。 可是,突然间! 尼姑方丈手里的火红的香烛猛然加快,以一种完全没法理解的速度闪烁了一次。 宝玉才掀起地板, 通红的火头, 已经, 摁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傻, 呆, 滞! 这是何等的措不及防? 悠扬和悠啸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的黑色面具咔嚓碎裂,露出完全一样的铁青的脸。 这可是佛门的定戒定疤,摁下去,就等于宝玉加入了佛门,而且尼姑方丈手里拿着的是供奉无天上古佛的香炉里的火烛,这种戒疤就是无天上古佛见证的,屈原大祖也不敢把宝玉从佛门里揪出来。 如此,这样的话, 我雅门里的学士第一人, 堂堂的学士天尊, 就这样,变成了佛门一个普通的受众? 宝玉也呆住了,八九丈的地板还在手里捏着,身体却僵硬、麻木,完全反应不过来。 自己,变成了出家人? 贾府怎么办?林妹妹怎么办?晴雯和白南烟怎么办? 宝玉的脑子迷糊了,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僵硬。 很久后,宝玉抬起眼睑,漆黑的眼睛烧起黑色的文火和紫色妖异的火焰,黑狐大氅哗啦扬了起来,被杀气冲得把狂风打碎…… “等等,摘星天尊且慢动怒!” 和尚方丈的光头铮亮,黄豆大小的冷汗哗啦啦的落,脸色也成了一片尸油一样的蜡黄。 他委屈的看了尼姑方丈一眼,想解释,想找个好方法把事情解决了,但是啊啊了好几声,颓然叹了口气,又低下头。 解释?解决事情? 怎么解决啊! 和尚方丈觉得自己变成了以前的撞钟小沙弥,有人把自己塞进了大铜钟,在外面哐哐的撞,自己的脑子里也是嗡嗡作响…… “宝,宝哥儿?” 雪樱儿也傻了眼,看宝玉头顶的香烛,火头在宝玉的头顶滋啦啦的想着,冒着烟,很刺眼。 宝玉觉得头顶很疼,疼到了撕心裂肺,但这种疼痛没法让自己清醒过来,事情太大条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宝玉弹出一根香烟,凑脑门的火头上点燃,抽一口,吐出大股的浓烟让脑子清醒了一点,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大了,事情闹得太大了, 自己不可能做和尚的,但这是无天上古佛见证下的定戒定疤,谁能把事情圆过去? 宝玉见过无天上古佛,聊过天,但不以为自己和无天上古佛就是朋友了,就好像看见一个小孩子很可爱,你愿意摸摸小孩子的脑袋,给小孩子糖吃,但要是小孩子对着你的脸吐口唾沫,小孩子干脆还是可爱的死掉吧! 宝玉彻底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死循环,没办法处理,一股子火在心里烧,第一次有了想彻底掀桌子的觉悟。 没错,掀桌子,彻彻底底的掀桌子,让整个局面,变成绝对的混乱! 无比的混乱中,才能求出一条活路…… 宝玉抬起头,叼着烟,冲着尼姑方丈的脸吐了一口。尼姑方丈也懵了,呆呆的看自己的手,她想给宝玉定戒定疤,然而,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啊? 是谁让自己的速度加快? 又是谁,想让宝玉真正的成为佛门中人? 尼姑方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也怕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看宝玉一脸平静里隐藏的彻底疯狂,她嗫嗫了嘴唇,低低的道:“刚才,有人,加快了贫尼的速度。” 宝玉闻言,摇了摇头。 不重要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自己只想把事情闹到最大,才能不做和尚…… “雅门所属听令。” 宝玉的声音很平静,特别平静。 但是在下一刻,宝玉猛然跳了起来,手里八九丈方圆的地板狠狠的夯在了尼姑方丈的脑门上:“全体都有,给本天尊把整个佛缘山夷为平地!” “死吧死吧死吧!杀杀杀杀杀杀杀全部给本天尊杀掉,本天尊还就不信了,把佛缘山灭了陛下还不出来?佛门强行让盛唐的小男爵做和尚啊!” “摘星天尊还请暂熄雷霆之怒!” 和尚方丈连忙大声的喊,可惜没啥用,悠扬和悠啸把雅门当成自己的家,现在雅门的学士天尊成了和尚,雅门的面子和里子都没有了。 他们两剑打飞了和尚方丈,怒火烧出了头顶发冠上了三丈,朝着尼姑方丈疯狂的杀了过去。 外面数百个铁骨学士的眼睛血红,控制才气湖泊疯狂的拔高,无数的湖泊汇聚成海,要来个水淹佛缘山,就好像宝玉说的,要用大水把佛缘山冲成平地! 无数的和尚被利剑斩杀; 无数的尼姑也没人怜香惜玉。 佛缘山只有两个顶尖金刚撑场面,剩下的金刚果位也挡不住数百个铁骨学士的疯狂。大水从天而降,佛缘山的佛门金光瞬间被大水冲垮,大殿嗵塌、树木断折,山峰也被粉碎倒塌,铁骨学士们在大水的表面泛起轻舟,满脸暴怒的四处游走,只要有光脑袋的从水里冒出头,就是无数的利剑把人插成了漏血的袋子。 尼姑方丈虽然是顶尖的金刚果位,但悠扬和悠啸也是雅门的家生子,是顶尖的络成学士,单对单还能过几招,两个打一个,没多久就被活抓了。 和尚方丈犹豫了很久,还是在旁边看着没敢出手…… 宝玉一手捂着脑袋,光秃秃的脑袋摸起来感觉不错,但想起以后长不出头发,宝玉就差点哭出声来。 “活抓做什么?杀了,杀了!本天尊想剐了她,不过,还是杀了吧。” 宝玉咬着牙,和雪樱儿对视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什么事,这到底算什么事情啊? 自己是来阻止雪樱儿出家的,结果雪樱儿没地方出家了,自己却成了和尚。 宝玉看着悠扬和悠啸把尼姑方丈斩杀掉,一转头,恶狠狠的眼盯在了和尚方丈的身上。 和尚方丈满脸冷汗。 和尚方丈双手合十,念佛号‘无量量古佛’。 和尚方丈颤抖嘴角,终于,对宝玉露出了有点谄媚的笑…… “滚!” 宝玉也不是滥杀无辜的那种人,外面的那些也就罢了,想闹大必须杀掉,和尚方丈没有动手,宝玉也懒得去杀,干脆,当作‘遁去的一’放掉好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个mmp!宝玉用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补充道:“滚远点,再看见你,照杀不误!” 和尚方丈点点头,后退三步,然后,飞快的冲进了夜空…… 雪樱儿站起来,想安慰宝玉几句,抬眼看见映照月光星光的圆脑袋,嘴角抽了抽。 “想笑就笑吧。”宝玉的脸在抽筋。 “这种事情不好笑。” 雪樱儿努力的板起脸,嘴角还在抽,笑容终究没忍住释放出来了。 却不是嘲笑宝玉,而是一种惊讶和释然的那种笑意。 雪樱儿一直盯着宝玉的脑袋,看见漆黑的发丝从宝玉的头顶长出来,飞快的蔓延、飞舞,在空中飘洒…… “怎么回事?” 宝玉摸到了发丝,更惊讶了。 明明受了佛门的定戒定疤,头发怎么会再长出来? 雪樱儿摇了摇头:“长出来就好,你就不是和尚。” “那最好了。” 宝玉不自觉的看了看无天上古佛的雕像,山峰弄垮了,大殿弄塌了,但是圣佛的雕像不敢损坏,还在前面巍峨的矗立。 宝玉多看了几眼,转过头,看见雪樱儿的身形散进了夜空。 连忙, 追了过去…… …… 宝玉长出了头发,悠扬等人的火气就消了不少,众人默默的远离了圣佛和佛陀的雕像,等走远了,压抑着尖叫的冲动疯狂逃走。 就在众人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高空伸出一根泛着莹润光泽的手指头,轻轻的点在了逃走很远的和尚方丈的脑门上。 一指破灭金刚果位的躯体,也破灭了佛门的灵魄大骨,无天上古佛雕像的前面,也出现了三条虚幻的影子…… “天父陛下,没想到,您也关注着这个小子。” 无天上古佛看着杨摐灭杀了和尚方丈,脸色有点苦。 他让尼姑方丈的速度加快,想让宝玉成为佛门中人,奈何天父杨摐更快的出手,卡住了佛门定戒定疤的威能。 杨摐把背靠在无天上古佛的雕像上,整个雕像咔嚓裂出了无数的缝,轻轻的道:“不管是盛唐的小男爵还是儒家六门的文人,都和你们佛门的缘分不够。” “好,我懂得了。” 无天只能认怂。 旁边第三个人影清晰起来,穿着淡蓝色的道袍,头发胡子都是略带淡蓝色的那种白,老子李耳难得的凑回热闹,跟着笑:“陛下说笑了,按照佛门的说法,这天下间,哪个和他们佛门没有缘分呢?” 无天闻言,冷峻的脸也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谁谁谁和佛门有缘的说法来自燃灯古佛的那一脉,和他无天上古佛有什么关系? 想反驳,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口。 没办法,刚才他自己,也玩了出‘和佛门有缘’的把戏呢…… 杨摐伸了个懒腰,无天的雕像就彻底碎裂,慵懒的警告了无天一眼,身形慢慢的消失。 眼看杨摐离开了,无天也不想在废墟里停留,哪知道李耳跟了过去,一直笑。 “别急着走啊,贫道真的和你们佛门有缘。” “等等,贫道是说真的,最近略有感悟,想弄点佛门的经文闭关来着,把你的好宝贝拿出来分享一下嘛。” “三千大道,八百旁门都可以成圣,圣人之上贫道还没找到路呢,你别走,咱们交流一下……神交也成。” …… 无垠星空的照耀下,无数的事件都在上演,宝玉也终于追上了雪樱儿,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雪樱儿在一座断崖上落下,断崖上长满了野花,走过去,看前方星夜里的山崖云雾。 “你追我做什么?”雪樱儿轻轻的问。 宝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干巴巴的道:“你可别想不开。” “我能不能想开,关你什么事?”雪樱儿还是背对着宝玉。 宝玉突然有种琼瑶剧的既视感,二十一世纪的习惯涌上心头,干脆,从背后抱住雪樱儿,掰过来雪樱儿的脸,嘴巴凑上去。 琼瑶剧都是磨磨唧唧的,宝玉不喜欢,还是霸王硬上弓来的干脆, 利落, 妥帖, 舒坦! 然后,一支血红色的钗轻松的戳破了黑狐大氅,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你,真的入了魔!” 这是问句,但是雪樱儿的口气特别肯定。 宝玉呆滞了,血红色的朱钗带着很诡秘也很强大的力量,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这就是雪樱儿隐藏的力量?先不说力量的强大让人绝望,宝玉观察雪樱儿的表情,发现……雪樱儿想杀他是认真的。 雪樱儿勾起冷淡的笑:“你不让我出家,是想娶我?可是,我答应了吗? 你要亲我,玩霸王硬上弓,我答应了吗?” 说到这里,雪樱儿的杀机几乎达到了一种极致,摇头道:“我认识的贾宝玉不是这样的,那么,你就是真正的入了魔?入魔等于杀了真正的贾宝玉,我是不是该杀了你,给贾宝玉报仇呢?” 宝玉懵了,自己只是听说雪樱儿出家是因为斩了杨如意,斩杨如意是为了自己,所以来了。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己抱着雪樱儿,雪樱儿在自己的怀里‘小鸟依人’,血红色的朱钗却抵着自己的心口。 这是……何等的措不及防? “我没入魔。” 周围没有人,就算有人,这时候也得说了实话。 雪樱儿仔细观察宝玉的神色,明显不相信,从宝玉的怀里出来,倒退摔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里。 无数的樱花花瓣洒下了悬崖:“我不信,半月内不去书写策论提升文位,我就找你,斩杀你给宝哥儿报仇。” 宝玉闻言,摸摸嘴唇,苦笑。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啊?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策论未满,金人异象! 回到雅门驻地的宝玉,阴沉着脸,一刻不停的拐进了雅门内部的藏书阁。 就好像每一个文风盛行的地方一样,雅门内部也有一个巨大、广大,甚至宏大的藏书阁,里面的书架浩如烟海,说是海洋也不为过。 当然,好书没有那么多,一些文人的随笔、记录也都藏在里面。 宝玉需要的就是这些,他需要触类旁通,而不是自己已经摸透的先贤的书籍…… “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不对,完全不对,虽然很有道理,但比我想要的差了太多! 《封建论》虽然好,但是远远的没达到我想要的那种完美!” 宝玉没资格看很多先贤的随笔,扯了美人大儒来,开通权限后几乎是飞着拽出一册册的先贤随笔。 有大学士的,有大儒的,甚至有半圣和圣人的随笔记录,全部摊在地上,被风吹得不断翻页。 宝玉就站在高空,眼底闪烁无数的文字,把所有的记录烙印下来,不断的深刻理解,美人大儒在旁边点头,有点吃惊的道:“贯通理解无数先贤的经意?宝玉对各种文章已经到了一种触类旁通的水准了,也对,宝玉有真文人的境界,这点做得还算不错。” 美人大儒只是吃惊宝玉的理解速度罢了,有真文人境界的宝玉,做到这点不算很难。 转过头,对着旁边笑:“就是有点奇怪,以前宝玉说不太满意《封建论》,我还以为是装个样子,现在看来,是真的不满意了。” “哼,人心不足蛇吞相。” 香草大儒从一排书架的后面走出来,他本来就在这里看书,倒不是单独为了宝玉。 香草大儒看宝玉读书已经入了迷,摇头道:“《封建论》已经是举世难得的惊天大文,贾宝玉还要贪心,恐怕很难把策论正常的书写在大地之上。我以为他成就不了大儒,现在看来,他连络成级别的学士都成就不了。” “何以见得?” 美人大儒不以为然,总觉得香草对宝玉有很大的偏见。 香草大儒摇头道:“《封建论》是贾宝玉用来成就学士的文章,肯定打磨了很久,对《封建论》不满意,就是对自己的本心不满意…… 咱们文人吹毛求疵,贾宝玉连自己本心打磨的大文都不满意,怎么能安心在大地上书写策论? 不把策论书写在大地上,他怎么成就络成级别的学士?” 吹毛求疵? 美人大儒轻轻的蹙起眉毛,用这个词语形容,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文人想要自己的文章尽善尽美,本来就是件应该赞叹的事情。 不过,自己和香草相识多年,倒也犯不着因为这个得罪香草,美人大儒的眉头舒展,把话题岔开:“佛缘山的事情怎么处理?你要是不愿意给他擦屁、、、股的话,我现在就要去了。” “大祖说已经处理妥当了。” 香草大儒反而皱起了眉头,屈原大祖只说不用管,具体怎么处理的,却没和自己进行任何的交流。 他很担心屈原大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因为贾宝玉这种没有未来的家伙付出代价,一丁点都让他觉得替雅门心疼。 这边正说着话,那一边,宝玉突然把所有的书籍扫回了原位,看书已经入了迷,什么都顾不得了。 “不够!完全不够!这些书籍匹配不了我的见识,我看过的太多,懂得的太多,这方天地的书籍,无法让我完善出真正符合心意的超绝文章!” 宝玉已经痴迷了,痴痴的瞪大眼睛,把书籍胡乱翻找。 一边翻找着,一边不断说着‘不够’、‘完全不够’之类的话语。 香草大儒指了指宝玉,笑了:“看,贾宝玉太骄傲了,他没法让自己满意,就没法在大地上书写策论。” 美人大儒闻言,可惜的摇了摇头。 文人都喜欢尽善尽美,没法让自己满意的话,贾宝玉真的很难去书写文章,从而提升文位。 曾经有位骄子不满意自己的策论,苦苦挨到寿元耗尽的那一天,终于满意了,可惜时间不够,在书写策论的时候身死,死前还高呼‘朝闻道,夕可死’。 文人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自己的文章,是一种尽善尽美的吹毛求疵! ‘贾宝玉,废掉了。’ 香草大儒和美人大儒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一个满脸可惜,一个有点嘲弄也有点自嘲。 这时候,宝玉轻轻的站起来,把摊开的书籍拿在手里,一册册的放回原位,宝玉的表情舒缓了,动作很是优美,一步步的,从藏书阁的深处走到美人大儒的身边。 美人大儒身上的纱衣颤了一下,雪白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惊喜道:“宝哥儿,你完善了自己的策论大文?” “还没有。”宝玉摇了摇头。 “没有的话,那就继续完善啊,以咱们文人的性子,不完善个几百年,你恐怕不会去书写策论吧?” 香草大儒在旁边笑,语气有点刺激宝玉,堂堂大儒不会刻薄一个晚辈,只是想宝玉赶紧书写策论,省得浪费了雅门付出的心血罢了。 宝玉看了香草大儒一眼,没受激将法,苦笑道:“说真的,要想完善到我满意的程度,真的需要几百年。” 是的,需要几百年。 宝玉有二十一世纪的见识,历史上无数的朝代给予的教训和经验,特别是现代所有国家的不断探索,让宝玉比所有文人的见识加起来都多。可是宝玉的文采不够,想全部精炼出来,真的需要几百年的刻苦钻研。 宝玉没这个时间,也懒得花费这个时间,雪樱儿可是说了:半个月不去书写策论,就要过来斩了自己。 宝玉明白雪樱儿的意思,如果自己入了魔,就等于入魔的宝玉杀了以前的自己,修行的道路也变成了那种狠毒的血腥手段,而不是文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自己不书写策论,显然就是入了魔,雪樱儿就要给自己‘报仇’呢。 杀自己?给自己报仇? 宝玉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苦笑着摇了摇头,往外走。 出乎两位大儒的预料,宝玉走过七八座殿堂,拐去了雅门总部的通行天途。 通行天途是盛唐专有的运输路径,以雅门的地位,也有自己专属的运输网络。宝玉召集了手下的铁骨学士,把悠扬和悠啸两兄弟也带上了,从一条好像繁星铺就的台阶上过去,一群人就不见了踪影。 香草大儒在大殿的门口现身,招来通行天途的管事问话:“摘星天尊去了哪里?” “学士沙场。” 管事只说了四个字,香草大儒,向来不喜欢下面的人废话。 美人大儒立马笑了:“宝哥儿不等自己的文章彻底完善了?有趣,能摆脱完善策论的诱惑,他的本心很坚定呢。” “我看是忍受不了提升文位的诱惑吧。” 香草大儒改了口风,还是看不上宝玉,能让他看上眼的人物不多,贾宝玉不是其中的一个。 美人大儒捂着嘴笑,知道香草就是这个性子,自己进入了通行天途。香草大儒犹豫了片刻,跟着进去,嘴里嘀咕着:“我倒要看看,贾宝玉完善的《封建论》能好到什么地步。” 文章对文人的诱惑,永远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巨大…… 风在吹,通行天途的入口殿堂恢复了宁静,没过多久,无数的樱花花瓣凭空洒落,雪樱儿,竟然能自由的出入雅门的总部驻地? 管事的看见了雪樱儿,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阻止,任由雪樱儿进入了通行天途,又耗费了很多的雅门资源,给雪樱儿开启了去学士沙场的路。 管事的很不情愿,嘴里嘀嘀咕咕的,特别不满意,但他的不满意,在一声冷哼中,变成了狂喷出来的猩红鲜血。 一个邋遢满身酒渍的人走了过来,跟着进入了通行天途,临走时回头瞪了一眼,整座殿堂连着周围的三千里地面和殿堂全部垮了,很多学士、大学士、大儒,连半圣屈原都冲了出来,咳嗽着,飞快的抢救自己眷恋的东西。 良久,屈原半圣抱着宝玉顺过的花瓶,飞上天,咬牙切齿的吼: “谁? 谁胆子长毛了又招惹那厮~~~~~” …… 美人、香草、雪樱儿,还有一个邋里邋遢的恐怖人物,宝玉不知道有那么多人跟着自己,经过一段特别舒坦的旅游后,到达了曾经尸体尚温热的那座祭坛。 已经是炼骨级别的学士了,处在书写策论的边缘,宝玉往下看去,能看见这方大地真正的脉络。 宝玉看向前方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头,以前跟汪伦来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山头缠绕着无数的微妙,知道浓雾、树木、飞鸟生灵都按照一种玄妙的纹路运动罢了,这一次,却能看见无数的小篆字体,巨大的字体隐藏在群山起伏的连绵之中…… ‘天地不公!!!’ 只看了第一句,宝玉就踉跄退了好几步,才气震得自己的胸口憋闷,措不及防下,好悬没喷出一口血。 几个白霞仙子过来拍着宝玉的后背,宝玉含笑谢了人家, 再看大地上书写的策论, 牙疼得努了努嘴。 怪不得这位先贤死绝了,策论的第一句就是‘天地不公’,胆子上的毛怕是长得跟猕猴桃一样。 宝玉敬佩这位先贤的胆子,当然,自己不喜欢也不会这样做,真要觉得天地不公的话,宝玉更愿意不断的提升自己,直到……把所有的不公平一手掀翻! 悠扬凑过来,不戴面具的脸还挺耐看:“摘星天尊,这位先贤的胆子太大,咱们最好别看他的策论,走吧,您的百万里封地距离不远。” 宝玉点点头,上了一叶金舟,悠扬和悠啸,还有铁骨学士们用的也是一叶金舟,这很显而易见了,想要‘天行健’那种宝物的话,还得再提升不小的一段距离。 宝玉从天上往下看,每一根小草、每一块石头、每一条小溪,甚至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覆盖了很多文字,曾经让自己感受了大绝妙的策论,宝玉看了几次,觉得除了狂了点,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于是,冲进学士沙场,不再回头…… 在学士沙场的边缘,自己曾经被汪伦踹进去的地方,宝玉停下来,也闭上眼睛。 悠扬和悠啸站在宝玉的身边,距离三百丈开始警戒。 铁骨学士们就飞散四周,把这里的铸心级学士全部赶开了,宝玉要在大地上书写策论,要提升自己的文位,他们就是护法的,要保证宝玉不受到任何预料之中或者预料之外的打扰。 香草大儒和美人大儒站在高空,顺手一抓,把雪樱儿也抓到身边来了。 雪樱儿自然瞒不过两位大儒的眼睛,奇怪的是,两位大儒,对雪樱儿的态度也很微妙。 美人大儒给雪樱儿捋顺了被风吹乱的发丝,笑道:“等一阵子吧,在大地上书写策论得把神念金人弄出体外,这一点很难,最快的那位也用了半个时辰呢。” “你说的是最快的那位,一般起码得半个月。” 香草大儒随口说了,突然闭上嘴,堂堂大儒有点怯的看了眼雪樱儿,笑道:“樱儿你用了三天,速度已经很快了,我看贾宝玉起码得用七天的时间…… 饿了吗?我弄点酒菜,咱们慢慢的等。” 雪樱儿点了点头,香草大儒就弄出了美酒佳肴,三个人坐下悠闲的喝酒吃菜。 雪樱儿知道把神念金人弄出体外的难度,神念金人在文宫金台上从来都是不动弹的,想脱体而出很难,想在大地上行走更难,宝玉才是炼骨级别的学士,神念金人,现在连控制骨头行走的筋都没产生呢。 “我只想看看宝哥儿是不是真的入了魔。” 雪樱儿笑了一声,举起第一盏酒,身为晚辈,需要敬两位大儒第一盏酒。 香草大儒和美人大儒也抬起酒盏,没有高姿态,然而当雪樱儿先饮为敬之后,两位大儒咔嚓捏碎了手里的酒盏,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两位前辈?” 雪樱儿很诧异,还以为自己做了错事,两位大儒不喝自己敬的酒。 对于雪樱儿的疑惑,美人大儒的脸扭曲着,指了指雪樱儿的身后。 香草大儒的身体哆嗦了,也用沾满酒液和酒盏碎片的手,冲雪樱儿的身后指去。 雪樱儿愕然回头,回头不要紧,脖子嘎嘣响了一次,颈骨一下子错位,这也顾不得,只想给自己几巴掌,看看是不是没睡醒,做了梦? 在雪樱儿的身后,那不远的雅门学士护卫的地方, 宝玉的身体被巨大的十万丈金人笼罩。 神念金人第一次出来,还有点呆呆的,懵懂痴傻的样子。 然后, 猛然, 仰天长笑…… 正文 说点有趣的事情 今天有人加蛙,问:你什么时候水文啊? 蛙很纳闷,问别的正常,问这个做什么?蛙说过不水文啊,那么多坑,蛙埋都来不及呢。 然后…… 然后…… 然后…… 蛙疯了,晕了,乐了,还想哭。 因为那人说:你不水文,我看盗版都看得不好意思,跑过来看正版了。 咳咳,原来蛙的努力,还有有点成效的,笑。 好了,说正题,蛙有点话不吐不快。 其实有些已经藏在文里了,比如宝玉给大周的官员加俸禄,没俸禄,喝着西北风写文吗?真的,蛙没那么高尚。 然后,借用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自始至终,支撑着一个行业运转下去的,永远是那些掏钱的人。】 这些掏钱的,有读者,有网站,更重要的,永远是舍得掏钱的读者,如果没有掏钱阅读的读者,网站无法运转,作者也不可能大无私的把少有的空闲时间挤出来日复一日的不断的写。这里说的是兼职的作者,因为没有可爱的付费读者的话,蛙这样的全职不可能出现。 咱们说说所谓的盗版商。 单从蛙自己来讲,蛙花费时间,花费精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来的文章,盗版拿图一扫,直接扔在自己的网站上用来盈利,这不是偷,因为,这是抢!说真的,如果一个盗版商出现在蛙的身前,蛙绝对用所有的手段去弄死他,弄死弄死弄死,就是弄死,羊吃人的时代还给苦工黑面包呢,盗版商拿蛙的心血盈利,给蛙了什么? 不,给蛙了,给蛙扎心了。 然后,说说两种读者,正版和盗版读者。 蛙认为所有付费看小说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在这个版权意识极其淡薄的国度,能有付费支持作者和版权的意识,仅就道德修养,也是平均水准之上。 蛙把所有的正版读者当作朋友,对,是朋友,而不仅仅是读者,有两个原因让蛙绝对是这样做。 一来,就算平日里见到了,单单是道德修养,也值得蛙用一生典藏; 二来,喜欢蛙的作品,和蛙是同一类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蛙再不能喝酒,也想着稿费多一点,有机会去请朋友喝酒。 再说说免费看小说的读者,其实看的并不是免费的,因为他花了时间,而时间就是金钱,正因为他以及如他一般的群体的不付费,所以他们看到的小说越来越差,他们花了宝贵的时间却仅得到营养不足的作品,这便是他们酿成的苦果。 虽然这一点,他们看不到,也不能理解。他们只知道作者越写越烂了,变成大水笔,变得恶俗,变得为五斗米折腰,变得种马总裁意淫过度,他们化身正义骑士,不甘于作者的堕落,他们叫嚷着,苦口婆心或者问候家长,他们说你丫不能这样,你得有文人的风骨。 他们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一大批文人早已饿得皮包着骨。 而且,那些骂作者的,喷子无极限的,拉开他们的个人页面看看,几乎清一色的是签到得到的一点粉丝值见习,对此,蛙很无语。 …… 咳咳,说太多了,还得写一章,蛙去写了。 今天盗版转正版的朋友都说了,好多次看见我凌晨多更新,其实蛙也不想这样,蛙是全职,白天也能写,就是晚上清静一点,思维也活跃一点,蛙想写得更好。 蛙不水文,努力写得更好。 蛙想收入高一点,可以让蛙安心一辈子写文,可以让蛙去请可爱的正版朋友们喝酒。 再长远一点,蛙想成神。 想要水平更高,想要飞得更高。 蛙需要更多的正版读者,也钟爱、珍惜更多的正版朋友。 蛙有个想法,真的,不剧透了,相信,会是咱们群里的一个惊喜。 蛙群:78359230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惊讶?意外?请继续! 舒坦, 太舒坦了! 宝玉沉浸在十万丈金人里,金人的手脚就是自己的手脚,金人的皮肤就是自己的皮肤,感觉无比的敏锐,仿佛能触碰大道,也能体会尘世间的一切美好。 云彩在身边飘荡,掠过胳膊和胸膛,自己就好像赤身裸体的倘佯在清晨的微风中,有点清凉,是那种甜滋滋的味道。 空气、阳光、花草、芳香…… 一切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 都在诉说自己的美妙绝伦。 宝玉好像加入了自然界一样,在母亲的怀抱里倘佯,那是一种绝对可以任性的最舒服的温暖,十万八千个毛孔都舒服得颤抖着……***。 悠扬和悠啸也颤抖着,所有的铁骨学士也颤抖着,可是,他们不怎么舒坦。 这些人全都看着宝玉,确切的说,是看着宝玉脱体而出的十万丈金人。 悠扬寒颤着问:“多,多长时间?” 悠啸撕扯自己的头发,顶尖学士的风度不要了,也没法要了,他的双腿间有点湿润,似乎,吓尿了一点? “咯咯~咯咯咯咯~~~” 悠啸的喉咙里发出不明含义的音节,干涩、沙哑的道:“二十个呼吸,最多二十个呼吸,据说那一位的时间最快,只用了半个时辰,可是摘星天尊把神念金人弄出体外,从他站在这里到现在,只用了二十个呼吸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悠啸几乎是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宝玉站在这里到现在是二十个呼吸,可是,宝玉真正把神念金人弄出体外用了多少时间? 要是人家发个呆,走个神,是不是瞬间就把神念金人弄出了体外? 有些事情快了不好,可是有些事情,早点弄出来绝对比晚了要强了无数倍,悠啸已经不能想象了,宝玉对神念金人的操纵力量,到底多强? 铁骨学士们也呆滞了,围在四周,傻乎乎的看着宝玉的神念金人。 随后,这些人全都兴奋得发抖,仰头高呼了无数声…… “摘星天尊,威武!” “摘星天尊,威武!” “摘星天尊,威武!” …… 他们被分到宝玉的手里面,屈原大祖也说了,要为宝玉死,反过来讲也是一样,宝玉就是他们绝对的领导者,宝玉越厉害,他们将来的好处就越多,宝玉要是成了圣,还能不帮他们成就半圣? 越恐怖越好,宝玉越恐怖越好! 所有人疯狂的散了出去,大吼着赶走一切可能影响宝玉书写策论的因素,别说那些铸心级学士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然而,有些人比苍蝇强大了太多,香草大儒颤抖着嘴皮吹了口气,宝玉的下属就把他们三个漏过去了,更高处一个邋遢喝酒的人动都没动,不只是宝玉属下的学士,香草大儒和美人大儒,也把这个人漏了过去。 美人大儒哆嗦了一阵,单薄的纱衣被抖开了,露出雪白的大腿也顾不得:“果然不愧是大祖看上的骄子,难不成,宝哥儿比那一位的天赋还强?” 香草大儒也只能点头:“论对神念金人的操纵,贾宝玉算是当世第一,好吧,他很厉害,但最多也就这样了,我赌他成就不了大儒。” “你刚才还说他成就不了络成级别的学士呢?” 美人大儒一下子笑了,络成学士和大儒之间,还隔着大学士的文位呢,香草这嘴巴改得,忒快。 香草大儒的脸有点黑,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不过,书写策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贾宝玉的神念金人还没长出筋来,二百零六根骨头不能牵动身体,还需要努力书写大文也就是行走,从而长出……长出……” 啪! 还没说完,香草大儒一巴掌摁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收回手,脑门被自己打得通红。 美人大儒捂住了樱桃小嘴,手掌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嘴巴和鼻子都被自己抓得变了形状,一张美丽的脸,好像长歪了的老太婆。 这一次,雪樱儿不需要别人的提醒,自顾自的扭头去看宝玉,然后…… 嘎嘣! 雪樱儿刚扶正了的颈骨又错位了,啪啪几下,真的给自己了几巴掌。 好吧,不是做梦。 那么,自己看见的,是真的? 雪樱儿用手托着两腮,好不容易把脖子又弄好了,一双眼睛傻乎乎的看着宝玉的神念金人。 而宝玉的神念金人,已经开始行走…… 没错,是行走。 没有筋,只有骨头和血管的神念金人,在无法用力气的情况下,走得很是逍遥, 走得很是妥帖, 甚至,还带着那种盛唐的官步, 一步两步, 似……吓人的步伐? “贾宝玉???” 美人大儒呻吟了起来。 香草大儒被刺激太多太狠了,身体泛起来一股子虚弱和无力,苦哈哈的道:“直接行走?神念金人刚出体外就直接行走?贾宝玉,他他他,他当神念金人是自己的身体吗?随随便便的怎么玩都行?” 神念金人,向来都在文宫世界的金台上固定,从出现到书写策论之前都不能动,香草大儒无法想象,贾宝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宝玉倒是觉得不难,还是进士的时候,自己就得亲手垒砌文宫的大顶和四面墙壁,比别人艰难了不知道多少倍,别说让神念金人行走了,就算涨大和缩小…… 想到这里,宝玉真的控制神念金人涨大了十倍,顺便的,还转了个身欣赏了一下自己。 香草大儒已经无语了; 美人大儒已经懵逼了; 雪樱儿修长雪白的脖子又错了一次位。 别人书写策论,每次‘蠕动’都很小心,要把全部的力气用在书写策论上, 宝玉干嘛呢? 他这是干嘛呢? 还想让神念金人跳个剑舞? 大, 小, 大, 小, 小大大小大…… 宝玉让神念金人不断的涨大和缩小,云彩和清风吹拂无比敏感的身体表面,那感觉太舒坦了,好像还是个胎儿困倦在母亲的羊水里面。 宝玉困了,干脆坐下,靠着一座小山眯了一阵, 可惜太多人无语的看着自己,敏锐的皮肤,也感觉到了这些视线的无奈。 “干嘛啊?” 宝玉转身问,声音有点瓮瓮的,好像雷鸣。 香草美人两位大儒、雪樱儿、悠扬和悠啸以及下属的学士,还有远处高空邋遢的那人看到已经走远了的宝玉走回来,很随意的问悠扬和悠啸:“怎么了?你们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对劲? 能对劲吗! 别人都是抓紧书写策论,你这是来回走着玩呢? 悠扬和悠啸呆滞了很久,沙哑、干涩的道:“天尊大人,您,咳咳,书写策论吧?” “啊,第一次这样子,挺舒服的,差点忘了正事。” 宝玉笑了笑,再次行走。 而这一次,随着神念金人的脚步,很多文字从十万丈金人的身体上散落出来,沁进了生养万物的大地中……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然则孰为近?曰:有初为近。 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 宝玉一边吟哦一边从山川河流的上方行走,金人有十万丈高,山川就是小石,河流更像是随随便便就能跳过去的水沟,大大小小的文字不断的散落进山川河流以及平原的土地上面,烙印下去,又渗透下去,草木多了生机而少了妖灵的气息,学士沙场银灰色的阳光,也慢慢的变成了滋养万物的温暖模样。 “彼其初与万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毛羽,莫克自奉自卫……” 宝玉继续吟哦也继续书写,速度很快,简直和飚射没有两样。 和别人书写策论的矜矜战战相比,这是很不正常的,然而所有人都习惯了宝玉的不正常,静静的看。 香草大儒长吸一口气,笑道:“这样下去倒是简单了,很快就能书写完,咱们不惊讶。” 美人大儒翻了个白眼:“你书写策论用了几年?宝哥儿半刻钟就书写了好几万里的区域,你不惊讶?” 香草大儒闻言,把脸偏到一边。 惊讶? 自己已经惊讶到没法再惊讶了好吗? 可是不能说,说了没面子。 香草大儒打定主意,只等宝玉书写完毕,自己立马返回长安,而且看宝玉的速度,自己很快就能解脱了…… 宝玉继续行走,也继续书写,书写的时候能感觉到天地给予的加持,飞快跨越了一百万里的区域, 《封建论》也到了最后半句。 ‘势也’! 最后的两个字分化出了大大小小的百万数量,分别沁进了山川河流和树木花草中,天地也陡然变色,无比明媚的阳光泼洒下来。 阳光纠结、旋转,又分化出七彩的颜色,是赤橙黄绿蓝靛紫! “来了!最后的……异象!” 香草大儒猛然站了起来,美人大儒、雪樱儿和下方的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观看,连那邋遢的神秘人,都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这是给策论定的级别。 名动、煊赫、十城、名扬、传世…… 和诗词的级别一样,但也不一样,策论的级别,代表着可以对人族的发展造成多少改变! 如果是天地认可有利的策论,盛唐都会借鉴和使用策论里的道理。 这也代表着:文人以后的修行速度和能达到的极限! 赤, 橙, 黄, 绿, 蓝, 靛, 紫! 七彩的阳光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就在下一刻,迅速变成了七彩冲霄的五爪大龙…… “咳咳咳咳咳~~~” 香草大儒捂着胸口咳嗽倒退,又忍不住捂住了左边心口。 疼, 痛, 惊, 恐! 香草大儒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出现这么复杂的情绪。 策论传世,这是策论传世! 代表着宝玉的《封建论》,是能够影响一代乃至于更多时代的惊天大文, 天地认可,这策论,可以永世流传而且不得衰竭! 宝玉抬眼笑,无量的才气从天而降,十万丈金人的二百零六根骨头上飞快的缠绕了特别结实的青筋。 三万六千筋, 学士文位, 名达筋满! 香草大儒剧烈的喘了几口气,和美人大儒面面相觑,齐刷刷的冲着长安的方向行了一礼。 屈原大祖果然眼光犀利,这等人物,已经可以作为雅门在整个天下的标榜。 雅门,慧眼识英才! …… 香草大儒摆出温墩的笑,对美人大儒道:“咱们护送摘星天尊回去?顺便,给他传扬文名?” “好……等等!” 美人大儒刚刚答应下,突然指向宝玉的方向:“摘星天尊,他,他在做什么?” 顺着美人大儒的手指看去,只见宝玉站在自己百万里封地的边缘,弯着腰,神念金人硕大的脑袋,已经贴在了融体级别的学士沙场的壁障上。 宝玉贴着壁障往里看,看见有融体级的学士在争斗,已经不是自己的封地了。 但是…… 宝玉摸了摸金人的嘴唇, 然后, 抬起脚…… 【鞥~~】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文惊天下,彻底疯狂! 汪伦都能打破铸心级学士区域的壁障,宝玉使用了神念金人,又有天地加持书写策论,外加策论成文的惊天伟力,踩碎融体级学士区域的壁障还不简单? 只听一声响,眼前是融体级学士沙场的数百万里区域, 宝玉不管多大, 只需要,一脚踩进去。 啵的一声,几个十万大山那边的学士被直接踩死,然后,一些代表转折的字体从神念金人的身上落下去,沁进了这片新的土地中……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转折过后,宝玉的吟哦再次续上,往土地的深处不断行走。 悠扬等人顾不得惊讶了,连忙跟上,去给宝玉护法,而在高空的雪樱儿捂住了小嘴,用像是蚊子一样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问道:“这……他在做什么?” 香草大儒整个人几乎石化了,两排牙齿不断打架, 美人大儒一把抓在了香草大儒的胳膊上,她是那么的用力,指甲深深的插进了香草大儒的皮肉里。 “他在,宝哥儿竟然,他竟然在……” 美人大儒哆嗦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旁边的香草大儒仰天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他在继续书写策论,可是,太不要脸了,可是,他太疯狂了,传世级别的惊天策论,他竟然,真的是不满意?” ‘不满意’三个字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邋遢人影看宝玉的眼神就变了,全是赞赏,全是一种刻骨的惺惺相惜, 这人沉默了一阵,大笑两声,顺了香草等人的酒菜吃着,以他的实力,也不怕两位大儒发现自己。 然而在更高的天空,还有一人,很诡秘的把眼神盯了过来,又看向宝玉…… “传世级别的策论还不满意?好好好,好疯狂的宝哥儿!” 杨摐高声的赞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山还比一山高,邋遢的那人不怕两位大儒发现自己,杨摐也没有让那个人发现自己, 在盛唐,在八千国,在十万大山乃至整个天下,杨摐不觉得谁能比自己强。 只是,就在今天,自己有种被惊吓和愚弄的感觉? 自己这个‘天地老祖’,被个后生……玩弄了? 世上从不存在什么天地的意志,八千国的天地意志是杨摐丢出去的化身,只有传世的文章才会开口广传天下,《沁园春.长沙》面世的时候,自己的化身见过宝玉,没怎么在意,毕竟诗词只是小道,仅代表着一个人单独个体的文采而已。 而在今天,传世级别的策论问世,杨摐就要帮策论的书写人广传文名, 同时,也要把策论的内容引进盛唐的朝廷纲领里面去。 杨摐来了,而就在自己到来的那一刻,贾宝玉强行中断了传世大文异象的成形和终结,加了个转折的语句,把策论‘续’了下去。 而且,宝玉不是真正的续出一篇完整的文章, 而是, 强行, 加上了另外的一篇文章? “人心不足蛇吞相,贾宝玉,你疯了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雪樱儿、香草、美人、邋遢文人、天父杨摐,还有赶来的文道圣人都呻吟出同样的一句话。 特别是好些个圣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相视无语。 心里面的杂乱,圣人都没法用语言和文字给形容出来…… 宝玉不知道有那么多的人看着自己,只是觉得:《封建论》没法达到自己的要求! 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宝玉,知道怎么让百姓过得更好,也清楚在这种大能如云和强者如雨的世界里,不可能产生二十一世纪的那种民生安乐。 可是,宝玉不甘心。 明明懂得,为什么不可以书写出来? 宝玉想趁这次的机会把策论书写出来,把心中的道理书写出来,哪怕自己的文采还不够凝合自己懂得的知识,也可以转折一下书写出来。 谁说,策论必须是规范华美的文章? 谁又说:策论必须从头到尾的结合一种思想? 宝玉懂得的道理太多了,多到没本事用华美的辞藻构成统合的文章,不过,咱转折一下,全部写下来总可以吧? 于是,宝玉控制神念金人行走了百万里,把《六国论》书写在了这片大地上……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 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吟哦到了这里,很多人的眼神不对劲了,特别是杨摐,往日的慵懒全部消失,真正的天父威严,竟然压下了除了孔圣、孟圣以及文道第三圣人王守仁以外的,所有文道圣人的眉眼。 没过多久,杨摐笑了,赞道:“先前的封建论适合盛唐,现在的《六国论》又适合八千国,有趣,这八千国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掀翻不了朕的皇位呢。” “我等不敢!” 在孔圣的带领下,文道的九十九位圣人全部低头,特别是出身八千国的文圣,脸上都挂了冷汗。 杨摐摇了摇头,“没关系,朕只是说着玩玩,这小子很有趣。” 这边陷进了死一般的沉默中,然而,就在宝玉书写这一句的时候,遥远不知道在哪里的空间乱流中,突然闪出了六道光晕。 光晕疯狂炸开,带着无比的怒, 六个大字扫碎了广阔无垠的不知道多少里的区域,好像疯狂的魔鬼要再次的降临人间! 齐、楚、燕、韩、魏、赵! 齐国临淄, 楚国鄢郢, 燕国蓟, 韩国新郑, 魏国大梁, 还有……赵国邯郸! 六国残破的都城携带着六国的残存国运,拖出千万里的火焰流光,飞快的朝着宝玉所在的方向冲去。 六国已经灭亡了,宝玉还书写《六国论》,就好像一个人包下了整座青楼,第二天萎了,举不起来了,还有人指着它们的鼻子笑它们活该一样。 这时候,它们只想冲向宝玉,把宝玉给撞成最细碎的粉。 然而,漆黑、无垠的空间乱流中突然闪烁了一点星光,好些粉尘聚集起来闪烁了一下,六国的残破都城就好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跳起来,缩回自己的窝里窝着了。 阿房宫只是泄露了一点气息,就吓得六国的残存国运不敢放肆,然后,真正的归于沉寂。 大秦残存的国运小部分给宝玉提升了实力,大部分却是…… 总之,阿房宫最后的力气,也就能闪烁这么一次了。 …… 眼看宝玉把《六国论》书写完毕,融体级的学士沙场也被占领了一大部分,天赋杨摐弹了下自己的手指,笑道:“好了好了,这下应该弄完了,两篇传世级别的大文……好吧,两篇传世,朕还没那么小气,就用盛唐的国运给他凝聚出传世大文该给的宝物吧。” 以孔圣为首的文道圣人全都点头,他们知道所谓的‘天地老祖’是怎么回事,再说了,杨摐也吃不了亏,传世级别的治国策论,能够让盛唐的国运提升多少? 然而,就在杨摐准备亲手操纵传世大文的天地异象的时候,宝玉的神念金人,再次往前方走出一步。 与此同时,宝玉继续吟哦: “有国之大论,也有治国小论……”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天父杨摐、孔圣、孟圣无语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杨摐指着宝玉哭笑不得:“这小子,又是一个转折?” 孔圣点头道:“后面还有策论,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个,陛下,老头子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二次被人吓成这样子,这贾宝玉,了不得啊。” “第一次是谁?” 杨摐对不知道的事情很感兴趣。 孔圣的脸抖了抖,往下一指:“也是这小子。”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在场的都是圣人,心胸宽广,早就不知道嫉妒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了。后生弄出的好东西多,后生有本事,他们反而开心。 孔圣对杨摐含笑道:“陛下,咱们往前走走,老头子倒是希望,宝哥儿可以多书写一些好的文章。” 杨摐也很好奇,接纳了孔圣的提议。 在他们的下方,对他们来讲等于小孩过家家的几个人,也往前走了很远…… 宝玉下面的文章,是宋朝苏轼大家的《刑赏忠厚之至论》,以及诸多大家的治国策论,比不上《封建论》和《六国论》,也都是不错的文章。 杨摐和圣人们很满意,香草大儒那边的眼珠子也越来越凸了出来,几乎挂着要掉下去一样。 “屈原大祖好眼光,真是好眼光,贾宝玉,厉害啊!” 香草大儒呻吟着,又呆了一下,和美人大儒一起,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跨过了宝玉的神念金人,迎向了东方走来的几个大学士。 “滚!”香草大儒不喜欢和看不上的人说废话。 十万大山的大学士们吓得往后倒退,又不甘心,指着宝玉的神念金人道:“两位盛唐先贤,这样子不符合圣人定下的规矩!” “我雅门事后会给十万大山一个交待,或者,本大儒把你们也交待进去?” 香草大儒冷了脸,十万大山的人就连忙逃走,然而宝玉越走越深,越走越远,终于,触碰了炼骨级学士沙场的壁障。 而此时,宝玉已经书写了十几篇策论,也行走了八百多万里。 也就是, 强行, 把自己的封地扩大了整整八倍! “他再往前的话,咱们也顶不住了。” 看见宝玉还是抬脚踹,香草大儒笑得特别苦涩,再往前的话,十万大山来的人,就不只是几个大学士而已了。 然而,宝玉真的踹了上去, 踏进了,炼骨级别的学士沙场…… “应该差不多了吧,朕还不想和十万大山翻脸。” 杨摐笑了一声,示意孔圣打醒宝玉。 孔圣遵从君臣之道,毫不犹豫的就要出手,可是,就在此时,宝玉……他、、、妈、、、的又是一个转折。 然后,吐出的那句话,让圣人都变了脸色。 “科学立法、严格执法、公正司法、全民守法。” 宝玉吐出这十六个字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有文道圣人几乎是呻吟了出来:“这是……法道的学说?” 孔圣和孟圣一起摇头:“不对,不是法道的学说,而是更加言简意赅却更加深刻,远远的超过了盛唐现在的治国理念!” 两位大圣盯着宝玉,天父杨摐的神态也前所未有的关注,死死的盯着宝玉的嘴。 而宝玉停顿了一下,继续吟哦了下去。 好策论是没有了,哪怕有五朝大家作为‘恩师’,二十一世纪遗留的策论也不是很多,宝玉想要书写的,也不只是策论而已。 宝玉更想书写二十一世纪近代的治国理念,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有血的教训和血的摸索,都比盛唐现在的先进了太多。 可是从文采上讲,宝玉还没法把这些融合在一起,干脆全部出口。 散碎的,凌乱的文字到处乱飞,大地上也自动出现了才气灵泉。 从名动一方到十城共举的全部都有,只是些片段而已,能达到这种水准,已经很出乎宝玉的预料了。 然而宝玉还不清楚,就在西方的不远处,十几个恢弘的身影不断走来,杀机也不断暴涨。 自己坏了规矩, 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规矩, 十万大山,已经作出了很大的反应。 来人,清一色的全是半圣! 孔圣传音过去:“事后会有补偿,这次,你们先走吧。” 十万大山领头的半圣楞了一下:“可是……” “可是你们打扰了朕看好戏!” 杨摐还是盯着宝玉,随手把十几个半圣捏成碎片,耸了耸肩膀:“坏规矩的代价和这十几个半圣的代价,雅门出。” 九十九文道圣人里有三个属于雅门,闻言苦笑了一阵,代价太大,会让雅门伤筋动骨。 然而,他们又忍不住乐呵呵的笑,看向宝玉,好像在看自己至亲的骨肉。 代价算什么? 宝玉刚才可是说了,‘人才才是硬道理’, 话糙理不糙, 宝玉说的,很对。 …… 一千一百万里, 一千三百万里, 一千五百万里…… 两千万里! 宝玉足足走出了两千万里的巨大区域,把脑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扔了出来。 舒坦, 爽快! 宝玉回头,看见满地都是高低起伏的才气灵泉,心里比吃了人参果都甜。 这样书写文章,果然是一种酣畅淋漓的至高享受啊! 宝玉闭上眼睛,享受高空清新的空气,没的写了,就停顿了很久。 然后,猛然间,所有的才气灵泉散落出来,疯狂的冲向自己…… 无比精纯,无比海量的才气涌进身体,十万丈金人飞快的发生变化。 经络成,先长七经! 然后,再长八络。 七经八络在神念金人的身体里长了出来,按理说,络成学士的文位就是达到了,宝玉想把剩下的才气灵泉用来炼体,却发现牵引不了一丝一毫? 低头看去,竟然看见…… 一十二道淡青色的脉络在神念金人的体内浮现,在七经八络的后面,自己的神念金人,竟然长出了一十二脉? 随着七经八络和这从没听说过的一十二脉的长成,十万丈金人不断缩小,只比宝玉的身体大了一号,覆盖在宝玉的身体表面。 宝玉有点怔神,往前走一步…… 嘭!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络成学士,地位骤升! 巨大的响声在自己的脚下炸起, 有策论护着,倒也不至于塌方了几千里的地面。 只是炸个洞, 透过这个不知道多深的洞口,地下冲出了暴怒剧痛的雷鸣恶吼。 宝玉条件反射的往后看,脖子一扭,脸就扇出了爆裂的风,感觉到自己拥有着接近五亿斤的力气。 这么大的力气,只是扭头而已,就炸出了超过十二级的狂风, 好在书写策论的大地特别坚硬,如果说,自己在外面能一剑扫灭八千里地域的话,在这里就削弱了一百倍,只能扫灭八十里的范围。 这还是对自己而言,如果是更弱的人,效果就更加明显…… 宝玉感受到大地给予自己的亲近的气息,也明白了这片地域的坚硬程度, 在策论的影响下,实力每比自己低了一级,对这方天地的影响就小了一半。 宝玉摸了摸嘴唇,很想抓个顶尖的进士比如萧冷那样的过来,要是萧冷的话,在自己的地盘,最多等于个武林高手? 还是那种特别低武的,跳起来可以翻三个跟斗的, ‘武林高手’? 走神了,力量的猛然增长让宝玉不好控制身体,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了。 想起正事,往下看,那个被自己不小心踩出的坑洞,正涌出腥臭的,好像很久没刷牙的恶臭味道。 地面鼓起了七八丈左右,然后,地面崩裂,冲出一颗猛兽的头颅。 宝玉还没看清猛兽的长相,就不自觉的伸出手,手掌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卡在了巨兽的喉骨上。 强大的力量,瞬间控制了巨兽的行动能力。 神念金人的经络一动,力量涌进青色的筋,又拉住了金人手臂上的骨头,宝玉的手掌也跟着紧了一点点,巨兽就没了气息,很简单,特别简单的死掉了。 宝玉以为是学士沙场里的蛮兽,顶多是十万大山里跑出来的小怪物罢了,没在意,随手把尸体丢在一边。 自己在意的是首版银页,这么多策论出来,收获应该不小。 所以,宝玉看向走过的大地,眼睛眨了眨,笑了…… 在头顶的半空,香草大儒盯着巨兽的尸体,觉得熟悉,仔仔细细的伸着头看。 还没看个明白,美人大儒就呻吟了起来:“是地龙里有饕餮血脉的异种,虽然不大,但是,同阶无敌!” 香草大儒闻言,绝望了,心如死灰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堂堂大儒,自然看清了这只异种的实力级别,差不多相当于络成级别的学士了。 美人说的同阶无敌可不是跟络成的学士比较,而是和别的地龙比较起来的,地龙本来就天赋异禀,和络成学士级别相当的地龙可以斩杀大学士, 然后,这只异种可以斩杀地龙, 宝玉呢,随手一捏,捏死了异种。 等差换算下去,贾宝玉现在,是不是可以随便捏死普通的大学士了? 香草大儒觉得不太可能,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宝玉此时,已经可以斩杀普通的大学士。 或许比宝玉还是进士的时候斩杀学士,要难了一点, 应该, 大概, 或许, 也不会难上太多…… “两位前辈,奴家先行告退。” 雪樱儿最后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走去了远处的祭坛, 邋遢人影看宝玉的眼神更值得琢磨,还多看了几眼,跟着雪樱儿一起走了。 而在更高的白云上,雅门的三个圣人看着杨摐,巴巴的看,很有种仔仔细细的扒开衣服看到底的意思。 杨摐摸着下巴,捏着自己的胡子,忍不住揪了揪,觉得心疼了。 他计算过宝玉书写的文章,有名动五十篇,煊赫三十篇,十城二十九篇,还有名扬级别的八篇以及传世的两篇大文。 名动和煊赫级别的没有关系,但是更厉害的,让他的心脏好像刀割一样的疼…… “好吧,朕不亏,朕认了就是。” 杨摐挥了挥手,亿万里区域朝着中央吹拂来了温润的风,风里全是盛唐的国运,普通人嗅一下,就能一生顺利也能财富无忧, 而如此海量的盛唐国运,聚集成了八百九十张以星辰作边,每张都有六丈方圆的巨大纸张。 纸张轰隆落下,恰好,砸在了宝玉的面前…… “陛下慷慨!” 雅门的三个圣人齐声高呼,不介意拍个马屁。 在八千国,十城级别的诗词能凝聚一张首版银页,名扬的凝聚五张,传世的凝聚十张,策论的话,则是在这样的基数下增加十倍。 然而真正的情况下,策论凝聚的不该是首版银页,而是另一种更为珍贵的宝物。 杨摐说自己是懒得给,文道圣人们就不这样觉得了,哪怕是圣人,以前书写策论的时候,也被杨摐克扣过…… 杨摐心疼的抓自己的嘴,喘着气道:“朕没小气,八百九十张策论天章,朕给了,一张都没少…… 回去,都给朕回去! 给朕把贾宝玉的策论扒明白了,扒通透了,不然,朕,朕,朕吃大亏了啊!” 杨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眼神巴巴的,八千国三年的量,都没贾宝玉这一次的消耗更大。 就算文道的圣人,包括孔圣和孟圣,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那么多的策论天章,他们,也眼馋…… 香草大儒和美人大儒看见悠扬等人围向宝玉,犹豫了一下,在宝玉的身前现出身形。 香草大儒还伸手捏了宝玉的胳膊,略微用力,感觉到手指震荡回来的一丝麻木的感觉,脸上就挂起笑。 他的态度和以前是天差地别,对宝玉温温的道:“摘星天尊,咱们该回去了。” “嗯,回去,我好像得有别的好处吧?” 晋升了络成学士,雅门应该会有很多的人力和物力资源,宝玉确认了一下,看见两位大儒点头,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宝玉抓起一张策论天章,很随意的摆了摆:“这玩意是什么东西?我的首版银页呢?” 甩甩, 再甩甩, 甩得咔咔作响。 两位大儒的眼睛立马红了,想抢又没胆子,几乎是夺的一样把策论天章‘抢救’下来,抱在脸上摩挲了好一阵子,才递给宝玉。 “这是更好的宝贝!” 香草大儒的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自己写过十城级别的策论,为什么,给自己的是首版银页? 美人大儒加了一句叮嘱:“要小心,不要损坏,损坏一张能心疼死。” “哦。” 宝玉应了一声,很听话,小心的把策论天章收进了黄玉砚台。 一张, 两张, 三张…… 八百九十张。 “这么多?不像是很珍贵的东西啊。” 宝玉泛起了嘀咕。 “……”香草美人。 咱们的摘星天尊,见识还有点短。 …… 在宝玉还在通行天途的时候,杨摐和圣人们就到了皇城。 圣人的学识很广,圣人的能耐很大,只过了半刻钟的工夫,九十九位文圣都把宝玉的策论给掰扯清楚了。 “回禀陛下,《封建论》还不能用,除非咱们把所有的世家都灭干净。” “回禀陛下,《六国论》的道理,咱们以前就懂。” “回禀陛下,小男爵的策论都很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咱们盛唐不循序渐进个几百年上千年的,用不了。” …… 无数的回答,一次次的回答,听得杨摐的脸越来越绿。 花费了那么多的代价,就得到一堆很多年后才能使用的东西? 没错,宝玉的策论惊了天下,都是能影响甚至改变一代乃至于好几代的东西,但东西得看着用啊,一下子全部改革,自己还要不要自己的江山了? 改革是好事,但为了改革杀掉一直拥蹙自己的,杀掉一直追随自己的,站在杨摐的立场上,真是得不偿失…… “朕的官员留下,其他的,滚!” 杨摐的心情很糟糕,好脸色都不给孔圣和孟圣了。 留下了以王守仁为首的盛唐的官员,杨摐带着一丝的希望问:“总有些现在能用的吧?” “这……” 王守仁迟疑了一下,躬身道:“微臣等人慢慢的摸索吧,常言道,笔杆子好划哒,做起来就复杂了很多,现在得考虑怎么给小男爵封赏,事情挺大,要是不给予封赏的话,怕是有损咱们盛唐的天威。” 闻言,杨摐的喉咙里发出不明意味的模糊音节, 封赏? 还要给贾宝玉封赏? 八百九十章策论天章啊,自己还心疼着呢! 杨摐一摆手:“把男爵的爵位提前给他。” “陛下,这样太少了吧?贾宝玉虽然很难成就大儒文位,只是大学士的话,那就太简单了。” 王守仁觉得不太对劲,宝玉现在是小男爵,成为大学士就能封个男爵,提前给爵位算不上什么封赏。 再说了,宝玉占据了两千万里的学士沙场,男爵的爵位,已经和实际差了好几十倍…… 杨摐铁青着脸:“他要不是阴司的主导者,朕就赏他个午门问斩!” 说罢,磨磨牙,转身去了后宫。 王守仁犹豫了下,大笔一挥,给宝玉加了个金精千两…… 完事。 …… 宝玉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最大的那位,以前是后台不够硬,该低调的还是低调,现在有雅门做后盾,干嘛不怎么嚣张怎么来? 更何况,嚣张还有好处。 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送来了三百络成级别的学士,是天尊身份该有的直属属下,宝玉得到三百炼骨学士的时候,还有点新奇,起了个‘铁骨’的名字方便称呼,这次就懒得起名了,按照雅门的的称呼就这样算了。 没想到,单从这点上,反而让屈原比较满意,带他去了雅门更深处的库房。 “这是‘九不羁’里面的炼剑之法,万两级别的利剑也不多,给你两柄城不易级别的佩剑凑合。” 听到屈原的话,宝玉小小的还感动了一下,当场把两柄利剑吞给了君子剑, 君子剑跟了自己很久,用着顺手。 屈原显然更加满意,宝玉念旧,他就觉得喜欢,满脸肉疼的把宝玉顺过的花瓶递过来。 又犹豫了很久,有点赧然的道:“策论天章,能不能给瑛一张?” 瞧瞧,这态度,宝玉不好意思不给,屈原半圣也小心的收了起来。 然后,第二天,屈原更不好意思的想要两张; 第三天,屈原理直气壮的想要四张。 第四天…… 第四天没了,宝玉连夜把策论天章用个差不多,铺盖了自己的文宫世界。 策论天章可以和大地一样书写策论,是唯一能够用策论战斗的载体,也是唯一能够铺垫文宫世界,从而让文宫世界居住百姓的绝对宝物。 宝玉全部书写了,硬是让自己的文宫世界,多了八百万里可以居住百姓的地域。 书写策论的大地是文人的根底,要迁移百姓,要不断繁荣,同时,也是文人最大的弱点。 这种大地很难损坏,但如果毁灭掉了,对文人是特别严重的打击。 宝玉就简单了,外面的就算灭掉了,还有文宫世界的八百万里, 所以,宝玉觉得:就文人这方便来讲,自己有绝对的资格耍流氓…… …… 这一天,宝玉把神念金人,完完全全的和自己的身体统合,达到了学士以上,也是大学士未满的程度。 学士统合了神念金人后,就是无时无刻的正气加身,也不会消耗才气,同时,这也是文人难得清闲的时候。 每天悠闲读书、品茶,让文宫在文宫世界里不断的上升,等升上一千一百一十一万丈的高空,文宫就会变成一轮大日,照耀和滋养整个文宫世界。 同时,大学士的文位,也是水到渠成。 每天早晨,宝玉在后山的山坡上躺着,一边读书,一边等待雪樱儿来找自己。 就在这天日暮的时候,宝玉突然跳了起来。 “等等,雪樱儿说我不提升文位就来斩我,可没说我提升了会来找我啊?” 傻了, 呆了, 有点懵。 宝玉触碰了一下文宫世界里三丈红袖:“夫人,我好像,用不着多娶一个了。” “娶或不娶,夫君喜欢就好。” 林妹妹一贯的还是那种温柔。 宝玉很满足,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想要个这样的夫人,也只有做梦……最好做梦都别想! 这边乐呵着,悠扬从天空落下,弯腰拱手,很是尊敬的面对自己: “禀告摘星天尊,大学士孟浩然, 孟山人前来求见。”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准备教派,好处! 宝玉点点头,弹出跟香烟叼上,问:“他和谁一起来的?” “只有孟山人自己。” 悠扬对宝玉的态度恭敬了很多,他和悠啸主动提出要求成为了三百络成学士的其中两个,现在是宝玉的属下。 而对孟浩然,悠扬的态度就不怎么好了。 这点从他对孟浩然的称呼上就很明显,孟浩然,名浩,字浩然,因为没有做过官,所以也叫孟山人,这不可不是上得了台面的称呼,在野文人,从来都是文人里最低级的那种…… 宝玉把香烟点上,不想接见孟浩然,想起孟浩然和李太白的交情很好,咬了下烟把,让悠扬把孟浩然‘请’去会客的厅堂。 宝玉自己,则是踩着青草地往厅堂的那边走…… 这一片山坡,八百里,全都是自己在雅门的住所,屈原半圣把附近的农庄、田园、河流也划给了自己,长安郊区的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已经不是金精可以计算的了。 想起长安府尹衙门送来的一千两金精,宝玉无所谓的笑了笑,把‘摘星男爵’的牌子挂在了腰上,然后,去河边钓了一会鱼。 等宝玉走进殿堂,孟浩然已经等了很久…… 孟浩然迎着宝玉走来,宝玉也迎着孟浩然过去,随便说了几句话,分了主座和客座的位置坐下了…… “怎么没看见萧冷兄?” 宝玉一边笑,一边抬手让人看茶。 孟浩然的茶盏已经空了,里面的茶叶黏着茶盏,已经空了很久。 抬手护住茶盏,让悠扬斟进了滚烫的水,孟浩然端起七分满的茶盏,撇着盖子抿了一口,很诧异的看宝玉:“摘星天尊,以你现在的身份,小徒可没资格拜会你。” 宝玉闻言,怔了一下,会心的笑了。 还以为孟浩然是想登门谢罪,让自己放过萧冷,却没想到以自己在雅门的身份地位,萧冷已经连拜见自己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此,自己把萧冷坑得很惨,孟浩然也只能当作一个萧冷的‘长辈’,闹着玩,给萧冷开的‘玩笑’。 孟浩然见宝玉明白,放下茶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大学士的文位,按理说,还用不着和宝玉低声下气,奈何宝玉做的事情太吓人了。 整个盛唐都在传,说宝玉很可能是继李太白之后,第二个能够成就大学士文位,也只能成就大学士文位却能横扫半圣以下的彪悍人物呢。 没错,是彪悍, 或者,只说一个‘彪’字也行。 宝玉的作风、能耐,都和李太白特别相似。 孟浩然是李太白的挚友,更明白其中的那种可怕,这不,只能屈尊降贵的跑来凑个热乎…… 想到这里,孟浩然开门见山的道:“事已至此,老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摘星尊者,你一下子书写了那么多的策论,想来很难凝聚儒心,也就难成大儒,你本来就是随性子来的那种人,老夫怕你放不过劣徒,今个来,是想把事情抹了。” “怎么抹?” 宝玉忍不住笑,先是刘老窝、冯占刀还有人胜天,后面又怂恿了魔道人汝汝和追梦客情飞,要不是自己的实力进步够快,早就死了干净。 自己和萧冷说过‘两清’,但只要不傻,都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没法掰算清楚的。 孟浩然也明白这点,抬起手喝茶,茶盏已经空了,尴尬的笑一笑,又把茶盏放在小几上。 宝玉在等着孟浩然开口,眼里还有点期待。 孟浩然不只是害怕自己不放过萧冷,还害怕牵连到他自己的身上,宝玉知道自己不好成就大儒,到了那个时候,肯定要让自己的本心有多圆润就多圆润, 用白话讲,就是有仇报仇和有怨报怨。 萧冷是孟浩然的小弟子,萧冷做事,孟浩然也要担上不小的干系,宝玉也不敢肯定:自己报仇的时候,会不会捎带上孟浩然? “罢了,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孟浩然早就决定把事情抹掉,临出口又特别不舍得,跺脚叹气给自己加了决心。 他对宝玉道:“大学士的文位不用多想,你的底蕴很深,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大儒的文位方面,摘星天尊,你成立自己的教派,需要传扬自己的学说,也需要更多更强悍的弟子…… 情飞和卢照邻虽然不错,但还不够,你需要,更有天赋的弟子。” “你给我?” 宝玉诧异了,大学士最需要天赋浑厚的弟子,孟浩然是大学士的文位,他竟然舍得? “当然不舍得。” 孟浩然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弟子可是废了老夫的一条腿,拿她换十个萧冷老夫都觉得吃亏。宝哥儿,老夫想和你结个善缘,只要咱们冰释前嫌,老夫愿意和你公平竞争弟子。” “这么好?” 宝玉有了兴趣,不是感兴趣收弟子,而是诧异多有天赋的人,才能值得十个已经培养很久的萧冷? 孟浩然提起这人,眼底全是欢喜:“说起来倒也有缘,这孩子出身在你们的大周,是洛水甄宓的亲身女儿,十几年前老夫见过了,发现那孩子还在娘胎就有很强的底蕴,等百年怀胎后,又会是多么厉害的孩子?而且……” 说到这里,孟浩然更开心了:“前段日子老夫留下的雅门牵丝线发来消息,那丫头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造化,竟然要提前降生,底蕴肯定更深了一层……咱们公平竞争,一定要公平竞争,这个孩子说不定要比咱们这种当恩师的,还要更早的成就大儒文位!” “怎么公平竞争?” 宝玉眨了眨眼睛,甄宓的女儿的话,好像自己占了很大的优势。 再怎么说自己和甄宓有点交情,甄宓把孩子给自己,肯定放心。 孟浩然却有点赧然,嘿嘿一笑,干涩的道:“这,等抢来再说,佘化不在大周,咱们两个,很容易就能抢来。” 把佘化都给牵连上了? 想起给自己黑狐大氅的那个真风流也是真流氓的瘟神佘化,宝玉的手掌颤了一下。 “哦。” 他认可的点了点头,抽口烟雾,喷出去。 抢?原来如此。 好吧,他很喜欢这‘抢’字。 宝玉抬手送客,盯着孟浩然的背影,满眼都是诡秘…… …… “夫人,洛水甄宓是不是生了个女儿?” 回到自己的屋里,宝玉立马联系了林妹妹,要准备大儒教派的事情了,一个底蕴很深的弟子,值得宝玉上心。 “是啊,生了一个女娃,还有个男孩,是龙凤胎。 夫君问这个做什么?想做个干爹了?” 林黛玉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逗趣。 宝玉还不知道晴雯怀了孩子,要是想做干爹的话,这个消息,说不定就得提前告诉宝玉了。 晴雯想给宝玉一个惊喜,林妹妹却不这样觉得,宝玉要是想当爹,她巴不得宝玉能够最快的开心起来。 宝玉摇了摇头,发现林妹妹看不见,笑了:“不是,是孟浩然觉得女娃的天资底蕴很深,要抢来做自己的弟子。” “啊?等妾身问问。” 林黛玉停了一下,就没了消息。 随后,没多久,袖口里的传音母铃响了起来, 宝玉拿出来一看,是林妹妹的那个传音子铃发来的消息。 “有文宫世界里的红袖呢,干嘛用这东西?” 宝玉摇了摇头,点开了传音母铃…… “弄死他!弄死他!弄死弄死弄死!” 甄宓咆哮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有人打自己孩子的主意,女神也要化身母老虎了。 宝玉傻眼了,林妹妹的传音子铃,怎么在甄宓的手里? 从红袖那边问了林妹妹才明白,原来林妹妹在洛水住着呢,刚问了甄宓一句,甄宓就发了疯。 宝玉叮嘱林妹妹快点返回大观园,听着传音母铃飙出的要把孟浩然扒皮拆骨的怒吼,无语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咔的一下,又切断了传音古铃的通话。 “看来这个孩子真的挺厉害,那么,更得要咯?” 宝玉眯着眼睛,还用手摸了摸紫色的嘴唇。 貌似,自己和甄宓的交情不算很深,不如让孟浩然抢走,再抢到自己的手里? 宝玉要盘算了,最近都是用实力硬钢,很久没算计谁, 这感觉,还挺不错? …… 约定的是三天后出发,孟浩然想多点时间召集人手,宝玉想顺道回家看看,也就定了第四天的一早动身。 宝玉没什么事,也就看看自己的文宫,发现文宫之上升了六十多万丈的高度,摇摇头,也就不管。 文宫上升是自动运行的,上升到一千一百一十一万丈的时候,就需要用才气不断灼烧,把文宫燃烧成真正的太阳。 而当文宫化日,宝玉也就正式晋升成了大学士的文位。 宝玉不在乎燃烧文宫的才气,自己的底蕴和积累已经足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然而就像孟浩然说的一样,自己的策论太杂,很难凝聚儒心成就大儒。 这是一道坎。 宝玉要为跨过这道坎而努力,而更多更强的弟子,就是成立教派最好的基石…… “明天出发,都准备好了吗?” 宝玉问悠扬和悠啸。 悠扬躬身道:“回天尊,三百铁骨学士、三百筋满学士,还有三百络成学士都在后山等候,请天尊放心。” 宝玉点点头,往外走,没等走出去,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走了进来。 “呦,出门?那,先陪老先生我喝一场酒!” 喝酒? 当然没问题! 宝玉打量眼前的这人,长相很普通,衣着很邋遢,和盛唐难得见到的叫花子差不多,但能在雅门的总部驻地只有行走的,肯定是个厉害人物。 “您是?” “你管老先生是谁?喝酒!” 这人很暴躁,抬手打飞了哆嗦的悠扬和悠啸,大咧咧的坐在了宝玉的对面。 桌子上满了香喷喷的菜肴,这人弹了弹自己的衣裳,整个人的打扮就变化了。 红衣、赤脚, 腰上,挂着一个黑泥小酒葫。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女儿怨,观世音 “和你喝酒,老先生我得打扮得干净一点。” 红衣男子是这样说的,宝玉在对面坐下,再看红衣男子一眼,揉捏自己的额头。 和刚才相比,红衣男子干净了不少,宝玉注意到了男子的脚,踩在地上不沾染尘埃,干净到了一种极致。 自己的房间是半圣屈原给准备的,人家是雅门的龙头,是雅致的极致,自然弄得极为妥帖看起来舒适,眼前的红衣男子能和这种环境融为一体,一身的雅致也是达到了一种极致。 然而, 男子的脸很普通, 红色的衣裳虽然华美,和他的气质比起来也差了一截。 男子的浑身上下,也就亮泽大气而又精美的黑泥小酒葫感觉稍微匹配了一点。 “敢问前辈名……得,我不问了。” 宝玉下意识的开口,又发觉男子所有的打扮都是伪装,人家本来就不想让自己知道身份,多问了也没意思。 这时候,红衣男子递过来黑泥小酒葫,大拇指挑开盖子,给宝玉斟了一杯,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还带着滚滚的才气。 宝玉喝了一杯,愕然发现: 自己的文宫, 瞬间, 上升了十几丈? “这酒……” “一点小东西而已。” 红衣男子点了下黑泥小酒葫,黑泥小酒葫就好像有了灵性,射出酒剑给宝玉添满。 宝玉抬起杯子喝掉,发现杯子又满了,想了想,丢过去一根香烟:“烟酒不分家,先生来一口?” 宝玉又弹出一根叼在嘴里,手指搓出火苗,吸一口,赛神仙,在异国他乡享受家乡才有的东西,可不是比神仙还美滋滋的一种享受? 红衣男子学着宝玉的样子点着,抽了一口,眼神立马变了。 “阿房宫携带的大秦国运?” 红衣男子对宝玉伸出手,问道:“还有几根?” “一盒二十根。” 宝玉没有说谎,除非自己去拿,不然别人抽干净,也只有一盒二十根。 “给我十根。” “好。” 宝玉毫不犹豫的取出十根香烟,放在男子伸过来的手上,男子抓着香烟颤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宝玉,然后把香烟收起来,就是一言不发。 两人继续喝酒,也继续抽烟,等美酒对宝玉起不了效果的时候,也都醉了个差不多。 红衣男子打着酒嗝,张开嘴,好像要吟诗作赋,还是停了,指着宝玉傻笑。 “好好好,你这个女婿不错,老先生我认下了!” “谁要做你女婿了?” 宝玉也醉得不轻,打开男子的手指,笑道:“能少娶就少娶,雪樱儿我都不想娶呢,还娶你的女儿?” “你娶不娶?” “不娶!” “想打架?” “打就打!撸起袖子就是干,谁怂谁孙子!” …………… 两盏茶的工夫过后,红衣男子踉踉跄跄的推门走了,宝玉在后面瘫着,鼻青脸肿的吐出好些个酒泡泡。 那些酒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让红衣男子和宝玉真的醉了,产生的醉意,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泯下去。 宝玉觉得脑袋清醒了,扶着额头站了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宝玉觉得浑身都疼,可是,只记得‘撸起袖子就是干’,别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几杯酒而已,自己竟然,喝断片了? “撸起袖子就是干,这样打的话,我应该没吃亏吧?” 宝玉揉了揉青肿的眼眶,看周围。 桌子完好; 椅子完好; 屋子完好。 自己可是有五亿斤的力气,和红衣男子打架,周围没损伤半点? 宝玉继续揉捏自己的眼眶:“没吃亏,嗯嗯,这样打起来的话,怼上大儒我都吃不了亏。” “嗯嗯,一定是我喜欢这屋子,喝断片了还记得保护一下。” “没错,那家伙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我吃亏啊,一定是这样。” 皮肉小伤对普通的学士都算不了什么,宝玉运用才气揉捏,青肿就飞快的消了下去。 悠扬也小心翼翼的从廊道的柱子后面探出脑袋,看见宝玉,满脸欢喜的冲了过来。 然后,拽着宝玉往屋里走…… “怎么回事?” 宝玉甩开了悠扬的手,这个家伙,从没有这样的失礼过。 悠扬苦着脸:“天尊,咱们还是躲躲吧,刚才的那一位喝醉了,一双拳头,把咱们的九百个学士都揍趴下了。” “怕什么!” 宝玉要给自己人出头,这家伙,被自己揍了一顿,拿自己的手下出气吗? 可是, 走了两步, 宝玉回头看了眼完好的屋子,问:“他受伤了没有?” 悠扬诧异的抬起头,看宝玉:“没有啊,人家的脸挺白的,就是拳头硬,咱们的正气加身和才气护体都没用,被他一拳一个,全都打懵了,属下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哦。” 宝玉点点头,立马拐了个方向。 “明天就要回大周了,本天尊要去长安城的里面逛逛, 嗯,没错, 是这样, 肯定没错, 得买点特产回去。” “属下陪着您!” 悠扬连忙跟上,小心翼翼的盯着宝玉的脸:“不过,别问属下那一位的身份啊,您问了,属下也不敢说。” “德行!”宝玉头也不回。 要么是没人来找,要么是接二连三。这世道,莫名其妙的人总喜欢莫名其妙的凑到一块。 宝玉刚出了雅门的驻地,门口就冲过来一个美丽的‘女子’,这女子美丽到什么程度呢,据看门的雅门弟子说,冲了好几次门子了,他们都没好意思下重手。 “宝哥儿,够了啊,你够了啊!” 宝玉看见女子,转身就往别的地方拐,泪飘零满脸惊喜的迎上来又差点摔出去,瞪着宝玉发狠。 宝玉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道:“有事去佛缘山,你在佛门的地位又不低,找我干什么?” 从佛缘山的事情过后,宝玉看见佛门的人就头疼。 泪飘零很委屈的道:“佛缘山被你推平了,你让小僧找死人说话去吗?宝哥儿你够狠的,是不是听说我来了,还专门吩咐雅门的人,你除了雪樱儿哪个女人都不见? 你是不是非得小僧扒了衣裳,和这些家伙比比谁的话儿大?” “我没说过。” “不信你问他们!” 扯过几个雅门的弟子问了话,宝玉的脑袋彻底懵了,没错,是有人吩咐过门子,只要不是雪樱儿,只要不是公的想见他贾宝玉,全部清一色的必须给拦下来。 门子很认真的复述了原话:‘想见贾宝玉的,哪怕是只母狐狸,也得拦在外面,放进去一个门子自己死一个!’ 宝玉一拍脑袋,呻吟道:“这哪个混蛋下的命令?雅门里面,有这么多不要脸的吗?” “回禀天尊,咱们还是找地方吃饭吧,边吃边聊。” 悠扬小声的提醒。 宝玉瞪过去,这是说自己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摸了摸自己恢复没多久的眼眶,宝玉一指悠扬:“带路。” 三个人找了酒楼吃饭,饭菜还没上来,泪飘零就把一堆晶莹的玉鉴堆在桌子上,宝玉拿了一个看,诧异瞟了眼泪飘零:“你们拍了多少戏?” “各种各样的都有,八千国和盛唐的好故事小僧都拍下来了!” 泪飘零特别得意。 “行吧,不错,弄个总合的,我也能看着打发时间。” 宝玉把玉鉴都推给了悠扬,又小心吩咐了几句。比如‘导演’上都写自己的名字,各种‘指导’上别忘了屈原半圣,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屈原会很好的处理掉,能传扬文名的东西,雅门绝对尽心尽力。 泪飘零也很满意,自己经历了各种悲欢离合,心境几乎是圆满了,只要推广出去,也就了了心头大愿。 宝玉惊讶的看见泪飘零产生了变化,一身的端庄和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整个人也晶莹剔透了起来…… “宝哥儿,下次见面,我就是真正的观世音菩萨了。” 泪飘零的身体漂了起来,衣裳变成了雪白的纱衣,眉头出现红色珠泪一点。 宝玉盯着泪飘零额头的血泪,忍不住的张嘴说了一声:“女儿怨?” “没错,是女儿怨,小僧负了忘忧和无梦,也负了小白蛇,这是她们三人的女儿怨。 血泪不消,小僧永不成佛; 血泪不消,要是小僧成佛,还请宝哥儿找机会斩了小僧。” 在酒楼里百姓的惊呼中,泪飘零越飞越远,临消失的时候,对宝玉无声的噏动嘴唇:“宝哥儿,你要是不能成就大儒,就算小僧成佛你也斩不了小僧,快点,再快点成就大儒吧。” 成就大儒? 不得不说,这句话扎心了。 宝玉知道自己的策论太杂,没有统一的思想,想要建立教派很难, 这泪飘零,临走还刺了自己一刀。 “好啊,我会成就大儒的,不过,要不是怯了无天上古佛,我现在就斩了你。” 宝玉对着泪飘零消失的地方笑, 也只是, 笑了一笑而已…… …… 第二天一早,众人从通行天途到达盛唐的北方,然后,上千条一叶金舟爆射高空。 让宝玉意外的是,孟浩然竟然也没有‘天行健’,雪樱儿的背景身份,真是雄厚到了让他咋舌…… “宝哥儿,前面就是洛水了。” 半个月后,孟浩然神色兴奋的靠近宝玉。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再见佘化,粑粑? 宝玉走上一叶金舟的最前方,站在舟头,往下看。 前方数十里的地方烟云缥缈,可以看见河流好像一条碧蓝色的带子蜿蜒上了天空,事实上,洛水也确实是飞在蓝天上的一条河流。 宝玉想起了一念生客栈和斟酌客栈,又想起了让自己头疼的十道关卡,也想起了甄宓耍无赖要赖账的事情,只觉得往事好像过眼云烟,放在现在,又是那么的……好笑。 “知道吗?我曾经接受过她们的考验。” 宝玉指了指前方。 孟浩然一点都不在乎:“那又怎么样?宝物有能者居之,哪怕甄宓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哪怕咱们是抢夺别人的孩子,可是你不抢,我不抢,还会有别的人来抢,咱们起码讲道理,要是不讲道理的呢?她们能活?” 宝玉点了点头,话说的是这个理,以甄宓和妙玉居士的能耐,也守不住孟浩然说的那么有天赋的孩子, 可是到了地方,怎么觉得有点无奈,好像马上要做了人贩子一样。 脾气上来,宝玉扯出来身后的两个‘小家伙’,抬起巴掌,一人给了一个大脑瓜子。 卢照邻和情飞被打懵了,抬头看宝玉,满脸都是委屈。 “看什么看?一个是你,卢照邻!明明有天赋,天天东家姐姐西家妹妹的,你要是好好读书,现在能只是个进士文位? 情飞你也是,天赋也太差了吧,还没达到学士文位?” 宝玉叭叭叭的吼过去,收弟子就是用来骂的,而这两个弟子也太不争气了点。 看宝玉的样子,是下狠心要好好的拾掇弟子了,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人贩子吧? 孟浩然在旁边笑,抬起手,百多条一叶金舟就飞了下去,他也带了不少人。 宝玉让自己这边的九百条一叶金舟下去,和卢照邻、情飞一起,突然,一起幽幽的笑了。 师徒三人对视一眼,情飞和卢照邻就往金陵城的方向去,剩下的事情,他们插不上手。 宝玉就带着手底下的学士,直接落在了一念生客栈的门前。 很熟悉, 一切都很熟悉, 典雅精致的客栈和门口的草地河流都很熟悉。 宝玉看了看客栈里面,发现没人,再看通往二楼的台阶,果然,妙玉居士袅袅的走下楼梯,然后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妙玉居士和以前一样的雍容,也是一样的冷淡,而且她的冷淡和空灵都很美,和宝玉以前见过的没什么区别。 过去的时间很短暂,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风霜……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 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 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 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宝玉帮妙玉居士把该唱的唱了,省得妙玉居士吟哦出口。 这种描写本心的文章一旦出口,要么是绝对的碾压和看不上眼,要么,就是绝对的不死不休。 妙玉在很多举人包括宝玉的面前唱过,当然,那次是压迫下举人们而已,这一次要是唱了,那就是开打,打个头破血流都不一定搞定。 宝玉抢先唱了出来,妙玉忍不住噗嗤笑了,摆手道:“宝哥儿,奴家可没想和你拼命。” “我是来抢孩子的。” “那也没想和你拼命。” 妙玉盯着宝玉,对宝玉身边的孟浩然看都不看一眼,只觉得世事变幻果然是奥妙莫测,宝玉和甄宓就好像分居还要抢孩子的夫妻,哪怕宝玉不清楚,哪怕宝玉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也在机缘巧合下带人前来抢夺。 想到这里,妙玉摇了摇头:“甄宓已经带着孩子们走了,你们要是想要孩子,尽管去找。” “哦。” 宝玉转身要走,没有别的想法,要是甄宓没出大周,自己就能找到,就算出了大周,以雅门的力量,穷搜盛唐和八千国乃至十万大山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孟浩然伸手拦住宝玉,周身震颤着,空间噼里啪啦的裂成一片: “找人太麻烦了,宝哥儿,你也想找点给大儒教派做准备,咱们,还是做事简单点。” “怎么简单?” 宝玉的眼睛眯起来了,有些事情,自己也能想象得到。 孟浩然微笑道:“妙玉居士和甄宓女神是几千年的交情,抓住妙玉,甄宓肯定出来,不出来的话,杀掉妙玉,事情就更加简单。” “要是我说不呢。” “嗯?” 孟浩然诧异的看宝玉:“你和妙玉居士有交情?” “交情还不错,所以,咱们先打过一场?” 宝玉悠悠然的笑,笑容温和,捆绑十几丈长发的金线却是炸了,黑发在空中散乱飘扬。 孟浩然带来了八十多个顶尖学士,还有十几个大学士,全都起了杀机,凌厉的刺向宝玉。 宝玉这边的学士也疯了起来,要是宝玉和孟浩然打的话,没关系,是雅门内部的事情,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风,起了; 杀机,渗透了每一寸的寒风里。 正值盛夏,本来凉爽的空气变得比腊月的寒风更冷,周围的空间震荡着,颤抖着,突兀的炸成碎片,远处飚在天际的洛水都整个坠落,变成了细碎的雨。 一时间,妙玉反而成了局外人…… 妙玉饶有兴趣的打量宝玉的发丝和紫色的嘴唇,记得上次见宝玉的时候,宝玉还是个小小的后生,现在呢,霸气得几乎要不认识了。 和大学士顶嘴, 和大学士硬怼, 放在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前,还是根本没法想象的事情呢…… 孟浩然深吸了一口气,笑容也冷了:“宝哥儿,老夫为了小弟子想和你冰释前嫌,但不代表老夫真的怕你,为了更有天赋的弟子,老夫也能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我同意,都是想做大儒的,很清楚弟子对大儒教派的深刻意义,咱们需要修行,需要强悍的弟子组建教派,扩大教派,从而给咱们凝练儒心增加砝码…… 嘁,说这些做什么?我有大周做根底,对弟子的需要不太迫切,你孟浩然,却是要拿命去拼呢,孟山人。” “老夫的身后,还有李太白!” 孟浩然终于撕下了脸皮,把李太白的名字说了出来。 宝玉闻言,也忍不住攥紧了藏在黑狐大氅里的手掌。 李太白,好一个李太白! 李太白有偌大的名声,一半是他的诗词才学,另一半,却是因为李太白的潇洒不羁。 什么叫潇洒不羁?说白了,就是不要命的不守规矩。 宝玉不担心别的大能对自己出手,就好像香草大儒看自己不顺眼,却不能对付自己还要帮着自己,人家守规矩。 李太白就不一样,想杀谁,反手就是杀了。 这李太白,确实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 眼看宝玉犹豫,孟浩然大笑一声,伸手抓向了妙玉居士。 大学士也分强弱的,孟浩然不以为自己有多强,但是,比妙玉要强上几分! 然而这时候,宝玉的身前,突然浮出了六丈多长三丈多宽的一张大纸。 纸张是如此的华丽,星辰点缀着周边,金丝银线纵横交错,孟浩然的手掌僵硬了,身体僵硬了,以一种很好笑的姿势停在原地,干涩的问:“宝哥儿,你和妙玉居士的交情,不值得拼命吧?” “确实不值得。”宝玉收起了策论天章。 孟浩然大松了一口气,刚想动弹,策论天章又跳了出来。 “可是,你不给本天尊面子,本天尊的本心不舒坦,想斩你。” “你不怕李太白?”孟浩然咬牙了。 “怕啊。” 宝玉说了真话,这世上,不怕李太白的还真不多。 旁边,却有人突然笑了:“老子也怕他,不过他没来,老子能感觉到,他还在盛唐呢。” 宝玉听到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再次听见,却忍不住摸了摸黑狐大氅。 接着,转身,拱手,恭敬的道:“后学末进贾宝玉,见过佘化前辈。” “你小子挺记恩的。” 佘化拍了下宝玉的肩膀,嘴角笑得老高,差点扯到眼睛的上面去:“犯不着犯不着,老子欠李太白两条命,李太白也欠老子两条命,结果老子嫌他长得好看,他嫌老子长得好看,我俩一见面就开打,各种仇。” “是两位前辈大气。”宝玉跟着笑。 这边谈笑彦彦,孟浩然却傻了眼,按照雅门的可靠消息,佘化明明距离很远,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当然,他只傻了万分一个瞬间,转身逃进了一片虚空。 “看在李太白的面上,让你慢慢的跑,不着急。” 佘化笑着伸出手,硬是抓破虚空,扯出了孟浩然的整条大腿。 咔嚓,直接斩断,揉吧揉吧,变成了一汪香气逼人的浆液。 宝玉也瞬间出手,君子剑划破十几个大学士的脑袋,剩下的学士,也被悠扬等人全部斩杀。 不是雅门的人,悠扬他们,可不会有半点怜惜了。 “佘化前……” 宝玉收起君子剑,找佘化呢,却发现佘化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一汪浆液浮在半空,地上刻着一行小字: 给你家孩子当见面礼。 宝玉捏了点浆液,发现是最精纯的那种纯粹的力量,知道能给没出世的胎儿吸收。 也就佘化有这种本事,别人就算把自己活剥了,也没法帮助娘胎里的婴儿一丝一毫。 “我哪来的孩子?” 宝玉嘀咕了一声,还是把浆液收了起来。 然后,和妙玉居士叙了一阵子的旧,也就干涩的几句,毕竟,两人真的没有太多的交集过。 等妙玉送客,宝玉就返回了大观园,见到了林妹妹和晴雯,两位夫人安置了卢照邻和情飞,一直在门口等。 久别胜新婚,宝玉也挺激动,把两人搂进怀里, 突然, 怔住了…… “晴雯,这,你的肚子?” “晴雯妹妹有喜了,孩子的底蕴不错,得多孕育几年。” 林妹妹笑吟吟的说话。 宝玉二话不说,把那团浆液拿出来,又撩开晴雯的衣裳,贴着肚皮慢慢的往里面输送。 他是如此的小心,全神贯注,以至于有人扯自己的裤脚,都没反应过来。 扯, 再扯, 使劲的扯。 宝玉终于感觉到了,一低头,看见一个估计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可怜巴巴的抬头盯着自己。 从婴儿的气息上看,婴儿是个男孩, 还拖着另外一个,是个女孩。 然后, 两个婴儿张张嘴…… “粑粑,抱~~~”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懵逼,你说啥? 第六百四十四章:懵逼,你说啥? 第六百四十五章:无语。 第六百四十六章:懵圈。 宝玉觉得现在该是第六百四十七章了,平白无故的被人喊了‘粑粑’,内心的无语和懵逼简直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随后,宝玉笑了,伸出手…… 有婴儿不奇怪,贾府现在有钱,人丁也越来越多,各处庄园的仆役和丫鬟都在往大观园里调派,这也是自己设定的府上老人的晋升途径。 地位提高了,饷银增加了,很多人就要了更多的孩子,老祖宗也喜欢这种热闹,孩子们就撒了欢,在不吵着主子们的前提下,可以在大观园里到处热闹。 当然,普通的孩子不敢来大观楼, 但也可能是环哥儿或者兰哥儿的子嗣,听说环哥儿和陈家女诞生了一对龙凤胎,应该就是这两个了…… “小家伙,乖喽。” 宝玉很自然的把小男孩抱在怀里,一手搂住小男孩的腿弯,让小男孩坐稳当了,另一只手拍在了小男孩的屁、、、股蛋子上,然后…… 宝玉彻底呆滞; 宝玉彻底傻眼。 手里的这个小男孩,绝对不可能是环哥儿的子嗣! 底蕴太深,深得让宝玉手掌发麻,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白嫩柔嫩的小屁、、、股。 其实捏哪里都一样,宝玉很顺手的,使劲多捏了几次…… 没错了,一身的根骨晶莹剔透,远比知秋一叶的清净灵体还要秀气,虽然是个婴儿,没两个月大,体内,却已经有了要开文山的迹象。 小家伙才看了多少书,最多贪玩扫了几眼,可这样就有要开文山的迹象,宝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震惊的那一个。 向来,都是自己震惊别人呐…… “粑粑,坏粑粑!” 小男孩被捏得痛了,扬起手,一巴掌摔在了宝玉的脸门上, 宝玉也顾不得这些,一手抱紧小男孩,另一只手,把小女孩也拖了起来。 这一下更了不得,小女儿看见哥哥被‘欺负’,嚷着‘坏粑粑’,拽住宝玉伸过去的手指头,猛的扯了一下。 宝玉有五亿斤的力气,她扯不动,哇哇的哭了起来。 “坏粑粑,坏粑粑~~~” 小女孩边哭边叫,宝玉也想哭了,傻乎乎的看自己的手指头—— 刚才被扯的那一下可是有三千斤的力气,这小女儿也是人族的底子,却有了老妖都达不到的恐怖力量。 不到两个月大的小家伙,已经比府上的普通老妖还强悍一点了…… “回来!” 凭空蜿蜒下落七八条碧蓝的水波,甄宓在距离宝玉挺远的地方现身,冷着脸唬了一句。 两个小家伙连忙挣着扯着离开宝玉,往甄宓的那边个爬。 “麻麻,补声起麻麻。”小男孩拽着甄宓的裙摆。 “兜兜兜兜哒~~~兜兜兜哒~~坏粑粑~~” 小女孩只会说一句‘坏粑粑’,好像还是刚才跟自己的哥哥学的,一边扯甄宓,一边指着宝玉告状。 “谁说这小子是你们的爹了?” 甄宓气得满脸红,扬起手,又舍不得打,蹲下去抱住自己的两个娃娃。 宝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使劲往下一撸,麻蛋,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紧接着,宝玉哈哈大笑,甄宓躲在了自己这边,那就平白得了两个大宝贝的弟子,都进自己家门了,这弟子,还能跑得掉? 听到笑声,甄宓瞪着宝玉发狠,气得满身凌乱。 先是不小心闻了春宵大散,被宝玉一夜狠怼也就罢了,这有了孩子,竟然还把阿房宫的火焰烧来了? 那种火焰能燃烧浩瀚大秦的国运,是武圣项羽穷搜天下,凝练的至阳至刚的宝物,双凤大胎变成了龙凤大胎不说,妖族灵韵还被烧成了人族最强悍的体质,天下的文人都得发狂。 不躲到宝玉的大观园里来,他们还有别的地方躲? “我和孩子们只是躲上一躲,你别想分开我和孩子们!” 甄宓怒火中烧的道。 宝玉只是笑,到嘴的肉还能吐出去,看看两个孩子,再看看甄宓,眼底的杀机一闪即逝。 两个孩子的底蕴太深,现在能记事了,不然的话,杀掉甄宓,或许是一种最干脆利落的选择。 “贾宝玉!” 甄宓的脸猛然红了,泪差点没掉下来:“贾宝玉你忘恩负义!要不是我和妙玉在,红袖仙子早就死了,你还想杀我?” 有这事吗? 宝玉不知道甄宓用洛水的宝物救了林妹妹,现在知道了,觉得不太好意思,偏过头,尴尬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虚空裂开一道狭窄的缝隙,两只手掏了出来。 一只手捏向甄宓的后脑勺,掌心带着阴森和凌厉并存的剑气; 另一只手很温柔,飞快的拽向两个娃娃的衣领…… ‘明发览群物,万木何阴森。 凝霜渐渐水,庭橘似悬金……’ 捏甄宓的手掌还布满了铁笔银钩的大字,宝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孟浩然的《庭橘》! “躲开!” 宝玉一步踏出,无穷无尽的道理施展出来,瞬间到了甄宓女神的身前。 同样是两只手伸出去,一只手抢先拽走了两个孩子,另一只手扬起君子剑,手掌在甄宓的耳边一拐,朝着孟浩然的手掌刺去。 这里是大观园,孟浩然忌惮贾母和大周别的大能,偷袭下没敢使用太强的力量,宝玉就很轻松了,君子剑可以挡住孟浩然的手,也能护住两个娃娃。 可是,甄宓只看见宝玉飚射过来, 她能看到的,是宝玉一手要抢孩子,另一只手执剑,还要戳穿自己的脑袋? “贾宝玉,你去死!” 泪水到底没忍住,哗啦落下,又是浑身凌厉疯狂,狠狠的推向了宝玉。 宝玉和甄宓之间的距离很近,甄宓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气息,胸前的高耸一阵温暖,还贴着宝玉的胸口,也是因为太近的距离,宝玉只来得及苦笑了一声,就被甄宓打得往后倒飞。 这样一来,君子剑没能挡住孟浩然, 而眼看,孟浩然就要拍碎甄宓的后脑勺…… “得咧,算老子欠你的!” 宝玉气得叫了一声,倒飞的时候拽住了甄宓的胸口,在甄宓气恼的眼神里把人往旁边一拽。 自己倒飞的身子却是停了,被反作用力扯住,还往前踉跄了两步。 前方就是孟浩然的手掌,虚空也传来了恶狠狠的吼声:“贾宝玉你太过分了,老夫认受大祖的惩罚也要弄死你!” 噼里啪啦~~~ 手掌更加凌厉,变拍为戳,四根手指带着恐怖淋漓的阴森力量,狠狠的扎上了宝玉的左边心口。 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渗人的响,孟浩然惨叫着飞快远离,宝玉则是倒跌了数十步,捂着心口呆滞住。 然后,噗!吐出数百丈长的漆黑淤血。 淤血打碎了墙壁穿了出去,又砸烂了大观楼的好几层地板…… “夫君!” 林黛玉和晴雯抱住宝玉,哭得像个泪人,四周传来贾母和大周一些大学士的怒吼,飞快的远去,要追杀孟浩然。 甄宓女神却是傻住了,看看一溜儿长长的黑血,再看看从宝玉的手上慢慢爬下去的两个小家伙, 才发现, 才明白, 原来, 宝玉是想救他们母子女三人啊~~~ “宝哥儿,你,你何必……” 话说到一半,甄宓已经哭成了泪人,特别是看见两个孩子抱着宝玉的脚喊‘粑粑’,整个人都变成了冰雕一样。 孟浩然是大学士,宝玉再强,也只是个学士; 孟浩然的手掌没有阻碍的插上了宝玉的心口,发出胸骨断裂的声音,宝玉还喷出了几百丈长的漆黑淤血, 那么, 所以, 宝玉这一次,活不了了…… “贾宝玉你为什么要用命救我们啊!你又不知道他们是你的孩子!” 甄宓哭着瘫软在地上, 哽咽,再哽咽, 终于,三个字从嗓子里冲了出来…… “孩他爹~~~~~”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林妹妹、晴雯的哭喊,也吓呆了甄宓。 宝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傻乎乎的转过头,傻乎乎的往甄宓的这边走,最后,傻乎乎的问: “你说啥?” 一个华丽的‘日记’册子从宝玉的左边心口处掉了下来,两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事了,抢着‘日记’玩了起来。 宝玉吞咽着唾沫,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瓜,还在晕,慢慢的坐在了甄宓旁边的地面上。 “你刚才,说的啥?” 又问了一句, 然后,嗬嗬,嗬嗬嗬嗬~~ 一张脸憨憨的傻笑起来…… 有嬴胡亥的日记挡着,宝玉的伤势没什么所谓,倒是孟浩然的整个手掌都废掉了。 嬴胡亥的日记可不是好相与的东西,孟浩然的指骨断裂,筋脉粉碎成了泥,和佘化斩他两次大腿还不一样,这次的手掌,用再多的宝物都恢复不了。 “贾宝玉,老夫不会饶过你的,不会! 同室操戈,还是你抢夺老夫愿意和你公平竞争的弟子,屈原大祖也不能护你! 老夫要告圣状!老夫要告圣状啊啊啊啊啊!” 孟浩然一边怒吼,一边甩掉了贾母和大周的所有大学士。 身为雅门的大学士,孟浩然的底蕴和宝物都比大周强了太多,很轻易的到了大周的南方边境。 “老夫要告圣状!等着吧贾宝玉!屈原半圣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夫,老夫就去请李太白! 等等,好像,用不着老夫出面……” 孟浩然嘀咕着,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他也是气急了,一点大学士的儒雅风度都没剩下。 正想着,前方突然亮起了青色的光,抬头看,发现是一身青色素纱裙的清秀女子。 女子特别清秀,身材特窈窕,甚至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然而在女子的注视下,孟浩然的浑身都在发抖。 贾惜春从十万大山边缘的卧牛石上站起来,慢慢的往孟浩然的这边走,十几丈长的裙摆拖曳了一地。 她走到孟浩然的身前,手指抬起来,点在孟浩然的胳膊上,然后,孟浩然完好的一个手臂就碎成了只剩骨头的模样。 “你,你是谁?老夫没招惹过你。” 孟浩然不敢动弹,也根本没办法动弹。 贾惜春又指向孟浩然仅剩的一条腿,歪歪头,好像有点腻歪了,手指抬去了孟浩然的额头。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zi)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带着缓缓的吟哦,贾惜春一脸自然的道:“这是我的命,我认了,你的命,我也收了……” 突然,南方盛唐的方向扬起一声悠扬的剑鸣,贾惜春眨了眨眼睛,叹口气:“好吧,你的命我收不了。” 十几丈的裙摆扬了起来,等青纱落下,原地已经没了人影。 孟浩然仔细分辨刚才的剑鸣,良久,仰天大笑起来。 “感谢太白兄援手!老夫不能再麻烦你了,老夫没事,老夫要告圣状! 他贾宝玉不当人子,竟然抢夺老夫的弟子!”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宝二哥,放弃吧! 回来一次,总是要面对各种的宴会,各种的邀请还有各种的马屁连天,因为白狐娘娘的事情,宝玉本来就压抑着自己的气机,干脆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在大观楼的里面陪孩子。 为了更加保险,宝玉还让贾母给大观园设置了妖气屏障,只要身在大观园,很少有人能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说‘很少’,是因为屏障防外不防内, 另外,也总有拦不住的那种人…… 这天清早,宝玉从林妹妹的房间里出来,伸个懒腰,刚转身,吓得差点从廊道的窗户跳出去。 房间西边有一块装饰用的奇山石,上面摆着一盆梅花,现在梅花没了,贾惜春趴在石头上眯着,随着呼吸,嘴上还涨缩着口水泡泡。 以宝玉现在的实力,周围有什么和没有什么,不用看,自然而然的就能反应过来,可自己的气机没发现贾惜春,就好像一个普通人看见旁边什么都没有,眨眨眼,突然多了个大活人,真的要吓了一跳…… “这个神秘的丫头,实力比我还强了?” 宝玉嘀咕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贾惜春的肩膀。 “宝二哥,” 打了个呵欠,贾惜春睁开眼,又揉揉自己的眼睛,跟不会说话似的,直接道:“宝二哥,放弃吧。” 放弃?什么放弃?放弃什么? 宝玉有点懵。 贾惜春拽了一下自己拖地十几丈的青纱裙摆,又抬起手抓宝玉的头发,刚说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贾惜春竟然思维跳跃了,更想把宝玉的头发弄散了玩一玩。 “小丫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宝玉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头发散开,被贾惜春挂在身上玩。 贾惜春又拽了一下,笑道:“我是说成就大儒的事情,有些东西你不知道,有很多规则你不清楚,你根本没法成就大儒的,别白费心思了。” “为什么?” “我不能说。” “好吧,那你就憋着。” 宝玉才不管这个,自己家的这个四姑娘神秘得很,四岁就成了秀才,底蕴深得要命,但不管是府上的人还是自己,先前都很正常的忽略了这一点。 宝玉记得自己想起来过,又莫名其妙的放下了,似乎,被很强也很诡秘的力量影响了思绪? “贾府,还有,青丘狐族?” 宝玉嘀咕了一声,转身从楼梯下楼。 青丘狐族在盛唐也是很厉害的存在,而和青丘狐族的牵扯最深的,应该就是自己这个四妹妹吧。 青丘狐族懒得管贾府的事情,自己闹了那么大也不见青丘狐族的人,这种牵扯不到的淡化的存在,有什么秘密都不用管。 没法成就大儒? 笑话了,虽然很难,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宝玉往西边走,拐过几条回廊,在一座典雅的花园里停下。 花园南边没多远就是甄宓的厢房,见面有点尴尬,就喊了麝月,让麝月带两个孩子过来。 然而没等麝月出门,宝玉的身前就多了一个影子,靠在花园的牵牛花架子上,冲着宝玉微微摇头。 “参见屈原大祖。” 宝玉也不意外,以屈原的实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莫名出现了也很正常。 屈原还是一身的黑白相间,盯着宝玉摇头:“你也太不地道了,这件事情,不好办。” “什么事情不好办?” 宝玉一边问着,一边心里也有了猜测。 屈原叹了口气:“孟浩然那小子告了你的圣状,不管在咱们雅门还是别的地方,圣状都是最严重的了,三位圣人和二十六位半圣会有一半到场,让你们当堂对质,所犯的罪名也要罪加三等。” “哦。” 宝玉点了点头,没吭声。 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而让屈原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吗?” 屈原还是摇头,黑白相间的衣裳勾在了花架子上,一边很仔细的把衣裳挑出来,一边笑道:“瑛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孟浩然想和你冰释前嫌,所以,心头肉都要和你公平竞争了,你却下黑手玩他,太不地道,真是太不地道了。对外面也就罢了,你和孟浩然,可都是我雅门的中流砥柱。” “哦。” 宝玉还是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您不会偏袒他吧?” “要偏袒也是偏袒你,不然瑛来找你做什么?” 屈原恨铁不成钢的道:“圣人们和半圣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圣前对质还有一段时间,你去找孟浩然,把弟子还给他事情也就过去,瑛给你保证,他以后找不了你的麻烦。” “不可能。” 宝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知道屈原是对自己好,可把孩子送出去,可能吗? 屈原怔了一下,倒不是生气宝玉的无礼,而是好奇了——到底是多有天赋的弟子,能让宝玉甘愿承受圣前对质后的罪名? “别倔了,这件事你做得太过分,瑛也护不住你,等圣前对质后,你也保不住弟子……” 屈原还想劝说两句,这时候,麝月带着个丫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两个娃娃看见宝玉,飞快的挣脱下地,叭叭叭的爬到宝玉的脚下。 宝玉弯下腰,张开怀抱,两个孩子就嘭的一下跳起来,一边一个的抱住宝玉的脖子笑。 “兜兜兜兜哒~~~兜兜哒~~陪瓦们玩~~” 很稚嫩的童音发出来,小男孩还好奇的看向屈原,探出半截身子,去抓屈原的脸。 屈原已经呆住了,傻傻的往前走两步,一张没被人打过的脸正好送到了小男孩的手底下,小男孩也不客气,噼里啪啦的挠了一气。 “别挠,别挠,这,宝哥儿,这两个孩子,好底蕴!” 屈原也不顾自己的头发被挠散,脸被挠得火辣辣的疼,却笑得很疯。 以屈原的实力,一眼就看出了两个娃娃的底蕴根骨…… “好好好!瑛算是明白你为什么铁了心要这两个娃娃了,一个文气钟秀,半岁能开文山,三岁能成秀才,最多八岁就是举人,十岁不到能成进士,小女娃就差了点,但有武圣时期的天肌地骨,宇文成都算什么?李元霸算什么?不出二十年,小女娃能把他们吊起来打!” “这可不会,差了一个辈分呢。” 宝玉习惯性的‘谦虚’,对待自己家的孩子,多少得谦虚一下下。 屈原才不管这个,一拍大腿,板上钉钉的道:“你和孟浩然也别争了,瑛要这两个娃娃!瑛亲自收弟子!你们谁也别抢,你们谁也抢不过瑛!” 宝玉闻言,立马把两个娃娃往后抱,脖子伸长了,跟护犊子的母狼一样绿了眼珠子。 小男孩感觉到宝玉的警惕,哇的一下叫了起来,嫩生生的小手手指着屈原…… “粑粑,他槐,粑粑,哒他!” “……”屈原。 粑粑? 屈原怔了很久,总算明白了‘粑粑’的意思,再看宝玉一脸警惕的模样,脸色哗的一下就垮了。 “你?是这两个孩子的,生父?” 屈原指着宝玉,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 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哭丧的模样,让宝玉亲口说出来才算罢休。 宝玉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屈原还不肯相信,再次确认道:“你说的是真话?不是为了留下娃娃,编的假话坑人?” “当然是真话。” 两个孩子太小,宝玉没用什么血脉认亲的法门,但以甄宓的性子,激动下也说不了假话。 屈原愣着,呆着,手指指着宝玉哆嗦:“好好好,要是真的,你就是把孟浩然坑死了,你也把瑛坑得不轻……好吧,和两个娃娃相比,瑛更看重你,瑛不抢,瑛,瑛心疼啊!” 屈原最后留恋的看两个娃娃,两个娃娃对他做出鬼脸,他也觉得简直是如花美眷一样的好看,脸皮子往下一耷拉,整个人化作烟波消散了。 留着没用, 就算不要半圣的脸面,死皮赖脸也没用! 宝玉见过屈原的骸骨,自己都不肯做他的弟子呢,更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做他的弟子。 屈原很明白这个道理,更看重宝玉的他,只能忍住心疼,让化身直接消散了。 宝玉看着屈原消失,绷紧的肌肉终于放松了,弯腰把两个娃娃放在花园廊道的座椅上,挑着两个娃娃精致的鼻梁。 “好了,我这个当爹的,总算给你们找了个大后台,我不会当爹,但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两个娃娃还不懂这些,萌萌的眨眨眼,冲宝玉张开手:“粑粑,抱~~~” “兜兜兜兜哒~~” 小女娃抢着往前,挤开了自己的哥哥。 小男娃偏头想了想,让小女娃凑近了宝玉,再想想,有点不甘心,跳过去扒住了宝玉的大腿。 一双手把小男娃抱了起来,贾惜春逗弄着孩子,清冷秀气的脸也带了笑,看宝玉的时候又没表情了。 “宝二哥,屈原来了?” “嗯。”宝玉点了点头。 贾惜春反而摇了摇头,提醒道:“让孩子离屈原远一点,他不是人。” “我知道。” 宝玉不诧异贾惜春知道的那么多,逗弄了两个小家伙一会儿,见甄宓来了,转身往花园的外面走。 贾惜春还在和小家伙们玩,见宝玉要走,提醒道:“宝二哥,放弃吧,你成就不了大儒的。” 宝玉闻言,顿了一下继续走,消失在花园的走廊拐角。 …… …… 大家看见本章说都点下赞啊,顺手一下^_^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先礼后兵,给脸不要? 文宫已经上升到了二百三十万丈,用不了多久,宝玉就能成就大学士的文位,而宝玉要放眼看的已经是大儒那等级别的文位了,就像贾惜春说的,自己想做大儒很难,几乎是不可能,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自己都必须成为大儒。 大儒,才是这方天地间能够逍遥的那一群人的底限。 只要成就大儒,以宝玉的底蕴就是圣下无敌,半圣和圣人早就不在乎尘世间的俗世,自己也就有了大逍遥的本钱,自己的亲人、孩子……主要是孩子,宝玉此时,心态在往一个‘父亲’的方向转变,所有的后患都得处理掉,不能等自己更强的时候处理了。 更何况,宝玉有了足够的底牌…… “想凝练儒心,就要组建教派增加砝码,学士沙场两千万里的封地,也必须迁移足够的百姓。” 宝玉去了皇宫,说了迁移百姓的事情,溶哥儿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白狐娘娘。 所谓的百年之约只是当初大人物对小人物的‘仁慈’而已,说白了,就是白狐娘娘的一个游戏,而如今游戏要玩崩了,宝玉相信: 只要自己泄露了气息,白狐娘娘会立马醒来; 迁移百姓这样的大动作,也会让白狐娘娘用神念查探整个大周。 而且,自己瞒不过…… “所有学士,随本天尊来!” 宝玉往金陵城的外面走,一步三里地,身体也逐渐上了高空。 雅门的九百学士很快到了,宝玉踏上悠扬的一叶金舟,指了指南边青埂峰的方向,就盘膝坐下。一脸的严肃,让九百学士全都起了杀机,速度不断加快的几百条一叶金舟爆啸了无垠大空…… 青埂峰在大周的最南边,紧挨着靠近盛唐的十万大山,九百条一叶金舟在青埂峰的不远处悬浮停住,宝玉也睁开眼睛。 “好美。” 宝玉倒吸了一口气,以他的见多识广,也不由为眼前的美丽景色而感到心折。 因为白狐娘娘的关系,宝玉一直避开了青埂峰, 这时候看见了,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本心更加圆润,好像连最后一丝尘埃也掸去了,文宫在身体内部的世界里陡然上升了一百万丈! 青埂峰,乍听起来似乎是一座山峰,宝玉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才发现是一群群俊俏的奇石。奇石都不大,最高的也只有八九十丈的高度而已,在地面上排列成没有角的不规则的圆形。 奇石的中间都是苔草地,平整、幽绿,就好像二十一世纪的草坪一样,间或星点的野花和笔直挺拔的棕榈树,更是恍如人间的仙境,充满了宁静和祥和。 宝玉是这样感觉的,然而往上看去,发现所有奇石都蒸腾了烟雾,汇聚成冲霄的大云,这就不祥和了,大云反而凌厉的像是真正的插天峰峦,往上不知道穿透了几万丈远…… “咱们先礼后兵,在那边落下吧。” 宝玉指了指一块奇石的顶端,九百条一叶金舟就接连落下。 宝玉走下一叶金舟,踩在奇石蒸腾的云雾山,竟然站住了脚,笑了笑,抬脚往大云组成的山峰上走。 山峰很陡峭,也不想普通的崇山峻岭一样,还能抓住岩石或者植被往上攀爬,而且云雾也是流动的,能踩住却有踩着很滑,就好像踩着略微倾斜还涂满黄油的墙壁一样。 这些对于宝玉来说,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悠扬和悠啸带着雅门的学士跟着走,没飞上去已经是给白狐娘娘面子了,要不是宝玉要求这样做,雅门的学士,什么时候需要给属国的妖族半点脸面? 就算白狐娘娘有着大妖王的实力,相当于文人里的大学士文位,那又怎样? 从身份和地位上来讲,只要对方不是大儒,雅门的文人在八千国里,何止是见人大三级? 走到半山腰时,宝玉看见了一个亭子,亭子是木质的,刷着桐油漆,看起来还算不错,宝玉走进去,在里面的横版上坐下。 同时,宝玉也需要时间去考虑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和白狐娘娘到底该怎么做,有白南烟夹在中间,事情就比较复杂,自己可以讲道理,然而白狐娘娘和青埂峰的宁嬷嬷,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那种人。 还是秀才的时候,宝玉就听过宁嬷嬷有多么嚣张跋扈,也亲眼见识过,从这些奴才的作风上,差不多也了解了白狐娘娘的作风,而且,白狐娘娘也霸道的用威压震碎过自己全身的骨头。 宝玉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然而对方算是自己的半个丈母娘,也难免多考虑一些有的没的。 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正当宝玉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周围警戒的学士齐刷刷看向上方,利剑也都出鞘了半截,上面飘下来一个女子,穿得倒也不错,但是长得太普通了,完全不像是青埂峰的人呢。 青埂峰里的是一窝子白狐,样貌大多在美人里的中等以上,宝玉看见女子飘落下来,身材不错,脸就只算清秀差了太多,有点诧异,也没主动开口。 那女子被悠扬等人盯着怯了,想往白云山峰的上面跑的时候,看见宝玉的黑狐大氅,眼睛一亮:“宝哥儿?” “是我,敢问姑娘名讳?” 宝玉笑了笑,让悠扬等人让开,这女子只有妖将的实力,算不上什么威胁。 女子飘进亭子,上下打量着宝玉,看见宝玉亮紫色妖冶的嘴唇怔了下,窃窃的瞟了眼上面的云雾山峰,扯着宝玉就要往山下走。 “你来做什么?快走,快点走!母亲还在闭关,六妹也在陪着,但很多宁嬷嬷都住在山峰上面呢,她们早就想杀你了,别给她们机会!” 扯了几下,宝玉的身子却一点没动,诧异的打量女子:“你是?” “哦,奴家是三娘,是南烟的三姐姐,别说这些了,咱们快走,奴家连名字都没有,地位比南烟都差了太多,挡不住那些宁嬷嬷的。” 三娘明显焦急了,卡起腰,瞪周围的学士特别是领头的悠扬和悠啸:“你们也别干站着啊!帮奴家劝劝宝哥儿,让他快点走!” “咳咳~” “咳咳咳咳~~” 悠扬和悠啸咳嗽起来,用手掌挡住嘴巴,也挡不住差点喷出嗓子的笑。 闷笑声一阵阵的响了起来,九百学士也忍不住偏过脑袋,脸皮子一个劲的抽抽。 走? 害怕区区属国的妖族的奴仆? 太笑话了,真是太笑话了,堂堂雅门的学士天尊,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宝玉瞪了悠扬和悠啸一眼,指了指上方对三娘道:“带路吧,没事,既然我来了,就有一定的把握。” “真的?”三娘还是不信。 “绝对是真的。” 宝玉特别肯定的点了头。 三娘的性子好像比较濡,没有半点青埂峰三公主的架子和脾气,好像别人说了她就信,还怯怯的不自觉的要听从一样。宝玉的态度很坚决,她还是害怕那些宁嬷嬷,却也朝着山上飘去。 宝玉在后面跟随,悠扬和悠啸在左右护着,九百个学士也把宝玉团团围住,三娘是胆怯的一步三回头,这些雅门的学士就是高昂着头颅,好像护卫着高官大员行走民间,颇有种目中无人的味道。 宝玉对回头的三娘笑了一下,压低声音,也有点冷的道:“把你们的作态收起来,青埂峰的六公主,可是本天尊,混账,是和本天尊两次同生共死的佳人,也是本天尊未来的夫人!” 唰! 九百个学士立马低头,抬起眉眼,嘴角往上挑。 笑, 再笑, 他们满脸都是要讨人喜欢的那种笑容,顺便的,还把衣裳整理平整了,佩剑也挂得特别端正。 又往上走了八百多丈,眼前是一座卡在半山腰的平台,差不多十里地方圆,到处都是雪白里带着粉色的海棠花,形成了一条盘绕的海棠花廊。很多女子在花廊里行走,从花廊两边的厢房里进进出出。 三娘连忙回头摆手,指了指山峰最边缘没有花廊的地方,示意宝玉等人跟着她,她自己也往最边缘的地方拐。 可是在这个时候,三娘的身边出现了好多女子,带头的是七八个拄着狐头拐杖老妪。 老妪都是妖王的实力,有人捏住了三娘的肩膀,蓦然高喝:“大胆!” 啪! 一声脆响,三娘挨了一个老妪的一巴掌,狠狠的摔在地上,脸也肉眼可见的青肿起来。 宝玉没想到三娘会被青埂峰的奴仆打,没能及时出手,嘴角忍不住颤了一下。 那动手的老妪看见宝玉的黑狐大氅,明显认出了宝玉的身份,却是冷着脸怪笑道:“好几个三娘,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咱们青埂峰的三公主了?勾搭野汉子不说,还把那么多的野汉子带上来了?” 宝玉闻言,嘴角再颤,脸皮子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把这个贱妇关起来,半年不给她饭吃!” 那老妪对着左右吩咐了一声,转头看宝玉,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而此时,宝玉让雅门的学士都让开, 自己, 慢慢走了过去。 “其实,我是想先礼后兵的。” 宝玉一边走,一边轻轻的道。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恐怖袭来,恐怖喜来? 宝玉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慢得过头了,走到三娘的身边,搀扶三娘起来的时候,对面的宁嬷嬷的眼神已经烧成了火。 “大胆!” 出手的宁嬷嬷再次大喝,也要再次出手,而且这一次出手的对象,是宝玉。 悠扬挡在了这个宁嬷嬷的前面,一身平常和淡然的道:“我盛唐雅门的学士天尊,屈尊降贵,驾临青埂峰。” 愕然, 呆然, 傻然。 青埂峰是大周少有的见多识广的,知道雅门是什么,也知道雅门的学士天尊代表着多么可怕的荣耀和地位。 悠啸带着九百个学士也过来了,一边走一边笑:“我盛唐摘星男爵,屈尊降贵,驾临青埂峰。” 苦也! 抬手的宁嬷嬷好像被雷劈了一样,飞快的缩回手,老脸想扯起笑,却怎么也扯不出来。 宝玉已经搀扶三娘过来,从这个宁嬷嬷的身边走过,顺手一挥…… 啪! 这是远比三娘挨打的时候更要清脆的一声响。 宝玉有五亿斤的可怕力量,只是随意出手,这个宁嬷嬷的脑袋就在自己的脖子上转了十几圈,骨骼、肌肉和经络全都拧断了,拉长的老皮挡不住体内爆发的血,脑袋噗的一下冲上了高空,扬起方圆十几丈的赤红血泉。 悠扬把坠落的血液挡了,不让血液污秽了宝玉的衣裳,又抬起脚,很随意的把尸体踹下了青埂峰…… “老嬷嬷!” 所有的宁嬷嬷都叫了起来,很显然,死掉的这个,在她们里面的地位很高。 无数的女子,老的少的,强的弱的都围了过来,然而悠扬丢出雅门的令牌,鏮噹一下,嵌在了这些宁嬷嬷的身前。 令牌是白边黑底,上面一个古朴的金色‘雅’字,闪得宁嬷嬷们的眼睛发疼…… “冒犯我雅门学士天尊,灭尔全族!”悠扬轻轻的道。 “冒犯我盛唐勋贵,满山尽诛!” 悠啸也跟着开口。 所有的宁嬷嬷都愣住了,宝玉这边只有九百多人,她们有十万还多,巨大的数量差距下反而有种被别人包围等待绞杀的感觉。 她们不敢出手,甚至,不敢动弹一下。 宝玉把三娘交给了悠扬,对三娘笑道:“南烟说过这些宁嬷嬷没有半点当奴才的自觉,既然已经出手了,有谁欺负过你,尽管宰了就是, 白狐娘娘因为一个宁嬷嬷压制于我,那么,也不在乎多上千儿八百个的。” “宝哥儿,别,母亲会醒的。” 三娘好像从小被欺负惨了,宁嬷嬷都不敢动,她也不敢动。 宝玉摇了摇头,手指点出去,立马响起几声哀嚎。 那些看起来地位最高,怨恨自己也最深的宁嬷嬷的脑袋立马爆炸,杀几个妖王而已,对宝玉也就是抬抬手指的工夫。 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藏在所有人的身后,被场面吓住了,缩了缩身子,手掌贴住地面,一股信息从云雾构成的地面沁了出去。 然而,周围的云雾地面连着传递的信息一起炸碎,风韵犹存的宁嬷嬷的身边就多了一人,悠啸弯下腰,低下头,对她笑道:“看起来是年纪越大的宁嬷嬷地位越高,你的年纪最大,却保留如此风韵犹存的模样,其实,你才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吧? 是所有宁嬷嬷的头领? 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灵珍。” 悠啸是雅门内部顶尖的学士,和大学士都能过上几招,在他的气势压迫下,白灵珍只能干涩回话。 悠啸点了点头,拽住白灵珍的领子,送到了宝玉的面前。 把白灵珍往地上一扔,弯腰、拱手,毕恭毕敬的道:“启禀天尊,这人名叫白灵珍,刚才传递消息,应该是想叫醒青埂峰的白狐娘娘呢。” 宝玉点了点头,脖子歪在一边的看白灵珍,想了想,抓住了白灵珍的头顶发髻。 “上梁不正下梁歪,区区奴才有胆子欺辱主子,你这个奴才头头,怕是带了个好头?” 宝玉笑了,雪白的牙齿泽泽发光:“你想通知白狐娘娘?好吧,本天尊成全你。” 无量的才气化作爆裂的文火,把白灵珍的身体充斥,然后,宝玉一个扬手,把白灵珍扔了不知道有多高…… 嘭! 漆黑带紫色的文火炸裂了肮脏的皮囊,在高空盛开了一朵巨大华美的烟花。 青埂峰的山巅被烟花冲散; 文火灼烧散落的云雾,把整座青埂峰也给震颤了一阵子…… “贾宝玉,你好大的胆子。” 山峰还在震颤,就有冷如寒风的声音响起,宝玉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身高三丈,缥缈美丽宛如梦幻一般的窈窕身影。 宝玉第一次见着白狐娘娘,抬眼看,只觉得白狐娘娘的身材是最勾引男人的那种绝对的完美,哪怕有三丈多高,是个巨人,也让人有种根本没法抑制的本性冲动。 悠扬、悠啸,还有九百学士都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在盛唐的外面,竟然还有九尾白狐的纯种血脉? 悠扬把渗出的口水含在喉咙里,递给悠啸一个眼神:“这是天尊的丈母娘。” 悠啸也用眼神回应:“懂得,明白,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杀。” 就在白狐娘娘现身的瞬间,悠扬和悠啸就察觉了体内异样的冲动。文人有疾,文人好色,雅门的文人更是从来不压抑做人的天性,这一点,从美人大儒信奉的‘有心有意水到渠成就可春宵一度’的格言上就可以看个清楚。 然而体内的冲动不是本能,而是被九尾白狐的天性惹起来的,就让雅门的人特别不爽了。 按照雅门的作风,应该是看够, 说够, 调戏够, 然后……杀了了事! 宝玉温温的笑,眼前的‘美景’就变成了红粉骷髅,四处看看,没看见白南烟,脸色就有点冷。 “南烟呢?”宝玉低声问。 “本宫青埂峰的事情,你不该管。” 白狐娘娘用了种族最强的魅惑,发现宝玉本心坚定,完全没有迷离的样子,忍不住咬了咬牙:“你和本宫有百年之约,百年之后再计较就是了,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百年太长,我只争朝夕。” 白南烟不在,宝玉也用不着给白狐娘娘多少面子,笑道:“你闭关百年没关系,我可不舍得南烟陪你孤寂百年,能压制你,我为什么不来?” 压制本宫? 白狐娘娘冷笑了,刚扯出七分的冷漠,就看见了地上代表雅门的令牌,脸色有点僵:“你以为有雅门做靠山就能压制本宫?本宫也有雅门的好友,地位要比你高!” “谁啊?” “雅门大学士,孟浩然!” 白狐娘娘的笑容冷到十分,诡秘的道:“你只是个学士,再强也比不过大学士,本宫可以打残你,废了你,只要不取你的命,孟浩然就能帮本宫把事情解决掉。” “孟浩然?嗬嗬,嗬嗬嗬嗬嗬~~~” 宝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悠扬和悠啸,还有九百雅门学士也忍不住咧开嘴笑。 悠扬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好像,貌似就在不久前,天尊带着咱们把孟山人准备建立的教派弄烂了呢。孟山人为了成就儒心建立的教派雏形,里面的大学士和顶尖学士都被咱们斩了,是不是要找地方哭去了?” 悠啸跟着道:“应该哭得挺惨,反正没工夫管青埂峰的事情,就算有时间的话,他恐怕也没剩下长毛的胆子。” 声音带着调笑,但是很轻,不尖锐,看在未来天尊夫人的份上,悠扬和悠啸也不想得罪太多。 白狐娘娘却不这么觉得,听说孟浩然的教派都散了,一身的冰冷再也保持不住,盯着宝玉,突然有种时光错乱,而且完全凌乱的感觉。 眼前的贾宝玉,不久前,还只是个自己哼一声就要全身碎掉的小家伙, 可是, 现在…… 白狐娘娘气得浑身哆嗦,硬是不敢出手。 “本宫,豁出去了!” 突然,白狐娘娘仰天长啸,啸声破进了虚空,不知道传到了什么地方。 搬救兵? 宝玉很诧异,白狐娘娘还能搬什么救兵? 苦笑一声,宝玉摇头道:“前辈,咱们犯不着,只是几个宁嬷嬷而已,咱们犯不着斗个你死我活,把南烟给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和本宫讲道理?” “没错,咱们应该讲讲道理,只要南烟过得好,我愿意端茶请罪。” 宝玉再次低头,想了想,继续道:“从身份上来讲,您让我下跪请罪也行啊,另外,只要我有的,我愿意拿出来补偿青埂峰。不瞒您说,我现在的身家还挺丰厚。” “这倒有趣,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白狐娘娘笑了,手指头搓了几次,突然弯下腰,巨大却妩媚非常的脸,就在宝玉的脑袋正上方。 “可是,你和本宫讲道理?你和女人讲道理?本宫还就告诉你了,青埂峰的所谓公主,除了南烟是本宫的骨血以外,别的都只是捡来的孤儿,可宁嬷嬷们是本宫的族人! 你现在明白了?你等着,等那人来,你必死无疑!” “来人是谁啊?” 宝玉一边问着,一边看了看后面的天。 自己也带了很厉害的人,只是,不知道和白狐娘娘的救兵比起来谁强谁弱。 白狐娘娘得意道:“怕了?怕了就滚!到一百年的时间再来,说不定本宫想清楚了,会把南烟许配给你呢。” “只是说不定?” “你有胆子就在这等!” “好吧,我等。” 宝玉把黑狐大氅一展,就是盘膝坐下。 等吧,不等又能怎么办?自己不方便对白狐娘娘出手,白狐娘娘不敢对自己出手,场面就僵住了,只希望来人能识大体,别和白狐娘娘一样冲动。 有些时候,自己真的不想打架,希望能坐下来谈谈,能够有商有量啊~~~ “噫吁戏,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没多久,吟哦的声音悠扬浩荡,从南方煌煌传来。 宝玉蓦然站起,看见一道剑光往自己的这边飚射,脸色蓦然是一片发白。 “好!好一个救兵!” 宝玉赞了一声,真个是害怕了。 来人不管是谁,是雅门的还是别的势力的,都没关系,能商量,能说话,背靠着雅门这棵大树,怎么都能先聊聊再说。 可是,过来的这个人,完全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绝对潇洒啊! 《蜀道难》,是《蜀道难》! 那么,过来的这人,就是风流雅客里的第一人李太白!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吟哦这首词,李太白的速度暴增三百倍,通过的地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也要减速三百倍,用这个赶路,很明显了,李太白很看重白狐娘娘对自己的求援信息。 “贾宝玉,你怕了?!!!” 白狐娘娘得意的笑,虽然不想见李太白,虽然一辈子都不想和李太白再有一丁点的牵扯,但看见宝玉惊讶的表情,怎么觉得……好值得啊! “是啊,我怕了。” 宝玉点点头,怕得干脆,承认得也干脆。 整个苍天之下,不怕李太白的,还真不多…… “李太白,来的怎么是你?” 漫天突然起了黄绿色的浓烟,佘化被宝玉邀请,本以为是来玩玩,没想到,自己只是去十万大山抓个妖帝打打牙祭,就被李太白靠近了青埂峰? “别乱来!那小子是老子看中的,你要是弄死了他,老子和你没完啊!” 佘化疯狂的追赶,奈何李太白用的是《蜀道难》,自己的速度比个普通的大儒还慢。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涂巉(chan)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李太白哈哈大笑:“佘化小儿,咱们是好久不见,不急,咱们不急,等瑛解决了白狐娘娘的事情,瑛再和你大战个十年八载!” 兴奋,兴奋啊,李太白特别兴奋! 白狐娘娘很久没见自己了,也说过只要她活着,自己就别想踏进大周半步。 没想到收到了求援,自己能见到白狐娘娘,也能…… 想到这里,李太白什么都不顾了,一剑飚上青埂峰, 同时,也要一剑扫灭青埂峰上的所有男人。 没错,扫灭所有男人,青埂峰上的所有雄性,都是他的敌人! “苦啊!” 宝玉的袖口炸出了一大片的东西,有策论天章,有首版银页,有各种各样原创篇章。 身体内部,所有的能耐也要使用出来,不管是真文人境界还是正气天碑,甚至连《子不语》都要一口气的疯狂使用, 然后……苦啊,宝玉只剩下一个苦字,面对这滔天的一剑,自己全部的底牌加起来都不够用。 甚至,还挡不住李太白剑锋的半个瞬间…… “管你是谁? 管你有天大后台? 管你是正人君子还是阴险小人? 唐突佳人就只有唯死而,而,而…… 那个, 而已?” 李太白大笑着,随手把剑锋压了下去。 剑锋落下了,宝玉被压迫到僵硬呆滞; 剑锋落下了,雅门的所有人都只剩下临死的憋屈; 剑锋落下了,然后,猛的在宝玉的头顶停住,没有伤到任何人的半点毫毛。 李太白啊了一声摔了下来,爬起来,还是一身的白衣和满身的儒雅,一张脸就是在诠释男子的阳刚、儒雅和‘美貌’。 只是这时候,李太白显得特别尴尬, 看看白狐娘娘,再看看宝玉,忍不住挠头了。 “这,有事咱们好商量,绝对好商量!” 李太白几乎是跳着脚叫了起来。 白狐娘娘的脸冷到了极致,跟着叫道:“商量什么?你给本宫杀了他!不杀了他,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本宫和南烟了!” “可是,不能杀啊!” “李太白,你听不听本宫的?”白狐娘娘气得发髻都炸了。 李太白苦着脸,来回看,重重的垂下脑袋: “听,我当然听你的,可是,宝哥儿不能杀啊!我,我,我,你让我杀谁都行,可是,不能让我杀自己的女婿啊!” 空气,猛然凝固。 所有人,同时傻眼。 宝玉愕然看了过去,上下打量李太白。 一身白衣是盛唐最好的丝绸,带着宝光,绝对不是俗物;佩剑不用说,是真正的文宝;腰上挂着的黑泥小酒葫,也挺正常,李太白好喝酒…… 等等! 宝玉的瞳孔猛然扩大,想起了喝断片时候的事情。 黑泥小酒葫? 女婿? 宝玉灵光一闪,大叫道: “李太白,你是雪樱儿那个死不要脸的爹!”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百岁骄子,山比一山高! 那边白狐娘娘也琢磨着两个人没头没脑的对话,把女婿和‘雪樱儿’这个名字联系起来,很快想到了一种特别狗血但也特符合李太白风格的可能性,神态不冷了,把身材缩小成一个正常女人的样子,靠在一棵海棠树上发笑。 宝玉看见李太白苦着脸挠头,事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眼睛呆呆滞的,嘴巴张大,啊啊了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没说出来话。 乱了,全乱了!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啊?贵圈太乱,宝宝玩不转了啊~~~ 宝玉在心里想: 雪樱儿是李太白的女儿,李太白要自己做他的女婿,而听白狐娘娘的话里话外,那么,白南烟也是李太白的女儿? 想起白南烟的性子,再想想雪樱儿的性子,两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在宝玉的脑子里突然变了形象,一身血,狞笑着,拿着刀冲自己围了上来, 而且, 拿的, 还特么的是杀猪刀! 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削了李太白,做成香肠卖了,现在没肉,又要削了自己?宝玉满心凌乱, 宝玉身心凌乱, 宝玉转过身, 木木的,往山下走…… “等等!” 宝玉突然跳了回来,盯着白狐娘娘吼:“不对劲!我听陈长弓说过,你钟爱的是我们贾府的大祖宗贾演!” “她是暗恋。”李太白张嘴插话。 白狐娘娘立马炸了,指着李太白怒骂道:“你才是暗恋!你全家都是暗恋!本宫当年和演哥儿倾心相恋,只是看你不顺眼魅惑你一下罢了,你竟然,你竟然摁住了本宫,还生了白南烟本宫的女儿……” “你终于承认南烟是瑛的女儿了!” 李太白打断白狐娘娘的话,很惊喜的找到了单独属于他自己的重点。 得咧,不想了,认命吧。反驳了一句没把自己摘出来,反而好像、大概、貌似给大祖宗贾演戴了一顶绣着绿花很漂亮的帽子, 宝玉彻底认命,继续转过身,木木的往山下走。 不想着带走白南烟了,也得赶紧远离李太白这个坑货,不然,白南烟和雪樱儿凑到一起,就该自己倒大霉了。 两个女人的性子要是飚上,宝玉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抹了脖子干脆…… “喂,你不想知道南烟在哪里吗?” 白狐娘娘在宝玉的身后问。 “不想了,有李太白在,南烟受不了委屈。” 宝玉加快了脚步,彻底无语的悠扬和悠啸也赶紧跟着,后面尾随了雅门的九百学士。 这时候,白狐娘娘的声音温柔了,甚至温柔到了一种过分的地步道:“本宫就饶过你了,谁让你可怜呢。嗯,对了,本宫不舍得南烟陪本宫闭关,把她丢出去游山玩水,然后,就在前几天,南烟传了消息说……” “说什么?” 宝玉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白狐娘娘笑得微妙,特别微妙的道:“南烟遇见了个好姐妹,准备带来青埂峰游玩,嗯,那个好姐妹的名字,好像是……雪樱儿。” “全体都有,走!” 宝玉低低的咬牙吼了,踏上一叶金舟,顺便把三娘也扯了上去。 这算什么事情?算个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难道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出了青埂峰,宝玉和佘化打了个照面,佘化一见宝玉,半句话没说完,笑得抱着肚子打滚。 “笑吧,使劲笑,本天尊打不过你。” 宝玉憋着一肚子的闷气,让悠扬安排人送三娘去大观园,看情况三娘是南烟的好姐妹,不如送去大观园养着,省得在青埂峰受气,宝玉自己就控制脚下的一叶金舟,慢慢的,往更南边的方向飞。 过了边境就是十万大山,宝玉没按照安全的路径行走,往旁边一拐,进了地图里黑色的区域,悠扬等人在后面跟着,一声也不敢吭。 黑色区域是十万大山里外族的地盘,有妖族也有魑魅魍魉,宝玉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处幽深的山谷,里面是脸颊长着鳞片的很多蛇妖。 蛇妖奴役着很多人族,在十万大山里,这很正常,宝玉也就静静的看,可是没多久,有个蛇妖好像饿了,变成原形,一口吞掉了十几个人族的仆役。 “我憋着火呢。” 宝玉勾起嘴角,轻轻的笑。 悠扬连忙上前,笑道:“十万大山和咱们盛唐是敌对的,想杀就杀,在咱们盛唐北方边境只有一只蛟龙是妖帝,刚才属下看见了,那个妖帝被佘化大人拽着尸体炼化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蛇妖该杀,本天尊也杀得起?” “天尊大人尽管出手,咱们和十万大山互相看不顺眼,只要在规矩内的,杀了也就杀了。” 悠扬想了想,补充道:“咱们和十万大山有百岁骄子的这个说法,一百岁以上的不能对百岁以下的骄子出手,但是百岁骄子怎么着都没关系,只要能杀,只要敢杀,随便就可以杀。” “好,路见不平不吼上一声,有违本天尊的本心,更何况……” 宝玉一脚踏出,整个人就摔了下去,阴森森的话语出了嘴:“更何况,本天尊憋着火呢,果然一夫一妻制是好东西,女人多了,鸭子也多啊啊啊~~~” 鸭子? 什么意思? 悠扬还想着宝玉的话,宝玉已经好像铁块一样摔了下去,半空攥起拳头,一根手臂朝下,好像钉子一样夯在了蛇妖山谷的山涧里。 “是时天清阴,力气勇奔骤。” 一声吟哦,宝玉五亿斤的恐怖力量再度受到加持,山涧里的水还没炸起来就变成了蒸腾的雾,迷蒙的雾气竟然好像实质的拳头一样,一下夯塌了整座山谷。 血,到处都是血! 所有的蛇妖被打成赤红色的粉尘,奇怪的是,被奴役的百姓却没有遭受到半点的损伤。 宝玉再次吟哦,诗词化作潺潺的水流冲走了所有的血腥,也冲出了一条宽大的道路,直通大周的边境。 “走吧。” 宝玉回到了一叶金舟的舟头。 悠扬凑上来,笑问道:“天尊大人,心里舒坦点了吗?” “差太多了,这些蛇妖不够分量。” 宝玉摇了摇头,指向大观园的方向:“回去,去接两个小家伙,刚才雅门传讯,说圣人们的化身回去了,要本天尊和孟浩然圣前对质。” “您的意思是?” “给两个小家伙多找点后台,另外,孟浩然也算有份量的,能让本天尊出口气。” 宝玉突然笑了,十几丈的黑发炸起来,紫色的嘴唇也闪烁光华。 自己没有入魔,但也算成魔了,魔的那种洒脱的性子在告诉自己—— 不要怂就是干,有火气的话,那就…… 发他、、、娘的! 九百条一叶金舟划破云霄,接了两个小家伙后,宝玉连半盏茶的工夫都没停顿,倒不是圣人们催促了,而是白狐娘娘说了,白南烟和雪樱儿在赶回来的路上。 按照她们每一个单独的性子,知道这事都会躲着自己,但凑到一块见了李太白,自己就要被打上李太白这种‘死不要脸’的标签,白南烟和雪樱儿一起来找自己的可能性很大,联手把自己抽筋扒皮的可能性, 嗯,也不小。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见势不妙,那就跑路为上。 九百条一叶金舟飞快的冲出大周,冲出十万大山,顺着盛唐的通行天途,往雅门在长安的总部驻地赶路。 可是宝玉不清楚,在更强悍更美妙也有着更多机缘的地方,很多人正在谈论着自己。 盛唐的东边是无垠的大海,离开边境三百万里,有一座处在浓雾里的大岛。宇文成都从船舷上跳过去,竟然没跳出三百丈,在水面上连续点动了好几次,这才落在了岛屿边缘的礁石上面。 “哈哈哈哈,成都小儿,你以为这里是盛唐?丢人了,丢人死了你!” 李元霸指着宇文成都哈哈大笑,见宇文成都瞪过来,自己的大眼珠子一瞪,两柄擂鼓瓮金锤咔嚓夯碎了脚下的礁石:“不服气?来打啊!看老子砸死你个龟、、、孙!” “四弟且慢动怒。” 李世民摇摆折扇走上前,身边还站着白衣银锤的裴元庆,李家和裴家的很多家将也在旁边,都是百岁以内的优秀骄子。 李世民指了指宇文成都,笑问道:“我们是丢了家族的颜面,家族让我们来百岁岛历练,务必出岛后斩杀贾宝玉挽回颜面,你宇文成都来做什么?不知道这里会死人吗?” “孤当然清楚。” 宇文成都张开双臂,一边舒展身体,一边体会百岁岛和外界完全不一样的空间: “孤来这里的目的和你们差不多,家族认为我等武者输给了宝哥儿这个文人,面子上过不去,要知道你、孤、裴元庆、你家四弟,还有无名家族的天剑无名,都是武圣时期遗留的末代骄子,也算武圣传承的继承者,咱们打不过宝哥儿,家族里的长辈都很难受。” “可是,你是贾宝玉的朋友,我们是贾宝玉的对手,我们是不是该联手斩杀你呢?” 李世民幽幽的道。 “你们可以试试看。”宇文成都一点不怵。 两人对视了一阵,突然齐声大笑了起来,百岁岛是盛唐和十万大山共有的历练地点,在盛唐就算打生打死,在这里他们也是天然的盟友,当然打不起来。 李世民走上前去,伸手要抓宇文成都的胳膊,宇文成都也友好的把凤翅镏金镋斜到了自己的背后,然而这时候,有美妙至极也冷淡至极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姑娘我,奴家,等你们聚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呢。” “谁?” 宇文成都和李世民立马转身,身形互相贴合,背靠背帮助对方警戒。 莽撞的李元霸也瞪大了眼睛,和裴元庆对着哼了一声,把背部靠在岸边的礁石上警戒前方宽弧的一大度角。 来人能在他们的面前隐藏身形,实力肯定不弱,要是被偷袭了,也不是不可能阴沟里翻了船。 很显然他们多虑了,海水里走出一个窈窕的影子,穿着短衫和甲裙,甲裙只到大腿根,勉强遮住了一丁点儿的春光。 女子的浑身湿透,一头短发贴着脸颊,露出肚脐的短衫遮不住胸口的雪白,有深深惹人眼球的美妙沟壑…… “听说,盛唐出了,一个厉害的,文人,叫,贾宝玉?” 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八年华,好像很久没说话了,断断续续的道:“大山祖灵,说:盛唐,厉害了,我们十万大山,也必须,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听说,你们是,武圣时期的传承者,先,斩你们,再,杀去,盛唐。” “你好大的口气!” 李元霸的性子急,第一个暴怒的吼了。 “不是,口气大…… 你们,传承者…… 奴家,我,吞噬者…… 武圣时期,已经灭亡,我,吞噬,最后的,气运。” 女子空着手,就这样走向了出头的李元霸:“奴家,武相思, 先, 斩你。”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枪挑一条线,锤打一大片! 声音还是断断续续,李元霸却不敢小看这个‘结巴。’ 女子站着的时候好像扎根的大松,如今走动起来……海浪呼啸,礁石乱滚,远处山林的树冠,也朝着更远的方向躺了过去。 武相思缓慢行走的时候,竟然,自动带着漫天的狂风! “大世子快走!你们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送宇文成都来的楼船还没离开,船舷上站着七八位大儒,朝着这边脸色大变的呼喊。 武相思回头一笑,短发已经干了飘洒了两下,笑道:“规矩,百岁骄子,你们太老,不能出手。 奴家,我, 今年一十八岁,虚岁, 杀,可以。” “大世子快走!” 大儒们的脸色铁青一片,看见海中冒起一条八百里长的大鱼的背鳍,脸色从青变黑,又一次的提醒了宇文成都。 而此时李元霸彻底疯了,怒吼道:“不是对手?老子从来不怕英雄和豪杰,会怕了你一个小女娃?” 嘭! 这样说着,李元霸也不敢怠慢了,两柄擂鼓瓮金锤互相对撞,出手就是绝学! 擂鼓瓮金锤之—— 武圣遗留之大武无极,天霄, 灭世雷! “太慢了。” 武相思像个豹子一样的弯起腰,瞬间出现在李世民的身前,柔软的身躯后翻,李世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武相思的脚尖挑走了随身佩戴的短剑。 短剑好像电一般的射向了李元霸的头顶高空,武相思的身影也紧紧跟随。 霸气! 霸道! 狂暴! 李元霸用擂鼓瓮金锤激荡了真气,勾引了九霄灭世大紫雷,雷电自带着无以伦比的破坏力,也会激发他自己的身体潜能,堪称背水一战。 然而武相思跟随着短剑直上高空,好像一只轻盈的雨燕,头下脚上,脚尖在短剑上不断的点动,竟然把自己的身体插进了从天而降的巨大紫雷。 紫雷有水桶粗细,狂暴带着恐怖的杀意,却被窈窕的身影轻松破了进去, 又翻转了身体,脚尖踩着短剑飚射而下。 紫雷落下了,然而,紫雷的中间多了一个人,脚下踩着锋利的短剑。 李元霸的绝学被破,怒吼一声,狂吞了一口气,干枯瘦小的身材被真气鼓荡,变成三丈高的一个巨人, 漆黑的锤子也变成一片亮金,朝着头顶交相砸下…… 嘭! 两个大锤,发出同时的一声响。 武相思张开了双臂,柔软细嫩的手掌竟然撑开了要把自己砸成血浆的擂鼓瓮金锤,脚下的短剑带着紫雷,毫不停滞的插进了李元霸的脑门正中…… 哒哒~~ 哒哒~~~ 血液从李元霸的脸上流淌了下去,落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弟!!!” 李世民痛哭失声。 短剑被挑走自己没反应过来, 李元霸被杀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不,不只是他,宇文成都、裴元庆,还有李家和裴家的家将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武相思的动作……太快! “二世子快走!” “三公子快走!” 李家和裴家的家将疯了一样的涌了过去,全是百岁以内的骄子,顶级武帅的实力是他们的骄傲,可以单对单斩杀大学士的他们,从没想过会去围殴一个看似瘦弱的女人。 可是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停留,没有一个人敢后退一步,疯狂的冲上去,用最强大的力量和最璀璨的生命火焰,要给自家的公子爷争取一条崎岖难行的逃生的路…… “我李家四弟的命,要向十万大山讨回!武相思,我李家,要灭你武家满门呐!” 李世民哀拗的叫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裴元庆一声不吭,拖着两把银锤掉头就走。 剩下一个宇文成都,却是把凤翅镏金镋往地上一插,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冷着脸,强行在地上站直了。 “灭我满门?我,哪来的,满门?” 武相思歪歪脖子,眨眨眼睛,然后……扎进了两个世家的家将的人群里。 “咔,”……一声响, 武相思扭断了一个家将的胳膊,抢来一杆银翼追龙枪,手腕抖动间,一条线传穿透的围攻的人群,数百个家将里,有三十人捂着脖子双眼失去了光辉。 枪挑一条线,而这一条线,就是瞬间三十人! “奇门兵器上前!” 有人大声呼喝,战阵瞬间成形,武相思的银翼追龙枪被十几把奇门兵刃紧紧的锁住,又有几把蝴蝶刀顺着枪杆横削而来,要斩断武相思的手指头。 武相思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长枪,一双手掌好像穿花的蝴蝶,莫名其妙的抢走了一个家将的虎头天星长棍。 长棍横扫而出,把数十个武帅打得骨断筋折,而此时武相思看了看手里的棍子,眉头挑了一下,轻轻的嘀咕道: “无聊。” 是啊,很无聊。 这些人,根本激不起来自己战斗的欲望。 武相思从人群的缝隙穿梭而过,脚尖挑起了李元霸的擂鼓瓮金锤,两把大锤在空中被她接在手里,身体陀螺一样的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巨大的锤头,猛然夯在了人群中间的地面上。 没人反应过来,或者应该说,没有一个人有本事反应过来。 平地好像起了一朵蘑菇形状的云彩,周围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石头,还是沙滩海水都被冲刷成了最细微的粉尘。 武三思从粉尘里走出来了,李世民和裴元庆,却还没能逃出去八百丈…… “李世民,你,半吊子武者,杀你,脏我的手。” 李世民还在逃走,后背却突然觉得轻快了一下,腰上短剑只剩下剑鞘了,背后的长剑也被人挑了出来, 往前走了几步,脑袋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杀他的竟然是冲刷而来的粉尘,打出了他自己的清风剑,也抹掉了,他自己的脖子。 裴元庆不敢逃了,转过身,两把银锤杵在胸前,戾气被激发,蛮牛一样的爆冲了回去。 而武相思对着宇文家族的楼船伸手,楼船上飞来两把普通的刀,很普通,就是厨子做菜用的菜刀。 武相思把其中的一把贴在自己的腰后,另一把放在身前,身前的菜刀刀随身走,整个人插在了裴元庆的身下。 随后,武相思扬手把菜刀往上斜劈,一道耀眼的光线痕迹在裴元庆的额头出现,同时被切割断裂的,还有裴元庆的两把银锤…… “这……不可能!” 裴元庆不信的呢喃着,区区的凡铁,怎么可能斩断自己的银龙追风锤? “武者,没有,兵器的,分级。” 武相思回答了裴元庆的疑问,转身看宇文成都,放在腰肢后面的菜刀也拿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逃走?” “孤逃不掉!”宇文成都冰冷的回应。 当然不是逃不掉眼前女子的追杀,自家的楼船就在海上,在武相思斩杀裴元庆和李世民的时候,自己就有可能逃走,然而宇文成都逃不掉的不是武相思的追杀,而是逃不出自己的心。 修行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好像想活着得遵守盛唐和十万大山订立的规矩一样,想修行也得遵守自己的内心,宇文成都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同伴被杀的时候逃走,要是逃了,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进一步。 宇文成都逃不掉的,是自己的武者本心…… “你可以来杀孤了,孤也可以逃,孤打不过你。” 宇文成都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实力不足,抓起凤翅镏金镋,横在自己的身前。 武相思仔仔细细的打量宇文成都,看宇文成都的时候笑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走的是自己的武道,他们走的是别人的。” 再看凤翅镏金镋:“好兵器,武者没有兵器的分级,但这把镗是你自己的兵器,你把他用出了自己的威能。” “什么意思?” 宇文成都在准备逃走,这时候也忍不住停下了一个瞬间。 武相思很认真的道:“这把镗,属于你,就好像青龙偃月刀属于关圣,方天画戟属于人中吕布。” 说起认真的话,武相思的口吻很流利,笑道:“我喜欢你,所以…… 认真打…… 十八般兵器之—— 刀砍!” “喜欢孤不如放了孤!” 眼看菜刀扬起一刀弧线又劈了下来,宇文成都吓得魂飞天外。这一刀远比武相思刚才表现的强悍,把百岁岛的天都斩破了。 宇文成都横起凤翅镏金镋,瞬间用出了保命的底牌: “凤翅镏金,遁!” 这是凤翅镏金镋自带的一种燃烧真气的法门,宇文成都用这个在宝玉的手里逃过一次,也在空间乱流里告诉过宝玉,没谁可以把他困在某个地方。只见凤翅镏金镋颤出了无数细碎的真气波纹,要把宇文成都传送到先前设定好的地方去。 “你,留下!” 眼看宇文成都的身形消失,武相思的菜刀砍在了空处,却一下子斩进了虚空,宇文成都骇然的脸从虚空出现,凤翅镏金镋,也被从中间齐刷刷的斩成了两截。 唰唰唰!!! 海量的真气从凤翅镏金镋的断口飚射了出来,瞬间把宇文成都传到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 “跑了一个?” 武相思的菜刀也粉碎了,抽回手,手里抓着几根宇文成都的手指头: “跑了一个,大山之祖会不高兴,我,奴家,也不高兴。” 武相思嘀咕了几句,转身跳上了长达八百里的大鱼脊背,又轻轻跺了跺脚。 “鱼鱼,去盛唐,大山之祖说:百岁骄子,盛唐里,贾宝玉第一, 杀了他,大山之祖,开心, 我,奴家,也开心。” 呜呜~ 呜呜呜呜~~~ 一条大鱼发出好像山风吹过岩罅的声音,朝着盛唐的东方边境去了,对于李家和裴家的尸体,以及价值连城的各种兵器,武相思看都没看一眼。 楼船上的大儒们飘上了岛,其中一位小心翼翼的捡起宇文成都掉下的几根手指头,放进怀里。 “一个小女孩,才十八岁?” 捡起手指头的大儒看着远去的游鱼,一脸苦涩的叹了好几口长气:“完了,盛唐有难了,这种事情天父陛下也得挠头,十万大山,怎么出了这么个恐怖的小女娃啊?” 别的大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吭声。 只剩下…… 长吁短叹连成了一片。 一条大鱼往盛唐的东海岸游去,鱼背上下去了个女子,掀起大片的血雨腥风,而在长安都城还是一片祥和,九百多条一叶金舟落进雅门的驻地,还带着大片的笑声。 “悠扬兄,你笑什么?” 有人问悠扬。 “没事,真的没事,有事我也不说。” 悠扬转过头,看见宝玉抱着两个小家伙往雅门的更深处走,笑得更开心了。 在雅门,跟随谁就是跟随了谁,没有半道转换门庭的说法,雅门的人做事随心随意,可以说很任性的那种了,但也有做人和做事的底限。 所以,悠扬和宝玉是绑在一起了,悠扬也觉得: 跟随摘星天尊,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盛唐的百岁骄子里, 论实力, 论智谋…… 悠扬哈哈一笑,冲来迎接的好友骄傲的道:“我家摘星天尊,堪称第一!” …… …… 大家母亲节快乐啊,没忘记给妈妈说句暖心的话或者打个电话吧? 今天蛙的更新晚了一点,但不会少,后面还有。 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晚上10点,还没晚,千万别忘了亲爱的母亲们^_^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圣前对质,唯你而已! 宝玉曾经以为,雅门的最深处就是屈原半圣放置心爱物什的殿堂,走过这座小殿,又踏上一条蜿蜒的小溪,宝玉才发现雅门还有藏得更深的地方。 小溪的水面很平静,踩上去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宝玉的整个视野就在波纹里变化,没多久,突兀的出现在一座狭窄的山谷里。 或许不应该说是山谷,宝玉往身后看,发现身后是一片虚空,脚下则是普通的石头地面长着青苔,孟浩然站在自己的右手边,往这边看了一眼,表情很淡然,或者说,孟浩然没有带着任何的表情。 “粑粑,人~” 小男孩扯宝玉的黑发,拽着宝玉的脸往前面看。 宝玉任由两个小家伙摆弄自己的头发,抬起头,发现前面是一座古老的峭壁,峭壁上悬挂着很多藤蔓,连着一座座从峭壁吐出来的石台。 而在石台的上面,盘膝坐着很多高大的身影。 一, 二, 三…… 宝玉在心里数着,三位圣人,加上屈原还有二十六位半圣全部在场,眼睑下垂,闭着眼,并没有观看自己或是孟浩然里的任何一人。 随后二十六位半圣的眼睛睁开了,三位圣人的眼睛也睁开了,宝玉知道这些人影都是化身,凭自己和孟浩然,还没资格让圣人和半圣们用真身降临。 只有屈原半圣是真身到的,在半圣里面最高的位置上,双手托着下巴,满脸苦涩的盯着两个小家伙…… “很久没人敢圣前对质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弟子,能让你们……嗯?” 坐在最高的石台上的三位圣人里,其中的一位慢慢开口,话说到一半,四周的空间突然震了一下,一道三千丈高的巨大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这一位的身上。 真身降临! 这是圣人的真身降临! 这位圣人飞快的用真身取代了化身,三千丈的身影缩成正常人的模样,一步踏出到了宝玉的身前,张开双臂,就要……抱了两个小家伙就跑。 “天隐兄,你这样做,不好吧?” 轰隆隆~~~ 连续是无数声的轰然巨响,圣人、半圣,所有人全部真身降临,差点就炸碎了这一方的天地。 另外两个圣人一人扣住了天隐圣人的一只手,看看两个小家伙,舔舔嘴唇,拽着天隐圣人往高台上走。 “今天是圣前对质,没错,是孟浩然和贾宝玉的圣前对质,咱们先做正事。” “咳咳,好,对,是该先做正事。” 天隐圣人眼巴巴的看两个小家伙紧紧的抱住宝玉,好像被抢了老婆孩子又打了三十年的光棍汉看见了情敌,眼珠子都变绿了。 一边往高台上飞,一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向除了屈原半圣以外的,同属雅门的二十五位半圣。 这些半圣也真身降临了,屁、、、股已经离开平台,双手伸出来,好像……要抢? “圣前对质,没错,是圣前对质。” “哈哈,麻烦三位圣人主持圣前对质了,没错,是对质。” 半圣们对上天隐圣人恶狠狠的眼珠子,讪讪的笑了笑,就坐了回去。 然后,盯着被两个小家伙抱住的宝玉发狠…… 天隐圣人坐回了石台,有点坐不住的样子,也没心思主持圣前对质了,随口道:“这两个弟子,嗯,两个弟子,你们争来抢去的,没意思啊,不如……” “咳咳。” 旁边的铁瀑圣人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嗓子道:“先做正事。” “好吧。” 天隐圣人愤然甩袖:“贾宝玉,孟浩然告了你的圣状,说好心和你分享弟子,你却下黑手…… 嗯,也该下黑手的……不对,你们都是雅门的中流砥柱,你这样做太不地道了!” “求诸位圣人做主啊!晚辈为凝练儒心建立的教派都散了,诸位圣人,贾宝玉他不当人子,把晚辈教派的顶梁柱全部杀害了啊!” 孟浩然立马跪下,用袖口擦拭双眼,却擦不干净眼泪。 宝玉偏过头,歪着脖子打量孟浩然,嗯,哭得挺惨。 天隐圣人看向宝玉,还是忍不住打量两个小家伙:“贾宝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诸位圣人,宝玉其实想宰了孟山人的,现在看他这么可怜,说实话我于心不忍,所以更想宰了他让他死了干脆了。” “贾宝玉,你不当人子!” 孟浩然凄厉的哭道。 “当不当得‘人子’用不着你来说,但我这个父亲,肯定是做的不错。” 宝玉指着孟浩然笑:“我是真的想宰了你,你说和我分享弟子,大家各凭本事,可你要抢的是我贾宝玉的儿子和女儿,我不杀你谁杀你? 你还哭?使劲哭! 看你哭得跟三国刘皇叔一样,要不是圣人们当面,我现在就宰了你!” “贾宝玉你说谎!” 孟浩然猛的颤抖,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预想。 儿子?女儿?贾宝玉,他凭什么这么说? 圣人们也呆滞了,看看两个孩子,再看看宝玉,他们第一眼就看出了两个孩子的钟灵剔透,多加培养,将来必然成就大儒以及武者中遗留的最强存在, 要是有点机缘的话,成就半圣的文位也不是不可能,圣人也可以想一想。 有这样的弟子在眼前,他们已经不奇怪宝玉为什么下黑手了,反而,他们很奇怪—— 孟浩然怎么舍得要和贾宝玉公平的竞争弟子? 面对诸位圣人质疑的眼神,孟浩然的心里苦啊,好像两个孩子的底蕴比他以前见到的强了太多,事情,完全朝着没法把握的方向去了? “晚辈冤枉,贾宝玉他说谎!” 孟浩然惊得跳了起来,看宝玉,看两个孩子……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孟浩然高声叫道:“诸位圣人,晚辈请求用滴血认亲的法门,贾宝玉在说谎!” 叫嚷的声音很大,孟浩然几乎是抓住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女孩的胆子小,吓得缩紧宝玉的怀里,小男孩看看自己的妹妹,小脸皱起来,拽拽宝玉的衣领…… “粑粑,他,坏银~~揍挞~~~” 宝玉点点头,一头十几丈长的黑发陡然炸了,五亿斤的巨力凝聚在脚掌上,冲着孟浩然的脸踹了过去。 “稍安勿躁。” 天隐圣人叹了一声,宝玉就好像踹在了棉花上,一点也用不上力。 “启禀诸位圣人!” 宝玉把两个小家伙放在地上,手掌往外一抹,就拔出了君子剑:“孟山人他舍得玩滴血认亲的法门,我这个当爹的不舍得,诸位圣人,今日就算一死,我也要孟山人在头里去死! 自从有了孩子,我贾宝玉,随时有灭人满门的准备!” 天隐圣人点了点头,笑道:“稍安勿躁,这滴血认亲的法门反作用的力量很大,小孩子还承受不起, 贾宝玉,你稍安勿躁,有我等在场,事情其实很简单。” 说着,天隐圣人的手指点出,宝玉的手上就沁出了一滴鲜血,两个小家伙的手里,也泛起一小丝的红。 天隐圣人心疼小家伙,取了宝玉的一滴血,却只取了两个小家伙百分之一滴都不到的血液,在空中并排停住。 “普通滴血认亲的法门会产生爆炸力,不过,有我等主持,也可以在在外界举行这种法门了。” 天隐圣人一边说,一边让三种血液触碰在一起,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很完美的互相缠绕了。 宝玉抬头看着三种血液,记得以前自己和殷无极可是炸得手掌发麻,现在就是风轻云淡,三种血液很完美的融合了,然后……分化了出去。 “诸位圣人,看啊,血液分开了,他们不是父子也不是父女!诸位圣人,贾宝玉在说谎!” “混账!你再看!” 天隐圣人蓦然发怒,孟浩然浑身的骨头噼啪碎裂,变成血肉皮囊瘫在了地上。 孟浩然抬头观看,发现两缕细小的血丝围绕宝玉的血滴在转,好像星辰拱卫着更大的星辰,透出了十分温柔的贴切感…… “不可能,这不可能……” 孟浩然崩溃呢喃。 天隐圣人摇了摇头:“事情很明了了,孟山人抢夺同门子嗣,看在李太白的份上,废你一半修行,剥夺你全部的资源赔偿贾宝玉,另外,你闭关八百年。” “不!天隐圣人,八百年,这是永生监禁?” “你不服气?” 天隐圣人眯起了眼睛:“不然给你三天时间,你去找李太白,让李太白找本圣讨个说法? 孟山人,你给本圣好生记着,李太白敢找本圣要说法,本圣舍不得处置李太白,但却要给你找个说法,到时候,就不是区区八百年的监禁了。” 孟浩然闻言,整个人好像没了半点生气。李太白再强,也不可能找圣人要了说法,而且自己‘抢夺’同门的子嗣…… 天可怜见自己绝对不知道,但李太白知道了,按照李太白的性子,会第一个斩杀了自己! 完了,一切都完了。 孟浩然昂起的脖子软了,脸摔在地上,被一位候着的大儒拽了出去。 圣人们沉着脸,看孟浩然被拽出去后,表情一下子变了,眼珠子也一下子绿了,全都盯在了两个小家伙的身上。 宝玉笑了笑,把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然后后退,恭敬的弯腰道:“感谢诸位圣人明察秋毫,如此,宝玉告退。” “等等!” “别急,千万别急!” “还有事还有事,我等还有事情要说呢。” 圣人们一下子乱了,屈原还是托着下巴,看圣人们乱成一片,噗,一下子笑出来。 “屈原大祖,您这是笑的什么?” 天隐圣人对屈原特别恭敬。 屈原摇了摇头,笑道:“直说吧,有事就直说,你们想要这两个孩子做弟子,不如直接开价,宝哥儿是咱们雅门的自己人,他的子嗣,你们总不能开抢吧?” “说的没错。” “在理。” “本圣同意。” 圣人和半圣全都点头,三位圣人看了眼屈原,发现屈原没有争抢的意思,松口气,各自瞪向了对方。 二十五位半圣很快的聚集成两个团体,准备拿下弟子,再作内部的交流了…… “贾宝玉,你想要什么好处?” 天隐圣人第一个开口,想了想,低垂着眼睑道:“除了你想要的好处以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闭关的时候,出点意外也很正常。” “天隐兄你忒不要脸!” 铁瀑圣人一甩袍袖,一脸竖子不同为谋的道:“别拿这种事情做筹码,太下作,有辱我雅门的门风,忒不要脸…… 你当我等做不到这种事情吗?” 圣人和半圣们争得面红耳赤,对这一切,宝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后退。 “回禀诸位圣人,宝玉想自己教导两个孩子,只能辜负诸位圣人的好心好意了,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教导着比较放心。” “贾宝玉,你都成就不了大儒文位,太浪费两个孩子的天资禀赋了!” 天隐圣人连忙开口,别的圣人和半圣也全部点头。 只有屈原低低的笑了一声,嘀咕道:“不能成就大儒?呵呵,宝哥儿可是有……” 声音低到听不见了,屈原托着下巴,看看宝玉,再看看诸位圣人,对宝玉传音道:“差不多了,别再吊他们的胃口,你小瞧了两个孩子的天资禀赋,再吊胃口的话,他们会发疯的。” 宝玉闻言,眨眨眼睛,改口道:“禀告诸位圣人,晚辈还是想自己教导两个孩子,除非……” “除非什么?” 天隐圣人瞬间出现在宝玉的身前,别的圣人和半圣也跟了上来,把宝玉团团围住。 怕,是真的怕。 宝玉的心脏都在哆嗦,每一寸皮肤都觉得酥痒发麻, 这么多半圣和圣人就在身前身后左边右边半步远,宝玉差点瘫软在地上。 可是抱着两个孩子,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宝玉竟然站住了,也站稳了,而且……还能说话。 “除非有三位圣人和二十五位半圣一起做孩子的恩师,不然,晚辈这个当父亲的,舍不得!” “粑粑~~” 两个孩子扯着宝玉的头发,巴巴的看宝玉。 宝玉勉强笑了笑,对两个孩子道:“别急,为父给你们找够大够多的靠山,就好像圣人们说的,为父很可能成就不了大儒,为父,要给你们找到足够厉害的靠山。” 噗! 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圣人和半圣们不经意泄露的一丝气息下,宝玉的内脏已经受损。 “收起所有气机。” 天隐圣人抬起手,所有的圣人和半圣就收起气息,宝玉能看见他们,却觉得这些人完全不曾存在。 “可惜了,太可惜了!” 天隐圣人欣赏的看着宝玉,摇头道:“其实,你比两个孩子都强,奈何太骄傲,你要是不书写那么杂的策论,本圣更想收你做了弟子。” “感谢天隐圣人的厚爱,宝玉只求……了无牵挂!” 宝玉运转才气,在天隐圣人的帮助下恢复了伤势,抬起头,一双眼,绽放璀璨星芒。 没错,只求给孩子也给亲人们找到够大的靠山,然后……追寻圣途! 自己不可能成就大儒? 笑话,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宝玉相信一个道理,这世上什么都存在,但唯独不存在‘不可能’! 天隐圣人和另外两个圣人对视了一眼,笑道:“一个弟子只有一个恩师,这是老规矩不能破,不过你是咱们雅门的人,两个小家伙就是咱们雅门的孩子,我等可以共同教导他们, 他们,就是咱们雅门的圣子圣女…… 宝哥儿,你求了无牵挂,本圣就给你了无牵挂,你不用担心孩子们受委屈,可以放心的去追寻圣途,但本圣告诉你,世上的一切都是有规矩的,你已经坏了太多的规矩,你不可能成就大儒文位了。” “您说不可能那就不可能吧。” 宝玉抬起头,笑容很标准,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 天隐圣人把两个孩子接在手里,无奈的看了眼宝玉,他欣赏宝玉的学识和风骨,但不代表着,不鄙夷宝玉的不自量力。 “你太自大了,以至于没可能成就大儒的文位,贾宝玉,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我……” 宝玉刚想说话,天隐圣人的脸色猛然大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位圣人、屈原半圣,还有其他的二十五位半圣的脸色同样变了。 特别难看,几乎,是一种……不敢相信的彻底暴怒! “天父陛下传音有令,” 天隐圣人苦着脸,一巴掌摔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瞪宝玉:“好吧,你确实很厉害,天父陛下有令,让你一路东行…… 贾宝玉,天父陛下说盛唐百岁骄子,他只信任你的实力,是唯你而已。 你确实很厉害,不下于……当年的李太白。”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苦等贾宝玉,怒煞李元吉! 夸奖是很好听的,圣人的称赞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可宝玉的脸色有点苦,亮紫色的嘴唇往下一弯,变成了一个苦瓜脸的模样。 “天隐圣人,您这样称赞我,这是,有天大的麻烦了?” 诸位圣人的脸色一变,宝玉就觉得不对劲; 天隐圣人说自己厉害,宝玉就觉得骨子里开始发冷; 等提到了‘百岁骄子’这个词汇,宝玉在心里有了猜测,似乎,有件事情,只有百岁以内的骄子才能去做? 八千国的百岁骄子如过江之鲫,盛唐的厉害人物也是多如繁星,必须要自己出手的,会是多大的麻烦? 或者说,需要圣人先夸奖自己的,出现的对手,又会是何等强悍的人物? 宝玉把两个小家伙推给天隐圣人,摇头道:“晚辈在百岁骄子里算是年轻的,太重的担子,晚辈可承受不来。” “没关系,对面只是个一十八岁的小女娃。”天隐圣人温温的笑。 “那样更可怕。” 宝玉还是摇头。 天隐圣人的手指颤了一下,这贾宝玉不愧是自己雅门的学士天尊,机灵的很,也懒得和宝玉废话了,挥手砸出一件东西,抱起来两个小家伙就走。 “由不得你,天父陛下有令,奖赏摘星男爵‘天行健’一枚,命摘星男爵贾宝玉,一路东行!” “摘星……接令。” 宝玉接过‘天行健’,抬起来看,发现是一枚正面书写着上古商文‘天’,背面书写着‘行健’两字的青铜令牌,才气略微一动,就摸清了‘天行健’的用法。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 然而这让宝玉垂涎很久的宝物,宝玉抓在手里,怎么都觉得特别烫手…… “如此,晚辈就去了,劳烦诸位前辈照顾好晚辈的子女。” “你放心,他们是我雅门的圣子和圣女。” 三位圣人,以及包括屈原在内的二十六位半圣全都点头,宝玉就往后退。 这一次是真的后退不停,没多久,身体就穿过一片虚空,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那条平静的小溪上。 宝玉走出小溪,拐出屈原的内殿,顺手把上次没能顺走的花瓶连着几幅看起来级别很高的画卷塞进袖口,屈原在门口看着宝玉,嘴角抽了抽,没有动弹。 “屈原大祖。” 宝玉的脸色更苦:“您不让我把顺走的东西拿出来,怎么有种施舍给我用来陪葬的感觉啊?” 屈原半圣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说不定,真的是给你陪葬了。” “那个芳龄十八的女子很厉害?” “特别厉害。” “好吧,我明白了。” 宝玉对着屈原半圣拱手,从屈原的身边走过,又走出几条廊道,迎面是悠扬焦急的脸。 “天尊大人,事情不好了!”悠扬飞快走来。 宝玉一板脸:“什么事情不好了?还有事情比我现在还麻烦?” “是挺麻烦的。” 悠扬苦笑道:“启禀天尊大人,咱们因为组建教派的事情,不是要把大观园和大周的部分百姓迁移到学士沙场吗,属下刚从天途衙门过来,那边,根本不允许我们使用盛唐的通行天途。” “嗯?怎么回事?” 宝玉纳闷了,因为人数太多的缘故,雅门的通行天途没法承担这么剧烈的消耗,只能用盛唐的通行天途,就好像普通街道和公路的区别一样,可以跑得一样快,运载能力就差了很多。 悠扬低声道:“今个是天途衙门的李若海当值,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却是李家的支脉子弟,这……天尊大人,上次李元霸和李世民的事情……” “我明白了。” 宝玉点了点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跟我走。” 从雅门的驻地出去,径直飞上天空,驻地距离天途衙门有三千多里地,这样的距离,对宝玉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很快在天途衙门的门口落下,宝玉掀起黑狐大氅,露出男爵的牌子,直接闯了进去。 因为承接运输的方面,天途衙门占地很大,盛唐规定官衙内部不能乱闯,宝玉就照足了规矩走,半个时辰后,这才到达了官员和官差当值的区域。 “李若海李大人何在?” 宝玉走进了当值的区域,是一个小屋,书架和案卷中放着七八条桌案。 把目光定在了最中央的桌案上,随后笑了,幻化了宽大的太师椅坐下。 悠扬和悠啸站在宝玉的身后,好像两个门神…… “原来是摘星男爵,劳请稍微等待,本官还有公务在身。” 几个官吏左右看看,找了由头出了门,桌案后面穿着正六品官袍的李若海却是头也不抬,就这样把宝玉对付过去了。 宝玉也不恼,淡淡的笑:“没事,本爵爷不急,你可以慢慢处理,有多慢,就可以处理多慢。” “本官勤于政务,一般处理公务的话,起码得两三个时辰。” “没事,两三天本爵爷能等得,要是两三年的话,本爵爷会更开心。” 李若海闻言,诧异的抬起头,宝玉看见是个留着长髯很干净的一个中年男子,两人的眼神在半空相撞,李若海身下的椅子猛然往后滑了三丈,满脸都是惊怒的表情。 到了他们的这种水准,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带着莫大的威能,产生撞击不奇怪,然而宝玉的实力,让李若海特别惊讶。 “好个摘星天尊,对上老夫这个大学士都能占了上风,不过,还是请您多等片刻吧。” 李若海冷笑着,把椅子拉回原来的地方,继续处理公文。 宝玉还是笑:“没事,本爵爷说了不着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然后是……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过去了,宝玉只是饮茶,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笑容反而是越来越深。 李若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突然抬头道:“贾爵爷不用再等了,咱们开门见山的说,我家二公子和四公子遭到了不测,而老夫是大公子的人…… 以前也就算了,可如今,老夫绝对要给故去的二公子出口气,就算你告上天去,老夫也不给你开启通行天途!” “没事,本爵爷不急,慢慢的等。” 宝玉还是那句话。 这世上,有人很悠闲,可有人总是会着急的,高空中有两道人影昂然站立,虽然是在长安城的上空,两人的眼睛却能看尽天之下,也能看透水之极。 杨摐看向东方,只见武相思的身影好像穿梭的雨燕,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腥风血雨,脸色不太好看,恨不得把旁边的人捏死才好。 可是,捏不死。 旁边这个好像淤泥影子的家伙可是十万大山的大山之祖,平日里还能踹上一脚,有了正事,自己也没绝对的实力能够真的压制住了。 大山之祖看着武相思大杀四方,点头笑道:“天父陛下,你我其实没有争斗的必要,只要您妥协,只要您愿意低头,老头子立马叫小丫头停手,以后盛唐和我们十万大山,就是一衣带水的同僚了。” “呵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敢说……朕灭不了你们十万大山?” “那很好啊,会两败俱伤,盛唐和八千国的繁华景象再次归于虚无。只是从头开始而已。” 大山之祖颔首道:“好吧,您刚才坏了一次规矩,老头子就让您再坏一次好了,我看小丫头也腻歪了,她从来不喜欢对弱者出手呢。” 杨摐闻言,磨牙道:“你以为武相思一定能赢?” “可以啊,小丫头在百年骄子里只打不过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是贾宝玉。” “好!朕出三千大城,和你赌三千大山!” 杨摐愤然出手,一道信息炸去了长安皇城。 而此时大山之祖优雅的弯了弯漆黑的身子: “老头子……乐意之至。” 信息炸去了长安皇城,紧接着,是媚娘咆哮了泰安大殿,大殿乱成一片,主管全国通行前途的工部转运使呕着血冲进了自个的衙门,摔门进去,扯着厉若海的领子咆哮: “立刻!马上!无条件让贾爵爷使用通行天途!” 说着,转运使瞪向宝玉,好像被什么夯了鼻梁骨都断掉的脸上一片狰狞:“摘星男爵,你怠慢圣令虽然事出有因,但这次做不好事情,你也是罪责难逃!” “那么危险的事情,不多落点好处谁干啊?” 宝玉哈哈大笑,很清淡的脸突然一沉,盯着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李若海,轻轻的道:“等我,等本爵爷回来。” 随后走上前,把转运使的手掌拿开一边,又给厉若海整理了衣领。 动作很温柔,就好像……整理自家屋里摆放的花瓶。 风在吹,盛唐的天空万里无云。 宝玉没有使用‘天行健’,而是让悠扬驱动一叶金舟带着自己行走,自己就坐在舟头,调整自身的身体机能和才气运转的状态。 “天尊大人,您这次的对手好像特别强了?” 悠扬有点担心。 宝玉平静着,没有说话,从各方面的态度上就看出了武相思的可怕,还没有交手,甚至没见过对方的战斗,宝玉就已经特别的专心对待了。 再听到李世民和李元霸已经死掉的事情,宝玉觉得: 这两位,恐怕, 很可能, 就是栽在了武相思的手里面呢…… “天尊大人,还请多加小心。” “没事。” 宝玉淡淡的说了一声,闭目等待。 一路上,有无数道雪亮的光华划破天空,宝玉睁眼看了,发现都是百岁以内的顶尖学士和妖王,还有部分是佛家和道家的骄子。这些人都在往东边去,在一座高耸的山崖上停下。 宝玉同样落在了山崖上,继续往东看…… 血,全部都是血! 确切的说,是一片遮连上天的血雾! 血雾蒸腾中有一道好像雨燕一样的身影接连闪烁,十八般兵器在她的手里交相变幻,斩碎了一排连着一排的青色铠甲…… “那是李家的青龙战阵。” 一个身穿雪白铠甲的男子走过来,看宝玉的眼神特别复杂:“贱妇武相思杀了孤的三弟和李家的两位公子,我裴家和他们李家必须抢先出手,李元吉想要建立功勋,就在前方组成了五个千人战阵,” 说到这里,白铠男子长吸了一口气,有点哆嗦的道:“在咱们这样的百岁骄子里,一千人对战一人就是规则的极限,可是如你所见,这已经……是……李家最后的一个千人战阵了!” “你是?” 宝玉打量眼前的男子。 白铠男子叹了口气道:“孤是裴元绍,贾宝玉,你得出手了,孤不以为你能赢了武相思那个贱妇,但只要你出了手,你和孤三弟的那点嫌隙,孤做主,一切都既往不咎。” “我本来就得出手。” 宝玉笑了笑,没当回事。 而此时东边的战阵已经死绝,剩下十几个武帅炸碎了自己的身躯,送了一个须发散乱几近疯狂的人影往这边的山崖飚射而来…… “五千位百岁天骄!这可是,孤的……五千位百岁天骄啊!” 人影在天上呕着血,恰好摔在了宝玉身前的地面上,猛的跳起来,仰天大吼: “贾宝玉,你为什么还不来? 父帅说你接了圣令,你早该到了,你为什么还不来? 孤李元吉,和你……不死不休啊啊啊啊~~~” 李元吉已经疯狂,发了癫,胸口带着恐怖的刀痕,露出了骨头和跳动的心脏,却不顾一切的仰天狂吼。 而此时,有人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 背后,也有人轻轻的说话: “不好意思,我早该来的,可是你们李家的人,不让我来。”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万法皆灭,以武对武! 说出这样的话,宝玉不管李元吉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只青蛙在叫,也不管李若海会遭到李元吉的哪种报复,总之李若海的下场不会很好,而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李元吉逃了回来,遮连上天的血雾中就走出了一个人影,宝玉无法把视线挪开,盯着武相思,君子剑不自觉的祭出手中。 “贾宝玉,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奴家,我,杀起来就没意思了。” 武相思对上了宝玉的视线,用手捋开自己爽朗清凉的短发,穿得也很简单,普通的粗布短衫和只覆盖到tun部上方的甲裙。甲裙最多有二十块甲片而已,宝玉很怀疑,这种甲裙能不能起到防护的作用。 然而宝玉不敢小看了武相思,随着武相思缓慢的脚步,前方突兀的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吹散了通天的血雾,露出了一地的尸体,好些树木也接连断折,尽数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踉跄滚动…… “我真的不想和你打。” 宝玉的脸色有点苦,狂风吹不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吹凉了自己的心。 武相思的体外没有真气,力量也没有暴露,那么……这风是怎么回事? 宝玉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一首歌,牙齿有点疼,嗖嗖的,忍不住抬手摁住了自己右边的腮帮子: “嘶~~~走路一阵风,这是……走路一阵风!” 站如松! 卧如弓! 走路一阵风! 这是二十一世纪对最强悍的武者的描述,宝玉还没见过谁有这种出类拔萃的体态,就算是宇文成都,最多站立着像是一座陡峻的大山罢了,一旦行走或者坐卧,就只剩下一个架势,看起来不凡,却没有这种绝对顶尖的可怕气势了。 武相思,是一个超脱过了凡俗,已经出神入化的超级武者! “杀了你,大山之祖会很高兴,奴家,我也很高兴。” 武相思抬脚停住了一截翻滚的大木,坐下来,整个人好像一口古老的铜钟:“贾宝玉,你急着赶来需不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气息?奴家知道,文人事多,都是……娘们。” 宝玉满脸无语,你一个娘们,说文人都是娘们? 然而宝玉没工夫管这个,看见武相思坐下的体态,无奈了,摇头了。 如果说自己是行走坐卧皆是苦读的话,武相思就是行走坐卧都在准备一场打破天的战斗, 完全, 绝对, 绝对的没有一丁点的破绽! “我真的不想和你打,你退走,可以吗?” 宝玉笑得有点苦,文人的内心在警告自己,就算用上简体字的真文人境界,自己也不是这个芳龄十八的女子的对手。 武相思摇了摇头,右手摆弄左手的手指:“你没的选择,盛唐应该给你下了圣令,你敢违抗?” “我不敢。” 宝玉回答得特别干脆,自己还得遵守盛唐的规矩,面对圣令,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资格。 自己从一开始追求的就是成圣,说白了就是大逍遥,而此时,自己远远还没达到可以逍遥的地步。 如此,宝玉迈步上前,袖口抖动了一下,六丈多长的策论天章和首版银页在身前浮现,手里也执掌了紫火灵豪,通灵宝玉在黄玉砚台里研磨,半空中,也慢慢飘荡出了一阵属于妖王级蛇妖血墨的腥甜香味。 “全部退开,你们在这里只是碍事。” 宝玉一边往前走,一边很平静的开口。 这种话很看不起人,然而以裴元绍为首的百岁骄子全都散开,他们不知道宝玉有多强,但是那个武相思,绝对不是可以围攻的存在。 武相思的速度很快,武者的能耐是单体的那种坚不可摧,他们留下来只会影响宝玉的力量,对武相思的作用,反而不是很大。 武相思任由这些人退出很多里开外,站起来,盯着宝玉, 然后,弓起腰肢,很像一只矫健的雌性豹子…… “真文人境界,三丈不染尘!” 宝玉抢先出口,身形也开始爆退。 随后,策论天章挥洒蛇妖血墨,书写了《封建论》。 这不是结束,宝玉丝毫不停的甩出了三张首版银页,接连书写了《忆秦娥.娄山关》、《十六字令三首》、《沁园春.长沙》, 另外出手的,还有十几张金光璀璨的原创篇章! 天,变了。 大地,也在倾覆! 涛涛的江水汇聚成海,掀起三千丈高的巨大浪潮,无数的血色铁骑手执长枪,踩着浪潮冲击而来; 大地也涌出密密麻麻的插天峰峦,接连了宝玉的记名星辰爆坠而下的炽白流光,化作毁天灭地的无上威能。 一切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 天地万物都在暴动,所有的规则尽数粉碎,转化而成的全部威力,都朝着武相思小小的身影夯砸过去。 “好威力!” 武相思兴奋了,挥手招来地上的尸体残留的兵器, 刀, 枪, 剑, 戟! 无数的兵器巧妙的挑开了宝玉的力量,然后化作粉碎,武相思冲到了宝玉的三百丈内,身形猛然电一般的在高空转折,躲过了呼啸而过的文字笔画。 “好个贾宝玉,你是第一个让奴家,让我想要一把好兵器的强者!” 武相思娇声的笑,兴奋到了一种程度,她反而像是一个快乐的花季小女孩了,一边笑,一边飞快的冲到了宝玉的近前。 宝玉一直盯着武相思的身影,自己就像二十一世纪游戏里的法师,武相思就是一个刺客,还是个滑溜溜的外加法抗超强的刺客,自己的一切手段,在武相思的面前都是空话! 那么……宝玉的眼睛越来越亮,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是一种强大的压迫力,而自己,就在这种压迫力的下面不断的升华,还有……解放! “正气天碑,需要用正气天碑吗?” 宝玉不断的问自己,之所以敢和武相思对战,也是有这么一个吓人的底牌。 然而宝玉还是否决了,不成就大学士的文位,正气天碑就是个双刃剑,能伤对方,自己也没法承受正气天碑的可怕力量, 而且, 现在, 有一种明悟,在脑海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宝玉仰头大笑,面对冲到近前一百丈内的武相思,嘴角翘起,微笑道:“武相思,我贾宝玉,谢谢你。” “你的谢意,收了; 你的人,奴家,我,杀了!” 武相思的动作一点不停,挥手招来一对双刀,好像云中燕一样的滑到了宝玉的身下,手中短刀切削宝玉的双腿,不求一击致命,只求先断宝玉的四肢。 对上宝玉,她也没有一击致命的那种把握。 然而此时,宝玉的手对着自己的胸口一拍,嬴胡亥的日记飚到脚腕,挡住了武相思的犀利一刀, 随后身形爆退,周围的一切异象全部消失,都变成了倒退的力量! “你逃?你逃不掉!” 武相思贴身追赶,短刀划出宛如镜子破碎的交叉的痕。 “我也没想逃。” 宝玉一边笑着,一边低声吟哦:“太极阴阳玄理明,万变千化不离宗; 不偏不倚守中和,悟透松紧功始成。 松紧本是一根绳,松紧紧松刚柔用; 骨撑筋伸肉要松,松撑圆沈臂如弓……” 理解,再理解! 通透,脑海不断的通透! 宝玉一直使用五朝大家的诗词,最多自己作出几篇不错的诗词歌赋,却忘记了,自己拥有的不只是那点学识! 这时候,在武相思的压迫下,在所有的手段全部无效的时候,宝玉想起了—— 什么, 自己看到武相思,到底想起了什么忽略的东西! “是时天清阴,力气勇奔骤。” 宝玉再次吟哦,力气得到了诗词的加持,暴涨到八亿斤的恐怖力量,然后手臂曲起,撤手转腰翻掌,反而欺身到了武相思的怀里。 提脚退步,屈擘收手,把武相思往外面一带,咔嚓扭碎了武相思的胳膊,也夺走了一柄短刀。 “拳法!” 武相思好像游蛇一样滑出了宝玉的锁拿,身为武者的武相思,竟然撤出了宝玉的三千丈外,看着自己耷拉断折的右臂,惊道: “这是拳法? 好精妙的拳法! 贾宝玉,你这是用的什么拳法?” “南拳北腿,东枪西棍;出手如钢叉,回手如钢锉……” 宝玉把短刀捏成碎片,拍了拍手上的金属粉末,笑道:“一元两仪,此为……太极拳。” 笑了,宝玉忍不住的笑了个痛快。 在二十一世纪,自己就有一个武者的梦,成为文人后能飞行,宛如神仙一样可以穿云弄电,但从没有现在这样的爽快过。 宝玉用文人的力量解析通透了太极拳的口诀纲领,强悍的身体自动领悟了每一条肌肉和经络的运转路径,这时候,就好像一台强大而且巨大的机器可以非常精妙的运转了一样,对自身有着细微,甚至细微到极致的掌控感觉。 宝玉感觉能掌控自己,以小见大,也能掌控整个天地, 就好像二十一世纪所说的‘天人合一’! 武相思点了点头,也笑了,比宝玉还开心:“好拳法,贾宝玉,咱们再来过。” 说着,武相思揪下来甲裙的一块甲片,一捏就成了古铜色的丝线,把骨折的胳膊对齐,再用丝线缠紧,然后,冲着宝玉冲了过来。 枪挑一条线, 棍打一大片! 武相思把十八般兵器运用得出神入化,又被宝玉一个接一个的抢走捏碎, 武相思的身体,也被宝玉打碎了不知道多少根的骨头。 远处的高空,杨摐已经笑眯了眼睛,对大山之祖得意的道:“惊不惊讶?意不意外?我盛唐的百岁骄子,你当是大白菜呢!” “惊讶,也很意外。” 大山之祖跟着笑道:“老头子很意外贾宝玉有这种本事,但是呢,三千座城池,老头子还是笑纳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孔子曰:呼死她! 杨摐诧异回头,恰好看见武相思用最后的甲片固定了断裂的骨头。 这时候的武相思可以说分外的招人眼球,粗布短衫被打成了碎片,甲裙的甲片也扒干净了,只剩下甲裙的一条银带系在一点赘肉都没有的窄腰上。 春光外泄, 春风无限, 而且,是在宝玉和无数百岁骄子的眼皮子底下! 堂堂的天父杨摐不会在意小女孩的春光,眼睛注视武相思的腰肢往下,已经没有的甲片,那就是说武相思不能继续受伤,等于分出了胜负, 凭什么,大山之祖还这么笃定的认为宝哥儿会死? “小女娃还有什么底牌?”杨摐干脆利落的问。 大山之祖没有回答,这时候,宝玉正好摇了摇头:“武相思,你已经败了。” “好险,真的好险~~~” 武相思轻轻的道,抬头的时候,眼睛闪烁出了无比兴奋的光,快乐至极的道:“好拳法! 奴家, 我, 已经学会了!” 学会了? 这么快就学会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宝玉的心里撕成乱麻,自己学得快是因为文人和文火炼体给予的好底子,不管对口诀的领悟,还是身体机能的习惯性都达到一种极致。 另外,还要加上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看到的短片、影视…… 各种各样的因素加起来,才能学得这么飞快。 可是,武相思没有口诀,没有看过自己看过的东西,和自己打了一阵子,这就学会了? 宝玉不敢相信,然而,就在下一刻,武相思飞快的冲来,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双峰贯耳、如封似闭、闪通臂……各种太极拳的招式虽然不伦不类,却显然拥有了拳法的精髓,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可怕境界! 宝玉拦了几次,挨了八脚和十六拳,再也没有了那种风轻云淡的姿态。 噗! 宝玉喷了一口鲜血,扎紧发丝的金线被力量震碎,十几丈的长发洋洋洒洒的飘落下去,覆盖了宝玉的眉眼, 紫色的嘴唇和眼睛藏在发丝的后面,慢慢的,烧起了一种野性的咆哮! “你果然学会了!” 宝玉不肯相信也不能不相信了,很惊讶武相思的天赋,然而,这绝对不是自己束手待毙的理由! 有什么? 还有什么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宝玉有种引火烧身的感觉,因为这时候,就算用正气天碑的力量,也很可能被武相思给牵引了出去。 太极拳最擅长的,不就是四两拨千斤吗? 那么,南拳和北腿? 宝玉不断的思考,南拳北腿,或者东枪西棍,都有可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是想了一个瞬间,忍不住就是摇头,这些的修行口诀,自己一个都没看过…… “四两拨千斤?四两……拨千斤!” 宝玉突然笑了起来,气势陡然炸起,十几丈的黑发哗啦鼓了上去, 双眼、紫唇、黑发闪烁无比亮泽的光芒,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冷厉的魔! 野性,无比狂暴的野性! 宝玉挨了那么多次,彻底被打出了人本身带有的狂暴野性: “来!武相思你尽管来!你的真气不弱,你的力量不弱,但是,你总体还是比不上我! 你尽管来,叫一声疼,我贾宝玉就是你家的孙子!” 说着,宝玉泼墨挥毫,策论天章竟然书写了一首诗词:“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 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诗词出手,蓦然是斜阳惨淡,万里风雷呼啸惨厉悲号,尸体残留的兵器尽数被恐怖的飓风搅成碎片,就连远处观战的人的兵器,也有种脱手而飞,并且要彻底破灭的感觉。 武相思还想招来武器,却发现万里区域,就连一柄菜刀都没有了, 想凝结地底矿脉的金属做成刀,然而,自己对天地的掌控力度,完完全全的,根本比不上身为文人的贾宝玉!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奴家,我,用拳头也能斩你!” 武相思朝着宝玉冲去,这一次,宝玉没有阻拦。 只是笑,然后,开口吟哦:“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刚柔并济不低头,我自身,即为…… 浩瀚天地!” 声音刚落,宝玉十几丈长的发丝蓦然直插云霄,抬起头,一双眼睛烧出了炙热的黑紫色大火。 有学士最精纯的文火! 有紫色的魔性火焰! 也有……那自身的血气燃烧而出的,精气神的滔天人火! 宝玉的身体炸出火焰,爆炸力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黑狐大氅整个爆碎,炸成了细碎的尘灰; 文人长袍也碎掉了,雪白的细布亵衣也碎掉了,给自己弄的四角短裤也没逃出被毁灭的命运。 宝玉的身体上只剩下火焰,露出拥有五亿斤的大力呈流水型十分完美的身材,有东西在两腿之间晃悠着…… 噗! 大山之祖发出一声闷闷的笑,实在是场面太喜人了,武相思除了腰上的银带什么都没剩下,宝玉更干脆,彻彻底底的是一身光。 这两人打起来,莫名奇妙的充斥了一种动人的喜感…… 天父杨摐却没能笑出口,因为宝玉处在绝对的劣势,要不是顾忌盛唐的颜面,杨摐简直要怒骂出口: 混账! 不当人子! 脑袋被驴踢了! 没了太极拳的优势,贾宝玉竟然要和武相思肉搏?他当是床上的肉搏战呢? 就算是床上的,男人也不占半点优势啊! 远处观战的裴元绍等人也笑不出来,再往后退了退,贾宝玉和武相思的气势太过强大,他们自惭形秽都来不及,还能笑? 而此时,武相思已经冲到了宝玉的身前,身形一个倒翻,脚尖狠狠的扫在了宝玉的太阳穴上。 嘭! 一声响,武相思翻身落在宝玉的身前,盯着宝玉的眼睛:“你好硬!”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现在我全身都很硬,你可以随便试试。” 宝玉轻轻的笑,此时的宝玉和武相思,完全忽略了两人都光着的事实,眼睛盯着眼睛,也没往别的地方看,都有一种滔天的战斗欲望。 打! 武相思想打破一切坚硬的壁障,比如宝玉! 杀! 宝玉已经发了疯,要用雄厚的才气消耗武相思的真气,到最后,斩杀武相思! 两人都打出了一腔的热血,也打出了真火,身为男人的宝玉,某个部位,甚至被热血冲得翘了起来。 致敬~~~ 这是很纯粹的战斗热血,宝玉和武相思都没当回事,摆开架势又要开打,远处高空上的某人,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大山之祖笑了个痛快。 “好好好!宝哥儿不错,竟然能用肉身裹挟诗词的力量,强行挡住了那个小女娃娃……大山之祖,依朕来说的话,不如让他们上床上打打,说不定你们十万大山还有胜算呢。” 大山之祖的脸色已经黑了,原本就黑,这时候简直要吞噬一切的光线,转过头,盯着杨摐道:“胜负还没分出来,老头子就不信了,贾宝玉能消耗光小思儿的真气?” “朕觉得能啊,这小子的才气雄厚得很。” “老头子觉得不能,他们顶多是半斤八两。” “那就拭目以待。” “好,老头子要加注,五千座大山!” “接了!” 大地破灭,山峦倒塌,宝玉和武相思从天上打到地下,又把大地夯穿了不知道多少万丈。 有地龙被打疼了,也不敢冲出来,带着身上的人形窟窿往更深的大地里里钻,宝玉就沾着一身地龙的血,冲上来,猛的扣向武相思柔软的躯体。 “武者珍惜每一滴的真气,贾宝玉,奴家不和你耗!” 武相思的声音越来越流利,动作却越来越慢,眼看打不动宝玉,猛然一个倒转,朝着裴元绍等人的方向冲去。 “谁要是被她抢走了兵器,本爵爷立马逃走,然后灭你满门!” 宝玉一声吼,裴元绍等人就化作了鸟兽散,真个逃不掉的,心疼着,哆嗦着也要把兵器撅了,就是不留给武相思。 武相思气得连声娇啸,却也不敢在无关所谓的人身上浪费真气,回过头,接着和宝玉硬拼。 嘭~ 嘭嘭~~ 嘭嘭嘭嘭~~~ 宝玉的身上出现青肿,有地方出现骨折,火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稀薄的才气和身体的力量顶着。 武相思剩下的真气也不多,没了穿云雨燕那么矫健的身形,雪白的肌肤上全是剧烈运动后的豆大汗水…… 武相思喘着粗气道:“贾宝玉,你,你很好,再打下去,咱们都得燃烧精血。” 宝玉跟着点头:“呼呼,好,我也不想和你拼命,咱们罢手怎么样?咱们两个不打了。” “好,再战!咱们……改日!” 武相思抖了抖发麻的拳头和脚掌,转身要往更东边的地方去。 这时候宝玉喘匀了呼吸,摸了摸变成了暗紫色被打肿的嘴唇…… “都愣着做什么?” 宝玉冲着裴元绍等人的方向咬牙切齿,又对着武相思的背影指了过去: “孔子曰:照脸呼,用砖呼,武相思就剩下一丝真气了,都给本爵爷上! 给本爵爷……呼死她丫的!” “贾宝玉,你没有半点的武者精神!” 武相思蓦然转身,一脸惊讶惊惶和愤懑的盯着宝玉。 面对对方那种质疑的眼神,宝玉不慌不忙的从砚台摸出衣裳,一边穿衣服一边翻个白眼:“那真是对不住了,我可是个文人,要个毛线的武者精神?” 又指指自己还肿着的暗紫色嘴唇:“你忘了,老子是魔! 都快点上,孔子曰:呼死她拉倒!” 连续两次被人提及了名讳,孔圣一点出面的意思都没有,因为有人注视着这里,而那人,正拽着大山之祖狂笑: “好好好,咱们平手,走,喝酒去!咱们要庆祝武相思没命……不对,庆祝咱们打了个平手!” “平手是平手了,可是谁没命,这可说不准。” 大山之祖幽幽的道:“老头子刚才说过,小思儿只打不过一个人,而这人不是贾宝玉……盛唐天父,你猜猜会是谁呢?” “是谁?” 好像想起了什么,杨摐的神念扫破虚空,脸色突然变了,是铁青一片。 而此时大山之祖快意的道: “启奏盛唐陛下,我十万大山有圣女武相思, 自然, 也有, 圣子花纸扇!” 就在大山之祖说话的时候,宝玉仰头喷出一口大血,天行健脱手飞出,瞬间遁出六千里范围。 而在宝玉先前站立的地方,无数的油纸伞从天而降, 白的,红得,粉的,蓝的…… 式样各异的七彩色的油纸伞从天而降,纸伞在半空破灭,炸出了一条七彩霓虹。 有人躺在七彩霓虹上,抓着一块皮肉,轻轻的笑: “好可惜呢,差了……一丁点。”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绝对嚣张,花式跪法 宝玉也很后怕,身体哆嗦着,一股子阴损至极的真气打破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稀薄才气,飞快的毁灭身体内部的每一寸机能。 刚换好的文人长袍被人从后面扯开,后心的地方烂了一块,连着牵扯肩胛骨的一大块肉都消失了,巴掌大的血口豁豁着,不断的涌出了泛着死红色的血。 “逃!” 宝玉咬着牙,把精血转换成才气,一边驱除体内的异种真气,一边冲着裴元绍等人的方向吼道。 这些人听自己的要围攻武相思,却没发现来人比武相思更加可怕,要是换了这人和自己打,自己二话不说,绝对是跑路为上。 一股子恐惧的感觉钻进心底,宝玉很清楚,这是文人的本心在警告自己: 逃! 立马逃! 有多远逃多远,逃得越远越好! 裴元绍等人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来人躺在七彩色的霓虹长桥上,慵懒的抬起红色的酒葫芦,清澈的酒线落进嘴里, 品着, 舒坦着, 完全是目中无人,不去看逃走的裴元绍等人一眼。 宝玉也想逃走了,手掌抓住了天行健,这时候,来人把红色的酒葫芦一把捏碎,看过来,促狭的道:“别人可以逃,你贾宝玉也可以逃,你独有的无穷无尽的道理加上盛唐的大宝天行健,洒家追不上你, 但是,洒家不是好人呢, 洒家可以去学士沙场,把你们贾府给灭了。” 说到这里,花纸扇站起来,脚下出现一把妖异紫色的油纸伞,带着他往西边的方向去: “贾宝玉,洒家不会追你,洒家要你反过来追着洒家,然后,要你亲眼看着洒家杀了贾府的所有人, 呵呵,貌似你的出身不高,你们贾府,没有敌得过的洒家的吧?” 宝玉闻言,一声不吭的抬起头,眼睑下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十几丈长的黑发蓦然变成和嘴唇同样妖异的紫…… “你,是谁?” “洒家名叫花纸扇,乃是十万大山的天灵圣子。” 花纸扇唰开一把带着清波流水的黑绸折扇,摇摆着看向了武相思:“相思妹妹,你要不要和洒家一起去?” “花纸扇,你丢尽了武者的脸!” 武相思一点也不给花纸扇面子,冷声道:“奴家,我不明白,你这样的货色怎么能打得过我? 这种下作的事情你别牵扯奴家,给奴家死得越远越好!” 说完,武相思看向宝玉:“你自求多福,要是没死掉的话,咱们再打过。” 宝玉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要是武相思跟着去的话,自己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当下,宝玉通过文宫世界里的红袖发出了警告,而后身体洒出无数的策论天章,全都书写了满满的大文。 “要拼命了?” 花纸扇摇摆折扇的笑:“按理说文宫正在化日,你没有自爆文宫的本事了,可你把策论天章铺满了文宫世界,就拥有了自爆策论拼命的法门…… 别白费力气了,没用,洒家可不是相思妹妹那种迂腐的武者,会和你……硬碰硬。” 声音刚落,花纸扇的身体砰然爆碎,炸出无数的七彩色的油纸伞,宝玉没了目标,只能把策论天章都收起来,神念横扫诸天大空,要找出花纸扇的踪影。 没有异常, 完全的,没有半点异常。 四散飞出的油纸伞好像每一个都是花纸扇的化身,又好像全都是普普通通的油纸伞罢了,宝玉没有办法,只能冲向最近的城池…… 一万六千里外有一座大城,叫轻音城,其中有通行天途的节点入口,宝玉冲进了天途衙门里,发现里面死了大片的人,花纸扇站在通行天途的入口,右手放在左边的胸前,微微弯腰,对着自己翩翩有礼的道:“洒家先去了,你追洒家吧。” 眼看花纸扇融进了通行天途,宝玉阴沉着脸,再次给林妹妹发出了警告, 也没工夫听林妹妹传来的消息,冲进了通行天途。 学士沙场的距离很远,就算用通行天途,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宝玉以为贾政会安排人员撤走,但是从通行天途里出来,立马看见了漫天的七彩色的油纸伞。 在油纸伞落下的地方,贾母、贾政、王夫人、贾环、贾兰,还有林妹妹、晴雯和白南烟站在百姓的最前方,而这些人的周围,是自己留下的三百顶尖学士。 应该是听到了自己的警告要走,可是,有上千的妖王把他们给拦住了,无数的七彩色油纸伞就这样洋洋洒洒的落下去,场面唯美也特别宏大。 花纸扇在一把油纸伞的尖端点动脚尖,身形飘逸的,朝着林妹妹的方向射去。 速度不快,只能说飘逸,一边过去还一边回头,对宝玉悠悠的笑道:“不要急,洒家会一个一个的杀,等到你心神慌乱,杀你会更容易。” 宝玉闻言,一声不吭的把自己的速度提到极致。 快! 要更快! 宝玉要挡在花纸扇的前面! 可是很明显的,自己在短距离的速度上,完全比不上花纸扇这样更强的武者。 宝玉的眼珠血红,脸色血红,咆哮和怒火疯狂的燃烧,却也无能为力,这是第一次,宝玉有了彻底无力的感觉。 绝对的实力压迫下,再加上花纸扇无比的阴损,宝玉和整个贾府,仿佛已经陷进了必死无疑的绝境! 而此时,有人冷哼吟哦: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李太白的《蜀道难》?可惜,雪樱儿,你不是李太白。” 无数的樱花花瓣泼洒而下,每一片花瓣都是晶莹锐利的剑,在七彩色的油纸伞中相映成趣,然而在下一个瞬间,所有的油纸伞一起炸开了,变成了一条唯美的七彩霓虹。 花纸扇顺着七彩霓虹悠然滑过,脚尖几次点动就找到了雪樱儿的本体, 然后是接连三脚,每一脚,都凶狠的踹在了雪樱儿的左边心口…… “不!!!!” 宝玉怒到了极致,君子剑的剑尖在指尖显露,全部的才气和大量的精血疯狂燃烧,人随剑走,刺向了花纸扇的后心。 也亏雪樱儿挡了一个瞬间,宝玉和花纸扇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三丈…… “好可怕的一剑,可惜乱了章法。” 花纸扇还是很悠然,身形飘逸的一个侧翻,同样的三脚横扫,把宝玉打得狂喷鲜血的炸了出去。 宝玉的身体旋转着,轰隆隆摔碎了一路的亭台楼阁,大观园是整个搬过来的,可搬过来没多久,就被宝玉的身体撞碎了数十座木楼,还有十几座厢房小屋。 花纸扇唰开黑绸折扇, 很优雅的, 很欢喜的, 看宝玉把美丽的大观园撞成碎片, 而就在宝玉撞碎稻香村的一座厢房后,还在爆射的身体猛然停了下来。 烟尘中,也传出了一声诧异的问话…… “谁打破了奴家的厢房? 谁,毁了奴家歇息的香榻? 嗯?宝二哥?” 烟尘逐渐散了,宝玉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那人低着头,一脸关怀的看宝玉。 花纸扇也在打量宝玉,摇头笑道:“你的身体确实很硬,不过,你已经没力气逃走了。不急,等洒家在你面前灭了贾府,再杀…… 嗯? 你, 你你你你你你你~~~” 花纸扇哆嗦了,因为这时候,搀扶宝玉的人从烟尘中彻底的露出身影。 那一身的青衣, 那招牌似的拖在身后十几丈的青色裙摆, 还有那熟悉的,和以前一样清冷清秀的脸庞…… 花纸扇颤抖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哗啦啦的落成了小河:“我,我打碎了厢房?我,我我我,我毁了歇息的香榻? 我,奴才,奴才,奴才该死!” 好像想起了特别恐惧的事情,在看清贾惜春的那一个瞬间,花纸扇的精气神一下子没了,颤抖着抬起头,恐惧着,害怕着,最后,把手掌摁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啵~~ 摁得干脆,炸得也利落。 花纸扇的脑袋一下子没了,血液冲成了喷泉,脑浆炸了一地。 宝玉彻底懵逼,这天大的灾难,就在眼前,自己玩完了? 看着花纸扇的无头尸体,宝玉完全不敢相信:这在刚才还游刃有余的要虐杀自己满门的人,在此时,在此刻,特别干脆的拍了自己的脑袋死了。 “宝哥哥,你的伤势没有大碍,花姑娘的伤势就严重多了。” 贾惜春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轻轻的说话,转身往稻香村的一座完好的厢房里走。 午睡被打扰了,还困着呢,想继续睡…… 宝玉微妙的扫了眼自家这个四妹妹的背影,和林妹妹、晴雯、白南烟一起把雪樱儿放好,查探了伤势后,拿出了一个檀木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临行时屈原半圣给的保命伤药,但还不够,需要足够的精血滋补。宝玉把剩下的太岁也喂给了雪樱儿,想了想,指尖在手腕上一划,把伤口摁在了雪樱儿惨白的嘴唇上面。 以宝玉现在的实力,鲜血远超过普通的千年药材。 雪樱儿喝了一阵子,清醒了,就要伸手推开。 “多喝点!” 宝玉不允许雪樱儿拒绝,卡住雪樱儿的下巴往里灌,疗伤丹药加上自己的鲜血也只能吊命,得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人找屈原半圣拿取更多的雅门宝物。 “来人!” 宝玉叫来了一小队的顶尖学士,让人去找屈原半圣,等自己顶不住了,才把手腕从雪樱儿的嘴上拿开,让人给止了血。 然后祭出君子剑,走向那些挡住贾府离开的,属于十万大山的顶尖妖王…… 血,全部都是血。 宝玉彻底的释放了杀意,杀了个血流滚滚。 手下的学士也憋着火,跟着杀戮和补刀,所有的妖王,没有一个能混上一具囫囵的尸体。 这边杀得痛快,远处高空的两人却愣住了,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的转身就走。 杨摐回了长安的皇城,大山之祖返回了十万大山。 对于花纸扇的死,大山之祖没有半点异议,对于花纸扇死得那种莫名其妙,杨摐也没问上半句。 而在两人离开后,好些圣人的叹气声传了出来,屈原半圣在天空行走,一身的雅致变成了仰天的狂笑…… “看呐,都看看,这就是奴才,能和咱们半斤八两的十万大山,说白了不就是奴才吗?” 屈原指着花纸扇的尸体笑,等花纸扇的尸体被挫骨扬灰,几个闪烁,就到了宝玉的身前。 “你该休息一下了。” 屈原塞给宝玉一颗丹药,宝玉感觉到自己的气血飞快回复,就伸出手。 “这可是给半圣以上使用的疗伤丹药,瑛也没有几颗。” 屈原咬着牙瞪宝玉,最后,还是给了宝玉三颗。 宝玉把丹药收起来,一边往雪樱儿所在的厢房走,一边貌似不经意的问:“我家四妹的身份?” “别问,除非她自己说。” 宝玉点了点头,无语的看了眼东边。 贾惜春睡满了午觉,躺在一块卧牛石上,正用纱裙拨打着小溪里的水花。 似乎血与火的争斗, 在人家的眼里, 也就那么回事。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你想奴家做什么? 学士沙场的气候宜人,夏天傍晚的风,其实还挺清凉,吹得正在补充气血的宝玉有点冷,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黑狐大氅在身上的日子。 想也不用想了,黑狐大氅炸成了碎片,空白的策论天章也没剩下几张,这次的消耗有点大,宝玉却顾不得心疼自己的家底,看着贾惜春有点愣神。 “怎么,很疑惑她的身份。” 屈原半圣在宝玉的身后笑。 宝玉点了点头,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在盛唐呆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青丘狐族在盛唐的地位很高,青丘狐族的大族长甚至比孔圣的地位还高了一点,只在天父杨摐之下, 然而就算如此,青丘狐族也没强到让十万大山的圣子自尽的地步, 自己家里的这个四妹妹,肯定有其他的,大到吓人的身份…… “别想了,你想不出来,不成圣的话,你接触不到那方面的事情。” 屈原笑得越来越诡秘了,玄妙的气息从屈原的身上沁出来。宝玉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也没多想,笑道:“成圣?大祖您说的是半圣?可是别人都觉得,我连大儒的文位都成就不了。” “不只是大儒的文位,你以为大学士的文位就能水到渠成?从你弄出一大堆虽然厉害但是繁杂没有中心思想的策论出来,你的路就难走了, 你要不是贾宝玉,瑛早就不愿意在你身上多花心思了。” 屈原说了一大通的话,身上玄妙诡秘的气息越来越明显,随着气息的升腾,屈原明显有点烦躁了,快速扎进了虚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宝玉不管屈原的去向,也不再想贾惜春到底有什么来头,不管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四妹妹, 哪怕性子冷淡点, 哪怕总说她自己会常伴青灯古佛, 哪怕有着再多的‘哪怕’,这份血脉的牵绊总是少不了, 再神秘的身份,这不也帮了自己不是? 宝玉看见贾惜春在卧牛石上发呆,好像又睡着了,走过去,拿出一件长袍给贾惜春盖上,随后往雪樱儿住下的厢房走。 推开门,迎面是林妹妹摇了摇头,宝玉就放下丹药,往后退,轻轻的把房门再关闭上。 雪樱儿不想见自己,就好像白南烟一样,她们两个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哪知道发生了这档子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很乱,都需要一阵子的清净。 宝玉转过身体,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看远方。 远处通行天途的出口不断的涌出百姓,在官员的安排下分配到了各种职司,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得行走很远,一直到两千万里的土地上都有人居住才行。 宝玉本来想迁移部分的百姓就好,哪知道溶哥儿迁移了自己要求的百姓后,后续还不断的派了人来,看情况,是想把整个大周都迁移过来了。 学士沙场是自己书写策论的地方,各种气息达到了一种最浓郁却不会滋补太过的程度水平上,在这里居住,普通人可以延长十年八年的寿命,连着国运、才气、财气,各种各样都会有一定的增长。 然而,宝玉不认为溶哥儿是占自己的便宜, 要举国迁移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想倾尽全力的帮助自己! “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宝玉突然笑了,心思剔透间,文宫再次上升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达到了八百万丈的高度。 从文宫世界的地面往上看,文宫已经好像一颗星辰, 绽放……赤金色的清冷的光。 举国迁移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好在宝玉在雅门的地位很高,调遣了雅门内部,甚至调遣了不少儒家属国的学士和大学士,香草、美人两位大儒也过来帮忙,让迁移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可怕速度。 半个月时间,所有的百姓按照区域分布在了两千万里的土地上; 再过半个月,各种房屋已经大致建成,百姓有了安身之所; 又是半个月,城池间的道路已经贯通,达成了一个运输,也是君主统治的实际性网络,由于这里是盛唐的地界,甚至有官员来,给予了部分通行天途的管理权限。 宝玉把这些交给了溶哥儿,自己潜心修炼,而随着百姓的休养生息,文宫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直到了一千一百一十一万丈! 这个高度,就是学士的极限。 也是…… 成就大学士文位的门槛! 宝玉发现文宫世界出现很多虚幻的影子,好像大周一样的百姓在休养生息,当然,还很模糊,然而等自己成就大儒的文位,文宫世界就会圆满了,就算大周被外界的力量彻底覆灭,也会在文宫世界的里面留下影子, 照常的休养生息, 照常的给自己提供文名和百姓愿力, 当自己成就大儒的文位,就能脱离文名和百姓愿力的掣肘! 这是策论天章给予的独特的力量,很多大儒想要,却没有足够的策论天章完善自己的文宫世界,而这世上大儒梦寐以求的,宝玉却不怎么在乎。 没错,从修行上讲,自己有资格耍流氓了, 但是…… 从心上来讲,自己能任由别人覆灭大周? 所以,拿着覆灭别人书写策论的区域来威胁别人的事情,从来没有在文人中出现过,哪怕自己有资格耍流氓了,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宝玉这样想着,心思越发剔透,才气也变得不断的精纯起来,然而就在文宫想要继续上升的时候,才气分化成了十几种完全不同的气息,纠缠、厮打,甚至,互相破灭了起来! 噗! 宝玉的气息散乱,逆喷出十几股明暗不定的鲜血。 血液有的深红,有的玫红,有的浅红,颜色不一样,其中蕴藏的才气也不一样,就算喷在了地上,也蓦然纠缠了起来,发出恐怖的爆裂声响。 嘭! 房间破碎,炸起数百丈高的恐怖烟尘。 很多人冲了过来,有悠扬和悠啸带领的学士,有贾母等人,看见宝玉摆了摆手,都各自回去了,林妹妹和晴雯还是担心,想要扶住宝玉。 然而比她们的实力强,速度更快的也有,雪樱儿和白南烟一左一右的架住宝玉,这是下意识的关心动作,摸了宝玉的脉门,觉得没事,脸色就耷拉了。 “我没事,都回去吧,让我静一下。” 宝玉苦笑了一声,站起来,往大观园比较清静的地方走。 林黛玉扯住了性子躁的晴雯,安慰说‘安心’、‘养胎’之类的话,往大观楼的方向去,剩下白南烟和雪樱儿,站在原地发愣。 “樱儿姐姐,我以为自己够强了,可还没追上宝哥儿的脚步,我帮不上他。”白南烟突然开口。 雪樱儿安慰道:“别说你了,现在他比我都强呢。” 是啊,宝哥儿已经比自己强了,雪樱儿是来兴师问罪的,哪知道又尝到了那种腥甜的滋味,而曾经厉害起来也只让自己发笑的宝哥儿,现在是真的厉害了。 雪樱儿看了看白南烟,心里有点酸,但想起两次喝了宝玉的血,脸色就有点默然。 盛唐没有什么一夫一妻制的说法,雪樱儿的‘女权’思想有点走在时代的尖端,但也只是露出一点苗头罢了,和心里的震撼和感动比较起来,无疑就有点薄弱,盛唐的女子只求一个好人家,而宝玉…… “南烟妹妹,要不然……咱们……” “什么?”白南烟还有点走神。 “没什么,随天意吧。” 雪樱儿说话有头没尾的,让白南烟摸不着头脑,白南烟也是个聪明的女子,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我和宝哥儿两度同生共死, 姐姐…… 我都听姐姐的好了。” “以后再说吧,宝哥儿卡在了一个坎上,咱们先别给他添乱了。” “全凭姐姐吩咐。” …… 宝玉确实卡在了一个坎上,说自己没事,事实上也真的没事,但这种安稳和妥当,只是对身体受到的损伤来讲的。 为了提高自己的潜力根底,宝玉书写了很多的策论大文,到了成就大学士文位的时候,每种策论大文都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才气,在自己的体内碰撞,想要水乳交融。 这很难,以至于震伤了宝玉自己,宝玉的身体很强悍,没受到太大的伤势,但是让各种才气真正的凝合起来,确实难住了宝玉。 宝玉一边往清净的地方走,一边仔细的思考…… “宝哥儿!”有人喊了一声。 宝玉转头一看,见是甄宓,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有事?” “我想见见孩子们。” “哦,我没有不让你见孩子们的意思。” 宝玉摸了摸嘴唇,脸色有点发红,一直忙着修行的事情,却忘了这里还有两个孩子的母亲。 在两人之间,宝玉和甄宓的态度都是很微妙的,宝玉这边是和甄宓没有类似白南烟和雪樱儿的那种同生共死,娶了是尽责任,不娶也是正常,甄宓则是只想照顾孩子,对宝玉也没多深的感情。 所以,甄宓在宝玉这边住下了,两人之后,其实没有什么体液互换的关系…… 宝玉和甄宓说了几句话,也就是普通的聊天问好,随后吩咐了悠扬,让悠扬带着甄宓去雅门见孩子。两个孩子是雅门的圣子圣女,相信甄宓在雅门会有很高的待遇。 然后,宝玉接着往清净的地方走, 一边走,一边努力凝合体内的异种才气。 嘭~ 嘭嘭~~ 不断有才气爆裂出去,这一次有了准备,宝玉把爆炸的威力压在了身边,没招惹太大的热闹出来,然而异种才气特别顽固,别说水乳交融了,就连一丁点融合的迹象都没有。 这时候,宝玉有点想念武相思了, 不是想念武相思的暴露被自己看光的身材, 而是,和武相思多打几场的话,在那种激烈的战斗下,异种才气说不定能真正的融合掉。 “武相思,这名字不错。” 宝玉不由的笑了笑,而此时,突然有人结结巴巴的道:“你,想奴家,想我,做什么?” 宝玉愕然回头,发现环绕稻香村的一条溪流的水边上,一个穿着甲裙和短衫,衣着很暴露的女子用脚打着水花,偏头在看自己。 很熟悉, 特别熟悉, 宝玉笑了笑,走过去递上一件文人的长袍:“我很好奇,你裙子上的甲片可以再次生长出来吗?”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大学士,申请教派! “当然不能。” 武相思一点没有隐瞒手段的想法,笑道:“前几天回了趟十万大山,重新拿到的甲片而已,奴家是武者,只信任自己的拳头,能少带东西就少带了。” 宝玉立马明白: 这是为了磨砺修行的一种方式。 就好像佛家的苦行僧,道家隐居的道士,或者出去游学的文人,武相思信奉自己什么都不带就是无敌的,怪不得穿的衣服都那么少。 不过,这种人一般也很单纯,就好像武相思,这不分明告诉自己她只有这些个甲片吗?想杀她的话,打烂她身上的甲片就可以了。 宝玉没有杀武相思的想法,一来自己和武相思没什么仇怨,二来,这么单纯的妹子,搁二十一世纪都是保护动物了。 一边笑,一边把衣裳往前推了推:“穿上吧,我们文人讲究个非礼勿视,你总这样子,我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搁。” 武相思闻言,偏头看了看宝玉,一边穿衣裳一边道:“文人太娘们了,要是我们武者看上了,推倒在地上就造娃娃……你别想,你的体魄不错,但距离奴家要求的水平还差了点。” “我真的没这种想法。” 宝玉苦笑着把脸转到一边,这个武相思穿衣裳就穿衣裳吧,竟然把粗布短衫脱掉了。 武相思脱掉了粗布短衫,把文人长袍往身上套,觉得甲裙碍事,干脆把甲裙变成了一条链子缠在手腕上。 宝玉更不敢看了,这时候可没对战,真真的要‘非礼勿视’。 等武相思换好衣裳,宝玉坐在武相思旁边的石头上,笑问道:“来找我做什么?想给花纸扇报仇?” “我为什么给一个奴才报仇?”武相思一脸的纳闷。 “可你不也是奴才?” “他是,我不是。” 武相思的声音流利了,愤懑的道:“以前我就奇怪,为什么这种货色能打得过我,原来他做了奴才,得到了主子的奖赏……你别说我是奴才,就好像你给盛唐做事,但你承认自己是杨摐的奴才吗?”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宝玉避重就轻。 “说人话!”武相思听不懂。 宝玉到处看了看,见没有人,就摇头道:“我可不是谁的奴才,我按照盛唐的规矩办事,给天父陛下办事,天父陛下也按照规矩给我奖赏罢了。 嗯?话说话来,打退你应该有不错的奖赏来着,等我回去申请成立教派,这些奖赏就会发来了。” “我不是为了奖赏,我只是给大山之祖做事。我从小被狼群养大,狼群被妖怪吃完了,我就自己一个人过,是十万大山养活了我,教我武学,大山之祖等于是我的父亲。” 提起武学,武相思明显兴奋了起来,一把扯碎身上的文人长袍,指着宝玉道:“上次我说了,咱们改日,今天就是改日!” “你能把话说完吗?是改日再战。” 宝玉又得转头,摆手道:“把甲裙穿上,还有你的粗布短衫。” “真是的,你比别的文人还娘们。” “别的文人就和你光着身子打架啊?” “不,别的文人没看见我就死了。” 武相思把甲裙和粗布短衫穿上,立马就要动手,宝玉心疼大观园里的建筑,神念扫到个没人的荒芜的区域,抢先飞了过去。 武相思紧紧跟随,爆裂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宝玉的才气耗尽,武相思的真气也耗尽,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衣裳都炸碎了,七扭八拐的摔成了一团。 “喂,你躲开点,男女授受不亲。” “累,别闹,恢复了真气咱们再打。” “好吧。” 宝玉也确实累了,而且武相思的身体弹性很好,奇妙的舒适感让宝玉也懒得动,反正人家不在乎,自己在乎个什么鸟劲?抓紧恢复才气才是正理。 这次的战斗没有上次那种搏命的激烈,但也属于棋逢对手和将遇良才,宝玉觉得十几股异种才气已经有了融合的迹象…… 五个时辰后,“再来!”武相思变得精力充沛。 宝玉的才气也恢复了,就是身体受不住,肌肉和骨骼都在发软:“咱们等等再来,多歇……好吧,来战!” 没奈何,战斗的主动权从来都在武痴的手里头,武相思已经打了过来,宝玉也只能挥拳应战。 这是拳拳到肉的战斗,宝玉没用君子剑,用诗词加持了力气,和武相思对战拳术和脚法。 于是…… 两天后,再来! 五天后,再来! 八天后,再来! 宝玉彻底无奈了,武相思就好像一台不会疲惫的机器,一次战斗后,上点润滑的液体就是生龙活虎,自己可是文人,肌肉骨骼全都酸麻了。 “好好好,你打吧,我歇一会。” 宝玉耍了赖皮,在被夯砸了不知道多深的山谷里蹲下,抱头,嘴里吟哦:“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在诗词的力量下,皮肤变得无比坚韧,才气也变成了统一的整体,在体内燃烧成一团温润而狂暴的火焰。 武相思不断的殴打,拳、脚、寸劲,甚至用太极拳把宝玉转成了一个陀螺,宝玉什么都不管,随便你打,反正我累了,要休息。 然而没过多久,宝玉突然发现:体内的一种才气竟然全部进入了那团温润狂暴的火焰,自己的体内,也真的多了一团真正的火。 这是…… 宝玉运转火焰,身体的力量不断提升,异种的才气却在不断的精纯成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文火炼体, 在此时, 得到了……彻底的升华! 武相思也发现了宝玉的异常,笑了声‘你在提升?’动作越发的快捷和狠厉,在和宝玉的对战中,她自己的实力也在不断的增长。 武者需要战斗,不断的战斗,就是武者变强的最佳途径! 一万拳~ 十万拳~~ 百万拳! 一万脚~ 十万脚~~ 百万脚! 终于,宝玉的异种才气全部精纯掉了,文宫蓦然燃烧起了剧烈的火焰,火焰是一片高温的炽白色,宛如星辰璀璨的文宫,也一下子变成了悬挂高空的一轮大日! 大学士文位, 在此时, 彻底达成! “贾宝玉,你很好,拿出你全部的力量,来接我这一记…… 贪狼噬月之—— 太极,群山啸!” 就在宝玉晋升文位的那一刻,宝玉还没能发出笑声,武相思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宝玉抬眼一看,差点叫了声‘妈妈咪’,只见武相思的手掌如同饿狼的血盆大口,啪嚓卡住了自己的肩膀关节,然后是拳打脚踢,每一拳每一脚都借助了击打自己产生的反作用的力量,续上了另外的一下狠的。 不断的打, 不断的砸, 自己就好像武相思手里的陀螺,压根没办法脱身出去,只能用大学士更加精纯的才气硬抗,嘴里苦笑了一声:“连击?武相思,你个变态~~~” “变态是什么意思?”武相思还有工夫问话。 宝玉回答道:“就是特别厉害的意思。” “哦,那你挨打就能提升文位,你这个娘们文人更变态。” 武相思连续‘殴打’了宝玉半个时辰,终于没了真气也没了力气,宝玉的才气也耗尽了,两个人纠缠着摔在了地上。 武相思一边喘气一边道:“没错,你真的很厉害,所以,是很变态。” “好吧,我是变态。” 宝玉只能承认,因为这时候,自己连挪动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而自己某个不可言喻的物体,还在武相思的樱桃小嘴边上……咳咳,晃悠着…… 没多久,宝玉恢复了一丝力气,连忙跳起来,从黄玉砚台里摸出了两件衣裳,自己穿上一件,也丢给武相思一件。 武相思却不穿衣裳,凑到宝玉的胸口,手掌在宝玉的胸肉上捏了一捏。 “你的体魄越来越强悍了。” 武相思眨眨眼睛,想了想,偏头看宝玉:“用你造娃娃应该很不错,我有十万大山的秘法和秘宝,可以立马接了胎,我推不倒你,不然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做到,你帮我造娃娃?” “不干!”无语的宝玉毫不犹豫的拒绝掉了。 “喂,我帮你杀人行不行啊?” “不行!” 宝玉穿好衣裳,往大观园的方向走,武相思来找自己就是为了打架,如今两人都提升到了另外的一个层次,再打的话暂时没用,自然要各奔东西。 武相思盯着宝玉的背影,很垂涎的舔了舔嘴唇,可惜了,用这家伙造娃娃的话肯定不错,大山之祖说过,很想抱一个有天赋的孙子来着。 “嗯,我回去找点宝贝,到时候打败他,推倒他,听人说摁倒男人亲个嘴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娘们文人……好小气!” 武相思怒了,一跺脚,飞快的朝着远处去。 宝玉则是差点摔倒,骨头都快被揍散了,可经不住吓。 “亲嘴就行?那我在二十一世纪不知道有多少娃娃呢。” 宝玉嘀咕了一句,想要飞起来,身边却落了一条红袖,林妹妹在旁边显化身形。 这点算不上意外,自己消失了那么久,在大观园主事的林妹妹不知道安抚了多少人,只是想起林妹妹看见了自己和武相思打到了光屁、、、股,宝玉还是有点尴尬。 林黛玉却不在乎这个,看着武相思飞远的身影,怔了片刻…… “夫君~~” 林黛玉幽怨的看向宝玉:“不然你就答应她吧?让她给妾身一套秘法和秘宝。” “……”宝玉。 为了要孩子,你也是什么都不顾了。。。 …… 成就了大学士文位,自然要为凝结儒心做准备,而凝结儒心,最好的催化剂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教派。 在成就大儒文位之前,这种教派没有名称,等成就了大儒文位,就是真正的大儒教派了。 宝玉进入了通行天途,直奔雅门在长安的总部,成立教派很简单,集合一些人就可以了,孟浩然的就是那一种,可是要真正的催化自己的儒心,必须得到三位圣人或者十位半圣的认可,赐下大宝锁心石来凝聚教派里的某种力量。 这种力量在佛门叫作功德,在道家叫作香火,而在文人里面就简单了,只是一种信念而已。 真正的凝聚儒心的时候,锁心石会整个炸碎,其中锢锁的力量,就是儒心最好的滋补汤药…… 从通行天途的出口出去,宝玉直奔屈原半圣的居所,只是,刚拐过一处殿堂,空中就落下了一条身影。 “你的赏赐自己不拿,还要本座来送? 贾宝玉,还不跪迎本座!”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太白第二?我是我! 宝玉还以为:在雅门已经没有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存在了。 自己成了魔,很多人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法成就大儒的文位,这样一个破罐子破摔的魔是很可怕的,就像李太白,想杀谁就杀谁,可以说是潇洒,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任性。 很少有人愿意招惹这种疯子了,不过听见‘赏赐’两个字,宝玉就笑了笑,这个人,不属于雅门。 既然不属于雅门,就不用担心对两个小家伙有什么影响,有没有脾气没关系,活着还是死了,同样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宝玉打量身前的这人,红色的官袍加上镶金的玉带,这是盛唐正五品的官,看模样还算端正,感觉还有点眼熟,但宝玉敢肯定:自己没见过眼前的这个家伙。 “贵姓?”宝玉轻轻的道。 “孟。”来人一脸的冷漠。 宝玉立马明白了,脑子里转过了几个人,笑问道:“孟家做官的好像只有一个,你是孟山人的叔伯兄弟孟洗然?孟山人给你写的《洗然弟竹亭》真的不错,‘吾与二三子,平生结交深。俱怀鸿鹄志,昔有鶺鴒(jiling)心。’,这两句本爵爷就很喜欢,可是看看孟山人,再看看你,感觉,吹得更不错呢。” “大胆!” 孟洗然怒喝了一声,手掌裹挟着爆裂蒸腾的才气,朝着宝玉的脑门扣了过来。 从来的时候孟洗然就摆足了架子,落下来也不落在地面上,非得飘在空中,硬要高了宝玉一头。这把手掌扣了下去,就好像一个大人要捏小孩子的脑袋,威风凛凛的特别厉害。 然而宝玉随随便便的抬起手,很轻松的和孟洗然五指相扣,笑问道:“你这次来,是想让本爵爷接了天父陛下的赏赐?是皇令?” “当然不是,就凭你,还没资格让能代表天父陛下的人来。” 被宝玉挡住,孟洗然一点都不意外,嘴唇噏动了几次,一身的威风猛然暴涨了十几倍,宝玉好像顶不住了手臂弯曲了一下,孟洗然就加大了力量,眼底闪过残忍,要把宝玉的手掌捏碎,连着胳膊和后面的脑袋一起拍碎。 这是真的起了杀机,宝玉也闷哼了一声,被压得手背已经贴上了额头,似乎在下一刻,宝玉的手掌就会碎掉,连着脑袋一起变成模糊糊的一片,生机都要被碾灭了。 “孟洗然,你敢!” “在我雅门内部行凶,真以为你这个五品小官的能耐很大是吗?” 香草大儒和美人大儒的声音传了过来,下一刻就要压制孟洗然,然而这时候,宝玉突然笑了,笑容很清淡的道:“我雅门的诸位前辈作证,他想杀我,我杀他,不算肆意妄为的恶意杀官吧?” 在说话的同时,宝玉已经用才气震荡出了几句诗词,平地起了旋风,把孟洗然一身的才气尽数搅成了散落的烟气儿,没了才气的支持,孟洗然的手掌被宝玉捏碎,宝玉的手,也毫不停留的拍在了孟洗然的额头上。 啪, 一声响, 孟洗然的脑袋好像西瓜,碎得干脆利落。 而就在宝玉动用大学士的才气的时候,盛唐、八千国,以及十万大山好像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传出了几声爽朗的笑…… “史书长留,英魂不灭,我三兄弟能成了‘在齐太史简’,就算只剩残魂,也要出去感谢此人!” “哈哈哈哈摔笔出庐去,怒为春秋言!那人终于成就大学士的文位了,时间很短,但是让小老儿等待得好煎熬,小老儿一刻也等不及了!在铁骨门的日子太久了,小老儿愧对‘在晋董狐笔’这句话,今天,终于能再说自己是史家的人了!” “在汉苏武节,我苏武,敢不去否?” “那人是大学士了!好好好,格老子的终于感觉到了他!走走走,诸位兄弟陪本将走上一趟,要那人去救军师!” “管宁的心思淡然,,但那一句‘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唉,这人真是管宁的相知挚友,管宁出去一段日子,去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家里的事情,劳烦夫人安排妥帖了。” “很好,他是大学士了,那么,瑛应该很快就能出山了,这世上,没谁能拒绝瑛的辅佐呢。” 幽深的山涧草庐的边上,诸葛孔明轻抚瑶琴,琴声突兀的,多了一点不甘寂寞的嘈杂出来,而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很多人抬了抬头,微微一笑,也就过去。 宝玉不知道外面出了这么多事情,只是感觉正气天碑跳了几下,没去在意也没法在意,正气天碑太厉害了,就算现在的自己,也只能引出人家三两成的威能而不受伤。 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出现在宝玉的身前,上下打量宝玉,香草大儒还忍不住的叹道:“孟洗然早就是大学士的文位了,文宫大日足足升到了五千万丈的高度,你这样斩杀他,你……这是……成就大学士的文位了?” 美人大儒跟着道:“都说你做大学士很难,哪想到会这么快?可是,大儒的话……” “两位前辈,晚辈就是为了凝结儒心做打算,今天来,是想求得建立教派的锁心石。”宝玉打断了美人大儒的话,显然要说自己没法成就大儒的,已经提到了太多,耳根子都快长了茧,宝玉不想再听。 于是对着孟洗然的尸体招手,拿过了孟洗然的文房四宝,无所谓的用炼剑之法和炼笔之法消耗掉了,又从孟洗然的砚台里,把封在金色箱子里的两件东西单独拿了出来。 金色的箱子,代表的就是杨摐的赏赐。 其中一件是一块和男爵牌子差不多的令牌,正面还是‘摘星’两个字,背面的花纹却更古朴了一点,是盛唐的爵位里代表子爵的纹路。宝玉无所谓的笑了笑,直接塞进了袖口。 另一件倒是让宝玉喜欢,是一件大氅,外面漆黑,比以前的黑狐大氅还要高贵黑雅了很多,里面却是亮紫色的底子,看起来特别华贵。 香草大儒忍不住的惊呼道:“黑鹤紫龙氅?” 宝玉疑惑的看过去,不等宝玉发文,香草大儒就满脸唏嘘的自语道:“不可能啊,黑鹤紫龙氅是给陛下看重的,有无限潜力的真正的骄子的宝贝,别说宝物的级别,单是从象征的意义上来讲……黑鹤紫龙氅,代表着某种方面上,你和花魁雪樱儿、玉郡主的身份等同。” “您说的某种方面是什么?” “就是有资格成为皇储。” 美人大儒接了话:“天父陛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子嗣,再说了,陛下本来就不喜欢太多的麻烦事,早就有到处游玩的想法,也立下了九位皇储以及像你和雪樱儿、玉郡主这样的十八位准皇储,可是,你没法成就大儒,怎么会把你当成了准皇储呢?” “这我可不清楚。”宝玉耸了耸肩膀。 “估计孟洗然也不清楚,他连黑鹤紫龙氅代表的意义都不知道。” 美人大儒指了指孟洗然的尸体,看宝玉的眼睛在发光:“要是他知道这种意义的话,根本没胆子对你大声说话,好了,孟家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帮你处理掉……今晚有时间吗?游湖吟诗可好?” “前辈相邀,晚辈不敢……等等,我拒绝!” 宝玉很自然的想要答应下来,想起了美人大儒看上眼就能春宵一度的格言,打个哆嗦,转身往雅门的更深处走。 “晚辈还要面见诸位圣人,孟家的事情就劳烦两位前辈了。” “乐意之至,不过……今晚……” “再次拒绝!” 宝玉把声音说得斩钉截铁。 或许是因为屈原半圣的面子,也或许两个小家伙的面子更大了一点,就算以宝玉的身份,想面见圣人们也需要半个月的等待,这一次,却只等了不到三天。 还是那个面临虚空的悬崖,宝玉走进去,本以为圣人和半圣们还是端坐高台,睁开眼,迎面却扑来了小家伙,嘴里甜甜的喊着‘粑粑’。 小女娃被十几个半圣围在中间,给她讲述一些雅门内部珍藏的武圣时期遗留的法门,过不来,眼泪就汪汪的,感觉特别委屈的样子。 宝玉走过去,见过诸位圣人和半圣,抱起两个小家伙逗弄了几下,身后甄宓跟着进来了,就把小家伙交给甄宓,让甄宓带着出去。 宝玉自己在原地等待,等甄宓带着孩子离开了,这才拱手道:“晚辈要建立教派,恳请诸位圣人赐下锁心石。” “不可!” 三位圣人中以天隐圣人为首,干脆利落的拒绝道:“宝哥儿,你还是放弃吧,你根本不可能成就大儒的文位,建立教派纯粹是白费功夫。以你现在的情况,早晚会是第二个李太白,虽然没法成就大儒,却能达到半圣以下没有对手的可怕程度,你不如把修行的重心放在这上面,只要提升实力就好。” 铁瀑圣人跟着道:“没错,李太白就是明白这点,所以有了今日的成就,你和他走的路子很像,不如安心做个李太白第二……你和雪樱儿的事情本圣已经知道了,你和李太白联手,等你达到李太白的实力水准,你们两个加起来的话,半圣也要给你们几分薄面。 更何况两个小家伙很优秀,过不了多少年,你们可以靠着孩子逍遥世间,就算是本圣,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天隐圣人打断了宝玉的话,冷着脸道:“锁心石不是普通的宝物,世上的大儒有几个?能够建立的大儒教派有几个?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没有一个中心的策论观点,十几种策论观点就需要十几颗锁心石,是我雅门百年的数量了。宝哥儿,你对我们雅门的贡献很大,但这锁心石,真的不能平白浪费。我雅门也浪费不起。你啊,安心做第二个李太白吧,也能过得很逍遥。” 宝玉苦笑点头,能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圣人们的态度已经很好了。 人家高高在上,和一个小小的大学士解释这么多,肯定是看在‘自己人’的份上,也是看在两个小家伙的面上,可是自己,真的能安心做第二个李太白吗? 没错,李太白过得很逍遥。 可是,李太白是李太白,自己是自己…… 宝玉把黑鹤紫龙氅拿出来,穿在身上,对着天隐圣人苦笑道:“前辈,您觉得天父陛下给了晚辈这东西,晚辈还能安心逍遥吗?” 黑鹤紫龙氅很是华美,配上宝玉亮紫色的嘴唇,还有十几丈长无风自动的黑发,就好像一个气度不凡的大魔从虚空走来,而且是‘魔’中的权贵。 圣人和半圣不在乎这种气度,他们想的话,气度和风骨会让人顶礼膜拜,然而黑鹤紫龙氅代表的意义,让他们全都沉默。 少倾,屈原半圣开口道:“以瑛看来,这是天父陛下认为宝哥儿可以成就大儒,锁心石也可以给他。” “屈原大祖,” 天隐圣人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但这是纯属浪费啊,宝哥儿真的成就不了大儒的文位,而且大儒文位的这方面,天父陛下也不可能影响……” 说到这里,天隐圣人跺了跺脚,叹气道:“表决吧,老规矩,屈原大祖的表决为三,我等圣人为一,半圣为三分。” “好。” “附议。” “诸位考虑吧,本圣不赞同给予宝哥儿锁心石,天隐圣人说的对,这种宝物,我雅门也浪费不起。”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惊圣教派,正气天碑! 表决很简单,青藤悬挂的崖壁变成了一片分成两半的水幕,左边是淡青色的很是典雅,右边是淡蓝色的看起来特别舒坦。要是左边的卷起来,就是同意给予自己锁心石,右边的卷起来自然是不同意了。 淡蓝色的水幕哗啦啦的上冲了一多半,淡青色的水幕却是没有动弹,宝玉看了看屈原大祖,发现屈原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也格外瘆得慌。 到了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除了屈原大祖还没表态以外,三位圣人和二十五位半圣全都不愿意给自己锁心石,按照表决的规矩,屈原大祖怎么做也都无所谓了,对宝玉笑了笑,随手投在了‘不同意’的选项上。 淡蓝色的水幕直接卷到了顶,随后,两块水幕一起崩散,天隐圣人指了指恢复原样的岩壁,对宝玉道:“明白了?你根本没法成就大儒文位的,我等不可能让你浪费锁心石这样顶尖的宝物。” “明白了。” 宝玉轻轻点头,心里乱成了一团没有头绪的麻线团。 倒不是怨懑或者怪罪,自己是来求取宝物的,圣人们给了是看好自己,不给也是理所当然,东西不是自己的,宝玉才没有那么小气。 可是, 唯独有一件事, 所有的圣人和半圣都不愿意给自己锁心石,换句话来讲,天隐圣人没说假话,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绝对成就不了大儒的文位。 这点就很伤人了,别人的潜力根底比自己弱了很多,却有那种成就圣人文位的可能性,自己的潜力根底深厚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然而,也只能在大学士的文位上停止下来。 大儒, 半圣, 还有……圣人。 后面还有三个文位,就算自己修行到最厉害的程度,也弥补不了三个文位的巨大差距,难道一定要向天隐圣人说的,自己要做半圣以下的最强者吗? 半圣以下的最强者,也还不是圣人。 对圣人来讲,仍然,只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蝼蚁。 不甘心,完全不甘心! 宝玉咬紧了嘴唇,有血丝渗出来,一字一句的问:“为什么,凭什么说,我成就不了大儒的文位?我知道策论杂了很难成就大儒,但不知道会是完全的不可能!” “你既然是大学士了,本圣就说给你听。” 天隐圣人也很无奈,文人就是这样,不达到一定的高度就不能知道更高处的风景,知道了也没法理解,甚至很可能局限了一个人的思维,从而陷入永远没法成圣的怪圈里去。 圣人是怎么成就的,就连圣人自己都不清楚,然而盛唐曾经有一段时期有很好的教育各家的弟子,告诉不可能弄杂了策论,告诉不可能怎么样怎么样,然而那一段时期是黑暗的,盛唐足足三千年没人成圣。 所以,在宝玉书写策论的时候,圣人们还抱着宝玉能弄出‘中心观点’的希望,宝玉不清楚的是,在他停止神念金人的脚步的时候,有多少圣人扼手唏嘘: 这世上,少了一个必然成就大儒,而且有可能成圣的人物了…… 天隐圣人盘膝坐下,别的圣人和半圣也随意的席地而坐。 等宝玉同样坐下了,天隐圣人认认真真的道:“天地间是有规矩的,各国的法令和天子的喻令,这些都有明文的讲究。守规矩会怎么样,不守规矩会怎么样,全都写得清清楚楚,可是,在这些规矩的上面还有天地自然的法则…… 为什么需要呼吸,为什么需要吃饭,为什么需要穿衣,春夏秋冬冷暖四季是怎样的变幻而成,进士就能摸清、理解,甚至可以用自己的道理把这些给粉碎掉,但在更高的一层上还有无数的规则道理,连圣人都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却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着什么。” 宝玉有点明白了,震撼道:“策论杂了不能成就大儒,这也是其中的一个?” “没错,李太白虽然潇洒风流,本心和策论都是那种随心所欲的做派,这点算不了什么,就算策论的中心是那种下九流的道道,只要够单纯,实力到了也能成就大儒,可是李太白……” 天隐圣人唏嘘的道:“你应该发现了,李太白的潇洒风流中藏着对许多女子的愧疚,雪樱儿的母亲、白狐娘娘等人是男女之情,还有对待子女方面的想要照顾却放不下自己不羁的生活方式,他用‘洒脱不羁’的观点写的策论,书写的时候却忍不住把内心的情绪写了出来,前后矛盾的策论没有统一的观点,他就没法成就大儒的文位。 而你,和他一模一样,你的策论都很有用,但也同样有完全不搭调,甚至有很多前后矛盾的地方。” 宝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天隐圣人叹气道:“你不可能成就的大儒的,所以别白费功夫了,留下精力把重点放在提升自己的实力上。你的潜力根底很强,等到了大学士的顶峰,也能和李太白一样轻易的斩杀大儒,如果有类似《蜀道难》的这种精妙绝伦的文章,说不定也能在半圣的手里逃得性命。回去,好生提升自己的实力吧。” “我会回去。” 宝玉还是点头,手指在地上划哒出一个接一个的横杠,划得那么认真,就好像最早练字的时候,又好像是酒楼的大厨在烹饪一道完美的菜肴。 他全神贯注,把地面划出了一道接一道的横线…… “你在写什么?”屈原半圣第一个开口。 “这是个‘一’字。” 宝玉轻轻的笑:“诸位圣人不肯给我锁心石,这是应该的,晚辈心里清楚,不会有任何的心怀不满,但咱们做文人的从不甘于天命,想当初先贤吸纳道家‘遁去的一’的道理,就是因为如此。晚辈先行告退,之后,会成就大儒给诸位看。” 天隐圣人闻言,冷喝道:“痴儿!大话谁都会讲,而你现在,连教派都组建不成!” “谁说宝哥儿组建不成教派了?” 突然,后方的虚空走来很多的身影,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走在最前面,对圣人们行礼,很赧然的道:“诸位先贤要求见我雅门圣人,这,晚辈不敢拦,也不敢先通传了。” “无妨。” 屈原轻轻的笑,对刚才说话的那人道:“原来是安于贫贱只为讲学的管宁兄,东汉覆灭你没出现,武圣时期整个破灭你也没有出现,今个怎么不喜欢寂寞了。” “没办法,欠人情。” 管宁穿的特别简单,身上的是粗布长袍,踩着的也只是磨烂了边角的普通草鞋,长得也很平凡,唯独头上很高的漆黑的帽子,让他看起来和别人不太一样。 管宁看了眼宝玉,对宝玉笑了笑,又扶了扶头顶的黑色高帽:“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好句,写得管某汗颜。” 说到这里,管宁对宝玉弯腰拱手,朗然道:“乡野一白衣管宁管幼安,区区不才,现在是半圣文位,愿意为碑主组建大儒教派,以半圣的文位,可以代替锁心石职掌十条策论观点。”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碑主把瑛与张良张大贤人写在了一起,苏武真个消受不起,然而以苏武的能耐,代替锁心石掌管剩下的策论观点还是足够的。” “董狐的能耐不大,但是以春秋笔法镇压教派根基,倒也不算难事。” “好吧,你们都厉害,我这个齐国太史的残魂,加上两个弟弟的残魂,就只能在教派里讲学罢了,嗯,做个夫子就好。” “格老子的,我严颜做护法,碑主,改天帮严颜把我家军师救出来啊,我家军师可是‘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你在正气天碑上写过了!” 半圣管宁? 汉朝苏武? 先朝晋国、齐国两国太史? 武帝严颜? 更重要的是……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这是说的诸葛孔明?武圣时期就能以文人之身,统领无数武圣的的强悍妖孽? 而这些…… 想起‘碑主’两个字,屈原、天隐圣人、铁瀑圣人,所有雅门的高层一起惊叫了起来:“贾宝玉,你书写出了正气天碑?” “是。”人都来了,宝玉只能承认。 天隐圣人沉默了半晌,摇头道:“好好好,这样教派是能建立起来,但是管宁兄,宝哥儿还是成就不了大儒的文位,你身为半圣,应该清楚这件事情。” “事在人为,正气天碑也只是传说,碑主能弄出来这个,管某相信碑主也能打破天地的铁则。” “很难。” “没难度,那管某出来也没意思了。” “好,正气天碑是我文道最顶尖的盛事,我雅门也不会小气。” 天隐圣人想了想,看向屈原大祖,苦笑道:“您在表决的时候选择了反对给予宝哥儿锁心石,就是想给宝哥儿一定的补偿了?天隐附议,顺便,提议多给一些。” 在宝玉还有点迷糊的时候,天隐圣人挥动袍袖,周围就出现了无数的光点,宝玉的君子剑和黄玉砚台也飞了出来,瞬间吞纳了无数的光点。 而那无数的光点,宝玉看清了,全是城不易级别的利剑和砚台!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仅仅是三个呼吸的时间,君子剑蓦然变成一片光亮的银色,银得纯粹,纯粹得耀眼,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君子剑达到了城不易的级别! 而黄玉砚台四周小巧的鳌首变成了金龙的头, 利齿森森, 却又不乏细腻和柔和, 同样的,也是城不易级别的至宝砚台! 天隐圣人长吁了一口气,消耗不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 “半圣镇教派,太史做根基,宝哥儿,你这教派让本圣开了眼界,所以…… 区区薄礼,收下吧。”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演哥儿,要活要死? 薄礼? 这可不是薄礼! 一般来讲,城不易级别的宝物特别难得,就算雅门这样的强悍势力,最多给顶尖的学士分配一样罢了,悠扬和悠啸的佩剑就是雅门分配的这种。 然而一直使用,一直契合,而后成长为城不易级别的宝物,就算顶尖的大儒也没有几件,因为越往后的耗费越多,有些大儒辛辛苦苦几百年,最多也只有一件而已。 可此时,自己拥有几件? 宝玉盘算了,紫火灵豪、君子剑、黄玉砚台…… 三件! 自己足足拥有了三件! 而这三件完全契合自己的东西,足足消耗了雅门上千件城不易级别的宝物库存! 这完全是意外的惊喜,以至于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宝玉还有点晕乎乎的…… 管宁进了宝玉的厢房,很喜欢雅门精致的装饰,但只是赞叹了两声就不看了,对宝玉笑道:“碑主,刚才咱们说归说,可是事实上,你真的几乎完全不可能成就大儒的文位呢。” “这我清楚。对了,叫我宝哥儿就行了,还得多谢前辈。” “那你也别叫我前辈,叫我管宁就好,我痴长几岁,不然叫管宁兄也成。” 管宁笑问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把教派弄起来,不知道咱们还有多少人,想建立真正的大儒教派的话,需要的人手可不少。” “大学士的话,一千个够不够?” “呃,” “学士应该有八千多个,进士数不清,举人秀才什么的我也没过问过,倒是百姓的数量我知道,三千多亿吧。” 宝玉站起来,拿了茶壶放上香茗,冲上水,给管宁等人斟茶,管宁和苏武等人习惯性的奉过来茶盏,手指头却扣在茶盏的口子上,宝玉没法倒茶。 “怎么了?” 宝玉用手指的关节叩了叩桌子,发出哒哒的几声脆响,才气沁出去,把管宁等人惊醒了。 管宁还没开口,严颜的大嗓门就叫了起来:“碑主大人,你这还是教派吗?你这都是不小的属国了!” 宝玉闻言,摸了摸嘴唇没说话。 事实上来讲,说是个属国也没有什么错,溶哥儿把全国迁移到了自己书写策论的大地上,偏偏自己的地方还很大,足够容纳了大周以及占领的南宁国的所有百姓。 南宁国的学士和大学士离开了很多,但也有留下的一小部分,加上大周的就是这么多人了,普通百姓一个没走掉,在自己的政令下,也已经融合了不少。 宝玉可以肯定,以自己的手段,只要成立教派,这些都会争着抢着加入, 总归,自己还没有让大周的人吃过亏…… 歇息了一阵子,外面就有人敲门禀告,开门一看,是悠扬和悠啸,两人带来了雅门最新的任命,或许是看在管宁等人的份上,雅门提前给了自己大尊的地位,也派来了两百个比孟洗然还要强了一点的大学士,用来帮着建立自己的教派。 宝玉带人离开,从通行天途回到了学士沙场,很快的,教派就组建成了一个雏形。 雏形在不断的扩大和完善,大周和宝玉说白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加入教派的气氛很活跃,以至于管宁和苏武特别忙碌。他们要代替锁心石镇压教派凝聚的信念,而海量的教派信念的涌来,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不小。 宝玉也闲不下来,教派信念是比百姓愿力更强悍的一种存在,加快修行的能力更强,只比文人泪差了一点,而在数量上,教派信念绝对碾压了文人泪。 宝玉只能不断苦读,不断理解,文宫大日也在文宫世界里越升越高,只是十几天的时间,就从一千一百一十一万丈的高度,升到了两千万丈的更高处。 当文宫大日破一亿丈的时候,文宫就会彻底变成光耀世界的太阳,大学士也就有了凝聚儒心的资格,孟洗然花费了三百年才把文宫升高到了五千万丈,由此可见,宝玉的修行速度,到底被提升到了一种多么恐怖的程度。 而这种‘恐怖’,被很多人看在了眼里…… 盛唐长安,巍峨的皇城里,杨摐站在朝臣上朝的泰安大殿的龙栾上,下面站立的却不是数十万的文武大员,而是区区的几个人而已。 可这几个人,却也是数十万文武大员只要见到了,就得低头行礼的强悍存在。 最前面的是个驼背老头,上身穿着金马褂,下身是最细腻的黑绸裤子,踩着龙头千层底的绸鞋,一边咳嗽,一边抬眼偷看杨摐的表情。倒不是想察言观色,这老头的样子,很有种想拿出什么东西,直接夯在杨摐的脑门上的感觉。 往后点是媚娘婀娜的身姿,可是这时候,媚娘完全没有迎合杨摐的那种媚态,穿着朱红色的衣裳却是一身清冷,红袖拖地三百丈,偶尔抬起来,密密麻麻的晶莹珠泪碰撞地面,就发出好像最美妙的乐曲的歌谣。 而在最边缘靠着大殿立柱的是一位和宝玉长得很像,气质却更加飘逸潇洒,抬眼顾盼间能让世上的女子彻底疯狂的漂亮男子,男子慵懒的靠着立柱打呵欠,好像不是在觐见天父杨摐,而是在一场很热闹但是不想来的宴会里,躲在阴影中藏个悠闲的懒散样子。 这是一幅很不和谐的画面, 然而有资格接触的人会很清楚,这几个人聚集在一起,代表着是何等恐怖的碰撞! 杨摐也没了一贯玩闹的神态,端端正正的在龙栾上坐下了,看向俊逸的男子道:“很厉害,你们青丘狐族的后裔,哪怕被抛弃的后裔都很厉害。都说宝哥儿成就不了大儒,都说宝哥儿只是你们青丘狐族看不上眼的弃子,可是多厉害啊,把那么多隐居的先贤都招惹出来了,朕很想知道,那些还没出面的,正气天碑上的先贤,到底懂得了真正力量的几分?” “管他有几分啊?陛下您要是看贾宝玉不顺眼,老头子扔出去一座金精大山,别说买通各方势力灭掉教派了,就算直接用金精砸烂那两千万里的区域,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贾演打了个呵欠,还没开口,盛唐的守财奴就抢先说了话。 这老头儿斜眼睥贾演,看谁都是一种用钱砸人的暴发户的作态,然而贾演很清楚,这老头子真的可以拿钱砸人,甚至,可以把整个青丘狐族砸废八成以上。 贾演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守财奴弄进自己的‘论天大阵’,觉得太难,懒散的放弃了,又朝着龙栾无所谓的拱手道:“陛下,宝哥儿弄出正气天碑的事情您早就知道了,这时候要问的,应该是别的事情吧?” 杨摐闻言,沉默了一下道:“贾惜春,朕见过了。” “贾惜春?” 贾演抬了抬眼皮:“对不住啊陛下,我演哥儿只记得比较厉害的后裔,别的记不起来。” “是这样吗?” “确实记不起来。” “那么朕来提醒你!” 杨摐冷声道:“当今世上,朕的盛唐,以及文人、道家和佛门共同掌管了天地威能的一成,你们青丘狐族的三十六论天使掌管了三分,剩下的八成七分,都是灌愁海的真仙们掌管。 数十年前,有三名真仙离开了灌愁海,一人以真灵重生,名叫秦可卿,朕把她打废掉了,如今是你的后裔贾府里的一个媳妇; 另外两人没找到踪迹,但是朕见到了,就是你的子嗣之一,叫贾惜春! 这没什么关系,朕发现她的实力差了太多,心性上也有了感情的影响,就好像没有斩杀秦可卿一样,朕也不想把灌愁海惹急了,可是那还没发现的第三人,到底是谁?” “微臣~~~不清楚。” 贾演满脸都是不在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启禀陛下,要是没事的话臣就先走了,臣只是三诗六论天使里面的垫底,这种的大事情,您该找我们族长啊。” “如今的族长……不就是你吗?” “嗯?” 贾演突然停下了,一身的气势蓦然高涨,直接达到了接近孔圣的程度,虽然比不上杨摐,但也是三大教里面最顶尖的那种存在了。 转过身,摆摆手,噗嗤一笑,贾演舔了舔嘴唇道:“果然瞒不过陛下,三十年前,我就是最强的论天使了,懒得管族里的事情,差点忘了自己被提拔成族长了。” “朕懒得管你们青丘狐族内部的事情,可是,你太厉害了,朕很怀疑,你是不是灌愁海的第三位真仙。” 杨摐长叹了一口气:“大秦灭,武圣时期灭,其中都有灌愁海的影子,朕几番查探,损失六十七位圣人,发现灌愁海的历史还在巫、妖两族之前,她们得到的才是大逍遥,弄出十万大山出来,也只是和我们玩了一个游戏罢了。” 说到这里,杨摐的声音越来越冷: “朕威明广德,如今盛唐和八千国越来越强,更是从她们的手里面夺取了一成三分的天地的掌控,朕很怀疑,她们要朕的盛唐和大秦一样灭亡,她们可以永生的途径,也是不断的让天地覆灭, 朕, 我等, 和她们, 是天生的敌人!” “那您想怎么样?”贾演的笑容越来越大。 杨摐盯着贾演,突然笑了:“朕很怀疑你是第三位真仙,也是她们覆灭盛唐的引子,贾惜春和秦可卿也是,所以…… 演哥儿, 你是想活,还是…… 想死?” 严肃,场面非常的严肃。 甚至可以说是杀气不显于外,是那种特别深沉的内敛。 然而这时候,贾演抱着肚子笑了:“陛下,您想让我出力就出力嘛,说什么有的没的?三位真仙什么时候出来的,我这年纪有多大了,您会认为我是第三位真仙? 您直说,就是想我出力, 说吧,想要我做些什么事情?”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做人何必太聪明? 有些事情,太开门见山了不太好,就好像以在场的这些人的地位,早就不玩弄什么阴谋论了,对他们来讲,用力量碾压是最干脆、最妥帖,也是最觉得舒坦的事情,玩弄阴谋只是小道,用出来,反而有种会落了脸面甚至有点害羞的意思。 不过很明显的,以在场的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也不怎么在乎脸皮这种东西了。 杨摐跟着一笑:“简单,就是消耗点资源和宝物,给你家的宝哥儿一点机会罢了。” “如此,明白了。” 果然很简单,和聪明人或者说老妖怪说话就是简单,杨摐随口的一句话,贾演就想到了无数种可能,然后从无数的可能性的里面,准确拿捏到了杨摐真正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眼,杨摐还是高深莫测的笑,贾演的眼神里就有了不满意的感觉,只是这么一丁点的不满,登时引发了如同海啸一般的妖气和龙气的浪潮,把整个泰安大殿轰成了碎片。 少倾,贾演从烟尘中消失了身形,守财老奴也很不开心,嘀咕着‘不如用金精砸’、‘几十个真仙而已,老头子不信她们能凝成一股绳’之类的话,化作漫天的财气飘荡而走。 就在守财老奴飘过的地方,数亿百姓都得到了一笔横财,有的是几个铜板,有的却是能奢侈一辈子的巨大财富,而这些,只是守财老奴无所谓的泄露的一点气息罢了。 媚娘挥动长长的朱袖,朱袖和上面的珠泪瞬间消失,变成了原来那种妩媚绝伦的尘世女子的样子,泰安大殿也恢复了正常。 她靠去杨摐的怀里,旖旖的笑问道:“陛下,要不要媚娘搭一把手?” “以宝哥儿的修行速度,需要你帮手吗?” “媚娘只是想您的计划加快一点罢了,奴家到底是十万红袖仙子的大祖,稍微催动一点,林黛玉给宝哥儿红袖添香的威力就能增加十倍,宝哥儿最多半个月,就能达到凝聚儒心的水平了。” 杨摐躲开媚娘的身子,眼睛一瞪:“然后林黛玉的寿元消耗八成,贾宝玉满天下的找人拼命?” “和凝聚儒心比起来……” “和凝聚儒心比起来,宝哥儿更在乎林黛玉,别看林黛玉和他相守的时间不长,两人却有很多次的同生共死,你要是敢这样做的话,宝哥儿绝不会浪费时间凝聚儒心,而是要找你拼命,你红袖大祖的身份,宝哥儿能查得出来。” 媚娘被杨摐推开,委委屈屈的又往前靠,杨摐也毫不犹豫的闪到了更远的地方:“你要什么,朕可以给你,唯独不会和你有半点情感上的牵扯…… 朕看重宝哥儿,是因为他重情重义,朕比大周皇族强了太多,但也是因为这种原因,朕更看重宝哥儿至今还挂念给大周皇族好处的事情,所以,你应该明白:朕可以给你皇位,但,不会给你属于后宫的名分了!” 说罢,杨摐的身形直接消失,天底下能找到杨摐的或许还有,但媚娘很清楚,自己绝对找不到故意躲着自己的杨摐了。 媚娘在笑,笑得妩媚非常,眼泪却顺着脸颊大片大片的滑落…… “奴家是红袖大祖,不给文人红袖添香却随着陛下,陛下认为媚娘是个无情无义不记得自己根底的人?陛下,媚娘……只想陛下开心而已啊!” 笑着哭, 心在滴血, 以杨摐那种绝对自信的性子,认为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就无法改变,媚娘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三寸金莲挪动了好几次,却在地上扎了根,怎么也走不出半步路了。 媚娘很失望,很绝望,想离开,但是,她舍不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媚娘抬起绫罗绸缎的袖子,但这再华美的衣衫也擦不干净脸上的泪,噗嗤又笑了,自言自语的道:“很好啊,奴家也喜欢宝哥儿的这首《无题》,罢了,就当奴家任性一次。” 肉眼难见的稀薄红雾飘飘荡荡,沁满了盛唐广阔无边的所有疆域,红袖仙子只能给一个人红袖添香的,给了谁,那人就是认定一声追随的‘夫君’,媚娘这个红袖大祖也是一样,但她可以给整个盛唐红袖添香,这样的话,就不算认定了宝玉当作夫君。 朱红色的袖摆再次显化,上面无数晶莹的珠泪拖在地上奏响轻快的乐曲。 然后,一半的珠泪噼里啪啦的裂成了糜粉,整个盛唐所有文人的修行速度,在一定的时间内,也是加快了三倍有余。 “你疯了?!!!” 杨摐出现在媚娘的身后,恰好抱住了媚娘虚弱瘫软的身子,这时候,媚娘妩媚的脸上一片死白,抬手抚摸杨摐的脸:“陛下,媚娘不想做盛唐的天子,江山易得,陛下难求,媚娘只想陛下要什么,想什么,都能立刻实现罢了。 陛下要快意风流,媚娘整理出天下美人的花名册; 陛下要天下能人尽入朝堂,媚娘弄出狭人榜、雅客榜、风流雅客榜还有风华五使和绝代三娇; 陛下要灌愁海内讧,媚娘没这么大的本事,但能让宝哥儿快点去凝聚儒心…… 媚娘能做到的,都做了,寿元什么的, 媚娘……不在乎……” 杨摐闻言,慢慢的把媚娘放在龙栾上,温柔的给媚娘掖好衣角,随即冷漠下来。 “朕乃天子,朕做天子一天,就不会有儿女私情,朕的情,全部给了盛唐和八千国的百姓。” “媚娘明白啊,所以陛下以前说禅位给媚娘,媚娘没有拒绝。您说要去阴司走一趟玩一玩,媚娘等的就是这个,等您的担子不重了……” “朕只是随口说说,有灌愁海在,朕就没有这种逍遥的机会。” “那,媚娘再等就是了。” 媚娘的脸色逐渐回复,身体也有了力气,坐起来,靠在杨摐的胳膊上:“媚娘愿意等,陛下英明神武,媚娘相信陛下,等着陛下,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 闻言,杨摐沉默不语。 而在泰安大殿的上方无限的高空,一袭青色的长袍站在无数的记名星辰的中间,这里特别高,已经是很多圣人都没法到达的高空,而此时,贾演慵懒的靠在一颗记名星辰的上面。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贾演欣赏了泰安大殿里的女儿痴情,一步踏出,就到了自己的雕花楼阁,走进去,所有的门扉都自动打开,又有一个木质的手掌托住了他的脚,把他送到了楼阁最高的房间。 房间是半开放式的那种,一边缀着椭圆形的观星台,台子上长着一株高有三百丈的茂盛的桂花树,明月就在桂花树的树冠上挂着,一眼看去,好像很多桂花长在了月亮上一样了。 贾演捏起了一片桂花花瓣,里面是无数的人影,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媚娘比较模糊的影子。 “演哥儿,你的胆子太肥了吧?你把红袖大祖弄进了论天大阵?” 贾源出现在贾演的身后,看着桂花花瓣发呆,这个演哥儿把文人第三圣弄进去不说,现在,连红袖大祖也给弄进去了? 贾演摇了摇头,笑道:“我弄进去的可不是红袖大祖,而是一个化身红袖大祖,其实只是个可怜的女子罢了。” “这话怎么说?” “媚娘也是灌愁海的真仙,哪知道对杨摐动了真情,想要一世姻缘了,可她忘记了杨摐是威明广德的千古第一帝,她费尽心机,想要杨摐对她动情,却不知道杨摐真正动情的那一刻,就是杨摐下狠心灭杀她的时候了。” 贾源闻言,迷糊了一下,立马冷着脸道:“不懂,我真正的实力也就是个论天使而已,这些我不管。” “那你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兴师问罪了!” 贾源气呼呼的道:“宝哥儿也就算了,他是个文人,你不让族里管他也没事,可宝哥儿的两个孩子呢?为什么也不管?为什么让雅门抢走了?还有,在晴雯重孙媳妇的肚子里可是咱们青丘狐族的精纯血脉,你竟然下令说:不让族人们去贺喜了?” “宝哥儿现在在风口浪尖,你还是别管了。” “什么狗、、、屁风口浪尖?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咱们青丘狐族可以给孩子们当个大靠山,我非得把孩子们接回来不行!” 贾源更加气愤,气得火冒三丈。 这时候,贾演转身走过去,两手放在了贾源的肩膀上,盯着自己的弟弟。 良久,一脸唏嘘的道:“哥哥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你才是咱们青丘狐族的族长!” “羡慕你,你真傻,傻了……就不用想太多。” 贾演拽起自己的弟弟,随后封进了一片桂花花瓣,倒不是扔进了论天大阵,而是禁锢一下,让贾源安心修炼个十几年。 “放我出来,演哥儿,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麻痹!你要是厉害点,干嘛是老子当族长?” 贾演也彪了,往花瓣里轰隆隆的扔了几千道闪电,一甩袖子,找地方喝酒去了。 把孩子带回来? 说笑啊! 杨摐的言外之意,分明是让自己用掌控的三分天地帮宝哥儿凝聚儒心,自己肯定改变不了天地的铁则,但是这样起个头,盛唐和佛道两家就不会出手阻拦,灌愁海那边稍微使上一分力气,就能扭转天地,宝哥儿也有可能凝聚儒心了。 于是,需要贾惜春出手; 于是,在那样海量的资源消耗下,灌愁海肯定内讧。 天父杨摐, 要的…… 就是这个!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需要帮忙的话,找我 教派已经完全成型,这一天,宝玉和以前一样苦读修行。 厢房里的宫灯很美,淡紫色,里面放了萤石照明,宝玉不喜欢用以前的烛火,点燃那东西,会让他想起林妹妹的红袖添香。 感觉很温柔,但是那种损伤寿元的事情,能不想起来的话,那就不要想起来了吧…… “我的修行速度?” 突然,宝玉睁开眼睛,大学士神念扫了出去。 在自己房间的隔壁,林妹妹在软塌上休息,晴雯和以前一样的编织手帕,麝月在给自己熬煮晚上的宵夜,很正常,然而自己的修行速度,确实暴涨了三倍还多。 宝玉走出房门,没打扰隔壁的林妹妹等人,顺着花园里的廊道往外走。 过了一个拐角,看见一条淡青色的裙尾从地上摇曳而过,走过去,发现贾惜春趴在卧牛石上,二十多丈的裙尾甩动池塘里的水花,在慵懒的玩。 贾惜春看见宝玉,略微抬头,叫了声‘宝哥哥’,随后转过头,盯着池塘里的追着自己裙尾扑腾的大片的锦鲤。 宝玉打了个招呼,见贾惜春没反应,就知道这个四妹妹又在发愣了,摇摇头,往更外围的地方走。 修行速度暴涨的事情,总得查探一下才行…… “宝哥哥~~~” 等宝玉的背影消失,贾惜春轻轻的叫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修行速度变快了,那就变快了呗,反正宝哥哥你没法成就大儒文位的…… 对不起啊宝哥哥,妹妹也没什么办法。” 有中心论点的策论,这才能凝结儒心; 而凝结了儒心,才能成就大儒的文位。 这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绝对的铁则,没法更改,或者说,不是随随便便的就能用人力更改了。 要是几百年前还好,那时候,夫君还是灌愁海的海主,灌愁海也掌控着天地间的生灭轮转,可是夫君过得腻了,烦了,转生后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灌愁海对天地的掌控也只剩下原来的四成。 当然,就算只有四成的掌控力度,自己也可以帮宝哥哥成就大儒,但要是自己动作了,盛唐、佛门、道家,还有青丘狐族的三十六论天使一定也会发力,有他们在旁边影响,自己还是白费功夫…… 贾惜春把手放进池塘的水里,很多锦鲤游过来,争着接受贾惜春的抚摸,贾惜春弹了下手指,把锦鲤惊得散开了,舀起一蓬水,轻轻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要是青丘狐族肯出手就好了,他们是顾着自己的后人,我为了自己的哥哥从旁协助,盛唐和佛道两家看在青丘狐族的面子上也就不会出手,可是…… 贾演、贾源…… 混账东西! 他们竟然把整个贾府都给遗弃了!” 青丘狐族是个很排外的种族,不是自己的族人,他们舍不得消耗海量的资源扭转天地间的铁则呢。 贾惜春越想越无奈,转头看宝玉离开的方向,嘴唇噏动,还是那种冷淡性子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了宝哥哥,你说不会让我青灯古佛的过日子,可是,这是我现在的命, 你对我很好,可是,我也没办法帮了你。 宝哥哥,你,真的……没法成就大儒了。” …… 都说宝玉没法成就大儒的文位,可宝玉还在努力。 当然,说是努力,也不是头也不回傻乎乎的一个劲的往大儒的方向奔跑,修行速度莫名其妙的加快了三倍,宝玉立马去了悠扬和悠啸的那边。 悠扬正在品茶,悠啸正在看书,他们居住的地方离宝玉的厢房不远,从区域上来讲,比新来的大学士的地位要高。 宝玉走到两人房间的门口,刚要敲门,房门就被人猛的打开,悠扬和悠啸分别站在门口的两边,显然早就发现了宝玉,拱手低头的恭声道: “参见摘心大尊!” “免礼吧,我来问问你们修行的情况。” 宝玉走进去,在房间中间的桌子边上坐下。 悠扬就抢先斟茶,递过来道:“大尊是想问修行速度的事情?” 说着,悠扬和悠啸对视了一眼,笑了:“启禀大尊,发现异常后,我等就传讯雅门,得到了的消息说整个盛唐的文人的修行速度都暴增了三倍,应该是红袖大祖发了力…… 这方面有点不太对劲,但红袖大祖的地位还在屈原大祖之上,我等用不着管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呢。” “努力修行吧,你们还只是学士的文位,让你们统领两百大学士的话,恐怕有人不会服气。” 宝玉很满意悠扬和悠啸,一直以来,用起来也特别顺手, 当下,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站起来往外面走。 “恭送大尊!” 悠扬和悠啸满脸兴奋的神色,目送宝玉消失在夜色里。 从两人的那边出去,宝玉没有回自己的厢房,而是朝着东边漆黑的夜空飞去。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人想打架,宝玉乐意奉陪…… 夜有点黑,好像要下雨,天上的星星都被乌云挡住了,宝玉挥动袍袖,把乌云散开,明亮的月光和星光就泼洒而下。顺着星光看去,宝玉看见熟悉的身影在前方飞行,跟上去,和武相思肩并着肩…… “你又变强了?” 宝玉轻轻的问。 武相思点了点头,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段停了下来,知道宝玉不愿意牵连了无辜的百姓,这次挑选的地方,很大的一片都是彻底荒凉的地段。 武相思面对宝玉,摆开架势道:“我是变强了,你也不弱,咱们再打。” “行,就怕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有教派信念的加持,宝玉的修行速度快到了一种让人恐怖的地步,文宫世界里的大日已经升上了七千万丈的高度,单单的从文位上来讲,就已经是大学士里比较强悍的那种了。 要不是香草大儒被屈原半圣派出去公干,美人大儒又对自己有点异常的想法,宝玉早就找上了两位大儒,要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 宝玉看向前方,才气在体内充塞了筋骨和皮肤,笑问道:“你现在的实力,够和我打吗?” “这段日子我灭杀了很多武者,武者越少,我就越强,你要是打不过我的话,就给我造娃娃。” 武相思很认真的说话,眼神也很真挚。 宝玉无奈,摊开手:“我家里还有两个没娶呢,不可能娶你。” “不用你娶,我就是想要孩子罢了,过段日子我有个大秘密,要杀个很厉害的人,我可能没法活着回来,留个娃娃,算是留个念想。” 武相思一点也不避讳的道:“大山之祖说过,人一辈子需要有个后代,没后代的人就没有传承,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也不用找我,去找宇文成都,他很乐意帮你。” “他太废物。” 武相思的眼睛猛然发亮,身体好像一张大弓,脚尖在地面上点动,好像猎豹也好像闪电一样的折射了过来: “不用废话那么多,打败你就能推倒你,你不帮忙,我可以强上!” “那就不打了,我可以逃走的。” 宝玉一边笑,一边抬手挡住了武相思的拳脚,视线好像不经意的掠过武相思的腰肢,那里,挂着一个很小的香囊。 香囊没什么,放在别的女人身上特别正常,但是对武相思来说,这种东西都是废物,还会影响武道的修行,所以……宝玉多看了两眼。 打,不断的打。 大地破碎,草木化灰,数万里都被气爆冲击的没了云彩。 三天后,宝玉内观自己的文宫世界,发现大日又上升了几十万丈,满意的点了点头,提议道:“差不多了吧,你的真气都濒临枯竭了。” “行,最后一击,打完咱们各奔东西。” 武相思在原地呼吸,气息无比均匀,气势和以前的野性相比,这时候好像一把插天的利剑。 宝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双脚不丁不八,站稳了,摆出了一副硬抗的架势…… “喝!” 猛然一声响,武相思爆喝出声,一口气息好像云彩组成的大剑冲向宝玉的双眼,在宝玉两眼发花的时候,武相思把自己的身体塞进了宝玉的怀里,手掌推在了宝玉的丹田上。 和以前不同,这一次,武相思的掌心露出了半指长的剑尖…… “清风剑在手,封你丹田,乱你气息,你要帮我造娃娃!” 武相思得意的笑,她从没有因为打败了谁而得意过,阴了宝玉一次,却让她忍不住的露出了特别调皮的得意的笑容。 宝玉也笑了,丹田突兀的露出一截银得纯粹的剑尖,把武相思的清风剑给挡住了。 “不好意思,我的君子剑达到了城不易的级别,全身上下都可以涌出君子剑的剑锋。” 宝玉扣住了武相思的手,顺便取下了武相思系在腰上的香囊。 打开一看,果然是个储物的家什,里面有两把远比清风剑还要冷冽的短刀。 “为什么不用这个对付我?用这个的话,差不多一两天的时间就能斩我了。” 宝玉扬了扬手里的短刀。 “还给我!” 武相思抢过短刀和香囊,一边把短刀往香囊里塞,一边嘟囔道:“斩仙双刀是用来杀人的,我又不想杀你。” “哦。” 宝玉的笑容温和了,丢过去一件长袍让武相思穿上,自己就用不着,不知道黑鹤紫龙氅是什么做的,竟然能挡住武相思的好多拳脚。 要不是有这东西,武相思也不会比自己更快的消耗干净了武者真气…… 武相思一边把长袍往身上套,一边抬起头,恳求道:“帮我一次好不好?真的,过段日子我得杀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且我肯定会死,我想有个娃娃。” 宝玉想了想,伸出手:“生娃娃的秘法和秘宝呢,你有多少?带在身上了吗?” “我有很多,都快把十万大山掏空了,弄出来了七八套,也随身带着一套……你答应帮我了?!!” 武相思特别兴奋,张开嘴,吐出一颗褐红色的蜡丸:“这是九地精血浮屠丹,用起来最简单了,你吃掉后三个时辰内造娃娃,不只能造出娃娃,还能提升一点点的修为。嗯……修为提升得肯定不多,但咱们要的不是这个。” 一边说着,武相思冲上前,要把九地精血浮屠丹塞到宝玉的嘴里。 宝玉咬碎了丹药外面的蜡丸,用舌头舔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然后……扭头就走。 武相思只是单纯,但也不是傻的,气得大叫道:“你坑我的丹药?!!!” “算我欠你一次。” 宝玉随意的抬了抬手,又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声音也有点差沉闷。 “武相思,” 宝玉唤了一声,低低的道:“劝告你一句,如果你一定会死的话,还是别要孩子了,你生了他,不养他,不教导他,他会恨你的。” “可我想要个娃娃。” “那就不要去死。” “不,这件事我必须做,我……也是武者!” “好吧,随你。” 宝玉飞快的消失在这片废墟之外,远远的丢出了一句话。 “需要帮忙的话,找我。”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大日亿丈,天灭之! 在这方天地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按照宝玉的性子来讲,虽然和武相思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甚至最早见面的那一次还都是照着对方的脑袋来的,但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两人建立了一种不太稳固,但很珍贵的信任情谊, 而且,这种情谊的珍贵程度,可以让两个人背对背的互相依靠着战斗几次。 宝玉不想欺骗武相思,奈何九地精血浮屠丹对自己的作用不大,却是林妹妹苦求多年而不得的子嗣至宝,宝玉就拿了丹药,作为交换,也就有了最后的一句…… “需要帮忙的话,找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有点敷衍,但是武相思明白,这句话其中所包含的份量足可以屠城灭国, 也就是说,足够让宝玉违反本心,也可以来一场完全没有因果关系的狂暴杀戮。 “宝哥儿,有些事情,你参合不起!” 武相思在宝玉的背后叫了一声,宝玉立马转身,十几丈长的黑发猛然炸起滔天如魔,亮紫色的嘴唇好像最美的紫色晶石,魔性的火焰飞快的烧了起来:“你说我参合不起?就是说:你也认为我根本没法成就大儒吗?” “天地铁则,天地至理!这方天地在几十年前是有主人的!那一位曾经覆灭了上古巫族,覆灭了上古妖族,覆灭了浩瀚大商、传承大周,还有巍峨大秦!他定的规矩,他定的铁则,你凭什么想要打破!” 武相思半跪在地上,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血丝通红:“武圣时期破灭,奴家身为武者,哪怕吞噬了武圣时期所有的残存气运,也不敢说能刺杀那人以前的手下小卒,贾宝玉你知不知道,奴家过不了多久会强到让天地颤栗的程度,可是,奴家没把握活着回来!你凭什么让我有事找你?” “我……还有底牌!” 宝玉的声音干涩的道,脑海里在疯狂的推演,武相思的话语中包含了太多的大秘密,只是推演出其中很少很少的一丁点,就让宝玉的信心崩溃,甚至要本心失守。 宝玉咬着嘴唇,嘴唇渗出血来,努力保持一个文人的自信,保持一个文人该有的气度,如果被吓寒了心神,修行的道路就会毁于一旦! “我还有底牌!很多很多!成就大儒我有底牌,没错,成功率很小,但也有那‘遁去的一’的机会!只要成就了大儒的文位,我的道路会是一片平坦!” 宝玉猛然上前了一大段距离,比武相思高了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武相思,额头和武相思几乎贴在了一起: 声音冷漠、深沉,阴森恐怖到了一种极致:“你说,你能吞噬武圣时期所有的残存气运,那么,你要斩杀宇文成都,斩杀世上所有的武者?也包括……我的手足,李秋水?这么大的秘密你告诉了我,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欠奴家人情,而且,李秋水太弱,奴家看不上眼。” 武相思倔强的抬起头,往前凑了凑,精巧的琼鼻几乎和宝玉的鼻梁顶在了一起:“奴家承担得太重了,奴家告诉你又怎么了?你贾宝玉的秘密,比奴家少? 天地间那么多的骄子,厉害的人物就好像过江之鲫,你见过哪一个能像奴家一样十八岁就达到现在的水准,又见过谁,可以在你的年纪拥有如此可怕的恐怖学识?奴家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就是告诉你…… 当奴家动手的时候,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因为今天的事情觉得欠了奴家,没本事没能耐就凭一腔子白痴的火气……瞎参合!” 宝玉已经抬起手,要揪武相思不合身的长袍的领子,闻言手掌顿了一下,接着往前伸,很缓慢的给武相思整理了衣领。 随后,低沉的道:“我,只差成就大儒; 我,乃是阴司之主; 我,拥有的是:最少也能成就文人第十圣人的强悍底蕴…… 你记着,是‘最少’! 这大儒的文位,我,拼给圣人看,拼给百姓看,也拼给你看!既然我来了,我就不甘心只做一个大学士,我还要回家!” “你现在就能回家,转身西行,三万里外就是大观园。” “你不懂。” 宝玉转身,一步八千里,三步出了武相思的神念极限。 没错,武相思不懂,宝玉站在大观楼的顶层,看庭前花开花落,看天边云卷云舒,良久,深深的吞了一口学士沙场饱含各类气息的冷风。 别说武相思了,就算自己成为大学士以前,自己也不是很懂,而随着学识的不断丰富,随着实力的不断增长,随着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那比血脉更加深厚的,藏在灵魂里的那种羁绊,让自己越来越想念二十一世纪了。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宝玉本以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什么牵挂了,但是自己的学识增长,自己的能耐变强,自己对二十一世纪的思念也就越来越让自己的血脉发狂,让自己的灵魂颤抖了。不眷恋故土的永远是没水平的渣滓,强大的人物,却更加放不下炎黄的龙魂! ‘祖先’,这两个字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图腾, 在此时, 却化作了……最深的羁绊! 宝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以他的神念强度也理不清心里杂乱的麻线团了,干脆吟哦出口,身形化作烟波朝着大观楼的下一层沁了下去。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先造娃娃,总有一天,带着妻子回故土看看,宝玉还就不相信了,自己真的成就不了大儒的文位? 大观楼顶层的下一层就是林妹妹居住的厢房,宽大的金香木大床被帘幕遮挡着,当然,这挡不住宝玉,身形从上方沁进帘幕里,然后化作本体,直接摔了下去。 九地精血浮屠丹的药效在发挥作用,让强者怀上子嗣是最基本也是最强大的一种功效,副作用也有,类似春宵大散,宝玉浑身燥热,这时候,只有身下的酮体能给予最完美的水乳交融。 摸下去,手感很熟悉; 在林妹妹的娇嗔下撕破衣裳,偶尔狂野一下的感觉也很好。 “不,不要……有……” 宝玉哈哈大笑:“我服用了九地精血浮屠丹,你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这可是大事情,呼~药效发挥的很快,不要让好时辰过去了!” 宝玉的呼吸都带着狂野的烟气,林妹妹怔了一下,从反抗变成了迎合。 云消雨散,林妹妹小猫似的蜷缩在自己的身下,宝玉能感觉到林妹妹有很大的几率受孕,一边笑着,身体却越发燥热了,九地精血浮屠丹的残存功效,完全的激发了宝玉的野性。 就在宝玉想着再来N发的时候,突然呆滞了, 大床很大, 在刚才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衾被裹成了团,在衾被的后面露出来两双又羞又怒的眼睛,知道宝玉不在大观园,白南烟和雪樱儿和林妹妹夜里说话,夜深了,自然而然的留着睡下,哪知道宝玉就这样闯了进来。 她们饱了‘眼福’,林妹妹甚至没能反对出口就被宝玉折腾了个够呛; 她们又羞又怒,见事情完了,抬起手,要给宝玉一次狠的。 然而,宝玉的眼睛越来越红了, 九地精血浮屠丹的效力,好像,比春宵大散还强了好几倍? 快乐过后,总归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夜御三女还摘了两朵花蕊的渣男。 宝玉缩在大床的角落,肩膀上全是血淋淋的牙印,脸上也挨了好几巴掌,一边委屈,一边偷笑。 “贾宝玉,你不当人子!”白南烟气得咬牙。 “我梦想里的夫君,会踩着七彩祥云迎我过门,也只有我一个而已,可是……” 雪樱儿的手指泛起锐利的光泽,有点想杀人了。 大被同眠,这可是雪樱儿一辈子都没想过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而且宝玉特别粗暴,仗着实力,又分明是借着药效装糊涂,把自己和南烟妹妹一起压在了身子底下。 雪樱儿看了看白南烟,突然想到: 貌似, 自己和南烟妹妹,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贾宝玉,你去死!” 白南烟到底是动了手,也没想真个的杀了宝玉,打向了宝玉的胸口,宝玉还没反应过来,才气自发的防御抵挡。 然而就是才气自发性的抵抗,让宝玉傻了眼,白南烟傻了眼,林妹妹也傻了眼, 雪樱儿也把手掌缩了回来,愕然问道:“你,到达大学士的顶峰了?”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 宝玉彻底无语了,自己的文宫大日昨夜才七千多万丈高,今天就到达了一亿丈的顶尖高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九地精血浮屠丹? 不对,宝玉可以感觉到:九地精血浮屠丹确实有提升修为的效果,却只能让自己文宫大日提升八百丈,还伤不了自己的潜力根底。 可是现在,文宫大日暴升了接近三千万丈的高度, 更可怕的是:如此剧烈疯狂的提升,自己没钻研、精炼文章,也没有损伤自己的潜力根底? 这……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因为我的原因。” 雪樱儿闭目沉吟了片刻,睁开眼,看宝玉的眼神特别复杂:“李太白在晋升大儒的时候作出《蜀道难》,这是他契合天地至理的一篇大文,并且用《蜀道难》的部分力量诞生了我…… 你昨夜……就获得了其中的一半力量,达到了大学士的顶峰。” “那,我是不是可以尝试凝聚儒心了?” 宝玉的脸色沉了一下,凝聚儒心不是一件简单或者说安全的事情,事到临头,自己也不能吊儿郎当的面对了。 雪樱儿盯着宝玉,把怨懑压了下去,慢慢的靠在了宝玉的肩膀上: “活着,不要死。” …… 盛唐有句老话说:大日亿丈,天灭之。 当大学士凝聚儒心的时候,文宫大日会冲出文宫的世界,朝着太阳的方向不断上升,期间要经历九天罡风、七彩灭神光,以及真正大日的天火的灼烧,宝玉先前没觉得怎么样,就算不能凝结儒心,把文宫收回来,再做一个大学士好了。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自己不是那种偏执的人。 然而达到了大学士的巅峰,宝玉突然发现:事情完全不是朝着自己想象的地方去。 本心在颤抖,在咆哮,在发出宛如金铁铿锵的巨大铮鸣,宝玉从来没得到自己本心这么清楚的信号,而这信号是: 一往无前,非生即死! 文人要成就大儒的本心,永远不允许自己退上半步! “有趣,不要死吗?也就是说我无法凝聚儒心的话,就要像李太白一样凭借心里的眷恋后退,这样修行会损失一半,但是命能保全下来。” 宝玉轻轻的笑:“好,我答应了。” 偏过头,眼底却是一片幽深…… 希望,不需要动用底牌吧。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凝聚儒心,风狂乱! 几篇策论就把自己坑苦了,天知道那种可怕的底牌, 是不是, 会产生更可怕的后果? 说实话,宝玉的信心不够,也就没急着凝聚儒心,这段日子补上了两次大婚,整个大观园张灯结彩的热闹过后,又补上了自己觉得该给的‘度蜜月’。 从破空飞舟上下来,宝玉送了夫人们回了房间,自己一个人走出门。 夜幕正黑,大观园的门口却有一连片的灯火长龙,以悠扬和悠啸为首的二百零二个大学士提着灯笼等待着,灯笼上誊写硕大的‘雅’,是为雅门的护法长明灯,谁敢让灯火熄灭,就要承受雅门不死不休的狂暴怒火。 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也在,是屈原半圣派来护法的,规格很高,足够保证宝玉凝结儒心时的安全问题…… “好女婿,记住,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 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的身边落下一人,穿着雪白华美的衣裳,腰间系着黑泥小酒葫,两位大儒连忙撤到一边,对一个大学士行了属下的礼节。 李太白虽然只是大学士的文位,但是从实力上来讲,可以说是半圣以下绝无敌手,就算顶尖的大儒,也只是李太白三剑斩杀还是两剑斩杀的区别罢了。 宝玉点了点头,直接道:“我省得。” 没有任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的太多,事情马上就要开始了,一切用事实说话就好,这时候不管是放出狂言还是表示谦逊,都只是不成熟的外在表现罢了……不需要! 李太白闻言叹了口气,知道宝玉是在敷衍,也没法责怪宝玉什么的。 他自己凝结儒心的时候也是一样,抱着不是成功就是死掉的绝对信念,要不是临死的时候想起了愧对的女儿,也不能抽身而退,成为半圣以下的第一人。 于是,李太白抓起黑泥小酒葫,灌了口酒,接着扔给宝玉。宝玉也喝了一口,把黑泥小酒葫丢了回去。 “出发!” 宝玉的声音很冷, 抬起头看了眼巍峨的天,嘴角抽动了两下, 这世道,人不负天天负人,很多人叫嚣了灭天,也被更多的人拍手嘲笑,却不明白押上生死的人的心里,到底存在着……多么漂亮的骄傲。 而这种骄傲的美,宝玉很喜欢…… 人数不多,只有两百多人组成的一条灯火长龙横跨虚空,到达了一片荒芜的土地,很恰巧的,就是宝玉最后和武相思见面的地方。 其实也很正常,两千万里的土地百废待兴,而在大观园的附近已经建造了个差不多,人烟稀少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宝玉在这片区域的中心点停下,李太白带着所有人扩散退开,两百个灯笼把宝玉护在中间,任何一个灯笼破灭,造成这种后果的人和势力,就要迎接雅门最疯狂的死斗。 不管宝玉的成功率有多少,要是有人捣乱宝玉凝结儒心的过程,这种事情,都值得雅门的圣人暴怒出手,宝玉不认为会有安全上的隐患,抬起头,很明白—— 自己真正的敌人,无所不在! 呼, 吸~ 呼, 吸~~ 宝玉调整自己的呼吸,把才气凝合成坚不可摧的统一的整体,脑海里,也在过滤凝结儒心的整个过程。 首先,文宫大日要冲出自己的文宫世界,这很简单,以宝玉对文宫的操控能力,不难; 其次,文宫大日要在这方天地里不断上升,上升的过程中不断吸引策论书写地区的百姓愿力、文名,以及自己教派的信念,管宁等人也会释放经过他们吞纳、凝合的教派信念,帮助宝玉把文宫大日升到最高。 第三,文宫大日上升到九千万丈的时候,要承受九天罡风的吹拂,上升到十亿丈高度也就是超过记名星辰所在的区域后,要要承受七彩灭神光的照射。 九天罡风能吹销万物,七彩灭神光都刺穿万物,没关系,宝玉相信自己文宫的坚硬程度,关键的是,当文宫大日上升到五十亿丈的时候,就触碰到了真正的大日真火,太阳的火焰,就连圣人也不敢说可以承受多长的时间。 而且到了那种高度,属于自己的百姓愿力、文名,还有教派的信念就好像汽油一样,会把大日真火的火焰暴增数倍,宝玉觉得: 最多十个呼吸,要是不能凝结儒心,从而吞纳掉大日真火的温度,自己的文宫,就会被烧成了一片虚无! 文宫无,人死……如灯灭! 想到这里,宝玉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额头一抹,指甲轻轻的割裂了额头的正中心,一道竖直的血痕好像眼睛一样睁了开来,与此同时,一点微光,慢慢的沁出了宝玉的额头正中。 微光如此羸弱,就好像萤火虫尾部的荧光,都说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这时候正是深夜,乌云遮住了月亮和星辰,当微光出现的时候,猛然是云开雾散,明润的月光泼洒下来,好像要把这点微光给彻底的压制和……覆灭! 然而在下一刻,微光陡然炸开,仿佛平地升腾起真正的太阳,星光被掩埋,月光也黯淡,天地间只要这一轮大日的光, 而后……不断升腾! 文宫大日上升的速度很快,一边上升,一边吸引来了无数的百姓愿力和宝玉的文名,大观园的方向蓦然起了三千丈高的黑帽人影,管宁一身半圣的威能,张嘴呼喝道: “我教教主贾宝玉,今日凝聚儒心,天地,共助之!” 苏武同样现出身形,教派里的大学士、学士,乃至于进士也疯狂的炸起自己的才气法身,告知天下道:“天地,共助之!” 说是天地共助之,其实是让教派里的人把心意凝成一股绳,教派的凝聚力也是信念的一种,可以帮助宝玉加快文宫大日上升的速度,从而减少九天罡风和七彩灭神光的危害,保存实力,迎接真正的大日天火的灼烧。 声音刚落,蓦然,两千万里的广阔大地都是一片灯火,三千多亿的百姓跪倒在地,点燃长明灯,为宝玉祈福,为宝玉提供能够提供的一丝丝微弱的帮助,宝玉能感觉到教派信徒的心意,本心疯狂颤抖…… 成功! 必须成功! 这一刻,宝玉,不是他自己! 宝玉眯起眼睛,隐藏了有点湿润有点血丝的眼白,臼齿咯噔咬紧,抬头看天:“别逼我,别逼我不顾一切的动用底牌,我造成的风暴,已经足够多了。” 随后,宝玉张开双臂,无量量的才气涌上高空,冲刷自己的文宫大日, 文宫大日的速度,也猛然提高了百倍有余! 高度:十万丈! 高度:百万丈! 高度:千万丈! 直到……九千万丈的极致九霄! 在这大儒才能飞行到的高度上,到处是方形不定,却能削骨剔髓的恐怖罡风,宝玉的文宫大日颤抖了几下,蓦然腾起爆裂的文火,炸起的狂风,把九霄罡风压迫出了无数的漩涡! 按照雅门内部的资料,底蕴足够的大学士,这时候已经有了凝结儒心的感觉,可是宝玉的本心在颤抖,在疯狂的催促宝玉更加疯狂,却没产生一丁点的凝聚儒心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是实际性的物体,极为玄妙也特别缥缈,而此时,宝玉压根没有任何玄奥和缥缈的感觉出现! “人不负天天负人!” 宝玉低低的哼了一句,抬首狂笑:“以我的底蕴,以我的天赋,这时候,你连一丁点儿凝聚儒心的感觉都不给我?好,来吧,还是那句话,不要逼我!” 大笑着,才气更加爆裂,文宫大日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九霄罡风那等恐怖的存在,在宝玉的暴怒中好像受惊的鹌鹑,远远的退避开了。 “宝哥哥~~~” 贾惜春出现在宝玉的身后,二十几丈的青色裙尾洋洋洒洒,覆盖了很大的一片区域,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太白都好像看不见她一样,任由贾惜春抚摸宝玉的脸颊。 宝玉也没感觉到有人抚摸自己的脸颊,而那纤手微颤的女子,注视宝玉的时候,略白的嘴唇都在颤抖。 贾惜春声音发颤的道:“宝哥哥,放弃吧,放弃,你越倔强,受伤就会越重。我……帮不了你。” 就好像抚摸宝玉脸颊的手掌一样,贾惜春也没让宝玉听见自己的声音,知道宝玉的本心如钢似铁,自己的劝说没用,也没打算真的劝了。 只是尽人事,让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而此时,远在盛唐不知名处的一座青山上,突然发出了轻轻的笑: “以人力抗衡天地铁则,孔圣也没胆子做吧?很好,今日我贾演以论天大阵真正论天,消耗再多的资源,也是大值得呢。” 蓦然,盛唐境内,各地的三十六座缥缈青山洒落了无数的花瓣,花瓣粉嫩、漂亮,是最美丽没有半点枯萎痕迹的桂花花瓣。 海量的资源化作桂花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折射出天地间生老病死的各种异象,凝聚无上威能,微妙的沁进了天地间的每一处。 这是青丘狐族的三十六论天使, 是青丘狐族的, 三十六座论天大阵。 天地如棋盘, 此时, 在此论天!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阴谋?真掉价呢。 高度:一亿丈! 高度:三亿丈! 高度:五亿丈! 已经是大儒都没法飞行到的可怕高度了,借助自己的文宫大日,宝玉可以观看周围的场景。 只见,到处都是星辰。 这里, 已经到了,优秀骄子的记名星辰才能达到的可怕高度! 星辰在天地间亘古运转,组成星的云,连绵成片,光芒交相辉映出了无数绚丽多彩的颜色,让宝玉莫名的心怀宽阔起来。 宝玉却没心思享受眼前的美景,此时,在心里,自己还是没有凝聚儒心的感觉, 情况很不好,似乎这方天地,压根不存在让自己凝聚儒心的打算。 而此时,在现在的宝玉还没能力理解,却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规则中,开始发生了一丁点的变幻。 不多,只有一丁点儿, 但, 这已经是能瞬间碾灭圣人的无上威能,才能带出来的些许效果了。 三十六座论天大阵不断运转,开始的时候,贾演还沉浸在和天地抗衡的快感中,哪怕其他三十五个论天使齐刷刷的倒喷逆血,哪怕自己的胸口也隐隐作痛,但实际上,贾演,确实沉浸在了无边的快感中。 谁,可以和整个天地对抗? 又是谁,有胆子扭转天地的铁则? 贾演知道曾经存在一个掌控了整个天地的人,然而此时,自己也在做孔圣和天父杨摐都不敢肆意去做的事情,快感飚到了极致,比每百年一次的洞房花烛夜的感觉,还要醉人和迷人了百倍、千倍。 然而,很快的,贾演从快感中退了出来, 替代这无边快感的,不,应该说把这快感瞬间崩碎的,是青丘狐族数万年底蕴的飞快破灭! 一个呼吸,底蕴消磨一分; 半盏茶的工夫,就硬生生耗费了青丘狐族全族上下三年的积累! “宝哥儿重孙哎,祖宗我也算对得起你了!该死的,贾惜春你还不出手?我艹、、、你的、、、老祖宗啊啊啊啊~~~~” 贾演刚骂完,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得咧,不骂了,平白让别人看了热闹。 盛唐长安的皇城里,杨摐的左眼化作明月,右眼化作大日,就算以他的实力,想偷看青丘狐族的论天大阵和贾惜春,也需要动用自己掌控的天地威能。 听到贾演骂贾惜春的祖宗,杨摐哈哈大笑了起来,又专注的,去观看贾惜春的反应。 只见贾惜春抬起头,很是微妙的笑了一下,清冷的脸庞蓦然多了七八分的光泽,并且扬起了二十几丈长的裙摆,脱离了杨摐的窥觑。 对此,杨摐仰天大笑。 贾惜春脱离的自己的窥觑,自然不是发现了自己,而是…… 贾惜春, 就在此时, 到达了一个自己无法查看到的地方。 而普天之下,大海之极,只有一个地方能逃过自己的眼睛,或者说,完全无视了自己浩瀚的皇者威能! 那个地方是: 灌江口之东, 离恨天之下, 灌愁海之中, 是那北冥大鲲的背上,没人可以想象的无边的万种繁华! “丢人啊~~~” 天父杨摐大笑了一阵,笑容又尬在脸上,颓然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上。堂堂的天父陛下不敢明火执仗的打上一场,偏要玩弄这种见不得人的阴谋手段,笑过之后,也难免一张老脸红成了猴子屁、、、股一样。 可是,想起灌愁海的无上威能,杨摐轻轻的拍打自己的脸颊: “脸皮子算什么?算什么? 朕的繁华世界,朕的亿万子民,可不能为了真仙的永生,和武圣时期一样的覆灭了。 朕的脸皮,没那么……值钱。” “您受委屈了。” 媚娘递上一盏温酒,酒很烈,带着醇厚到有点刺鼻的酒香,媚娘很有眼色,知道杨摐现在需要的不是修身养性的茶,而是能够醉人的酒。 而且,越烈越好。 杨摐接过酒盏,一仰头饮了,看着媚娘吃吃的笑,媚娘也笑了,只是笑容中,难免的藏着很多的心疼。 心疼杨摐的心比天高; 也心疼杨摐不要人皇的脸皮了,玩弄了阴谋了,然后……机关算尽太聪明,却不知身在彀中的‘可怜’模样。 杨摐也心疼了, 心疼媚娘的痴情, 心疼媚娘的乖巧, 然后,心疼媚娘越来越接近死亡的,那最后的唯美身姿……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千世界,也有太多的英雄美人。宝玉不清楚自己成了一场恐怖风爆角斗的中心,忙着升高自己的文宫大日。 此时,文宫大日已经升到了八亿六千万丈的可怕高度; 更让宝玉欣喜的是:这方天地好像改变了对待自己的态度,一股玄妙的,若有若无的感觉沁满了自己的心脾,那是—— 虽然很少, 但确实存在的, 要凝聚儒心的感觉! “不对劲,很不对劲,但是,管他呢!给我不断上升,只要凝聚了儒心,我的圣途就能看见终点!” 宝玉大笑着,才气不要钱似的给文宫大日增加了助推的力量,然后…… 九亿三千万丈, 九亿五千万丈, 九亿八千万丈, 十亿丈! 文宫大日达到了十亿丈的可怕高度,已经超过了所有的记名星辰,也包括属于宝玉自己的那颗。 往下看,是一片璀璨唯美的星辰云海; 往上看,是恐怖而又美丽绝伦的七彩灭神光! 大日的光芒看似雪白,其实是由主要的七彩光芒组成,如今照射而来并且要穿透文宫大日的,正是没有经过任何过滤的,最纯粹的阳光。 这种阳光远超大学士的全力出手,一定程度上,甚至能灭杀大儒,如果是本体到来,宝玉也没信心能够接下,而此时承受七彩灭神光的是自己的文宫,那就无所谓了。 自己的文宫何其坚韧? 自己的文宫何等凝实? 宝玉毫不在乎的控制文宫大日迎了上去,实质性的文宫大日,竟然摧拉枯朽的撞碎了无形无质的七彩灭神光,并且吸纳和吞噬掉了七彩灭神光的碎片,不断的提升本身的威能。 这是一个不断强大自己,滚雪球的那种效应,很美好,很完美,很和谐, 然而,宝玉的笑容却呆滞了。 为什么? 文宫大日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自己凝聚儒心的感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加强? 按照雅门内部的记载,只要产生凝聚儒心的感觉,随着文宫大日的上升,这种感觉会越来越明显,并在接受大日真火灼烧的同时,达到一种极限。 极限就是升华,文宫大日只需要吞纳一丝大日真火的威力,就能凝聚儒心。 而没法让感觉增强的话,被大日真火灼烧自己的文宫,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 文宫破灭, 人死……也如灯灭! 啪! 宝玉忍不住抬了手,啪的一下摔在了自己的右边脸颊,低低的骂:“妈、、、的,耍我呢?” 发了狠,一身的魔气冲霄,方圆十万里,都沐浴在了紫色的魔光之下。 而后,宝玉轻轻的道:“我为魔,你别逼我,逼我,老子要发疯!” 心里盘算了一下,宝玉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自己说‘别逼我’和‘要掀桌子’几次了?说了那么多次,其实是自己胆怯了。 然而,人都会胆怯的,这点,不阻碍自己的掀桌子。 没错,该掀桌子,那就掀桌子。 谁有的吃,谁没的吃,掀完再说! 以宝玉的实力和底蕴,发了狠,文宫大日的速度再次加快,撞碎无垠的七彩灭神光,就好像君子剑切进了最松软的千层叠嫩豆腐放,朝着真正的大日真火飞快冲去,而在灌江口的东方,风浪席卷百万丈的灌愁海中,突然升起一座宛如仙境的岛屿。 不,不是岛屿,仔细看去,能看见‘岛屿’边缘光滑的鱼背,这一座占地十万里的岛屿仙境,生长在一条大鱼的脊梁上。 贾惜春脚踩云雾,长袖卷着浪涛,轻轻的分开仙境的光波屏障,落在了一处雕刻精美简直可以说是艺术品的廊道之上。 脚下是同样微雕的地面,身边是带着微雕的亭台楼阁,贾惜春往东边一转,推开厢房的门扉,迎面走来一位两颊贴着金雕九龙杯纹饰的女子。 女子长得极美,不输给林黛玉,也不输给大周的第一美人秦可卿。 贾惜春的脸也细微的变化了,只是些许细微的变幻,恍然间,竟是美若天仙,和迎来的女子相映成趣。 “惜春姐姐,青丘狐族的论天大阵一开启,我就知道你要来,这不,准备好了玉龙浆等你了。” 女子的指尖挑着镂空的酒盏,里面的酒浆泛着烟气,烟气腾飞如同有八百条玉龙一般,这是灌愁海的第二等美酒,虽然是第二等,但是喝了,能提升很强的实力。 就好像贾惜春,现在是大儒的实力,喝了,立马会拥有半圣的威能。 “给我吧。”贾惜春伸出手。 女子翻了个白眼,抬手把玉龙浆自己喝了,撇撇嘴,精美镂空的酒盏随手丢了出去:“别诓我,你根本不是要自己喝,是想给那个宝哥哥留着吧?别想,要是外人得到咱们灌愁海的东西,警幻仙子的惩罚,咱们都承受不起。” “那你帮不帮我?” “帮,谁叫你是姐姐呢。” 女子扯开身边的粉红色丝绸,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雪白的圆珠,手掌放在圆珠的上面,叭叭的道:“青丘狐族一出手,我就知道你要来了,贾演出手了,盛唐和佛道两家就不会捣乱,他们不捣乱,你这面冷心热的家伙一定会帮你的宝哥哥。 真无语,杨摐想算计你让咱们灌愁海内讧,他哪知道咱们灌愁海的事情啊?掌控天地这种破事轮到我手里我还烦着呢,想用就用,警幻仙子和姐妹们哪个有闲工夫管了? 对了,媚娘爱上杨摐了,可杨摐想杀媚娘,你管不管?警幻仙子说了,媚娘不是咱们的姐妹,没和夫君同床共枕过,她爱上谁想承受什么样的后果或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她自己的事。照我说啊,警幻仙子也太狠心了,媚娘和咱们一起生活了多少个斗转呢,都数不清了。 哎,对了,我说你管贾宝玉干嘛?杨摐都开始掌控天地了,盛唐很快就要被警幻仙子灭掉,整个天地化作荒芜,贾宝玉也活不下来,你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 “你能不能少操点心?” 贾惜春冷淡的性子也受不了,捂住耳朵,坐下冷静一下。 “哎我说……” “别说了!” 贾惜春深吸了一口气,再冷静一下:“我现在没工夫想别的,警幻仙子让我青灯古佛,从而把佛门搞乱了,又让秦可卿…… 算了不讲,秦可卿的记忆都没剩下多少,她达不到警幻仙子的要求,我这边的压力就更大,要是完不成,说不定夫君回来的时候,我和盛唐一样也变成荒芜了。” “你是说:可卿妹妹会真的死掉?警幻仙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谁让她是大夫人呢,就算弄死了姐妹们,夫君那种狠心的也不会真正的处罚她,你以为媚娘没对夫君动过心?咱们灌愁海可就夫君一个男人,她是不敢!” “那……” 女子还要开口,突然脸色大变,嘴里喷出连片的七彩颜色的血。 本来一只手掌摁在明珠上的女子,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摁了上去,身上也炸出和孔圣相当的可怕威能:“惜春姐姐,咱们没空聊天了!” 女子惊声大叫:“你要是真想帮你的宝哥哥就搭把手,这天地的威能……不对劲!” 怎么回事? 贾惜春连忙过去,手掌摁在明珠的上面,一下子愣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一人晋级,天下为谋! “叶婉儿~~” 贾惜春张了张嘴,呼出身边女子的名字,但是后面的三个字,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说了出口。 自己想说‘放手吧’,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远超普通圣人的底蕴根基在让自己放手,因为不放手的话,就得拼命了。 拼命,对普通人来讲,是一个很有气势的词汇; 拼命,对许多骄子来讲,是特别无奈的时候才会有的艰难选择; 然而拼命,对灌愁海的真仙比如贾惜春来说,是完全没有想过的那种事情。 而此时,内心的底蕴告诉自己…… 要么放手, 要么,为贾宝玉拼一次命。 这里就有个悖论了,贾惜春还在迷糊,彻底绝对的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宝哥哥,值不值用自己活了好些个斗转的性命来拼。 “三百六十五天,是一年; 三百六十五年,是一个轮回; 三百六十五个轮回,是一个宿命; 三百六十五个宿命,是一个斗转。 而我,活了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 贾惜春轻轻的说话,然后,把手掌从明珠的上面拿开,转而抓住了叶婉儿的胳膊,同样拿开了,笑道:“你不要出手了。” 叶婉儿擦了擦嘴角七彩色的血,有点失望的道:“惜春姐姐,你还是这种冷漠的性子,也对,贾宝玉只是你这一世的哥哥,还不是亲的,不值得咱们花费太多力气呢。 我说……咱们的夫君也够无情的,怕咱们对付他,出去玩的时候还转移了灌愁海对天地六成的掌控力量,不然的话,杨摐、佛门、道门,还有青丘狐族,他们可没本事弄走一成三分的天地掌控啊。 对了,不再努力一下吗?虽然很奇怪,天地的铁则竟然很难扭转了,但咱们多费点力气,还是能帮贾宝玉一次呢。” 叶婉儿叭叭的说个不停,贾惜春没有反驳,在叶婉儿的记忆里,贾惜春是第一次容忍了自己的话多和事多。 这对贾惜春来说,其实是很奇怪的一种事情,贾惜春向来是个冷淡的性子,是自己最好的姐妹,也是最没耐心听自己叭叭叭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叶婉儿还想继续劝说,作为好姐妹,她不想贾惜春的性子一直冷了下去。 而此时,贾惜春摇头道:“不是多费点力气的事情了,天地剩下的六成威能在反击我们,如果杨摐那边出了手,咱们占据了天地五成三分的威能就是稳赢,他们不出手的话,单凭我们和青丘狐族,可能会赢了没有思想的天地,但也会身受重伤。 而要是失败的话……会死。” “得拼命啊?啧啧,那你的宝哥哥可不值得这么大的份量。” 叶婉儿笑了,自己的底蕴根底比贾惜春差了不少,贾惜春这样说了,肯定就是实际的情况就是如此了,倒也用不着为贾宝玉做拼命那么危险的事情。 于是,叶婉儿招来地上的粉红色丝绸,想把明珠盖上,旁边却伸来一只晶莹剔透宛如水晶一般美如梦幻的手。 贾惜春打碎了月华编织的丝绸,然后,把自己的手掌摁在了明珠的上面。 额头沁出冷汗,嘴唇不断发白,自身的储存了八个斗转的底蕴也在飞快消耗,贾惜春摇头道:“刚才我问了自己,要是帮夫君拼命的话,我愿不愿意?” “肯定不愿意啊,就夫君那人……” 叶婉儿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事实上在整个灌愁海的八十六个姐妹里,有一多半都嫁给了夫君,然而和夫君同床共枕过的,却只有一个大夫人,也就是警幻仙子。 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无数个年头,这种冷漠是没法表述出来的,曾经有过的心动没有温存培育,被时间和对方的冷淡不断的消磨后,感情,几乎就是没有了。 所以,叶婉儿回答得毫不犹豫,不隐瞒,也不需要隐瞒,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贾惜春轻轻的笑了,冷淡转成了哀婉的道:“活了八个斗转那么长的时间啊,为了突破寿元的极限,也不断的覆灭天地衍生出的各种世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连个能为他拼命的人都没有,有点可怜了。” “那你是想……不值得啊!”叶婉儿看了看贾惜春的手。 “是不值得。” 贾惜春的手掌有地方裂开了,有点疼,抽搐了下黛眉的一角,笑:“就当宝哥哥的运气好,活腻了,拼命一下。” “啧啧,不值得,太不值得。” 叶婉儿叹了好几口气,把脸凑过去,一双手捧住了贾惜春的脸颊和下巴,啵的亲了一口狠的。 “不过,你这样子,我喜欢。 这次不死的话,喂,活得无聊了,干脆,对食吧?” “……”贾惜春。 所谓‘对食’,就是宫女和太监结成夫妻,以一种特殊的姿势(69)互相安慰,当然,宫女和宫女之间也可以,除了实力强点,贾惜春不认为自己和那种深闺怨妇般的宫女有什么区别,但这不代表着,自己会接受这种有点恶心的事情了。 贾惜春把膝盖弯曲,分出心神,要踹叶婉儿一脚。 叶婉儿吃吃的笑着躲到一边:“开个玩笑嘛~~~” 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掌, 也, 放在了, 掌控天地威能的明珠的上面。 贾惜春呆滞了,少倾,摇头道:“这次不死的话,对食不可能,但是使个法门让你尝尝做女人的滋味还是可以的。” “大好处啊!和谁?”叶婉儿的眼睛亮了。 “想瞒过警幻仙子的话,找个老乞丐应该是种不错的选择。” “……” ……………… 微妙的力量沁进了天地间的每一处,特别高端,特别大气,特别上档次,以至于哪怕普通的圣人都很难察觉到这种恐怖的角力。 同一片天地,完全相同的力量,此时却分化了出来,就好像两个透明的巨人互相抓着胳膊,旁边还插着一把大刀,哪个被摔倒了,立马要挨上断头的一刀。 “有趣!” “恐怖!” “厉害!” 高端的力量别人看不见,却瞒不过杨摐的眼睛,这个英德神伟的帝王飞上天际,脚踩着孔圣人的记名星辰,抬头看无垠的星空。 “有趣,太有趣了,灌愁海竟然只掌控了四分的天地威能?没人掌控的天地威能竟然会自发性的抵抗和反击?更有趣的是: 灌愁海的人,竟然会为了宝哥儿拼命?” 天地本能的反抗剧烈,这点是杨摐没有想到过的,本以为灌愁海对天地的掌控极高,只要贾惜春出手宝玉会立马成就大儒,资源的消耗也会让灌愁海内讧。 而此时,内讧不内讧的已经不重要的,灌愁海的实力降低,这才是杨摐最看重的一点, 然后是, 贾惜春的…… 拼命? 杨摐往下看去,看见媚娘把一个化身当成了自己,正陪着,嘴角翘起讥讽的笑,手指也掐算起来。 首先,贾宝玉不是灌愁海的人,没有灌愁海那种恐怖的根基; 其次,贾惜春为了贾宝玉拼命,这点就有趣了,需要多考虑一些。 杨摐当然不会认为贾惜春和宝玉有多深的感情,对普通人来讲,两人的血脉相连,感情也是可以拼命的那种了,可是对贾惜春来说,宝玉只是无数年里的一丁点儿的时光,达不到那种可以舍生忘死的程度。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了。 “空虚,寂寞,冷吗?看来灌愁海的日子,不好过。” 杨摐也活了很久,作为帝王,很理解贾惜春的孤独和寂寞,他曾经自称寡人,到了现在,却从不自称寡人,寡人这个称呼,让他的清冷寂寞感觉加深了一层。 孔圣、无天,还有道家的老子在杨摐的身边出现,对视了一眼,孔圣抢先道:“启奏陛下,咱们是不是跟着出手?贾惜春,或许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无天跟着道:“我倒是更心疼宝哥儿,他的简体字,不错。” 杨摐闻言,神秘的笑了; 孔圣闻言,却是雪白的胡须颤了一下,儒雅的文人第一圣,此时,一双同样儒雅的眼睛有如虎目,带着杀机盯向了无天上古佛。 宝哥儿的简体字能瞒过天下,当然瞒不过他们这种顶尖的圣人,再加上作为阴司之主有资格成就文人第十圣的《子不语》,孔圣是真的心疼宝玉,想宝玉能更进一步。 而无天上古佛,明着是说心疼宝哥儿, 事实上, 却是在说他孔圣怀有私心,一切劝谏都不可信! “都说佛门四大皆空,老夫看来,此言大谬啊。”孔圣不软不硬的扎了一句。 “佛门是四大皆空,我无天又不是。” 无天上古佛的脚下出现一朵巨大的黑莲,声音也是不软不硬,动作也是同样的态度,明摆着: 要斗嘴,随便; 要开打,也随便。 而此时,老子甩动手里的拂尘,慵懒的打了个呵欠:“你们爱咋滴咋滴,反正老头子不出手…… 他们要是成功了,儒家多个厉害的文人,老头子不喜欢; 他们要是失败了,贾惜春这种可以做棋子的丢了命,老头子也不喜欢。 随他们去,成功也好,失败也好,老头子就当今天没来,反正世人都知道,老头子还在闭关呢。” 杨摐闻言,头也不回的道:“过一阵子,你就该‘出关’了。” “谨遵陛下圣喻。” 当老子甩动拂尘行礼后,杨摐停顿了片刻,抬手道:“这一次,不需要出手,” “谨遵陛下圣喻。” 孔圣、无天上古佛,还有道家的老子同时行礼,杨摐既然开口,事情就成了定论,不需要多留,各自回各自的道场就好。 只是,老子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皇者威仪! 皇者谋略! 皇者大气之风! 杨摐身为帝王,已经融合和吸纳了文、道、佛三家的学识和道理,能统率三大教派的杨摐,想得比任何人都通透。 贾惜春是一枚不错的棋子,然而杨摐考虑到了棋子的不确定性,棋子从来都是棋子,但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根本没法确定。 宝玉要是成功了,也确实是一柄利剑,然而这柄利剑的价值,不一定抵得过贾惜春的死。 所以,是生是死,自己拼搏! 杨摐这次使用的,是老子《道德经》里的‘无为而治’。 “只是,苦了宝哥儿。” 孔圣看向宝玉的方向,又叹了一口气,身形飞快消散。 希望, 你宝哥儿的命够好~~~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凌乱,掀桌子!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以宝玉为中心,从外到内分别是秀才、举人、进士、学士和大学士,都是大周的人,自发性的围拢过来,在雅门以外的地方扎堆给宝玉护法。 可是, 没有人清楚, 此时,他们的中心点也是他们为之护法的人, 心里……正在骂娘! 搞什么? 到底在搞些什么? 宝玉在心里想。 文宫大日已经上升到了三十亿丈的可怕高度,再过二十亿丈就要迎接真正的大日真火的灼烧,这很恐怖,宝玉也不想真的一脑袋扎进去,把自己烧成了一团漆黑的灰。 不! 被大日真火烧到文宫,自己连灰都剩不下! 宝玉做过决定,在文宫大日升到四十五亿丈的时候就暂时放弃,兵法有云是避其锋芒,要是四十五亿丈的时候,儒心还没有凝聚的可能性,自己,一定会暂时退避的。 小命重要, 没错,小命重要! 宝玉早就下了决定。 然而,这时候,文宫正在三十亿丈的高度上,距离五十亿丈还很远,就算距离自己定下的四十五亿丈的高度,也还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 但是, 没错,宝玉已经凌乱了。 先前定下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因为此时,就在此刻,心里的感觉,实在是那种没法用言语表达的mmp。 非要用言语表达的话,那就是: 老天爷,你他、、、妈、、、的耍我? 根据雅门的记载,文宫大日上升的时候,一旦产生凝聚儒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就会越来越大,等到了一个临界点,就能凝聚儒心。 而在宝玉的感觉下,先前,在承受七彩灭神光的时候,这种感觉没有增强,但也没有削弱,可是此时,感觉在不断削弱,自己凝聚儒心的可能性,也是越来越低。 没关系, 这点没什么关系。 宝玉早有暂避锋芒的打算,和整个天地掀桌子,宝玉自认为没那么大的能耐,说狠话,发脾气,都是给自己打上一口气,要是真的做不到的话,大不了,咱们下次再来。 宝玉不介意被削弱实力,以自己的修行速度,很快会再次达到大学士的巅峰。 一次不行,咱两次,三次,可不可以? 宝玉没打算一次性的成功,也没打算,和李太白一样的彻底放弃。 可是此时,凌乱、憋屈, 宝玉恨不得仰天狂骂一声:“天地,你到底让不让老子凝聚儒心?” 也怪不得宝玉发疯,成功和失败其实都有一个预兆的,凭借预兆,宝玉可以趋吉避凶,成功最好,不成功,咱们也能抽身退走不是? 可是, 现在呢? 随着文宫大日的上升,宝玉要凝聚儒心的感觉开始增强,然后…… 哗~ 一下子, 摔到了谷底。 凝聚儒心的感觉从来都是不断增强的,和刚才一样一直不变的话,宝玉也能接受,可是这时候,凝聚儒心的感觉好像过山车,跌到谷底后,又猛的一下拔了上来。 这一次增强的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宝玉觉得:就在下一瞬,自己就可以凝聚儒心! 然后~ 继续, 哗~~~ 凝聚儒心的感觉再次跌到谷底,然后呈一个曲线,晃晃悠悠的来回晃荡。 要成功了, 没可能成功! 又有可能成功了, 要到达顶峰了! 马上能凝聚儒心了! 然后…… 哗! 不好意思,又没可能成功了~~~ 这是青丘狐族的三十六论天大阵联合贾惜春不断和天地铁则角力的结果,然而,宝玉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心在随着感觉的曲线晃悠,自己好像一头倔强的笨驴,脖子上栓了根杆子,杆子上挂了个萝卜,自己冲上去,一咬,嗖,萝卜晃开了。 一直在努力,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悖论; 马上要完成了,而事实上,是个永远无法触碰的怪圈。 笨驴? 笨驴。 笨驴!!! 宝玉觉得自己被整个天地玩弄着,牵着脖子走,火气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黑,十几丈长的头发,也越来越狂暴如魔。 “嘿嘿,天地,你这是,逼着我掀桌子啊!” 宝玉抬起头,看自己的文宫大日。 高度:三十五亿丈; 高度:四十亿丈; 高度:四十五亿丈! 此时,已经达到了宝玉设定好要退缩的高度,然而,宝玉没有退缩,任由文宫大日继续上升。 炙热,随着文宫的上升,能感觉到大日真火的恐怖炙热。 宝玉没法轻松了,文宫感受到的一切都放大十万倍的体现在了自己的身上,此时此刻他的身躯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被撕咬的疼痛,还有蚂蚁让人身体火辣辣的毒素,彻底撕裂了宝玉的肌肉和神经。 每一寸皮肤、每一条肌肉,甚至深入骨髓的每一颗细胞都在萎缩坏死,产生好像凌迟酷刑一样的痛楚,然后,又在才气的滋补下生长或者说复活了过来。 周而复始,痛苦不会断绝, 这是,让人死去活来偏偏死不掉的可怕酷刑! 该退却了, 必须退却了! 好文人不怕死,要一往无前,但不代表一定要死! 可是,宝玉高高的昂着头,观看着,继续观看着。 他在看自己的文宫,也在怒骂该死的老天! 此时,凝聚儒心的感觉已经到了巅峰,仿佛下一刻就要凝聚儒心,让他怎么放弃?然而那升到四十九亿丈的文宫,已经在逼着他必须放弃。 四十九亿一千万丈; 四十九亿三千万丈; 四十九亿五千万丈! 宝玉发现自己错了,本以为文宫能在五十亿丈的高度上承受十个呼吸,然而此时,文宫开始崩溃,只是被大日真火燎了几下,坚固几乎不可摧毁的文宫,就炸出了细碎的密密麻麻的裂痕。 裂痕产生了,然后消失,这不是复原,而是整座文宫,都在被烧成金色的浆液。 就好像,以前熬炼的文胆雏形! 而此时, 猛然, 凝聚儒心的感觉急剧衰落,这也意味着,自己必须收回文宫!必须放弃!也是……必须逃离大日真火的可怕温度! 然而,宝玉怒了,彻底的怒了。 “你要我掀桌子?那我就掀桌子!” 宝玉怒吼着,咆哮着冲上高空,身形炸成一颗漆黑的星辰,他本来不想使用这东西,几个策论就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把这个出口的话,是福是祸,真的不好说。 可是现在…… 不管了, 什么都不管了! 心脏过山车似的上下晃悠,已经把宝玉晃出了真火,怒火实质性的燃烧成滔天的魔焰,然后,被爆裂的才气和辉煌到足够横扫九霄十地的正气轰了出去。 “我,贾宝玉!” 宝玉高呼出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句,声音,铿锵如闷雷降世: “今日,我贾宝玉愿以文人本心,以佛门大愿,以道家宏图为誓,我贾宝玉一介凡夫俗子,但从小小的生员走到今天,可曾负了百姓?可曾负了好友?可曾负了家国天下? 天地,你不让我成就大儒,你没个道理! 你不让我贾宝玉成就大儒,为的,就是我贾宝玉的策论繁杂吗? 我贾宝玉的策论,哪个不是为了民生天下?” 疯了,彻底疯了! 说这些,是在质疑整座天地? 说这些,代表着,贾宝玉要拼命了? 悠扬、悠啸和下属的大学士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抬起头,目光宛如星辰璀璨,却又饱含泪水:“摘星大尊,威武!” 整个大周的文人、百姓也接连下跪,高高的捧起长明灯,叩首道:“安国公,我教教主,威武!” 当然,也有那美人心和女儿怨,林妹妹、晴雯、白南烟和雪樱儿都抬起螓首,注视宝玉在高空的身影,什么都没有说。 麝月和薛宝钗更怨,还没过门的她们张了张嘴,看看林妹妹,也没敢开口。 而此时,宝玉大笑道:“好!很好!非常好! 天地,你要我贾宝玉给策论一个中心观点,我贾宝玉就给你! 你,给老子听好了!” 宝玉抬起手掌,猛然一抓,整个掌心的皮肉炸成了血红的肉糜,鲜血爆涌而出,被宝玉控制在掌心之内。 然后,宝玉以手掌作笔毫,以血为墨,以无垠大空做了纸张,毫不停留的,不断的,书写了下去…… ‘一者,我贾宝玉为天地立心! 二者,我贾宝玉为生民立命! 三者,我贾宝玉为往圣继绝学! 四者,我贾宝玉,为万世……可开太平!’ 血红的大字横扫天地无垠,宝玉挥舞血色大字,一身雄厚的才气化作无限的冲击,把血色大字狠狠的冲向了天空的最高处。 他转过身,背负双手,露出自嘲一样的冷笑:“大话!空话!套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贾宝玉本来不想出口,因为我不敢说,我不敢承认自己一直会这样做,然而……” 宝玉仰天大笑:“我为魔,然而在今天以前,我贾宝玉一直做的是为自己,但, 何尝没有为天地立心? 何尝没有为生民立命? 何尝没有为往圣继绝学? 又何尝没有,想让万世太平? 人不负天天负我,我贾宝玉,何惧之有!” 狂气! 大气! 霸气! 然而……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怂了?关门关窗堵地缝! 宝玉磨磨牙,霸气完了就抬起手指,准备把文宫收回来了。 ‘中心观点’好像没用,所以,骂爽了就成。 真的和整座天地怼? 他看起来很傻? 于是,宝玉抬起手,准备召回文宫, 顺嘴的,小声的嘀咕道:“天地老祖,我艹、、、你麻痹的八十八辈祖宗!” 艹自己的祖宗? 还是……八十八辈子的? 在孔圣人的记名星辰上,杨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手掌挡住了嘴唇和脸皮子不断的那种颤抖和抽动。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人敢骂上自己一句了? 而在今天,贾宝玉当着自己的面,虽然不知道但也等于指着自己的鼻子,要……艹自己的祖宗? “屈原~~~!!!” 杨摐的声音很冷,和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屈原半圣说话:“朕就是天地老祖的事情,你没告诉贾宝玉?” “自然没有,这种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但也只有半圣也上才知道呢,可是,就算宝哥儿知道您是天地老祖的身份,亲爱的陛下,您要因为宝哥儿的气话降罪吗? 您这是狡兔死走狗烹? 还是……要飞鸟尽就把良弓藏?!!!” 屈原半圣的声音更冷,面对孔圣都不敢对其大声说话的天父杨摐,屈原站直了身躯,一身的黑白两色好像诠释自己永远不会折断的骨头。 盯着杨摐的眼睛,也毫不掩饰被怒火冲出来的狠厉杀机。 杨摐沉默了片刻,面对一个半圣,竟然退让了,把身子转到一边,眼神有点闪烁的道:“罢了,朕还没这么小心眼,朕是什么样的皇帝你应该清楚,朕上一次,不也没趁你重伤灭杀你吗?至于宝哥儿……” 杨摐沉默,再沉默,最后闭上眼睛,一脸唏嘘的道:“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朕一直是这样做的,宝哥儿能帮朕总结出来,朕欠他一个人情,可惜人情没法还了,他在拼命,而且,必然会连着灵魄肉身一起消亡掉了。 而此时, 在生死关头, 青丘狐族彻底失去了宝哥儿这一位优秀绝伦的后裔!” 屈原半圣闻言,手掌猛然摁在了自己漆黑的剑柄上,杨摐说的‘彻底失去’不只是说的宝哥儿会死,而是在更深层面上的一种说法。 他很明白贾演会选择什么,也更清楚,和宝玉素未谋面的青丘狐族,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和宝玉以后的关系,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巨大裂痕。 此事过后,宝玉必死; 此事过后,就算宝玉不死,和青丘狐族也形同陌路! 屈原把佩剑抽出来,剑锋横扫冲着青丘狐族的论天大阵的方向,他的眼睛闪烁宛如七窍轮转不休的血色,以半圣的实力,竟然看透了青丘狐族的论天大阵。 只见贾演哆嗦着,颤抖着,抬起头,盯着宝玉发狠的样子发呆, 突然, 贾演踉跄后退,高吼道:“我乃青丘狐族之祖,宝哥儿,你是我的后人,然而,我不能为你赌上族人的性命! 宝哥儿,太爷爷我,对不起你!” 唰! 漫天有粉红的桂花花瓣散落。 从这方天地的每一处,从无垠无尽的各色虚空中洒出无数的桂花花瓣,和天地铁则角力的论天大阵全部撤离,贾演抬起头,让世上女子痴狂的脸庞满是热泪,颤抖的伸出手,颤抖着接住了一片桂花花瓣。 花瓣很轻,接到手里也变成了虚无, 然而,贾演好像被重锤击打了一样,仰头喷出数百里长的一口大血,差点被打回原形的瘫软在地上, 就算如此, 他仍然仰头高呼,泪水滚滚滑落:“宝哥儿,你为什么要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为什么要逼了太爷爷我!” “你还有脸自称是他的太爷爷?演哥儿,我贾源,看不起你啊!” 论天大阵暂时破灭,贾源也脱离了封禁,咬着牙,血红着眼盯着自己的大哥,良久,还是走上来,替贾演稳定体内暴乱的伤势。 而在高空之上,屈原半圣的剑锋跟着颤抖了一下,然后,咔嚓返回了剑鞘。 “怎么?不杀他?”杨摐收回了准备阻拦的手。 屈原半圣深吸了一口气:“世上的儿女情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屈原,但是陛下,您难道不知道我更是哪一位吗? 我……哪来的儿女情长? 我,怎么会为了一时的暴怒,去杀掉自己的棋子?” 这样说着,屈原半圣脸上的红怒却消不下去,化作一声叹息,看着宝玉道:“只是可怜了宝哥儿,他在拼命,可是,只会把自己拼死掉了。” “还有人在帮他。” “贾惜春?” 屈原半圣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惜春是个好孩子,可惜没用,天地间的六成伟力没了主人,更加狂暴,更加倔强,也更加的不可更改! 贾惜春是暂时掌控着灌愁海那边的能耐,可是她不知道,咱们攫取的一成三分不是从剩下的六成里弄来的, 咱们……一开始就是釜底抽薪,抢夺的属于灌愁海的力量!” “那么,宝哥儿必死无疑了?” “陛下您早就清楚,不需要再问一句刺痛老子,老子是谁老子心里清楚,老子有了感情老子也心里清楚,老子……把宝哥儿当女婿对待的啊混蛋!” 屈原半圣咆哮了,血光分七窍,雅致的脸也好像变成了骷髅模样。 可是, 就在这时候, 屈原半圣的整个人傻成了个木头一样,和杨摐面面相觑, 最后, 齐声骂了一句: “宝哥儿,你忒不要脸!” 在屈原半圣和杨摐的感知中,宝玉发现没法成就大儒,发出了狂气、大气乃至更加霸气的怒吼之后…… 怂了? 此时,宝玉抬头看漫天的桂花花瓣,无数的粉红色花瓣悠悠扬扬的随风洒落,而在这种唯美的梦幻场景中,宝玉发现: 自己凝聚儒心的感觉越来越弱了。 既然如此…… 宝玉毫不犹豫的运转了全部的才气,把文宫拉扯住了,然后,猛然下坠。 这是……要撤? 质问天地甚至是咆哮怒骂天地的后面,宝玉这小子,竟然,毫不犹豫的怂了?要把文宫下降,要放弃凝聚儒心,要逃跑? 杨摐和屈原傻着、呆着、愣着,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情感,没有落在脸上却在心里出现过的眼泪,是不是给了狗? 更可怜的是贾演,咬着牙,喘着粗气,最后,一口逆血喷了上千里! “宝哥儿,你,你特么的早说自己要放弃啊!” 无奈, 无语, 乃至于一口憋屈让贾演的伤势加剧了好几倍, 宝玉撤了,没错,宝玉也可以活, 但是,自己在宝哥儿撤离之前,抢先散掉了三十六座论天大阵,就好像背对背战斗的队友,一起撤退就好,偏偏自己先跑了路。 丢人不说,宝哥儿以后,也绝不会承认是青丘狐族的种了。 青丘狐族付出了海量的资源,自己数百年没一次的重伤过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让自负的贾演情何以堪? 眼看宝玉的文宫开始下降,贾惜春也松了口气,放开了抓着明珠的手:“这宝哥哥,要撤就撤啊,干嘛说那么吓人的话?我以为真的要把活了八个斗转的小命丢掉了呢。” 叶婉儿也松开手,脸色煞白的道:“你疯了?你是真的愿意给这个贾宝玉拼命?” “说了拼命一次,肯定要拼命一次啊。” “可是,我以为你说笑的,刚才差点放手了。” 轻松下来了, 不管是吃了亏的贾演还是贾惜春和叶婉儿,甚至连杨摐、屈原,还有一直注意宝玉的三门圣人都轻松了下来。 虽然失败了,但是事情告一段落,算是画上一个临时的休止符, 总之,紧张的气氛消失了,变成了琴弦绷紧后随即而来的好多轻松,还有…… 舒坦。 杨摐摇了摇头,笑道:“好了,宝哥儿暂时放弃了凝聚儒心,在他的实力恢复到大学士巅峰之前不会有事了,下一次朕也不再管,太吓人了。” 没错,太吓人了,区区一个大学士牵动了整个天下,屈原半圣都差点和自己翻了脸。 杨摐说的是真话,要是宝玉还要凝聚儒心,他肯定不管。 然而,这时候,屈原半圣刚放松的脸僵硬了,指着宝玉:“这,好像,没有下一次了?” 怎么回事? 杨摐再次看去,愕然的发现: 宝玉的文宫, 此时, 竟然, 再一次的往上冲去。 速度是如此快捷, 速度是如此的疯狂, 就在自己眨眼的这个瞬间,已经下降到四十亿丈的文宫大日, 哗啦一下, 真的,冲到了比五十亿丈还要更高的高度上。 一脑袋,扎进了亘古照耀九州的大日真火?!!!! “贾宝玉疯了?” “不对,以贾宝玉的实力不可能让文宫上升得这么快!”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圣人们惊慌失措的开口,无数圣人的神念互相交缠,却找不到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只能继续看, 而在他们的视线里,一切,都符合常理的那样自然。 宝玉的脸色僵硬了, 宝玉的身躯僵硬了, 然后,宝玉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噼里啪啦的出现无数火红色的裂痕。 这是文宫被大日真火灼烧到了爆裂,同样的伤势也出现在了宝玉的身上,圣人们可以想象到: 在下一瞬, 宝玉的整个身体都要被烧成了一片虚无! “该死的,天地,你是真想玩死我啊!” 宝玉在心里怒吼着,怒骂着,要是平常的时候,他一定是解决问题再说,不会骂什么没用的东西,可是到了现在,只能用怒骂稍微减轻下身体的痛苦。 火热、刺痛,还有深入骨髓的那种酥、痒、麻! 文宫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十万倍的返还到了自己的身上,高温、高压,让自己的身躯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咬和吞噬,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乃至骨髓最深处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萎缩坏死。 这是被大日真火实实在在的灼烧, 和被大日真火灼燎的痛苦一样,却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宝玉懵了、傻了、呆了, 明明自己的文宫下降了那么多, 为什么, 瞬间,被高空的那一轮大日吸了进去。 吸力是如此巨大,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陷进了最恐怖的那种痛苦。 而且,是致人死地的那种痛苦! 这一切,真的是好生的那种措不及防……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成就大儒,诸圣叹息 完了~~ 宝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等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自己的努力,自己用汗水和鲜血打出的天地, 全部,都要~~~结束。 宝玉只能等待,等待着自身的彻底消亡。 然而……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三个呼吸的时间很短,对宝玉来说却好像一辈子的那样漫长,因为在威能无限的大日真火中,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一个刹那,而此时,三个呼吸过去了。 宝玉睁开眼睛, 看见了…… 火! 满眼都是火,身边都是火,自己没有在自己的身体里,而是出现在了文宫的里面。 此时,文宫就是自己的身体,肉身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宝玉往下看去,透过大日真火、七彩灭神光,还有那无数璀璨耀眼的星辰,视线好像忽略了距离,看见了自己在半空中的漂浮的身体。 而此时,宝玉突然发现: 大日真火的威能,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里的那么强? 不对! 不是大日真火不够强悍, 而是, 似乎这大日真火对自己的伤害,只有该有的百分之一还要更少?!!! “百分之一啊,那么,我能坚持半盏茶的时间?” 宝玉苦涩的笑了,大日真火还是太强,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日真火对自己的伤害只有百分之一,但这百分之一,也不是自己能坚持多久的。 文宫还好,没有被摧毁太多, 然而, 自己的身体, 已经承受不住大日真火的恐怖威能! 那么,认输? 那么,等死? 宝玉笑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得冷冽,笑得倔强, 然后……蓦然高喝!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刚柔并济不低头,能撑多久,老子就要撑上多久!” 心在颤抖,然而也在咆哮, 宝玉的一颗本心,刹那间达成了一种光洁圆润的圆满, 甚至,宝玉可以看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处于一片混沌至今没有摸清楚的一元本心, 在刹那间, 如同龙珠一般璀璨耀眼。 没错,是璀璨, 是圆润有光泽的那种温和了。 就在此时,宝玉的一元本心,大成! 就在此时,宝玉还没凝聚的儒心,得到最好的根基! 宝玉的身体猛然炸起一片薤白的光华,很亮,但是并不刺眼,而在五十亿丈的高空之上,处在大日表面的文宫飞快下沉,沉进了亘古照耀天地的太阳里。 而且,是太阳的最深处。 宝玉看见太阳的深处有火焰扭合,流转,逐渐变成了一行行,一趟趟的大字。 而且,组成大字的字体,是……自己的笔迹!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四个短句,宝玉说是大话、空话和套话,但是不可否认,这四句的气魄,能够涵盖万古! 但是在这个时候,太阳收缩了一下,发出好像嗤笑的声音, 然后…… 为生民立命,破灭! 为往圣继绝学,破灭! 为万世开太平,同样也是破灭! 似乎这三句对太阳来讲,不是空话,不是大话,也不是套话, 而是,不值一哂的小东西罢了。 唯独那一句‘为天地立心’,五个大字猛然炸放出了亿万丈的巨大火焰,烧在宝玉的文宫上,也通过微妙的联系,烧在了宝玉肉身的上面。 这火焰,比大日真火狂暴了数百倍, 比大日真火的温度,也要高了数百倍还多, 然而,没有半点伤害。 只剩下精炼、凝练,还有……磨练! 文宫越来越小,宝玉却能感觉到自己拥有了越来越恐怖的力量! 肉身越来越纯粹,每一个刹那,都带去了十年文火炼体才能达成的恐怖效果! “这是,为天地立心?” 在宝玉愕然的惊呼中,宝玉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肉身的里面。 一元本心变成了儒心,而这儒心,好像,别有不同? 宝玉恍然明白了: 原来,按照天地的铁则,自己没法凝聚儒心的,但是有一点, 那就是:天地铁则,不是只有一种! 策论杂乱不能凝聚儒心,这是天地的铁则之一; 然而,世上有‘乌鸦反哺’,也有‘羔羊跪乳’,这反哺,也是天地的铁则之一了。 而且,反哺的铁则,远比儒心方面的铁则更要高等。 自己为天地立心,天地作为反哺,也给自己凝聚了儒心,宝玉想明白了这点,嘴角逐渐弯曲,然后,猛然挑到了极致。 笑, 是如此肆意的张狂大笑! 果然天地自有一线生机,自己, 到底还是, 抓到了, ‘遁去的一’! …… 星空中,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太阳逐渐的消失了光华, 而在半空里,宝玉的身体好像另一轮太阳,发出温和的薤白色的光华,作为教派忠心的大观园,也猛然散发出了特别醉人的清香。 “我教信众,参见摘星大儒!” “雅门所属,参见大儒星尊!” 这明显是儒心得到了凝聚,教派也变成了大儒教派的外在体现,大周从属的百姓文人,还有雅门的所有人,忍不住大笑出声,也没忘了该有的礼节。 宝玉站在高空,十几丈的发丝逐渐的妥帖了,坠在自己的背后和脚下,脸色也好像真正瑰美的玉石一样,散发莹润的光泽。 “诸位免礼。” 宝玉微微抬手,让众人站起来,又抬起头,召唤自己的文宫。 场面无比和谐,每一个人都带着笑,但是在那看不到的地方,很多圣人都呆滞了,很久没能说出一句话出来。 他们不明白, 有两点不明白。 一来,宝玉没被大日真火烧死? 二来,宝玉凭什么凝聚的儒心? 第三,宝玉成就了大儒的文位,可是一身实力散发出来的气息,比大学士的时候还弱了很多。 这一切,都有违他们认知的常理! “不可思议,宝哥儿这小子,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啊?” 有圣人轻轻的说了话,还有点迷糊,用手敲打自己的额头,他看向宝玉,突然,嘴角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这才符合常理了,起码,符合了一点点。” 这位圣人再次开口,得到了好多圣人的回应,他们看见宝玉的文宫从天而降,但是先前巍峨强大的文宫,现在缩水了九成还多,感觉上,实力的气息也缩水了九成以上。 有圣人摇头道:“虽然成就了大儒,但是宝哥儿的实力和底蕴都被大日真火烧掉了太多太多,虽然他有《子不语》作为成圣的根基,一定能成就圣人了,可是……” “可是,被烧掉底蕴的他成就不了咱们的第三文圣,恐怕,以后只能成就最弱的文圣了,有可能还打不过强一点的半圣。” 叹气, 叹息~~ 文人的九十九位圣人接二连三的发出特别唏嘘的叹气声,圣途何其艰难,宝哥儿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但是,也不值得他们继续关注。 文人第三圣人和第一百圣人之间的差别, 不多, 就是差了他们在中间而已。 最直接影响的,自然也是他们这些人的态度了。 圣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把神念退了回去,返回各自的到场,不再关注宝玉,他们一走,半圣们就活跃了起来,高空出现一个接一个的巨大身影。 “半圣穆文林,恭喜宝哥儿成就大儒!” “半圣铁开山,恭喜宝哥儿成就大儒!” “半圣名和政携妻弟大儒刘英,恭喜宝哥儿成就大儒的文位啊哈哈哈!” …… 数百个文人半圣在高空显化了一次,落下来对宝玉贺喜,有些还带了自家的亲属,基本上都是大儒的文位。 宝玉挨边打了招呼,安排悠扬和悠啸举办庆功宴,把客人一个接一个的迎进身为大儒教派驻地的大观园,可惜的是,哪怕以悠扬和悠啸两兄弟的见多识广,这时候也没法把人招待好了。 还是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出面,帮助宝玉迎接了客人。 “丢脸,太丢脸了,咱们两兄弟,呼呼呼~~” 悠扬的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很为没做好事情而后悔,可是……怪得了他吗?这这这,真的没法怪罪他悠扬啊! 别的大学士晋级大儒,最多过来三五十个大儒罢了,这还是有面子的,可是咱们的大儒星尊呢?半圣来了九成的数量还多,而且,等等! 悠扬打了个哆嗦,差点跪倒在地, 傻着眼一个很简单很普通,好像混进半圣里面的人影。 那个人影确实是混进去的,但是那么多的半圣,没一个发现这个人影的不正常。 要不是自己数着认识的半圣,恐怕,也发现不了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悠扬吞着唾沫,看见那人对自己笑了笑,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一把拽住了自己兄弟的胳膊才没跪倒地上: “阿啸,去,去禀告大儒星尊,去禀告屈原大祖!” “大祖没来,你让我禀告什么啊?” “那就禀告大儒星尊,宴会提高规格,使用雅门资源提高到最高的规格!” 悠扬的嗓子干涩,与有荣焉却有特别苦涩的呻吟道:“孔圣来了,无天上古佛也来了,还有天父陛下! 御驾……亲临!”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灌愁海相邀,一路坦途! 青青青云有几许?十万楼阁筑金台! 文人讲究礼尚往来,这么多半圣到场,那也不是空手白牙的就过来了。 有人说:诸多半圣给大儒送礼不合礼数; 也有人说:以雅门大儒星尊的地位,也轮不到半圣露个面就算是给足了脸面。 数百位半圣凑一起,合计过了,得咧,动手吧! 有人大袖挥挥,扶摇直上九万里; 有人口出白莲,金精美玉从天而降; 也有人抓来四海之水,又穷搜天下奇石; 到了最后,三百位半圣合力口出金言,无数的文字打碎很多偏僻和神秘的地方,把匠家的大能一个个的抓了过来…… “今日,我等拜会摘星大儒,也没别的礼数,奉上‘十万楼阁筑金台’,还望摘星大儒不要嫌弃。” 声音刚落,匠家的大能就明白了,还以为要被灭绝的他们大松了一口气,挥手之间,数百万木牛流马飞上了天空。 半圣们就去给宝玉贺喜,场面极其宏大,也是特别和谐。 “宝哥哥那边好热闹,婉儿妹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大观园?” 灌愁海的仙境岛屿里,贾惜春通过明珠瞧着大观园的景象,邀请了叶婉儿。 叶婉儿蹙眉道:“惜春姐姐,我没有警幻仙子的许可,不敢……” “用不着不敢。” 贾惜春清冷的笑,自己是个冷淡性子,然而姐妹们都不知道,警幻仙子的性子比自己更冷。 警幻仙子不在乎姐妹们的性命,也可以很随意的‘按规矩’处死秦可卿或者自己,但是在人身的自由上,警幻仙子从来没限制过夫君,也没限制过姐妹们。 只是,警幻仙子太冷淡了, 姐妹们都害怕,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里还守着以前的规矩,没有谁敢私自的出去玩耍。 叶婉儿还在犹豫,实在是警幻仙子太可怕了,可是这个时候,有金铃玉磬清脆的声音传来…… 叮叮~ 噹噹~~~ 声音特别清脆,却好像一座大山沉重的夯在了叶婉儿的心底,叶婉儿连忙转身,作了个万福道:“妹妹见过警幻仙子姐姐。” 贾惜春也把裙摆往边上拂开:“妹妹见过警幻仙子姐姐。” 过来的女子周身缠绕着朦胧的雾,能看清是一个女子,但是别的,长相、身段,各种的各种全都看不清了。 然而在感觉上,看见女子就好像看见鸟儿刚刚飞离了柳树芳林,又好像蝴蝶从花房出来的那种香洒全身,走在哪里都是风光一片。 警幻仙子轻轻的道:“果然还是惜春妹妹了解我,知道我的脾气,懂得我的秉性,所以有胆子冒着灌愁海干涸的风险帮助贾宝玉,也有胆子随随便便的邀请别人出去。” 贾惜春闻言,杏仁般的眸子忍不住的发颤。 没错,自己了解警幻仙子,但是,自己却忘记了警幻仙子独一无二的地位了。 眼看贾惜春害怕,警幻仙子发出银铃一样清脆的笑声,纱袖挡住了半张脸,笑道:“不要误会,姐姐不是怪罪于你,只是对你的宝哥哥感到好奇, 可否,邀请贾宝玉来灌愁海一聚?” “警幻仙子姐姐!” 贾惜春噗通跪下,大礼参拜道:“秋姐姐饶了宝哥哥,宝哥哥只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人,不值得姐姐牵心记挂,还请姐姐给宝哥哥一条活路,将来,将来,让他和整个天地一起化作虚无吧!” “你又误会了。” 警幻仙子摇头道:“罢了,姐姐也要看在你的面子上做事。 你不懂,姐姐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在乎的人,你啊,还不明白吗?” 贾惜春抬起头,惊魂未定的道:“求姐姐明言!” “这次出去,夫君选了你和秦可卿跟随着,八个斗转确实太长,夫君也该走出阴影了。 那么多姐妹的里面,夫君最喜欢你们两个,所以这次过后,是想着让你和秦可卿真正进了家门的。” “那可卿妹妹她?” “她不成,太废物了,竟然被打散了真元灵魄。 别怪姐姐心狠,夫君用了八个斗转才摆脱了心理上的阴影,自然要挑选最喜欢也是最好的女子。你很好,姐姐愿意让你进了家门,秦可卿就不行了,姐姐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机会圆了自己的梦而已了。” 说完,警幻仙子变成了一阵芳香飘散, 叶婉儿四处看,确认警幻仙子真的走了,一下子兴奋起来。 “惜春姐姐,我的好姐姐诶!” 叶婉儿叭叭的道:“你要进家门了!就是……能和夫君同床共枕了?!!! 咱们可是好姐妹,你得帮着妹妹,就算不能让妹妹跟了夫君,也得让妹妹有游玩天下的权利啊! 这方天地混沌初开的时候妹妹没出去! 三千神魔的时代没出去! 巫妖两族的时代没出去! 武圣时期也没出去! 妹妹浑身都长满蜘蛛网了,你得拉妹妹一把!” “知道了,你少说点话。” 叶婉儿的碎嘴子让贾惜春觉得头疼,训斥住了,身子,却不由的软在了叶婉儿的床榻上。 进家门吗? 和夫君……同床共枕? 贾惜春迷茫了,这是一直以来追求的,可是现在,却发现一阵阵的空虚和寂寞。 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自己和夫君,早就,没有了,半点的感情呢…… 两人一个沉默,一个捂着嘴被迫的沉默,而她们的表现,全都看在了警幻仙子的眼睛里。 警幻仙子站在无尽大鲲的脑袋上,身边有百花盛开,也有无数的繁星升起和坠落,世事的变幻就好像贾惜春现在的情绪一样,全都不看在她的眼里。 警幻仙子往前走了一步,想走出大鲲的范围里,却犹豫了。 良久,弄了一个分身出去…… “天地无数次的毁灭之前,我和夫君是大帝的宫女和内宦,夫君被彻底的净身,只能和我对食,就算大帝灭亡,十万天道机缘巧合的落在了我们的手里,就算活到现在,夫君还是没能脱离彻底净身的心理阴影,直到……今天!” 警幻仙子呢喃着,脸色有点苍白,只是把分身弄出去,就让她觉得有十万种的不舒坦搅在自己的心底。 夫君是彻底净身的心理阴影,自己则是想离开皇城的宫女,想了一辈子,真的离开了,却不由自主的给自己划了个圈。 大鲲就是自己的圈, 不敢走出去, 害怕走出去, 只是个分身出了大鲲的范围,自己就在颤抖。 可是,夫君已经走出去了,回来后就能和自己真正的洞房花烛,也能和惜春妹妹洞房花烛了, 此时, 就在此刻, 她也想摆脱纠缠了自己足足八个斗转的梦靥! “去,把贾宝玉请来,记得,不用多说废话,也不要太暴力了,要温柔的请。” 警幻仙子吩咐了自己的分身,站在大鲲的脑袋上,把身体僵硬成了一尊唯美的白玉雕像。 而那分身的动作很慢,因为警幻仙子的心理问题,这足够横行盛唐和八千国的分身,每走一步,就好像走在刀山火海上一样。 幸好,实力够强, 她的每一步,都走出了非常远的距离, 朝着大观园热闹的地方,一步一步,胆颤心惊的去了…… 再说宝玉那边,刚刚和好些半圣见了礼,一一谢过了,又喝了酒,就有人扯动自己的黑鹤紫龙氅。 宝玉回头一看,发现悠啸低着头,在有很多半圣在的场合里脸都吓得有点发绿。 “什么事情?”宝玉轻轻的问。 悠啸吞着唾沫,干涩的道:“启禀大儒星尊,天父陛下来了,孔圣来了,无天上古佛也来了, 另外,属下看见了一个很胖的半圣,对,就是那个比所有半圣都珠光宝气显得贵气的, 星尊,您一定得好好的招待他!” 宝玉转头看去,在很多半圣的最中心,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好像笑弥勒的半圣在,穿着金丝编织的袍子,踩着美玉通体雕刻的长靴,整个人特别耀眼。 “他是谁?” 宝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就在刚才,自己还没看到这个人的存在。 悠啸苦着脸:“此人名叫百里书荒,说是一个半圣,但是属下见过他把李太白砸得满地找牙, 而且,那一次,天隐大尊也出面了,然后…… 也被揍得满地找牙。” 宝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别的话。 自己已经是大儒的文位了,剩下的路就很好走,也没打算招惹百里书荒这样的厉害半圣。 根据孔圣说的话,自己阴司之主的身份足够成就文人里的第三圣,只要把《子不语》书写完毕,一切都水到渠成。 宝玉打定主意: 等宴会过后,就闭关修行,以现在的才气储备,应该,不,是一定可以把《子不语》书写出来了。 “好好修行,就是半圣多了点罢了,看你吓的,以后怎么让你统领门里的大儒?” 宝玉训斥了一句,去迎接杨摐等人。 悠啸却是红了脸,差点哭了出来。 统领门里的大儒?没错,星尊是大儒了,雅门会给予一些同样是大儒的下属,那些大儒教派也会归在星尊的麾下。 可是,自己去管理大儒? 笑话呢! 悠啸真的流出了热泪,先前宝玉让他们兄弟统领大学士的时候,他们摩拳擦掌拼命成就了大学士的文位,做到了,很开心。 但是这一次……大儒的文位,好遥远。 悠啸只想哭上一声:“星尊大人啊,能别这么器重我们兄弟吗? 属下受不起啊……” 宝玉才不管悠啸的想法,用悠扬两兄弟用顺手了,接着用就好,现在自己要找到天父杨摐,这等人物驾临大观园,宝玉可不相信是来看热闹的。 但是,找不到。 不只是天父杨摐,孔圣和无天上古佛,自己也没有找到。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以这三人的实力,不想让自己找到的话,就算把大观园拆了也翻不出来,宝玉干脆放弃,拐进手足们的那边,去找手足们喝酒。 赵贵宁在; 百里鸣在; 乐阳申和翟明生等人也在。 众人弄了个小空间,酒过三巡后,宝玉觉得不对,惊讶的问:“怎么少了两个?” “哦,吟哥儿去道家的山门了。” 乐阳申随口回道。 宝玉听了,忍不住笑了笑,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只要提到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儒心会自动的产生感应。 提到吟哥儿,儒心发出了一阵畅快的温暖, 显然,乐阳吟在道家混得不错,实力提升得很快。 那边赵贵宁也跟着道:“方思民让我们照顾好王小姐,自己去佛门找泪飘零了,好像是您凝聚儒心的话,那边能给予什么帮助?” 宝玉闻言,愕然失声。 儒心在疯狂颤抖, 在咆哮, 在怒吼! 暴戾的杀机在脑海浮现,有一种冲动,让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佛门庄严的山门。 而此时,自己只想挥剑,把佛门,斩成狼藉的一片萧索! 儒心示警: 方思民有难! 儒心在问: 这件事,你管不管?!!!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劳烦夫君,上! 儒心的示警,儒心的询问,那种感觉很清楚,就好像既视感的画面一样的清晰。 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根据雅门内部的记载,儒心示警只是种微弱的信号,达不到宝玉现在的程度。 可是,宝玉也不意外,很清楚自己的儒心,和别人的儒心有着天大的不一样! 在给天地立心的时候,宝玉感应到天地是一个圆,其中的四成好像被谁给掌控了,分成了不一样的颜色。 剩下六成的面积是空白的, 而自己给予立心的,就是这六成的天地威能! “我给天地立心,天地反馈给我不一样的儒心,儒心和天地的心脏牵连在一起,以至于我沾染了天地最根本的威能,大概有…… 全部的一分,也就是百分之一的部分?” 想到这里,宝玉把儒心催动到了极限,天地的大威能开始出现,增幅了儒心的力量,也增幅了儒心的感知能力。 宝玉能看见方思民所在的地方; 能知道方思民没死,但也奄奄一息; 甚至能感觉到:佛门对方思民那种绝对深刻的恶意! “三千极乐世界里的,如来佛陀净土!” 宝玉仰头高嘶:“我管你如来是谁! 我管你佛陀有多大的圣威! 我管你是不是身在佛门净土!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给我走!” 刹那间,宝玉直上九千万丈的高空,化作剑光射穿了无垠的黑夜,冲霄的怒火,把满是星辰的夜烧成了夕阳西下时的火烧云一般。 方思民,那个第一次见面的使用舍身挡剑的潜力根底! 方思民,那个推开了无数的百姓灵魄,帮自己斩杀了七窍血玲珑的白痴文人! 方思民,那个总喜欢叼着糖葫芦,自己的君子之交! 方思民,那个当了和尚,再次出现的时候笑成一脸憨的混蛋光头! 宝玉的眼睛湿润了,剑光更加快速,杀机也更加爆裂如龙。 因为方思民做了和尚的关系,自己戒备过他,自己利用过他,可是,方思民一直把自己当成君子之交,一直在乎自己救了王小姐的情谊, 同样的,也一直在帮助自己! 可是,到如今,为了再帮自己一次,方思民进入了佛门的极乐净土,以至于,身陷囹圄! “泪飘零,你敢动思民兄一根毫毛,我贾宝玉定然斩你于剑下!” “如来辛飞澜,你敢让思民兄有半点损伤,休怪我不记得,你还是辛弃疾的胞兄!” 宝玉怒吼着,咆哮着,剑光划出了让诸多半圣惊讶害怕的速度,仿佛斩破了亘古的时空! 有人怅然叹道:“好好好,不愧是摘星大儒,他的实力,已经比我这个半圣强了!” “恐怖,太恐怖了!他的文宫不是被大日真火烧灭了九成吗?怎么还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数百个文人半圣乱成了一团,很多半圣要跟了去,迎面撞上一层屏障,跌跌撞撞的摔了下来, 这才发现:宝玉要去的是佛门,他们去了,等于和佛门开战。 而在大观园的一处小径里,杨摐笑了一声道:“老头儿,你去跟着,很好,大好,真是太好了! 朕没有白来,宝哥儿,果然掌控了一丝的天地威能!” 孔圣微笑道:“要不是掌控了一丝的天地威能,宝哥儿怎么可能在大日真火里全身而退,还提升了很强的潜力根底?不过,老夫很纳闷,宝哥儿凭什么做到这一点呢?” “不用管为什么,朕只要结果。” 杨摐很满意,特别满意,非常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须,能掌控天地威能,宝哥儿就不只是拥有成为文人第三圣的可能性了。 无天上古佛也明白这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随着宝哥儿去。” “不在乎你的观世音和三世佛了?” “他们很有眼色,就算没眼色了,那也没什么关系。” 无天笑得意味深长。 在三人说话的短暂时间里,宝玉已经射出去了六千万里的可怕距离,就在前方的不远处,就是佛门的三千极乐世界。 和道家的青山洞府不一样,佛门的极乐世界被坚硬的屏障围拢,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宝玉也没功夫等人接,手掌捏出了上百亿斤的可怕力量,带着狂暴的魔火摁了过去。 然后,屏障的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道窈窕的影子。 警幻仙子的化身追随着宝玉的气息,恰好踏出了一步,把三千极乐世界的屏障踩成了碎片, 宝玉的手掌, 也更恰好的, 狠狠的, 捏在了她的胸口上。 远在灌愁海的警幻仙子哼了一声,从白玉雕像重新变成了肉身的形态,揉揉胸口,接着哼了一声。 倒也不是羞恼,而是宝玉的力量太大,让她有点疼。 “宝哥儿,”警幻仙子控制化身开口:“世上有十万大山,有浩瀚盛唐,但是还有灌愁海,你来吧,随着妾身的化身过来,妾身会让你了解天地的秘辛。” “我还有事。” “不急,一梦一华年,时间,断!” 随着警幻仙子的一声轻喝,宝玉的眼睛猛然瞪大。 在宝玉的感知里,时间随着对方的喝声彻底凝固,不是道家的那种‘黄粱一梦’,而是真正的,割裂了自己和外界的时间交接。 只要威能不断,自己就算耗费一百年,出去了,外面也是原来的时间,这是半圣乃至于圣人都不可能拥有的威能,却让眼前的女子,很轻易的做到了? “敢问尊驾名号?” 宝玉警惕了起来。 警幻仙子笑了,吐气如兰中带着亿万种完全不同的芳香, 香气引住了宝玉,让宝玉不知不觉的挪动了步子,跟着化身往前走。 一步,出了盛唐的地界; 两步,进入了波涛数百万丈的灌愁大海; 三步,到达了警幻仙子的正对面。 周围是百花芬芳,还有无数的星辰化作大尾的流光升起和坠落,这是完全超出了想象的美景。 然而,宝玉看不见。 警幻仙子已经散掉了引动宝玉心神的能耐,宝玉还是看不见周围美轮美奂的场景。 或者说: 宝玉的眼睛, 没有办法, 从警幻仙子的身上离开! 警幻仙子散去了环绕身体的雾霭,脸是那种极致的唯美,像冰那样晶莹清澈透明,像玉那样洁白清芬。 窈窕的身段只是站在原地,就好像飞舞的凤凰在空中舒展,又像起舞的神龙在云中歌吟。 白梅带雪开在早春,秋菊披霜不染纤尘,宝玉不自觉的寻找心里的所有词句,却没找到半句能形容警幻仙子的那种美。 “妾身警幻,见过夫君。” 警幻仙子微笑着道:“夫君不用这样看着妾身,这是十万大道带来的效果,其实妾身长得不好看,比惜春妹妹和可卿妹妹差太远了。” 一句话出口,宝玉的脑子猛然清醒, 再看过去, 发现, 警幻仙子的长相普普通通,还比不上自己甩给凤辣子的侍女秋纹。 “等等,你为叫我夫君?” 宝玉觉得牙疼,平白冒出来个能随手捏死自己的夫人,这感觉可不太好。 颈环仙子莲步轻移,引着宝玉往外走:“夫君随着妾身来就是了,路上,妾身慢慢的说给你听。” 两人走出了百花林,也走出了星辰不断上升和坠落的地带,眼前是一片如同仙境的楼阁雾霭,走进去,宝玉感觉浓郁的才气涌进身体,实力再次上涨。 警幻仙子把宝玉引进了一座香润的小阁,小阁里有桌椅杌凳,每一样都让宝玉差点忍不住出手打劫。 漆黑的圆桌,漆黑的杌凳,这是黑灵天精木,都是能补充林妹妹珠泪的灵精大宝。 边上围拢的纱帘也是不凡,是用香料做成的玉石,然后再雕刻出了特别细致,美到了天下难找的那种模样。 小阁的中间有一座屏风,看不见屏风后的样子,不过想来,应该是歇息的地方。 警幻仙子领着宝玉坐下,也不给上茶,慢慢的叙述道:“这方天地,其实已经毁灭过很多次了。 活着生灵都有寿命的极限,差不多就是一个斗转,也就是四千八百六十三万年,咱们灌愁海为了突破这种极限,等时间差不多了,就灭掉天地间繁衍的一切,让时间重新计算。 所以,所谓的武圣时期,也只是混沌、三千神魔和巫妖等时代后面出现的罢了。现在所谓的盛唐,大致的,相当于武圣时代的末期。。” 咕噜噜~~~ 宝玉吞了好几口唾沫,这种事情,有点吓人啊! 警幻仙子用纤细的手指抚摸桌面,又道:“其实距离灭掉巫妖时代才过去了两千万年,还有两千多万年呢,是夫君你想去掉自己的一个心理缺陷,用真灵重生的时候拿走了天地的六成掌控,这给杨摐了机会,他们偷走了咱们一成三分的天地威能…… 有趣,说起来杨摐也真是千古名君,他还发现了夫君你用真灵重生的事情。” “然后呢?”宝玉干涩的问。 “本来重生的是贾珠,也就是贾宝玉的哥哥,有人给贾珠下毒,夫君你传消息说身体太弱了,没意思,就换成了贾宝玉…… 好了夫君,事情差不多就这样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妾身准备把天地再覆灭一次了。” 警幻仙子有点无聊了,双手托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宝玉也在思考,花白玉露?不用想,一点下毒的小事和天地覆灭的事情比起来,简直和看不见的灰尘一样。 不对,先要想: 自己是谁? 宝玉觉得:自己不可能是警幻仙子说的‘夫君’,从二十一世纪魂穿过来,这事假不了,那么,就是所谓的夫君,已经挂了? 没错,肯定是挂了。 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巧合,所谓的夫君挂了, 而自己, 恰好的,魂穿到了贾宝玉的身上。 想到这里,宝玉哭笑不得,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灌愁海自己惹不起,而且也利用不起,宝玉甚至不敢要求警幻仙子给自己提升实力,万一被发觉了,自己想死都难。 于是,站起来, 想了想,把黑灵天精木制作的桌椅杌凳收进砚台,转身就要离开: “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点迷糊,先走了。” 闻言,警幻仙子也有点迷糊, 或者应该说:惊了,傻了,被宝玉吓了一跳。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回自己的家, 顺手的, 还摸走了家里的桌子和椅子? 警幻仙子哭笑不得的道:“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有个姐妹做错了事情,需要受罚并且处死,劳烦夫君圆了她临死的梦。” “什么梦?” 宝玉忍不住磨牙了,别找我啊,我只是一介大儒而已,你们这些厉害的,找我圆梦? 而此时,警幻仙子挥开了小阁中间的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宽大的软塌, 软塌上是一个女子, 很熟悉, 而且, 一丝不挂! “就劳烦夫君,让可卿妹妹临死做一次女人吧。” 警幻仙子满脸自然的道。 “……”宝玉。 … …… 上?还是不上?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天下大势,斩! 上? 还是不上? 这是个问题。 秦可卿很美,很漂亮,那股风姿用不着玩什么若隐若现欲拒还迎的破烂把戏, 扒光了, 躺在那里, 就能引起所有雄性生物的彻底疯狂! 然而,搁在宝玉的这边来讲,肯定是不能上的。 秦可卿是贾蓉的妻子,换句话来说,就是自己的侄媳妇,人伦纲常的各种道理都不允许自己对秦可卿有非分之想,警幻仙子把秦可卿扒光了放在这里,真是让自己作了大难。 宝玉的心里在斗争, 不是和自己的欲望斗争,从一介生员走到今天,宝玉战胜了自己的欲望无数次。 然而,按照那位‘夫君’的习惯,会怎么做? 宝玉很怕自己露馅~~~ 警幻仙子看透了宝玉的想法,或者说,看透了一部分,有点羡慕的扫了眼秦可卿完美的身体,笑道:“夫君是被这一世的身份限制了?很无聊呢,咱们活了八个斗转,还在乎那点的人伦纲常?你是没恢复自己原来的身份,这才有了阻碍呢。” “没错,” 宝玉很干脆的承认了,伸手把屏风拽了回来,挡住了秦可卿一丝不挂的身体,随后笑道:“这件事也以后再说吧,我到底是贾宝玉,弄不来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对咱们来讲,世上的一切道理和规则都是虚幻。” “可我现在是贾宝玉,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吧。你把秦可卿放回去,也别急着处死她,我还没恢复自己的身份,用贾宝玉的思想做什么都可能会错,不如等我真正回来了再说。” “这倒符合夫君你的习惯,你做任何事情都喜欢从头到尾的做到底,不喜欢半途而废呢。” 警幻仙子轻轻的笑了。 宝玉点了点头,很自然的把自己代入了灌愁海那位夫君的角色里,他不了解那位夫君的行事作风和性格特点,但可以大致的推敲一下。 最起码的,所有的‘大人物’都有一个特点,不喜欢半途而废。 这是个因果关系的论点,喜欢半途而废的,大多成不了多厉害的人物。 而灌愁海的这位夫君,很明显的,比杨摐所在的位置还高…… 接着,宝玉和警幻仙子说了一阵子的话,或许是八个斗转的时间太长,警幻仙子没什么有营养的话说,就带着宝玉到处走了走。 灌愁海的岛屿仙境很美,宝玉也没让惊动别的人,只是从远处看了看那几十位真仙。 果然是仙姿缥缈,全是世上一顶一的大美人。 警幻仙子指着真仙们笑:“咱们灌愁海只有夫君一个男人,这些,自然也都是夫君的妻妾了,只要夫君喜欢,随便找哪一个侍寝都好。” 宝玉咽了口唾沫,抬手拒绝:“以后再说。” 警幻仙子闻言,脸色不由的显出了很明显的失望的感觉出来,夫君还是被以前的阴影影响,就算在俗世有了妻子和孩子,面对老相识们也有种硬不起来的感觉。 到了这里,警幻仙子也不想逼迫太多,过犹不及,不如放夫君先回去安静一下。 “夫君,差不多了,隔绝时间消耗了妾身太多的力量。” “哦,好。” 宝玉应承下来,就在自己点头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幻。 自己还是站在佛门地域的边境, 还是站在高空, 前方的佛门净土,还是一片感觉有点死寂沉闷的安静祥和。 就在宝玉朝着如来净土再次飚射的时候,警幻仙子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有点胖,就像他身体的富态一样,一身的华美和奢侈不输给美轮美奂的岛屿仙境。 警幻仙子也不意外,摇头道:“我刚把时间恢复了,你立马就到,你是……一直跟着贾宝玉?” “杨摐派我保护宝哥儿,这不是什么好差事,遇见了你,就更不是什么好差事了。” 百里书荒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荡起一大堆的肥肉波纹:“说吧,你把宝哥儿拉过来做了什么?” “钱是万能的,你可以自己查啊。” “你别逼我。” “逼你怎么样?咱们认识多久了?你和夫君还是八拜之交,你却要帮杨摐?” 警幻仙子的手指点在了百里书荒的大肚皮上,阴沉沉的问:“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细碎的烟气儿,我知道这样杀不死你,但是三百年内,我的眼睛和耳根子都能清净了。” “你本来就要杀我,还有脸提我和灌愁海的八拜之交?” 百里书荒的声音更冷:“还有两千多万年就是你们的寿元极限,也就是说,最多那时候你们就要灭绝这方天地了,而天地灭绝,我守财奴能活着?你们要杀我,还不许我反抗一下么?” “你怎么还是不懂?” “不是我不懂,是你们不懂!” 百里书荒打开了警幻仙子的手指,转过身,不让警幻仙子看见自己血红的眼。 没错,自己和灌愁海是八拜之交,从自己出生的时候开始,自己就是灌愁海的朋友! 没错,自己和灌愁海有一千八百万年的深厚情谊!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百里书荒压低了声音,带着血腥气的闷声吼道:“老夫子已经死了,为了不和你们作对,他把自己变成了最细碎的天地才气,可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为他流过半滴眼泪吗?” “不需要流泪,你还是不懂!” “我懂,你是说这方天地灭绝了,下一方天地还是会诞生老夫子和守财奴!天地会灭绝,种族会灭绝,但是知识的传承和财富的流通不可能灭绝,就算我和老夫子死了,到了下一方天地也会活过来是不是?” 百里书荒越说越气,抬起手,立马有无数的金黄大气从四周涌来。 他仰头大笑,笑得肚皮都荡起了很大的波纹,他在笑,高声笑,自从老夫子死后,他就明白了,和灌愁海有感情的不是自己和老夫子,而是亘古不变的财富和学识! 这一方天地灭绝了,到了下一方天地,自己和老夫子会活过来? 是,是能活过来! 然而,新诞生的就好像自己和老夫子刚刚诞生的时候一样,没有灵智,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那随着时间重新成长出来的老夫子和守财奴,还是那个死鬼和自己吗? 灌愁海从来不懂! 警幻仙子从来不懂! 他们活得太久,已经没有了对某个人或者某个活的东西产生情感的可能性了! “你们,还比不上惜春姐和婉儿姐!” 百里书荒猛然用力,整个灌愁海蓦然黯淡了,金精变成飞灰,美玉裂成了细碎,各种美轮美奂的宝物全都变得黯淡无光。 而这些宝物沁出的财富气息在百里书荒的掌心凝聚,上升,变成了一座绵延数千万里的巍峨金山,敦重厚实的压在了岛屿仙境的烟云之上。 “要动手吗?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细碎的财气三百年。” 警幻仙子很淡然,一点也不在乎。 百里书荒盯着警幻仙子看,突然笑了,挥手把巨大的金山拽了下来,张开嘴,直接吞进了自己的肚皮里。 “不急,我等你,我还想看看你们灌愁海灭世的手段呢。” 百里书荒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咯,吃撑了,灌愁海果然富裕,能让我总管天下财气的守财老奴都给吃撑了!我走了啊,不送,而且我也不会来了…… 知道什么叫作穷在闹市无人问吗?你们灌愁海,给我安心的做个穷鬼吧。” 警幻仙子四处看了看,发现整个灌愁海再也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自己身上的珠玉也变成了十个铜板一大块的稍微好一点的那种石头。 偏着头想了想,噗嗤笑了:“也好,八个斗转没做过穷鬼,我们就做一下好了。” “也好,等不想做穷鬼了,直接,灭掉这方天地!” 百里书荒正在往外走,听到这话,脚步稍微一停。 接着转过身,眼睛盯着警幻仙子没有半点情绪的双眼,从嘴里喷出的雄厚的气息,变成了无比肆意也特别浑厚的笑…… “好!我等着你!” “好!盛唐等着你!” “好!你的奴才,十万大山也等着你!” “最后……” 说到这里,百里书荒瞬间出了灌愁海,缓步跟在了宝玉的身后,嘴里发出很轻微的,细微到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 “财可通神,但是,财也爱世人,抱歉了警幻仙子姐姐,还有我在……等着你!” 宝玉不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但也不认为自己是孤身一人的,他当着天父杨摐和孔圣的面要去找佛门的麻烦,这两个人,都没有让他和整个佛门死斗的道理。 于是,宝玉一路西行,横闯了两千九百个极乐世界,到了其中的如来净土。 巍峨宝殿,佛塔如林。 如来净土远比宝玉想象的更加富丽堂皇。 而这一切,在宝玉的一剑之下变成了细碎的糜粉。 宝玉冲进了如来净土的最深处,有很多佛门的菩萨出来阻拦,斩灭了一大片后,剩下的好像收到了什么信息,全部缩进了一座高有三千丈的巍峨殿堂。 宝玉穿破了殿堂的大顶,君子剑横削了十八个菩萨的头颅, 然后转身, 在自己的身前,是泪飘零端坐莲台的身影。 “宝哥儿,你不懂。” 泪飘零, 不,应该说是观世音菩萨, 此时一脸的慈悲为怀,坐在三十丈高的莲台上, 低垂眼睑, 静静的, 俯视宝玉。 “宝哥儿,你真的不懂。” 泪飘零的手里托着雪白光润的玉净瓶,瓶子里插着带着生机和慈悲的杨柳枝。 把翠绿的枝叶抽出来,稍微一甩,星星点点的仙脂露就洗刷干净了殿堂里的血腥气息。 “我不懂什么?” 宝玉飞了上去,和泪飘零面对面。 泪飘零轻声道:“你不懂天下大势,现在需要圣人,需要很多很多的圣人,所以,我欲成佛,你也不要拦我。” 需要很多的圣人? 我不懂天下大势? 宝玉忍不住想要发笑,经过灌愁海一行,自己远比泪飘零懂得更多,也有点明白泪飘零的想法了。 “我理解你,你慈悲为怀,” 宝玉笑得轻松,拍拍泪飘零的肩膀道:“现在确实需要很多的圣人,你要是成圣了会很厉害,所以,给我放人。” “宝哥儿,我需要吞噬方思民成佛,你不懂……” “活着不好吗?” 宝玉打断了泪飘零的话。 泪飘零一脸坚决:“我必须成佛!” 唰!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阴司现世,大圣根基! 唰! 剑光飚过,泪飘零的额头也出现了一道很细的血痕。 宝玉抬起手,把泪飘零的双眼阖上,轻轻的问: “想你活着,不好吗? 就只有…… 完成你当初的请求了。” 这一剑过去,立马取了泪飘零的性命。 干脆, 利落, 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 也是那样的,让整个佛门都反应不过来的措不及防! 整座大殿猛然炸碎,空中落下来一尊高有千丈的巨大身影,如来佛一身的法相庄严,也忍不住看着宝玉满身的魔气发愣。 方思民和观世音菩萨是魂魄双生,要么两个一起活着,要么吞噬掉一个,而在吞噬彻底的结束之前,绝对不可能出现一个死了一个活着的那种场景。 所以,泪飘零要求和宝玉对话的时候,如来答应了; 所以,如来让座下的菩萨全部撤退,给宝玉和泪飘零单独对话的机会。 而此时,泪飘零死了, 那么,方思民也会跟着死掉! 如来一身的庄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抓狂,怒啸着质问道:“贾宝玉,你是来救人的,为什么杀了观世音? 你难道不清楚:观世音死了,方思民也不可能活下去吗?” “那就一起死掉好了,总比被吞噬,以至于彻底的化作虚无的好。” 宝玉轻轻的笑,手掌摸了摸观世音座下的莲台,是个好地方,手感还挺舒坦。 随后,手掌伸向尸体的肩膀,想了想,啐道:“死的是皮囊,我对你恭敬做什么?” 嘭! 一声大响,宝玉把尸体踹倒在地上,自己上了莲台,坐下去,又摆好了文房四宝:“不得不说,菩提树的底蕴真是够深的,我的阴司装不下,得立刻把《子不语》尽量书写了。” 说到这里,宝玉头也不抬的道:“除了如来以外,别的人可以走了,要是不走的话,等我书写完《子不语》,在场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大胆!” “出言侮辱我佛,贾宝玉,你好大的胆子!” 场面上有三百多位佛门的菩萨,都是如来座下主管一方的强悍人物,甚至还有几个的实力,不比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差了多少。 这些人暴怒起来,天地立马变色, 万物也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光彩, 整个如来净土,刹那间好像一片罪孽的地带,被堂皇正气的佛家威能充塞得想要炸开。 如来也怒了,一双虎目满是杀机,冰冷的道:“贾宝玉,你,身陷魔障了!” “不对,陷进魔障的不是我,而是你。” 《子不语》已经书写到了‘鬼畏人拼命’,和全篇来讲,其实书写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宝玉一边笔走龙蛇,一边轻轻的道:“辛飞澜,我以为自己的修行已经够快的了,却没想到你的运气那么好,被无天上古佛选中做了三世佛里的如来佛,这才多少的一丁点时间,你就已经是半圣了。” “瑛为佛陀,自然是……” 如来满脸的威严正气,话说一半却被宝玉打断,宝玉头也不抬的嗤笑道:“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泪飘零曾经说过,要是他想成佛的话,我不用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想成佛的,只要杀了他就是帮助他,他感激我十八辈祖宗。 可是有一点,他只是个菩萨,还没资格知道天下大势,这天下大势,又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呢? 辛飞澜,我觉得是你告诉他的,而你修行太快,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出家,也忘记了佛门四大皆空的慈悲为怀,甚至忘记了无天上古佛对你的大恩大德! 辛飞澜,你是记恨我? 你觉得辛花刃和辛弃疾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你不记得天地的因,也不记得天地的果,你要报仇?要招惹我? 同时,你的心境追不上你的实力, 你开始自大了,你想做真正的佛门大祖!” “无量量古佛,” 如来打了个佛号,笑容温和起来:“宝哥儿,你想太多了,瑛只是想天下多一个厉害的圣佛而已。罢了,说再多都没用,你杀我无天上古佛的旧友,我佛门不可能放你走,留下命来。” “谁留我的命?你吗?” “自然不是瑛,你刚才说了,瑛的修行速度太快,根基不足,哪怕有三世佛之一的身份也只是个实力垫底的半圣,你只是大儒,但是你的实力,已经比三成以上的半圣要强了。” 如来笑得更加温和,随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声音带了三世佛果位的堂皇和威严…… “天山地下,唯我独尊!” 声音很宏大和悠远; 其中的威严也仿佛压迫了整个天地。 然而声音过去,除了佛光普照以外,天地间没有半点变化。 如来呆滞了,脖子僵硬的抬头看天, 没错,没有变化, 三位实力更强,却在自己‘三世佛’果位之下的圣佛,没有出现? “星陨圣佛!” “墨月圣佛!” “窒空圣佛!” 如来高吼出三个名字,然而,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宝玉嗬嗬笑了,轻轻的道:“从今日起,我不过是一介行者沙弥,无家、忘家、再无人家。我乃如来,入去中去,如来中来……” 这是辛飞澜遁入空门时说的话,宝玉重复了一遍,声音特别空灵的道:“那时候我以为你很厉害,吓了我一跳,现在看来,如来还不比不上辛飞澜,除了实力强了点,竟然连脑子都退化了。” 宝玉现在是大儒的文位,潜力很深,根底很强,能够斩杀普通的半圣也就是佛门的佛陀,但也没想过和圣佛过上两招。 自己临来的时候吼的那几句,可不只是表明心意,也是告诉天父杨摐: 要么,挡我, 要么,派人帮我! 而此时,很明显的有人挡住了三位圣佛,让自己和如来解决两人之间的恩怨,而不是让事情扩大到文人和佛门对掐的可怕局面。 想到这里,宝玉书写的速度快了不少,继续道:“如来,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有无天上古佛的帮助,你却只能成为佛陀吗?佛陀等于半圣,而半圣代表什么,你难道现在还不清楚?” 如来闻言,庄严的脸开始变幻了,就好像连绵的阴郁的天。 半圣,圣人; 佛陀,圣佛! 这两者可是有区别的,不是别的文位或者果位的区别,而是根本性的,彻彻底底的天上和地下! 文人是以策论为成圣的根基,根基不足的文人会卡在大儒的文位上,稍微好点的不断修行,时候到了,就可以成就半圣或者圣人。 半圣的文位说白了,就是大儒和圣人之间的边缘点,潜力足够和策论够好的可以成就圣人,差的,就只能成就半圣。 佛陀和圣佛也是一样,如来要是对佛法领悟足够深的话,此时应该是圣佛的果位,而不是区区的……佛陀! 宝玉一边书写,一边笑道:“我有阴司作为成圣的根基,一定会成为圣人了,这是我贾宝玉的本心够好,我的潜力根底够好,我的一切都得到了天地的认可,而你只能成为佛陀,就是说你对佛法的领悟不够深,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你以为无天上古佛看不明白?” 如来闻言,脸色接连变幻,最后一片死绿的铁青。 数百位菩萨的脸色也变了,要是贾宝玉说的话是真的,如来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在做事,他们这些做菩萨的,难道都是私欲下的炮灰了? 眼看事情不对,如来暴怒如雷:“贾宝玉,受死!” 如来的手掌柔软圆长,抬起来,在数百万丈的高空上化作覆盖万里方圆的金色大手,不断下降,也不短缩小。 等到了宝玉的头顶,已经变成了方圆三丈,而且坚硬厚实到了好像坚不可摧的那一种,要拍碎宝玉的头颅。 “贾宝玉,瑛只是佛陀果位,但是压上三世佛的伟力,瑛也能斩杀于你!” 如来怒吼着,庄严的宝相违和的出现了狠戾的杀机。 对此,宝玉只是抬起没有执笔的那只手,手掌弹出一根小指头,稳稳的顶在了如来佛的掌心正中。 “有趣,‘瑛’这个字,代表的是两百年内不会被人斩杀,你自称‘瑛’?” 宝玉低低的笑:“可是,水英光要经过无量量重劫才能做天庭之主,你这个如来,心境不足,怎么可能做真正的三世佛?我帮你去死好了。” “今天要死的是你!” 如来, 不,此时只能说是辛飞澜。 不管是佛门、道家还是文人,哪怕教派的纲领不同,想要追求的都是整个天下的那种极致的美满,辛飞澜还没有足够的心境,称不上是三世佛里的如来大佛。 他从金台上跳下去,化作怒目金刚,无数的佛门伟力涌进身体后,又怒吼咆哮道:“诸菩萨,随瑛一起,斩魔!” “诛杀大魔!” “我西天极乐,怎么能够被魔气沾染?” 提起这个‘魔’字,数百位菩萨立马怒了,和辛飞澜一起把佛门的力量加持在身体上,用最原始,也是最强大的肉身冲向宝玉。 刀! 铲! 棍! 杵! 无数的佛门大宝冲着宝玉狠狠砸去,每一次攻击,都想要了宝玉的性命! 然而, 宝玉在笑, 面对这么多这么强悍的佛门威能,宝玉一手书写《子不语》的篇章,另一只手祭出君子剑,把所有的攻击都给拦下了。 另外,宝玉还分了心, 对着黄玉砚台上的一个小人笑:“思民兄,下辈子再娶王小姐?还是……给你安排个新鲜粉嫩的小姑娘?” “阴司里有位置没?给我安排一个?” “地藏王怎么样,掌管十八层地狱,够你金屋藏娇了。” “无量量古佛,我只想着夫人一个,你看着点,别让她改嫁了就好。” “这有点难,大周律法,鼓励丧夫的改嫁。” 宝玉说着话,手里也没有停下,《子不语》的篇章一篇连着一篇,飞快的书写了出来。 有‘阴间中秋官不办事’; 有‘千年仙鹤’; 有‘兰渚山北来大仙’ 一直到……‘三王神请神医治臂’! 到了这里,《子不语》已经书写了一半,宝玉却突然的搁笔停墨。 “小看《子不语》了,以我的才气储备,只能书写一半出来,不过也好,肯定能放得下了。” “能放下什么?”方思民诧异的问。 “当然是能承载你和泪飘零,把阴司和天庭构建了一半,能承载很多厉害的人物了。” 宝玉把方思民和泪飘零送进了阴司, 随后, 剑光横扫浩瀚大空! “辛飞澜,还有,诸位菩萨, 今日我贾宝玉, 邀请诸位,入我阴司!” 宝玉是大儒的文位,拥有不下于很多半圣的可怕实力,然而只是随口的笑,能传遍如来净土已经很了不得了。 可是,这一句被天地万物增幅、扩大, 随后, 疯狂的炸上了无垠大空! 入我阴司~ 入我阴司~~ 入我阴司~~~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蜀道难,登天路! 在这座浩瀚的天地,大儒是很难成圣的,很多圣人和半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成圣,只是时候到了,运气也到了,水到渠成的变成了最顶尖的圣人。 然而,有一种大儒,肯定可以成圣。 就好像宝玉,有《子不语》作为成圣的根基,成圣简直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只要显露出大儒时的实力,很多人就能凭借实力和潜力根底,以及成圣根基的级别分辨出宝玉最终能达到的极限。 入我阴司~ 入我阴司~~ 入我阴司~~~ 树木! 花草! 鸟语! 虫鸣! 天地间的万物都在回响着宝玉的声音。 甚至连一阵风、一片云,乃至于烟波般的白雾水汽都震荡了起来,把声音扩大到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声音是无处不达的,就算圣人们藏在空间裂缝,或者漂流在空间乱流里的道场,也逃不过声音的传递。 这声音,忽视一切。 就算是绝对的真空,也没本事挡住了整个天下万物生灵的耳朵! “阴司现世,天地奏歌?宝哥儿的潜力根底没有损伤,他还是能成就咱们文人里的第三大圣!” “声音震荡了我的道场,我堂堂文人里的第十圣竟然有了俯首膜拜的感觉,宝哥儿只要不死,将来就是咱们文人里的第三圣无疑了!” “碑主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能耐?可惜了,咱们身为一方圣主,不能加入碑主的教派。” 九十多道神念互相碰撞了一次, 随后, 猛然间! 高空浮现出好多数万丈高的身影,一身的正气清净了浩瀚长空,没有云彩的天,突兀的降下无数芬芳的雪白的莲。 身影逐渐下降, 同时,也在逐渐缩小。 除了孔圣、孟圣,还有第三圣人王守仁以外,文人里剩下的九十六位圣人全部到场,落进了作为宝玉教派最中心的大观园。 他们到了,香草和美人两位大儒也没有了迎接的资格,雅门的三位圣人带着两个小家伙,笑呵呵的把圣人们带来的礼物拿了,引着人往宴会的大堂里去。 “看看,这是宝哥儿的一对子女,现在是我雅门的圣子和圣女。” “还是我们慧眼如炬吧?不服?不服憋着!” “走走走,咱们去喝酒,知道你们憋屈,继续憋屈着吧哈哈哈哈~~~” 数百位半圣和九十六位圣人凑在一起,宴会更加热闹,哪怕不使用本身具有的力量,笑声也传出了上万里有余,而就在宴会厅堂隔壁的林间小径上漫步行走的三个人,更是这些圣人都望尘莫及的可怕存在。 杨摐抓了一阵风,风中也在回荡宝玉的声音,捻着手指感应了一下,脸一下子耷拉了。 “强了也吃亏?朕,又吃了个大亏?” “不只是陛下您啊,老夫和无天上古佛,还有孟圣、老子不一样吃亏吗?” 孔圣开了口,无天上古佛就在旁边苦笑。 没错,阴司现世了, 而且宝哥儿的阴司很强,足够承载绝大多数的圣人进入轮回。 所谓轮回,就是轮回和往生,一定的程度上也代表了不死不灭,更何况他们还感觉到了天庭的存在,要是封了神,连轮回往生都不需要了,直接躲过了天地对强者寿元的限制。 最强的人,能活多久? 这一点上,灌愁海给了很明确的回答。 在天地的铁则里,圣人有寿元万载,听起来很长,而且像杨摐、孔圣这样掌控了天地威能的极道强者,已经超过了圣人的寿元,可以达到一个极限的斗转。 也就是,四千多万年。 但是,就算掌控了天地威能,最多一个斗转也是要死的,有了轮回就不一样了, 灵魂能往生不灭, 封神更能与天地齐寿,也能和万物长存, 等于是……突破了寿元的限制。 想到这里,杨摐苦着脸道:“可惜宝哥儿的阴司不够强,还承载不了咱们的轮回往生,最多,也就用个化身进去玩游戏罢了,该死的时候还是要死。” 孔圣倒是看得开:“四千多万年也不短了,再说了,东边还有灌愁海,咱们要是败了,六道轮回也是个空话。” “不管怎么样说,宝哥儿都能成就文人里的第三圣,也能帮咱们抢夺一分的天地威能,这已经很好了,朕心大慰。” “恭喜天父陛下!” “贺喜天父陛下!” 孔圣和无天上古佛同时拱手。 从表情上看,孔圣是真心的, 而无天…… 咬牙,跺脚,毫不掩饰自己对孔圣的那种恨不得吃肉喝血的妒忌, 可惜了, 上一次, 没能把宝哥儿引渡进了佛门。 天可怜见,他是想让宝哥儿做佛门的三世佛之一的。 地位, 还在如来之上! 在天父杨摐的带领下,三位最顶尖的人物融进了圣人和半圣的人群,算是与民同乐,也没谁察觉到他们和别人的不一样。 然而很快的, 他们发现: 最该在场的一个人,从头到尾的都没有出现。 …… 盛唐长安,郊区雅门的驻地中,此时驻地很空,基本上有一定地位的都去大观园贺喜去了,而在雅致的亭台中,一位男子迎风站立。 似乎,屈原大祖的穿着永远是那种只分黑白的条理分明; 似乎,屈原大祖就是天地间唯美雅致的代表。 事实上,身为词赋之祖的屈原就该是这样子的,但是现在,屈原的表情,充满了矛盾和复杂。 “阴司现世了?还有六道轮回?” 屈原伸开手掌,五指飞快的掐算,然而很快就颓丧的攥紧了拳头。 有六道轮回的话,百姓死后的灵魂不会消散,天地间也会长成更多新的生命体,这是一个不断繁华的圆圈, 继承着, 新生着, 也发展着, 灵魂会越来越多,出生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子不语》提出的‘赏善罚恶’,天下间只会越来越繁华,也会越来越美好。 “能做到这一点,也难怪宝哥儿有成就第三大圣的根底了,可惜瑛没有办法放弃,瑛要做的,或许,会毁掉宝哥儿辛苦努力的这一切。” 屈原大祖的眼睛红了,好像两颗玲珑的心脏,一转身,有两行血泪洒了出来。 身体也逐渐消散,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在无限幽深的漆黑地底。 “你来了?刚给我喂过食物,为什么又来?” 瓮瓮的声音好像闷雷,把空间全部震碎。 屈原大祖摇了摇头,张开嘴,带点颤音的唤了声:“九娘~~~” “你喊谁呢?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不,是一个不是人,另一个更不是人。” 地龙老祖的声音更洪亮了,感觉中气很足,而此时,屈原大祖再次摇头:“别装了,那么久没吃东西,你的力量没剩下多少,还是省点力气吧。” “你说什么呢?最近你送来的血食,我很满意,大不了吃了血食变暴戾了,没事翻个身,让你给杨摐解释去吧!” “血食可不是你吃的。” 屈原大祖的声音更冷,接着又温柔了,还是有点发颤:“出来吧九娘,你在这里修行的事情瞒不过我。九娘,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大哥。” “奴家是九娘,不是黑霞魔女,所以,你不是奴家的大哥。” 一个女子从漆黑的地底飞了上来,亮黑和两百两种颜色的发丝无风自动,好像两种唯美的星辰争辉般的交相起舞,等看见女子的脸,屈原大祖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低低的唤了声:“二妹~~~” 九娘闻言,黑白两色的嘴唇也抖了抖。 宝哥儿一直不明白屈原为什么对他那样的好,但是九娘明白,知道屈原是爱屋及乌,也是在替自己报答宝哥儿照顾自己的恩情。 “奴家不是黑霞魔女。” “行,没干系,真的没关系。” 屈原大祖一边哆嗦一边笑:“你想是谁就是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你想嫁给宝哥儿,大哥豁出去运用本源,也能把宝哥儿给你绑来洞房,杨摐都拦不住我! 二妹,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时间不多,只要你喜欢, 真的, 什么都可以!” “我要是让你放弃呢?”九娘的眼睛猛然深邃了。 “不可能!” 屈原兀然高声咆哮,周身炸起极为亮美也特别恐怖的血色华光, 眼睛里的血红玲珑心也变得精致了, 共分七窍, 其中的每一窍, 都带着无比精致的玲珑感觉! “狡兔死,走狗烹!二妹,你忘记了咱们二十三个顶尖的魑魅魍魉,最后只剩下你和我活了下来吗? 你难道忘记了,咱们帮灌愁海覆灭了大秦,彻底覆灭了武圣时期,换来的是什么? 是一些垃圾货色的替代品! 二十一位兄弟姐妹的仇,你让大哥…… 怎么放弃?!!!” 屈原的声音带着无比邪魅的威能,眼看九娘的脸色有点苍白,连忙压低了声音: “对不起二妹,是大哥的情绪失控了,可是,要不是屈原的骸骨和残存的灵识,我也已经死掉了, 可我活着! 我必须报仇! 你……不要怪我。” “咱们可以帮杨摐。” “别说笑,杨摐不是灌愁海的对手,我只能攫取地龙老祖的力量。” “嗯?攫取我的力量?” 地龙老祖开了腔:“阴司都出现了,很快要取代我来承托着这片大地,你怎么攫取我的力量啊?我很快会死。” “你死不了,瑛给你机会,吃了瑛!” 屈原走上前,张开双臂,九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屈原给予了自己这个满是亲情的拥抱。 然后,屈原的身体射出无数的血色丝线,狠狠的扎进了地龙老祖的身体里。 “二妹,你钟情宝哥儿,大哥就不会伤害宝哥儿一丝一毫,哪怕他是阴司之主;” “二妹,时间不多了,记得及时行乐,必要时,干脆硬上。” “二妹,以你黑霞魔女的能耐,只是催情的话,宝哥儿可抵挡不了……” 屈原一边说着一边笑,又对地龙老祖平静的道:“你想死?可惜,瑛用自己的身体养活你,你饿不死。 吃了瑛, 然后,疯狂吧。” 因为阴司现世的事情,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最直接的,是生灵死后的灵魂不再湮灭,而是,缓缓的陷进了大地的深处。 与此同时,宝玉听见了孔圣的声音: “阴司现世,你应该看见了登天路吧?三百三十三个阶梯的登天路很难爬到顶,你每一步都得小心了。” 宝玉闻言点了点头, 没错,登天路, 就是李太白嘴里的‘蜀道难’, 也是最后攀登的圣途。 只要登顶就会立地成圣! 当然,这很难爬, 特别难爬, 每一步都需要对各种学识的深刻理解和自己学识的绝对精炼, 到了自己现在的水准,只能和别的圣人论道才行了,论道一次,大差不差的就能走上一个阶梯。 普通的圣人根底就无所谓,他们的登天路还不到一百个阶梯,文道里的圣人就够了,哪怕疏忽了,被卡住了,再找些道圣和圣佛就好。 然而, 自己呢? 足足有三百三…… 等等! 谁说的三百三十三?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阴司之主,大权在握!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这时候,宝玉的身前出现了一座特别险峻的天堑大峰,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只能说: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ping)崖转石万壑雷! 在这座险峻的山崖上,有一道接一道的窄小阶梯,宝玉知道这不是让自己攀登的,而是让儒心吸纳学识不断攀登,攀登的动力,来自更多的知识和对自己学识更加精妙和深刻的理解。 攀登的方式宝玉懂了,但是这时候,特别是抬头看,和孔圣刚才而别肯定的语气对比后,宝玉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满脑子都是MMP, 孔圣, 您肯定的语气, 还有您那运筹帷幄好像猜得很准的态度, 算了,不提, 宝玉只知道自己往上看,发现更高的云雾深处还有阶梯的影子,很模糊,但是能数清。 仔细一数,嘴唇就瘪起来,差点哭了。 天地威能,我可是掌控了你的百分之一,你现在, 又特么的玩我呢?!!! 登天路看起来很险峻,然而阶梯的数量很吉利, 九百九十九, 多好啊, 属于至尊的皇权之数, 但是,宝玉真的要哭了,难不成自己辛苦了那么久,费尽心机,耗尽心血,最后,却只能成为一个比大多数圣人都强悍的半圣? 登天路也是有规矩的,如果阶梯的数量达不到八十一个,那就只能成就半圣了, 同样的,如果攀登不到登天路的最高处,也只能成就半圣。 根据雅门的内部记载,和一个圣人论道的话,大差不差的可以让儒心攀登一个阶梯,如果失误了,把学识给领悟上了岔道,那么,不只是攀登不上去的问题了,还会倒退一个阶梯。 现在, 自己是…… 九百九十九个阶梯? 宝玉只想问:这天地间,他、、、妈、、、的有九百九十九个圣人那么多吗? 为了自己的圣途考虑,宝玉希望会有, 但是, 真的, 不可能会有! 宝玉想了一下,文人有九十九圣,道家和佛门的加起来最多这些的一半,再加上不知道藏在哪些旮旯里的妖族大圣,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两百人。 两百人, 九百九十九座阶梯, 勉强算是到了登天路五分之一处的高度, 而且,还是勉强, 还要差了一点。 宝玉张张嘴巴,想说话,这时候辛飞澜怒了,挥舞金刚杵砸了过来: “贾宝玉,阴司现世,你是看到了登天路?瑛给你观看登天路的时间是圣人们立下的规矩,而此时,定下的时间,到了!” “别烦我!” 宝玉懵逼着呢,抬了抬眼皮,把君子剑往前面的地面上一插:“自己抹了脖子,别烦我,我得考虑很重要的事情!” 藐视, 不,这是无视! 而且,是那种彻彻底底的看不起! 辛飞澜的心境本来就乱了,被宝玉这样一激,庄严的宝象冒起了熥熥的漆黑烟气儿。 这是魔气, 和宝玉的魔气还不一样, 宝玉是成魔,身是魔而心在净土, 辛飞澜则是一身金光四射的佛门伟力,佛门的慈悲心,却要变成了戾气满满的一颗魔心! 呼~ 呼呼~~ 呼呼呼呼!!!! 在数百位菩萨暴怒的视线里,辛飞澜剧烈的喘了几口气,冷冽的笑了:“贾宝玉,你这是故意激瑛?瑛不上当,瑛不会入魔!” 一句话过后,辛飞澜的魔气被佛光普照,飞快的变成了细碎的烟气儿, 整个人也成了佛门的怒目金刚:“今日,瑛只为斩魔!” “斩魔?斩我?” 宝玉发现了辛飞澜在心境上的转变,笑了笑,把注意力从登天路的上面挪了回来。 误会了, 真是误会了, 事实上, 自己, 真的没把辛飞澜和几百个菩萨看在眼里。 刀! 铲! 棍! 杵! 还是那些能轰碎数万里大地的佛门大宝, 在开始的时候,宝玉虽然分心书写文章,也分心和方思民说了话,但也得用君子剑抵挡的, 可是这时候,君子剑还在前方的地面上插着, 而且,宝玉也没有收回君子剑的意思。 伸出手, 就这样往前一抓, 很轻微的动作,很自然的动作, 也是特别柔和的动作, 可是这一抓过后,数百个菩萨可以碾碎文人道理的可怕肉身瞬间湮灭,不剩下一丁点的金色残渣。 有佛陀果位的辛飞澜也湮灭了, 天高云淡, 似乎这里,从来没出现过佛门的灭魔威能! 宝玉收回手,五根手指慢慢的蜷缩着,一股玄妙到可怕的力量在指尖缠绕。 随后,轻轻的笑了。 “我开了登天路,就算走上了圣途最后的一段关卡,虽然还是只能掌控百分之一的天地威能,但是,天地威能很听话了。” 就好像进士的时候面对正气天碑一样,先前,宝玉也只能牵扯出天地威能的一缕气息, 而现在, 虽然还只是百分之一,也就是一分而已, 但是,这一分的力量很听话,可以随手拿来攻击。 这很厉害, 就是不知道, 可不可以, 灭杀, 圣人了? 宝玉也就是那么一想,开了登天路,每个圣人都算自己的宝贝来着,可不舍得损伤了,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登天路已经消失,也就暂时放下,冲着空白的地方抓了过去。 这一手抓过去,就把辛飞澜和数百个菩萨的灵魄捏在掌心,人死后,普通的百姓的魂魄会自动的沉进阴司,像辛飞澜这种厉害的却不一样。 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会产生二十一世纪说的那种鬼修了。 “我乃阴司之主,酆都,开门!” 宝玉轻笑了一声,身前就出现漆黑的漩涡,走进去,漩涡立刻消失。 而在漩涡消失以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高空猛然响起了暴怒的大吼…… “贾宝玉,你敢斩杀我佛门的三世佛?!!!!” 高空落下了三道敦煌厚重的人影,是佛门的星陨圣佛、墨月圣佛还有窒空圣佛,也是辛飞澜座下的三位圣佛了。 后面还跟着落下了一个胖子,只看那满身的珠光宝气,就知道是百里书荒无疑了,而此时,百里书荒身上的珠光宝气,明显带了佛门的气息。 “喂,三个穷鬼,怎么不打了?” “打不过你。” 三位圣佛面对百里书荒这个半圣,说话的口气都带着穷酸和憋屈。 就打了那么一小会儿,人家没伤着半点,自己连着自己管辖的净土都成了穷光蛋,地底下都不剩下半点值钱的矿脉了。 特别是墨月圣佛,他喜欢穿金丝编织的袈裟,现在几乎是全luo的,瞪着百里书荒满脸的憋屈。 这位半圣,特么的是守财老奴的干儿子吗? 肯定是! 不然的话, 怎么会有吞噬财气的可怕威能? 星陨圣佛上前了一步,挡住了墨月圣佛道:“百里书荒,我等没工夫和你打了,要打去阴司救了我佛如来的灵魄回来,你再纠缠的话,别怪我等三人和你拼命!” “好啊,我最喜欢拼命了,你们喜欢被金精砸还是被美玉砸?” 百里书荒笑得满脸古怪:“不过你们得记住啊,拼命没关系,要是真的把小命给拼没了,就得被宝哥儿管着了,他现在可是真正的阴司之主。” 闻言,星陨圣佛瞪大了眼睛; 闻言,墨月圣佛苍白了脸颊; 闻言,窒空圣佛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阴司之主的身份太高,我等回去吧,去请无天上古佛亲自出面。” “大善,合该如此!” “没错,就是这样!” 三位圣佛眨眼跑了个干净,圣佛死了也就是一个灵魄而已,要是落在贾宝玉的手里,那下场太美,他们不敢想。 宝玉不知道三位圣佛去请无天的事情, 当然,就算知道了, 最多也只是笑笑。 无天可是亲眼看着自己去找麻烦的,开始不管,以后就不会管,和辛飞澜相比,宝玉更能摸清无天的心思,那等高到极点的人物,想的早就不是一时的得失了。 宝玉进入了阴司,往下是一十八层地狱,而在酆都城里,任帘已经组建了自己的阴司衙门,把那些十恶不赦的往里面送。 方思民的动作也很快,任帘占据了酆都大帝的位置,他就真的去做了地藏王,宝玉过去看了,发现对付恶人,这个曾经的白痴文人还挺有一手。 “宝哥儿,你得给我个正式的册封!” 任帘还是那副惫懒的样子,那么就不见了,见面就要好处,宝玉也不吝啬,神念一动,就让任帘做了真正的酆都大帝。 别的,类似于阎王、判官和黑白无常的空缺也给了任帘,让任帘看着安排,随后,宝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慢慢的抽出了君子剑。 “好像有人想窃取阴司的控制权?” 宝玉微微的翘起嘴角,就在自己册封酆都大帝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偷偷摸摸的,但是很熟悉的气息。 是天地老祖, 没错,就是天地老祖! 对现在的宝玉来讲,天地老祖的雷霆算不了什么,当初让自己动弹不得的气息也不算很强,与其说那是天地的化身,倒不如说, 只是, 区区的, 一个小贼而已! “行啊,用雷劈了我两次,凝聚儒心的时候,还一直耍我?” 宝玉收敛了所有的气息,持着君子剑,又顺着那股偷偷摸摸的味道摸了过去, 果不其然,气息的源头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背影很拿调, 很装腔作势, 很有种看起来很霸气,在宝玉的感觉里却有点底气不足的味道。 “天地老祖,我艹你十八辈祖宗!” 宝玉猛然大吼, 新仇旧恨,齐刷刷的涌上心头, 对着那个背影, 一剑, 劈了下去!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论道,堪比圣人! 迄今为止,宝玉还没摸清天地老祖的根子和底子,接触得不多,说什么爱恨情仇的,也实在说不上。 细细的想,因为让李之仪轮回的事情,天地老祖劈了自己一次,顺便的还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这方面, 玩笑的成分居多,宝玉还没多大的怨懑。 但是在凝聚儒心的时候,要是没有外力的插手,怎么会有那种不断改变的感觉?没人告诉宝玉事情的真相,宝玉也就自然而然的, 因为, 所以, 科学道理, 天地老祖背了黑锅。 当然,宝玉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天地老祖虽然霸道,做事还是挺讲道理了,人家在自己弱的时候没一道闷雷把自己劈死,宝玉也没想着自己强了,就一点脸面不顾的砍碎了人家。 这一剑没带上天地威能,连才气都没凝聚太多, 就这样, 轻飘飘的一剑…… 咔~~ 让宝玉意外的是,这一剑过去,天地老祖竟然被斩透了,宝玉及时收手,也就把天地老祖伤了一道不大的口子, 可是, 这是彻彻底底的措不及防, 天地老祖竟然被溢出去的那点微薄才气打碎了,身体好像玻璃一样哗啦散开。 “呃?你怎么变弱了?” “朕也就想偷一丝阴司的力量玩玩,你斩朕?你你你,你又骂朕的十八辈祖宗?” 宝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也没想会有人回答,然而确实的,真真切切的有人回答了。 天地老祖的身影一阵模糊,原地却出现一身漆黑龙袍,样貌特别英伟的中年男子,宝玉没见过这个人,但只看这身和属国的金黄龙袍不一样的打扮,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盛唐天父, 天父……杨摐! “摘星子爵贾宝玉,参见陛下。” 宝玉把君子剑收了起来。 “陛下,您驾临阴司,怎么也不知会微臣一声啊?微臣还以为是……” 宝玉的态度很恭敬,表情很无辜,话也只说到一半。 这就叫杨摐憋屈了,化身被人打碎,还被骂了十八辈子的老祖宗,结果,自己成了不知会一声,偷偷摸摸溜进来的小贼? 想到这里,杨摐嗬嗬笑问道:“照你的意思,朕偷偷摸摸的过来,被你打碎了化身就是活该,你骂了朕,也是不知者无罪?” “微臣确实不知道天地老祖是您的化身呢。” 宝玉解释了一句就被杨摐打断,杨摐的一双虎目露出日月交替的光影,把阴司包括的黄泉路、酆都城,还有十八层地狱都看了个清楚, 然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不用解释了,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宝玉闻言,诧异的略微抬头,抽眼打量这位经天纬地的第一帝王,杨摐也幻化出了龙栾大宝,坐下去,胳膊弯起来用手背托着脸颊,随便宝玉去看。 少倾,杨摐含笑道:“水英光对你好,现在厉害了,国度成了强大教派的中央大国,他自己也成了天庭的玉皇大帝,朕不期待你能给朕多少好处,但一些误会引来的小事,朕会昏庸到和你计较吗?” 宝玉再次低下头。 杨摐继续道:“朕这次来,一是想攫取点阴司的主导权玩玩,被你撞破了,朕也不想再要,这第二…… 你的登天路,不只是三百三十三个阶梯吧?” “陛下慧眼如炬。” “少拍马屁,朕也只看出你的登天路很高,是四百四十四个还是五百五十五个,朕没看到,也不想知道了。 好生修行吧,成圣那天朕亲自给你贺喜,另外,” 杨摐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上地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也是莫非王臣。 八千国、盛唐,也包括大山之祖统领的十万大山,明面上和暗地里加起来的五百八十六位圣人朕都下了命令,会依次找你论道。佛门的圣人可能给你甩脸子,你有本事翻脸朕也随你,十万大山的圣人那边你多担待,人家是看面子来的,该忍的,你多少忍耐一轮。” “要是没法忍呢?”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这个要朕教你?” “要是不够呢?” “什么不够?”杨摐抓起九龙盏喝了口酒。 “圣人的数量不够。” 杨摐闻言,猛的从龙栾上站起来,一口酒喷了不知道有多远。宝玉侧身躲开飞溅的酒雾,在一旁站稳。 “启禀陛下,要是论道一次攀登一个阶梯的话,这圣人的数量,真的不够。” 宝玉的声音有点苦涩。 杨摐的声音更苦:“你的登天路有多少阶梯?” “总之,很多。” “到底有多少?” “您说过不问的。” “朕这次问了,命令你回答!” “不过千,九九九。” 杨摐有点急眼了,宝玉就回答得很干脆,有灌愁海压着,杨摐巴不得手里的圣人更多,也巴不得手里的圣人更强。 而且,自己强得有点过分,阶梯的数量超过了圣人的数量,不借助杨摐的力量,很难攀登到最高处。 而不攀登到登天路的最高处,就没法成圣。 宝玉以为杨摐会有办法,而且,远比去问孔夫子更加靠谱。 孔夫子成圣的时候,杨摐早就是武圣; 武圣时期彻底灭绝的时候,杨摐弃武从文,成就文圣; 之后是道圣、圣佛,杨摐甚至做过旁门左道的那种圣人,最后创出了皇族修炼的龙脉九品正法,早就超脱了圣人的极限。 论起各方面,杨摐都最有话语权! 宝玉没有想错,听到九百九十九这个可怕的数量,杨摐沉默了,少倾,脸色复杂的道:“过了六百六十六个台阶,就是圣人的极限,你不用担心变成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半圣,先和现在的圣人论道,然后…… 走万里路吧,用化身游学各国,虽然进步慢点,但也能往登天路的更上面攀登的,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 说罢,杨摐一挥手,宝玉就出现在酆都城的里面。 而在原地,杨摐苦笑不已。 不成圣,那就没法偷取天地威能,本以为宝哥儿马上就能是个得力的助手了,也准备给宝哥儿加官进爵。 哪知道,宝哥儿的登天路那么狠。 哪知道,宝哥儿的圣途还很漫长。 “罢了,朕等!” 杨摐看向东方的无限远处,低声道:“还有时间,只要没人捣乱,灌愁海不会那么快的动手,朕还有时间,百姓还有时间,朕的天下, 也, 还有时间!” 天庭和阴司都组建完毕,然而,宝玉没能停留太久。 大观园的九十六位文圣没有离开,发来消息是等待着和自己论道,宝玉也就赶紧回去,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好让文圣们多等。 于是,大观园是地涌白莲, 于是,大观园是天降七彩氤氲花雨。 三个月后,九十六位文圣全部离开,宝玉也登上了一百二十七个阶梯,效果很喜人,也让宝玉的一身实力巍峨堂皇,如同遮天巨龙,对天地威能的掌控也加了一倍。 和那么多圣人论了道, 也掌控了两分的天地威能, 宝玉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实力超过了除百里书荒以外的所有半圣,排名第九十九位的天水圣人,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了。 送了天水圣人离开,宝玉让伺候的大儒们退出去,拿起左手边的茶盏,刚想喝一口,眼睑突然一动。 厅堂里多了一人,黑袍罩脸看不清样子,坐在了天水圣人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十万大山魔婴,奉大山之祖之令,前来论道。” 魔婴开门见山,没有杨摐和自己担心的那种‘甩脸子’的事情发生。 这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到了圣人这个阶段,虽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但对天下所有的观念和想法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会包容。 要是没有宽广的胸怀,根本没可能成圣。 圣人,说的就是胸怀天下的那种人。 或许有自私的想法, 或许沾染不过不少的血腥, 比如宝玉, 但在大是大非的面前,圣人永远是圣人! 魔婴的学识是一种更暴力也更直接,充满血腥的圣论,按理说,这种论调在盛唐是旁门左道,对宝玉来讲, 嗯, 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宝玉看过的太多,知道凡事不能看表面,魔婴的圣论,对自己的帮助反而更大了一点。 等论道完毕,宝玉干脆也就不走,等待下一位圣人, 可是, 这时候, 宝玉猛然捏碎了茶盏,一步踏出,径直闯进了罗长缨的闺房。 刚刚站稳, 手掌就摁了过去, 然后, 咳! 胸口猛然一窒, 掌心接触的恐怖力量,把宝玉震得两眼发黑。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吞噬,更强的力量! 宝玉看不见,完完全全的那种看不见, 眼前一阵发黑, 堪比圣人的神念,也察觉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对方是谁? 长得什么样子? 对方拥有到底多么可怕的恐怖力量? 甚至,对方在做什么?是不是用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是不是…… 轻轻一划,就能拿走自己的脑袋? 宝玉不清楚,完完全全的不清楚,看不见也察觉不到,现在能做的,只是释放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轰! 猛然一声响,君子剑在自己的掌心出现,策论天章和笔墨砚台也出现了,掌控的两分天地威能也蠢蠢欲动, 然而, 就在这时候, 手掌上的冲击感没了, 耳边也响起了诧异的声音: “宝哥儿,你怎么知道奴家,我来了?” 用不着武相思压制,听到声音,宝玉就把东西都收了起来,事实上,宝玉觉得来人八成是武相思,但如果是武相思的话,不可能上来就给自己一巴掌。 而且照宝玉看来,武相思虽然厉害,但早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自己现在, 可是, 拥有着堪比圣人的恐怖力量! 冲击力消失,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宝玉松了口气,感叹道:“本来以为是你来了,哪知道你上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以为是别人呢,差点就拼命了。” “你先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武相思还很好奇,和以前一样是那种单纯的好奇。 宝玉看过去,发现武相思穿着一身黄金铠甲,腰上插着斩仙双刀,一长一短,连手上都戴着绝对不凡的蚕丝手套。 宝玉敢肯定蚕丝手套比手甲还坚韧,而且这种手套的话,不会影响对武器的把握和操纵。 “你这一身……” 宝玉有点无语,要是说武相思以前是一身白板的话,现在就是超神装了。 摇摇头,笑道:“我特别关注了宇文成都,他的灵魄在阴司出现,我就知道你动手了,在罗长缨的身边设下了壁障。” “原来那层壁障是你设的,弱了点。” 武相思好不容易才想起‘壁障’的事情,她是悄悄过来的,就算如此,壁障也没给她造成半点的阻碍, 随便进来,就破了…… 宝玉四处看了看,还好,没发生又光着身子的狗血的事情,罗长缨软倒在她自己的床榻上,呼吸均匀,看样子是被自己和武相思的怼掌震晕了,别的倒没什么大碍。 “能不能别杀她?”宝玉耸了耸肩膀。 “你不是掌控着阴司吗?你让她轮回就行了,干嘛挡我?” 武相思学着宝玉耸肩膀,盔甲碰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给个面子?她到底是水英光的女儿。” 宝玉在桌子的旁边坐下,倒了茶,阴司已经组建完毕,孟婆汤也随着出现了,自己能让罗长缨不喝孟婆汤,但这样的话,魂魄会有损伤。 就好像李修缘一样,实力不足损伤了魂魄,懵懂了十八年,结果,被那个叫什么阴阳还是生死的菩萨忽悠了,真的做了和尚。 宝玉没想起那个菩萨叫什么法号,也就不想, 一个菩萨而已, 现在, 已经没法看在自己的眼里了。 武相思在旁边坐下,喝了茶,眨了眨眼睛:“给你面子也行,把吕布的残魂拽出来就是了,可是这样我会有损失,你得补偿我。” 提到吕布的名字,立马是金光四射,曾经把宝玉压得不敢动弹的吕布残魂猛然出现,手里的方天画戟刺了过来, 然后, 啪的一声, 被武相思捏成了烟气儿,连人带戟的丢进了嘴里。 咔嚓嚓, 嚼了几下咽进肚子,就好像吃了一颗料豆儿。 宝玉也没怎么在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道:“要什么补偿?” “帮我……” “别提生娃娃的事情,换别的。” “也好。” 武相思有点失望,想了想,笑道:“可以,记得你从阿房宫里面出来过,还有没有大秦残余的国运?要是有的话,帮我逼六国的都城出来,咱们就算两清。” 逼六国的都城出来? 宝玉想了想,觉得这事靠谱,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就算不用来交换,武相思说了,自己也会帮忙。 于是,宝玉点了点头。 武相思舔了舔嘴唇:“你真的有啊?干嘛不帮我生娃娃?” “不生!” 宝玉拒绝得特别干脆,那种抽抽插插的活动还是和有感情的人做最好,单纯为了生娃娃,当自己是种猪还是种马? 别说得累上几次了,就算能玩什么试管婴儿,难道让自己撸一炮给武相思塞进去? 宝玉的脑袋晕了一阵,干脆,一拍桌子, 立刻, 马上, 赶紧走! 武相思的身材、身段、筋骨的柔韧度……再想下去的话,自己就扛不住,不对,就是少儿不宜了! 以宝玉和武相思的本事,早就不需要别的东西辅助,武相思冲着虚空捏了一下,立马捏断了空间,面前出现了一道不规则的大门。 就在罗长缨的房间里, 一道漆黑的, 带着能吞噬大儒的可怕力量的门扉, 出现了! 然而这种可怕的空间爆裂,狂暴的吞噬力量被宝玉随口的一句话彻底改变,成了真正的大门,在堪比圣人的言出法随下,大门甚至长出了白色的百花纹路。 两人走进去,无数的星尘就扑面而来,带着可怕的巨大力量。 嘭! 武相思挥出一拳,足够把空间乱流里的空间再次打爆的力量,却只炸出了一阵狂风。 而在狂风的作用下,起码数十年,不会有星尘出现在两人所在的这片区域。 “你差不多可以打败排在第五十位的铁瀑圣人了。” 宝玉赞叹了一句。 武相思昂起下巴,对宝玉挥动小拳头:“现在打架的话,你打不过我。” “行,你厉害。” 宝玉笑了,从盒子里弹出一根香烟,点上又美美的吸了一口, 然后, 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出来。 武相思的眼睛立马瞪圆了,烟雾里满是大秦国运的气息,堂堂的大秦国运,竟然成了宝哥儿抽的,类似老农家那种旱烟的东西? “不是这样用的。” 武相思伸出手,宝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嘴上叼着的香烟就被抢了过去。 然后,武相思把宝玉吸过的烟噙在嘴里, 吸一口, 好像不适应这种烟雾,还咳嗽了两下, 然后, 一股和宝玉吐出的烟雾完全不同的,更加纯粹,而且带着狠厉和杀机的大秦国运喷了出来。 迅速的, 沁进了空间乱流的每一处。 轰~ 轰轰~~ 轰轰轰~~~!!! 连续六声大响,没有边界也没有中心点的空间乱流里,有六个地方传来了一阵阵的暴怒。 这暴怒不属于一个人, 也不属于一个国, 似乎, 是来自毁灭,也是来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齐、楚、燕、韩、魏、赵! 六个大字扫碎了广阔无垠的不知道多少里的区域,好像疯狂的魔鬼要再次的降临人间! 齐国临淄, 楚国鄢郢, 燕国蓟, 韩国新郑, 魏国大梁, 还有……赵国邯郸! 六国残破的都城携带着同样残破的国运,拖出千万里的火焰流光,飞快的扫碎了属于大秦的所有气息。 大秦的国运很稀薄, 很弱, 但是扫碎了这么丁点的力量,六座都城发出狂暴的呼呼声,好像在笑,而在宝玉的感知里,那是一种本能的,没有任何生机和情绪,只是天生敌对的张狂笑容! “好,引出来了,那就再来一口!” 武相思又吸了一口烟,同样暗灰色的烟雾喷出来,在她和宝玉的身前缭绕。 然后, 六座残破的,还在响着惨叫声和厮杀声的都城划破虚空,飞快的朝着两人的方向冲来。 面对这六座都城,武相思兴奋了,脸色都有点红, 她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整座天地,强大的力量把六座都城停滞在了自己身前,又是猛然一吸。 呼~~~ 小小的肚子, 精致、红润的樱桃小嘴, 在这一刻,却把六座绵延不知道多少万里的巨大都城吸得黯淡无光, 武相思身上的气势,也是节节拔高,似乎没有极限! “好厉害!” 宝玉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时候武相思看了他一眼,一挥手…… 齐国临淄,碎裂! 楚国鄢郢,碎裂! 燕国蓟,碎裂! 韩国新郑,碎裂! 魏国大梁,碎裂! 还有赵国邯郸,同样也是炸成了细碎的青烟! “我把国运里的武道气运吞噬了,剩下最单纯的国运可以帮你走上登天路。” 武相思没空说话,就用手指震荡出了声音, 而在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六国最精纯的国运冲向了宝玉,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剑,要贯穿宝玉的头顶正中! “你是要补死我吗?” 宝玉轻轻的笑了, 然后,抬起手, 手掌之上,是自己掌控的两分天地威能。 “登天路,开!” 宝玉抬起头,又张开嘴,用自己的手抓住亮金堂皇的大剑,把剑尖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咔嚓一口, 脑海之中,立马出现了巍峨冷峻的登天圣途! 儒心化作身体,被六国的残余国运滋补,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宝玉站上了登天路的第一百四十个阶梯, 然后, 引颈高歌!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难否?王族遗风!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 宝玉一边高歌一边拍手的大笑,脑后的金线刹那崩断,十几丈长的黑色发丝飘飘洒洒。 高歌的声音也是特别畅快,不是在赞颂和感叹‘蜀道难’, 而是, 似乎在问: 难否? 不难啊! 《蜀道难》是李太白感叹自己很难凝聚儒心,从而吟哦出的一篇惊世大文,不得不说,李太白确实是天下一顶一天资雄厚的骄子,从文章里来看,在凝聚儒心的时候,李太白还看见了登天路! 这简直是那种不可思议的不同凡响,宝玉惊讶,宝玉感叹,但是,宝玉同样,带着百分之一百的蔑视! 天资? 禀赋? 洒脱? 能耐? 很多很多,李太白都是当世一顶一的,但是在坚持和努力上,李太白比不上自己! “六龙回日之高标,给老子碎!” “冲波逆折之回川,给老子灭!” “百步九折萦岩峦,给老子变成通天的一道坦途!” 宝玉一边吞噬最精纯的六国国运,一边大步攀登,手脚并用不断的上升到更高阶梯的地方。 一切阻拦全部都是虚无! 一切艰难尽数都是假象! 为了走上圣途,宝玉只是生员的时候,只是秀才的时候,只是举人的时候, 在他的身体,还只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的时候, 可以不睡! 可以不吃! 可以行走坐卧皆是苦读! 这一切的辛苦,难道可以用轻飘飘的‘天赋’一笔带过吗? 自己吸纳理解了先贤的文章! 自己融合了二十一世纪记忆里的学识! 自己把两个天地的知识和论点努力融合,就算融合不成,也敢全部书写,视天地铁则于不顾! 这一切的抉择,难道可以用傻乎乎的‘年少无知’一笔带过吗? 自己为百姓计,为万民计! 自己甘愿用性命拼搏,逼得自己吼出: ‘愿为百姓赌命,赌的是我贾宝玉一个人的性命!是我贾宝玉忘不了炎黄道理!可是为何,尔等愿意陪我去死?” 我贾宝玉若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千雷轰顶! 我贾宝玉若是负了尔等一人,愿遭万毒焚身! 我贾宝玉若是负了尔等一人……. 甘受, 天收地践!’ 这一切的付出,难道可以用简简单单的‘怒发冲冠就血溅五步’的少年意气来解释吗? 不可以! 绝绝对对, 完全不可以! 自从到了盛唐,自己的实力飞一样的提升着,有人夸自己一往无前,有人诋毁自己目中无人,有人说此子天赋异禀,也有人说这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是, 别人不懂得, 难道自己还不懂得吗? 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自己拼搏了那么多, 自己积攒了让孔圣都要侧目的可怕底蕴, 自己总和了整个天下都觉得惊诧的可怕道理, 自己理解了这方天地难以书写的盖世文章! 在所有的所有的一切之后,自己现在,哪怕再难再艰辛的登天路,只要力量足够,只要学识足够,剩下的,难吗? 不难! 宝玉大笑,狂笑,仰天呼嚎! “一步登天,步步登天!我贾宝玉就算不能直上九天,也要脚踩长空云岚! 人不负人人不负! 人不负天,天也不负! 凝聚儒心的时候, 我贾宝玉, 信了这个理!” 咔嚓! 一口下去,精纯国运化作的剑柄就进了嘴巴,嚼几下,狠狠的吞进肚子, 然后, 那化作身体的大儒的心,就是登风直上九万里,瞬间站在了, 第五百七十二个阶梯的上面! 咔嚓! 又是一口! 在短短的几个瞬间,宝玉吞噬掉了六国所有的精纯国运, 大袖飘摇, 黑发席卷无垠白云, 站在了, 登天路的,第六百六十七个阶梯之上! 头顶,是更高的天空, 脚下,已经是圣的极限! 就好像杨摐说过的,第六百六十六个台阶是圣人的极限, 而此时, 宝玉没有到达登天路的最顶端, 还不是圣人, 但是, 他已经超过了圣人的极限,神念出横扫空间乱流,神念出也能看遍四海云岚, 甚至, 一路向东, 宝玉看见了灌愁海,看见了那广无边际的巨大鱼鲲!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 轻飘飘的话语悄无声音的沁了出去,在水玉国都城的一处青楼飘荡,带点诙谐的传进了一个俊秀到极致的青年的耳朵里。 佘化正左拥右抱的逍遥着,猛然一怔,眼底的‘逍遥红尘’淡掉了,身上显露的一丝气势,竟然不下于天隐圣人! 对面是李太白,也不意外佘化的实力,笑问道:“佘化兄,怎么突然露出了真正的力量?” “是你家女婿。” “哦?我那贤婿怎么了?”李太白坐直了身子。 “猜猜看?” “让我猜?” 李太白猛然兴奋了,抓起旁边的酒盏,猛的灌了一杯酒, 不够,再灌一杯。 随后,兴奋到颤抖的道:“他成圣了?能让你惊讶,他一定是成圣了!” “没成圣。” “哦。” 李太白有点失望,成圣很难,宝哥儿的年纪不大,没成圣特别正常,但也难免失望了。 再抓起酒,有点郁闷的喝着。 没成圣,你佘化激动个什么劲呢? 这时候佘化也喝了一杯酒,咬着牙道:“没成圣,但是宝哥儿的气息,超过了孔圣!” 噗! 李太白一口酒喷了佘化满头满脸。 佘化本来就憋屈着,干脆,抓着酒坛站起来,又把酒坛的口子转了过去。 哗啦~ 大半坛的美酒,全都倾泻在了李太白的脑袋上。 “嗬嗬,凉快!” “嗬嗬,这是大喜的日子,瑛不与你计较。” “嗬嗬~嗬嗬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太白畅快的笑了起来…… 宝玉只是神游四海,顺便的和佘化开了个玩笑,至于玩笑里的意思,佘化懂,也用不着说得太清楚。 胳膊被人抓了一下,睁开眼,发现武相思一双纯洁的眼睛盯着自己,忽闪忽闪的,带着垂涎。 事实上,口水确实流出来了。 “帮我生娃娃!” 武相思斩钉截铁的道。 “不干!” 宝玉拒绝得更加干脆。 两人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抬了起来,轰隆对撞,武相思退了七步,看见宝玉只退了三步,失望的神色就越发浓郁了。 “早知道,刚才趁着比你强霸王硬上弓了。” 武相思嘀咕了一句,拽着宝玉消失在虚空中。 就在两人消失的那个瞬间,六国都城的灰烬陡然卷成了狂暴的龙卷风,有人影从里面显化了出来。 “齐国,孟尝君田文!” “楚国,春申君黄歇!” “燕国太子丹!” “韩国,罪王韩王安!” “魏国,信陵君魏无忌!” “赵国,平原君赵胜!” 六人大袖飘飘,全都有满身刻骨的王族风范,互相对视了一眼,六双血红的眼睛刹那恢复了清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了。 孟尝君田文道:“我等残余的国运和武运都被吞噬,却又不敢现身,真是有辱我六国王族风范!” “忍辱负重,有什么屈辱的?” 太子丹轻轻的反问,随后笑起来:“也好,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下降了一半,但是孤已经等不及了,这方天地,需要重新洗牌!” “没错,我等六国已经是昨日黄花,天地不灭的话,我们六国不可能在盛唐的压制下重生,什么仇恨寡人都不记得了,只想让天地归于混沌,混沌中再生我大韩。” 韩王安低低的道:“可是,单凭我们六人,做不到这一点。” “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人。” 平原君赵胜低垂着眼睑,阴柔的道:“旧王孙赵高,你虽然被嬴胡亥算计到死,可是,你敢说自己不是甘愿受死的? 你现在是秦国的赵高? 还是……我赵国的旧王孙? 是那个为了报灭国之仇挥刀自宫,忍辱服侍仇人的旧王孙赵高?” “唉~~~” 长长的叹息不知道来自哪里,随后,一座残破的城池慢慢的出现了。 这座城池比六国的加起来还大,也比六国的更要残破,几乎全都变成了废墟,而在嗵塌的城楼上站着一个低头‘卑微’的人。 赵高面白无须,看起来很阴柔,也很腼腆:“我是谁还重要吗?不管我想让大秦重生,还是想让赵国重生,咱们都要做同样的事情。” 不等平原君发怒,赵高的身体连着城池都化作细碎的烟, 不断蒸腾, 也在不断上升, 融合进了这方天地无垠高空的每一处。 齐! 楚! 燕! 韩! 魏! 赵! 六位苟活的王族对视了一眼,洒脱一笑后,也都崩碎了自己的灵魄。 烟雾在蒸腾, 在上升, 也在不断的毁灭, 为了国的重生……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我等身为王族,做这事情是自私了点; 我等身为王族,心里也只有自己的国,只有自己的百姓; 天下的万物生灵,我等对不住了, 一切罪孽, 都由我等七人承担!” 这是远比大儒立教时还要沉重的誓言, 然而, 没有任何人听到这声唏嘘的笑。 只剩下烟雾越来越稀薄, 毁灭的味道, 则是…… 一边不断的加重着, 一边如春风化雨, 悄无声息……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再入灌愁海,危机! 时间没过去多久,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罗长缨还在昏迷。 宝玉对着罗长缨说了一个‘睡’字,让罗长缨再睡几天几夜再说,省得醒过来解释那么麻烦, 随后,手指在半空挑动着,计算自己掌控的天地威能。 一成! 没错,到了现在,宝玉能掌控一成的天地威能。 而且这时候,宝玉已经看清了天下大势,天地威能的圆圈不再是模糊的颜色,而是成了摆在桌子上的,清清楚楚的一个划分。 总共十成十的天地威能里,有一半是空白的, 然后, 自己占据了一成, 杨摐连着孔圣、无天上古佛、道家老子占据了一成, 还有三分连接到了青丘狐族,宝玉的心神一动,神念就穿过了三十六座论天大阵,看见了贾演和贾源的身影。 贾演的脸色有点灰败,宝玉的心里颤了一下,刚想仔细探查,突然把神念收了回来,浩荡而隐晦的神念横扫剩下的五成空白,许久后,疑惑的蹙起了眉头。 武相思喝了杯茶,又递给宝玉一杯:“怎么回事?” “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人在渗透剩下的五成天地威能,而且不怀好意,可是我查不到一丁点的异常。” “你现在掌控了多少?” “一成。” “那就没事了。” 武相思好像知道很多,轻松的道:“你现在掌控的比杨摐还多,但是打不过杨摐,就好像我一点都没掌控,真打起来,很可能你都打不过我一样的,不过,你掌控了一成天地威能就是领悟透了天地,真有异常的话,我察觉不出来,你却一定能感觉到也能查得出来。” “你说那么多的意思是?” “就是说你的实力提升太快,产生错觉了而已,” 武相思连续喝了好几杯茶,觉得没意思,拽了宝玉的黑泥小酒葫灌了个干净,擦擦嘴,摆手道:“我走了!” “去哪里?” “去灌愁海杀人,别跟着来。” “你想杀的人是警幻仙子?” 宝玉立马明白了,武相思这个人很单纯,单纯到就和小傻瓜一个样了,她听从大山之祖的命令是因为大山之祖的养育之恩,想杀警幻仙子,怕是因为她自己是武圣气运的吞噬者吧。 说是吞噬者, 然而, 从事实上来讲, 武相思, 也算是武圣时期最真,甚至可以说是唯一认定的传承者了。 想到这里,宝玉摇了摇头:“你打不过她,咱们俩加一起也打不过她。” “那也要试试,我又不可能变得更强了。” 武相思眯起眼睛,很认真的警戒宝玉,身体又逐渐后退, 而直到武相思彻底消失,宝玉也没有动弹半点,因为武相思刚才的意思很简单,要是跟去的话,于其一起死,不如她先把自己弄死。 按照武相思的性子,宝玉觉得: 这种白痴的事情,她干得出来。 “真是的,还没查到有什么异常,但是这种异常,肯定存在着!” 宝玉相信自己的感觉,抬头看天,随即微微摇了摇头,身形消失在一片雪白的芬芳里。 行走百花相随,这是文人成圣后的雅致自然产生的,就好像佛门的步步金莲,宝玉很喜欢这个,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大观园迎客的殿堂里。 一位道圣,带着罩帽坐在中间的蒲团上,对宝玉拱手道:“宝哥儿,咱们好久不见。” 这是文人的礼节,这位道圣没用道家的礼节,对自己很客气了,宝玉连忙还礼道:“无量量天尊,您是?” 对方抬起头,宝玉立马惊了,对方的脸庞消瘦,罩帽下露出洗的发白的道袍的衣领,竟然是曾经见过的道家属国的国主,道号一元子的那位就是。 一元子轻轻的笑:“宝哥儿不用意外,贫道要不是道圣的话,凭什么说了结了贵好友的所有因果?不过宝哥儿真是让贫道意外啊,先前只是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后生,这才多少年?厉害了呢。” 宝玉连忙谦虚,再拱手,这也是应该有的礼节。 一个道圣,在自己还是进士的时候就那么客气; 一个道圣,竟然做了属国国君那样‘低等’的位置。 宝玉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敬佩道家人的清静无为呢?还是抱怨一句一元子的游戏风尘? 一元子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开始论道吧,另外,贫道提醒你一句,等和贫道这样的圣人论道完毕,先去找无天上古佛和佛门的古圣佛论道,最后再找我门始祖…… 怎么说呢? 我门始祖有点老孩子的心性,吃不得半点亏。” 宝玉闻言,点了点头,坐下后,论道立马开始。 然而这一次,宝玉有点心神不宁,偶尔会看向灌愁海的方向。 因为,武相思去杀警幻仙子的话,她必死无疑。 而自己,好像,反而欠了这个曾经的敌手的好多人情呢…… 道圣口出法言,是鸾凤和鸣,千虫万兽在殿堂显化,一直绵延了数千里有余,而宝玉那属于文人的雅致,竟然铺盖了遮天蔽日的繁花朵朵,全是一片雪白,却给人五彩缤纷的那种无限生机的感觉。 论道继续下去,一元子也越来越惊讶,心神几乎失守,也顾不得宝玉的心不在焉,一句一句的驳斥宝玉的论点。 他必须拼上全力, 因为此时,哪怕有半点的懈怠, 他恐怕就要被宝玉感化,要弃道修文了。 而在东边极限远的灌愁海,一道缥缈的刀芒穿透滔天骇浪,轻飘飘的落在了有点灰败的仙境中。 武相思化作最隐秘的阴影, 逐渐的,潜入了仙境的最深处。 在一座巨大的殿堂里,警幻仙子端坐在云水相间的栾座上,左手边是掌控四成天地威能的明珠,身边也站着七八位灌愁海的真仙仙子。 仙子们各个长得美妙,气质好像花卉一般,每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花卉的花中仙子,面对警幻仙子的时候低眉顺目,更添了几分娇柔的味道。 警幻仙子操纵明珠控制的四成天地威能,在看宝玉, 良久,笑道:“夫君越来越厉害了,相信,距离夫君归来的日子,不会太久。” 有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可他真的是夫君吗?在他的身上,妾身没感觉到夫君的气息。” “大帝给予的心理阴影,不彻底碾灭自己的气息怎么能祛除掉了?夫君威能广大,既然说要以真灵重生贾宝玉,那就一定是贾宝玉了。” 警幻仙子正说着话,突然一拍明珠,登时是风云席卷,化作无边的大手从虚空抓出,又从虚空破灭。 一个娇小的人影被牵扯而出,双刀一长一短,飞快斩碎了风云的威能, 随后,好像矫健的雌豹一样穿进了警幻仙子的怀里, 一刀直戳丹田正中, 另一刀从下而上,要贯穿警幻仙子的下巴和头颅! 叮~ 一声响,插向丹田的长刀被明珠挡住,警幻仙子柔软的腰肢往后倒折,闲庭信步的,恰好让短刀贴着自己的肌肤刺了上去。 短刀划破的衣裳和肚兜,撕开了一片雪白,从大小适中而且特别挺翘的峰峦中央穿了上去,贴着警幻仙子的脸颊刺上云空。 “双刀寂灭, 武圣, 斩!” 娇斥声出口,短刀倒转而回,和长刀的尖端触碰,化作劈天破地的一道流光,爆刺警幻仙子的眉心正中。 而此时,警幻仙子笑了, 身下那巨大的鲲涌起了无数的丝线,看似脆弱,却把斩仙双刀搅成了碎片。 同时,也很轻松的把武相思的一身铠甲化作虚无, 剩下赤luo的身体, 硬撑着, 强忍着, 不让自己被丝线搅碎…… “武圣余孽,能比拟我灌愁海的十万大道吗?” 警幻仙子低低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我脚下的大鲲,可是无数的能工巧匠耗尽心血和生命,用十万大道构造而成,可以在天地破灭的情况下保全自身,你来刺杀我?真是笑话!” 说着,警幻仙子略微用力,丝线就猛然勒紧。 武相思是武者,已经跨越了武圣的极限, 身体坚硬,也无比柔软, 然而, 面对大鲲的力量,武相思被拧得倒翻了过去,胸前的粉嫩特别惹眼,脚尖几乎从背后碰到了自己的后脑勺。 “还好,宝哥儿没有跟着来。” “原来,灌愁海的实力,强到了这种可怕的地步!” 武相思纳闷了,在临死的时刻,自己竟然有工夫想别人?苦涩的笑了笑,闭上眼。 等待, 被大卸八块的那个瞬间。 可是这时候,有声音传了过来…… “无错无对,无黑无白; 但凭一心,周纳广全; 天无二日,人无两全; 纵横捭阖,巧笑嫣然…….” 这是宝玉的道理,正在论道的宝玉,刹那间出现在武相思的身边。 “放了她,” 宝玉轻轻的道。 “不可能!” 警幻仙子的眼睛眯了一下, 拒绝的, 也特别的干脆利落! “我说放了她!” 宝玉的脸色开始冷了,视线扫过捆绑了武相思的丝线,心里就是一寒,彻底熄灭了用武力压迫的念头。 冰冷的脸色更加阴霾,阴沉的问: “还是说: 现在, 灌愁海做主的, 已经不是我了吗?!”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以身饲虎,剑女捧烛 言语里的各种意思很明显了,宝玉一边对警幻仙子冷着脸,一边看了眼武相思。 不得不说,武相思简直是完完全全的那种单纯,这时候,已经说到自己是灌愁海的幕后黑手了,武相思对自己,对警幻仙子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对武相思来讲,她要杀警幻仙子,那么,要杀的就只有警幻仙子。 同样的,宝玉想要救她,那么,也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她罢了。 宝玉一边哭笑不得,一边让自己的态度更加冷淡,此时能做的,只有摆出灌愁海‘夫君’的那种独断专横了。 能够统管灌愁海八个斗转的可怕人物, 想必, 不会允许灌愁海出现第二个声音…… 就好像宝玉预料的,当自己冷了脸,警幻仙子就有点手足无措,在场的七八位真仙仙子也齐刷刷的跪下了,低着头,还在发抖。 警幻仙子犹豫了片刻,做了个万福道:“夫君有所不知,咱们灌愁海的每个人都牵连着十万天道,所以能受到庇护,也能一直活着,夫君就算喜爱这个小姑娘,等到天地覆灭,她也活不下去呢。” “风花雪月要先争朝夕,真个不能长久,也要享受过再说。” 宝玉的眼睛闪着魔火,十几丈长的发丝在殿堂里占据了好大的一块地方,此时宝玉是魔,好像有一条冰冷的螭龙在周身盘绕,流露出风流乃至于无情的那种冷酷极致的感觉。 “夫人,你掌控着四成的天地威能,应该看到了这方天地发生的很多事情…… 比如我!” 宝玉慢慢的走向了警幻仙子,手指挑了过去,警幻仙子的衣袍和肚兜被武相思的短刀从中间竖直的划成两半,这也是警幻仙子发怒的原因。 而此时,宝玉的手指轻轻的拨开了裂成两边的衣袍,然后是, 肚兜, 露出大小适中而且特别挺翘的峰峦, 宝玉也盯着警幻仙子的脸,才发现,警幻仙子虽然没有武相思这样的诱人,那张脸却是特别的耐看, 越看越美, 越看越让认魂销痴迷, 这种气质再加上警幻仙子不急不躁的手段,也难怪,会是灌愁海的大夫人了。 宝玉揉捏着峰峦,亮紫色的嘴唇扯起了诡魅的笑容:“为夫和武相思对战了很多次,期间有肌肤相亲,要是不能真个圆满了,为夫总觉得心里梗得慌, 为夫今个, 要你放人, 不许杀她, 你, 听,还是不听!” 说着,宝玉猛然用力,超过圣人极限的恐怖力量捏扁了峰峦,涌出带着淤血的暗紫色。 “夫君!” 在剧痛下的警幻仙子反而呻吟个不停,媚眼如丝的道:“夫君这是要彻底摆脱心底的阴影?夫君这是……可以让我等做真正的女人?夫君……” 警幻仙子软倒在宝玉的怀里,一挥手,把被绑着的武相思也拽了来。 凭空起了漫天云烟,白云成了软塌,百花做了纱帘, 而在纱帘中响起了呻吟片片, 百花的香味,都带着远比春宵大散更加醉人的芬芳。 “我艹!” 宝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酥软的胳膊腿儿给缠住了。 “夫君想的,妾身就听。” “不过,这个女娃娃的力量不能留了,在她活着的时候,就给夫君做个捧烛的剑女吧……” …… ………… …………………… 灌愁海的热闹持续了很久,随后,一道光影踉踉跄跄的冲出了灌愁海,一头扎进了大观园自己的房间里。 宝玉谁也不见,面对窗户,亮紫色的嘴唇有点惨白,带着黑眼圈,手里捧着书卷,但是看进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想救人而已啊, 只是想扮演那个冷酷的‘夫君’而已啊, 事情怎么到了这种地步, 到了这种…… 完完全全的, 彻彻底底的措不及防? 那个警幻仙子被自己伤着了,虐待了,然后,特么的发qing了? 良久,宝玉哆嗦着嘴唇道:“武相思,这,暂时别想着杀警幻仙子了吧?” 武相思在身后捧着火烛,背上的是宝玉的君子剑,似乎彻底融合进了捧烛剑女的身份上, 听到这话, 眼睛一瞪, 小虎牙嘶的一下呲了出来, “不可能!就算被封印了力量,奴家,我,早晚还是能突破封印!” 武相思不气被坏了身子,也不生气莫名其妙的大被同眠,宝玉对警幻仙子心软,反而让她起了真火。 宝玉无奈,低低的道:“大不了,帮你生娃娃。” “好!先生了再说!” 一颗丹药出现在了面前,宝玉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力,比和林妹妹那一次的丹药起码强悍了十倍! 这会死人的, 一定会死人的吧? 宝玉的身子本来就软,立马消失,大笑道:“劳烦这位道圣等待了,咱们论道,那个,论道…… 后面的道圣、佛圣来了没有? 不要停, 不能停, 论道重要!”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那就躲吧! 事到如今,宝玉只想提升实力, 以身饲虎的这种活计, 一辈子, 打死都不想干了…… 有天父杨摐的安排,道圣、圣佛,还有十万大山的那些完全不同的圣人挨边到了宝玉的大观园。 在一开始的时候,圣人们还带着‘切磋’的想法, 到了后来, 在一个佛圣怅然感叹‘愿为百姓牧守一方’,又长出了一脑袋黑头发的时候, 圣人们傻眼了, 谁也不敢单独的和宝玉论道。 道家、佛家和十万大山的圣人都掐出了个法诀,登时是天降各色繁华,无数的圣人齐刷刷的到了, 分成三波, 道圣们一拨, 圣佛们一拨, 十万大山的圣人又是一拨, 三场论道过后,宝玉的儒心化身,已经站在了登天路的第九百个阶梯之上! 宝玉送走了诸位圣人,而此时,突然抬头看天, 一双眼睛, 蓦然闪烁出可怕的狠厉光芒! 几乎在同一时间,长安的皇城里,杨摐站在观星台上看着天空,眉头蹙起,神念和宝玉的神念在高空触碰了一次。 两人的论道立刻开始, 然后, 也在刹那间就是结束。 杨摐轻声问:“可成圣人?” “可成,然而未成。” 宝玉也是轻轻的回道:“和陛下论道后,微臣已经站在了第九百三十个台阶之上,然而孔圣和无天上古佛闭门不见,大山之祖也不见踪影,道祖老子又在闭关……” “去找老子,他没有闭关。” 杨摐的呼吸急促了,压重了语气提醒:“先成圣,别的一切全部都可以暂时放下!天下,要乱了! 时间,没有了!” “微臣谨记。” 简短的对话后,杨摐收回了神念,还是抬着头,冷冷的观看满天繁星的更高处。 不对劲! 完完全全的不对劲! 好像除了灌愁海以外,还有别的存在! 更干脆, 更直接, 这种存在,要的是彻彻底底的破灭呢! “小老儿参见陛下。” 这时候,有人低低的说话。 声音带着忧郁,还有一种十分的那种果决! 孔圣真身出现在杨摐的面前,缓缓叩拜,把脸埋在观星台的地面上,又抬起头,与有荣焉的道:“宝哥儿远超小老儿的想象,已经超越了圣人,论道时,更有数位圣人改修文道。” “然后呢?” 杨摐头也不回。 这时候,孔圣重重叩首,哽咽道: “老臣孔仲尼,恳请陛下,灭杀…… 贾宝玉!”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从一开始,孔圣对宝玉都挺关照,特别是全天下都说宝玉成就不了大儒的时候,是孔圣和屈原力挺宝玉。 这一点宝玉不知道,但是,杨摐知道, 从宝玉进入盛唐,之所以能够安心修行,弄出了乱子也不怕大儒以上的跑去捣乱,都是孔圣和屈原在后面出的力。 而如今,孔圣老泪纵横,恳求, 灭杀宝哥儿? 杨摐转过身,肩膀靠在观星台的栏杆上,没有意外,只有一点唏嘘的问:“为什么?” “陛下,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孔圣把自己的脸埋在地上,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小老儿先前以为宝哥儿很强,会是陛下您的得力臂助,可如今看来,宝哥儿的潜力根底远在小老儿的想象之外。 如今他不是圣人,咱们还可以灭杀他, 可是, 等他成了圣, 等那些没能掌控天地威能的圣人的寿元尽了, 那时候, 宝哥儿比陛下的实力更强, 宝玉掌管阴司和天庭,比陛下的势力更强, 这方天地,是谁做主?” 杨摐闻言,走过去,拍了拍孔夫子的肩膀:“起来吧,你说的都是以后的事情,朕却已经不能看得那么长远,朕要看眼前。” “陛下~~~~!!!” 孔圣高声疾呼:“陛下英明神武,切莫有宋襄公之仁啊!” 杨摐闻言,再笑。 所谓的‘宋襄公之仁’,说的是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在和楚国的泓之战中,因为坚持自己的仁义而失败,说出这样的话,孔老儿确实有点急眼了。 杨摐知道现在只是急眼,如果自己不灭杀宝哥儿的话,接下来的会是死谏,就好像孔圣说的天无二日和人无二主,孔老儿相信自己会是明君,却不相信宝哥儿可以很好的统管天地。 自己是武圣时期后最英伟的王, 宝哥儿是亘古首屈一指的文人, 然而,帝王会继续的英明神武,首屈一指的文人,却不一定能做一个好的帝王了。 孔老儿不是对自己忠心, 而是, 对天下的百姓忠心不二! “你的心意,朕懂。” 杨摐又拍了拍孔圣的肩膀,把胳膊肘放在观星台的栏杆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天: “你对天下的百姓仁慈,朕又何尝不是?朕不在乎谁是天底下最有实力的人,朕也不在乎谁是天底下最有势力的人,朕更不在乎会不会出现一个‘上天下地唯我独尊’的跋扈帝王! 朕在乎的, 朕唯一在乎的, 是朕的子民都能好好的活着。 将来, 千百年后, 要是宝哥儿想要唯一的一位至尊,朕不会让生灵涂炭,也不会让血海漂橹, 解决了灌愁海, 朕, 让给他!” “陛下~~~~~” 孔夫子三拜九叩,老泪纵横流淌了一地, 随后,哽咽狂呼道:“老臣~~~~惶恐~~~~~” 孔夫子的‘惶恐’是真心实意的,杨摐的‘禅让帝位’也是真心实意的,到了他们的这种高度,很多事情用不着说了假话。 杨摐让孔圣离开了,自己看着比满天繁星更高的天: “没时间了, 确实没时间了, 真需要更强的力量…… 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天地间怎么出现了灌愁海以外的力量?这股力量,在蚕食天地威能!” 杨摐自说自话了一阵子,突然扫出了神念: “宝哥儿,尽快成圣!” 尽快成圣吗? 杨摐又一次的下了命令,宝玉听在了耳朵里,抿抿嘴,觉得心里跟猫抓鼠挠一样,满满的不是个滋味。 从盛唐的角度来讲,自己的潜力根底太大了,自己的势力成长得也太快了,阴司和天庭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下可以驱使百姓,上可以封神众圣,等到圣人们的寿元耗尽,只需要一连串的封神,自己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那一位。 这对杨摐有着很大的威胁, 杨摐应该杜绝这种威胁, 可是, 杨摐催促着自己成圣! 宝玉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是灌愁海的威胁,还有天地间某些异常感受的威胁,然而从灌愁海的那边来讲,自己和警幻仙子有了夫妻之实。 没错,和警幻仙子。 一个, 人qi, 而且, 还他、、、妈、、、的是个****人qi! “有本事的话,小子,你就往上爬呐。 努力爬,使劲爬,爬到最后,总归是要摔下来,对着天哭地拗。 只要你想往上爬,就永远没有黑,没有白,在那中间灰不拉几的地方晃荡。迟早良心被染成黑的,或者白了,啪嗒一声,要摔他个粉身碎骨!” 宝玉想起了姬无泪的话,苦笑一声,自嘲的摇了摇头。 自己现在呢,说是贴近杨摐,没错,杨摐对自己可以说有着知遇之恩,还有长辈的帮扶之情,自己是贴着杨摐。 可是, 自己拿了警幻仙子的身子,代替那位‘夫君’玩了夫妻之实, 这方面, 又往哪里说出个道理去? 于是,自己不是黑, 也不是白, 就和姬无泪说的一样,在那中间灰不拉几的地方晃荡着, 就好像每一步都是行走在刀山剑林之上, 一步踏错, 将是…… 万劫不复! “有趣!真是有趣!” 宝玉猛然高声大笑,心里的魔性和野性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抬头盯着长空发狠。 天地间产生的异样感觉,是谁捣鬼可以不管! 帮杨摐? 帮灌愁海? 也可以不管! 自己只按照本心做事,不断变强,只要够强,就可以把一切碾压! 可以让灌愁海放弃覆灭天地! 可以让盛唐和灌愁海把手和好! 一切, 都用实力说话! 宝玉拿出了文房四宝,瞬间把《子不语》彻底书写了出来,因为已经书写了一半,这次没发生太大的改变,天地还是一片正常。 随后,宝玉收好了《子不语》,一步踏出,到了道家祖庭的山脚。 “后学末进贾宝玉,前来拜会道祖圣人。” 在盛唐,道家有七十二洞天和三十六福地,这里却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头,虽然俭朴,却是整个道家的中心点。 因为这里,住着道祖老子。 宝玉高声喊了,这是晚辈对长辈的礼仪,老子游戏风尘不在乎礼仪,但是对现在的宝玉来讲,遵守礼仪,总会比不遵守来得让人舒坦。 自己现在太强了, 还不是圣人,真正的战斗力,却和天父杨摐持平。 要是不遵守礼仪了,天知道老子会不会玩一出游玩天下,让自己找不到的戏码出来? 按照老子的性子, 这样的可能性, 不小! 然而,在宝玉遵守了拜会的礼仪后,道祖山没有半点异常,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宝玉笑了笑,起身往山上走。 道祖山并不堂皇,也不巍峨,更没有大周的那种缆车坐,山路也没经过精心的设计和打扫,有些地方还得攀登过去。 宝玉没有飞行,更没有直接到达老子的洞府门前,当然,上山也没有什么难度,顺着山道往上走,偶尔需要攀登了,也只是跨出一步的事情。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宝玉看见了一个亭子,一丁点的路程算不上累,也没打算进去休息,就算景色不错,对宝玉也只不过算是尔尔。 但是,在亭子的旁边有一块山石, 山石上坐着一个发髻花白的老婆婆,看见宝玉就招呼宝玉过去。 “您老有事?” 宝玉走过去,只是看了一眼,笑了。 老婆婆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香烛和几盘子小菜,摆在亭子里,慢慢的跪下。 “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不懂得尊老了,拜祭山神还得老婆子自己来,膝下的乖孙啊没一个孝顺的,都不知道老有事,少先行? 这年头做长辈真的难啊,乖孙越来越不乖了,一个连一个的,都不把老的当回事……” 老婆婆絮絮叨叨的,喊了宝玉过来,又浑然把宝玉当成了空气。 宝玉又笑了,摇摇头,越过木亭子,接着往上走。 这个老婆婆分明是道家的清净灵气幻化的,绝对是道祖老子的手笔,一句一个乖孙,这是占自己便宜呢。 得咧,给他面子。 对老子来说,自己确实是晚辈,是不知道晚了多少辈子的重孙了。 再往上,山路还是一样,过了一个折角,偏偏在狭隘的山路上出现一个台子。 台子上堆满了石头,石头的上面坐着一个老者,而在老者下方的周围,有很多学子在互相探讨着问题。 宝玉看见学子们探讨完毕,这才去找老者请教, 然后, 老者笑眯了眼,偏过头,冲着宝玉咧嘴一笑。 笑着,也在呲牙, 牙很白。 “成,我走。” 宝玉转过身,一步踏出,回到了自己的大观园。 上山干脆,离开的时候…… 更干脆。 宝玉也没去做别的事情,刚回到大观园,就接到了孔圣的神念,而孔圣的真身就在殿堂里,竟然亲自来了,坐在论道的蒲团上。 “吃了瘪吧?” 孔圣微笑着问。 宝玉点了点头,那个老婆婆还有学子和老者,分明都是老子幻化给自己看的,自己按规矩拜山,老子也按辈分给了自己一个不硬不软的大钉子, 闭门羹。 孔圣轻轻的笑:“你懂得越多,他和你论道得到的好处就越多,老子为老不尊,但他确实够老,辈分还在小老儿之上…… 罢了,论道吧。” “现在开始?” “就是现在?” “您确定?” “立刻,马上!” “那好吧。”宝玉笑得意味深长。 和杨摐论道,宝玉只用了一个瞬间,和孔圣则是用了三个时辰,从这方面就能看出杨摐的实力远远的超过了孔圣,对杨摐来讲,瞬间不一定不等于半年八个月,甚至等于永远。 三个时辰后,孔圣须发皆乱,踉踉跄跄的破空飞走。 他算是明白了宝玉说的‘准备一下’的意思,和宝玉论道让他产生了加入宝玉教派的欲望, 而且, 差点压抑不住。 “好好好,小老儿很好奇你和老子论道的时候了,小老儿很期待!” 孔圣大笑着离开,宝玉则是继续等待。 这时候,外面传来清冷而悠远的笑: “我无天,前来论道。” “某,大山之祖,前来论道。” 天降金莲,舌绽莲花,又有万里青山滚荡起伏,滚动出了无限的深邃和悠远。 等两位大圣走后,宝玉伸出了手掌,五根手指的伸缩间,挑动了足足四成的天地威能! “掌控了四成的天地威能,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到底是, 谁在捣乱!”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成圣,我为神话! 随着实力的逐渐增长,宝玉掌控的天地威能也越来越多,心里异样的感知也越发的明显了。 似乎, 除了灌愁海、盛唐, 还有自己以外, 另外也有人在渗透着天地威能, 目的也很单纯—— 毁灭这方世界!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宝玉低低的笑着,笑声逐渐扩大,一直以来的他以为灌愁海就是幕后黑手,警幻仙子是台前的大boss,而且很可怜的,真正的巨头也就是那位‘夫君’,其实已经死了个干净。 可是, 到了现在, 宝玉见到的越来越多,明白的也越来越多,其实灌愁海不急着灭绝天地,警幻仙子高高在上,对除了灌愁海以外的生和死都持有一种淡然处之乃至于欣赏的态度,人家不着急。 “那会是谁呢?做得那么隐蔽,而且,很…… 壮烈!” 说着,宝玉把五指攥成了拳头,抬头看天,悠悠的笑了。 现在还感知不了多么清楚,只能察觉到里面那种虽然隐蔽但是很直观的动作,和文人的谋略比起来,真是……粗糙啊。 不过,其中又有一往无前和舍我其谁的那种壮烈,让宝玉特别想看个清楚了。 而这一切,等到自己成圣,应该, 躲不过自己的眼睛了。 “哈哈哈,小老儿不请自来,不知道能不能为宝哥儿的圣途添上最后的一块砖瓦。” 突然有笑声传来,面前的蒲团上也坐了一人。 对方和一元子长得一眼的瘦削,也是一样的仙风道骨,而一元子的一双眼睛是宽和的,好像能包容万物,对方的眼睛则是有点机灵也有点浑浊,就好像普通的市侩老者。 这是返璞归真, 在成圣之后, 道祖老子, 已然, 踩在了圣人极致的边缘上了! “宝哥儿,先前……哈哈哈哈哈,小老儿先前得罪了。” 道祖老子笑得欢快,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怂,但不是道歉,老子不在乎脸面这种东西,什么长幼有序,什么乖孙重孙都不懂事了,只是一种托词而已。 自己先和别的圣人论道,后面又论道了天父杨摐、孔圣、无天上古佛和大山之祖,自己懂得的更多,和老子论道的时候,老子得到的也就更多,就好像一元子说的那样,老子有点老小孩的心性,吃不得半点亏。 宝玉倒也不在乎,笑了笑,就抬起了右手:“如此,晚生见过道祖先贤,咱们就开始吧。” 老子闻言,脸色一整, 平地, 陡然涌起一株树冠茂盛覆盖了半个盛唐的葱绿大树! 宝玉见状笑了,嘴里涌出莲花, 雪白的莲花飘飘洒洒, 横空陡然, 出现了一杆春秋大笔! 大笔写春秋,万世有我一张嘴, 正气浩然, 坚不可摧! 这是文人, 而我,就是文人里的一腔热血和通天大骨, 还有, 那绵延浩荡亿万里,充塞空间和跨越时间的无边正气!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盛唐、八千国还有十万大山,整个天地越发繁华,有文人牧民,百姓安然喜乐; 整个天地也少了戾气,多了道家的清灵静心之气, 世人没了焦躁和烦躁,却也不像佛家那样也失去了进取的心, 道祖老子的学说,已经超越了文人那方和佛家的无天上古,也难怪,要自己先和别的圣人论道了。 老子一直在娴静的笑, 然而他的笑, 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到后面的全身灌注,论起学识宝玉不如他,但是每逢宝玉势弱的时候,总是有数不尽的那种歪理。 虽然歪,但是有迹可循,有实证可查, 在他和宝玉的推理中,不可能完成的歪理,是绝对站不住脚的! 宝玉也觉得从没有过的压迫感,从老子的话里学到了很多,儒心化作的身体,也不断的攀登登天圣途! 第九百八十一个阶梯! 就九百八十三个阶梯! 第九百八十九个阶梯! 第九百九十五个阶梯! 然后, 是第九百九十九个阶梯! 猛然间,宝玉大笑出声,周身绽放雪白光华, 这光不怎么耀眼, 却温润的, 完全没有阻挡的, 沁进了天地间的每一寸, 沁在了, 天上地下,所有可以到达或者不可能到达的每一处! 宝玉不自觉的仰天长笑: “今日,我贾宝玉成圣!” “以阴司、天庭作为根基,是为文人第一圣! 综合儒、道、佛三门至理,是为天下第一圣! 让百姓生有所养,老有所依, 让万物生灵得以连绵无尽,乃至于传承不绝, 以道德礼法为心, 以政令规条为框架, 得以…… 万世可开太平!” 声音传遍了盛唐,传遍了八千国,也传遍了十万大山, 各国的百姓只觉得心底是一片澄净,男耕女织,做工行商,一切都没有变化,不需要下跪行礼,不需要俯首膜拜,只需要和谐美满的继续生活,而且会一直继续下去。 道家、佛家还有十万大山的圣人和半圣愕然抬头,随后,拱手行礼; 文人的圣人则是喜出望外,连忙拜倒: “学生,拜见大圣先贤。” 无数的圣人贺喜,还有所有的文圣膜拜,宝玉却是一片剔透,笑容温婉有礼,而这时老子长笑着站了起来: “好好好,第一圣人给你,老头儿不要了,老头儿,超越了!”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道祖老子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脚步带了紫云,有紫气东来,带着他的身影摇曳, 这模样, 似乎, 随时都会消失在天地之中。 他走出了大观园,一路向西行走,路过一座山丘,已经是紫霞举了万丈, 而此时低头一看,发现山坡上有文人骑着青牛,一脸慵懒的饱饮美酒。 “我主成圣天下昌,哈哈,到了今天,我还急着修行做什么? 想我乐阳申先前只是县尉之才,想的,也只是成了举人,做了官,给哥哥你买一栋大宅子,娶上十个八个美娇娘而已了,可如今…… 我说大哥啊,你个妖怪修道修傻了啊? 还不娶妻? 真要我这个做弟弟的先成家吗?” 吟哥儿抬头哞了一声,瓮瓮的道:“二爷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礼法,你先成家的话,二爷欢喜都来不及呢,赶紧吧,听说……”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一脚把乐阳申踹了下去,骑在了自己的身上。 “万载青木化身的青牛,而且,颇有我道家底蕴?也好,给小老儿当个坐骑吧,想必一个妖怪而已,宝哥儿也不会吝啬。” 没等乐阳申反应过来,立马是紫气席卷而去。 老子骑青牛向着西方飞远,看着很慢,但只是一个瞬间,就闪烁着不见了踪影。 而在盛唐的最西方的函谷关,有紫气东来,老子骑青牛路过关隘的上空,身影也模糊到差点看不见了。 他拍着吟哥儿的角:“好好好,随着小老儿去,小老儿不知道超脱了会到哪里,但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个孽畜,也能成就妖圣了。” 说着,身形已经快要消散完毕了, 可是这时候, 老子仿佛看见亿万的星辰攒射,又有无数的黑魔吞噬万物,那超脱后的地方,竟然是他也没能耐活着的无限恐怖。 空间, 虚无, 混乱! 那是比空间乱流可怕亿万倍的,找不到半点生机的绝对死地! “这算什么超脱?” 老子又惊又怒,连忙扯回了自己的身体, 紫气倒卷而回, 老子骑着青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好好好,不能超脱,但也好,小老儿在这方天地算是无敌了,再也不用看天父杨摐的脸面,也不忌惮灌愁海, 好好好, 起码,这里安全了。” “放了我!”乐阳吟疯狂甩着牛脑袋。 “不放,就算你成就不了妖圣,你也是小老儿的坐骑了。” “二爷不会放过你的!” “就他?一个后生而已……” 想起和宝玉论道的情景,老子眨了眨眼睛,笑问道:“你也不过长毛有角的畜生而已,宝哥儿会为了你招惹小老儿,哈哈, 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 天空,突然出现了连绵无尽的金色丝线, 丝线到处缠绕着, 飞快的, 组成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老子发现这东西有着长而细的柄,柄好像一个棍子,在棍子的一头有正方形的,好像网格筛子一样的东西。 宝玉的化作万丈真身,出现在天空上, 抓住了柄,用力一拍! “请让开,我要开始装B了。” 宝玉对着突然出现的杨摐笑了笑, 然后, 啪! 网格筛子穿过了乐阳吟,把老子苍蝇一样的拍在了地上。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宝哥儿,抓住你了! “贾宝玉!” 道祖老子从地上爬起来, 羞红了脸,怒火差点烧成了实质性的火焰。 道祖老子无数年被人尊崇,从来有丢过脸,从没有被人打败过,可是这一次,贾宝玉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下,就把自己打下了云端? 怒! 冲霄的怒! 然而这时候,老子一甩袍袖,身体顿时消失了踪影。 这是一种很意外的事情,堂堂老子竟然压住了怒火,灰溜溜的走了?然而在天父杨摐的眼里,在注视着这里的诸圣的眼里,也是完全没有意外的那种正常。 “道祖老子压住了怒火?那么,就是说……” “道祖认怂了,难道宝哥儿的实力远远的超过了道祖,以至于道祖坐拥道家的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也不敢和宝哥儿翻脸吗?” “或许,就是这样!” 一位接一位的圣人在半空显化,落下地面后,毕恭毕敬的冲着宝玉行礼,这是认可了宝玉第一大圣的身份和地位,用真身认可,要唯宝玉马首是瞻。 宝玉一一回了礼节,等只剩下杨摐了,咔嚓捏住了拳头,也咬紧了牙。 杨摐意味深长的笑问道:“明白了?” “明白了。” 宝玉点了点头,自己确实比道祖老子强了一点,但是强悍的方面,主要在掌控的四成天地威能的上面。 老子,还有杨摐, 没人知道自己掌控了那么多的天地威能,自己表露出来的实力,也只是比道祖老子高了一丁点。 不多, 只是那么多的一丁点。 而这一丁点,绝对没达到让老子认怂的地步! 宝玉对吟哥儿摇了摇头,挥手间送走了吟哥儿,对杨摐肯定的道:“这老奸巨猾的道祖,从他紫气东升的时候,就想着不能超脱的话就要坑我!” “没错。” 天父杨摐摆了摆手:“坑你就坑你了,无伤大雅的小事情,你也犯不着计较了。” 实力越强,责任就越大,道祖老子是示弱呢,把第一圣人的名号给了宝玉,又坐实了宝玉比他强很多的事情, 那么, 当怼上灌愁海的时候,宝玉就要做了先锋。 这种事就闹心了,但是对杨摐和宝玉这等身份和实力的人来讲,只要怼上灌愁海,每个圣人都得拼上性命。 做先锋的危险一点,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先锋和别的圣人,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灌愁海的事情先放下,警幻仙子的那边,也没想着太早的覆灭天地。” 杨摐幻化了亭台楼阁,这是文人喜欢喝酒行文的地方,包括楼阁里的座位排列,都给了宝玉和自己平等地位的那种殊荣。 随后温上酒盏,对宝玉举杯道:“成圣就能掌控天地威能了,你掌控了几分?” 宝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四。” “四分?!!!” 杨摐惊得捏碎了酒盏,干脆把温着的酒坛抱起来,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痛快。 兴奋! 快乐! 还有一种如释重负! 杨摐自己和佛、道两门掌控了一成的天地威能,加上青丘狐族掌控的三分,也不过一成三分而已,宝哥儿掌控了四分,足足让己方的实力提升了接近三分之一! 这是意外, 也是, 特别意外的惊喜! 而此时,宝玉又犹豫了一次,把酒盏放在嘴边:“禀告陛下,我说的不是四分,而是四成。” 嘭! 杨摐猛然站了起来,狠狠的摔碎了酒坛:“贾宝玉,不要妄语!” “微臣敬陛下,所以,微臣说真话。” “贾宝玉,你不怕朕杀了你?” “微臣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帝王,陛下,正是真正的帝王!” “好!” “好!” “好!” 杨摐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得畅快淋漓,一双虎目不断闪烁,带着疯狂的仇恨盯向了东方。 宝玉知道那是灌愁海的方向,摇了摇头,抬头看天。 杨摐也抬头看天。 这两人,早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沟通了,杨摐想兵发灌愁海,想除掉这方天地的心腹大患,身为一个帝王,却把宝哥儿这样的自己的心腹大患给放过了。 而宝玉此时,看天, 那天上,有着和灌愁海不一样的某种存在。 少倾,杨摐沉吟道:“你掌控的天地威能比朕多,就由你来查探是谁在捣鬼,朕留着,一方面警戒灌愁海,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天子守国门。” 宝玉打断了杨摐的话,站了起来,然后,第一次弯曲了膝盖。 单膝下跪后,高声道:“当危机来临,陛下不会死在任何一个百姓、兵员、士子的身后,臣懂, 这一跪,敬陛下, 也敬天下!” 杨摐闻言,虎目含泪,身上游戏风尘的味道完全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帝王。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杨摐虽然爱玩爱闹,用诙谐和游戏表达了自己对帝王身份的不屑一顾, 可是,当百姓需要他的时候, 当满世繁华遭受到威胁的时候, 他, 就是一位帝王! “哈哈,何为帝王,你懂!” “朕若身死,禅位,贾宝玉!” 杨摐一展龙袍,大笑高歌着踏步离去,而此时,宝玉看着杨摐的背影,笑了笑,身形跟着消失了。 “什么是帝王,我懂; 可以陛下,您不要忘了,什么是圣人,我也懂! 君王死社稷,圣人死苍生,这样说来我贾宝玉还没资格做真正的圣人, 但是我懂, 会努力的, 去做!” 不在大观园,也不在盛唐长安,在大周故土的一座小山里,宝玉一边饮酒,一边雕刻一座七窍玲珑塔。 玲珑塔里是自己全部的记忆, 包括二十一世纪的, 包括在这方天地的, 全部弄成了一个个的影片,分别放在了宝塔的每一层的里面。 周围是一片青山绿水,看起来简单,却带着特别缥缈的仙灵气息,无数的白霞仙子在半空飞舞,有的采花,有的奉上香甜的蜜,她们的寿元都被增加到了和赫连端容齐寿的程度。 而赫连端容,已经封神骊山老母,天庭不倒,她就不灭。 “宝哥儿,夫纲不振,夫纲不振啊!” 水英光痛叫着跑了过来,哀怨连天的喊:“为什么皇后不用经过无量量劫就封了骊山老母?钟灵儿也不用无量量劫就封了西王母?我这个做夫君的,当陛下的,还得经历多少劫数才能做玉皇大帝啊?” “你都说了,无量量劫啊。”宝玉还在雕刻宝塔,顺便的,逗了一下盘在宝塔底部的小白蛇。 “不要,你给朕开后门!” 水英光怒了。 宝玉抬起头,诧异的问:“你能比得上天父杨摐?要是比得上他的话,我给你开后门。” 水英光瞬间败退。 这时候,美人大儒踩着清风而来,怀里还抱着两个娃娃。男的叫贾宝儿,女的叫贾玉儿,是屈原大祖给起的小名。 美人大儒对宝玉行礼,躬身道:“启禀圣人,大祖说灾难在即,让把圣子和圣女送到您的身边,雅门的里面,到底没有您身边来得安全。” 宝玉闻言,淡淡的道:“屈原大祖倒是比天父陛下还知道得清楚。” “回禀圣人,这……属下不知。” “罢了,回去告诉屈原大祖,灌愁海有错,但是百姓无辜。” “属下明白。” 美人大儒哆嗦着倒退离开,两个小家伙也蹿进了宝玉的怀里,这时候小白蛇抬起头,萌萌的甩着小脑袋:“白娘娘好厉害,人家也要谈恋爱,也要找帅哥、生孩子、打法海~~~” 贾玉儿瞪大了乌黑的眼睛,拽宝玉: “粑粑,玉玉也要看电影也要谈恋爱也要找帅哥……” 啪! 宝玉把小白蛇弹飞了不知道多远,和贾玉儿抵着额头:“乖,找帅哥你太小了,电影爸爸给你挑着看,打法海……水英光,下辈子你做法海!” “嗯嗯,玉玉听粑粑的。”贾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小脑袋。 “粑粑,我也要打法海。” 贾宝儿也凑了过来。 宝玉立马点头,突然挑起了嘴角,全部的神念射进天地间每一个虚无缥缈的缝隙里…… “终于, 抓住你了!” “不,是我们抓住你了,你挡住了我们那么久,以至于我们六百七十三次功亏一篑,这一次就算不能瞬间的灭杀天地,也能逐步蚕食。 宝哥儿,天地不灭,我等七国就难以重生,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 蓦然间,宝玉的眼睛一片空洞,神念被纠缠分化在了天地的每一处,身体只剩下一个空壳。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 万里无垠的天, 陡然, 塌了一片!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塌天灭世,圣死苍生! 和广阔无垠的长空相比,塌陷的一片地方很小; 和广袤无边的大地相比,事实上,塌陷的地方也不是很大。 然而,当天上猛然出现了这么一小片的赤红,盛唐、八千国还有十万大山的百姓都好像被蟒蛇卷住了自己的身体,无边的恐惧感侵袭而来,让他们的身体颤抖、酥软,一点也动弹不得。 同样的感觉也惊动了诸多圣人,文圣、道圣、圣佛,还有十万大山的圣人全都朝着天塌的地方瞬移过去,长安的皇城里,泰安大殿也是猛然嗵塌,一道堂皇至极的龙气飚射了过去。 杨摐站在塌陷天空的边缘,身边是孔圣、孟圣和第三文圣王守仁,而且很快的,道祖老子和无天上古佛,还有大山之祖也站了过去。 要是平常的日子,这些人都得对杨摐先见了礼,可是这时候,没有人顾得上这些了。 往上看,天塌的窟窿并不大,差不多三万里方圆的样子, 但是, 顺着这嗵塌的天,无数的七彩灭神光直接照耀了下来,足足数万里方圆的广袤大地瞬间变成了荒芜,青山化灰,河流湮灭,就连盛唐的城池也被刺成了千疮百孔,很快变成了死白的一片平地。 “好一个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杨摐叹了一声,在七彩灭神光照射下来之前,他已经挪走了这一片地带的所有生灵,损失不大,但眼前的一片无垠的死白,实在是凄美到了骨髓里的那种壮观了。 孔圣上前一步:“陛下,天塌了,我等随便一个圣人都能挡住七彩灭神光,但是紧随而来的大日真火就没人能挡住了,而且……” “而且大日真火无所不烧,会顺着大地彻底的烧光天下,也烧光朕的百姓! 然后,是地龙, 再然后,是阴司, 到了最后,天庭也保全不了,这方天地要彻底的陷入毁灭和绝望!” 杨摐接下了孔圣的话,又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绝望, 其实,不只是大日真火会慢慢的烧干净一切,长空塌陷的地方也在不断变大,有人在操纵着毁灭这方天地,他也察觉了是谁在捣鬼。 “太子丹,咱们,有上万年没见过面了吧?” 杨摐抬起头,对着不断扩大的塌陷处长而远的叹息着,而此时,高空也传回来了一阵叹息,有人说话: “杨阿摐,好久不见,哪知道你已经成了天地共主,这次,是孤对不起你, 不! 是孤等七人,对不起整个天下的黎民苍生!” 不等杨摐回话,齐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声音满是唏嘘和愧疚,然而,其中的坚决却好像磐石般的不可更改: “齐国,孟尝君田文!” “楚国,春申君黄歇!” “燕国太子丹!” “韩国,罪王韩王安!” “魏国,信陵君魏无忌!” “赵国,平原君赵胜!” “秦国,罪臣赵高!” “我等愧对黎民苍生,甘愿承担一切罪孽! 我等明白承受不起, 但是, 只有, 对不住了!” 蓦然,天塌的范围扩大了一倍,孔圣等人差点动手,杨摐却伸手拦住,抬起头:“你们的心思,朕懂! 你们是七国的王族,七国已经彻底覆灭,你们要天地也彻底覆灭,从而让生灵再次衍化,让七国好像当年一样的萌芽生长。 朕懂, 所以, 朕不劝! 时到今日,朕只问你们一句: 宝哥儿,他还活着吗?” “我等没本事杀他,事实上是他阻拦了我们,要不是他在的话,天地会瞬间覆灭。” 太子丹叹了口气:“罢了,也没什么区别,天地覆灭已经成了定局,到了最后,贾宝玉也逃不过真火焚身的下场了。” “有区别, 有大区别! 朕可以……安心上路!” 杨摐如释重负,一身跋扈横扫周天,帝皇霸气威压万世:“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之肱骨,可愿意随着朕…… 一起, 上路!” 说着,杨摐走进了长空塌陷的地方,高举双手,竟然挡住了有如银河坠落的大日真火。大日真火的威能强悍无比,就算他是天父,也猛然倒喷了一口鲜血。 鲜血在烈火中直接蒸发,杨摐却高声大笑了起来,很释然。 宝玉既然没死,他就可以死,只要还有能和灌愁海掰腕子的,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他这个帝王还在乎什么呢? 然而,这时候, 突然有万里红袖横扫大空,珠泪就好像真正的眼泪,雨线般的滋润了整座天地。 媚娘在半空出现,堂堂的红袖大祖一个踉跄软在了半空, 跪着, 趴伏着, 又伸出手:“陛下,不要~~~不要丢下媚娘~~~!!!” 儿女情长,场景是这样的凄美,杨摐却只是摇了摇头,笑问周天:“朕之肱骨,谁人与朕同行?” 孔圣走了过去:“陛下,只是阻挡大日真火可是不成,还得补天。” 孟圣和王守仁紧随其后:“要补天的话,自然需要我等的圣体和圣心了。” 接着,无天上古佛也过去了,冷峻的脸仍然冷峻,什么都不说。道祖老子从来不肯吃亏,这时也毫不犹豫的迈步上前,一边走一边叹气: “亏了,吃大亏了!平白算计宝哥儿当个先锋,哪知道人家先锋活着,小老儿却要先死…… 补天吧, 也好, 上面的七个混蛋这次过后也要烟消云散,有垫背的,还算亏不了太多。” 在场的五人统管这方天地无数年,此时,对视大笑,竟然散掉了力量对身体的保护,被大日真火烧成了七彩的琉璃。 然后,琉璃软化, 仿佛是接连五把七彩色的大伞,融合着冲上更高的天空,覆盖住了天空塌陷的地方。 蔚蓝无垠的长空好像多了一朵巨大的七彩的云,无比璀璨,无比耀眼,大日真火不断的冲击着,让这朵‘云彩’一阵阵的翻滚波浪。 云是软的, 而火,太强! “五位大圣补天,可惜还是有点不够。” 这时候,有人朗然大笑道:“君王死社稷,圣人死苍生,我等身为圣人,哪个怕死?哪个愿意缩了脑袋去苟全性命了?” “天隐兄言之有理!” “哈哈,你雅门可别想自个光辉了,铁骨门圣人何在?同去!” “混账东西,儒家可是有六门在,当只有你们铁骨门和雅门了?” 文道的圣人们接连跳了进去,变成了小片的七彩的琉璃,接着,是道家的圣人,还有佛家的圣佛。 数百个圣人填补了进去, 然而, 火焰仍然爆裂。 与此同时,高空也传来了太子丹的叹息: “可歌, 可泣, 然而,特别可怜。 你们不懂补天需要掌控五成以上的天地威能, 贾宝玉不化身补天神石, 你们,拿什么来补?”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还有谁! 贾宝玉化身补天神石? 那就是说:让宝哥儿和杨摐他们一样,用性命补天? 听到这种事情,一些正在感动或者冷眼看待的人坐不住了,灌愁海立马暴乱,警幻仙子顾不得自己对离开仙境的恐惧了,带着数十个真仙倾巢而出。 而在那盛唐长安,玉郡主的府邸也猛然喧哗了起来。 青莲和杨玉儿已经长成了一模一样,看起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充满了灵韵和缥缈,她们不能用孪生姐妹来形容了,就算是孪生姐妹,也不可能长成了完全一样。 “姐姐,去吧。” “妹妹,你我本来就是一体。” 简短的对话后,青莲和杨玉儿手牵着手,就要朝着天空塌陷的地方过去,这时候长安的郊外突然起了黑白两色的风,九娘踩着黑白相间的星辰,站在了她们的对面。 完全不用多说,三人一起,飞向了天空塌陷的地方。 她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有人更快,在警幻仙子的带领下,灌愁海的数十位真仙好像数十位花中仙子,充满了芬芳,也充满了冷傲, 而在真仙们的对面,是两百多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影。 大山之祖还是漆黑的影子,站在最前面,他对警幻仙子慢慢的跪了下去,声音竟然年轻化了,很清脆: “佘化求仙子开恩,请仙子让开道路。” 黑影逐渐模糊,最后彻底消散,露出了佘化俊逸非凡的模样,在佘化后面也有两个人扯掉了黑袍,竟然是李太白和贾演,自顾自的扬起了脖子喝酒。 警幻仙子怔了一下:“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修成了人身,而且,是瘟神佘化?那么,你从来没想过要杀宝哥儿,武相思的性子还有惜春妹妹的存在,以及花纸扇的死,全都在你的谋算之中?” “是,请仙子让路。” “那么,从以前你就背叛了灌愁海,现在又要背叛一次?” 警幻仙子的声音越来越冷淡了,活了那么久,其实不在乎背叛之类的这种小事,只是现在才知道的她,心里起来了一种被人愚弄的屈辱感。 可是这时候,佘化站了起来,摇头道:“十万大山从来没有背叛过仙子,在仙子动手毁灭天地之前,佘化也没起过任何背叛的心思,只是…… 仙子!” 佘化加重了口吻:“仙子虽然活了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仙子的威能广大,但是在等级上,仙子不是圣人! 我等感谢仙子的援手,让十万大山可以在盛唐以外独立存在,但是我等也是圣人,圣人死苍生,我等想要独立,也是为了十万大山的妖族百姓! 仙子,今日,我等要去补天! 今日,我等仍然没有背叛! 求仙子让开道路! 我等, 尽人事而听天命!” 警幻仙子沉默了片刻,带着真仙们让开了道路,然后,佘化带人走过去了,当走到中间的时候,警幻仙子轻轻开口: “其实,我一直没想提前覆灭天地,而且就算提前了,佘化,我也打算让你在灌愁海逍遥两千万年。” 佘化立马停了,站了片刻,头也不回:“如此,佘化谢过仙子。” “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宁愿死?也不会去?” “是,自从老庄死了之后,属下,不忍再看见灌愁海的美景。” “庄子是自尽的。” “我知道,老庄是总管天下才气的夫子大祖,不忍心有一天和仙子敌对,书写《逍遥游》后自散灵魄。可是,‘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属下不明白这句话,十万天道凝聚的大鲲,什么时候有变成大鸟的本事了?属下很害怕,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死! 仙子,属下怀疑过宝哥儿是大君的转世,至于结果…… 罢了,您多保重!” 说罢,佘化带着两百圣人加快了速度,径直投进了七彩的‘云雾’里, 同样变成了七彩的琉璃,把补住的缺口加固了几分。 而此时,警幻仙子那耐看到天下极致的脸庞呆滞了, 少倾,盯着高空呢喃道:“可是,这句话我也不懂,或许夫君懂,也或许……” 后面的言语,警幻仙子还是没敢说出来,其实,她也很怀疑庄子的死,要是夫君做的,又是如何? 这边还在思考,没有谁敢打扰警幻仙子的思绪,然而在整个天下,在世上所有能存在生灵的地方,百姓、文人、道士、和尚、妖怪……只要是能喘气的,全都望着高空上流转的七彩氤氲。 他们呆滞, 他们哽咽, 他们……泪流成河。 “我等,叩谢诸圣大恩!” “叩谢诸位圣人的大恩大德,我等,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没本事,我们没本事啊!为什么我们没能成圣,为什么要让圣人们用性命补天?” 到处都是哭声, 还有对太子丹等人的怒骂, 面对这些哭声和怒骂,太子丹等人没有愤怒,只有特别惭愧的一声自嘲的笑: “抱歉了诸位,我等携七国武圣遗宝,又拼上了全部的灵魄, 真的, 我等没有说谎, 宝哥儿被我等牵制住了, 没有他, 没有五成以上的天地威能, 你们真的,不可能补天!” 太子丹哽咽着把话说完,蓦然高喝了一声:“孤,燕太子丹!孤罪孽深重,百死也不能赎罪,孤先去了,六位仁兄,你等多承受点罪孽的折磨吧!” 轰! 只听一声大响,补住的缺口被大日真火冲破, 无尽的火焰涌了出来, 带着高温, 带着毁灭, 刹那灭掉了十亿里方圆的大地! 百姓们愣了, 文人们呆了, 道士和和尚们傻眼了, 各种妖族的哭嚎也响成一片, 圣人们全部陨落,对方却只死了一个太子丹,剩下的六人,谁来对付? 这方天地,还有他们的妻儿老母,谁能救? 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谁! 众生哭嚎:还有谁能来救救我们?!!! 哭嚎的声音在整个天地响彻了,杂乱、嘈杂,而在一片青山绿水中,贾惜春摇曳着二十几丈的裙摆,带着武相思到了宝玉的身边。 武相思把手掌放在宝玉的额头, 低喝了一句:“武圣遗宝,你们,听谁的号令?” 嘶~~~~ 声音刚落,宝玉顺着牙缝倒抽了好长的一口凉气,抬起头,张开嘴。 而在这时候,天地间响起清冷的娇斥:“乱什么?宝哥哥在的话,他会救你们,宝哥哥不在,我们来!” 青莲、杨玉儿还有九娘在高空显化威能, 一对是碧青剔透的造化青莲; 而另一个,则是至纯至真也是世上最邪恶的黑霞魔女。 三人对视而笑, 然后, 携手往大日真火的里面走。 再然后…… 一袭黑鹤紫龙氅挡在了她们的身前, 轻轻的笑: “急什么?我还活着,就不会有人真正的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身份’……暴露? 宝玉摸了摸青莲的小脑袋,和九娘对视了一眼,复杂的笑了笑,然后,看向高空七彩氤氲的云。 很美,比火烧云更美。 然而,更壮烈! 宝玉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仍然嘴里起了吟哦,眼睛闪烁微妙至极的无数文字,把现场的场景复原了一遍。 首先,是天父杨摐补天身死; 其后,是孔圣、孟圣、王守仁和佛道两门的始祖; 最后,是盛唐和十万大山的所有圣人。 一位位威压天地的强者变成了补天的神石,他们明知道自己会死,仍然闲庭信步的走进了大日真火,不像是那种慷慨赴死,反而有种闲庭信步看落花,此去能看遍天下美景,也能偿还心里的大愿望一样。 很简单, 很悠然, 自在随意的走进了大日真火的狂暴的火焰里。 “帝王死社稷,圣人死苍生,利益、情感,还有圣途里阴谋和壮烈交织的追逐,最后都逃不过一个圣字。” 宝玉低声呢喃,嘴角也起了苦笑。 怪不得了, 自己从生员开始,就卷进了无比激烈的争斗里去,斗智!斗勇!斗实力也斗势力!而到了自己有了大儒的文位后,竟然发现半圣里很少有争斗, 到了圣人的那种级别,更是基本上产生不了矛盾了。 杨摐和大山之祖的争斗,于其说是两人之间的矛盾,倒不如说是为了盛唐和十万大山,他们谋算的是后辈的强大,而不是自己要得到的利益。 哪怕追求超脱, 哪怕仍然还有更强的存在, 这两人和两方的诸多圣人,从来没有真正的大打出手过! 原来,这才是圣人。 想的,是天下! “贾宝玉,你不是真正的圣人!” 这时高空发出了声音,赵高阴柔的音线传了过来:“问天下诸多圣人,文、道、佛三方以学识修养探究天下至理,他们是真正的圣人,可为苍生而死,可你贾宝玉跟以前的武圣没什么区别! 你用强悍的力量踏在了圣人的位置上,学识和道理只是你用来成圣的辅佐物品罢了,你会和武圣一样被天地抛弃,但是,你不会为了苍生牺牲自己!” “我不会?”宝玉轻轻的反问道。 “你不会!”赵高的回答也特别肯定。 而此时天地间响起了无数的怒骂,整个天下亿亿万的百姓,还有各种各样的生灵,他们看见宝玉喜极而泣,又被赵高的话语激怒,怒骂声不绝于耳。 周围也出现了无数的半圣,盯着宝玉。 半圣们没有补天的实力,这时候全都两眼血红,其中有很多气息不稳,或是增强,或是削弱。 变弱的是胆怯了,怕死, 而变强的…… 宝玉对着气息增强的半圣们一一看了过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 赵高说的没错,自己不是真正的圣人。 圣人们可以为苍生去死,自己曾经也可以,但是现在,自己的牵挂越来越多,自私的想法也越来越多,从一个‘圣’字上来讲,自己还比不上这些气息增强的半圣。 少倾,宝玉对那些半圣道:“这件事情过后,你们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谢圣人嘉许,可是……” 半圣们看向天空的缺口,也看七彩流转的补天神石,眼睛湿润了,泪水还是没忍住从堂堂半圣的眼里流了出来。 半圣落泪,大雨立刻倾盆。 这些半圣只恨自己太弱,为什么,没有补天的能耐?!!! 赵高叹了口气,又道:“放弃吧贾宝玉,我等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进入灌愁海,甚至把自己在乎的人都带进灌愁海,你不需要用自己的命去补天,你也舍不得丢掉自己的小命,你覆灭过天地,需要为天地覆灭自己吗?” 此话一出,半圣们登时暴乱了起来。 怒骂,咆哮, 要为宝玉说话,要痛骂赵高这些为了七国而覆灭天地的罪人! 警幻仙子却是笑了,旖旖然走到宝玉的身边,牵了宝玉的手:“夫君,赵高说的也算没错,随妾身回去吧。” 宝玉摇了摇头。 这时青莲和杨玉儿走了过来,把宝玉拉到一边,低声道:“宝哥哥,用我们补天吧。我们的本体是造化青莲,或许有可能成功呢。” 宝玉还是摇头。 “夫君…………~~~~” 警幻仙子诧异了,诧异中满满的都是惶恐。 看宝玉现在的情况,那是一定要补天了?可是不用造化青莲补天,那么,难道,宝玉真的想自己补天? 夫君活了八万个斗转的性命, 夫君堂堂的天地大君, 竟然, 要被一个转身的思想给毁灭吗? 警幻仙子在惊慌中剧烈的怒了,猛然一甩长长的袖摆,怒喝道:“姐妹们,送夫君回灌愁海!” “听姐姐令。” “夫君已经很强了,姐妹们,召唤灌愁海大鲲,用十万天道送夫君回去。” 数十位真仙摇曳花瓣一样的袖摆,笑吟吟中,天地蓦然起了变化, 可是, 就在灌愁海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兽嘶鸣的时候,委顿在地的,哭得泣不成声的媚娘笑了,抬起头,低低的开口: “花落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为君红袖点烛台,只羡鸳鸯不羡仙…… 舍一身红袖威能,舍一身真仙命骨,天道大鲲,你给妾身安静一阵子吧!” 缥缈红袖漫空席卷,悠扬的,却又无比快速的覆盖了亿万里方圆,属于红袖大祖无数的珠泪噼啪碎裂,变成了细碎的红烟,挡住了真仙们对天道大鲲的操控。 “媚娘姐姐?” “你做什么?你挡不住的,你会真的死!” “媚娘姐姐放手,只要我们略微用力,你就真的会死的!” 真仙们乱了,她们随手就能突破媚娘的拦截,但那样媚娘会死。 她们不在乎天地间的亿万生灵, 但是媚娘, 是她们的姐姐, 而且, 陪伴了她们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 “妹妹们,媚娘有礼了。” “警幻仙子姐姐,妹妹,僭越了!” 媚娘一边呕着鲜血,一边以盛唐国母的礼仪给警幻仙子和真仙们见了礼,这样过去了,她好像放下了心里最沉重的包袱,笑得快意自在。 随后看向宝玉, 笑, 再笑!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复杂的眼神 笑声中喷出血雾的道:“贾宝玉,用通灵宝玉补天!” 什么? 通灵宝玉? 宝玉有点懵了。 通灵宝玉是出生的时候就在嘴里衔着的,当作命根子给挂在了脖子上,后来自己长大了,脖子上不能挂,那就缀在了腰上,说真的,没当回事。 后来实力强了,知道通灵宝玉是天生天长的等级很高的文宝,但是,不管怎么做,通灵宝玉都只能把妖族的精血变成血墨,偶尔有用,但是更多的,在自己实力越来越强的情况下,还是一种鸡肋。 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从自己越来越高的身份地位上来看,妖族不招惹自己,可不好擅自杀戮,自己的宝贝也很多,经常是才气不足不能使用。 而且,单从香墨上来看,除了白霞仙子的罪墨一缺没有用过,雅门给予的墨,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种了。 而此时,红袖大祖让自己用这东西补天? 它, 有资格吗? 宝玉正在思考,警幻仙子却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闷哼,捂着胸口踉跄了好几步,手指颤巍巍的抬起来,指指媚娘,再指指自己,脸色变成了死一样的惨白。 真仙们也混乱了, 然后, 突然, 有几位真仙拗哭失声。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想不明白,但是很明显的,从灌愁海众位真仙的表现来看,通灵宝玉,好像不怎么简单。 猛然踏步出去,一抬手,高空突兀的显化七彩华光。 通灵宝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其通体莹润如酥,又有五色花纹缠护,这宝贝飞出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只是放了光,显得两面的篆文特别漂亮而已。 可是,当宝贝飞到了天空缺口的下方, 当宝贝触碰到了大日真火, 变了! 全都变了! 宝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了过去,这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自己的实力都没法反抗,被扯到了通灵宝玉的下方。 头顶是大日真火, 然而这爆裂的,世上最强的火焰,却被两行小字给阻拦了。 通灵宝玉的正面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背面有: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在宝玉惊讶的注视下,这二十个润秀到娟丽的小子散开了,不是互相分散,而是变成了最基本的笔画。 在笔画中,一颗七彩莹润的,巨大的心脏飞了出来, 然后,被大日真火灼烧成了七彩的补天神石。 补天神石是如此硕大,也是如此的晶莹迷人,只是这一块,就比包括天父杨摐在内的圣人们加起来的还要巨大,还要耀眼。 神石向上飞着, 赵高等人也发出不敢置信的凄厉的吼声,在哭泣, 一切都如此的美妙,就连亿万百姓都感知到了不一样的地方,知道天会被补好,天地不会灭亡。 可是这时候…… “不~~~~!!!!!” 灌愁海的真仙里有十几位委顿在地上,脸色一片死白,呆得好像木愣愣的野鸡,警幻仙子更是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她的心里,起了一种—— 决然不可能的猜测! 警幻仙子复杂的看向宝玉,然后,满脸杀机的拽住了媚娘的衣领:“不!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贾宝玉就是夫君!我看过的,贾宝玉就是夫君,就是我们的不死大君!” “你当然看过,可是,你只顾着信任不死大君,哈哈却不可能发现了,大君不是贾宝玉,而只是被贾宝玉祭炼了而已呀!” 媚娘抬起头,看那好像银河落地的火焰被七彩的云霞蒸腾上去,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却是一直笑。 开心的笑, 释然的笑, 就和她刚才对宝玉露出的笑容一样。 “谁说凡人不可胜天?谁说财不可通神?想当初,我等知道可卿妹妹的命运是嫁进中都城的贾府,知道惜春妹妹也要在贾府重生,就明白了:以大君的性子,一定是重生在了附近。 百里书荒买通了中都城所有的稳婆,又用天地至宝换了六位圣人出手查探,然后在十万大山隐居,终于查到了大君真灵重生在贾珠的身上……他好自负,他就不在乎我们会出手,哈哈哈堂堂的不死大君被花白玉露摧毁了新的身体,又重生贾宝玉,这些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怎么可能让他安稳重生了?!!! 随后,我禀告陛下,陛下暗中联合了十万大山的八十位圣人一起出手,我媚娘要成为红袖大祖让姐妹们护法,于是,大君重伤,我们付出了八十位圣人的命,终于把大君重伤,大君逃走后,变成了通灵宝玉…… 他不是贾宝玉,他只是通灵宝玉, 这些只有我媚娘知道, 我不敢说, 我们的任何气息,都会把他惊醒, 可是, 他竟然…… 他竟然被个走上圣途的小子一步步的给祭炼了! 我看着他被贾宝玉给祭炼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天怜我媚娘! 天怜我夫君杨摐! 大君被祭炼了,他堂堂的不死大君,被祭炼了啊!!!!” 警幻仙子闻言,哆嗦着抬起头,看着高空无限辉煌的宝玉的脸。 宝玉在补天, 在用通灵宝玉补天, 这时候的宝玉是如此的璀璨耀眼,在她的心里,也掀起了滔天狂澜。 夫君,被贾宝玉祭炼了? 而自己的身子,给了贾宝玉? 警幻仙子彻底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按照她还是个宫女的时候,乃至于按照八个斗转的漫长的思想里,身子给了谁,就是谁的人。 可是,不死大君,是足足陪伴了自己八个斗转的夫君啊! 爱, 恨, 欲, 情, 仇! 五个字在警幻仙子的心里纠结,几次要对宝玉出手,最后只是把媚娘砸在了地上,仇恨转移了,疯狂的嘶吼道:“百里书荒呢?当初出手的圣人呢?” “都跟着佘化一起补天了。” 媚娘被打得七窍流血,却更显凄美,抬起皓白的手腕,冲着补天的方向抓去:“陛下,媚娘让贾宝玉补天了,您可以安心的去。 陛下,媚娘这就来陪您, 陛下,剩下的,媚娘管不了了~~~” “没错,剩下的你管不了!” 警幻仙子控制了情绪,抬起头,盯着宝玉。 天地还是要灭! 宝玉必须要死! 警幻仙子飞了起来,身上的纱衣变成了贴身的铠甲, 然后, 有八百凤凰随身! 有九百金龙跨天而行! 警幻仙子还是对着宝玉出手,仰天悲啸: “尔等都要给夫君陪葬! 你们全都要死! 贾宝玉、媚娘,我不会碾灭你们的灵魄,也不会碾灭杨摐那些圣人们在补天神石里的灵魄。 我要你们看着天地覆灭! 我要你们,生不如死啊啊啊啊啊!” 在十万天道的威压下,只是一个瞬间,所有的半圣就变成了烟灰, 警幻仙子也捏住了宝玉的脖颈, 她盯着宝玉, 眼神~~特别复杂。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狡兔死走狗反 警幻仙子的动作太快,或者说,是十万天道的力量太强,以至于眨眼间这方天地就没了半圣,以宝玉的实力,也被警幻仙子控制在手中。 一只娇小的手掌特别坚硬,好像铁钳子一样卡住了宝玉的喉咙。 宝玉的实力被封禁, 宝玉的筋骨被卡拿, 紧紧的被控制着,不剩下半点一丝的挣扎的可能性, 可是, 卡在脖子上的手掌又软了下去,警幻仙子的肩膀颤栗着,樱桃小嘴带着灰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 日久生情算不算? 宝玉干脆沉默了,所有的狡辩,不管是虚情假意的还是假戏真做的那种,对警幻仙子都没有半点作用,警幻仙子要一个‘不杀’的理由,倒不如是在说: 狡辩吧! 为了活命痛哭流涕吧! 露出你所有的丑态! 跪下! 恳求我! 这样的话, 杀起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没错,警幻仙子就没有放过自己的想法,或许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对方在杀自己的时候有点难受,想要舒坦一点的杀,但是不管难受的杀还是舒坦一点的杀了自己,对自己来说,有区别吗。? 杀了就是杀了, 死了就是死了, 宝玉只是换位思考了一下,就发觉到了自己必死的处境! “警幻仙子姐姐,杀了他,为大君报仇!” “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啊,就算感情淡了,那也是八个斗转啊!” 真仙们没有十万天道的加持,在远处‘劝说’着警幻仙子,哪怕她们都有圣人的实力,也不敢就这样进来,到达大日真火还能灼烧到的地方。 可是, 就在此时! 大地突然沸腾了,就好像烧开的水一样炸起来大蓬大蓬的烟气儿,百姓们惊呼说地龙翻身了,但是在高空的许多人知道: 这, 不是地龙翻身! 有瓮瓮的声音传来,只是说话而已,就闹出了远比新奇大城彻底嗵塌更恐怖的破灭! “屈原,今个,老地龙认你是屈原了。” “和那个自投汨罗江以身殉国的辞赋之祖比起来,你比他更好,记住你答应老地龙的,老地龙,从了你了~~~” 声音不断衰落,大地的震颤也慢慢的安静了,但是猛然间,大地裂开了长达亿万里不知道有多深的裂口,疯狂的血虹席卷着无数的身影冲了出来。 其中的身影好像从无尽深渊冲出人间的疯狂的魔鬼,对百姓们却不屑一顾,飞快冲向了东方灌愁海的方向,濒死的哀嚎带着释然和快乐不断的咆哮整个天地,灌愁海的那边,也响起了大鲲痛楚至极的嘶鸣…… 八百凤凰,不断破灭; 九百金龙,也哀鸣着陨落在了云霄之上! 警幻仙子身上的铠甲不断剥落,露出穿着亵衣的身子,很美,美到了能晃花人的眼睛,她又惊又怒,手掌,开始用力。 一下,宝玉咳嗽了一声; 两下,宝玉抬起头,盯着警幻仙子的眼睛; 三下,宝玉笑了,低声道:“放弃吧。” 警幻仙子的身体开始冒烟,皮肤发出了七彩琉璃色的,好像补天神石的那种光泽,缺口虽然被通灵宝玉堵住了,大日真火的热量还是透了过来,哪怕她的实力很强,在没有十万天道的加持后,也比宝玉弱了太多。 以警幻仙子的实力,最多承受一盏茶时间的灼烧。 “发生了什么事情?” 警幻仙子轻轻的问。 “我不清楚。” 宝玉也轻轻的回答。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灌愁海的方向,只见无数的血色魔影冲击着大鲲,数以亿万计的魔影飞快破灭,而十万天道组成的大鲲,也被腐蚀成了细碎的泥土,把灌愁海不断的填满。 灌愁海无边无垠, 可是, 慢慢的, 广阔的大海出现了边界,还有三十亿万里的巨大,但和以前相比,显然差了太多。 等大鲲彻底的变成了泥土,灌愁海上出现了更广阔的一片大陆, 而海洋,只剩下了原先的百不足一! 警幻仙子颤抖着,哆嗦着,失神的自语道:“大鲲……死了?” “是,没了十万天道,你们用不着覆灭天地了,你放心,有阴司在,我可以让你继续活着。” 宝玉笑着抬起手,手掌挡住了灼烧警幻仙子的恐怖热度,这时候地表的裂缝亮起了更大的光芒,一道黑白相间的人影缓缓的飘了起来。 屈原看看宝玉,再看看那些血色的魔影,低头,沉默。 自己把本源注入了地龙老祖的体内,互相吞噬,互相争夺,而就在自己处在下风的时候,警幻仙子要杀了宝玉,也要毁灭这方天地。 在那一刻,地龙老祖问:“百姓无辜?” 自己沉默了片刻,想起宝哥儿让美人大儒捎来的话,不知不觉的,点了头。 而后,地龙老祖放弃了和自己争夺, 或者说: 是地龙老祖,主动融合进了自己的体内! 想到这里,屈原抬起头,雅致的脸露出更雅致的笑容,扯开自己的发冠,让头发飘洒,敞开自己的衣襟,让胸怀吹了风。 又仰头灌了一口美酒,问宝玉:“百姓何辜?” 宝玉闻言,木着脸。 血色的魔影越来越多了,没了大鲲做目标,全都冲向了数十位灌愁海的真仙,这数十位圣人被亿万的魔影冲击,竟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发出就变成了虚无。 只剩下灵魄在天地间飘荡,还在懵懂, 同时,无数的魔影血红的眼睛盯了过去…… 不只是看真仙们的灵魄, 也在看警幻仙子, 在看贾宝玉! 甚至连天地间无数的百姓和各种生灵都没有放过! 血色魔影齐刷刷的抬起头,高声咆哮出了一种诡秘却宏大到让宝玉发抖的力量,这力量来自地底,而且,根本没有办法描述其中的恐怖和可怕! 宝玉想起和地龙老祖聊天的时候,愕然看向了屈原,脸皮子都颤抖了。 这是……地龙老祖所说的, 一直在镇压的力量! 这是,堪比五十级的大地震? 相当于十亿光年的全部能量,在一瞬间的疯狂爆发?!!! “屈原大祖,你这是要毁天灭地吗?” 宝玉牙疼呻吟。 而此时屈原看向了警幻仙子,笑问道: “狡兔死则走狗烹, 可是, 你想过没有, 走狗也能造反?”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天命至高,唯我封神! 笑, 屈原笑得痛快,笑得疯狂,笑得肆意而放荡。 对此,警幻仙子蹙起黛眉,大鲲的死和十万天道的破灭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惊,但也只是震惊而已,已经没法挽回的事情她不会留恋,此时,反而更在乎屈原说的‘走狗’这个词汇了。 于是,警幻仙子平静的问:“你是谁?” “七窍血玲珑!是真正的七窍血玲珑!而不是宝哥儿灭过的那个冒牌货!” 屈原大祖一身肆意,喷香的酒液顺着结实的胸膛往下流淌:“警幻妖妇,我等兄妹尊你是八个斗转的天后主宰,我等尊你的令覆灭了盛唐,可是,狡兔死走狗烹,你要是明说了,我甘愿奉上这颗头颅,为什么设下毒酒,鸩杀了我们兄妹?!!! 天可怜见! 天可怜见呐! 九娘逃出了一丝真灵转生,我七窍血玲珑死绝了兄弟,也能剩下我一人,我得知地龙大祖的存在,附身遗骸面见地龙大祖,又创建雅门,从供奉地龙大祖到现在的这种形式,天可怜见,天不负我魑魅魍魉!” 屈原大祖竟然笑出了血,手指抬起来,从漫天无数的魔影身上扫过: “你还记得它们吗?知道地龙大祖和苍祖大龟镇压的什么吗?他们镇压的是这无数不敢百姓覆灭的英灵!其中有类似大秦一样半道覆灭的,也有八个斗转彻底覆灭的天地,你以为灌愁海真的能一直存在下去?你以为呢! 警幻妖妇,你们灌愁海,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覆灭! 这是苍生说的! 十万天道都救不了你!” 这一次警幻仙子真的惊讶了,她以为天地覆灭就是彻彻底底的覆灭了个干净,八个斗转就是八次的天地覆灭,哪想到还遗留了许许多多的魔影? 扭头看去,在魔影中有数万明显强悍了很多的巨大身影, 其中…… “水月盛世大帝莫蓝山? 倾城太守飞孤城? 巨灵海巫琅琊血飞花? 镇天八十六剑神共主厉若何? 你是…… 苍祖大龟? 不,你是大帝?永安宫宫女领班警幻,参见我大帝圣安!” 警幻仙子吓得跪在半空,抬起头,看那最大的一个龟形魔影,眼睛一下子红了,泪水哗啦啦的落了下去。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夫君只是个宦官,自己只是个宫女的领班,却能得到了属于大帝的十万天道,从而活了八个斗转的漫长时间。 原来, 在自己的那方天地暴乱的时候,大帝为苍生镇压了混乱, 而且, 一直镇压到第二方天地重生,第二方天地覆灭, 然后, 是第三方天地,又直到今天! 和大帝比起来,灌愁海算得了什么? 她们灌愁海的不死大君,只是一个趁着大帝没法分心的时候,窃取力量的宵小罢了, 是一个, 不忠之徒! “大帝,警幻有罪,有罪啊~~~ 大帝,警幻,无颜面对大帝圣颜!” 警幻仙子哭得梨花带雨,而此时无数的魔影开始动作了,朝着所有的强者逼近。 他们要疯狂! 他们要杀戮! 他们要覆灭! 曾经守护天地的仁人志士,如今,只剩下一丁点的自私! 没错,是自私! 仇已经报了,能做的也做够了, 只想让天地覆灭,然后自身覆灭,让毁灭中重生的新世界,再燃起自己国度的一点火种而已。 他们和太子丹那些人一样, 自私着, 然而, 也伟大着! 眼看魔影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屈原大祖嗬嗬笑着看了眼警幻仙子,抬抬手,又放下了。 警幻仙子现在的模样,倒是比死了,更让他觉得心里痛快! “宝哥儿,” 屈原大祖出现在宝玉的身边,抬头看了看被堵住的七彩缤纷的缺口,笑道:“你让美人传话给我,说灌愁海是有错,可百姓是无辜的,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 宝玉一只手托着通灵宝玉变成的补天神石,一只手帮警幻仙子挡住了炙热,这时候把高举的手掌缩回去,腾出工夫,要对那些魔影出手。 补天神石往下凸了一点,天地也顿时大亮了一分,宝玉用脑袋顶上,笑道:“真的假的又怎么样?现在这情况,不拼命也不行了。” “你没有私心?”屈原又问。 宝玉翻了个白眼,用脑袋顶着,感觉真的不太好受:“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天地安乐我过得也快活,要是血海漂橹的,我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你当自己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 “哈哈宝哥儿痛快,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虚伪的!” 屈原畅快的笑,却是突然的,一挥手,掌心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发出啵的一声响。 脑门流下血来,低下头,看那深邃的地表裂缝: “地龙老祖,我屈原答应你的做到了,你死了,我也死,你和我就好像苍祖大龟一样化作最坚固的封印,封闭了这些魔影的力量! 宝哥儿,交给你了,我断其根,你收其魂, 从今天开始, 世上, 就再也没有这许多的魔影了!” 在宝玉愕然的注视下,屈原大祖冲进了地表裂缝,猛然是一声巨大的炸响,密密麻麻的魔影同时缓慢了下来。 它们好像被切断了最根本的力量,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或许长, 也或许短, 但是现在,它们只是懵懂的灵魄, 或者说, 魂灵! “阴司,现世!” 宝玉猛然高喝。 明白了,原来,就好像补天神石补天一样,屈原用自己和地龙老祖,以及苍祖大龟的躯壳封印了摩嬴藏在地底无垠深处的力量。 这是釜底抽薪,自己要做的,是把这些魔影给收拾干净! 随着宝玉的声音,平地起了一扇高八百丈,宽六百丈的漆黑鬼门,任帘一身黑袍走了出来,头戴大帝龙冠,方思民也走了出来,还是光着脑袋,一身的袈裟,却也是极为深邃的那种漆黑了。 任帘摆了摆手,高空无数的魔影就此坠落,被吞进了鬼门里面。 方思民则是看着, 再看着, 当看见鬼门吞噬魔影的速度不够快的时候,笑了…… “今,我以地藏王之身发大宏愿, 地狱不空, 誓不成佛!” 此话一出,天空陡然清明,所有的魔影都被打进了比十八层地狱更深邃的地方,那里不是惩罚的区域,而是成长和洁净灵魄的地点,当那里空了,相信,天庭会多上无数的大能。 方思民和任帘一起抬头,笑着看宝玉。 宝玉也笑了,点点头,看向警幻仙子。 灌愁海只剩下这一个人了, 而这一个人, 宝玉,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好吧,十万天道已经覆灭,再活两千万年,或者死了,对我来讲也没什么区别。” 警幻仙子笑着,身躯陡然炸裂,破灭了宝玉帮她阻挡真火炙热的力量, 然后, 冲上了高空。 花落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警幻仙子顺手扯住了媚娘,两人对视而笑, 一起, 变成了补天的神石之一。 一切都已经结束, 落幕需要谢礼, 两位女子临消失的时候对着下方笑了笑, 不知道是笑给谁看, 但是, 结束了, 是她们以为…… 宝玉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外力的阻挠,一个瞬间,就顶着神石幻化的七彩云霞冲上了高空。 直接是, 五十亿万丈的可怕高度! 云雾蒸腾,彻底补上了苍天, 宝玉站在亘古大日的上方,看着天地不断的修补,等修补得天衣无缝的时候, 手掌, 轻轻的抚过了神石幻化的七彩云霞。 随后落下地面, 掌心里, 躺着一块七彩花纹交互的石头。 “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说,你们在里面过得好吗?” 宝玉敲着神石笑。 “朕要做玉皇大帝!”这是杨摐的声音。 “陛下~~~”又传出媚娘快活的笑。 紧接着,警幻仙子失落的呢喃声也传出来了,还有老子又要占便宜的为老不尊,以及孔圣温润的笑,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而宝玉此时,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的天地威能祭起: “天命至高,唯我封神! 开! 封神榜!”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这里不一样! 事实上,《子不语》已经分化出了天庭的存在,但各方各路的神仙还没有受封,天庭也就没有真实的显化出来,也是因为这一点,杨摐明知道玉皇大帝的位置给了谁,还是张嘴就要。 宝玉只是笑笑,敬佩杨摐的风骨,敬佩圣人们的牺牲, 然而, 自己,显然还没达到圣人该有的思想水平上。 论德行,论能力,杨摐该做玉皇。 但论起关系的亲疏, 不好意思, 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 宝玉取出了文房四宝,登时是天降炽白雪花,纯粹的正气好像云蒸霞蔚,世上没剩下半个圣人,宝玉自然掌控了十成十的天地威能, 而且, 没有谁,有本事再从他的手里面夺走。 掌控着整个天地,宝玉再也没有才气耗尽的顾虑,笔走龙蛇间无数的文字显化,也用自己的文采书写了一篇文章。 封神榜! 小说体! 远比二十一世纪的《封神演义》更加宏大,人物更多也更值得敬佩! 笔下生出了一朵朵的小花,把那些散碎的灵魄都聚集了起来,无数的灵魄还在懵懂,就看见宝玉笔墨一挥,高空呈现出耀眼的万丈金字: 天有六御,乃: 中央玉皇大帝张百忍! 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杨摐! 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屈原! 东方东极青华大帝乐阳吟! 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佘化!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赫连端容! 又有五方五老、三官大帝、四大天师、四方神、四方龙和四大元帅,以及听调不听宣的逍遥散仙如正财神百里书荒和文曲星孔圣等,外加中央天宫仙位无数。 随后,宝玉眨了眨眼睛, 一挥袖子, 跑了? 高空腾起巍峨状况的凌霄宝殿,烟云笼罩生起华光亿万里,又有仙宫楼台绽放瑰美清光,杨摐站在高耸的云端,一身威仪堂皇。 他笑, 再笑, 虽然不是玉皇大帝,但张百忍还得经受无量量重劫,他还是天庭的共主。 可是,没多久, 笑容僵硬了, 杨摐仔仔细细的看封神的榜单,突然仰天咆哮宝玉:“贾宝玉你不当人子,你任人唯亲!” “混账小子,不要皮脸!小老儿堂堂道祖,竟然,竟然,你只给个炼丹炉子扒灰的太上老君?” 诸位圣人也呆滞了,看名单, 没什么, 张百忍是玉皇大帝,这没什么,他们早就知道。 但是! 东方东极青华大帝乐阳吟?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赫连端容? 听调不听宣的大神水勿语和殷无极? 中央仙官赵贵宁、百里鸣、知秋一叶燕赤霞还有翟明生李秋水等等等等? 这些……特么的是谁! 没死的, 还是活人, 你竟然, 给预留了位高权重的大仙位?!!! 还有…… 杨摐傻了,咬牙,满脸要杀人的样子; 孔圣呆了,卷起了文人的袖子; 道祖老子还在跳脚; 佘化满脸无奈…… 那灌愁海的,宝哥儿,你怎么也给封神了???? 天高气朗,一片和谐的美丽景致,宝玉躺在林妹妹的大腿上,晴雯在给她捏腿,甄宓和妙玉在旁边下棋,在他的身后,还有武相思给捧着君子剑。 贾惜春慵懒的躺在卧牛石上晒太阳,过了一会,打了个呵欠道:“宝哥哥,众仙又来联名上奏了。” “让宝儿和玉儿打他们出去。” 宝玉跟着打了个呵欠,甄宓就不愿意了,把棋子扫到一边,母凭子贵,过来揪宝玉的耳朵:“打打打!你还让宝儿和玉儿打架?看他们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前几天把堂堂的玉皇大帝都给揍了!” “疼疼疼,你给我放手!” “不放!” “再不放,我就答应娶你过门!” “我不嫁!” “我要是答应了,嫁不嫁还由得了你?你信不信玉儿会把你打晕了扔我床上?” “好啊,你就是不教孩子们一点好!” 甄宓彻底怒了,林妹妹想劝两句,被晴雯扯住了,这时候晴雯已经站起来,卡起腰,眼睛瞪得老大,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宝儿和玉儿已经被宠坏了, 而且, 好像, 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已经开始学得无法无天, 最近的胎动不是胎动,像是拿自己的肚皮练拳! 论起宠孩子,自己这夫君,绝对比她们这些当娘的还狠! 想到这里,晴雯摸了摸小腹,摇头道:“姐姐,不能由着夫君乱来了。” 林妹妹也摸了摸小腹,温柔贤淑的脸颤了两下,狠狠的点了点头。 宝玉一看情况不对,使个法门,留下个不知道疼的分身,自己到处逍遥去了,生命是漫长无尽的,不如逍遥,不如快活,不然的话,那就有点无聊了。 距离封神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有天庭俯瞰尘世,也有阴司赏善罚恶,天地间各国的社稷都是一片稳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会让国君、将领还有士兵一起下地狱的战争,更是不可能发生。 百姓安乐,生活富足,各种娱乐也越来越多,宝玉漫步享受,不知不觉的,站在了灌愁海的沙滩上。 “宝哥儿,你给我安排的好活计!” 身边落下一人,水勿语盯着宝玉发狠,宝玉给他了个显圣真君的名头,外加六神将和三千草头神的头衔空缺,让他分封了手下的铁骑,然后……把守灌江口。 而灌江口,就是灌愁海的入海口。 宝玉把脸色一板,一本正经的道:“这里可是大鲲尸体毁灭的地方,诞生了多少魑魅魍魉啊,给你的可是重任!” “屁话!” 水勿语狠狠咬牙。 按理说,这还真是个重大的责任,但宝玉给警幻仙子和真仙们分封了十二金钗、十二银钗还有十二副钗,以百花仙子的名号位列仙班,这些人的仙宫在灌愁海,用得着他来防着诞生的魑魅魍魉? 他的感觉不怎么好! 没错! 水勿语觉得: 自己就是个宦官头头,在给宝玉守着后宫! 攥紧了手里的三尖两刃刀,水勿语仔细考虑了下动手的话,宝玉会把自己揍死几次的可怜下场,咬着牙道:“你要不是三两天就来一次的话,孤还真信了你的邪!” “只是有点放不下。” 宝玉有点怅然了,一夜夫妻百日恩,自己是真的放不下。 可惜的是:自从封神以后,警幻仙子就不肯和自己见面。 而此时水勿语有点忍不住了,放不下?堂堂的圣人会放不下什么事情吗?他理解不了圣人的思想,但是在补天的那一次,他感觉到了,圣人没有私情! “你以为圣人就没有私情了?好吧,我丫的就是凡人一个。” 宝玉看穿了水勿语的想法,摸摸嘴唇,有点无语。 记得在秀才大考的时候,自己还觉得贾府只是个池子,有贾环这条小龙帮忙守着就行,自己想飞上天,和太阳并着肩膀说说话,比如说些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都好。 可是现在, 自己是飞上天了,没事往亘古大日上走一走,当烤个暖, 可圣人是什么样子的? 圣人死苍生? 那么,圣人的父母呢?妻子呢?孩子呢? 甚至, 特么的情人呢? 宝玉自认做不到杨摐那样的大公无私,就连媚娘—— 杨摐给了媚娘一个仙位,但是仙位不高,还得经受一系列的惩罚,说真的,自己不在乎媚娘算计过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可杨摐,一定要按照天条处置。 大公无私? 呵呵~~~~ 随意吧,反正媚娘受罚,暗地里是杨摐自个心疼,自己又不会疼上半分,宝玉拍了拍水勿语的肩膀,刚要离开,突然, 地动了! 大地在震颤, 这由大鲲尸体尘化的陆地疯狂的颤抖, 警幻仙子带人飞了过来,复杂的看着宝玉, 而宝玉,也复杂的看着警幻仙子。 良久,宝玉轻轻的问:“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警幻仙子沉默了一阵子,低着头道:“鲲从破灭中重生,变成了能遨游诸天的大鹏鸟,你可以去更远的世界看看。” “不跟我一起走?” “你出去玩,带着我做什么?” 警幻仙子知道宝玉经常去‘超脱’的地方,倒也没有多想,多个大鹏鸟,宝玉顶多是玩得远一点,时间长一点,早晚还得回来。 宝玉却是笑了,发自真心,是有可能得偿夙愿的那种笑。 这些日子,自己试过老子见过的那种超脱,说白了,就是无数世界中间的虚无,老子没能耐在里面活着,可是以自己的实力,倒是能玩上一阵子。 可惜,也待不了多久,只玩耍了附近的几个世界。 一个是蛮荒, 一个是类似蒸汽时代, 还有一个法师和恶鬼的世界, 很无聊, 因为, 没找到回家的路。 警幻仙子抬起了手掌,后面美丽的女子们就莺莺燕燕的笑了起来,自从得知了不死大君的不忠,她们倒也不在乎不死大君的死了,连起了一阵缥缈的花香气息,引着一条十里长短的大鹏飞了过来。 警幻仙子断掉了对大鹏鸟的控制, 花仙们也是一样的作为, 而当宝玉接过来空白懵懂的大鹏鸟的控制权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大鹏鸟还很幼小, 从破灭中重生,实力剩下的不多, 但只是剩下的实力,已经可以和自己平分秋色,也就是说: 如果警幻仙子愿意,灌愁海还是灌愁海,是可以和自己并肩的可怕势力! “为什么?” 宝玉轻轻的问。 “懒!” 警幻仙子的回答很简洁。 宝玉更加干脆,一挥手,林妹妹、晴雯等人全都出现在了大鹏鸟的背上,自己也飞上去,操纵大鹏鸟,迅速的破开了无垠的天。 就当穿梭进虚空的时候,。 猛然一抓, 把警幻仙子往虚空的缺口抓了过来。 “贾宝玉你做什么?我不去!” “放开我,妹妹们,帮我!” 警幻仙子挣扎着,当然,宝玉也不认为对方有能力挣脱开自己的力量,往回一扯,立马操纵大鹏鸟穿进了虚空。 然后, 转过头, 准备迎接警幻仙子的怒火和躁动。 可是, 静, 特别安静。 宝玉愕然发现,数十位花仙竟然一个牵着一个的,也被一起拽上来了。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数十位容颜惊了天下的女子面面相觑,林妹妹和晴雯、甄宓、贾惜春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良久,贾惜春萌呆呆的问: “宝哥哥,你这是,要把妹妹们和警幻姐姐一起娶了吗? 那…… 我呢?” “不是亲的,一起娶!大丈夫三妻四妾七十二宫是应该的!”贾宝儿小手一挥,大咧咧的道。 “葛格,你也要做渣男吗?”贾玉儿看看宝玉,再看看自己的哥哥。 “…………”宝玉。 其实,人都有一个底线的,温柔贤淑的林妹妹也不例外。 某个坑爹的孩子被揍了个鼻青脸肿,躲一边找自己的妹妹哭去了,宝玉这个‘渣男’也不好过,亲手在大鹏鸟的背上弄出坚固精美的楼阁,却没有一间房是自己的。 被撵出来,在大鹏鸟的头顶上蹲着,手里拿着刻刀。 雕刻的是一座宝塔,里面放置了自己从二十一世纪一直到现在的所有记忆,用影片和文字保存着。 事实上,宝塔是补天之前弄的,打算要是死了,也算留个传承,后来没用了,也不断的完善,当作宝儿和玉儿的玩具。 不过很显然, 两个孩子没学自己的好, 学歪了, 这座宝塔,就是罪魁祸首! “粑粑,你要做什么?” 两个孩子冲了过来,一个是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一个给亲爹打上了‘渣男’的标签。 宝玉笑了笑,喊了声乖儿子乖女儿呦, 然后, 松开手, 把宝塔扔进了虚空的乱流里。 很明显的,用宝塔看了那么多的‘电影’,两个孩子都很聪明,聪明到知道和宝玉哭诉没用,立马转身,冲进各个房间里把林妹妹等人都扯出来了。 然后告状,本来干净的小脸哭得稀里哗啦。 面对众女不善的脸,宝玉刚想解释,突然看向远处的虚无,他们已经经历过了无数个世界,这一次,终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破进去,瞬间冲出的距离以光年计, 然后,看见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到了,到了! 终于到了!” 宝玉高声大笑,带人落在了熟悉的土地上,看时间是2018年5月31日,可能是时间的流速不一样,距离自己离开的日子不算很久。 “走走走,带你们去吃湘菜鲁菜各种菜!” 宝玉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突然, 身体一麻! 等等! 这地方, 有东西不一样! …… …… 还有一章大结局,凌晨更新。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人不负天天不负!(大结局) 此时正是深夜, 凌晨。 要是个普通人在漆黑的夜里,会恐惧,会害怕,但是对宝玉来讲,只需要掐算一下。 果然不一样, 竟然, 有人在书写自己? 宝玉让林妹妹等人随意玩耍,往前走了一步,就到达那种感觉传来的地方。 是一间屋子,屋子不大却是烟雾蒸腾,全都是呛人的烟味。 电脑的旁边坐着一个男子,光着膀子啪啪啪的打字,宝玉看见他全神贯注着,香烟快烧到嘴了也顾不得。 这男子长得不错,难得这样熏还有很光泽的皮肤,唏嘘的胡茬更带来一种颇为吸引人的气息。 ‘大结局,完!’ 男子打上最后的四个字,仰头摔在椅子上,像是如释重负又好像很不满意的把手摁在了自己的脸上, 烟头到底烫着了嘴,连忙拿下来,塞进了堆成小山的烟灰缸里。 “写得不错。”宝玉轻轻的道。 “那当然,拼了命写的,可惜最后的节奏快了,没敢把一个‘圣’字写出来,这方面不太符合……” 男子自然而然的回着话,脖子突然僵硬了,咔嚓嚓的扭了过来: “神仙?还是鬼怪?” 家人早就睡了,自己的房间是反锁的,能进来的,反正不是人。 宝玉笑了:“神仙怎么样?鬼怪又怎么样?” “是鬼怪就开打,打得过就算,打不过你吃我一个应该也该吃饱了,神仙的话……” “我是贾宝玉。” “啊咧?” “就是你写的贾宝玉。” “…………” 五月底的夜风还是有点凉的,但也是烧烤火热的时段,某蛙和宝玉找了地方坐下,宝玉要了两打啤酒。 “我酒量不好!”某蛙瞪着宝玉。 宝玉自顾自的自己喝,又叫了一百串羊肉十串鸡翅八十只烤虾,各种烤串堆了一桌子。 自己一个人喝酒,笑问道:“不给我面子?” “还得准备新书,得让脑子清醒了。”某蛙笑,开吃。 宝玉闻言摇了摇头,按照对方的状态,倒不如喝个大醉睡个饱,或许对方没察觉到,自己却能看出来: 对方的身体,透支了。 这时候某蛙笑了:“想我醉了睡一觉?没事,还顶得住。” “你了解自己的身体?” “了解,顶不住的时候我会睡个饱的。” 某蛙不以为然。 宝玉也不多劝,酒过三巡后,问某蛙:“新书构思好了吗?” “构思好了,算是我的一种感恩,你不知道,《仙魔大红楼》上架的时候才2000收藏,蛙却全职了,书友们支持蛙,没让蛙饿着,吃得饱!” 某蛙侃侃而谈:“咱们现在的成绩比不上精品书,但蛙很感恩了,玄幻红楼的题材不符合市场,是书友们一直鼎力的支持,让蛙可以安心全职,对了,我一直想写本带着心意的书,而且能让书友们超级喜欢的书,就是下面要写的《书友万岁》。” “又要拼命?” “还要更狠一点。” 某蛙笑:“要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写,写到好! 写到最好! 写到更好! 这是带着蛙感恩的书,就算不能成神也要在精品书里面杠杠的,不然的话,哦,按你们的话来讲,就是本心会崩呢。” “放心,人不负天天不负,《书友万岁》一定大火。” “承你吉言。” 这时候宝玉吃完了,抹抹嘴,往外面走。 “去干嘛?” “买别墅!买游艇!买座小岛!” 宝玉哈哈大笑:“以前想做的全都要做,我去逍遥了,你继续努力! 放心,人不负天天不负! 《书友万岁》一定大火! 言出法随,这是我说的,也是书友们说的!” “慢走。” 某蛙笑, 再笑, 流出眼泪的大笑。 然后,继续吃。 宝玉已经走远了,这时候,却有声音传进了某蛙的耳朵里。 “听过没,集齐七个珠子,你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了。” “七龙珠?” “不,是双色球。” 宝玉悠悠然的道:“3,5,17,24,26,30,蓝球8。” “…………”某蛙。 良久,某蛙抬起头,看浩瀚的星空: “作者创造万界,读者征伐诸天, 一本《书友万岁》,送给在学业、在事业,还有在生活上征伐诸天的你!!!” …… …… 大结局,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